理想国

理 想 国

!古希腊”柏拉图 著目 录

第一卷 !”#$%”&’(**************** )

第二卷 !”&$%”+”( *************** ’&

第三卷 !”+,%’)$( *************** +”

第四卷 !’)-%’’&(*************** )”)

第五卷 !’’-%’+.(*************** )$,

第六卷 !’+’%&))(*************** ##$

第七卷 !&)’%&’)(*************** #$)

第八卷 !&’”%&,-(*************** “))

第九卷 !&$)%&-#(*************** “&)

第十卷 !&-&%,#)(*************** “+,

理 想 国 )第 一 卷

!苏格拉底”昨天#我跟阿里斯同的儿子格劳孔一块儿到

比雷埃夫斯港#参加向女神的祭献#同时观看赛会$他们因

为庆祝这个节日还是头一次$我觉得当地居民的赛会搞得似

乎很好#不过也不比色雷斯人搞的更好#我们做了祭献#看

了表演之后正要回城$

这时候#克法洛斯的儿子玻勒马霍斯从很远就看到了我

们#他打发自己的家奴赶上来挽留$家奴从后面拉住我的披

风说”%玻勒马霍斯请您们稍微等一下$&

我转过身问他”%主人在哪儿呀’&家奴说”%主人在后面#

就到$请您们稍等一等$&格劳孔说”%行#我们就等等吧(&

一会儿功夫#玻勒马霍斯赶到了#同来的有格劳孔的弟

弟阿得曼托斯#尼客阿斯的儿子尼克拉托斯#还有另外的几

个人#显然都是看过了表演来的$)

玻”苏格拉底#看样子你们要离开这里#赶回城里去$

苏”你猜得不错$

玻”喂(你瞧一瞧我们有多少人’

苏”看见了$

玻”那么好(要么就干上一仗#要么留在这儿$

理 想 国 *苏!还有第二种办法”我们要是婉劝你们#让我们回去#

那不更好吗$

玻!瞧你说的%难道你们有本事说服我们这些个不愿意

领教的人吗$

格!当然没这个本事啦”

玻!那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反正我们是说不服的”

阿!难道你们真的是不晓得今晚有火炬赛马吗$

苏!骑在马上$这倒是新鲜”是不是骑在马背上#手里

拿着火把接力比赛$还是指别的什么玩艺儿$

玻!就是这个#同时他们还有庆祝会&&值得一看%吃

过晚饭我们就去逛街#看看表演#可以见见这儿不少年轻人#

我们可以好好的聊一聊”别走了#就这么说定了”

格!看来我们非得留下来不可了”

苏!行哟%你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就这么办吧%

’于是#我们就随着玻勒马霍斯到了他家里#见到他的兄

弟吕西阿斯和欧若得摩#还有卡克冬地方的色拉叙马霍斯#派

尼亚地方的哈曼提得斯#阿里斯托纽摩斯的儿子克勒托丰”还

有玻勒马霍斯的父亲克法洛斯也在家里”我没有见到他已经

很久了#他看上去很苍老”他坐在带靠垫的椅子上#头上还

戴着花圈”刚从神庙上供回来”

房间里四周都有椅子#我们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克法

洛斯一眼看见我#马上便跟我招呼”(

克!亲爱的苏格拉底#你不常上比雷埃夫斯港来看我们#

说句实话#你应该来”假设我身子骨硬朗一点儿#能松松快

快走进城#我会去看你的#用不着你上这儿来”可现在#你

) 理 想 国应当多上我这儿来呀!我要告诉你”随着对肉体上的享受要

求减退下来”我爱上了机智的清谈”并且越来越喜爱#我可

是真的求你多上这儿来”拿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同这些年轻

人交游”结成好友#

苏$说真的”克法洛斯”我喜欢跟你们上了年纪的人谈

话#我把你们当作经过了漫长的人生旅途的老旅客#这条路”

咱们大半以后也同样得踏上的”我应当请教你们$这条路是

崎岖坎坷的呢”还是一条康庄坦途呢%克法洛斯”您的年纪

已跨进了诗人所谓的 &老年之门’”究竟晚境是痛苦呢还是怎

么样呢%

克$我十分愿意把我的感想告诉你#亲爱的苏格拉底”咱

们相当年龄的人喜欢常常碰头#正如古话所说的$同声相应”

同气相求#大家一碰头就怨天尤人#想起年轻时的种种吃喝

玩乐”仿佛失去了至宝似的”老觉得从前的生活才够味”现

在的日子便不必说了#有的人抱怨”因为上了年纪”甚至受

到至亲好友的奚落”不胜伤感#所以他们把年老当成苦的源

泉#不过就我看”问题倒不出在年纪上#如果他们的话正确”

那么我自己以及象我这样年纪的人”就更应当受罪了#可是

事实上”我遇到不少的人”他们的感觉并不是这样#就拿诗

人索福克勒斯来说吧!有一回”我同他在一起”正好碰上别

人问他$&索福克勒斯”你对于谈情说爱怎么样了”这么大年

纪还对女人献殷勤吗%’他说$&别提啦!洗手不干啦!谢天

谢地”我就如同从一个又疯又狠的奴隶主手里挣脱出来了似

的#’我当时觉得他说得在理”现在更以为然#到了年龄的确

使人心平气和”宁静寡欲#到了清心寡欲”弦不再绷得那样

理 想 国 (紧的时候!这境界真象索福克勒斯所说的!象是摆脱了一帮

子穷凶极恶的奴隶主的羁绊似的”苏格拉底!上面所说的许

多痛苦!包含亲人朋友的许多不满!其原因只有一个!不在

于人的年老!而在于人的性格”假设他们是大大方方!心平

气和的人!年老对他们称不上是太大的痛苦”要不然的话!年

轻轻的照样也少不了烦恼”

#苏$我听了克法洛斯的话颇为佩服”因为想引起他的谈

锋!于是有意刺激他”我说$%亲爱的克法洛斯!我想!普通

人是不会以你的话为然的”他们会认为你觉得老有老福!并

不是由于你的性格!而是因为你家财万贯”他们会说 &人有

了钱当然有很多安慰’”

克$讲得好!他们不信我的话!也有他们的道理”不过!

他们是言之太过了”我可回答他们!如色弥斯托克勒回答塞

里福斯人一样”塞里福斯人诽谤色弥斯托克勒!说他的成名

并不是由于他自己的功绩!而是因他是雅典人”你知道他是

这么说的$&如果我是塞里福斯人!我固然不会成名!可是!

要让你是雅典人!你也成不了名”’对于那些叹老嗟贫的人!

可以拿同样这些话来回敬他们”一个好人!同时忍受贫困(老

年!固然不容易!可是坏人虽富!到了老年其内心也是得不

到满足与宁静的”

苏$克法洛斯啊)你那么的一份家当!大半儿是继承来

的呢*还是你自己赚的*

克$苏格拉底!就自己赚钱而言!那我可以说是介于祖

父与父亲之间”我的祖父克法洛斯!继承的财产跟我现有的

一样多!经他的手又翻了好几番!而我的父亲吕萨略斯!把

+ 理 想 国这些家产减少至比现在还少!至于我”只要能遗留给这些晚

辈的家产”不比我继承的少##或许还稍微多点儿##我便

心满意足了!

苏$我看你不大如个守财奴”所以才这么问问!大凡不

亲手挣钱的人”大半不贪财%亲手挣钱的才有了一文想两文!

如诗人爱自己的诗篇”父母疼自己的儿女一样”赚钱者爱自

己的钱财”不单是因钱有用”而是因为钱是他们自己的产品!

这种人真讨厌!他们除了赞颂财富而外”别的什么也不赞美!

克$你说得有理!

苏$真的”我想对您讨教一个问题!据您看有了万贯家

财最大的益处是什么&

克$这个最大的好处”说起来未必有许多人相信!可是”

苏格拉底”当一个人想到自己不久要死的时候”便会有一种

从来不曾有过的害怕缠住他!关于地狱的许多传说”以及在

阳世作恶”死了到阴间要遭受报应的故事”从前听了当作无

稽之谈”现在想起来开始感到不安了##说不定这些都是真

的呢’不论是因为年老体弱”还是因为想到自己一步步逼近

另一个世界了”他把这些情景都看得更加清楚了”满腹恐惧

与疑虑!他开始扪心自问”有没有在什么地方害过什么人&假

如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造孽不少”夜里经常会象小孩一样从

梦中吓醒”无限恐怖!但一个问心无愧的人”正象品达所说

道的$

晚年的伴侣心灵贴着心”

永存的希望指向灿烂的光明!

他形容得十分好”钱财的主要好处也许就在这里!我并

理 想 国 (不是说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样!我是说对于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来说!有了钱财他就用不着存心作假或不得已而骗人了”当

他要与另一世界去的时候!他也就用不着为亏欠了神的祭品

和人的债务而胆战心惊了”在我看来!有钱固然有种种益处!

可比较起来!对于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来说!他最大的好处就

是我上面所讲的好处”

苏#克法洛斯!您说得好极了”不过讲到 $正义%嘛!究

竟正义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有话实说!有债照还就算正义吗&

这样做会不会有时是正义的!而有时却不是正义的呢&举个

例子吧’比如说!你有个朋友在脑子清晰的时候!曾经把武

器交给你(假如后来他疯了!再跟你要回去(任何人全都会

说不能还给他”如果竟还给了他!那倒是不正当的”把整个

真情实况告诉疯子也是不正义的”

克#你说得对”

苏#这么看来!有话实说!拿了人家东西照旧归还这不

是正义的定义”

玻勒马霍斯插话说#这就是正义的定义!假设我们相信

西蒙尼得的说法的话”

克#好’好’我把这个话题交给你和他了”因这会儿该

我去献祭上供了”

苏#那么!玻勒马霍斯就是您的接班人了!是不是&

克#当然啦’)说着就带笑地去祭祀了*

苏#那就接着往下谈吧!辩论的接班人先生!西蒙尼得

所说的正义!其定义究竟是什么&

玻#他说 $欠债还债就是正义%”我觉得他讲得十分好”

+ 理 想 国苏!不错”象西蒙尼得这样大智大慧的人物”可不是随

随便便能怀疑的#不过”到底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或许你懂

得”我可闹不明白#他的意思显然不是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个

意思$$原主头脑不正常”还要把代管的无论啥东西归还给

他”尽管代管的东西确实是一种欠债#对吗%

玻!是的#

苏!当原主头脑不清醒的时候”不论如何不该还给他”是

不是%

玻!真的”不应该还他#

苏!这样看来”西蒙尼得所说的 &正义是欠债还债’这

句话”是另有所指的#

玻!无疑是别有所指的#他认为朋友之间应该与人为善”

不应当与人为恶#

苏!我明白了#如果双方是朋友”又”假如把钱归还原

主”对收方或还方是有害的”这便不算是还债了#你看”这

是否符合西蒙尼得的意思%

玻!确实是的#

苏!那样”我们欠敌人的要否归还呢%

玻!应当要还#不过我想敌人对敌人所欠的无非是恶”因

为这才是恰如其份的#

苏!西蒙尼得同其它的诗人一样”对于什么是正义说得

含糊不清#他实在的意思是说”正义便是给每个人以适如其

份的报答”这便是他所谓的 &还债’#

玻!那么”您认为怎么样%

苏!天哪(要是我们问到他!&西蒙尼得”什么是医术所

理 想 国 )给的恰如其份的报答呢!给何种人!给的什么东西!”你看他

会怎么回答!

玻#他当然回答#医术把药品$食物$饮料赐给了人的

身体%

苏#什么是烹调术所给的恰如其份的报答呢!给予什么

人!给的什么东西!

玻#把美味给食物%

苏#那么&正义所给的恰如其份的报答是什么呢!给予

什么样人!

玻#苏格拉底&如果我们说话要前后一致&那么&正义

便是 ’把善给予友人&把恶给予敌人%”

苏#这是他的意思吧!

玻#我觉得是的吧%

苏#有人在生病的时候&谁最能把善给予了朋友&把恶

给予敌人!

玻#医生%

苏#航海当遇见了风急浪险的时候呢!

玻#舵手%

苏#那么&正义的人在什么行动中&在什么目的之下&最

可能害敌利友呢!

玻#在战争中联友并攻敌的时候%

苏#十分好(不过&玻勒马霍斯老兄啊(当人们不害病

的时候&医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玻#真的%

苏#人们当不航海的时候&舵手是没用的%

) 理 想 国玻!是的”

苏!那样#不打仗的时候#岂不是正义的人也是毫无用

处的$

玻!我想不是”

苏!按你看#在平时正义也有用处吗$

玻!是的”

苏!是不是种田也是有益的$

玻!是的”

苏!目的是收获庄稼”

玻!当然”

苏!做鞋术也是有好处的”

玻!是的”

苏!为的是做成鞋子%%你肯定会这么说”

玻!当然的”

苏!好&那么你说说看#平时正义在满足什么需要#获

得什么益处上是有用的$

玻!在订合同立契约这些事儿上#苏格拉底”

苏!所谓的订合同立契约#你指的是合同的关系#还是

指别的事儿$

玻!当然是合同关系”

苏!下棋的时候#一个好而且有用的伙伴#是下棋能手

还是正义者呢$

玻!下棋的能手”

苏!在砌砖盖瓦的事情上#正义的人当伙伴#是不是比

瓦匠当伙伴更好#更加有好处呢$

理 想 国 ’玻!当然不是的”

苏!当奏乐的时候#琴师比正义者是较好的伙伴”那么

请问#在哪种合伙关系上正义者比起琴师是较好的同伴$

玻!我想#是在金钱的关系上面”

苏!玻勒马霍斯#恐怕要把怎么花钱的事情除外”举个

例子#在马匹交易上#我想马贩子是较好的同伴#是不是$

玻!看来是如此”

苏!至于在船舶的买卖上#岂不造船匠或舵手是更好的

伙伴吗$

玻!恐怕是吧”

苏!那样什么时候合伙用钱#正义的人才是一个较好的

伙伴呢$

玻!当你要很好地保存钱的时候”

苏!这意思就是说#你不用钱#而要储存钱的时候吗$

玻!是的”

苏!这岂不是说#当金钱毫无益处的时候#才是正义有

益的时候吗$

玻!好像是这么回事”

苏!当你保管修枝刀的时候#正义于公于私全是有益%可

是当你用刀来整枝的时候#花匠的技术便更有用了”

玻!看来是这样的”

苏!你也会说#当你保管盾与琴的时候#正义是有用的#

但是当利用它们的时候#军人和琴师的技术便更有用了”

玻!当然是”

苏!这么说#一切事物全都是这样的吗$&&它们有用#

(’ 理 想 国正义就无用!它们无用!正义就有用了”

玻#好像是这样的$

苏#老兄啊%如果正义只对于无用的东西才是有用的!那

么正义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了$还是让我们换个路子来讨论这

个问题吧%打架的时候!无论是动拳头!还是用家伙!是不

是最善于攻击的人也最善于防守呢”

玻#当然是$

苏#是否善于预防或者避免疾病的人!也就是善于造成

疾病的人”

玻#我想是这么样的$

苏#是不是一个善于防守阵地的人!也就是善于偷袭敌

人的人&&不管敌人布置与计划得多么美妙”

玻#当然$

苏#是不是一样东西的好看守!也便是这个东西的高明

的小偷”

玻#看来是的$

苏#那么!一个正义的人!既善于管钱!也就善于偷钱

的”

玻#按理讲!是这样回事$

苏#那么正义的人!到头来竟是一个小偷%恐怕你这个

道理是从荷马那儿学来的$由于荷马很欣赏奥德修斯的外公

奥托吕科斯!说他在偷吃扒拿和背信弃义’过河拆桥方面!几

乎是盖世无双的$因此!照你跟荷马和西蒙尼得的意思!似

乎正义是偷窃一类的东西$不过这种偷窃确是为了以善报友!

以恶报敌才干的!你说的不是这种意思吗”

理 想 国 ((玻!老天爷啊”不是#我弄得晕头转向了$我刚才说的

简直不晓得是什么了#不论怎么说罢$我终归认为帮助朋友$

伤害敌人是正当的#

苏!你所谓的朋友是指那些看上去好的人呢$还是指实

际上真正好的那些人呢%你所谓的敌人是指那种看上去坏的

人呢$还是指那些看上去不坏$其实是真的坏人呢%

玻!那还必要说吗%一个人老是爱他认为好的人$而恨

那些他认为坏的人#

苏!那么$一般人不会弄错$把坏人当成了好人$又把

好人当成坏人吗%

玻!是会有这类事的#

苏!那岂是不要把好人当成了敌人$拿坏人当成朋友了

吗%

玻!无疑会的#

苏!这么一来$帮助坏人$为害好人$岂不是正义了%

玻!好像是的了#

苏!但是好人是正义的$是不干不正义事的呀#

玻!对$就是那样#

苏!依你这么说$伤害不做不正义事的人倒是正义的了%

玻!不”不”苏格拉底$这种说法有可能不正确#

苏!那么伤害不正义的人$帮助正义的人$能不能算正

义#

玻!这个说法比刚才的说法似乎来得好#

苏!玻勒马霍斯$对于那些不识好歹的人来说$伤害他

们的朋友$帮助他们的敌人反而是正义的&&他们的若干朋

(’ 理 想 国友因为是坏人!若干敌人是好人”所以!我们得到的结论便

刚好跟西蒙尼得的意思相反了”

玻#真的$结果便变成这样了”这是让我们来重新讨论

吧”这恐怕是由于我们没把 %朋友&和 %敌人&的定义下好”

苏#玻勒马霍斯!定义错在哪里’

玻#错在把似乎信赖的人当做了朋友”

苏#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来重新考虑呢’

玻#我们应当说朋友不是仅看起来可靠的人!而是真正

可靠的人”看起来好!并不真正好的人只能当作外表上的朋

友!不算作真朋友”关于敌人!理亦如此的”

苏#照这个道理说来!朋友才是好人!坏人才是敌人”

玻#是的”

苏#我们原先说的以善报友!以恶报敌是正义”讲到这

里我们是否增加一条!即!假设朋友真是好人!当待之以善!

假使敌人真是坏人!当待之以恶!这才算是正义’

玻#当然”我觉得这样才成为一个十分好的解释”

苏#别忙!一个正当的人能伤害别人吗’

玻#当然可以!他应当伤害那坏的敌人”

苏#比如马吧$受过伤的马变为好了呢’还是变坏了’

玻#变坏了的”

苏#这是马之因此为马变坏’还是狗之所以为狗变成了

坏种’

玻#马之因为马变坏了”

苏#同样的道理!狗受到了伤害!是狗之所以为狗变坏!

而不是马之所以为马变坏!是不是’

理 想 国 )(玻!那还用讲吗”

苏!请问#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呢!人受了伤害#便人

之所以为人变坏了#人的德性变坏了$

玻!当然可以这样说%

苏!正义是不是一项人的品德呢$

玻!这是不可否认的%

苏!我的朋友啊”人受了伤害就变得更加不正义#这也

是不能否认的了%

玻!似乎是这么样的%

苏!在举个例子#音乐家能用他的音乐技术叫人不懂音

乐吗$

玻!不可能%

苏!那样骑手能用他的骑术使人变成为更加不会骑马的

人吗$

玻!不可能%

苏!那么正义的人能用他的正义使人变得不正义吗$也

就是说#好人能用他的美德令人变坏吗$

玻!不可能%

苏!我认为发冷不是热的功能#而是与热相反的事物的

功能%

玻!是的%

苏!干燥的功能不是发潮#而是同干燥相反的事物的功

能%

玻!当然%

苏!好人的功能不是伤害#而是与好人相反的人的功能%

’& 理 想 国玻!好似是这样”

苏!好人不是正义的人吗#

玻!当然是好人呀”

苏!玻勒马霍斯啊$伤害朋友或者任何人不是正义者的

功能%而是与正义者相反的人的功能%是不正义者的功能”

玻!苏格拉底%看来你的理由十分充分”

苏!如果有人说%正义便是还债%而所谓 &还债’就是

伤害他的敌人%帮助他的朋友”那么%我认为说这些话的人

不可能算是聪明人”因为我们已经摆明%不论如何伤害任何

人总是不正义的”

玻!我同意的”

苏!这种说法如果有人认为是西蒙尼得%或毕阿斯%或

皮塔科斯%或者其他圣贤定下来的主张%那咱们俩便要合起

来击鼓而攻之了”

玻!我预备参加战斗”

苏!你知道 &正义便是助友害敌’%这是谁的主张#你知

道我猜想的是谁吗#

玻!谁啊#

苏!我想是佩里安得罗%或者佩狄卡%或者泽尔泽斯%或

是忒拜人伊斯梅尼阿%或者其他有钱且自认有势者的主张”

玻!你说得很对”

苏!好极了”既然这个正义的定义不能成立%谁能另外

给下一个定义呢#

(当我们正谈话的时候%色拉叙马霍斯几次三番想插进来

辩论%叫旁边的人都给拦住了%因为他们急于要听出个究竟

理 想 国 *)来!等我讲完了那些上面话稍一停顿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

了”他抖擞精神”一个箭步冲上来”好似一只野兽要把我们

一口吞掉似的”吓得我和玻勒马霍斯手足无措!他大声地吼

着#$

色#苏格拉底”你们捣什么乱”你吹我捧”搅的什么玩

意儿%如果你真是要懂得什么是正义”就不该光是提问题”再

以驳倒人家的回答来逞能!你才精哩&你知道提问题总比回

答容易!你应当自己来回答”你想什么是正义!别胡扯什么

正义是一种责任’一种权宜之计’或者利益好处’或者什么

报酬利润之类的话!你得直截了当地说”你到底指的是什么!

那些噜嗦废话我一律不想听!

(听到他的这番发话”我很震惊”两眼瞪着他直觉着害怕!

要不是我原先就看见他在那儿”猛一下真要叫他给吓愣了!幸

亏他在跟我们谈话刚开始发火的时候”我先望着他”这才能

勉强回答他!我胆战心惊地说#)亲爱的色拉叙马霍斯啊”你

可别使我们下不了台呀!如果我跟玻勒马霍斯在来回讨论之

中出了差错”那可绝对不是我们故意的!要是我们的目的是

寻找金子”我们便决不会只顾相互吹捧反倒错过找金子的机

会了!我们现在要寻找的正义”比金子的价值更高!我们哪

能这样傻”只管彼此讨好而不使劲搜寻它%朋友啊&我们是

在全意全心地干”但是力不从心!你们这么聪明的人应当同

情我们”可不能指责我们呀&*

他听了我的话”一阵大笑”接着笑呵呵地说道#$

色#赫拉克勒斯作证&你使的是有名的苏格拉底式的反

语法!我早就领教过了”也同这儿的人打过招呼了++人家

-, 理 想 国问你问题!总是你不愿答复!而宁愿使用讥讽或者其他藏拙

的办法!回避正面回答了人家的问题”

苏#色拉叙马霍斯啊$你是个机灵人”你知道!如果你

问人家 %十二是怎样得来的&’同时又对他说#%不准回答是

二乘六(三乘四(六乘二!或者四乘三!这种无聊的话我是

不听的”’我想您自个儿也清楚!这种问法是明摆着没有人能

回答你的问题的”可是!如果他问你#%色拉叙马霍斯!你这

是什么意思呢&你不让我回答的我都不能说吗&倘若其中刚

巧有一个答案是对的!难道我应该舍弃那种正确答案反而采

取一个错的答案来回答吗&那你不是成心叫人答错么&到底

你打的什么主意&’那你又应该怎么回答人家呢&

色#哼$这两件事相似吗&

苏#没有理由说它们不相似”就算不一样!而被问的人

认为内中似乎有一个答案是对的!我们还能堵住人家的嘴不

让人家说吗&

色#你真要这么干吗&你定要在我禁止的答案中拿一个

来答复我吗&

苏#如果我这样做!这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只要我

考虑以后!觉得该这么做”

色#行”要是关于正义!我给你来一个与众不同而又更

高明的答复!你说你应该怎么受罚吧$

苏#除了接受无知之罚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吗&而受无知

之罚显然就是我对有智慧的人学习”

色#你这个人十分天真!你是应该学习学习”不过钱还

是得照罚”

理 想 国 *)苏!假如有钱的话当然照罚”

格!这没有问题”色拉叙马霍斯#你不用发愁罚钱的事#

你往下讲#我们全都愿意替苏格拉底分担”

色!看$苏格拉底又来玩那一套了”他不肯自己回答#人

家说了#他又来推翻人家的话”

苏!我的高明的朋友啊$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能怎

么回答呢%第一#他不知道#并且自己也承认不知道”第二#

就算他想说些什么吧#也叫一个有权威的人拿话给堵住了嘴”

当然现在请你来讲才更合适”因为你说你知道#而且有答案”

那就请你不要舍不得#对格劳孔与我们这些人多多指教#我

自己当然更加是感激不尽”

&当我说到这儿#格劳孔和其他的人也都请色拉叙马霍斯

给大家说说”他本来就跃跃欲试#想露一手#自认为有一个

高明的答案”但他又死活要我先讲#最后才让步”’

色!这就是苏格拉底精明的地方#他自己什么也不肯教

别人#而到处跟人学#学了之后又连谢意都不说一声”

苏!色拉叙马霍斯#你说只跟人学习#这倒实实在在是

真的(不过#你说我连谢都不表示#这可不对”我是尽量表

示感谢#只是由于我不名一文#只好口头称赞称赞”我是多

么乐于称赞一个我认为答复得好的人呀”你一回答我#你自

己马上就会知道这一点的(因为我想#你肯定会答复得好的”

色!那么#听着$我说正义不是别的#就是强者的利

益”))你干嘛不拍手叫好%显然你是不愿意的罗$

苏!我先得明白你的意思#才能表态”我这会儿还闹不

明白”你说对强者有利就是正义”色拉叙马霍斯啊$你这到

+* 理 想 国底说的是什么意思!总不是这个意思吧”因为浦吕达马斯是

运动员#比我们大伙儿都强#每顿吃牛肉对他的身子有好处#

所以正义$而我们这些身体弱的人吃牛肉虽也有好处#可是

就不正义!

色”你真是坏%苏格拉底#你成心把水搅混#让这个辩

论受到最大的损害&

苏”决没有这意思&我的先生#我不过请你把你的意思

交代清楚罢了&

色”难道你不知道统治各个国家的人有的是独裁者#有

的是平民#有的是贵族吗!

苏”怎么不知道!

色”政府是每一个城邦的统治者#是吧!

苏”是的&

色”谁强谁统治难道不是吗!每一种统治者全都制定对

自己有利的法律#平民政府制定民主法律#独裁政府制定独

裁法律#依此类推&他们制定了法律明告大家”凡是对政府

有利的对百姓便是正义的$谁不遵守#他就有违法的罪#又

有不正义之名&因此#我的意思是#在任何国家里面#所谓

正义就是当时政府的利益&政府当然有权#所以唯一合理的

结论应该说”不论在什么地方#正义便是强者的利益&

苏”现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要来研究这个意思对不

对&色拉叙马霍斯#你自己刚刚说#正义是利益#便是你又

不准我这么说&固然#你在 ’利益(前面加上了 ’强者的(这

么个条件&

色”这恐怕是个无足轻重的条件&

理 想 国 *)苏!重要不重要现在还很难说”但是明摆着应该让我们

考虑你说得对不对”须知#说正义是利益#我也赞成”不过#

我就不明白了#你给加上了 $强者的%这个条件#所以得好

好想一想”

色!尽管想去吧&

苏!我想#顺从统治者是正义的#你不是说了吗’

色!是的”

苏!各国统治者一贯正确呢#还是未免也犯点儿错误’

色!当然他们也免不了犯错误的”

苏!那样#他们立法的时候#有些法会不会立对了#有

些法立错了’

色!我想是会的”

苏!所谓立对的法是对他们有利的#所谓立错了的法是

对他们不利的#你说是不是’

色!是的”

苏!不论他们立的什么法#大家都得服从#这就是你所

谓的正义#是不是’

色!当然是的”

苏!那么依你这个道理#不但遵守对强者有利的法是正

义#连遵守对强者无益的法也是正义了”

色!你说的什么呀’

苏!我不过在重复你说过的话罢了#我想”还是叫我们

更仔细地考虑一下吧”当统治者向老百姓发号施令的时候#有

时候也会犯错误#结果反倒违背了自己的利益”可老百姓却

必得听他们的号令#因为这样才算正义”我们这点上不是一

)( 理 想 国致的吗!

色”是的#

苏”请你再考虑一点”按你自己所承认的$有时正义是

不利于统治者$即强者的$统治者无意之中也会规定出对自

己有害的办法来的%你又说遵照统治者所规定的办法去做是

正义#那样$最最智慧的色拉叙马霍斯啊$这不跟你原来给

正义所下的定义正好相反了吗!这不明明是弱者受命去做对

强者不利的事儿吗!

玻”苏格拉底$你说得再也清楚不过了#

克勒托丰插嘴说”不妨由你做一个见证人#

玻”何必要证人!色拉叙马霍斯自己承认”有时统治者

会规定出于己有害的方法%而让老百姓遵守这些办法便是正

义#

克勒”玻勒马霍斯啊&色拉叙马霍斯不过是说$遵守统

治者的命令是正义#

玻”对$克勒托丰&但他同时还说$正义是强者的利益#

承认这两条以后$他又承认道”强者有时候会命令弱者’’

就是他们的人民’’去做对于强者自己不利的事情#依这么

看来$正义是强者的好处$也可能是强者的损害#

克勒”强者所谓的利益$是强者自认为对己有利的事$也

是弱者非干不可的事儿#也才是色拉叙马霍斯对正义下的定

义#

玻”他可是没这样说#

苏”这没有关系#如果现在色拉叙马霍斯要这么说$我

们便权当这是他本来的意思好了#色拉叙马霍斯$你所谓的

理 想 国 )(正义是不是强者心目中所自认为的利益!不管你说没说过!我

们能不能认为这是你的意思”

色#绝对不行!你怎么能以为我把一个犯错误的人在他

犯错误的时候!称之为强者呢”

苏#我以为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因为承认统治者并不是

一贯正确!有时也会犯错误!这就包含了这种意思$

色#苏格拉底!你真是个诡辩家$医生治病有错误!你

是不是正由于他看错了病而称他医生”或如会计师算帐有错!

你是不是在他算错了帐的时候!正因为他算错了帐才叫他会

计师呢”不是的$这是一种模糊的说法!他们有错误!我们

也称他们为某医生%某会计!或者某作家$实际上!如果名

副其实!他们是全都不得有错的$严格讲来&&你是喜欢严

格的&&艺术家也好!手艺人也好!都是不能有错的$须知!

不够知识才犯错误$错误到什么程度!他和自己的称号便不

相称到什么程度$工匠%贤哲如此!统治者也是这样$统治

者真是统治者的时候!是没有错误的!他老是定出对自己最

有利的种种办法!叫老百姓照办$所以象我一上来就说过的!

再说现在还是这句话语&&正义就是强者的利益$

苏#十分好!色拉叙马霍斯!你觉得认为我真象一个诡

辩者吗”

色#实在象$

苏#在你看来!我问那些问题是有意同你为难吗”

色#我看透你了!你决捞不着好处$你既休想蒙混哄骗

我!也休想公开说服我$

苏#天哪!我岂敢这样呢$不过为了避免将来发生误会

’’ 理 想 国起见!请你明确地告诉我!当你说弱者维护强者利益的时候!

你所说的强者!或统治者!是指通常意义的呢”还是指你刚

刚所说的严格意义的”

色#我是指最严格的意义$好!现在任你耍花招使诡辩

吧!别心慈手软$不过可惜得很!你实在不行$

苏#我疯了!你认为!我居然敢班门弄斧!跟你色拉叙

马霍斯诡辩”

色#你刚才试过!但是失败了%

苏#够了!不必噜嗦了$还是请你告诉我#依你所说的

最严格的定义!一个医生是挣钱的人!还是治病的人”请你

记好!我是问的真正的医生”

色#医生是位治病的人$

苏#那舵手呢”真正的舵手是水手领袖呢”还是一位一

般的水手”

色#水手领袖$

苏#他是不是正在水上行船我们不用管!我们并不是因

为他在行船叫他水手的$我们称他舵手!并不是因为他在船

上实行航行!而是因为他本人的技艺!会领导水手们$

色#这倒还是真的$

苏#每类技艺全都有自己的利益!是不是”

色#是啊$

苏#每一种技艺的天然目的便在于寻求和提供这样利益$

色#是的$

苏#技艺的利益除了它本身的尽美尽善之外!还有另外

的吗”

理 想 国 ’&色!你问的是什么意思”

苏!假设你问我#身体之为身体就足够了呢#还是尚有

求于其它呢”我会说#当然尚有求其它$这就是发明医术的

由来#因为身体终究是有欠缺的#不能单靠它自身#为了照

顾到身子的利益#这才产生了医术#这样说你以为对不对”

色!十分正确$

苏!医术本身是不是有欠缺呢”或者说#是不是任何技

艺都缺某种德性或功能#如眼之欠缺视力#耳之欠缺听力#有

必要因此对它们提供视力和听力的利益呢”这类补充性技艺

本身是不是有缺陷#又需要别样技艺来补充#补充的技艺又

需要另外的技艺补充#依次推展以至无穷呢”是每种技艺各

求自己的利益呢”还是并不需要本身或者其他技艺去寻找自

己的利益加以补救呢”实际上技艺本身是完美无缺的$技艺

除了寻求对象的利益以外#不应该去寻求对其他任何事物的

利益$严格意义上的技艺#是完全符合自己本质的#肯定是

对的$你感觉是不是这样”%%我们全都是就你所谓的严格

意义而言的$

色!似乎是这么样的$

苏!那么#医术所寻找的不是医术自己的利益#而是对

人体本身的利益$

色!是的$

苏!骑术也不是为了骑术本身的利益#而是为了马的利

益#技艺既然也不需要别的#任何技艺都不是为它了本身的#

而只是为它的对象服务的$

色!看来是这么的$

’& 理 想 国苏!可是”色拉叙马霍斯”技艺是支配它的对象”统治

它的对象的#

$色拉叙马霍斯表示同意”可是十分勉强#%

苏!没有一门科学或者技艺是只顾到寻求强者的利益而

不顾及它所支配的弱者的利益的#

$开始色拉叙马霍斯想辩驳一下”最后还是赞同了#%

苏!一个医生作为医生时”他所谋求的是医生的利益”还

是病人的利益&’’我们已同意”一个真正的医生是支配人

体的”而不是赚钱的#我们这点是不是一致的&

色!是的#

苏!舵手不是一个普通的水手”而是水手们的统治者”是

不是&

色!是的#

苏!如此这般的舵手或支配者”他要照顾的不是自己的

利益”而是他手下水手们的利益#

$色拉叙马霍斯勉强地同意#%

苏!色拉叙马霍斯啊(在任何政府里面”一个统治者”在

他是统治者的时候”他不能只顾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属下老百

姓的利益”他的一言一行全都为了老百姓的利益#

$当我们讨论到这里”大家都明白”正义的定义已被颠倒

过来了#色拉叙马霍斯不回答”反而问道!%

色!苏格拉底”告诉我”你有奶妈吗&

苏!怪事(该你回答的你不答”怎么岔到这类不相干的

问题上来了&

色!由于你淌鼻涕她不管”替你擦掉鼻涕”也不让你晓

理 想 国 *)得羊同牧羊人有什么区别!

苏”你干嘛说这样的话#

色”因为在你想象中牧羊或牧牛的人把牛羊喂得又肥又

壮是为牛羊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他们自己或者他们主人的利

益!你更以为各国的统治者在他们真正是统治者的时候$并

不是把自己的人民当作上面所说的牛羊%你并不认为他们日

夜操心$是专为他们自己的利益!你离了解正义不正义$正

义的人与不正义的人简直还差十万八千里!由于你竟然不了

解”正义的人也好$正义也好$反正谁是强者$谁统治$它

就为谁效劳$而不是为那些吃苦受罪的老百姓$同受使唤的

人效劳!不正义正相反$专为管束老实正义的那些好人!老

百姓给当官的效劳$用自己的效劳来叫当官的快活$他们自

己却没有得到任何!头脑简单的苏格拉底啊$难道你不该好

好想想吗#正义的人跟不正义的人相比$总是处处吃亏!先

拿做生意来说吧!不正义者和正义者合伙经营$到分红的时

候$从来没见到过正义的人多分到一点$他总是少分到一点!

再看办公事吧!交税的时候$两个人收入相等$老是正义的

人交得多$不正义的人交得少!等到有钱可以拿$正义的人

总是分文不得$不正义的人来个一扫而空!要是担负了公职$

正义的人就算没有别的损失$他自己私人的事业也会由于没

有时间$而弄得一团糟!他由于正义不肯损公肥私$也得罪

亲朋好友$不肯为他们殉私情干坏事!而不正义的人正好处

处相反!现在我要讲的就是刚才所说的那种有本事捞大油水

的人!你如想弄明白$对于个人不正义比起正义来是多么的

有利这一点$你就去想一想这种人!如果举极端的例子$你

’& 理 想 国便更容易明白了!最不正义的人就是最快乐的人”不愿意为

非作歹的人也就是最吃亏苦恼的人#极端的不正义便是大窃

国者的暴政$把别人的东西$无论是神圣的还是普通人的$是

公家的还是私人的$肆无忌惮巧取豪夺#日常人犯了错误$查

出来以后$不但要受罚$并且名誉扫地$被人家认为大逆不

道$当作强盗%拐子%诈骗犯%扒手#但是那些不仅掠夺人

民的钱财%并且剥夺人民的身体和自由的人$不但没有恶名$

反而被认为有福#受他们统治的人是这样说$所有听见他们

干那些不正义勾当的人也是这么说#一般人之所以谴责不正

义$并不是怕做不正义的事$而是怕吃不正义的亏#因此$苏

格拉底$不正义的事只要干得大$是比正义更加有力$更如

意$更气派#所以如我一上来就说的!正义是为强者的利益

服务的$而不是正义对一个人自己有利益%有好处#

&色拉叙马霍斯好象澡堂里的伙计$把大桶的高谈阔论劈

头盖脸浇下来$我们弄得满耳朵全都是#他说完之后$打算

扬长而去#但是在座的都不答应$要他留下来为他的主张辩

护#我自己也央求他#’

苏!高明的色拉叙马霍斯啊(承你的情发表了高见#究

竟对不对$既没有充分证明$也没经充分反驳$可你就要走

了#你认你说的是件小事情吗)它牵涉到每个人一生的道路

问题**究竟做哪种人最为有利呢)

色!你认为我不懂得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吗)

苏!你好象对我们漠不关心#我们因为没有你自称有的

那些智慧$在做人的问题上$不知道怎么做才算好$怎么做

算坏$但你对这个$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请你千万开导我

理 想 国 ,+们一下!你对我们大家做的好事!将来肯定有好报的”不过!

可我以把我自己的意见先告诉你!我可始终没让你说服”即

使可不加限制!为所欲为把不正义的事做到极点!我还是不

相信不正义比正义更有益”我的朋友啊#让人家去多行不义!

叫人家去用骗术或强权干坏事吧”可我始终不信这样比正义

更有利”也许不光是我一个人这样想!在座也有恐怕同意的”

请你行行好事!开导开导我们!给我们充分的证明$正义比

不正义有利的想法确实是错的”

色$你让我怎么来说服你%我说的话你没有一句听进去”

你叫我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把这个道理塞进你的脑袋里

面去不成%

苏$哎哟!不!不”不过!请你不要更改已经说过了的

话”假使要更改!也请你正大光明地讲出来!可不要偷梁换

柱地欺骗蒙混我们”色拉叙马霍斯!现在回想一下刚刚的辩

论!开头你对真正的医生下过定义!但是后来!你对牧羊人

却认为没有必要下个严格的定义”你认为只要把羊喂饱!就

算是牧羊人!并不要为羊群着想!他象个好吃鬼一样!一心

仅想到羊肉的美味!或者如贩子一样!想的只是在羊身上赚

钱”不过我认为!牧羊的技术当然在于尽善尽美地使羊群得

到利益!由于技艺本身的完美!就在于名副其实地提供本身

最完美的利益”我想我们也有必要承认一样的道理!那就是

任何统治者当他真是统治者的时候!他照管不论的是公事还

是私事!他老是要为受他照管的人着想的”你认为那些真正

治理城邦的人!都很愿意做如此差事吗%

色$不乐意干”我知道这点”

’& 理 想 国苏!色拉叙马霍斯”这是为什么#你注意到没有”一般

人都不愿意担任管理职务#他们央求报酬$理由是!他们任

公职是为被统治者的利益”而不是为他们自己的利益$暂且

请你回答我这个问题!各种技艺彼此不同”是否由于它们各

有独特的功能#我高明的朋友”请你可不要说违心的话呀”我

们否则便没法往下辩论了$

色!是的”分别就在这儿$

苏!是不是它们各给了我们特殊的”而不是同样的好处”

比如医术给了我们健康”航海术令我们航程安全等等吧#

色!当然是的$

苏!挣钱技术是不是给我们钱#因为这是挣钱技术的功

能$能不能说医术与航海术是同样的技术#如果照你提议的”

严格地讲”一个舵手由于航海而身体健康了”把他的航海术

是不是可以称做医术呢#

色!当然不行的$

苏!假设一个人在赚钱的过程中”身体变健康了”我认

为你也不会把赚钱的技术叫做医术的$

色!当然不会啦$

苏!一个人行医如果得到了报酬”你会不会把他的医术

叫之为挣钱技术呢#

色!不会的$

苏!行$我们不是已取得了一致意见吗!每类技艺的利

益都是特殊的#

色!是的$

苏!有一种利益假如是所有的匠人大家都享受的”明显

理 想 国 &%是由于大家运用了一种同样的而不是他们各自特有的技术!

色”好像是这样的!

苏”我们因而可以说匠人之得到报酬#是从他们在运用

了自己特有的技术之外又运用了一种挣钱之术而得来的!

$色拉叙马霍斯勉强的同意!%

苏”既然得到了报酬的这类利益#并不是来自他本职的

技术#严格地讲#就是”医术产生健康#而挣钱之术产生了

报酬#其他各行各业都是这样的#&&每种技艺尽其本职#令

受照管的对象得到利益!但是如果匠人得不到报酬#他可以

从自己的本职技术得到益处吗’

色”看来不能吧!

苏”那样工作而得不到报酬#对他自己那不是确实没有

利益吗’

色”的确没有益处!

苏”色拉叙马霍斯#事儿至此很明确了!没有一种技艺

或统治术#是为它本身的利益的#而是如我们已讲过的#一

切营运部署都是为了对象#求取对象 (弱者)的利益#而不

是求取强者的利益!所以我刚刚说#没有人甘愿充当一个治

人者去揽人家的是非!做了统治者#他便要报酬#因为在治

理技术范围内#他拿出自己全部能力努力工作#都不是为自

己#而是为所治理的对象!所以要人家愿意担任这种工作#就

该给报酬#或者给名#或者给利*如他果不愿意干#便给予

惩罚!

格劳孔”苏格拉底#你这说的什么意思’名和利两种报

酬我懂得#便你拿惩罚也当一种报酬#我是弄不明白!

,+ 理 想 国苏!你难道不晓得这种报酬可以使最优秀的人来当领导

吗”你难道不懂得贪图名利被视为可耻#实际上也的确可耻

吗”

格!我懂得$

苏!因此#善良的人便不肯为名为利来当官$他们不肯

为了职务公开拿钱被人当仆人看待#更不肯假公济私#暗中

舞弊#被人当作小偷$名誉也不能动其心#原因是他们并没

有野心$于是要他们愿意当官就只得用惩罚来强制了$这就

怪不得大家看不起那些没有受到强迫#就自己想要当官的人$

可最大的惩罚还是你不去管人#却让比你坏的人来管你来了$

我想象#好人怕这个惩罚#因此勉强出来$他们不是为了自

己的荣华富贵#而是迫不得已#实在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或

同样好的人来担负这个责任$假设全国都是好人#大家会争

着不当官#象现在争着大家要当官一样热烈$那时候才会看

得出来#一位真正的治国者追求的不是他自己的利益#而是

老百姓的利益$所以有识之士宁可受人之惠#也不愿多管闲

事加惠于人$我因而绝对不能同意色拉叙马霍斯那个 %正义

是强者的利益&的说法$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而后再谈$不

过他所说的#不正义的人生活总要比正义的人过得好#在我

看来#这倒是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格劳孔#你究竟站在哪一

边#你觉得哪一边的话更加有道理”

格!我觉得正义的人生活得比较有益的$

苏!你刚才有没有听到色拉叙马霍斯说的关于不正义者

的许多益处”

格!我听见了#但是我不相信$

理 想 国 (’苏!那样我们要不要另外想个办法来说服他”让他相信

他的说法是错误的#

格!当然要的#

苏!如果在他说完了之后”由我们来按照他的样子”正

面提出主张”叙述正当的益处”叫他回答”我们来驳辩”然

后两方面都把所说的好处各自汇总起来”作一个总的比较”这

样便势必要一个公证人来作裁判$不过如果象我们刚才那样

讨论”采用彼此相互承认的办法”那我们自己就既是辩护人

又当做公证人了#

格!一点不错#

苏!哪一类方法你喜欢%

格!第二种#

苏!那么色拉叙马霍斯”请你从头回答我#你不是说极

端的不正义比起极端的正义有益吗%

色!我确实讲过”而且我还说明过理由#

苏!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你究竟怎样%你也许认为正义

与不正义是一善一恶呀&

色!这是明摆着的#

苏!不正义是恶”正义是善%

色!我的朋友”你真是一副好心肠#似我如此的主张不

正义有利”而正义有害的人”能说这样话吗%

苏!那么你怎样说呢%

色!刚好相反#

苏!你可以说正义便是恶吗%

色!不”我以为正义是天性忠厚”天真单纯#

(’ 理 想 国苏!那么你说不正义就是天性尖刻吗”

色!不是的#我说它是精明的判断#

苏!色拉叙马霍斯$你真的以为不正义是既明智而又能

得益吗”

色!当然是的#至少那些能够征服许多城邦许多人民极

端不正义者是如此#你也许以为我所说的不正义者指的是一

些偷鸡摸狗之徒#不过即便是小偷小摸之徒吧$只要不被逮

住$虽不能跟我刚才讲的窃国大盗相比$也自有其好处#

苏!我想我并没有误解你的意思#不过你把不正义归在

美德和智慧这一类$把正义归在相反的一类$我不能不表示

惊异#

色!我确实是这么分类的#

苏!我的朋友$你说得这样死$不留回环的余地$叫人

家怎么跟你说呢”假设你在断言不正义有利的同时$象别人

一样能承认它是一种恶一种不道德$我们按照常理还能往下

谈%可是现在很清楚$你想主张不正义是美好与坚强有力%我

们一向归之于正义的所有属性你要将它们归之于不正义#你

胆大包天$把不正义竟归到道德和智慧一类了#

色!你的感觉真是出奇的敏锐#

苏!你怎样说都行#只要我觉得你说的是由衷之言$我

决不畏缩&躲避$我决定继续思索$继续辩论下去#色拉叙

马霍斯$我看你现在的确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亮出自己的

真实思想#

色!这是不是我的真的思想$与你有什么相干”你能够

推翻这个说法吗”

理 想 国 ’’苏!说得不很错”不过你肯不肯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

觉得一个正义者会不会想胜过另外的正义者#

色!当然不会”否则他便不是现在的这个天真的好好先

生了”

苏!他会否想胜过别的正义行为#

色!不会”

苏!他会不会想胜过不正义的人$会不会自以为这是正

义的事情#

色!会的$并且还会想方设法做$不过他不会成功的”

苏!成不成功不是我要问的”我想要知道的是$一个正

义的人不想胜过另外的正义者$可是他想胜过不正义者$是

不是#

色!是的”

苏!那么不正义者又是如何呢#他想不想胜过正义的人

和正义的事呢#

色!当然想”须知他是不论什么都想胜过的”

苏!他要不要求胜过别的不正义的人与事$叫自己得益

最多#

色!需要的”

苏!那么我们便可以这样说了!正义者不要求胜过同类$

而要求胜过异类”至于不正义则对同类异类全都要求胜过”

色!讲得妙极了”

苏!于是不正义者当然便又聪明又好$正义者又笨而又

坏了”

色!这也说得很好”

&% 理 想 国苏!那么”不正义者与又聪明又好的人相类”正义者则

与他们不相类”是不是#

色!当然是的$性质相同的人相同”性质不同的人不相

似$

苏!那么同类的人是不是性质相同啊#

色!怎样不是#

苏!好极了%色拉叙马霍斯”你能说有的人是 &不音乐

的’”有的人 &是音乐的’吗#

色!能说$

苏!哪个是 &聪明的’”哪位是 &不聪明的’呢#

色!&不音乐的’那个当然是 &不聪明的’”&音乐的’那

位当然是 &聪明的’$

苏!你能说一个人聪明之处就是好处”不机灵的地方便

是坏处吗#

色!能说$

苏!医生也能如此说吗#

色!能$

苏!你以为当一个音乐家在调弦定音的时候”会有意在

琴弦的松紧方面”胜过别的音乐家吗#

色!不见得$

苏!他有意要超出一个不是音乐家的人吗#

色!肯定的$

苏!医生怎么样#在给病人规定饮食方面”他是否想胜

过别的医生及他的医术呢#

色!当然没必要$

理 想 国 )(苏!可是他想不想胜过一位不是医生的人呢”

色!当然想#

苏!让我们概括地讨论一下知识和愚昧#你以为一个有

知识的人$想要在言行方面超过别的有知识的人呢”还是有

知识的人所言所行在同样的情形下$彼此相似呢”

色!势必相同#

苏!无知识的人怎样”他想同时既胜过聪明人而又胜过

笨人吗”

色!恐怕想#

苏!有知识的人聪明吗”

色!聪明#

苏!机灵的人很好吗”

色!好的#

苏!一个又聪明而又好的人$不愿超过和自己同类的人$

但愿超过跟自己不同类并且相反的人$是不是”

色!大约是这样#

苏!可是一个又笨又坏的人反倒对同类跟不同类的人都

想超过$是不是”

色!当然是的#

苏!色拉叙马霍斯$你不是说过不正义的人同时想要胜

过同类与不同类的人吗”

色!我说过#

苏!你不是也讲过$正义的人不愿超出同类而只愿超出

不同类的人吗”

色!是的#

&% 理 想 国苏!那样正义者跟又聪明又好的人相类似”而不正义的

人跟又笨而又坏的人相类似”是不是#

色!似乎是吧$

苏!我们不是同意过”性质是一样的是两个相似的人吗#

色!曾同意过$

苏!那么现在明白了%%不正义的人又笨又坏$正义的

人又聪明又好$

&色拉叙马霍斯承认以上的话可并不象我现在写的这么

容易”他很勉强”一再顽抗$当时正值盛暑”他大汗淋漓全

身湿透”我从来没有看见他脸这么红过$我们同意正义是智

慧和善”不正义是愚昧和恶之后”我就接着往下讲了$’

苏!这点儿算解决了$不过我们还说过”不正义是强有

力的$色拉叙马霍斯”你还记得吗#

色!我还记得$但我并不满意你的说法$我有我自己的

看法$但是我说了出来”肯定你要讲我大放厥词$因此现在

要么让我随意地说”要么由你来问%%我知道你期望我作答$

但是不管你讲什么”我总是说!(好”好$)一面点点头或摇

摇头$就如我们敷衍说故事的老太婆一样$

苏!你不同意的不要勉强地同意$

色!你又不让我讲话”一切听你的便了”你还想要什么

吗#

苏!不要什么$你既然打定了主意这样干”我愿意提问

题$

色!你问下去吧$

苏!那我就来复述一下前面的问题”我们以便可以按部

理 想 国 +*就班地继续研究正义与不正义的利弊问题!以前说过不正义

比正义强而有力”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证明正义是智慧和善”而

不正义是愚昧无知!显而易见”那么”谁都能看出来”正义

比不正义更强更有力!不过我不愿意这么马虎了事”我要这

么问#你承不承认”世界上有不讲正义的城邦”用很不正义

的手段去征服别的城邦”居然把很多城邦都置于自己的奴役

之下这类事情呢$

色#当然承认!尤其是最好也就是最不正义的城邦最容

易做这种事情!

苏#我懂”这是你的理论!不过我所要考虑的乃是”这

个国家征服别的国家”它的势力依靠不正义来维持呢”还是

肯定要靠正义来维持呢$

色#假设你刚才那个 %正义是智慧&的说法不错”正义

是需要的!我的说法如果不错”那么不正义是需要的!

苏#色拉叙马霍斯”我十分高兴”你不光是点头摇头”并

且还给了我极好的回答!

色#为的是叫你高兴!

苏#我十分领情”还想请你再让我高兴一下”答复我这

个问题#一个城邦”或一支军队”或者一伙盗贼”或者任何

集团”想要共同做违背正义的事”彼此假设相处毫无正义”你

看会成功吗$

色#一定不成!

苏#他们如果不用不正义的方法相处”结果会好一点儿

吗$

色#当然啦!

(’ 理 想 国苏!色拉叙马霍斯”因为这是不正义使得他们分裂#争

斗#仇恨”而正义令他们友好#和谐”是不是$

色!暂且这么说吧%我不愿意跟你为难&

苏!不胜感激之至&不过请你告诉我”不正义如果能到

处造成仇恨”那么不论在自由人”还是在奴隶当中”不正义

是否会叫他们彼此仇恨”互相倾轧”不能一致行动呢$

色!当然%

苏!两个人如果之间存在不正义”他们岂不要吵架”反

目成仇”而且成为正义者的公敌吗$

色!会的&

苏!我的高明的朋友啊%如果不正义发生在一个人身上”

这种不正义的能力你认为会丧失呢”还是会照旧保存呢$

色!便算照样保存吧%

苏!看来似乎不正义有这么一种力量!不论在国家#家

庭#军队或任何团体里面”不正义首先使他们不能一致行动”

其次使他们自己彼此为敌”跟对立面为敌”而且也跟正义的

人们为敌”是否这样的$

色!确实是这样的&

苏!我想”不正义存在于个人同样会发挥它的全部本能!

首先”叫他本人自我矛盾”自我冲突”拿不出主见”不能行

动’其次使他和自己为敌”并同正义者为敌”是不是$

色!是的&

苏!我的朋友啊%诸神是正义的吧$

色!可算是的吧&

苏!色拉叙马霍斯”那么不义者为诸神之敌”正义者是

理 想 国 )(诸神的朋友!

色”高谈阔论#听你的便!我不来反对你#叫大家扫兴!

苏”好事做到底#象刚才一样请你继续回答我吧$我们

看到正义的人的确更加聪明能干更好#而不正义的人根本不

能合作!当我们说不正义者可以有坚强一致的行动#我们实

在说得有点儿不对头!他们要是因为绝对违反正义#结果非

内讧不可!他们残害敌人#而不至于自相残杀#还是由于他

们之间多少还有点正义!便凭这么一点儿正义#才令他们做

事好歹有点成果%而他们之间的不正义对他们的作恶也有相

当的妨碍!因为绝对不正义的真正的坏人#也就绝对做不出

任何事情来!这便是我的看法#同你原来所说的不同!

现在我们再来讨论另一个问题#就是当初提出来的那个

&正义者是否比不正义者生活过得更加好更快乐’的问题!根

据我们讲过的话#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应当我们慎重考

虑#这并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个人应该怎样采取正当的方

式来生活的大事情!

色”请便吧$

苏”请你告诉我#我正好在考虑#马有马的功能吗(

色”有!

苏”所谓马的功能#或者任何事物的功能#就是非它不

能做#非它做不好的一类特有的能力!可否这么说(

色”我是不懂!

苏”那么听着”你眼睛不用能看见吗(

色”当然不能的!

苏”你耳朵不用能听见吗(

*) 理 想 国色!不能吧”

苏!那么#看与听是眼和耳的功能#我们可以这么说吗$

色!当然可以啦”

苏!我们能否用短刀或者凿子或其它家伙去剪葡萄根$

色!有何不可以$

苏!不过据我看来#总是不及专门为整枝用的剪刀来得

便当”

色!是真的”

苏!我们那么要不要说#修葡萄枝是剪刀的功能吗$

色!要这样说”

苏!我想现在你更加明白我刚才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的

了!一个事物的功能是否便是那个事物特别有的能力”

色!我懂了#我同意这类说法”

苏!很好”你是否认为每一事物#凡有一种功能#必有

一种特定的德性$举刚才的例子来讲#我们讲眼睛有一种功

能#是不是$

色!是的”

苏!眼睛那么有一个德性吗$

色!有的”

苏!耳朵是否有一个功能$

色!是的”

苏!也有一类德性吗$

色!有的”

苏!不论什么事物都能这样说吗$

色!可以的”

理 想 国 &%苏!那么我问你!眼睛如果没有它特有的德性”只有它

独特有的缺陷”那么眼睛能发挥它的功能吗#

色!怎样能呢#恐怕你的意思是指看不见”而不是指看

得见$

苏!广义的德性”现在我们不讨论$我的问题是!事物

之所以能发挥它的功能”是不是因为它有特有的德性%不能

发挥它的功能”是不是由于有特有的缺陷#

色!你说得很对$

苏!耳朵如果失掉它特有的德性”便不能发挥耳朵的功

能了”是不是#

色!是的$

苏!这种说法应用到其它的事物可以吗#

色!我想可以的$

苏!那么再考虑一点!人的心灵有没有一种非它不行的

特有功能#比如管理&指挥&计划等等#除心灵之外”我们

不能把管理等等作为其他任何事物的特异功能吧#

色!当然啦$

苏!还有”生命呢#我们可以说它是个心灵的功能吗#

色!再对也没有了$

苏!内心也同样有德性吗#

色!有的$

苏!色拉叙马霍斯”心灵如果失去了特有的德性”能不

能十分好地发挥心灵的功能#

色!不能吧$

苏!坏心灵的指挥管理肯定坏”好心灵的指挥管理必定

(’ 理 想 国好!是不是”

色#应当如此$

苏#我们不是已经一致认为#正义是心灵的德性!不正

义是心灵的邪恶吗”

色#是啊$

苏#那样正义的心灵正义的人生活得很好!不正义的人

生活得坏!是不是”

色#照你这样说!显然是的$

苏#生活得好的人一定快乐!幸福%生活得不好的人!必

定反之$

色#显然$

苏#因此正义者是快乐的!不正义者是痛苦的$

色#暂且这么说吧&

苏#但是痛苦不是利益!快乐才是利益$

色#是的$

苏#高明的色拉叙马霍斯啊&果然不正义绝对不会比起

正义更有利了$

色#苏格拉底呀&你就把这个当作朋迪斯节的盛宴吧&

苏#我得感谢你!色拉叙马霍斯!你已经不再发火不再

使我难堪了$不过你讲的这顿盛宴我并没有好好享受’’这

要怪我自己$与你无关’’我很象那些馋鬼一样!面前的菜

还没有好好地品味!又抢着去尝新端上来的菜了$我们离开

了讨论原来的目标!对于什么是正义!还没有得出定论!我

们就又去考虑它是邪恶与愚昧呢!还是智慧与道德的问题了%

接着 (不正义比正义更有利)的问题又忽然发生$我情不自

理 想 国 +*禁又探索了一番!现在到头来”对讨论的结果我还一无所获!

由于我既然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也就没法知道正义是不是一

种德性”也便无法知道正义者是痛苦还是快乐!

## 理 想 国第 二 卷

!苏”我说了那么些话#自以为该说的都说了$谁知这不

过才是个开场白呢%格劳孔素来见义勇为#而又强烈过人$他

对色拉叙马霍斯的那么容易认输很不以为然$他说”&

格”苏格拉底#你说不论如何正义总是比不正义好#你

是真心实意想说服我们呢#还是不过装着要说服我们’

苏”叫我自己选择的话#我要说我是真心实意想要这样

做的$

格”你光这样想#可没这么做$你同意不同意”有那么

一种善#我们乐意要它#只是要它本身#而不是要它的后果$

比方象无害和欢乐的娱乐#它们并没有什么后果#不过快乐

而已$

苏”不错#看来是有这类事的$

格”还有另外一种善#我们之所以爱它既为了它本身#又

为了它的后果$比方明白事理#视力好#身体健康$我以为#

我们欢迎这些东西#是为了两个方面$

苏”是的$

格”你见过第三种善没有’比如体育锻炼啦#害了病要

求医#因此就有医术啦#总的说#就是赚钱之术#都属这一

理 想 国 )(类!说起来这些事可算是苦事”但是有利可图”我们爱它们

并不是为了它们本身”而是为了报酬与其他种种随之而来的

利益!

苏#啊$是的”是有第三种”但那又怎么样呢%

格#你看正义属于第几种呢%

苏#照我看”正义属于最好的一种!要想一个人快乐”就

得爱它&&既因为它本身”又因为它的后果!

格#一般人可不是这样想的”他们认为正义是一件苦事

儿!他们拼着命去干”图的是它的名与利!至于正义本身”人

们是后怕的”是想尽量回避的!

苏#我也知道一般人是这样想的!色拉叙马霍斯因为正

是把所有这些看透了”因此才干脆贬低正义而赞颂不正义的!

可是我恨自己太愚蠢”要想学他学不起来!

格#叫我再说两句”看你能否同意!我觉得色拉叙马霍

斯是被你弄得晕头转向了”就象一条蛇被迷住了似的”他对

你屈服得太快了!但是我对你所提出的关于正义和不正义的

论证还要表示不满意!我想知道什么到底是正义”什么是不

正义’它们在心灵里各产生什么样的力量’至于正义同不正

义的报酬和后果我主张暂且不去管它!你如果支持的话”我

们便来这么干!我打算把色拉叙马霍斯的论证复述一遍!第

一”我先说一般人以为的正义的本质和起源’第二”我再说

所有把正义付诸行动的人都不是心甘情愿的”是实在不得已

而为之的”不是由于正义本身善而去做的’第三我说”他们

这样看待正义是有几分道理的”因为从他们的谈话听起来”好

似不正义之人日子过得比正义的人要好得多!苏格拉底啊”你

)( 理 想 国可别误会了!须知这并不是我自己的想法”可是我满耳朵听

到的却是这样的议论!色拉叙马霍斯也好!其他各色各样的

人也好!都是众口一词!这真令我为难”相反我却从来没有

听见有人象样地为正义说句好话!证明正义比不正义好!能

叫我满意的”我倒真想听到呢#唯一的希望看来只好寄托在

你身上了”因而!我要尽力赞美不正义的生活”用这个办法

让你看着我的样子去赞美正义!批评不正义”你是不是同意

这样做$

苏%没有什么令我更高兴的了”还有什么题目是一个有

头脑的人高兴去讲了又讲!听了又听的呢$

格%妙极了”那就先听我来谈刚刚提出的第一点&&正

义的本质和起源”人们说%作不正义事是利!遭受不正义是

害”遭受不正义所得的害超过干不正义所得的利”因此人们

在彼此交往期间既尝到过干不正义的甜头!又曾尝到过遭受

不正义的苦头”两种味道全都尝到了之后!那些不能专尝甜

头不吃苦头的人!觉得最好大家成立契约%既不要得不正义

之惠!也不要吃不正义之亏”从这时候起!他们中间才开始

订法律立契约”他们把守法践约叫合法的’正义的”这便是

正义的本质和起源”正义的本质就是最好与最坏的折衷&&

所谓最好!就是干了坏事而不受罚(所谓最坏!便是受了罪

而没法报复”大家道!既然正义是两者之折衷!它之为大家

所接受和赞成!就不是由于它本身真正善!而是因为这些人

没有力量去干不正义!任何一个真正有力量作恶的人绝不会

愿意与别人订什么契约!答应既不害人也不受害&&除非他

疯了”因而!苏格拉底啊!他们说!正义的本质与起源就是

理 想 国 *)这样!

说到第二点!那些做正义事的人并不是出于心甘情愿”而

因为仅仅是没有本事作恶!这点儿再清楚也没有了!假设我

们这样设想#眼前有两个人”一个正义”一个不正义”我们

给他们各自随心所欲做事的权力”然后冷眼旁观”看一看各

人的欲望把他们引到哪里去$当场我们就能发现”正义的人

也在那里干不正义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人都是在

法律的强迫之下”才走到正义这条路上来的!我所讲的随心

所欲”系指如吕底亚人古各斯的祖先所有的那样一种权力!他

据说是一个牧羊人”在当时吕底亚的统治者手下当差!有一

天暴风雨以后”接着又地震”在他放羊的地方”地壳裂开了”

下有一道深渊!他虽然惊住了”但还是走了下去!故事是这

样说的#在那儿面他看到许多新奇的玩艺儿”最特别的是一

匹空心的铜马”马身上还有小窗户!他偷眼一瞧”只儿见里

面一具尸首”个头比起一般人大”除了手上戴着一只金戒指”

身上啥也没有!他把金戒指取下来便出来了!这些牧羊人有

个规矩”每个月要开一次会”然后把羊群的情况向国王报告!

他便戴着金戒指去开会了!他跟大伙儿坐在一起”谁知他把

戒指上的宝石碰巧朝自己的手心一转!这一下”别人都看不

到他了”都当他已经走了!他自己也莫名其妙”无意之中把

宝石朝外一转”别人又看见他了!这往后他一再试验”看自

己到底有没有这个隐身的本领!果然百试百灵”只要宝石朝

里一转”别人就看不到他!朝外一转”便看得见他!他有了

这样把握”就想方设法谋到一个职位”当上了国王的使臣!到

了国王身边”他就勾引了王后”同她同谋”杀掉了国王”夺

’& 理 想 国取了王位!照这样来看”假定有两只这样的戒指”正义的人

与不正义的人各戴一只”在这类情况下”可以想象”没有一

个人能坚定不移”继续做正义的事”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克制

住不拿别人的财物”他如果能在市场里不用害怕”要什么就

随便拿什么”能随意穿门越户”能随意调戏妇女”能随意杀

人劫狱”总之能象全能的神一样”随心所欲行动的话语”到

这时候”两个人的行为就会一模一样!因此我们可以说”这

是一个有力的证据”证明没有人把正义当成是对自己的好事”

心甘情愿去实行”做正义事儿是勉强的!在任何场合之下”一

个人只要能干坏事”他总会去干的!大家一目了然”从不正

义那人比从正义那人能得到更加多的利益!每位相信这点的

人却能振振有词”说出一大套道理来!谁如果有了权而不为

非作歹”不夺人钱财”那他便要被人当成天下第一号的傻瓜”

虽然当着他的面人家还是称赞他##人们因为怕吃亏”老是

这样互相欺骗着!暂且这一点说到这里!

如果我们把最正义的生活跟最不正义的生活作一番对

照”我们便能够对这两种生活作出正确的评价!怎么才能清

楚地对照呢$这样办%我们不从不正义者身上减少不正义”也

不从正义者身上减少正义”而叫他们各行其事”各尽其能!

首先”我们让不正义之人象个有专门技术的人”比如最

好的舵手或最好的医生那样行动”在他的技术范围之内”他

能辨别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是不可能的”取其可能而弃其不

可能!即便偶尔出了差错”他也能补救!那就等着瞧吧&他

会把坏事儿干得不漏一点马脚”谁也不能发觉!他如果被人

抓住”我们便必须把他看作一个蹩脚的货色!不正义的最高

理 想 国 (’境界就是嘴上仁义道德!肚子里男盗女娼”所以我们对一个

完全不正义的人应当给他完全的不正义!不能一点打折扣#我

们还要给坏事做绝的人最最正义的好名声#假设他出了破绽!

也要给他补救的能力”如果他干的坏事遭到谴责!让他能鼓

起如簧之舌!说服人家”假如需要动武!他有的是勇气和实

力!也有的是财势和朋党”

在这个不正义者的旁边!让我们按照理论树立一个正义

者的形象$朴素正直!就如诗人埃斯库洛斯所说的 %一个不

是不仅看上去好!而是真正好的人&”因而我们必须把他的这

个 %看上去&去掉”因为!大家如果把他看作正义的人!他

就因此有名有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便搞不清楚他究竟是

为正义而正义!还是为名利而正义了”因此我们必须排除他

身上的一切表象!光剩下正义本身!来跟前面说过的那个假

好人真坏人对立起来”叫他不做坏事而有大逆不道之名!这

样正义本身才可以受到考验”虽国人皆曰可杀!他仍正义凛

然!鞠躬殉道!死而后已#他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坚持正

义!终生不渝”这么让正义和不正义各趋极端!我们就好判

别两者之中哪一种更幸福了”

苏$上帝保佑’我亲爱的格劳孔!你花了多大的努力塑

造琢磨出这一对人象呀!它们几乎象参加比赛的一对雕塑艺

术品一样啦”

格$我尽心力而为!总算弄出来了”我想!这如果是两

者的本质!接下来讨论两类生活的前途就容易了”所以我必

得接着往下讲”我如果说话粗野!苏格拉底!你可别以为是

我在讲!你得认为那是颂扬不正义贬抑正义的人在说”他们

)( 理 想 国会这样说!正义的人在那种情况下”将受到拷打折磨”戴着

镣铐”烧瞎眼睛”受尽许多痛苦”最后他将被钉在十字架上#

死到临头他才体会到一个人不应当做真正义的人”而应该做

一个假正义的人#埃斯库洛斯的诗句似乎更加适用于不正义

的人#人们说不正义的人倒是真的是务求实际”不慕虚名的

人$$他不要做伪君子”而要做一个真实的人”

他的心田肥沃而又深厚%

老谋与深算从这儿长出”

精明主意生自这心里#

他由于有正义之名”首先要做官”要统治国家%其次他要同

他所看中的世家之女结婚”又要叫子女同他所中意的任何世

家联姻%他还想要同任何合适的人合伙经商”并且在所有这

些事儿中”捞取种种好处”他因为没有怕人家说他不正义的

顾忌#人们认为”如果进行诉讼”不论公事私事儿”不正义

者总能胜诉”他便这样长袖善舞”越来越富#他能使朋友得

利”敌人受害#他祀奉诸神”排场体面”祭品丰盛#无论敬

神待人”只要他愿意”总比正义的人搞得高明得多#这么神

明理所当然对他要比对正义者多加照顾#因此人们会说”苏

格拉底呀&各个神也罢”众人也罢”他们给不正义者安排的

生活要比给正义者安排的好得多了#

’苏!格劳孔说完了”我心里正想说几句话”可他的兄弟

阿得曼托斯插了入了进来#(

阿!苏格拉底”你当然不会认为这个问题已说透彻了吧&

苏!还有什么要讲的吗)

阿!最应该讲的事情偏偏还只字未提呢#

理 想 国 +*苏!我明白了”常言道!#兄弟一条心$%他漏了什么没

讲&你就帮他补上”虽对我来说&他所讲的已足够把我打倒

在地&令我想要支援正义也爱莫能助了”

阿!废话少说&听我继续讲下去”我们必定把人家赞扬

正义批判不正义的观点全都理出来”据我看&这样才能把格

劳孔的意思弄得更清楚”当做父亲的告诉儿子&一切负有教

育责任的人们全都谆谆告诫!为人必须正义”可是他们的谆

谆告诫也并不颂扬正义本身&而只颂扬来自正义的好名声”因

为只要有了这个好名声&他便可以身居高位&通婚世族&得

到刚刚格劳孔所讲的一个不正义者从好名声中能获得的种种

益处”关于好名声的问题&人们还讲了许多话”比如他们把

人的好名声跟诸神联系起来&讲诸神会把一大堆好东西赏赐

给虔诚的人们”举诗人赫西俄德和荷马的话为例&前者说诸

神叫橡树为正义的人开花结实!

树梢结橡子&树中蜜蜂鸣&

树下面有绵羊&羊群象白云”

他讲正义者还有其他诸如此类的赏心乐事”荷马说的不约而

同!

英明君王&敬畏各个神&

高举着正义&五谷丰登&

大地肥沃深厚&果枝沉沉的&

海多鱼类&羊群繁殖着”

默塞俄斯和他的儿子在诗歌中歌颂诸神赐福正义的人&

说得更妙”他们讲诸神引导正义的人们来到冥界&设筵款待&

请他们斜倚长榻&头戴花冠&一觞一咏&以消永日”美德似

(’ 理 想 国乎最好的报酬!就是醉酒作乐而已”还有其他的人说!上帝

对美德的恩赐荫及后代”他们说虔信诸神与信守誓言的人多

子多孙!绵延百代”他们把渎神和不正义的人埋在阴间的泥

土中!还强逼迫他们用篮取水#劳而无功$令不正义的人在

世的时候!就得到恶名!遭受到格劳孔所列举的!当一个正

义者被看做成不正义者时所受的同样的惩罚”关于不正义之

人!诗人所说的只此而已!别无其他”关于对正义者与不正

义者的赞扬和非难之论!便说这样多吧%

另外!苏格拉底呀%请你再考虑诗人和其他的人关于正

义和不正义的另外一种说法”他们大家异口同声反复指出正

义和节制固然美!但是艰苦”纵欲和不正义则愉快!容易!他

们说指责不正义为寡廉鲜耻!不过流俗之见一番空论罢了”他

们说不正义通常比正义有利”他们庆贺有钱而有势的坏人有

福气!不论当众或者私下里!心甘情愿尊敬这些人”他们对

于穷人弱者!总是欺侮蔑视!虽然他们心里明白贫弱者比这

些人要好得多”在这些事情当中!最叫人吃惊的是!他们对

于诸神和美德的说法”他们说诸神显然给很多好人以不幸的

遭遇和多灾多难的一生!而给很多坏人以种种的幸福”求乞

祭司和江湖巫人!奔走富家之门!游说主人!要他们相信#如

果他们或者他们的祖先作了孽!用献祭和符咒的方法!他们

可以得到各个神的赐福!用乐神的赛会能消灾赎罪$假设要

伤害敌人!只要化一点小费!念几道符咒!读几篇咒文!就

能驱神役鬼!为他们效力!伤害不论不正义者还是正义者”他

们还引用了诗篇为此作证!诗里描写了恶人的富足和为恶的

轻易!

理 想 国 ’&名利多而作恶!举步可登程!

恶路而且平坦!为善苦登攀”

以及从善者的路程遥远又多险阻”还有的人引用荷马诗来证

实凡人诱惑诸神!由于荷马说过#

众人获罪莫担心!逢年过节就来祭神!

香烟缭绕牺牲供!诸神开颜便保太平”

他们发行一大堆默塞俄斯与俄尔甫斯的书籍”听他们说!默

塞俄斯和俄尔甫斯是月神和文艺之神的后裔”他们用这些书

里规定的仪式祭祀祓除!让国家和私人都相信!假设犯下了

罪孽!可用祭享和赛会为生者赎罪”可以用特有的仪式使死

者在阴间得到赦免”谁要是轻忽祭祀享神!那便永世不得超

生”

亲爱的朋友苏格拉底呀$他们所说的关于神与人共同关

注的善恶的种种宏旨高论!对于听者!特别是对那些比较聪

明!能够从道听途说中进行推理的年轻人!对他们的心里会

有什么影响呢%他们能从这些高论中得出结论!知道走什么

样的路!做什么样人!才能听自己一生过得最有意义吗%这

种年轻人大半会用品达的问题来问他们自己# &是用堂堂正

义!还是靠阴谋诡计来步步地高升!安身立命!度过一生%’

要做一个正义的人!除非我只是徒有正义之名!否则便是自

找苦吃”反之!如果我并不正义!却已因挣得正义者之名!便

能有天大的福气$既然智者们告诉我!&貌似’远胜 &真是’!

并且是幸福的关键”我何不全力以赴追求假象”我最好躲在

灿烂庄严的门墙后面!带着最有智慧的阿尔赫洛霍斯所描写

的狡猾贪婪的狐狸”有人说!干坏事而又不被发觉很不容易”

)( 理 想 国啊!普天之下”又有哪一件伟大的事情是容易的#无论如何”

想要幸福仅此一途$由于所有论证的结果都是指向这条道路$

为了一切保密”我们拉宗派%搞集团&有辩论大师教我们讲

话的艺术”对议会法庭作演说”硬逼软求”这样一来”我们

可以尽得好处而不受惩罚$有人说”对于诸神”既不能骗”而

又不能逼$怎么不能#假使没有神”或者有神而神不关心人

间的事情”做了坏事那么被神发觉也无所谓$假使有神”神

又确实关注我们”那我们所知道的关于神的一切”也都是从

故事和诗人们描述的神谱里来的$在那里也同时告诉我们”祭

祀%祷告%奉献祭品”便可以把诸神收买过来$对于诗人们

的话”要么全信”要么全不信$我们假如信了”那我们就放

手去干坏事”然后拿出一部分不义之财来设祭献神$如果我

们是正当的”诸神当然不会惩罚我们”不过我们得拒绝不正

义的利益$假如我们是不正义的”我们保住既得利益”犯罪

以后向诸神祷告求情”还是最后安然无恙$有人说’不错”可

是到来世”还是恶有恶报”报应在自己身上”或者在子孙身

上$但是精明会算的先生们这样说’没关系的”我们这里有

灵验的特种仪式和一心赦罪的诸神”威名远扬的城邦全都是

这样宣布的$我们还有各个神之子”便是诗人和神的代言人”

所有关于真理的消息都是这些智者透露给我们的$

那么”还有什么理由让我们去选择正义”而舍弃极端的

不正义呢#我们假设把正义只拿来装装门面”做出道貌岸然

的样子”我们生前死以后”对人对神就会左右逢源”无往而

不利$这个道理”普通人同第一流的权威都是这么说的$依

据上面说的这些”苏格拉底呀”怎么可能说服一个有聪明才

理 想 国 ((智!有财富!有体力!有门第的人”叫他来尊重正义#这种

人对于任何赞扬正义的说法”全都只会嘲笑而已$照这么看”

有人假如指出我们所说过的一切都是错的”假设有人真是心

悦诚服地相信正义确是最善”那么他对于不正义者也会认为

有情可原$他不会恼怒他们$因为他晓得”没有一个人真正

心甘情愿实践正义的$除非那种生性刚正!嫉恶如仇”或困

学而知的人”才晓得为什么要存善去恶$不然便是因为怯懦!

老迈或者其他缺点使他反对作恶%%因为他实在没有力量作

恶$这点再明白也没有了$这类人谁头一个掌权”谁就头一

个尽量作恶”唯一的原因便是我跟我的朋友刚开始所讲的$我

们对你说&’苏格拉底呀(这事说来也怪”你们自命为正义的

歌颂者$但是”从古代载入史册的英雄起”一直到近代的普

通人”没有一个人真正地歌颂正义”谴责不正义”便是肯歌

颂正义或者谴责不正义”也不外乎是从名声!荣誉!利禄这

些方面来说的$至于正义或不正义本身是什么#它们本身的

力量何在#它们在人的心灵上”当神所不知”人所不见到的

时候”起什么作用#在诗歌中”或私下谈话里”都没有人好

好地描写过”没有人曾经指出过”不正义是心灵本身最大的

丑恶”正义是最大的美德$要是一上来大家就这么说”打我

们年轻时候起”便这样来说服我们”我们就用不着彼此间提

防”每个人就都是自己最好的护卫者了$因为每个人都怕干

坏事”怕在自己身上出现最大的丑恶$苏格拉底呀(有关正

义和不正义”色拉叙马霍斯与其他的人毫无疑问是会说这些

话的”甚至还要过头一点儿呢(这种说法”在我看来”其实

是把正义和不正义的真实价值颠倒过来了$至于我个人”坦

*) 理 想 国白地说!为了想听听你的反驳!已经我尽我所能!把问题说

得清楚”你可别仅仅地论证一下正义高于不正义就算了事!你

一定得讲清楚!正义和不正义本身对它的所有者!有什么益

处!有什么坏处”正如格劳孔所提出的!把两者的名丢掉”由

于你如果不把双方真的名声去掉!而加上假的名声!我们便

要说你所称赞的不是正义而是正义的外表”你所谴责的不是

不正义!而是不正义的外表”你不过是劝不正义者不要令人

发觉而已”我们就会以为你和色拉叙马霍斯的想法一致”正

义是别人的好处!强者的利益!而不正义是对自己的利益!对

弱者的祸害”你以为正义是至善之一!是世上最好的东西之

一”那些所谓最好的东西!便是指不仅它们的结果好!特别

指它们本身好”比如视力#听力#智力#健康!还有其他德

性!靠的是自己的本质而不是靠虚名!我要你赞扬的正义便

是指这个$$正义本身赐福于其所有者%不正义本身则贻祸

于其所有者”让别人尽管去赞扬浮名实利吧”我可从别人那

里!但不能从你这里接受这种颂扬正义!谴责不正义的说法!

接受这种赞美或者嘲笑名誉#报酬的说法!你除非命令我这

样做!因为你是毕生专心致志研究这个问题的人”我请你在

辩论中不要仅仅证明正义高于不正义%你要证明二者本身各

是什么吗&它们对于其所有者各起了什么广泛深入的影响!使

得前者成其为善!后者成其为恶$$不管神和人是否觉察”

苏’(我对于格劳孔和阿得曼托斯的天赋才能向来钦佩”

不过我从来没有如今天听他们讲了这些话之后这样高兴”我

说’)贤昆仲不愧为名父之子!格劳孔的好朋友曾写过一首诗!

歌颂你们在麦加拉战役中的赫赫战功!那首诗的开头两句在

理 想 国 +*我看起来很恰当!

名门子弟”父名 #至善$”

难兄难弟”真名不虚传!

你们既然不肯相信不正义比正义好”而同时又为不正义辩护

得这真头头是道!这其间必定有神助!我觉得你们实在不相

信自己说的那一套”我是从你们的品格上判断出来的!要是

单单地听你们的辩证”我是会怀疑的!但是我越相信你们”我

越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是好!我不晓得怎么样来帮你们!老实

说”我确实没有这个能力!我对色拉叙马霍斯所说的一番话”

我认为已经证明正义优于不正义了”但你们不肯接受!我真

不知道怎么来拒绝给你们帮助!正义如果遭人诽谤”而我一

息尚存有口能辩”而袖手旁观不上来帮助”这对于我来说”恐

怕是一种罪恶”是奇耻大辱!看起来”我挺身而出保卫正义

才是上策!

%格劳孔和其余的人请求我不能撒手”无论如何要帮个

忙”不要放弃这个辩论!他们恳求我穷根究底弄清楚二者的

本质究竟是什么”二者的真正的利益又是什么&于是”我便

所想到的说了一番’(我们现在进行的这个探讨非比寻常”在

我看来”需要有敏锐的目光!但是既然我们并不聪明”我想

最好还是进行下面这种探讨!我们假定视力不好”人家要我

们读远处写着的小字”正好在这时候有人发现别处用大字写

着同样的字”那我们可便交了好运了”我们就可以先读大字

后读小字”再看看它们是否一样!

阿’说得很好”可是这跟探讨正义有什么相似之处&

苏’我来告诉你’我认为我们可说”有个人的正义”也

*) 理 想 国有整个城邦的正义!

阿”当然的!

苏”好#一个城邦是否比起一个人大$

阿”大得多呢#

苏”那么也许在大的东西里面有较多的正义%也就更容

易理解!你如果愿意的话%叫我们先探讨在城邦里正义是什

么%然后在个别人身上考察它%这叫由大见小!

阿”这倒是一个好的主意!

苏”我们如果能想象一个城邦的成长%我们也就能看到

那里面正义和不正义的成长%是不是$

阿”可能是这么样!

苏”要是做到了这点%我们便有希望轻而易举地看见我

们所要追寻的东西!

阿”不错%希望十分大!

苏”那么%我们要不要着手进行$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同

小可%你可要仔细地想想!

阿”我们已考虑过了!干吧#不要再犹豫了!

苏”那么非常好!在我看来%之所以要建立一个城邦%是

由于每一个人不能单靠自己达到自足%我们需要许很东西!你

们还能想到什么别的建立城邦的理由吗$

阿”没有!

苏”我们每个人因而为了各种需要%招来各种各样的人!

由于需要许多东西%我们邀集许多人住在一起%作为伙伴和

助手%这个公共住宅区%我们叫它作城邦!这么说对吗$

阿”当然对了!

理 想 国 ’&苏!那么一个人分一点东西给别的人”或者从别的人那

儿拿来一点东西”每个人却觉得这么有进有出对他自己有益

处#

阿!是的#

苏!那便让我们从头设想”来建立一个城邦”看一看一

个城邦的创建人需要些什么#

阿!好的#

苏!首次”最重要的是粮食”有了它才能会生存#

阿!毫无疑问#

苏!第二是住房”第三是衣服”以及其它许多#

阿!理所当然#

苏!接着要问的是!我们的城邦怎么才能充分供应这些

东西$那儿要不要有一个农夫%一个瓦匠%一个纺织工人$要

否再加一个鞋匠或别的照料身体需要的人$

阿!当然#

苏!那样最小的城邦起码要有四到五个人吧#

阿!诚然是的#

苏!接下来怎么样呢$是不是每一个成员要把各自的工

作贡献交给公众&&也就是说”农夫要为四个人准备粮食”他

要花四倍的时间和劳力准备粮食来跟其他的人共享呢$还是

不论别人”只为他自己准备粮食&&花四分之一的时间”生

产自己的一份粮食”把剩下四分之三的时间”一份用在造房

子上”一份花在做衣服上”一份花在做鞋子上”免得同人家

交换”各自为我”只顾自己的需要呢$

阿!恐怕第一种办法更恰当”苏格拉底#

(’ 理 想 国苏!上天作证”这是一点儿也不奇怪的#你刚说这话”我

就想到我们大家并不是生下来都一样的#各人的性格不同”适

合于不同的工作#你说是不是啊$

阿!是的#

苏!那么是一个人干几种手艺好呢”还是一个人单单地

搞一类手艺好呢$

阿!一人单搞一类手艺好#

苏!其次”我以为有一点很清楚%%一个人不论干什么

事”失去恰当的时节有利的时机就会全功尽弃#

阿!不错”这点十分清楚#

苏!我想”一件工作不是等工人有空了再慢慢去搞的”相

反”应当是工人全心全意当作主要任务来抓的”是不能随随

便便的”马虎从事的#

阿!必定这样#

苏!这样”每个人只要在恰当的时候干适合他性格的工

作”放弃其余的事情”专搞一行”这样就会每种东西都生产

得又多而又好#

阿!很不错#

苏!那么”阿得曼托斯”我们便需要更多的公民”要超

过四个人来供应我们所说的一切了#农夫似乎造不出他用的

犁头%%假使要的是一张好犁的话”也不全能制造他的锄头

与其它耕田的工具#建筑工人也是这样”他也需要很多其他

的人#织布工人&鞋匠都不例外#

阿!是的#

苏!木匠铁匠和许多别的匠人就要成为我们小城邦的成

理 想 国 (’员!小城邦便更扩大起来了”

阿#当然的”

苏#可这样也不能算很大”就说我们再加上放牛的$牧

羊的和养其它牲口的人吧”这样可以使农夫有牛拉犁!建筑

工人与农夫有牲口替他们运输东西!纺织工人和鞋匠有羊毛

与皮革可用”

阿#这些假设都有了!这个城邦这不能算很小啦%

苏#还有一点儿!把城邦建立在不需要进口货物的地方!

这在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阿#确实是不可能的”

苏#那么它就还得有人到别的城邦去!进口所必要的东

西呀”

阿#是的”

苏#可是有一点!我们如果派出的人空手而去!不带去

人家所需要的东西换人家所能给的东西!那样!使者回来不

也会两手空空的吗&

阿#我看会是这么样的”

苏#那么他们便必需不只为本城邦生产足够的东西!还

得生产在质量$数量方面!能满足为他们提供东西的外邦人

所需要的东西”

阿#应该如此”

苏#我们的城邦所以需要更多的农夫和更加多其他的技

工了”

阿#是的”

苏#我想!还需要另外的助手做进出口的买卖!这便是

(’ 理 想 国商人!是不是”

阿#是的!

苏#因而$我们还必须要有商人!

阿#当然!

苏#这个生意如果要到海外进行$那就还得需要另外很

多懂得海外贸易的人!

阿#确实还需要很多别的人!

苏#在城邦里面$我们是如何彼此交换各人所制造的东

西呢”须知这类交换产品正是我们合作建立城邦的本来目的

呢!

阿#诚然交换是用买和卖的办法!

苏#于是我们便会有市场$有货币作为货物交换的媒介!

阿#当然!

苏#一个农夫或者随便哪个匠人如果拿着他的产品上市

场去$但是想换取他产品的人还没到$那么他不是只得闲坐

在农场上耽误他自己的工作吗”

阿#不会的!市场那儿有人看到这种情况$就会出来专

门为他服务的!在管理有方的城邦里里$这是些身体最弱不

能干其他工作的人干的!他们便等在市场上$拿钱来跟愿意

卖的人换货$再拿货来同愿意买的人来换钱!

苏#在我们的城邦里面$这种需要产生了一批店老板!那

些经常住在市场上做买卖的人$我们叫他店老板$或小商人!

那些往来于城邦之间做买卖的人$我们称之为大商人!是不

是呢”

阿#是啊!

理 想 国 &%苏!此外我以为还有别的为我们服务的人”这种人有足

够的力气可以干体力劳动”但在智力方面便没有什么长处值

得当我们的同伴#这些人按一定的价格出卖劳力”这个价格

就叫工资#因此毫无疑问”他们是依靠工资为生的人#不知

你意下是如何$

阿!我同意了#

苏!那样靠工资为生的人”好象也补充到我们城邦里来

了#

阿!对#

苏!阿得曼托斯”那样我们的城邦已成长完备了吗$

阿!或许#

苏!那么在我们城邦里”何处可找到正义和不正义呢$在

上面我们所列述的那些种人里”正义与不正义是被哪些人带

进城邦来的呢$

阿!我可以说不清”苏格拉底%要么那是各种人因为彼

此都有某种需要#

苏!或许你的提法很对#我们必须考虑这个问题”不能

退缩#首先”让我们仔细考虑一下在作好上面种种安排之后”

人们的生活方式将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不要烧饭”酿酒”缝

衣”制鞋吗$他们还要造屋”一般说”夏天干活赤膊光脚”冬

天穿许多衣服”着很厚的鞋子#他们使用大麦片”小麦粉当

粮食”煮粥”做成糕点”烙成薄饼”放在苇叶或者干净的叶

子上#他们斜躺在铺着紫杉与桃金娘叶子的小床上”跟儿女

们欢宴畅饮”头戴花冠”高唱颂神的赞美诗#满门团聚”其

乐融融”一家人口儿女不多”免受贫困和战争#

’& 理 想 国!这时候格劳孔插嘴道”#

格”不要别的东西了吗$好象宴会上连一点调味品也不

要了%

苏”真的&这点我把给忘了%他们会有调味品的&当然

要有盐’橄榄’乳酪&还有乡间经常煮吃的洋葱’蔬菜%我

们还会给他们甜食((无花果’鹰嘴豆’豌豆&还会听他们

在火上烤爱神木果’橡子吃&适可而止地喝上一点酒&让他

们就这样身体健康&太太平平度过一生&然后无疾而终&并

且把这种同样的生活再传授他们的下一代%

格”你假设是在建立一个猪的城邦&除了上面这些东西

而外&你还给点什么别的饲料吗$

苏”格劳孔&你还想要什么$

格”还要一些能使生活稍微舒服一点儿的东西%我想&他

们要有叫人斜靠的睡椅&免得太累&还要有几张餐桌几个碟

子和甜食等等%就象现在大家全都有的那些%

苏”哦&我明白了%我们正在考虑的看来不单是一个城

邦的成长&并且是一个繁华城邦的成长%这倒不见得是个坏

主意%我们观察这种城邦&也许就可以看到在一个国家里&正

义与不正义是怎么成长起来的%我觉得真正的国家&乃是我

们前面所讲述的那样((可以叫做健康的国家%假设你想研

究一个发高烧的城邦也未始不可%不少人看起来对刚才这个

菜单或者这个生活方式并不满意%睡椅毕竟是要添置的&还

要桌子与其它的家俱&还要有调味品’香料’香水’歌妓’蜜

饯’糕饼((诸如此类的东西%我们开头所讲的那些必需的

东西”房屋’衣服’鞋子&是不够了)我们还得花时间去绘

理 想 国 +*画!刺绣”想方设法寻找金子!象牙以及许多诸如此类的装

饰品”对不对#

格$对%

苏$那样我们需要不需要再扩大这个城邦呢#那个健康

的城邦因为还是不够”我们势必要使它再扩大一点”加进很

多必要的人和物&&例如各种猎人!模仿形象与色彩的艺术

家”一大群搞音乐的”诗人与一大群助手&&朗诵者!演员!

合唱队!舞蹈队!管理员以及制造各种家具与用品的人”特

别是做妇女装饰品的那些人”我们需要更加多的佣人%你还

以为我们不需要家庭教师!奶妈!保姆!理发师!厨师吗#我

们还需要牧猪奴%在我们早期的城邦里”这些人一概没有”由

于用不着他们%不过”在目前这个城邦里”便有这个需要了%

我们还是需要大量别的牲畜作为肉食品%你说对不对#

格$是’

苏$在这样的生活方式中”我们不是比以前更加需要医

生吗#

格$是更加需要%

苏$说起土地上的农产品来”它们之前足够供应之所有

的居民”现在不够了”太少了%你说对不对#

格$对’

苏$我们如果想要有足够大的耕地和牧场”我们势必要

从邻居那里抢一块来(而邻居如果不以所得为满足”也没限

制地追求财富的话”他们势必也要抢夺一块我们的土地%

格$必定如此%苏格拉底%

苏$格劳孔呀’下一步”我们便要走向战争了”否则你

)) 理 想 国说怎样办!

格”就是这样的#要战争了$

苏”我们姑且不说战争造成好的或坏的结果#只说现在

我们已经找到了战争的根源$战争使城邦在公私两方面遭到

很大的灾难$

格”当然$

苏”我们那么需要一个更大的城邦#不是稍微大一点#而

是要加上全部军队那样大#才可以抵抗和驱逐入侵之敌#保

卫我们所列举的那些人民的生命与我们所有的一切财产$

格”为何!难道为了自己#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苏”不够$想必你还记得#在创造城邦的时候#我们一

度一致说过#一个人不可能擅长很多种技艺的$

格”不错$

苏”照这样说#军队打仗不是一类技艺吗!

格”一定是一种技艺$

苏”那么应当我们注意做鞋的技艺#而不应该注意打仗

的技艺吗!

格”不#不是%

苏”为了把大家的鞋子做好#我们不让鞋匠去当农夫#或

织工#或者瓦工$同样#我们选择其他的人#按其天赋安排

职业#弃其所短#用其所长#叫他们集中毕生精力专搞一门#

精益求精#不失时机$那么#对于军事能不重视吗!还是说#

军事极容易了#连农夫鞋匠与干任何别的行当的人都可带兵

打仗!就说是下棋掷骰子吧#如果只当作消遣#不从小就练

习的话#也是断不能精于此道的$难道#在重武装战争或其

理 想 国 ’&它类型的战争中!你拿起盾牌!或其它兵器一天之内就能成

为胜任作战的战士吗”须知!没有一种工具是拿到手就能使

人成为有技术的工人或斗士的!他如果不晓得怎么用工具!没

有认真练习过的话#

格$这话是不错!不然工具本身便成了无价之宝了#

苏$那么!假设说护卫者的工作是最重大的!他就需要

有比别种人更加多的空闲!需要有最多的知识与最多的训练#

格$我也这样想#

苏$不是还需有更适合干这一行的天赋吗”

格$当然啦#

苏$看来!尽可能地挑选那些有这类天赋的人来守护这

个城邦就是我们的责任#

格$那的确是我们的责任#

苏$天啊%这个担子可是不轻!我们要尽心尽力而为之!

不可以退缩#

格$对!决不可能退缩#

苏$你觉得一条养得好的警犬与一个养得好的卫士!从

保卫工作来说!两者的天赋才能有什么差别吗”

格$你究竟指的什么意思”

苏$我的意思是说!应该两者都感觉敏锐!对觉察到的

敌人要追得快!假设需要一决雌雄的话!要能斗得凶#

格$是的!这些品质他们全都需要#

苏$假设要斗得胜的话!还必定勇敢#

格$当然了#

苏$不论是马!是狗!或者其它动物!要不是生气勃勃!

’& 理 想 国它们能变得勇敢吗!你有没有留意到”昂扬的精神意气”是

何等不可抗拒不可战胜吗!只要有了它”便可以无所畏惧”所

向无敌吗!

格#是啊”我留意到了$

苏#那么”护卫者在身体方面应当有什么品质”这是十

分清楚的$

格#对的$

苏#在心灵上他们应该意气奋发”这也是很明白清楚的$

格#也对的$

苏#格劳孔呀%他们的天赋品质如果是这样的”那他们

怎么能避免彼此之间发生冲突”或跟其余公民发生冲突呢!

格#天啊%很不容易避免的$

苏#他们还应当对自己人温和”对敌人凶狠$否则”用

不着敌人来消灭”他们自己就先消灭自己了$

格#是真的$

苏#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上哪里去找一种既温和”而

又刚烈的人!这两种性格是相反的呀$

格#诚然是相反的$

苏#但要是两者缺一”他永远就成不了一个好的护卫者

了$看来”二者不能得兼”因而”一个好的护卫者便也是不

可能有的了$

格#看起来是不可能的$

苏#我给闹糊涂了$不过把刚刚说的重新考虑一下”我

觉得我们的糊涂是咎有应得”由于我们把自己所树立的相反

典型给忘记了$

理 想 国 ’&格!怎么一回事”

苏!我们没有注意到#原先我们认为不能同时具有相反

的两种禀赋#现在看起来毕竟还是有的$

格!有”在哪里”

苏!可以在别的动物身上找到#尤其是在我们拿来跟护

卫者比拟的那种动物身上可以寻找到$我想你总知道喂得好

的狗吧$它的脾气老是对熟人非常温和#对陌生人却恰好相

反$

格!对的#我知道$

苏!那么#事儿是可能的了$我们找这样一种护卫者并

不违反事物的本性$

格!看起来并不违反$

苏!你是不是认为我们的护卫者#除了秉性刚烈以外#他

的性格中还必需要有对智慧的爱好#才能成其为护卫者吗”

格!怎样需要这个的”我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在狗身上你也能看见这个$真值得惊奇#兽类能这

样$

格!%这个&是什么呀”

苏!狗一看到陌生人就怒吠’’这个人虽然并没打它(当

它看见熟人#就摇尾欢迎’’虽然这个人并没对它表示什么

样好意$这种事情#你看了从来没有觉得奇怪吗”

格!过去我从来没注意这类事情$不过#狗的行动确实

是这么样的#这是一目了然的$

苏!但那的确是它天性中的一种精细之处#是一种对智

慧有真正爱好的表示$

*) 理 想 国格!请问你是依据什么这么想的”

苏!我这么想的根据是!狗完全凭是否认识区别敌友##

不认识的是敌$认识的是友%一个动物能以知和不知辨别敌

友同异$你怎样能说它不爱学习呢”

格!当然不能了%

苏!你承认$爱学习与爱智慧是同一回事吗”

格!是一回事的%

苏!那么$我们在人类也可以有把握地这样说!如果他

对自己人温和$他肯定是一个天性爱学习与爱智慧的人%不

是吗”

格!我们就如此假定吧%

苏!那么$我们可在一个真正善的城邦护卫者的本性里

把爱好智慧和刚烈&敏捷&有力这些品质结合起来了%

格!毫无疑问这样是可以的%

苏!那么$护卫者的天性基础大概就是这样了%但是$我

们的护卫者应该怎样接受训练接受教育呢”我们研讨这个问

题是不是可以帮助我们弄清楚整个探讨的目标呢##正义与

不正义在城邦中是怎样产生的”我们要令我们的讨论既充分

而又不拖得太长$令人生厌%

阿 ’格劳孔的兄弟(!是的%我期望这个探讨有助于我们

一步步接近我们的目标%

苏!那么$亲爱的阿得曼托斯$我们一定不要放弃这个

讨论$便是长了一点$也一定要耐心%

阿!是)一定不放弃%

苏!那么$让我们来讨论怎么教育这些护卫者的问题吧%

理 想 国 +*不妨我们象讲故事那样从容不迫地来谈!

阿”我们是应该这样做!

苏”那么#究竟这个教育是什么呢$似乎确实很难找到

比我们早已发现的那种教育更加好的了!这种教育便是用体

操来训练身体#用音乐来陶冶心灵!

阿”对的!

苏”我们开始时教育#要不要先教音乐之后教体操$

阿”是啊!

苏”你把故事包是在音乐里#是吗$

阿”是!

苏”故事有两类#一种是假的#一种是真的#是吧$

阿”对!

苏”我们在教育中应当两种都用#先用假的#对吗$

阿”我是不理解你的意思!

苏”你不懂吗$我们对儿童先讲故事%%故事从整体看

是假的#可是其间也有真实!在教体操之前#我们先来用故

事教育孩子们!

阿”这是真的!

苏”这便是我所说的#在教体操以前先教音乐的意思!

阿”很正确!

苏”你知道#凡事开头最重要!特别是生物!在柔嫩幼

小的阶段#最容易接受陶冶#你要把它塑成什么型式#便能

塑成什么型式!

阿”很好!

苏”那么#我们应不应当放任地让儿童听不相干的人讲

’& 理 想 国不相干的故事!叫他们的心灵接受许多我们认为他们在成年

以后不应该有的那些见解呢”

阿#绝对不应当$

苏#那么看起来!首先我们要审查故事的编者!接受他

们编得好的故事!而拒绝那些编得坏的故事$我们鼓励母亲

和保姆给孩子们讲已经审定的那些故事!用这些故事铸造他

们的内心!比用手去塑造他们的身体还要仔细$他们现在所

讲的故事大多数我们必定抛弃$

阿#你指的哪一种故事”

苏#故事也能大中见小!是因为我想!故事不论大小!类

型老是一样的!影响也总是一样的!你看是不是”

阿#对的!可是我不知道所谓大的故事是指的哪些”

苏#指赫西俄德和荷马以及其他诗人所讲的那些故事$须

知!我们以前听讲过!现在还在听讲着他们所编的那种假故

事$

阿#你指的哪一类故事”这里面你发现了什么毛病吗”

苏#首先必定痛加指责的!是丑恶的假故事$

阿#这指什么吗”

苏#一个人没有能用言词描绘出诸神与英雄的真正本性

来!便等于一个画家没能画出他所要画的对象来相同$

阿#这些是应当谴责的$但是!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明

问题的”

苏#首先!最荒唐莫过于把最伟大的神描写得丑恶不堪$

象赫西俄德描述的乌拉诺斯的行为!以及克罗诺斯对他的报

复行为!还有描绘克罗诺斯的所作所为与他的儿子对他的行

理 想 国 &%为!这些故事都属此类”即便这些事是真的!我认为也不应

该随便讲给天真单纯的年轻人听”这些故事最好闭口不谈”假

使非讲不可的话!也只能许可极少数人听!并须秘密宣誓!先

行献牲!然后听讲!并且献的牲还不是一只猪!而是一种难

以弄到的庞然大物”为的是叫能听见这种故事的人尽可能的

少”

阿#啊$这类故事真是难说”

苏#阿得曼托斯呀$不应该在我们城邦里多讲这类故事”

一个年轻人不应当听了故事得到这样一种想法#对一个大逆

不道!甚至想尽方法来严惩犯了错误的父亲的人也不要大惊

小怪!由于他不过是模仿了最伟大的头号天神的做法而罢”

阿#天哪$我个人以为这种事情是不应该讲的”

苏#让年轻人决不应该听到诸神之间明争暗斗的事情

%因为这不是真的&”如果我们希望将来的保卫者!把彼此勾

心斗角’耍弄阴谋诡计当作奇耻大辱的话”我们更不应该把

诸神或者巨人之间的争斗!把诸神与英雄们对亲友的种种怨

仇作为故事和刺绣的题材”我们如果能叫年轻人相信城邦的

公民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争执((如果有的话!便是犯罪((

老爷爷’老奶奶应该对孩子们从小便这样说!等到他们长大

一点还这么说!我们还必须强迫诗人按照这个意思去写作”关

于赫拉如何被儿子绑了起来以及赫淮斯托斯见母亲挨打!他

去援救的时候!如何被他的父亲从天上摔到了地下的话!还

有荷马所描述的诸神间的战争等等!作为寓言来讲也罢!不

作为寓言来讲也罢!不论如何不应该让它们混进我们城邦里

来”由于年轻人分辨不出什么是寓言!什么不是寓言”先入

*) 理 想 国为主!早年接受的见解总是根深蒂固不容易更改的”因而我

们要特别留意!为了培养美德!儿童们起初听到的应该是最

优美又高尚的故事”

阿#是的!极其有道理”但是人家如果全要我们明确说

出这些故事指的哪些$我们该举出哪些来呢$

苏#我亲爱的阿得曼托斯啊%你我都不是作为诗人而是

作为城邦的缔造者在这里发言的”缔造者应该知道!应该让

诗人按照什么路子写作他们的故事!不许他写出不合规范的

东西!但不要求自己动手写作”

阿#非常对”但!就是这个东西&&故事里描写诸神的

正确的路子或标准应当是什么样的呢$

苏#大致是这样的#应该写出神之所以为神!即神的本

质来”无论在史诗’抒情诗!或者悲剧诗里!都应当这样描

写”

阿#是的!应当这么样描写”

苏#神不一定是实在善的吗$不应该故事永远把他们描

写成善的吗$

阿#当然是应该”

苏#其次!没有任何一种善的东西是有害的!是吗$

阿#我想是”

苏#无害的东西会干什么坏事吗$

阿#啊!是不会的”

苏#不干坏事情的东西会出作恶吗$

阿#绝对不会的”

苏#不作恶的东西会成为任何恶的原故吗$

理 想 国 )(阿!那怎能呢”

苏!好#那么善的东西是有用的”

阿!对$

苏!因而是好事的原因吗”

阿!对$

苏!因而#善者并不是一切事物的原因#只是好的事物

的原因#不是坏的事物的原因$

阿!完全是这样的$

苏!因此#既然神是善者#它也就不会是一切事物的原

因%%象很多人所说的那样$对人类来说#神只是少数几种

事物的原因#而不是多数事物的原因$我们人世上好的事物

比起坏的事物少得多#而好事物的原因只能是神$至于坏事

物的原因#必须我们到别处去找#不能在神那里找$

阿!你说的话#在我看起来再正确不过了$

苏!那么我们便不能接受荷马或其他诗人关于诸神的那

种错误说法了$比如荷马在下面的诗里说!

宙斯大堂上面#并立两铜壶$

壶中盛命运#凶吉各个悬殊$

宙斯混凶吉#随意地赐凡夫$

当宙斯把混合的命运赐给哪个人#那个人便%%

时而遭灾难#时而得到幸福$

当宙斯不把吉凶相混#单单赐坏运给了一个人时#就%%

饥饿逼其人#飘泊无尽路$

我们也不要去相信那类宙斯支配命运的说法!

福祸变万端#宙斯实主之$

’& 理 想 国有人如果说!潘德罗斯违背誓言!破坏停战!是由于雅

典娜和宙斯的怂恿!我决不会同意”我们也不能同意诸神之

间的争执和分裂是由于宙斯和泰米斯作弄的说法”我们也不

能叫年轻人听到如埃斯库洛斯所说的#

天欲毁掉巨室!降灾氓群间”

诗人们如果描写尼俄珀的悲痛$$埃斯库洛斯曾经用抑

扬格诗描写过$$或者描写佩洛匹达的故事%特洛亚战争的

事迹!以及别的传说!我们肯定要禁止他们把这些痛苦说成

是神的意旨”如果要这么说!肯定要他们举出这样说的理由!

象我们正在努力寻找的一样$$应该他们宣称神做了一件合

乎正义的好事!听那些人从惩罚中得到益处”我们无论如何

不能让诗人把被惩罚者的生活形容得悲惨!说是神要他们这

样的”可是我们可以让诗人这样说#坏人日子难过!他们因

为该受惩罚”神是为了要他们好!才惩罚他们的”假使有人

说!神虽然本身是善的!但是却产生了恶”对于这种谎言!必

须迎头痛击”假设这个城邦要统治得好的话!更不应该让任

何人!无论他是老是少!听到这种故事 &不论故事是有韵的

还是没有韵的’”讲这种话是渎神的!对我们有害的!并且理

论上是自相矛盾的”

阿#我同你一道投票赞成这条法律”我十分喜欢它”

苏#很好”这将成为我们关于诸神的法律之一!若干标

准之一”故事要在这个标准下说!诗要在这个标准下写$$

神是善的原故!而不是一切事物之因”

阿#这样说算是说到家了”

苏#那么!其次!你以为神是一个魔术师吗(他能按自

理 想 国 ))己的意图在不同的时间显示出不同的形象来吗!他能有时变

换外貌”乔装打扮来惑世欺人吗!还是讲”神是单一的”始

终不失他本相的呢!

阿#我一下子答不上来了$

苏#那么好好地想想吧$任何事物一离开它的本相”它

不就要 %或者被自己或被其它事物&改变吗!

阿#这是必定的$

苏#事物处于最好的状况下”最不容易被别的事物所改

变或影响”比如”身体之受饮食’劳累的影响”植物受阳光’

风’雨等等的影响((最健康’最强壮者’最不容易被改变

的$不是吗!

阿#怎样不是呢!

苏#心灵不也是这样的吗!最勇敢’最智慧的心灵最不

容易被任何外界的影响所干扰或者改变了$

阿#对$

苏#根据类推”那些制成的东西也一定是这样的了$((

家具’房屋’衣服”如果做得十分牢固”也最不容易受时间

或者其它因素的影响$

阿#的确是这样的$

苏#万事万物那么都是这样的了$((任何事物处于最

好状况之下”%不论是天然的状况最好”还是人为的状况最好”

或两种状况都最好&”是最不容易被别的东西所改变的$

阿#看来是这样的$

苏#神与一切属于神的事物”无论如何都一定是处于不

能再好的状态下$

*) 理 想 国阿!当然了”

苏!因此看起来#神是绝对不能有很多形象的”

阿!确实是不可能的”

苏!可是#神能变形#即

$

$

己能改变自己吗%

阿!他如果能

$

$

$

变#诚然是能自己改变自己的”

苏!那样他把自己变美变好呢#还是变丑变坏呢%

阿!如果变#他一定是变坏”因为我们肯定不能说神在

美与善方面是有欠缺的”

苏!你说得对极了”如果这样尽善尽美#阿得曼托斯#你

想想看#无论是哪一个神或者哪一个人#他会自愿把自己变

坏一点点儿吗%

阿!不可能”

苏!那么#一个神想要改变他自己#看来是连这样一种

愿望也不可能有的了”看起来还是!神与人都尽善尽美#永

久停留在自己单一的既定形式之中”

阿!我以为这是一个必定的结论”

苏!那么#我的高明的朋友啊&任何诗人不许这么对我

们说!

诸神乔装来到它乡#

变形幻影访城里”

也不许任何人讲关于普罗图斯与塞蒂斯的谎话#也不许在任

何悲剧和诗篇中#把赫拉带来#扮作尼姑#为

阿尔戈斯的伊纳霍斯河的赐给生命的孩子们

挨门募捐#我们不需要诸如此类的谎言”做这母亲的也不要

被这些谎言所欺骗#对孩子们说那些荒唐故事#说什么诸神

理 想 国 (’在夜间游荡!假装成远方来的异客”我们不让她们亵渎神显!

还把孩子吓得胆战心惊!变成懦夫”

阿#决不许这样子”

苏#诸神既然是不能改变的!难道他们能给我们幻象!听

我们看到他们在光怪陆离的形式之中吗$

阿#或许如此”

苏#什么$神明难道会愿意说谎欺骗!在言行上向我们

玩弄玄虚吗$

阿#我是不知道”

苏#你难道不懂#真的谎言%%这话如果能成立%%是

所有的神与人都憎恶的吗$

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苏#我的意思是说#谎言乃是一种不论谁在自身最重要

的部分%%在最重要的利害关系上面%%都最不愿意接受的

东西!是无论谁都最害怕它存在在那儿的”

阿#我还是不明白”

苏#这是由于你以为我的话有什么重要含意”其实!我

的意思只是#上当受骗!对真相一无所知!在自己心灵上一

直保存着假象%%这是任何人全都最不愿意最深恶痛绝的”

阿#确实是如此”

苏#可是!受骗者把心灵上的无知说成是十分真的谎言

&如我刚才所做的’肯定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嘴上讲的谎言只

不过是心灵状态的一个摹本!是派生的!只是形象而不是欺

骗本身和真的谎言”是吗$

阿#对极了”

)( 理 想 国苏!那么”真的谎言是无论神还是人都是深恶痛绝的#

阿!我也这么以为了#

苏!不过”语言上的谎言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用”对

谁可用”人家因此对它才不讨厌的$对敌人不是可用吗$在

我们称之为朋友的那些人中间”当他们有人得了疯病”或胡

闹”要做坏事”谎言作为一种药物不也变得有用了”可用来

防止他们作恶吗$在我们刚才的讨论中所提到的故事里”我

们尽量以假乱真”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古代事情的真相”要利

用假的传说达到一种训导的目的#

阿!当然是要这样#

苏!那么在什么情况下”谎言能对神有用$会不会他们

因为也不知道古代的事情”因而要把假的弄得如真的一样呢$

阿!啊”真是一种荒唐的想法#

苏!那么”神之中没有一个说假话的诗人吧$

阿!我认为不会有的#

苏!那么他会由于害怕敌人而说假话吗$

阿!绝不会的#

苏!会因为朋友的疯狂与胡闹而说假话吗$

阿!不会”神是没有疯狂与胡闹的朋友#

苏!那样”神不存在说谎的目的#

阿!不存在#

苏!因而”有一切理由说”心灵和神性全都和虚伪无缘#

阿!毫无疑问了#

苏!因而”神在言行方面都是单一的%真实的”他是不

会改变自己”也不会白日送兆”夜里入梦”玩这些把戏来欺

理 想 国 ’&骗世人的!

阿”听你讲了之后#我自己也这样想!

苏”那么你同意不同意这第二个标准”讲故事$写诗歌

谈到神的时候#应该不把他们描写成随时变形的魔术师#在

言行方面#他们不是那种用谎言引诱我们走上了歧途去的角

色吗%

阿”我同意了!

苏”那么#在荷马的作品里#虽许多东西值得我们赞美#

但是有一件事是我们不能称赞的#这便是宙斯托梦给阿加门

农的说法&我们也不能赞美埃斯库洛斯的一段诗#他说道#塞

蒂斯告诉大家#在伊结婚时#阿波罗曾经唱过如下的歌”

多寿多福#子孙昌盛#

敬畏着命运#大亨以正!

当众宣告#功成胜利!

她曾给对大家说”

出于对阿波罗的神口#预言谆谆!

不欺不诈#信以为真!

谁知杀吾儿者#竟然是此神!

神竟若此#天道宁论!

任何诗人说这种话诽谤诸神#我们全都将生气#不叫他们组

织歌舞队演出#也不听学校教师用他们的诗来教育年轻人#假

设要使未来的城邦护卫者在人性许可的范围内#成为敬畏神

灵的人的话!

阿”不论如何要这样!我同意你这两个标准#我愿意把

它们当作法律!

(’ 理 想 国第 三 卷

苏!关于神的看法”大致如上所说#为了叫我们的护卫

者敬神明”孝父母”重视彼此朋友间的友谊”有些故事应该

从小就讲给他们听”有些故事不应该就讲给他们听#

阿!我也这么认为”我觉得我们的看法是对的#

苏!那样”其次是什么$他们如果要勇敢”我们不能就

此为止#我们要不要用正确的说法教育他们”令他们不要怕

死$你以为一个人心里怕死能勇敢吗$

阿!当然不能了#

苏!一个人如果相信地狱是确实存在的并且非常可怕”他

能不怕死”打仗的时候能宁死不屈不当做奴隶吗$

阿!不能吧#

苏!看来我们对于写作这些故事的人”应当加以监督”央

求他们称赞地狱生活”不要信口雌黄”把它说得一无是处#因

为他们所讲的既不真实”对于未来的战士又是有害无利的#

阿!应当监督他们这样做#

苏!那样”让我们从史诗开始”删去下面的几节!

宁愿活在人世做个奴隶啊

随着一个不算富裕的主子”

理 想 国 &%也不愿在黄泉之下面啊

去统帅鬼魂!

其次”

他担心对凡人与天神

显露了冥府的情景#

阴暗$凄冷”连不死的神明

看见了也触目惊心!

其次”

九泉之下虽然有游魂与幻影”

奈何已经无知识!

其次”

独有他还有智慧知识”其他人不过幻形阴影”

来去飘忽而不定!

其次”

魂灵儿离开了身躯”他飞向哈得斯的宫殿”

一路痛哭着运命的不幸”把青春与刚气

一起抛撒!

其次”

魂飞而声咽”如烟云而逝!

其次”

有如危岩千窟中”蝙蝠成群”

有一只失足落地”另外惊叫飞起#

黄泉鬼魂熙攘”啾啾来去飞鸣!

我们如果删去这些诗句”我们请求荷马不要见怪!我们并不

否认这些是人们所喜欢听的好诗!可是愈是好诗”我们就愈

&% 理 想 国不放心人们去听!这些儿童和成年人应该要自由!应该害怕

做奴隶!而不应当怕死去”

阿#我绝对同意的”

苏#另外!我们还必须从词汇中剔除可怕的凄惨的那些

名字!如 $悲惨的科库托斯河%&$可憎的斯土克斯河%!以及

$阴间%&$地狱%&$死人%&$尸首%等等名词”它们令人听了

毛骨悚然”也许这些名词自有相当的用处!不过!我们目前

是在关心护卫者的教育问题!我们担心这类恐惧会叫我们的

护卫者软弱消沉!不象我们所需要的那样坚强勇敢”

阿#我们这么担心是很正当的”

苏#那么!我们应该废除这些名词’

阿#对”

苏#我们在故事和诗歌中应当采用正好相反的名词’

阿#这是个显而易见的”

苏#我们是否需要删去英雄人物的嚎啕痛哭呢’

阿#同上面所说的一样!当然要的”

苏#仔细地考虑一下!把这些删去究竟对不对’我们的

原则是#一个好人决不以为死对于他的朋友((另一个好人!

是一件后怕的事情”

阿#这是个我们的原则”

苏#那么!他不会哀伤他朋友的死去!好似他碰到了一

件十分可怕的事情一样”

阿#他是不会的”

苏#我们还可说这种人最为乐天知足”最少央求于人乃

是他们的特点”

理 想 国 *)阿!是真的”

苏!因而#失掉一个儿子#或者一个兄弟#或者钱财#或

者其它种种#对于他说来#丝毫不觉得可怕”

阿!是的#毫不后怕”

苏!他因此绝不忧伤憔悴#不论什么不幸临到他身上#他

全都处之泰然”

阿!一定如此”

苏!那么#应该我们删去著名作者所作的那些挽歌#把

它们归之于妇女 $也还不包括优秀的妇女%#归之于平庸的男

子#使我们正在培养的护卫者#因而看不起这种人#而不去

效法他们”

阿!应当这样”

苏!我们央求荷马以及其他诗人不要把女神的儿子阿克

琉斯形容得!

躺在床上面#一忽儿侧卧#一忽儿又朝天#

一忽儿又伏卧朝地”

之后索性爬起来了

心烦意乱地踯躅于荒海之滨#

也不要形容他两手抓起乌黑的泥土#泼撒在自己的头上#也

不要说他#呜咽涕泣&长号大哭#有如荷马所描写的一样’也

不要描写普里阿摩斯那诸神的亲戚#在粪土中打滚#

挨个儿地呼唤着人们的名字#

朝大家恳求而哀告”

我们尤其央求诗人们不要使诸神嚎啕大哭#

我心伤悲啊生这婴儿#

)( 理 想 国婴儿在世啊常遭苦悲!

对于诸神要如此”对于诸神中最伟大的神更不应该描写得太

无神的庄严气象”以至于唉声叹气#

唉呀”我的朋友被绕城邦穷追!

目睹这情景我内心伤悲!

还说#

伤哉$最最可爱的萨尔佩冬

竟然丧身于梅诺提阿德之子派特罗克洛斯之手

里!

我的好友阿得曼托斯啊$倘使我们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地

去听了这些关于神的故事而不认为可耻可笑”那么到了他自

己%%不过一个凡人%%身上”对于这种相似的言行”便更

不以为可鄙可笑了&他也更不会遇到悲伤”自我克制”而会

为了一点儿小事就怨天尤人”呻吟哀痛!

阿#你说得真对!

苏#他们不应当这样!我们刚才的辩论已经证明这一点!

我们要相信这个定论”除非别人能给我们另一个更加好的证

明!

阿#他们实在不应当如此!

苏#再说”也不应该他们老是喜欢大笑!一般说来”一

个人纵情狂笑”便很容易使自己的感情变得很激动!

阿#我同意你这种想法!

苏#那么”有人假如描写一个有价值的人捧腹大笑”不

能自制”我们不要相信!至于神明”更不用说!

阿#更不必说!

理 想 国 (’苏!那么”绝不应该由我们从荷马那儿接受下面关于诸

神的说法!

赫淮斯托斯手拿酒壶”

绕着宴会大厅忙碌奔跑#

极乐的天神见这情景”

迸发出阵阵的哄堂大笑$

用你的话说”我们 %不应该接受&它$

阿!你如果高兴把这个说法算作我的说法”那就算是我

的说法吧$反正我们不应当接受的$

苏!我们还必须把真实看得高于一切$我们如果刚才所

说不错!虚假对于神明毫无用处”但对于凡人作为一种药物”

还是有用的$那么显然”应该我们把这种药物留给医生”一

般人一切不准碰它$

阿!这相当清楚$

苏!国家的统治者”为了国家的利益”有理由用它来对

付敌人”甚至应付公民$其它的人一概不准和它发生任何关

系$一般人如果对统治者说谎”我们以为这就如一个病人对

医生说谎”一个运动员不把身体的真实情况告诉教练”就如

一个水手欺骗舵手关于船只以及本人或者其他水手的情况同

样是有罪的”甚至罪过更加大$

阿!那是$

苏!那么”治理者在城邦里遇见任何人”

不论是预言者’医生还是木工”

或者任何工匠在讲假话”就要惩办他$他的行为因为象水手

叛乱毁灭船只一样”足以毁灭一个城邦的$

(( 理 想 国阿!他会毁掉一个城邦的”他的胡言乱语如果见诸行动

的话#

苏!我们的年轻人需要不需要有自我抑制的美德$

阿!显然需要#

苏!对于一般人来讲”最重要的自我抑制是服从统治者%

对于统治者来说”最重要的自我抑制是克制饮食等肉体上快

乐的欲望#

阿!我同意#

苏!我觉得荷马诗中迪奥米特所讲的话极好%

朋友”君姑且坐”静听我一语#

还有后头!

阿凯亚人害怕长官”

静悄悄地奋勇前进#

以及其它相似的几段也相当好#

阿!说得极好#

苏!那么”这一行怎样呢$

狗眼鼠胆”醉汉一个#

后头的那几行你觉得好吗$还有其它诗歌散文里描写庸俗不

堪犯上无礼的举动也好吗$

阿!不好的#

苏!这些作品不适合于给年轻人听到”叫他们失掉自我

克制#要是作为一种娱乐”我觉得还勉强可以的#你的意见

呢$

阿!我同意了#

苏!再说荷马叫一位最有智慧的英雄说出一席话”称颂

理 想 国 ’&人生最大的福分是!

有侍人提壶酌酒!将酒杯斟得满满的!

丰盛的宴席上麦饼”肉块儿堆得满满的啦#

年轻人听了这些话!对于自我控制有什么帮助$还有听了%

生民的最苦事!独独有饥饿死&

或听了关于宙斯%当其他诸神!已入睡乡!他因性欲炽烈!仍

旧辗转反侧!瞥见赫拉浓装艳抹!两情缱绻!竟然迫不及待

露天交合#宙斯还对妻子说!此会胜似初次幽会!

违背着他们的父母双亲#

于是他将一切谋划顷刻忘怀#以及听了关于赫淮斯托斯为了

战神阿瑞斯与爱神阿芙洛狄特的情事用铁链把他俩绑住的

事!对年轻人的自我抑制有什么好处呢$

阿%依我看来!绝没有什么好处#

苏%至于一些名人受到侮辱而能克制忍受的言行!这些

倒是值得我们叫年轻人看一看听一听的!例如%

他捶胸叩心责备着自己%

’我的心呀!你怎么啦$更加坏的事儿都忍受过来

了(#

阿%当啦#

苏%另外!我们不能叫他们纳贿贪财#

阿%决不能的#

苏%也不能对他们朗诵%

钱会通神呀!钱会通君王#

不应该让我们表扬阿克琉斯的导师菲尼克斯!是他教唆阿克

琉斯拿到阿凯亚人的钱!便出来保卫他们!否则决不释怒#也

*) 理 想 国不应该由我们同意或者相信这种说法!说阿克琉斯是如此贪

财!他曾给接受阿加门农的礼物”还曾经接受了钱财!才放

还人家的尸体!否则决不放还#

阿$不应当!不应当表扬这些事情的#

苏$可是为了荷马!我不愿说这类事情是阿克琉斯做的#

如有别人说!我也不愿相信#否则是不虔诚的#我也不愿深

信阿克琉斯向阿波罗神说的话$

敏捷而射手!极恶之神!尔不我助%

手无斧柯!若有斧柯!必定重责汝%

还有!关于他怎么样对河神凶暴无礼!准备争吵”关于他怎

么样讲到他把已经许愿献给另一河神的卷发一束!献与亡友

派特罗克洛斯之手中#这很多无稽之谈!我们全都是不能相

信的#至于拖了赫克托的尸首绕派特罗克洛斯的坟墓疾走!并

将俘虏杀死放在自己朋友的火葬堆上!这些事儿我们也不能

信以为真#我们不能叫年轻人相信阿克琉斯&&女神与佩莱

斯 ’素以自我克制闻名!且是主神宙斯之孙(的儿子!由最

有智慧的赫戎扶养成人&& 这个英雄的性格竟然如此混乱!

他的内心竟有这两类毛病$卑鄙贪婪与轻视神)人#

阿$你说得十分正确#

苏$很好!让我们简直不要相信这一派胡言乱语!更不

要叫任何人说海神波塞顿的儿子提修斯和主神宙斯的儿子佩

里索斯掳掠妇女的骇人听闻的事儿!也不要让人任意诬蔑英

雄或者神明的儿子!把那些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行动归之

于他们#让我们还要强迫诗人们否认这些事儿是神的孩子们

所做的!或者否认做这些事情的人是神明的后裔#总之两者

理 想 国 +*他们都不应当说!他们不应当去要年轻人认为”神明会产生

邪恶”英雄并不比一般人好!因为在前面讨论中我们已经说

过”这种话既不虔诚”又不真实!我相信我们已指出”神灵

为邪恶之源是决不可能的事情!

阿#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苏#再说”这些荒诞不经的言行”对于听者是有害无益

的!每个人因为都会以为自己的作恶没什么了不起”他假设

相信这些坏事神明的子孙过去都曾做过”现在也还在做的话

$$

诸神的亲属”宙斯之苗裔兮”

巍巍祭坛”伊达山的巅兮”

一脉而相承”尔炽可昌兮!

由于这些理由我们必须禁止这些故事的流传!否则便要在青

年人心中”引起作恶犯罪的念头!

阿#我们肯定要禁止!

苏#那么”什么应当讲”什么不应该讲$$在这个问题

上我们还有什么要规定的呢%我们已提出了关于诸神&神灵&

英雄以及冥界的正确的说法了!

阿#我们提出来了!

苏#剩下来还必须规定的恐怕是有关人的说法吧%

阿#诚然是的!

苏#我的朋友啊”眼前我们还不能对这个问题作出规定

呢’

阿#为何%

苏#由于我恐怕诗人和故事作者”在最紧要点上”在关

)( 理 想 国于人的问题上说法有错误!他们举出很多人来说明不正直的

人很快乐”正直的人十分苦痛#还说不正直是有利可图的”只

要不被发觉就行#正直是对人有利而对己有害的!这些话我

们不应当让他们去讲”而应该要他们去歌唱去讲刚好相反的

话!你同意我的话吗$

阿%我绝对同意!

苏%如果你同意我所说的”我可以说你已经实际上承认

我们正好在讨论寻找的那个原则了!

阿%你的想法很好!

苏%那么”我们先要一定找出正义是什么”正义对正义

的持有者有什么好处”无论别人是否认为他是正义的!弄清

楚这个以后”我们才能在关于人的说法上取得一致意见”即”

哪些故事应当说”又怎么样去说!

阿%对!

苏%关于故事的内容问题就讨论到这里为止”我们下面

要讨论故事的形式或者风格的问题!这样我们便可以把内容

与形式&&即讲什么和怎样讲的问题&&全部检查一番了!

阿%我不懂得你的意思!

苏%啊”我一定会令你懂的!也许你这样去看就更容易

懂得我的意思了%讲故事的人或者诗人所说说的不外是关于

已往’现在与将来的事情!

阿%唔”当然!

苏%他们讲故事”是用简单的叙述”还是用摹仿”还是

两者一起用$

阿%这一点儿我也很想懂得更清楚一些!

理 想 国 )(苏!哎呀”我真是一个可笑而又蹩脚的教师呀”我只好

似那些不会讲话的人一样#不能一下子全部说明白了#我只

能一点一滴地讲了$%伊利亚特&开头几行里诗人说到赫律塞

斯祈求阿加门农释放他的女儿#阿加门农大大震怒$当赫律

塞斯不能得到他的女儿的时候#他辱骂希腊人$请问#你知

道这段诗吗’

阿!我知道$

苏!那么#你肯定知道接着下面的几行诗!

彼祈求全部阿凯亚人兮#

悲告于其两元首从前#

那一双难兄难弟#

阿特瑞斯的两子兮$

这儿是诗人自己在讲话#没有使我们感到有别人在讲话$在

后面一段里#诗人好象变成了赫律塞斯#在讲话的不是诗人

荷马#而是那个老祭司了$特洛亚故事其它部分在伊塔卡发

生的一切#以及整个 %奥德赛&的故事#几乎诗人都是这样

叙述的$

阿!的确是这样$

苏!所有的道白以及道白与道白之间的叙述#全都是叙

述$是吗’

阿!当然是对的$

苏!可是当他讲道白的时候#完全象个另外的一个人#我

们可不可说他在讲演时完全同化于那个故事里的角色了呢’

阿!对$

苏!那么使他自己的声音笑貌如另外一个人#便是模仿

)( 理 想 国他所扮演的那一个人了!

阿”当然啦!

苏”在这类情况下#看来他和别的诗人都是通过了模仿

来叙述的!

阿”很是!

苏”但是诗人如果处处出现#从不隐藏自己#那么模仿

便被抛弃#他的诗篇就成为纯纯粹粹的叙述!但是为了使你

不再说 $我不懂%#我将告诉你这事情可以怎么做!例如荷马

说”祭司来了#手里带了赎金要把女儿领回#向希腊人尤其

向两国王祈求&&这样说下去#不用赫律塞斯的口气#一直

用诗人自己的口气!他这样讲就没有模仿而是纯粹的叙述!叙

述大致就象这个样子”’我不用韵律#因为我不是诗人(祭司

来了#祝告诸神#让希腊人夺取特洛亚城平安回去!他这么

讲了#希腊人都敬畏神明#同意他的请求!可是阿加门农勃

然大怒#要祭司离开#不准再来#否则他的祭司节杖与神冠

都将对他毫无用处!阿加门农要和祭司的女儿终老阿尔戈斯

城!他命令祭司#想如果安然回去#必定离开#不要使他恼

怒!于是这个老祭司在畏惧与静默中离开了!等到离了营帐#

老祭司呼唤阿波罗神的许多名号#求神回忆他是过去怎样厚

待神明的#是怎么样建庙祀享的#祭仪是多么丰盛!神明应

该崇德报功#神矢所中应使希腊人受罚抵偿所犯的罪过!我

的朋友#就这样#不用模仿#结果就是完全的叙述了!

阿”我懂得了!

苏”你或许可设想恰恰相反的文体#把对话之间诗人所

写的部分一概除去#只把对话留下!

理 想 国 *)阿!这我也晓得”这就是悲剧所采用的文体”

苏!你完全猜对了我的意思”以前我不能做到#现在我

想我能够明白告诉你了”诗歌和故事共有两种体裁!一种完

全通过模仿#就是你所说的悲剧与戏剧$另外一类是诗人表

达自己情感的#你可看到酒神赞美歌大体都是这种抒情诗体”

第三种是二者兼用#如果你晓得我的意思的话#可以在史诗

以及其它诗体里找到”

阿!啊#对#我现在晓得你的意思了”

苏!那么#回忆一下以前说过的话”前面我们说过#在

讨论完了讲什么的问题之后#应当考虑怎样讲的问题”

阿!是的#我记得了”

苏!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必须决定下来#是叫诗人通过

模仿进行叙述呢%还是有些部分通过模仿#有些部分不通过

模仿呢%所谓有些部分通过模仿究竟是指哪些部分%还是根

本不让他们利用一点儿模仿%

阿!我猜想你的问题是#要不要把悲剧和喜剧引进城邦

里面来”

苏!也许是的”也许比这个问题的意义还要重大一点”说

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总之#不论辩论之风把我们吹到什

么地方#我们便要跟着它来到什么地方”

阿!你说得十分对”

苏!阿得曼托斯啊#在这里#我们一定要注意我们的护

卫者应该不应当是一个模仿者%从前面所说过的来推论#每

个人只能干一种行业而不能干多种行业#是不是%假如他什

么都干#一样都干不好#结果是一事无成的”

’& 理 想 国阿!毫无疑问便会这样”

苏!同样的道理不是也可以应用于模仿问题吗#一个人

模仿很多东西能够如模仿一种东西那样做得很好吗#

阿!绝对是不会的”

苏!那么$他更加不能够一方面干着一种有价值的行业$

同时又是一个模仿者$模仿很多东西了$既然同一模仿者无

论如何也不能同时搞好两种模仿$哪怕是一般被以为很相近

的两种模仿$譬如搞悲剧与喜剧”你不是刚刚说它们是两类

模仿吗#

阿!我是这么说过的”你说得十分对$同一人不可能两

者都行”

苏!同一人也不可能会既是好的朗诵者$又是好的演员”

阿!是”

苏!喜剧演员与悲剧演员不一样”而这些人全都是模仿

者$不是吗#

阿!对”

苏!阿得曼托斯啊$人性好似铸成的许多很小的钱币$它

们不可能成功地模仿很多东西$也不可能做很多事情本身”所

谓各种模仿只不过是事物本身的摹本而已”

阿!很是”

苏!我们假使要坚持我们最初的原则$一切护卫者放弃

一切其余业务$专心致志于建立城邦的自由大业$集中精力$

不干别的任何事情$那么他们不应该参与或模仿别的任何事

情”假设他们要模仿的话$应当从小起模仿与他们专业有正

当关系的人物%%模仿那些勇敢&节制&虔诚&自由的一类

理 想 国 (’人物!凡和自由人的标准不符合的事情”便不应该去参与或

巧于模仿!至于其它丑恶的事情”当然更不应当模仿”否则

模仿丑恶”弄假成真”变为真的丑恶了!你有没有注意到从

小到老一生连续模仿”最后成为了习惯”习惯成为第二天性”

在一举一动”言谈思想方法上全都受到影响吗#

阿$的确是的!

苏$任何我们所关心培育的人”所期望成为好人的人”我

们不应该允诺他们去模仿女人%% 一个男子反去模仿女人”

不管老少%%不敬鬼神”与丈夫争吵”得意忘形”一旦遭遇

不幸”就悲伤憔悴”终日哭泣&更不必提模仿那在病中’在

恋爱中或者在分娩中的女人了!

阿$很不应该!

苏$他们也不应当模仿奴隶 (无论女的和男的)”去做奴

隶所做的事情!

阿$也不应当!

苏$看来也不应该模仿坏人”模仿鄙夫”做和我们刚刚

所讲的那些好事儿相反的事情%%相互吵架”互相挖苦”不

论喝醉或清醒的时候”讲不堪入耳的坏话!这类人的言行”不

足为训”对不起人家”也对不起自己!我觉得在行动说话方

面他们不应该养成简直如疯子那样的恶习气!他们当然应该

懂得疯子”懂得坏的男女”可决不要作邪装疯去模仿疯子!

阿$很对!

苏$那么他们会去模仿铁工’其他工人’战船上的划桨

人’划桨人的指挥以及其他相似的人们吗#

阿$那怎样可能#他们连去注意这些事情都是不准许的!

+* 理 想 国苏!那么牛叫”马嘶”大河咆哮”海潮呼啸以及雷声隆

隆等一类事儿#他们能去模仿吗$

阿!不行%已禁止他们不但不要自己做疯子#也不要去

模仿人家做疯子%

苏!我如果理解你的话#你的意思是说!有一种叙述体

是给真正的好人当他有话要说的时候用的%此外有一种叙述

体是给一个在性格和教育方面相反的人用的%

阿!这两类文体到底是什么$

苏!照我看来#一个温文正派的人在叙述过程中碰见另

一个好人的正派的言语行动#我想他会喜欢扮演这个角色#模

仿得惟妙惟肖#仿佛自己便是这个人#丝毫不以为耻%他特

别愿意模仿这个好人坚定而明于事理时候的言谈行动&这个

人假如不幸患病或性情暴躁#或酩酊大醉#或者遭遇灾难#他

就不大愿意去效仿他#或模仿了也是很勉强%当他碰到一个

角色同他并不相称#他就不愿意去扮演这个不如自己的人物%

他看不起这种人#便是对方偶有长处值得模仿一下#他也不

过偶一为之#还老觉得不好意思%他对模仿这类人没有经验#

同时也会憎恨自己#竟取法乎下#以坏人坏事为陶铸自己的

范本%除非是逢场作戏%他心里着实轻视这类玩艺儿%

阿!很可能是这样的%

苏!那么他会采用我们曾经从荷马诗篇里举例说明过的

一种叙述方法#即是说#他的体裁既是叙述#又是模仿#可

是叙述远远多于模仿%你赞同我的说法吗$

阿!我十分同意%说故事的人必须以此为榜样%

苏!此外有一种说故事的人#他什么都说%他的品质愈

理 想 国 ’’坏!就愈无顾忌”他什么东西都效仿”他觉得什么东西都值

得模仿#他所以想尽方法”一本正经”在大庭广众之间什么

东西都模仿”包含我刚才所提到的雷声!风声!雹声!滑轮

声!喇叭声!长笛声!哨子声!各类的乐器声”他还会狗吠

羊咪鸟鸣#他的整个体裁所以完全是声音姿态的模仿”至于

叙述那就十分少#

阿$这类作家势必如此#

苏$这便是我曾说过的两种文体#

阿$对#

苏$且说”这两种体裁中有一种体裁”变化不多#我们

假如给它以合适的声调和节奏”其结果一个正确的说唱者岂

不是几乎只是用同一的声调同一的抑扬顿挫讲故事吗%&&

由于变化少”节奏也简直一样嘛#

阿$十分对#

苏$另一种体裁需要各种声调与各种节奏”假如给它以

能表达各种声音动作的合适的唱词的话#&&由于这种体裁

包括各色各样的变化#

阿$这话很对#

苏$是否所有诗人!说唱者在选用体裁时”不是取上述

两种体裁之一”便是两者并用呢%

阿$那是肯定的#

苏$那么”我们怎么办%我们的城邦将接受所有这些体

裁呢%还是仅接受两类单纯体裁之一呢%还是只承受那个混

合体裁呢%

阿$叫我如果投票选择的话”我赞成单纯善的模仿者的

(’’ 理 想 国体裁!

苏”但是#亲爱的阿得曼托斯#混合体裁毕竟是大家所

喜欢的$小孩与小孩的老师们#以及一般人所最最喜欢的和

你所要选择的恰好相反!

阿”它的确是大家所喜欢的!

苏”但是或许你要说这与我们城邦的制度是不适合的!由

于我们的人既非兼才#亦非多才#每个人只能做一件事儿!

阿”是不合适的呀!

苏”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城邦是唯一这种地方的理由”

鞋匠总是鞋匠#并不在做鞋匠之外#还做舵工$农夫总是农

夫#并不在做农夫之外#还做法官$兵士老是兵士#并不在

做兵士以外#还做商人#如此类推!不是的吗%

阿”对!

苏”那么#有人假设靠他一点聪明#能够模仿一切#扮

什么#象什么#光临我们的城邦#朗诵诗篇#大显身手#认

为我们会向他拜倒致敬#称颂他是神圣的#了不起的#大受

欢迎的人物了!与他愿望相反#我们会对他说#我们不能让

这种人到我们城邦里来$不准许法律这样#这儿没有他的地

位!我们将要在他头上涂以香油#饰以羊毛冠带#送他到别

的城邦去!至于我们#为了对自己有益#要任用较为严肃较

为正派的诗人或者讲故事的人#模仿好人的语言#依照我们

开始立法时所定的规范来讲唱故事以教育战士们!

阿”假如我们有权这样做的话#我们正应当这样做!

苏”现在#我的朋友#我们可以认为已经完成了关于语

言或故事的 &音乐’部分的辩论#因为我们已说清了应该讲

理 想 国 ()(什么以及怎样讲法的问题!

阿”我也这么认为!

苏”那么#是不是剩下来的还有诗歌与曲调的形式问题

吗$

阿”对#诚然如此!

苏”我想任何人全都立刻可以发现我们对这个问题应该

有什么要求#假定我们的说法要前后一致的话!

格 %笑着&”苏格拉底#我恐怕你说的 ’任何人(#并不

包含我在里面#虽然多少有一点想法#我匆促之中没有把握

预言我们应该发表的见解是什么!

苏”我猜想你一定有把握这样说的”诗歌有三种组成部

分))词#和声#节奏!

格”啊#对#这点我知道!

苏”那么就词而论#我想唱的词和说的词没有分别#必

须符合我们所讲过的那种内容与形式!

阿”对!

苏”还有#调子与节奏必须也符合歌词!

格”当然啦!

苏”可是我们曾经说过#我们在歌词里不需要有哀挽与

悲伤的字句!

格”我们不需要的!

苏”那么什么是挽歌式的调子呢$告诉我#因为你是懂

音乐的!

格”混合的吕底亚调#高音的吕底亚调#以及与此相似

的一些音调属于挽歌式的调子!

,+* 理 想 国苏!那么我们一定要把这些废弃掉”它们因为对于一般

有心上进的妇女尚且无用”更不要说对男子汉了#

格!很是#

苏!再说”饮酒对护卫者是最不适合的”萎靡懒惰也是

不合适的#

格!当然是#

苏!那么有哪类调子是这样软绵绵的靡靡之音呢$

格!伊奥足亚调”还有些吕底亚调全都可说是靡靡之音#

苏!好”我的朋友”这种靡靡之音对士兵有什么益处$

格!毫无用处#看起来你只剩下多利亚调或佛里其亚调

了#

苏!我不懂这些曲调”但愿我有一种曲调可以适当地模

仿勇敢的人”模仿他们沉着地应战”奋不顾身”经风雨”冒

万难”履险如夷”视死如归#我还愿再有一种曲调”模仿在

平常工作的人”模仿他们出乎自愿”不受强迫或正在尽力劝

说%祈求别人”&&对方要是神的话”则是通过祈祷”要是

人的话”则是通过劝说或者教导&&或正在听取别人的祈求%

劝告或批评”只要是好话”就从善如流”毫不骄傲”谦虚谨

慎”顺受其正#就让我们有这两种曲调吧#它们一刚一柔”能

恰好地模仿人们成功和失败%节制和勇敢的声音#

阿!你所需要的两种曲调”正便是我刚才所讲过的多利

亚调和佛里其亚调呀#

苏!那么”在奏乐歌唱里”我们不需要用很多弦子的乐

器”不需要会奏出一切音调的乐器#

阿!我认为得你的话很不错#

理 想 国 )(’苏!我们就不应当供养那些制造例如竖琴和特拉贡琴这

类多弦乐器和多调乐器的人”

阿!我想是不应该的”

苏!那么要不要让长笛制造者和长笛演奏者到我们城邦

里来#换句话说$长笛是不是音域最广的乐器$而别的多音

调的乐器只是效仿长笛而已#

格!这十分清楚”

苏!你仅剩下七弦琴和七弦竖琴了$城里用这些乐器%在

乡里则牧人吹一种短笛”

格!我们辩论的结果这样”

苏!我们赞成阿波罗及其乐器而舍弃马叙阿斯及其乐器”

我的朋友$这么选择也并不是我们的创见”

格!是真的&我也觉得的确不是我们的创见”

苏!哎呀&我们无意之间已在净化这个城邦了$我们刚

刚说过这个城邦太奢侈了”

格!我们说得十分有道理”

苏!那么好$让我们来继续来做净化的工作吧&曲调之

后应当考虑节奏”我们不应当追求复杂的节奏与多种多样的

韵律$我们应该考虑什么是有秩序的勇敢的生活节奏$进而

使音步与曲调适合这类生活的文词$而不是使这种生活的文

词凑合音步和曲调”可是这种节奏究竟是哪些节奏$这要由

你来告诉我们$如上面你告诉我们是哪些曲调那样”

格!这我实在说不上来”音步的组成有三种形式$就象

音阶的组成有四种形式一样$这些我晓得$我能够告诉你”至

于哪些音步是模仿哪类生活的$这我不知道”

)(’ 理 想 国苏!关于这一点”我们也要去请教戴蒙”问他”哪些节

奏宜于卑鄙#凶暴#疯狂或其它邪恶”哪些节奏适宜于与此

相反的内容$我依稀还记得戴蒙说过一些晦涩的话”谈到关

于一类复合节奏的进行曲”以及长短短格以及英雄体节奏”依

照我所莫名其妙的秩序排列的”有的高低相同”有的有高而

有低”有的长短不一%我似乎记得他称呼一种为短长格”另

一种为长短格”再加上长音节或者短音节$在这些谈话里有

些地方”我觉得他对音步拍子所作的赞扬或贬低不减于对节

奏本身所作的赞扬或贬低%也有可能情况不是这样%我也实

在说不清楚究竟怎样$我刚才讲过”这些全都可以去请教戴

蒙$要把这些弄得明白”并不是简单$你以为何如&

格!是的”我十分以为然$

苏!不过有一点你是可以立即决定下来的”’’美与丑

是紧跟着好的节奏和坏的节奏的$

格!当然了$

苏!再说”好的节奏紧随好的文词”有如影之随形$坏

的节奏紧随坏的文词$至于音调亦是如此$因为我们已讲过”

节奏与音调跟随文词”并不是文词去跟随节奏和音调嘛$

格!显然是这样的”这两者一定要跟随文词$

苏!你以为文词和文词的风格怎么样&它们是否和心灵

的精神状态一致的&

格!当然是$

苏!其它一切紧随文词&

格!是啊$

苏!那么”好音调#好言词#好风格#好节奏全都来自

理 想 国 *)(好的精神状态!所谓好的精神状态并不是指我们用以委婉地

称呼那些没有头脑的忠厚老实人的精神状态!而是指用来称

呼那些智力好”而品格好的人的真正的良好的精神状态#

格$纯粹是这样的#

苏$那么!如果年轻人真正要做他们该做的事情!不应

当随时随地去追求这些东西吗%

格$他们应当这样#

苏$绘画一定充满这些特点!其它类似工艺如刺绣”纺

织”建筑”家具制作”动物身体以及植物树木等的自然姿态!

也全都充满这些品质#因为在这些事物里都有优美与丑恶#坏

风格”坏节奏”坏音调!类乎坏言词”坏品格#反之!美好

的表现和明智”美好的品格相适相近#

格$很对#

苏$那么!问题只在诗人身上了%我们要不要监督他们!

逼迫他们在诗篇里培植良好品格的形象!否则我们宁可不要

有什么诗篇%我们要不要同样地监督其他的艺人!阻止他们

无论在绘画或雕刻作品里!还是建筑或任何艺术作品里描绘

放荡”邪恶”卑鄙”龌龊的坏精神%哪位艺人不肯服从!便

不让他在我们中间存在下去!否则我们的护卫者从小就接触

罪恶的形象!耳濡目染!有如牛羊卧毒草中嘴嚼反刍!近墨

者黑!不知不觉间心灵上便铸成大错了#因而我们必须寻找

一些艺人巨匠!用其大才美德!开辟一条道路!使我们的年

轻人由此而进!象入健康之乡&眼睛所看见的!耳朵所听到

的!艺术作品!随处都是&使他们如坐春风如沾化雨!潜移

默化!不知不觉之中受到熏陶!从童年时!就同优美”智理

)(’ 理 想 国融合为一!

格”对于他们#这可以说是最好的教育!

苏”亲爱的格劳孔啊$也就是这个缘故#所以儿童阶段

文艺教育最关紧要!一位儿童从小受了好的教育#节奏与和

谐浸入了他的心灵深处#在那里牢牢地生了根#他便会变得

温文有礼%如果受了坏的教育#结果就会相反!再者#一个

受过适宜教育的儿童#对于人工作品或者自然物的缺点也最

敏感#因而对丑恶的东西会非常反感#对优美的东西会非常

赞赏#感受其鼓舞#并且从中吸取营养#使自己的心灵成长

得既美且善!对任何丑恶的东西#他能象嫌恶臭不自觉地加

以谴责#虽他还年幼#还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等到长大

成人#理智来临#他会似曾相识#向前欢迎#由于他所受的

教养#令他同气相求#这是十分自然的嘛!

格”至少在我看起来#这是幼年时期为什么要注重音乐

文艺教育的理由!

苏”这正象在我们认字的时候那样#我们只有在认识了

全部字母&&它们为数是很少的&&时我们才放心地认为自

己是识字了!无论字大字小我们都不敢轻视其组成元素#不

论何处我们都热心急切地去认识它们#否则#我们总是觉得

就不能算是真正的识字了!

格”你说得十分对!

苏”同样#比如有字母显影在水中或镜里!假设不是先

认识了字母本身#我们是不会认识这些映象的!认识由于这

两者属于同一技能同一学习!

格”的确是如此!

理 想 国 )(’苏!因而”真的”依据同样的道理”我们和我们要加以

教育的护卫者们”在能以认识节制#勇敢#大度#高尚等等

美德以及与此相反的诸邪恶的本相”也能认识包括它们在内

的一切组合形式”亦即”不论它们出现在哪里”我们都能辨

别出它们本身及其映象”不论在大事物中还是在小事物中都

不忽视它们”相信认识它们本身及其映象这两者属于同一技

能同一学习$$在能以做到这样以前”我们和我们的护卫者

是不能算是有音乐文艺教养的人的%可不是吗&

格!的确实是的%

苏!如果那么有一个人”在心灵里有内在的精神状态的

美”在有形的体态举止上也有同一类的与之相应的调和的

美”$$这样一个兼美者”在一个能够沉思的鉴赏家眼里岂

不是一个最美的景观&

格!那么是最美丽的了%

苏!再说”最美的老是最最可爱的%

格!当然了%

苏!那么”真正的受过乐的教育的人”对于同道”气味

相投”一见如故’可对于混身不和谐的人”他躲避之唯恐不

及%

格!对心灵上有缺点的人”他当然厌恶’但对于身体有

缺点的人”他还是可以爱慕的%

苏!听你话的意思”我猜想你有这样的好朋友”不过我

也同意你作这样的区别%只是请你告诉我!放纵和节制能够

并行不悖吗&

格!怎么能够呢&过分的快乐有如过分的痛苦可以叫人

*)( 理 想 国失态忘形!

苏”放纵会与别的任何德行并行不悖吗#

格”不能了!

苏”能与横暴与放肆并行不悖吗#

格”诚然了!

苏”还有什么快乐比起色欲更大更强烈的吗#

格”没有了$没有比这个更加疯狂的了!

苏”正确的爱难道不是对于美的有秩序的事物的一种有

节制的又和谐的爱吗#

格”我完全赞成!

苏”那么$正确的爱能让任何近乎疯狂和近乎放纵的东

西与它接近吗#

格”不能的!

苏”那样$正确的爱与纵情任性$泾渭分明!真正的爱

者与被爱者决不和淫荡之徒同其臭味!

格”是真的$苏格拉底$它们之间断无相似之处!

苏”这样好极了$在我们正要建立的城邦里$似乎我们

可以规定这样一条法律”一个爱者可以亲吻%昵近%抚摸被

爱者$象父亲对儿子一样&如要求被爱者做什么也肯定是出

于正意!在与被爱者的其他形式的接触中$他也永远不许有

任何越此轨道的举动$否则要指责他低级趣味$而没有真正

的音乐文艺的教养!

格”显然!

苏”那么$你也同意我们关于音乐教育的讨论可以到这

儿结束了吧#据我看来$这样结束是十分恰当的!音乐教育

理 想 国 )(’的最后目的在于达到对于美的爱!

格”我同意!

苏”音乐教育以后#应该让年轻人接受体育锻炼!

格”当然了!

苏”体育方面#我们的护卫者也必须从童年起便接受严

格的训练以至一生!我所见这样#不知你以为怎样$因为我

觉得凭一个好的身体#不一定就能造就好的心灵好的品格!反

之#有了好的心灵与品格就能使天赋的体质达到最好#你说

对吗$

格”我的想法同你完全一样的!

苏”我们倘若对于心灵充分加以训练#然后将保养身体

的细节交它负责#我们仅仅指出标准#不#你看这么样行吗$

格”可以!

苏”我们说过护卫者必须戒除酗酒#他们是世界上最不

应当闹酒的人#人一闹酒便胡涂了!

格”一个护卫者要另外一个护卫者去护卫他#天下哪里

有这样荒唐的事儿$

苏”关于食物应该怎样$我们的护卫者全都是最大竞赛

中的斗士#不是吗$

格”是的!

苏”如今我们所看到的那些斗士#他们保养身体的习惯

能适应这一任务吗$

格”或许可以凑合!

苏”啊#他们爱睡#这是一种于健康十分危险的习惯!你

注意到没有#他们一生几乎都在睡眠中度过#稍一偏离规定

&&% 理 想 国的饮食作息的生活方式!他们便要害严重的疾病吗”

格#我注意到了这类情况$

苏#那么!战争中的斗士应当需要更多样的锻炼$他们

有必要象终宵不眠的警犬%视觉与听觉都要极端敏锐%他们

在战斗的生活中!各种饮水各类食物都能下咽%烈日骄阳狂

风暴雨全都能泰然处之$

格#对极了$

苏#那么!难道最好的体育与我们刚才所描叙的音乐文

艺教育不是很相似相合吗”

格#你指的什么意思”

苏#这是指一种简单而又灵活的体育!特别是指为了备

战而进行的那种体育锻炼$

格#请问具体的办法$

苏#可以从荷马诗里学到办法$你知道在战争生活中英

雄们会餐的时候!荷马从不给他们鱼吃!虽然队伍就驻扎在

靠近赫勒斯滂特海岸那里%他也从不给他们炖肉吃!只给烤

肉!由于这东西战士最容易搞!只要找到火就行了!什么地

方都可以!不必随身带许多瓶瓶罐罐$

格#的确是如此$

苏#依我所知!荷马从未也提到过甜食$这不是每一个

从事锻炼的战士都可以理解的事情吗”&&要把他们的身体

练好!这种东西是肯定要戒掉的$

格#他们懂得这个道理!而且把这种东西戒除了$他们

做得十分对$

苏#那么!我的朋友!既然你觉得这是对的!你便当然

理 想 国 ’’’不会赞成叙拉古的宴会和西西里的菜肴了!

格”我不能赞成的!

苏”你也不会叫一个男子弄一个科林斯女郎来做他的情

人吧#如果要他把身体保养好的话!

格”当然不会了!

苏”你也不能赞成有著名的雅典糕点的吧$

格”肯定不会!

苏”我因以为所有这种混杂的饮食很象多音调多节奏的

诗歌作品!

格”显然!

苏”复杂的音乐产生放纵%复杂的食品产生疾病!至于

朴质的音乐文艺教育则会产生内心方面的节制#朴质的体育

锻炼就产生身体的健康!

格”很对!

苏”一旦放纵和疾病在城邦内泛滥流行#岂不要法庭药

铺到处都是#讼师医生趾高气扬#虽多数自由人也将会不得

不对他们鞠躬敬礼了!

格”这是势所必至的!

苏”奇货可居的医生&法官#不只为一般老百姓和手艺

人所需要#也为受过自由人种型教育的人们所需要!你们能

看见还有什么更足够证明一个城邦教育又丑又恶的呢$这些

法官&医生全是舶来品 ’你们因为自己中间缺少这种人才(#

你不以为这是教育丑恶可耻到了极点的明证吗$

格”没有比这种更加可耻的了!

苏”啊#还有一种情况你是不是觉得比刚才说的那类情

**) 理 想 国况还要可耻呢!一个人不只把自己的大部分时光花在法庭上

打官司”利而做原告”忽而当做被告#并且还由于不知怎样

生活更有意义”一天到晚耍弄滑头”颠倒是非”使用各种推

论$借口$诡计$阴谋”无理也要说出理来#而所有这一切

努力又都不过是为了无聊的争执%他由于不知道抛开那些漫

不经心的陪审员安排自己的生活要美好而高尚得多%

格&真的”这种比前面所讲的更加可耻%

苏&除了受伤或者偶得某种季节病而外”一个人到处求

医”岂不更是可耻!由于游手好闲与我们讲过的那种好吃贪

睡的生活方式”身子象一块沼泽地一样充满了风湿水气”逼

使阿斯克勒比斯的子孙们不得不创造出痢疾$腹胀之类的病

名来”岂不更加是可耻!

格&这的确是些古怪的医学名词%

苏&我想在阿斯克勒比斯本人的时期”是没有这类东西

的%我是根据特洛亚的故事这么推想的%当欧律皮吕斯在特

洛亚负伤时”那个妇人给他吃普拉纳酒”上面撒了许多大麦

粉和小块乳酪”显然是一服热药%那个时候所有医生并没有

说她用错了药”也没有说当看护的派特罗克洛斯犯了什么样

错误%

格&受了伤”给他服这类药的确是古怪%

苏&你如果记得在赫罗迪科斯以前医生并不用我们现在

的这些药物治病的话”你便不会感到古怪了%赫罗迪科斯是

一个教练员”由于他有病”他把体操和医术混而为一”结果

要折磨了自己”然后又折磨了很多后来人%

格&怎么会呢!

理 想 国 ((’苏!他身患不治之症”靠了长年不断的细心照料自己”竟

然活了好多年#但他的痼病始终没能治好#就这么着”他一

生除了医疗自己外”什么事都没干”一天到晚就是发愁有没

有疏略了规定的养生习惯$他依靠了自己的这套医术”在悲

苦的挣扎中夺得了年老而死的锦标#

格!这可是对于他医道的崇高奖品啊%

苏!他得之无愧呢#他这类人不知道”阿斯克勒比斯并

不是因为不知道或者不熟悉这种医道而不传给他的后代”而

是因为他懂得在有秩序的城邦里”每一个人全都有他应尽的

职务#人们没有工夫来生病”不可能一生没完没了地治病#在

工人中间我们看到这种情况会觉得荒唐不经的”但是在有钱

的人与所谓有福的人中间看到这种情况就视若无睹了#

格!怎么会是这么样的&

苏!一个木工当他病了要医生给他药吃”把病呕吐出来”

或把病下泻出来”或者用烧灼法或者动手术#但是”医生如

果叫他长期疗养搞满头包包扎扎的那一套”他会立即回答”说

他没有工夫生病”一天到晚想着病痛”把当前工作搁置一旁”

过这种日子没有意思#他便要同医生说声再会”回家仍去干

他原来的活儿去了#也许他身体居然变好了”活下去照常工

作”或许身体吃不消”抛弃一切麻烦”死了就算了#

格!这类人算作善于利用医道的人#

苏!是否因为他有一种工作要做”如果做不了”他便不

值得活下去&

格!显然是这样的#

苏!但是我们并不说一个有钱的人也有这种规定的工作

((’ 理 想 国要做!不做他便觉得不值得活下去”

格#依我所见!不是这样”

苏#哎呀$你有没有听到过福库利得斯说的话 %应该吃

饱饭之后讲道德”&

格#我想吃饱饭之前也应当讲道德”

苏#好!让我们不要同他在那一点上争吵”让我们先弄

清这一点#有钱人需不需要讲道德’如果不要讲!活了是否

有意思’一天到晚当心身体!对他们顺从福库利得斯的劝告!

有没有妨碍’虽然对于专搞木工以及其余工艺的人无疑是一

大障碍”

格#的确!在体育锻炼以外再过分注意身体!对这方面

是一个最大的妨碍”

苏#这样对于家务管理(军事服役(上班办公都造成了

不少累赘”最坏的是叫任何学习(思考或沉思冥想都变得困

难”自朝至暮老是疑心着神经紧张(头痛目眩!并且把这些

都委过于哲学研究!说它是总的起因”这样就使人老觉得身

上有这种那种的不舒服!老是烦恼”这对学习(沉思这类的

道德实践与锻炼几乎是一种绊脚石”

格#当然会是这样的”

苏#那么!我们可以说阿斯克勒比斯是早已知道这个道

理了)对于那些体质好而生活习惯健康!仅只有些局部疾病

的人!他教给了医疗方法!用药物或者外科手术将病治好!然

后吩咐他们照旧生活!不妨碍各个人尽公民的义务”至于内

部有严重全身性疾病的人!他不想用规定饮食以及使用逐渐

抽出或者注入的方法来给他们以医疗!让他痛苦地继续活下

理 想 国 ++*去!使他再产生体质同样糟糕的后代”对于体质不合一般标

准的病人!他则以为不值得去医治他!这种人因为对自己对

国家都没有什么用处”

格#按你说来!阿斯克勒比斯真是一个最有政治头脑的

人呀$

苏#显然是的”他的孩子们也是这样的人!在特洛亚战

场上都是好战士!又都是好医生!他们便是用我上面所说的

那种医疗方法给人治伤的”%%你这知道吗&墨涅拉俄斯被

潘达洛斯射了一箭!受了伤!他们把瘀血吸出来!敷上了些

缓解草药”

他们并没有给他规定饮食!同从前对欧律皮吕斯一样!他

们以为对于在受伤之前体质原来很好!生活简朴的人!受伤

以后敷这么一层草药就够了!虽然偶然也喝一种奶酒”可是

对于那些先天病弱又无节制的人!他们则认为这样的人活了

于己于人都无用处!他们的医道不是为了这班人服务的”这

种人虽然富过弥达斯!他们也不给他治疗”%%这些故事你

还记得吗&

格#你这么一说!阿斯克勒比斯的这些孩子真是了不起

呀$

苏#他们的确是这样”但是悲剧家们和诗人品达的说法

和我们的原则有分歧”他们说阿斯克勒比斯是阿波罗神的儿

子!他受了贿去医治一个要死的富人!因此被闪电打死”依

据前面我们说过的原则!我们不相信悲剧家和品达的说法”我

们认为!他如果是神的儿子!他肯定是不贪心的!如果他是

贪心的!他便不是神的儿子”

((’ 理 想 国格!就此为止”你说得再对不过了#可是苏格拉底”我

有一个问题”看你怎么回答$我们在城邦里要不要有好的医

生$是不是最好的医生应当是医治过最大多数病人的 %包括

天赋健全的和不健全的&$同样”最好的法官是否是同各式各

样品格的人都打过交道的$

苏!无疑我们要好的医生与好的法官#可是你知道我所

谓 ’好的(是什么意思吗$

格!我不知道”除非你来告诉我#

苏!好”让我来试一试看#我说你把两样不同的事儿混

在一个问题里了#

格!什么意思吗$

苏!假设医生从小就学医”对各色各样的病人都有接触”

对各种疾病还有过切身的体验 %如果他们自己体质并不太好

的话&”那么这样的医生确实可能成为极有本领的医生#因为

我想”他们并不是以身体医治身体”假设是以身体治身体”我

们就不应当让他们的身体有病或者继续有病#他们是用心灵

医治身体”心灵如果原来就是坏的或者变坏了的”他们就不

可能极好地医病了#

格!你说得对#

苏!至于法官”我的朋友”那是以心治心#内心决不可

以从小便与坏的心灵厮混在一起”更不可犯罪作恶去获得第

一手经验以便判案时可以很快地推测犯罪的过程”好似医生

诊断病人一样#相反”要做法官的人如果心灵确实美好公正”

判决正确”那么他们的心灵年轻时起就应当对于坏人坏事毫

不沾边”毫无往来#不过这样一来”好人在年轻时便显得比

理 想 国 **)较天真!容易受骗!由于他们心里没有坏人心类的那种原型”

格#他们的确有这体验”

苏#正因为这样!一个好的法官所以一定不是年轻人!而

是年纪大的人”他们是多年以后年龄大了学习了才知道不正

义是怎么回事的”他们懂得不正义!并不是把它作为自己心

灵里的东西来认识的!而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学会把它当

作别人心灵里的别人的东西来认识的!是只通过知识!而不

是通过本人的体验认识清楚不正义是那么大的一个邪恶的”

格#这样的法官将被以为是一位最高贵的法官”

苏# 而且是一个好的法官”你的问题的要旨就在 $好

的%这两个字上!有好心灵的人因为是 $好的%”而那种敏于

怀疑的狡诈之徒!以及那种自己干过许多坏事的人和以为自

己手段高明瞒得过人的人!当他和自己同类人打交道时!他

注视着自己心灵里的原型!便显得聪明而能干!可是当他和

好人或老一辈的人相处时!他便显得很蠢笨了!由于!不该

怀疑的他也怀疑”见了好人!他也不认识!他自己因为心里

没有好的原型”可是!因为他碰到的坏人比好人多得多!所

以不论他自己还是别人便都觉得他似乎是一个聪明人而不是

一个笨蛋了”

格#确实是这样”

苏#因而!好而明察的理想法官决不是这后一种人!而

是前一种人”因为邪恶决不能理解德性和邪恶本身!但天赋

的德性通过教育最后终能理解邪恶和德性本身”因而据我看

来!不是那类坏人而是这种好人!才会做一个明察的法官”

格#我赞成的”

’’& 理 想 国苏!那么”你要不要在城邦里把我们所讲过的医疗之术

以及司法之术制订为法律呢#这两个法律都对那些天赋健全

的公民的身体和心灵抱有好意$而对那些身体不健全的”城

邦便让其死去$那些心灵天生邪恶而且又无可救药的人”城

邦就毫不姑息处之以死%

格!这样做已经被证明对被处理者个人和城邦都是最好

的事情%

苏!这样”年轻人接受了我们曾经说过的那类简单的音

乐文艺教育的陶冶”养成了节制的良好习惯”他们显然能便

自己监督自己”不需要打官司了%

格!对%

苏!这种受过音乐教育的青年”运用体育锻炼 &他假使

愿意的话’”通过同样苦练的过程”他会变得根本不必要什么

医术”除非是万不得已%

格!我也这么想%

苏!再说”在不畏艰辛苦练身体的过程中”他的目的主

要在于锻炼他心灵的激情部分”不是仅仅为了增加体力”他

同普通运动员不一样”一般运动员只注意进规定的饮食”令

他们力气大胳膊粗而罢%

格!你说得很对%

苏!因而”把我们的教育建立在音乐和体育上的那些立

法家”其目的并不似有些人所想象的那样”在于用体育照顾

身体”用音乐照顾心灵%格劳孔”我可以这么说吗#

格!为何不可以#

苏!他们规定所要教音乐与体育主要是为了心灵%

理 想 国 ))(格!怎样会的”

苏!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生专搞体育运动而忽视音乐文艺

教育对心灵的影响是怎样的”反之#专搞音乐文艺而忽视体

育运动的影响又是怎样的”

格!你所指的是什么呢”

苏!我指的一是野蛮和残暴#另一是软弱与柔顺$

格!啊#极对$我注意到那些专搞体育锻炼的人往往变

得过度粗暴#那些专门搞音乐文艺的人又未免变得过度软弱$

苏!天性中的激情部分的确会产生野蛮%如加以适当训

练就可能成为勇敢#假如搞得过了头#便会变成残酷粗暴$

格!我也有这么看法$

苏!再说#温文是不是人性中爱智部分的一种性质”这

种性质过度发展是不是就会变为过分软弱#如培养适当便能

变得温文而秩序井然”是不是这样”

格!的确是这么样$

苏!可是我们说我们的护卫者需要两样品质兼而有之$

格!他们应当这样的$

苏!那么这两类品质要彼此和谐吗”

格!当然要的$

苏!有这类品质和谐存在的人#他的心灵就既温文而又

勇敢$

格!显然$

苏!没有这样和谐存在的人便既怯懦又粗野$

格!的确是这样$

苏!好%一个人假定纵情乐曲#让各种曲调唱腔#甜的&

)(’ 理 想 国软的!哭哭啼啼的 “如我们刚才所讲过的那些#$醍糊灌顶似

地$把耳朵当作漏斗$注入心灵深处$假设他全部时间都沉

溺于丝弦杂奏歌声宛转之间$初则激情部分 “如有的话#$象

铁似的由粗硬变为柔软$可以制成有用的器具%倘若他这样

继续下去$似着了魔似的$不能适可而止$他就开始融化了$

液化了$分解了%结果便会激情烟消云散$令他萎靡不振$成

为一个 &软弱的战士’%

格(很是%

苏(他如果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天性刚强的人$这种萎靡

不振的恶果很快就会出现%如果原本是一个刚强的人$经过

刺激情绪就会变得容易生气$不稳定$也容易平静%结果便

成为了一个爱同人吵架爱发脾气的喜怒无常的性情乖张的

人%

格(确实是这样%

苏(再说$一个人如果全副精神致力于身体的锻炼$胃

口好而食量大$又从来不学文艺和哲学$起初他会变得身强

力壮$心灵充满自信$整个人变得比起原来更勇敢%你看他

会这样吗)

格(他真是会这种样子的%

苏(不过$要是他除了搞体操训练之外$别无用心$怕

见文艺之神$结果会怎样呢)对于学习科研从来没有尝过一

点儿滋味$对于辩证推理更是一窍不通$他可能存在的心灵

深处爱智之火光难道不会变得微弱暗淡吗)因为心灵没有得

到启发和培育$感觉接受能力没有得到磨练$他会变得耳不

聪而目不明%不是吗)

理 想 国 *+*格!显然是的”

苏!结果#我认为这种人会成为一个厌恶理论不知文艺

的人#他不必论证说服别人#而是象一只野兽般地用暴力和

蛮干达到自己的一切目的”在无知粗野中过一种不和谐的无

礼貌的生活”

格!完全是这样的”

苏!为了这两者#似乎有两种技术$$音乐和体育 %我

要讲这是某一位神赐给我们人类的&$$服务于人的两个部

分$$爱智部分和激情部分”这不是为了心灵和身体 %虽顺

便附带也为了心灵和身体&#而是为了叫爱智和激情这两部分

弛张得宜配合适当#达到和谐”

格!看来是如此”

苏!因而#那种能把音乐和体育配合得最好#能最为比

例适合地把两者应用到心灵上的人#我们称他们为最完美最

和谐的音乐家应该是最适当的#远比叫一般只知和弦弹琴的

人为音乐家更适当”

格!说得有理#苏格拉底”

苏!那么#格劳孔#在这方面#是不是我们也需要一个

常设的监护人呢#假设城邦的宪法要加以监视的话’

格!当然很必要”

苏!关于教育与培养公民的原则纲要就是这些”一一细

述他们的打猎(跳舞(跑狗(竞技(赛马#试问有什么必要

呢’细节必须符合纲要#大纲定了#细节便不难发现#这是

一清二楚的事情”

格!或许便不困难了”

*)) 理 想 国苏!那么好”下面我们就要确定什么呢#是否要决定”公

民里面哪些人是统治者”哪些人是被统治者呢#

格!诚然是的$

苏!统治者必须是年纪大一点的”被统治者必须是年纪

小一点的$这肯定吗#

格!诚然$

苏!统治者必定是他们中间最好的人$这也是显然的吗#

格!也是很明显的$

苏!最好的农民是最善长于种田的人”是吗#

格!是的$

苏!那么”既然现在要选择的是护卫者中最好的”我们

不是要选择最善长于护卫国家的人吗#

格!对$

苏!那么”他们首先除了应当是有护卫国家的智慧和能

力的人而外”难道不还应该是一些真正关注国家利益的人吗#

格!显然应该是$

苏!一个人老最关注他所爱的东西$

格!必定如此$

苏!对”一个人总是最爱那些他认为与自己有一致利益”

与自己得失祸福与共的东西的$

格!的确是如此$

苏!那么”我们必须从所有护卫者里选择在我们观察中

显得最愿毕生鞠躬尽瘁”为了国家利益效劳”而绝不愿做任

何不利于国家的事儿的人$

格!选拔这些人是最恰当的了$

理 想 国 ’&%苏!其次”我觉得”我们随时还得考察他们”看他们是

否能终身保持这种护卫国家的信念了”是否既非魔术又非武

力所能于不知不觉之间使他们放弃为国尽力的信念的#

格!你所说的 $放弃%是什么意思呢#

苏!让我来告诉你&我觉得”一个意见之离开心灵”或

许为自愿的”或者为不自愿的&一个错误意见离开学好了的

人是自愿的离开”一切正确的意见的离开是不自愿的离开&

格!我理解自愿的那个”可是我希望听你讲一讲不自愿

的那个&

苏!啊”可以&人们总是不愿意失掉好的东西”而愿意

丢掉坏的东西”你同意我这种想法吗#难道在真理上的受骗

不是坏事”得到真理不是好事吗#你不以为取得反映真实的

意见难道是得到真理吗#

格!你说得极对&我也认为”人们的正确意见总是不愿

被剥夺的&

苏!不自愿的放弃老是发生在人们被巧取豪夺’’或被

欺骗诱惑或被强力压迫的情形下&

格!此时你讲的巧取豪夺的两种情况是什么意思我都不

懂&

苏!我肯定是象悲剧角色在讲话”有点晦涩了&所谓

$被欺骗诱惑%”我的意思是指人们通过辩论”被人说服了”或

经过一段时间忘掉了”于不知不觉间放弃了原来的意见&现

在也许你懂了吧#

格!对&

苏!所谓 $被强力压迫%”我的意思是指有些困苦或者忧

*)( 理 想 国患逼得人们改变了原来有的意见!

格”我也懂了!我想你所说的是很对的!

苏”至于 #被欺骗诱惑者$我想你会同意我是指那类人”

他们或者怕字当头%受享乐引诱%有所畏惧%改掉了意见!

格”是的%凡是带着欺骗性的东西%老是起一种魔术般

的迷惑作用!

苏”言归正传%我们必须寻找孜孜不倦坚持原则为他们

所以为的国家利益服务的那些护卫者!我们必须从他们幼年

时起%便考察他们%要他们做工作%在工作中考察他们!其

中有的人可能会忘掉那个原则%受了欺骗!我们必须选择那

些不忘掉原则的%不易受骗的人当做护卫者%而舍弃其余的

人!你赞同吗&

格”赞成!

苏”再者%劳筋骨’苦心志%见贤思齐%我们也要在这

些方面留意考察他们!

格”正是!

苏”好%让我们再进行第三种反欺骗诱惑的考察%看他

们是不是经得住!你知道人们把小马带到嘈杂喧闹的地方去%

看它们怕不怕(同样%我们也要把年轻人放到贫穷忧患里去%

然后再把他们放到锦衣玉食的环境中去%同时%比起人们用

烈火炼金制造金器还要细心认真得多地去考察他们%看他们

受不受外界的引诱%是不是会泰然无动于衷%守身如玉%做

一个自己的好的护卫者%是不是能护卫自己已经受的文化修

养%维持那些心灵状态在他身上的谐和和真正的节奏 )这样

的人对国家对自己是最有用的*!人们从童年’青年以至成年

理 想 国 -,+经过考验!无懈可击!我们必须把这种人一定为国家的统治

者和护卫者”当他生的时候应该给予荣誉!死了之后应该给

他举行公葬和其他的纪念活动”那些不合格的人应当予以排

斥”格劳孔啊#我想这就是我们选择和任命统治者和护卫者

的总办法”当然这只是个大纲!并不是什么细节都举列出来

了”

格$我同意!大体上我也觉得事情应当这样做”

苏$我们的确可在最完全的涵义上称这些人为护卫者”对

外他们警惕着敌人!内部注意朋友!以致朋友不愿!敌人不

敢危害城邦”至于刚才我们称之为护卫者的那些人中的年轻

人!则我们叫之为辅助者或者助手!他们是在执行统治者法

令的”是这样吧%

格$我也以为是这样”

苏$不久之前!我们刚谈到过偶然使用假话的问题!我

们现在或许可以用什么方法说一个那样的高贵的假话!令统

治者自己相信 &如果有可能的话’!或者至少使城邦里其他的

人相信 &如果不能叫统治者相信的话’”

格$什么假话呢%

苏$并没什么新鲜的”这是一个老早以前在世界上很多

地方流传过的腓尼基人的传说”它是诗人告诉我们!而我们

也信以为真的一个故事”但是这样的故事在今天我们已经听

不到!也不大可能再听到!它也没有任何说服力可以叫人相

信的了”

格$你好像吞吞吐吐的很不愿意直说出来”

苏$等我讲了你便会懂得我为什么不肯直说了”

*)( 理 想 国格!快说吧”不要害怕#

苏!那么好”我便来讲吧#不过”我还是没有把握我是

否能有勇气”是否会找到什么语言来表达我的意思”首先说

服统治者们自己和军队”其次说服城邦的其他人!我们给他

们教育与培养”其实他们一切如在梦中#他们实际上是在地

球深处被孕育被陶铸成的”他们的武器同装备也是在那里制

造的$地球是他们的母亲”把他们抚养大了”送他们到世界

上来#他们肯定要把他们出生的土地看作母亲当作保姆”念

念不忘”御侮抗敌”卫国保乡”团结一致”有如亲生兄弟一

家人似的#

格!现在我明白你刚刚为什么欲言又止”不肯把这个荒

唐故事直说出来的了#

苏!我这样做自有我的理由$不去管它”且听下文#我

们将要在故事里告诉他们!他们虽一土所生”彼此都是兄弟”

但是老天铸造他们的时候”在有些人的身上加入了黄金”这

些人因此是最可以宝贵的”是统治者#在辅助者 %战士&的

身上加入了白银#在农民以及其他技工身上加入了铁和铜#但

是又由于同属一类”虽则父子天赋相承”有时不免金父生银

子”银父生金子”错综变化”不一而足#上天因此给统治者

的命令最重要的就是要他们做后代的好护卫者”要他们极端

注意在后代灵魂深处所混合的究竟是哪一种金属#如果他们

的孩子心灵里混入了一些废铜烂铁”他们决对不能稍存姑息”

应当把他们放到恰如其分的位置上去”安置于工人农民之间$

假设农民工人的后辈中间发现其天赋中有金有银者”他们就

要重视他”把他提升到护卫者或者辅助者中间去#须知”神

理 想 国 )(’谕曾经说过 !铜铁当道”国破家亡#”你看你有无办法叫他们

相信这个荒唐的故事$

格%不”这些人是永久不会相信这样故事的&不过我看

他们的下一代会相信的”后代的后代子子孙孙迟早老会相信

的&

苏%我想我是理解你的意思的&换句话说”这样影响还

是好的”可以叫他们倾向于爱护他们的国家与他们相互爱护&

我想就这样口头相传让它流传下去吧’

让我们现在武装这些大地的子孙们”指导他们在统治者

的导引下迈步前进&叫他们去看看城邦里最适宜于扎营的地

方”从那里他们可以对内镇压不法之徒”对外抵抗虎狼般的

入侵之敌&扎入营盘祭过神明之后”他们必得做窝&你同意

我这个说法吗$

格%我同意&

苏%这些窝要能夏天宽敞冬天暖和吗$

格%当然是的&因而我想你是指他们的住处&

苏%是的”我是指兵士的营房”而不是指商人的住所&

格%这两者分别在哪儿$

苏%让我来告诉你&对牧羊人来说”人世上最可耻最可

怕的事情实在莫过于把那些帮助他们管羊群的猎犬饲养成这

个样子%它们或者因放纵或因饥饿或因别的坏脾气”反而去

打击和伤害所保管的羊群”它们倒很象是豺狼而不似是猎犬

了&

格%的确是可怕&

苏%那么我们要不要注意用我们所能的一切方法阻止我

*)( 理 想 国们的助手用这样任何的态度来对付人民!而且由于自己比较

强!因而使自己由一个温和的朋友变成了一个野蛮的主子呢”

格#我们必定要如此$

苏#他们如果受过真正好的教育!他们在这方面不就有

了主要的保证了吗”

格#他们已受过很好教育了呀%

苏#我们还不能肯定地说!亲爱的格劳孔!不过我们可

以肯定正在说的那句话!他们一定要有正确的教育 &不管它

是什么’!让他们不只能够对他们自己温文和蔼!而且对他们

所治理的人们也和蔼温文$

格#这话非常对$

苏#那么!除了好的教育以外!任何明白事理的人都要

说!必须让我们给他们住处给他们别的东西!使他们得以安

心去做优秀的保卫者!却不要迫使他们在老百姓中间为非作

歹$

格#这话说得很好$

苏#好!请考虑一下!他们要假设做优秀的护卫者!象

我们所希望的那样!下述这种生活方式!这种住处能行吗”第

一!除了绝对的必需品之外!他们任何人不得有任何私产$第

二!任何人不应该有不是大家所公有的房屋或仓库$说到他

们的食粮则由其他公民供应!能够作为打仗既智且勇的护卫

者职务的报酬!按照需要!每年定量分给!既不让多余!也

不使短缺$他们必须同住同吃!象士兵在战场上一样$至于

金银我们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已从神明处得到了金银!藏

在心灵深处!他们更不需要人世间的金银了$他们不应该使

理 想 国 *)(它同世俗的金银混杂在一起而受到沾污!因为世俗的金银是

罪恶之源”心灵深处的金银是无瑕纯洁的至宝#国民之中只

有这些护卫者不敢跟金和银发生任何关系”甚至不敢接触它

们”不敢与它们同居一室”他们不敢在身上挂一点金银的装

饰品或者用金杯银杯喝一点儿酒!他们就如此来拯救他们的

国家”拯救他们自己#他们要是在任何时候获得一些土地$房

屋或金钱”他们就要去搞农业$做买卖”就不再会搞政治做

护卫者了#他们就从人民的盟友蜕变为人民的敌人与暴君了!

他们恨人民”人民恨他们!他们也会算计人民”人民就要谋

图打倒他们!他们终身在恐惧之中”他们便会惧怕人民超过

惧怕国外的敌人#结果就会是”他们和国家一同走上灭亡之

路”同归于尽#

苏%按照以上所有的理由”让我们就怎么样供给护卫者

以住处及其它的一切达成一致意见”而且制定为法律吧#我

们要否如此&

格%肯定要#

)(’ 理 想 国第 四 卷

!至此阿得曼托斯插进来提出一个问题”#

阿$苏格拉底%有人如果反对你的主张%说你这是要使

我们的护卫者成为完全没有任何幸福的人%令他们自己成为

自己不幸的原因&虽然城邦确乎是他们的%但他们从城邦得

不到任何好处%他们不能象平常人那样获得土地%置办各种

奢侈的家具%建造华丽的住宅%以自己的东西献祭神明%款

待宾客%以争取神和人的欢心%他们也不能有你刚刚所提到

的金和银以及凡希望幸福的人们常有的一切&我们的护卫者

竟然穷得全象那些驻防城市的雇佣兵%除了站岗放哨之外什

么事都没有份儿那样”’’对于这样指责你怎么答复呢(

苏$嗯%我还可以帮他们补充呢$我们的护卫者只能得

到吃的%除此以外%他们不能象别的人那样%再取得别的报

酬&所以%他们要到那里去却不能到那里去&他们没钱给情

人馈赠礼品%或在其他方面象那些被以为幸福的人那样随心

所欲地花钱”诸如这样的指责我还可以补充许许多多呢”

阿$这些话如果一并包括在指责里%又怎么样呢(

苏$你是问我们如何解答吗(

阿$对”

理 想 国 )*)苏!我们假如沿着这个路子论证下去”我相信我们会找

到答案的#我们的答案将是!我们的护卫者过着刚才所描述

的这种生活而被说成是最幸福的”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因为”我们建立这个国家的目标并不是为了某一个阶级的单

独突出的幸福”却是为了全体公民的最大的幸福$因为”我

们认为于一个这样的城邦里最有可能找到正义”而在一个建

立得最糟的城邦里最有可能找到不正义#等到我们把正义的

国家和不正义的国家都找到了以后”我们或许可以作出判断”

说出这两种国家哪一种幸福了#当前我认为我们的首要任务

乃是铸造出一个幸福国家的模型来”却不是支离破碎地铸造

一个为了少数人幸福的国家”而是铸造一个整体的幸福国家#

%我们等一会儿还要考察相反的那种国家#&打个比方”譬如

我们要给一个塑像画上彩色”有人过来跟我说!’你为什么不

把最美的紫色用到身体中最美的部分((眼睛上去”而把眼

睛画成了黑色的呢)*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完全可以认为以下回

答是正确的!’你这是不知道”我们是不应该这样来美化眼睛

的”否则”眼睛看上去就不象眼睛了#别的器官也这样#我

们应该使五官都有其应有的样子而造成整体美#*我因此说!

别来硬要我们给护卫者以那种幸福”否则就使他们不成其为

护卫者了#要知道”我们也可以给我们的农民穿上礼袍戴上

金冠”地里的活儿”他们爱干多少就干多少$使我们的陶工

也卧榻斜倚”炉边宴会”吃喝玩乐”说到制作陶器的事”爱

干多少就干多少$所有其他的人我们也都可以这样使他们幸

福$这样一来就全国人民都幸福啦#不过我们不这样认为#因

为”我们如果信了你的话”农民将不成其为农民”陶工将不

-,+ 理 想 国成其为陶工!其他各种人也将不会是组成国家一个部分的他

们那种人了”这种现象出现在别人身上问题还不大!譬如一

个皮匠!他腐败了!不愿干皮匠活儿!问题还不大”但是!如

果作为法律和国家保卫者的那种人不成其为护卫者了!或仅

仅好像是护卫者!那么你可以看到他们将令整个国家完全毁

灭!相反!只要护卫者成其为护卫者就能使国家有良好的秩

序和幸福”我们是要我们的护卫者成为真正的护国者而不是

覆国者”可是那些与我们主张相反的人!他们心里所想的只

是正在宴席上饮酒作乐的农民!却并不是正在履行对国家职

责的公民”若是这样!我们说的就是两码事了!他们所说的

不是一个国家”所以!在任用我们的护卫者时!我们必须考

虑!我们是否必须割裂开来单独注意他们的最大幸福!或者

说!能否把这个幸福原则不放在国家里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

我们应该劝导护卫者及其辅助者!竭力尽责!做好自己的工

作”也劝导其他的人!大家和他们一样”如此一来!整个国

家将得到非常和谐的发展!各个阶级将得到自然赋予他们的

那份幸福”

阿#我觉得你说得非常对”

苏#我还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是不是同意”

阿#什么样的想法$

苏#有两个原因似乎能让技艺退化”

阿#哪两个原因呢$

苏#穷与富”

阿#它们又怎么使技艺退化的呢$

苏#是这样的#当一个陶工变富了时!请想一想看!他

理 想 国 &%%还会勤苦地对待他的手艺吗!

阿”肯定不会#

苏”他将日益懒惰和马虎$是吗!

阿”一定是这样#

苏”他结果将成为一个日益蹩脚的陶工$是吗!

阿”是的$大大地退化#

苏”可是$如果他没有钱$不能买工具器械$他也不能

把自己的工作做得那么好$他也不能将自己的儿子或徒弟教

得那么好#

阿”定然不会#

苏”因所以贫和富这两个原因都能使手艺人和他们的手

艺退化$对吗!

阿”当然是如此#

苏”所以$如所看到的$我们在这里发现了第二害$它

们是护卫者必须尽一切努力防止其在某个时候静悄悄地摸入

城邦的#

阿”什么害呀!

苏”贫与富呀#富则懒散%奢侈和要求变革$贫则粗野%

低劣$也要求变革#

阿”的确是这样&可是$苏格拉底啊$我还要请问$如

果我们国家没有钱财物资$我们城邦如何能进行战争呢!尤

其是一旦不得不和一个富足而又强大的城邦作战时#

苏”很明显$和一个这样的敌人作战是比较困难的&可

是和两个这样的敌人作战$却比较容易#

阿”这又是什么意思!

)(’ 理 想 国苏!首先”请告诉我”如果不得不打仗”我方会是受过

训练的战士”而对方则是富人组成的军队”是吗#

阿!的确是这样的$

苏!阿得曼托斯”你不觉得”精于拳术的人只需一个就

可以轻易地胜过两个对拳术一窍不通的胖大个儿的富人吗#

阿!两个人假如同时向一个人进攻”我认为这一个人不

见得能轻易取胜$

苏!如果他能以脱身在前面逃”此后返身将两对手中之

先追到者击倒”如果他能在如火的烈日之下多次这样做”他

也不能取胜吗#如此一个斗士不能甚至击倒更多的那种对手

吗#

阿!如能那样”当然胜利就没任何可奇怪的了$

苏!你不认为和军事方面比较起来”富人在拳术方面的

知识和经验要多些吗#

阿!在我看来也是的$

苏!所以”我们的拳斗士大概是容易击败数量比他多两

倍%三倍的对手的$

阿!我同意你的看法”因为我感到你说得有道理$

苏!假使我们派遣一名使节到两敌国之一去”把真实情

况告诉他们!金银这东西我们是没有也不容许有的”但他们

可以有”他们因此还是来帮助我们作战”虏掠另一敌国的好$

听到这些话”有谁愿去和瘦而有力的狗打”却不愿意和狗在

一边去攻打那肥而弱的羊呢#

阿!我想不会有谁愿意与狗打的$但是很多国家的财富

聚集到一个国家去了”对于这个穷国可能有一种危险$

理 想 国 (’&苏!对于与我们所建立的这个城邦不同的任何别的国家”

你如果认为值得把它称呼为

#

#

个国家”那就极其天真了$

阿!那怎么叫它呢%

苏!称呼别的国家时”&国家’这个名词必须用复数形式”

因为它们每一个都是许多个而不是一个”正如戏曲里所说的

那样$无论什么样的国家”都分成互相敌对的两个部分”一

为穷人的”一为富人的”并且这两个部分各自内部还分成许

多个更小的对立部分$如果你把它们都当作许多个”并且把

其中一些个的权力(财富或人口许给另一些个部分”那么你

就会永远有许多的盟友和不多的敌人$你们的国家只要仍在

认真地执行这一既定方针”就会是极其强大的$我所说的最

强大不是指名义上的强大”而是指实际上的强大”它即使只

有一千名战士也罢$如我们拟议中的城邦这样规模而又 &

#

#

#

个’的国家”不论在希腊还是在希腊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

很难找得到的”而 &

#

#

#

#

#

个’的国家”比我们大许多许

多倍的你也可以找得到$你或许将有不同的想法吧%

阿!没有”这真的$

苏!所以我国的当政者在考虑城邦的规模或者要拥有的

疆土大小时似乎应该规定一个不能超过的最佳限度$

阿!所以什么限度最佳呢%

苏!国家大到还能保持统一))我以为这就是最佳限度”

不能超出它$

阿!这很好$

苏!所以”这是我们必须交给我们国家的护卫者的又一

项使命”即尽一切办法守卫着我们的城邦”让它不要太小”也

,+* 理 想 国不要仅仅是看上去非常大!而要让它成为一个够大的且又统

一的城邦”

阿#我们交给他们的这个使命或许算不上一个十分难的

使命”

苏#还有一个更容易的使命!在前面我们说到过的!即

假使护卫者的后裔变低劣了!应把他降入其他阶级!低等阶

级的子孙如果天赋优秀!应将他提升为护卫者”这用意在于

昭示#全体公民无例外地!每个人天赋适合做什么!就应派

给他一个什么任务!以便大家各就各业!一个人就是一个人

而不是多个人!整个城邦这样成为统一的一个而不是分裂的

多个”

阿#是的!这个使命比那个还要来得更容易”

苏#我的好阿得曼托斯!我们责成我国当政者做的这些

事并不象也许有人以为的那样!是很多的困难的使命!它们

都是容易做得到的!当政者只需注意一件大家常说的所谓大

事就行了”$我不喜欢称之为 %大事&!而宁愿称其为 %能解

决问题的事&”’

阿#这又是什么事呢(

苏#教育和培养”因为!人们假如受了良好的教育就能

成为事理通达的人!那么他们就很容易明白!处理所有这类

事情还有我此刻没有谈及的别的一些事情!例如婚姻嫁娶以

及生儿育女))处理所有这一切应当都本着一个原则!即似

俗话所说的!%朋友之间不分彼此&”

阿#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苏#并且!国家一旦很好地动起来!就会象轮子转动一

理 想 国 ,+*般!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前进”因良好的培养与教育造成良好

的身体素质!良好的身体素质再接受良好的教育!产生出比

前代更好的体质!这除了有利于别的目的之外!也有利于人

种的进步!如其他动物一样”

阿#很有道理”

苏#所以扼要地说!我国的领袖们必须坚持注视着这一

点!国家不让在不知不觉中败坏了”他们必须始终守护着它!

不令体育和音乐翻新!违犯了固有的秩序”他们必须竭力地

守护着”当有人说!人们最爱听歌手们唱那最新的歌时!他

们为担心!人们可能会理解为!诗人称誉的不是新歌!而是

花样新的歌!因此领袖们自己应当不去称赞这种东西!并且

应当指出这不是诗人的用意所在”因为音乐的任何翻新对整

个国家是充满危险的!应当预先防止”因为!国家若非根本

大法有所变动!音乐风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这是戴

蒙这样说的!这话我相信他”

阿#是的”你也将我算作赞成这话的一个吧”

苏#所以!我们的护卫者看来必须就在这里$$在音乐

中$$布防设哨”

阿#这种非法的确易于静悄悄地潜入”

苏#是的”因为它被认为不过是一种游戏!不造成任何

危害”

阿#别的害处是没有!它不过一点点地渗透!悄悄地流

入人的性格和习惯!再以渐大的力量由此流入人与人之间的

关系!再由人与人的关系肆无忌惮地流向法律与政治制度!苏

格拉底呀!它终于破坏了公私方面的所有一切”

’&% 理 想 国苏!呀”是如此吗#

阿!我相信是如此$

苏!那么%就我们开头说的%我们的孩子必须参加符合

法律精神的正当游戏$因为%游戏如果是不符合法律的游戏%

孩子们也将成为违反法律的孩子%他们便不可能成为品行端

正的守法公民了$

阿!肯定这样$

苏!所以%孩子们如果从一开始做游戏起就能借助于音

乐养成遵守法律的精神%而这种守法精神又反过来反对不法

的娱乐%那么这种守法精神就会处处支配着孩子们的行为%令

他们健康成长$国家一旦发生任何变革%他们就会起来恢复

固有的秩序$

阿!确实如此$

苏!在这样的教育中孩子们长大成人%他们就能自己去

重新发现那些已为前辈全都废弃了的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一些

规矩$

阿!哪些规矩#

苏!例如下述这些!年轻人看到年长者来到必须肃静&要

起立让坐以表示敬意&对父母要尽孝道&还要注意发式’袍

服’鞋履&总之体态举止%以及其他的诸如此类%都要注意$

你也许有不同看法吧#

阿!我与你看法相同$

苏!可是%我认为把这些规矩订成法律是愚蠢的$因为%

仅仅订成条款写在纸上%这种法律是得不到遵守的%也是不

能持久的$

理 想 国 *)(阿!那么好”它们怎样才能得到遵守呢#

苏!阿得曼托斯啊”从小所受的教育的一个人将他往哪

里引导”却能决定他后来往哪里走$ %同声相应”同气相

求&’’事情不老是这样吗#

阿!确实是这样$

苏!直到达到一个重大的结果”也许这个结果是好的”也

许是不好的$

阿!当然$

苏!由于这些理由”所以不想再把这种事情制订成法律

了$

阿!理由很充足$

苏!可是”关于商业”人们在市场上的互相交易”你如

果愿意的话”还有”和手工工人的契约”对于侮辱和伤害的

诉讼”关于民事案件的起诉和陪审员的选取这些问题”还可

能有人会提出关于市场上及海港上必须征收的赋税问题$总

之”公安的(市场的(海港的规则”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事

情”我的天哪”是不是全要我们来一一将之订成法律呢#

阿!不”对于优秀的人”将这么许多的法律条文强加给

他们是不恰当的$需要什么规则”大多数他们自己会很容易

发现的$

苏!对”朋友”神明只须保佑他们能保存住我们已给他

们订定的那些法律”也就可以了$

阿!否则的话”他们会永无止境地从事制订这类繁琐的

法律”并为使它们达到完善把自己的一生都用来修改这些法

律$

+*) 理 想 国苏!你的意思是说”这种人的生活很似那些纵欲无度而

成痼疾的人不愿放弃对健康不利的生活方式一样#

阿!十分是的#

苏!当然”他们过着极乐生活#他们虽然就医服药但一

无效果”只有使疾病更复杂并加重!他们还一直指望有人能

告诉他们一种灵丹妙药”让他们可以恢复健康#

阿!患有这种疾病的人大半这副样子#

苏!是的”并且有趣的是”谁对他们说实话”告诉他们!

他们如果不停止大吃大喝”寻花问柳”游手好闲”那么显而

易见”不论药物还是烧灼法还是外科手术”是咒语还是符!

或别的任何治疗方法都治不好他们的病#$$谁对他们如此

说”他们就会把谁当做自己最可恶的敌人#

阿!根本谈不上有趣”因为对说老实话的人生气是当作

不好的#

苏!我觉得你对这种人好象没有好感#

阿!当然没有好感#

苏!一个国家假如也象我刚才说的那种人那样行事”你

大概也不会称赞它的行为的#你没有看到有些国家的行为也

是这样的吗%那里政治不良”却禁止公民触动整个国家制度”

任何企图改变国家制度的要处以死刑&但同时不论什么人”他

只要能极为热忱地为生活在这种不良政治秩序下的公民服

务”为了讨好他们不惜奉承巴结”能懂得他们的心意”很好

地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就把这种人被视为优秀的有大智大

慧的人并给予尊敬#

阿!是的”我认为这种国家的行为与那种病人的行为是

理 想 国 ’(’一样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称颂它”

苏#可是!对那些愿为这种国家热诚服务的人又怎么样

呢$你能不称赞他们的勇敢和不计个人利害的精神吗$

阿#我称赞他们!却不称赞其中那些缺乏自知之明的!有

许多人因为称赞他们而竟以为自己真乃一个政治家了的人

们”

苏#你的意思是什么呢$你不原谅他们一些吗$一个人

不会量尺寸!另外有很多人也不会量尺寸!可他们告诉他说

他身长四肘尺!你认为他能不相信这个有关他身长的说法吗$

阿#他怎能不相信呢$

苏#所以!你别对他们生气”因为!他们不也挺可怜吗$

他们象我刚刚说过的那样不停地制订和修改法律!总希望找

到一个办法来杜绝商业上的和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其他方面的

弊端!他们不明白!如此做他们其实等于在砍九头蛇的脑袋”

阿#的确!他们所做的正是这种事”

苏#所以我认为!真正的立法家把力气不应当花在法律

和宪法方面做这一类的事情!不论是在政治秩序不好的国家

还是在政治秩序良好的国家#在政治秩序不良的国家里因为

法律与宪法是无济于事的!而在秩序良好的国家里法律和宪

法有的不难设计出来!有的则可以从前人的法律条例中极其

方便地引申出来”

阿#那么!在立法方面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干的呢$

苏#没什么还要我们做的!特尔斐的阿波罗还有事要做!

他还有最崇高最重大和最主要的法律要规定”

阿#有哪一些$

’&% 理 想 国苏!祭神的庙宇及仪式”以及对于神#半神和英雄崇拜

的其他形式”还有对死者的殡葬以及安魂退鬼所必须举行的

仪式$这些事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我们作为一个城邦的建立

者”假如是有头脑的”也不会把有关这些事的法律委诸别的

解释者而不委诸我们祖传的这位神的$因为”这神乃是给全

人类解释他们祖先的这些宗教律令的神”我们的祖先正是在

这位大神的设在大地中央的脐石上的神座上来传达他的解释

的$

阿!你说得十分好”我们定如此做$

苏!所以”阿里斯同之子”你们的城邦已可以说是建立

起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从某个地方弄到足够的灯光来

照明”以便你自己”还要叫来你的兄弟”玻勒马霍斯和其它

朋友来帮你一起”寻找一下”我们看看是否能用什么办法发

现”在城里什么地方有正义”在什么地方又有不正义”两者

之间区别在何处”以及想要得到幸福的人必须具有正义呢还

是不正义”无论诸神和人们是不是知道$

格劳孔!废话”你曾经答应要亲自寻找正义的$你曾说

过”如果你不想一切办法尽力帮助正义”就是很不虔敬的人$

苏!我确实曾这样说过”我必须这样做”只是你也应助

我一臂之力$

格!我们很愿意$

苏!所以我希望用如下的办法找到它$我认为假定我们

的城邦已经正确地建立起来了”它就应是善的$

格!一定的$

苏!那么可想而知”这个国家一定是勇敢的#智慧的#节

理 想 国 ’&%制的与正义的!

格”这是非常明白的!

苏”所以#我们在这个国家里假定找到了这些性质之一

种#那么#我们还没有找到的就是剩下的那几种性质了!对

不对$

格”怎会不对呢$

苏”正如另外有四个东西#我们要在某事物里如果寻求

它们之中的某一个#而一开始便找到了它#那么这在我们就

很满意了!可是#我们如果所找到的是另外三个#那么这也

足以使我们知道我们所要寻求的那第四个了#因它不可能是

别的#却只能是剩下来的那一个!

格”说得很对!

苏”这样的话#我们既然现在所要寻求的东西也是四个#

我们不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寻求它们吗$

格”诚然可以!

苏”并且在我们国家中我清清楚楚看到的第一件东西便

是智慧#而这个东西显得有点奇特之处!

格”又有什么奇特之处$

苏”我认为我们所描述的这个国家的确是智慧的#因它

是有很好的谋划的#不是吗$

格”是的!

苏”好的谋划这东西本身显然是一种知识!因为#之所

以有好的谋划#正是由于具有知识而不是由于无知!

格”显然是如此!

苏”可是在一个国家里有着许多种的知识!

&%% 理 想 国格!当然”

苏!那么#一个国家之所以称为有智慧及有好的谋划#是

否由于它的木工知识呢$

格!绝对不是”用这个只能说这个国家有发达的木器制

造业”

苏!如此看来#不能因为一个国家有制造木器的知识#能

谋划生产最好的木器#而被称为有智慧”

格!当然不能”

苏!那么#能不能因它长于制造铜器或其它这一类东西

就被称为有智慧呢$

格!不能#根本不可能”

苏!我想#也不能凭农业生产的知识吧%因这种知识只

能让它有农业发达之名”

格!我想是如此”

苏!在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这个国家里#是否有某些公

民具有一种知识#这种知识并不是用来考虑国中某个特定方

面事情的#却只是用来考虑整个国家大事#改进它的对内对

外关系的呢$

格!是的#恰好确实有这样一种知识”

苏!这是一种什么知识呢$它又在哪里啊$

格!这种知识是护国者的知识#这类知识是在我们刚才

称为严格意义下的护国者的那些统治者之中”

苏!那么#你打算有这种知识的国家用什么名称来称呼

它呢$

格!我要说它是深谋远虑的#且真正有智慧的”

理 想 国 (’&苏!你认为在我们的国家里究竟是哪一种人多”是铜匠

多呢#还是这种真正的护国者多呢”

格!当然是铜匠多得很多$

苏!与各种具有某个特定方面知识而得到某种与职业有

关的名称的人相比#这类护国者是不是最少呢”

格!少得很多$

苏!依此可见#一个按照自然建立起来的国家#整个其

所以被说成是有智慧的#乃是由于它的人数最少的那个部分

与这个部分中的最小一部分#这些领导着和统治着它的人们

所具有的知识$并且#所知道的#只有这种知识才配称为智

慧#而能够具有这种知识的人按照自然规律总是最少数$

格!再对不过了$

苏!我们如今多少总算是找到了我们的四种性质的一种

了#并且也找到了它在这个国家里的所在了$

格!不管怎样说#我觉得它是被充分地找到了$

苏!接下去#要发现勇敢本身与这个给国家以勇敢名称

的东西究竟处于国家的哪一部分#应当是并不困难的吧%

格!你为何这样说呢”

苏!因为所有说起一个国家懦弱或勇敢的人#除了想到

为了保卫它而上战场打仗的那一部分人之外#还能想到别的

哪一部分人呢”

格!没任何人会想着其他那部分人的$

苏!我想#其所以如此#就是因为国家的这种性质不能

视其他人的勇敢或懦弱而定$

格!是的#是不能与其他人的勇敢与不勇敢而定的$

(’& 理 想 国苏!因此”国家是因自己的某一部分人的勇敢而被说成

勇敢的#因为这一部分人有一种能力”即无论在什么情形之

下他们都保持着关于可怕事物的信念”相信他们应该害怕的

事情乃是立法者在教育中告诫他们的那些事情以及那一类的

事情#这不正是你所说的勇敢不是$

格!我还没有完全了解你的话”请你再说说#

苏!我的意思是说”勇敢正是一种保持#

格!一种什么样的保持呢$

苏!就是保持住法律通过教育所建立起来的关于可怕事

物%%亦即什么样的事情应当害怕%%的信念#我所谓 &不

论在什么情形之下’的意思”是说无论勇敢的人处于苦恼还

是快乐中”或处于欲望还是害怕中”永远都保持这种信念而

不抛弃它#假如你想听听的话”我可以打个比方来解释一下#

格!我想听一听你的解释#

苏!你明白”如果染色工人想要把羊毛染成紫色”首先

总是从所有那诸多颜色的羊毛中挑选质地白的一种”再进行

辛勤仔细的预备性整理”以便这种白质羊毛能最成功地染上

颜色”只有经过了挑选和整理之后才着手染色#经过这样的

过程染上颜色的东西颜色吃得牢#洗衣服之时不管是否用碱

水”颜色都不会褪掉#可是”如果没有很好的准备整理”那

么人们不论把东西染成紫色还是别的什么颜色”会发生什么

样的情况你当是可想而知的#

格!我明白会褪色而变成为可笑的样子#

苏!所以”你一定明白”我们挑选战士并且给以音乐和

体操的教育”这也是在尽力做同样的事情#我们竭力要达到

理 想 国 *)(的目标不是别的!而是要他们象羊毛接受染色一般!最完全

地相信并接受我们的法律!使他们的关于可怕事情和另外一

些事情的信念能都因为有良好的天性及得到教育培养而牢牢

地生根!而且使他们的这种 “颜色#不致被快乐这种对人们

的信念具有最强褪色能力的碱水所洗褪!也不致被苦恼$害

怕以及欲望这些比任何别的碱水褪色能力都强的碱水所洗

掉%这种精神上的能力!关于这种可怕事物和不可怕事物的

符合法律精神的正确信念的完全保持!正是我主张称之为勇

敢的!而你没有什么异议的话%

格&我没有任何异议%因为!我认为你对勇敢是有正确

理解的!至于不是教育造成的!与法律毫不相干的那些!在

兽类或奴隶身上也可以看到的同样的表现!我认为你是不会

称其为勇敢!而会另给名称的%

苏&你说得很对%

格&那样!我接受你对勇敢所下的这个说明%

苏&好%你在接受我的说明时!如在 “勇敢#上再加一

个 “公民的#限定词!这也是对的%如果你有兴趣!这个问

题以后我们再作更充分的讨论!现在我们要寻找的不是勇敢

而是正义!为达到这个目的!我认为我们已经说这么些够了%

格&很有道理%

苏&我们要在这个国家里寻求的性质还剩下两类!就是

节制与我们整个研究的对象’’正义了%

格&正是%

苏&我们会有办法不理会节制而直接找到正义吗(

格&我既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也不想先发现正义!我们

+*) 理 想 国以免会把节制忽略了!所以”如果你愿意让我高兴的话”就

请你先考虑节制吧#

苏$我一定不会不愿意使你高兴!

格$那就开始研究起来吧#

苏$我一定来研究!尽眼前所知”节制比前面两种性质

更似协调或和谐!

格$何以如此%

苏$节制是一种好秩序或对某些快乐与欲望的控制!这

便是人们所说的 &自己的主人’这么一句我觉得很古怪的话

的意思((我们还可以听到其他类似的话((是吗%

格$是的”十分对!

苏$这种 &自己的主人’说法不是极其滑稽吗%因为一

个人是自己的主人也就当然是自己的奴隶”一个人是自己的

奴隶也就当然是自己的主人”因为所有这两种说法全是说的

同一个人!

格$这显然是的!

苏$不过我认为这种说法的意思是说”人的灵魂里面有

一个较好的部分及一个较坏的部分”而所谓 &自己的主人’就

是说较坏的部分受天性较好的部分控制!这一句无疑是称赞

的话!当一个人由于坏的教养或者与坏人交往而令其较好的

同时也是较小的那个部分受到较坏的同时也是较大的那个部

分统治时”他就要受到谴责而被称为自己的奴隶与没有节制

的人了!

格$这看来是很对的!

苏$现在来我们来看看我们的新国家吧!你在这里也会

理 想 国 +*)看到有这两种情况之一的!因为”既然一个人的较好部分统

治着他的较坏部分”就可以称做他是有节制的和自己是自己

的主人!那么你应当承认”我们说这个国家是自己的主人是

说得很对的!

格#你是说得很对的!我看过了这个国家!

苏#还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快乐$欲望与苦恼都是在

小孩$女人$奴隶和那些名义上叫做自由人的为数众多的下

等人身上才出现的!

格#确实是如此!

苏#相反”靠理智和正确信念帮助”由人的思考指导着

的简单而又有分寸的欲望”就只能在少数人中见到”只能在

天分最好并又受过最好教育的那些人中间见到!

格#对!

苏#在这个国家里你不是也看到这一点吗%你不是看到

了”在此为数众多的下等人的欲望被少数优秀人物的欲望与

智慧统治着吗%

格#是这样的!

苏#所以”说如果有什么国家应被称为自己快乐和欲望

的主人”即自己是自己主人的话”那它就肯定是我们这个国

家了!

格#一点也不错!

苏#依据所有上述理由”这个国家不也可以被称之为有

节制的吗%

格#诚然可以!

苏#对”假如有什么国家”它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在

(’& 理 想 国谁应该来统治这个问题上具有一致的信念!你难道不这样认

为!那也只有我们这个国家是这样的了吗”

格#我坚定地如此认为$

苏#既是如此!那么你觉得节制存在于哪个部分的公民

中呢”存在于统治者中还是存在于被统治者中呢”

格#两部分人中全存在$

苏#所以你看见!我们刚才揣测节制象是一种和谐!并

不很错吧”

格#又为什么呢”

苏#因为它的作用和智慧%勇敢的作用不同!勇敢与智

慧分别处于国家的不同部分中而使国家成为勇敢的和智慧

的$节制不是这样起作用的$它贯穿全体公民!将最强的%最

弱的和中间的 &不管是指智慧方面!还是’’你假如高兴的

话’’指力量方面!或者还是指人数方面!财富方面!或其

它诸如此类的方面(都结合起来!造成和谐!就似贯穿整个

音阶!把各种强弱的音符结合起来!产生一支和谐的交响乐

一样$我们所以可以正确地肯定说!节制就是天性优秀和天

性低劣的部分在谁应当被统治!谁应当统治’’不论是在国

家里还是在个人身上’’这个问题上所表现出来的这种一致

性和协调$

格#我极其赞成你的意见$

苏#好了!我们到此可以认为!我们在我们国家中已经

找到了三种性质了$剩下的那个使我们国家再具一种美德的

性质还能是什么呢”剩下来的这个显然就只是正义了$

格#正是这样$

理 想 国 )*)苏!格劳孔啊”如今正是要我们象猎人包围野兽的藏身

处一样密切注意的时候了#注意别让正义漏了过去”别让它

从我们身边跑掉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显然它是在附近的某

个地方#将你的眼睛睁大些”努力去发现它#你假如先看见

了”请你赶快告诉我#

格!但愿我会”不过最好你还是把我看成只是一个随从”

我所能看得见的只不过是你指给的东西罢了”你这样想就可

以最有效地使用我了#

苏!既然如此”那么为了胜利”就请你跟着我前进吧$

格!请你只管前头走”我跟着来了就是啦#

苏!这真如是个无法到达的所在呢”完全黑暗呀$

格!的确是一片黑暗”不易寻找#

苏!无论怎么样”我们总得朝前走$

格!好”我们向前进#

苏!%我见到了什么”并招呼了他&

喂”格劳孔”我估计我找到了它的踪迹了”我相信

它一定是逃不掉了#

格!听到这个消息我十分高兴#

苏!真的”的确我们很愚蠢了#

格!为什么’

苏!为什么吗’你想一想”从一开始这个东西就老是在

我们跟前晃来晃去”但是我们却总是看不见它#我们就如同

一个人要去寻觅始终在他自己手上的东西一样可笑#我们不

看近在眼前的这个东西”反而去注意远处#或许这就是为什

么我们总是找不着它的缘故呢#

*)( 理 想 国格!你说的什么意思”

苏!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一直以来以某种方式在谈论这

个东西#可是我们自己却始终不知道我们是在谈论着它$

格!对一个性急的听众来说#你这篇前言太冗长了$赶

快言归正传吧%

苏!你听着#看我说得对不对$我们在建立我们这个国

家时#曾经规定下一条总的原则$我想这条原则或者这一类

的某条原则就是正义$你还记得吧#我们规定下来而且时常

说到的这条原则就是!每个人在国家里都必须执行一种最适

合他天性的职务$

格!是的#我们曾说过这点$

苏!再者#我们听见许多人说过#自己也经常跟着说过#

正义就是只做自己的事而不兼做别人的事$

格!是的#我们也曾经说过这话$

苏!那么#做自己的事#朋友&&从某种角度理解这就

是正义$但是#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推导出这个结论的吗”

格!请你告诉我吧#不知道$

苏!我认为#在我们考察过了勇敢’节制和智慧之后#在

我们城邦中剩下的就是正义这个品质了#就是这个能够使勇

敢’节制’智慧在这个城邦产生#并在它们产生以后一直保

护着它们的这个品质了$我们也曾经说过#我们如果找到了

三个#正义就是其余的那一个了$

格!必定的$

苏!可是#有人如果要我们判断#这四种品质中我们国

家有了哪一种最能使我们国家善#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意

理 想 国 *)(见一致呢!还是法律所贯输给军人的关于什么该怕什么不该

怕的信念在军人心中的保持呢”还是统治者的智慧和护卫呢!

还是这个体现在妇女#儿童#奴隶#自由人#工匠#统治者#

被统治者大家身上的品质!就是每个人全都作为

$

$

个人干他

自己份内的事而不干涉别人份内的事呢”%%这仿佛是很难

判断的&

格’确实很难判断&

苏’看来!仿佛就是 (在国家内每个人做他自己份内的

事)这个品质在使国家完善方面与节制#智慧#勇敢较量能

力大小&

格’是的&

苏’那么!在让国家完善方面与其余三者较量能力大小

的这个品质不就是正义吗”

格’正是&

苏’换个角度来再考察一下这个问题吧!如果如此做能

使你信服的话&你们不是委托国家的统治者们审理法律案件

吗”

格’显然是的&

苏’他们审理案件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即!每一个人都

不拿别人的东西!也不叫别人占有自己的东西!除此之外还

有别的什么目的吗”

格’仅有这个目的&

苏’这个是正义的目的吗”

格’是的&

苏’所以!大概我们也可以根据这一点达到意见一致了’

,+* 理 想 国正义就是有自己的东西干自己的事情!

格”正是如此!

苏”请你现在考虑一下#你是否同意我的下述看法”假

定一个木匠做鞋匠的事#或者一个鞋匠做木匠的事#假定他

们相互交换工具或地位#甚至假定同一个人企图这两种事都

做#你想这种互相交换职业对国家不会有很大的危害#是吗$

格”我想不会有特别大的危害!

苏”但是我想#一个人假如天生是一个手艺人或者一个

生意人#但是由于有财富%或者能够控制选举%或者身强力

壮%或者有别的这类的有利条件而又受到蛊惑怂恿#企图爬

上军人等级#或者一个军人企图爬上他们不配的立法者和护

国者等级#或者这几种人互相交换工具和地位#或者同一个

人同时执行所有这些职务#我看你也会认为这种交换和干涉

会意味着国家的毁灭吧!

格”肯定是的!

苏”可见#现有的这三种人互相干涉互相代替对于国家

是有最大害处的!因而可以正确地把这称作最坏的事情!

格”的确是如此!

苏”对于自己国家的最大危害#你不认为这就是不正义

吗$

格”为什么会不呢$

苏”那么这就是不正义!反之#我们说”当辅助者%生

意人和护国者这三种人在国家里各做各的事而不互相干扰

时#便有了正义#从而也就令国家成为正义的国家了!

格”这情况我看只能不是这样!

理 想 国 ’&&苏!我们还不能把这个关于正义的定义就这么最后地定

下来”可是如果它在应用于个人时也能被承认为正义的定义#

我们那时就承认它#因为我们还有什么别的话好说呢$不然

我们将另求别的正义”但是现在我们还是来做完刚才这个对

正义定义的研究工作吧”在这一工作中我们曾经不然假定#如

果我们找到了一个具有正义的大东西并在其中看到了正义#

我们便能较容易地看出正义在个人身上是个什么样子的”我

们曾经认为这个大东西就是城邦#而且因而尽我们之所能建

立最好的城邦#因为我们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好的国家里会

有正义”所以#让我们再把在城邦里发现的东西应用于个人

吧”这两处如果所看到的是一样的#就行了#如果正义之在

个人身上有什么不同#我们将再回到城邦并在那里检验它”把

这两处所见放在一起加以比较研究#好象互相摩擦#很可能

擦出火光来#让我们照见了正义#当它这样显露出来时#我

们要将它牢记在心里”

格!你提出了一个十分好的程序#必定这么办”

苏!那么#两个事物假如有同一名称#一个大一个小#它

们也相同呢#还是#虽有同一名称而不相同呢$

格!相同”

苏!那么#如单就正义的概念而论#一个正义的个人和

一个正义的国家也毫无区别吗$

格!是的”

苏!现在#当城邦里的这三种自然的人各做各的事情时#

城邦被认为是正义的#而且#城邦也由于这三种人的别的某

些情感和性格而被认为是有勇敢的%节制的和智慧的”

(’& 理 想 国格!是的”

苏!因此#我的朋友#个人也这样”我们也可以假定个

人在自己的灵魂里具有和城邦里所发现的同样的那几种组成

部分#而且有理由期望个人因这些与国家里的相同的组成部

分的 $情感%而得到一样的名称”

格!显然是的”

苏!啊#我们又碰上了一件容易事#即研究!灵魂里是

不是有这三种品质”

格!我倒不认为这是个容易解决的问题呢”因为#苏格

拉底呀#也许俗话说的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

苏!显然如此”让我告诉你#格劳孔#我也认为#拿我

们现在的这个论证方法是无论怎样也不能弄清楚这个问题

的”解决这个问题的正确方法是一个另外的有着艰难而长远

道路的方法”可是用我们这个方法使问题得到一定程度的解

决#做到象解决前面的问题那样的程度或许还是行的”

格!不就够了吗&在我这方面#这在目前阶段就满意了”

苏!在我这方面也确实满意了”

格!那么别厌倦#让我们来继续研究下去”

苏!所以我们不是很有必要承认#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

具有和城邦里一样的那几种品质和习惯吗&因为除了来自个

人而外城邦是无从得到这些品质的”须知#有人如果认为#当

城邦里出现激情时#它不是来自城邦公民个人’’他们如果

被认为具有这种象色雷斯人和西徐亚人以及普通地说北方人

样的品质的话’’那是荒谬的”别的如城邦里出现热爱智慧

这种品质 (它被认为主要是属于我们这个地方的)#或贪婪财

理 想 国 ,+*富这种品质时!在腓尼基人和埃及人那里都能看见这种性格”

而且他们彼此不相上下#”都也应认为这是由于公民个人具有

这种品质使然的$

格%对$

苏%事实是如此”理解这一点并不困难$

格%自然不困难$

苏%可是”有人如果进一步问%个人的品质是分开的三

个组成部分呢还是一个整体呢&回答这个问题就不那么容易

了$即说”我们学习时是在动用我们自己的一个部分”愤怒

时是在动用我们的另一个部分”要求满足我们的本性欲望时

是在动用我们的第三个部分呢”或是”在我们的每一种活动

中全是整个灵魂一起起作用的呢&确定这一点就难了$

格%我也有类似感觉$

苏%那么让我们现在来试着确定这个问题吧%它们是同

一个东西呢还是不同的

个呢&

格%如何确定呢&

苏%有一个道理是十分明白的%同一事物的同一部分关

联着同一事物”不能同时有相反的动作或受相反的动作$所

以”我们每当看到同一事物里出现这种相反情况时我们就会

知道”这不是同一事物而是不相同的事物在起作用$

格%非常好$

苏%请注意我的话$

格%说吧(

苏%同一事物的同一部分同时既动而又静有可能的吗&

格%是无论怎样不可能的$

+*) 理 想 国苏!让我们还要理解得更明确些”以后以免讨论过程中

有分歧#例如有一个人站着不动”但是他的头和手在摇着”有

人假如认为”这就是同一个人同时既动又静#我认为我们不

应该把这个说法当作一个正确的说法”我们应该说”这个人

是一部分静而另一部分动着”不是吗$

格!是的#

苏!假定争论对方还要更巧妙地把这种玩笑开下去”他

说陀螺的尖端固定在一个地点转动着”整个陀螺是同时既动

而又静”关于任何别的凡是在同一地点旋转的物体他也都可

以这样说#我们这方面应当反对这种说法”因为在这种情况

下静止和运动着的不是事物的同一部分#我们应当说在它们

自身内有轴心的直绕部分和另一圆周线部分%着眼于直线部

分则旋转物体是静止的”它们假如不向任何方向倾斜的话”如

果着眼于圆周线它们则是在运动的#可是”如果转动时轴心

线向左或向右&向前或向后倾斜”那么无论如何旋转物体就

都谈不上静止了#

格!对#

苏!那么再不会有任何这一类的话能把我们搞胡涂了”能

使我们就算有一点点相信这种说法了!同一事物的同一部分

关系着同一事物能够同时拥有相反的动作或受相反的动作#

格!我相信再也不会了#

苏!不过我们还是说的!我们可不必一一地考察所有这

类的反对意见和证明它们的谬误”让我们且假定它们是谬误

的”并在这个假设下前进”可是心里要记住”我们一旦发现

这个假设不对”就应当把所有由此引申出来的结论撤消#

理 想 国 )(’格!我们必须如此做”

苏!另外我要问!你同意以下这些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都是相互相反的吗!赞同和异议#求取和拒绝$吸引和排

斥%&&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因为这对于相反毫无影

响”

格!是的#它们全是相反的”

苏!那么#干渴和饥饿以及一般地说期望#还有愿望和

希望#你不将所有这些东西归到刚才说的那些类的某一类里

去吗%你不认为有所要求的那个人的灵魂正在求取他所要的

东西#希望有种东西的人在吸引这个东西到自己身边来吗%或

者还有#当一个人要得到某一种东西#他的心因为渴望实现

自己的要求#不会向他的愿望点头赞同 ’有一个人好象在向

他提出这个问题那样(#让他得到这个东西吗%

格!我会这样认为的”

苏!关于不喜欢$不愿意和无要求你又有什么看法呢%我

们不应该当它们归入灵魂的拒绝和排斥#普通地说#归到与

所有前者相反的那一类里去吗%

格!不#应当”

苏!总的关于欲望的说法既然是对的#那么我们不认为

欲望是一种类#这一类中最为明显的例子是我们所谓的干渴

与饥饿吗%

格!我们会这样认为”

苏!这两种欲望不正是一个要求饮料而另一个要求食物

吗%

格!是的”

+*) 理 想 国苏!那么”就渴而言”我们可以说渴是灵魂对饮料的欲

望”这里所涉及的除了饮料之外”我们还提到过什么别的没

有#我们有没有指明”例如是渴望得到热的饮料是冷的饮料

多的饮料还是少的饮料”一句话”有没有指明渴望得到的是

什么样的饮料呢#但是”假定渴同时伴有热”那么欲望便会

要求冷的饮料”渴如果同时伴有冷”那么欲望会要求热的饮

料”不是吗#假如渴的程度大”所要求的饮料也就多”如果

渴的程度小”所要求的饮料也就少”不是吗#单纯渴本身永

远不会要求任何别的东西”所要求的不外是得到它本性所要

求的那东西”就是饮料本身”饥对于食物的欲望情况也如此$

不是吗#

格!是这样$每一种欲望本身只要求得到自己本性所要

求得到的东西$特定的这类欲望才要求得到特定的那种东西$

苏!有可能这里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说”没有人会只要

求饮料而不要求好的饮料”只要求食物而不要求好的食物的$

因为所有的人都是想要好东西的$所以”既然渴是欲望”它

所要求的就会是好的饮料$别的欲望也同样$对于这种反对

意见我们不能粗心大意”不要叫人家将我们搞胡涂了$

格!反对意见看来也许有点道理$

苏!不过我们还是应该认为”特定性质的东西关系着特

定性质的相关者”只本身的东西关系着只本身的相关者$

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所谓较大的东西是一个相关的名称”你应当明白$

格!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苏!那不是与比较小的东西相关吗#

理 想 国 %&%格!是和比较小的东西相关”

苏!大得多的东西关联着小得多的东西#是不是$

格!是的”

苏!较大的东西有时候关系着某个时候较小的东西#将

较大者关系着将较小者#不也是这样吗$

格!也这样”

苏!它如一倍者关系着一半者#较多者关系着较少者#以

及类似此类#还有#较重者关系着较轻者#较快者关系着较

慢者#还有#较热者关系着较冷者#以及所有诸如此类#不

都是如此吗$

格!是如此的”

苏!科学怎么样$是同一个道理吗$仅科学本身只是关

于知识本身#或别的不管什么我们应当假定为科学对象的东

西的#但是一门特定的科学是关于一种特定知识的”我的意

思是比如#既然有建房造屋的科学#它不相同于其他的科学#

它不是被叫做建筑学吗$

格!为什么不是呢$

苏!那不是因为它有特定的#非其他的任何科学所有的

性质吗$

格!是的”

苏!它有这个特定的性质#并非因为它有特定的对象吗$

其它科学和技艺不也是这样吗$

格!是这样”

苏!那么#你如果现在了解我的意思了#你也就一定明

白#我前面所说的那些关于种种相对关系的话#其用意也就

’&% 理 想 国在这里了!前面我讲过”仅本身的东西关系着仅本身的东西#

特定性质的东西也关系着特定性质的东西!我根本不是说#它

们关系着什么就是和什么同类#以致关于健康和疾病的科学

也便是健康的科学和有病的科学了#关于邪恶和美德的科学

因此就是丑恶的科学和美好的科学了!我并非这个意思!我

的意思只是说#当科学变得不再是关于一般科学对象的#而

是变成了关于特定对象的#即关于疾病和健康的科学时#它

便成了某种科学#这让它不再被单纯地叫做 $科学%#而被叫

成特定的科学#即医学了!

格”我明白了!我也是这样认为!

苏”再说渴!你不认为渴属于这种本质上就是有相关事

物的东西之一吗&渴肯定关系着某种事物!

格”我认为也这样’它关系着饮料!

苏”那么#饮料如果是特定种类的#渴就也是特定种类

的#可是与渴单纯自身相关的饮料无所谓多和少或好和坏#总

之#不论饮料是什么种类的#单纯的渴自身自然仅单纯地关

系着饮料单纯本身!不是吗&

格”无疑是的!

苏”所以渴的灵魂#仅如果渴而已#它所想要的就没有

别的#仅饮而已#它就极为想要这个并力求得到它!

格”这是十分显而易见的!

苏”因此#一个人如果在渴的时候他心灵上有一个东西

将他拉开不让他饮#那么这个东西必定是一个另外的东西#一

个不同于那个感到渴并牵引着他如牵引着牲畜一样去饮的东

西#不是吗&因为我们说过#同一事物拿自己的同一部分在

理 想 国 *)(同一事儿上不能同时有相反的行动!

格”不能的!

苏”我所以认为#关于射箭者的那个比方里#说他的手

同时既拉弓又推弓是说得不妥当的#应该说他的一只手推弓

另一只手拉弓才对!

格”的确是!

苏”那么#我们不是可以说有这种事情吗”一个人感到

渴但不想要饮$

格”这当然是常见的!

苏”关于这些事例人们会有些什么看法呢$在那些人的

灵魂里有岂不是两个不同的东西#一个叫他们饮另一个阻止

他们饮#并且阻止的那个东西比叫他们饮的那个东西力量大

吗$

格”我也认为这样!

苏”而且#这种行为的阻止者#要是出来阻止的话#它

是根据理智考虑出来阻止的#而牵引者则是情感与疾病让之

牵引的!不是吗$

格”很明显是的!

苏”那么#我们很有理由假定#它们是两个#并且相互

不同!一个是用以人们思考推理的#可以称之为灵魂的理性

部分%另一个是人们用以感觉爱&饿&渴等等物欲之骚动的#

可称之为心灵的无理性部分或欲望部分#亦即许多种满足和

快乐的伙伴!

格”我们假定这样是非常有道理的!

苏”那么让我们确定下来#在人的灵魂里的确存在着这

)(’ 理 想 国两种东西!再说激情”亦即我们藉以发怒的那个东西!它是

上述两者以外的第三种东西呢”还是和其中之一同种的呢#

格$或许它与其中之一即欲望同种吧!

苏$但是”曾经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而且相信它是真的!

故事告诉我们$阿格莱翁之子勒翁提俄斯从比雷埃夫斯进城

去”路过北城墙下”发现刑场上躺着几具尸体”他感觉到想

要看一看但又害怕而嫌恶它们”暂时他耐住了”把头蒙了起

来”但终于屈服于欲望的力量”他睁大眼睛冲到尸体跟前骂

自己的眼睛说$%瞧吧”坏家伙”把这美景看个够吧&’

格$我也这个故事听过!

苏$这个故事的寓意在于告诉人$愤怒有时作为欲望以

外的一个东西和欲望发生冲突!

格$是有此含意!

苏$我们不是还看到过很多这类的事例吗$当一个人的

欲望在力量上超出了他的理智”他会骂自己”对自身内的这

类力量生气!此时在这种象两个政治派别间的斗争中”人的

激情是理智的盟友!激情参加到欲望一边去((理智虽然不

同意它如此((反对理智”这种事情我认为是一种你大概从

来不会承认曾在你自己身上看到出现过的”我也认为是一种

不曾在别的任何人身上看到出现过的事情!

格$是真的”没有过的!

苏$再说”有一个人假设认为自己有错”那么这个人愈

是高贵”他对自己所受到的饥)寒或任何别的诸如此类的别

人可能加诸他的苦楚((他认为这个人的做法是公正的((

就愈少可能感到愤怒”按我的说法就是”他的情感拒绝被激

理 想 国 ,+*发起来反对那个人!我这么说对吗”

格#对的!

苏#可是$一个人假如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

会怎么样呢”他的情感会激动而发怒$加入到他以为是正义

的那方面作战$并且还会由于受到饥%寒以及其它诸如此类

的苦楚$而更坚决地争取胜利$他的高贵的灵魂不会宁静下

来$直至或者杀死对方或被对方杀死$或者直到听到理智的

呼声而停战$就象狗听到牧人的禁约声而停止吠叫一样!是

这样吧”

格#你的比方很贴切!象前面我们说过的$在我们的国

家里辅助者象狗一样$他们听命于统治者$好象后者是城邦

的牧人!

苏#你对我所想说明的意思理解得十分透彻!但是$你

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吗”

格#哪一点”

苏#现在我们对激情的看法正好和刚才的印象相反!刚

才我们曾假定它是欲望的一种!可现在大不同了$我们很应

当说$在灵魂的分歧中它是非常宁愿站在理性一边的!

格#当然啦!

苏#那么它和理性也不同吗$或者$它只是理性的一种$

在灵魂里所以只有两种东西而不是三种呢$即只有理性和欲

望呢”或者还是说$正好象国家由三等人&&生意人%辅助

者和谋划者&&组成一样$在灵魂里也这样地有一个第三者

即激情呢 ’它是理智的自然辅助者$假使不被坏教育所败坏

的话(”

*)) 理 想 国格!假使有第三者”

苏!正如已证明它是不同于欲望的另一种东西一样#它

假如也能被证明是不同于理性的另一种东西的话#就能肯定

了”

格!这证明不难”人们在小孩身上也能看到!他们差不

多一出世就充满了激情#但是有些孩子我们从未看到他们使

用理智#而大多数孩子他们能使用理智则都是很晚很晚之后

的事情”

苏!确实是这样#你说得很好”还有#人们在兽类身上

也能看到你所说的有激情存在的现象”并且#在这些例子之

外我们还可以将前面我们曾引用过的荷马的一句诗拿来作证

明#这句诗是!

捶胸叩心责备自己”

因为在这行诗里荷马分明认为#判断好坏的理智是一种东西#

它在责备那个无理智的主管愤怒的器官#后者被当成另一个

东西”

格!你说的非常对”

苏!我们飘洋过海#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并且得到

了相当一致的意见!在国家里存在的东西在每一个个人的灵

魂里也存在着#并且数目相同”

格!是的”

苏!那么据此我们不是可以立刻得到如下的必然推论吗!

国家的智慧和个人的智慧是同一智慧#让个人得到智慧之名

的品质和使国家得到智慧之名的品质是同一品质$

格!当然能如此推论”

理 想 国 ’&%苏!我们也能推论!个人的勇敢和国家的勇敢是同一勇

敢”令个人得到勇敢之名的品质和使国家得到勇敢之名的品

质是同一品质”并且在其他所有美德方面个人和国家也都有

这类关系#

格!必然的#

苏!那么”格劳孔”我认为我们以什么为依据承认国家

是正义的”我们也将以相同的根据承认个人是正义的#

格!这也是很肯定的#

苏!可是我们可别忘了!国家的正义在于三种人在国家

里各做各的事#

格!我认为我们并没忘了#

苏!我们所以必须记住!我们每一个人如果自身内的各

种品质在自身内各起各的作用”那他就也是正义的”即也是

在做他本份的事情的#

格!的确”我们也必定记住这一点#

苏!既然理智是智慧的”是为整个心灵的利益而谋划的”

还不应当由它起领导作用吗$激情不应该服从它和协助它吗$

格!无疑应如这样#

苏!所以”不是正如我们说过的”音乐和体育协同作用

将使理智和激情得到协调吗”它们既然用优雅的言词和良好

的教训培养和加强理智”又用和谐与韵律让激情变得温和平

稳而文明$

格!很对#

苏!这两者 %理智和激情&既受到这样的教养’教育并

被训练了真正发生自己本份的作用”它们就会去领导欲望

*)( 理 想 国!!它占每个人灵魂的最大部分”本性而且是最贪得财富的

!!它们就会监视着它”免得它会因为充满了所谓的肉体快

乐而变大变强不再恪守本份”企图去控制支配那些它所不应

当控制支配的部分”从而毁掉了人的整个生命#

格$完全正确#

苏$那么”这两者联合起来最好地保卫着整个灵魂和身

体不使它们受到外敌的侵犯”一个出谋划策”一个在它的领

导下为完成它的意图而奋勇作战”不是如此吗%

格$是这样的#

苏$所以我认为”一个人如果激情无论在快乐还是苦恼

中都保持不忘理智所教给的关于什么应当惧怕什么不应该惧

怕的信条”我们那么就因他的激情部分而称每个这样的人为

勇敢的人#

格$对#

苏$我们也因每个人身上的这个起领导作用的和教授信

条的小部分!!它假定也被成是这个人身上的明白这三个部

分各自利益也懂得这三个部分共同利益的!!而称他为智慧

的#

格$太对了#

苏$当人的这三个部分互相友好和谐”理智起领导作用”

激情和欲望一致同意由它领导而不反叛”这样的人并非有节

制的人吗%

格$确实”无论国家的还是个人的节制美德正是这样的#

苏$我们也确实已经一再说明过”一个人因什么品质或

该怎样才算是一个正义的人#

理 想 国 (’&格!对”

苏!个人的正义其形象在我们心目中不是有点模模糊糊#

它仿佛是别的什么#不大象它在国家里显出来的那个形象吗$

格!我觉得并非如此的”

苏!这就对了”须知#我们要是心里对这个定义还有什

么怀疑存留着的话#那是用一些很平常的事例就能充分证实

我们所说不谬的”

格!你指什么样的事例呢$

苏!比如要我们假设回答一个关于正义的国家和一个与

正义国家有同样先天同样教养的个人的问题#即#我们是不

是相信这种人%%把金银财宝如果交给他管的话%%会鲸吞

盗用它们#你以为有谁会相信这种人会比不正义的人更加象

做这种事的呢$

格!没有人会如此相信的”

苏!这样的人也是肯定不会偷窃&渎神#在私人关系中

出卖朋友#在政治生活中背叛祖国的吧$

格!肯定不会的”

苏!他也是无论怎样也不会不信守誓言或者别的协约的”

格!怎么会呢$

苏!这样的人肯定不会不尊敬父母&染上通奸&不履行

宗教义务的罪恶的#尽管有别人犯这种罪恶”

格!他们是肯定不会的”

苏!这一切的原因不是在于#他心灵的每个部分各起各

个的作用#领导的领导着#被领导的被领导着吗$

格!确实如此#别无其他”

)(’ 理 想 国苏!那么”除了能让人和国家成为正义人和正义国家的

这种品质之外你还要寻找什么别的作为正义吗#

格!我不打算再找了”说真的$

苏!到此我们的梦想已经实现了%而我们所作的推测&&

在我们建立这个国家之初因为某种天意我们碰巧就已想到它

是正义的根本定义了&&到在已经得到证实了$

格!的的确确$

苏!因而格劳孔”木匠做木匠的事”鞋匠做鞋匠的事”其

他的人也都如此”各起各的天然作用”不发生别种人的作用”

这种正确的分工乃是正义的影子&&这也的确正是它之所以

可用的原因所在$

格!显而易见是的$

苏!但是”真实的正义确是如我们所描述的这样一种东

西$然而它并非关于外在的 ’各做各的事(“而是关于内在的”

即关于真正本身”真正本身的事情$换句话说”正义的人不

允许自己灵魂里的各个部分相互干涉”起别的部分的作用$他

应该安排好真正自己的事情”首先达到自己主宰自己”自身

内秩序井然”对自己友善$当他自己心灵的这三个部分合在

一起加以协调”仿佛将高音)低音)中音以及其间的各音阶

合在一起加以协调那样”使所有这些部分由各自分立而变成

一个有节制的和和谐的整体时”于是”如有必要做什么事的

话&&不管是在挣钱)照料身体方面”还是在某种政治事务

或私人事务方面&&他全会做起来%并且在做所有这些事情

过程中”他全相信并称呼凡是保持和符合这种和谐状态的行

为是正义的好的行为”指导这种和谐状态的知识是智慧”而

理 想 国 *+*把只起破坏这种状态作用的行为称为不正义的行为!把指导

不和谐状态的意见当作愚昧无知”

格#苏格拉底!你说得很对”

苏#我们假使确定下来说!我们已经找到了正义的人$正

义的国家以及正义人里的正义和正义国家里的正义各是什么

了!我想!我们这样说是没错”

格#真的!很正确”

苏#那么!我们就这样定下来了%

格#便这样定下来吧

苏#这个问题就谈到此为止了”我认为下面我们必须研

究不正义”

格#无疑必须研究它了”

苏#不正义应当就是三种部分之间的争斗不和$互相间

管闲事和相互干涉!灵魂的一个部分起而反对整个灵魂!企

图在内部取得领导地位&&它就天生不应当领导的而是应该

象奴隶一样为统治部分服务的!&&不是吗%我认为我们要

说的正是这种东西”不正义$不节制$懦怯$无知!总之!一

切的邪恶!也正好是三者的混淆与迷失”

格#正是这个”

苏#假如说不正义和正义如上所述!那末! ’是不正义

的($’做不正义的事(!还有下面的 ’造成正义(&&所有这

些词语的涵义不也全跟着完全清楚了吗%

格#怎么会%

苏#因为它们完全如同健康和疾病!不同之点仅在于前

者是心灵上的!后者是肉体上的”

+*) 理 想 国格!怎么这会样”

苏!不健康的东西在内部造成疾病#健康的东西一定在

内部造成健康$

格!是的$

苏!不也是如此吗!做正义的事在内部造成正义#做不

正义的事在内部造成不正义”

格!肯定的$

苏!可是健康的造成在于身体内部建立起这样的一些成

分!它们合自然地有的统治着#有的被统治着#而疾病的造

成则在于建立起了这样一些成份!它们单自然地有的统治着

有的被统治着$

格!是的$

苏!正义的造成也就是在灵魂里建立起了一些成分!它

们互相间合自然地有的统治着有的被统治着#而互相间只是

自然地统治着和被统治着就造成不正义#不是吗”

格!确实是的$

苏!所以看来#美德似乎是一种心灵的健康#美与坚强

有力#而邪恶则似乎是心灵的一种疾病#丑和软弱无力$

格!是如此$

苏!因此不也是如此吗!实践做丑事能养成邪恶#实践

做好事能养成美德”

格!必然的$

苏!到此看来#我们还剩下一个问题要探讨的了!就是#

实践做好事#做正义的事%做正义的人#&不论是不是有人知

道他是这样的’有利呢#还是做不正义的人%做不正义的事

理 想 国 *)(!只要不受到惩罚和纠正”有利呢#

格$苏格拉底%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已变得可笑了&因为%

若身体的本质已经坏%虽拥有一切食物和饮料%拥有一切财

富和权力%它也被认为是死了&假如我们赖以活着的生命要

素的本质已遭破坏和灭亡%活着也没有价值了&正义已坏的

人尽管可以做任何别的他想做的事%只是不能摆脱不正义和

邪恶%无法赢得正义和美德了&因后两者已被证明是我们已

经表述过的那个样子的&

苏$这个问题是变得可笑了&可是%我们既然已经爬达

这个高度了%!在这里我们可以最清楚地看到这些东西的真实

情况”%我们必须还是不懈地继续前行&

格$发誓我一点都不懈怠&

苏$那么到这儿来%你以便可以看见邪恶有多少种’’

我是指值得一看的那几种&

格$我的思想正跟着你呢%尽管说下去吧(

苏$的确%我们的论证既已达到这个高度%我似乎从这

个高处看到了%美德是一种%邪恶却无数%可其中值得注意

的有那么四种&

格$这是啥意思#

苏$我是说%有多少种类型的政体便会有多少种类型的

灵魂&

格$到底有多少种呀#

苏$有五种政体%就有五种灵魂&

格$哪五种%请告诉我#

苏$告诉你%其中之一就是我们所描述的这种政体%它

+*) 理 想 国可以有两种名称!王政或贵族政治”如果是由统治者中的一

个卓越的个人掌权便叫做王政#是由两个以上的统治者假如

掌权便叫做贵族政治”

格!对的”

苏!刚才我们说的这两种形式是一种政体”因为不管是

两个以上的人掌权还是一个人掌握#只要他们是受过我们前

面提出过的那种教育和培养的#他们是不会改变我国的值得

一提的那些法令的”

格!肯定的”

理 想 国 &%$第 五 卷

苏!这样一种国家”这样一种体制”还有这样一种人物”

我说全是善的”正义的#如果在管理国家和培养个人品质方

面”这是一种善的制度”那么”其他的各种制度便都是恶的”

谬误的$恶的制度可以化分为四类$

格!哪四类呢%

苏!&当我正要把按照看来是自然的次序那四类制度列举

出来时”坐在离阿得曼托斯不远处的玻勒马霍斯伸出手去从

上面抓起格劳孔的上装的肩部”拉他靠近一些”说了几句耳

语”其中我们只听到一句 ’我们放他走呢”还是怎么样%(其

余全没有听清楚$接着阿得曼托斯说”’怎么也不能让他走$(

他这一句话说得相当响$于是我问他们!)你们两人说 ’不能

叫他走(“请问这个 ’他(是指的谁%

阿!指的你$

苏!指我”请问是为什么%

阿!我们认为你是在偷懒”你是要逃避全部辩论中并非

微不足道的一整大段”企图不向我们作出解释就滑过去$你

希望随随便便地提了几句话就溜之大吉”那个好像关于妇女

儿童的问题”即”’朋友之间一切共有(这个原则可以应用到

,+* 理 想 国妇女儿童身上!这对于任何人全是一目了然了似的”

苏#我说得难道不对吗!阿得曼托斯$

阿#你说的对是对的!但是所谓 %对&!同别的事情一样!

要有个解释!要说明如何共有法$有各类不同的做法!你应

该告诉我们你心里想的是哪种做法”我们已经等了很久!希

望听听你对儿童的生育和培养的问题有什么高见!看一看你

对所讲的关于妇女与儿童公有的问题有什么解释”我们觉得

事关重大!搞得对不对对于国家有极重大深远的影响”如今

你还没有把这个问题讲清楚!倒又想去着手另一个问题了”你

必须象论述别的问题一样将这件事说个一清二楚!在此以前

象你刚才已听到的!我们是下定决心不使你离开这里的”

格#我也投票同意”

色#苏格拉底!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将这看作我们大家一

致的决议”

苏#哎哟!你们在弄什么鬼!跟我这样过不去$你们要

把国家体制从头再辩论一番”这是在引起多么大的一场辩论

呀!我总以为辩论算是结束了!心里十分庆幸呢”因为你们

只要无异议!接受我的想法!我便心满意足了”你们没有看

到!你们这个要求提出来会引起多么激烈的一场争论”我是

早就预料到的!因此我是尽量避免陷进去拔不出来呀’

色#咳’我们大家来这儿干什么的$你以为我们不是来

听讲的!是来淘金发财的吗$

苏#听讲也总该有个限度嘛”

格#苏格拉底啊!对一个有头脑的人来说!听这样的谈

话!其限度便是到死方休”因此!你别为我们担心!你自己

理 想 国 )((请不要厌烦!你要答复我们的问题!告诉我们”你觉得我们

的护卫者应该怎样去将妇女与儿童归为公有#儿童从出生至

接受正规教育!大家公认这一阶段是教育最难的时期!这一

时期应该怎样去培养他们$所以!请告诉我们!这一切该怎

么办$

苏”要说明这些不容易!我的好朋友#这儿比前面讨论

的问题!有更多的疑点$因为人们会怀疑!我所建议的是否

行得通#便说行得通吧!人们还会怀疑这做法是不是最善$因

此!我的好朋友啊!我怕去碰上这个问题!怕我的这个理论

会被认为只是一种空想$

格”别怕$我们听众对你是信任的!善意的!能理解你

的困难的$

苏”老朋友!你这些话的含义是为了鼓励我吗%

格”是的$

苏”结果却适得其反$因为!如果我对于我所要讲的很

有把握!那么这种鼓励是非常好的$当一个人和志同道合的

朋友们在一起讨论大家所关注的头等大事!心里有数!讲起

来自然左右逢源!头头是道$但是!假如象我目前的情况!胸

无成竹!临时张皇!那是可怕而危险的$我担心的不是人家

嘲笑!那是孩子气#我怕的是迷失真理!在最不应该摔交的

地方摔了交!跌了自己不算!还把我的朋友们统统拖下去跌

成一大堆&所以!格劳孔啊!在我讲以前!我先向复仇女神

致敬!求她宽恕$在我看来!失手杀人其罪还小!美丑混淆’

善恶’正义与不正义!欺世惑众!其罪大矣$所以这种事情

是一种冒险!是只能在敌人中间干而不能在朋友之间干的$因

*)( 理 想 国此你的鼓励是不能增加我的勇气的!

格 “带笑#$苏格拉底啊%即便你在辩论中偶有错误&对

于我们有害&我们还是释放你&象在误杀案中一样&赦你无

罪&你不算欺骗了我们!因此请你放大胆子讲下去吧%

苏$好&那么&在法律上&凡被开释者&便无罪了’既

然法律上是这样&那么这里我们想必也是这样!

格$既然这样&讲下去吧&不要推托了!

苏$那么我们如今必须回过头来把那些按照应有的顺序

也许早就应该讲了的东西讲一讲!男子表演过了后&让妇女

登台&这可能是一个好办法&特别是因为你们急得要听我讲!

对于象我们在前面说过的那样成长跟教育出来的男子说来&

我认为他们保有与使用孩子与妇女的唯一正确的方式应当象

我们在当初开始讨论男子问题时建议的那么样!你还记得那

时我们曾竭力论证他们应作羊群的护卫者吗(

格$是的!

苏$让我们保持这个比喻&给妇女以同样的培养和训练&

看这么说恰当否!

格$怎么个培养训练法呢(

苏$这样!我们要不要指望母犬帮助公犬一起在外追寻

搜索&参加所有警卫工作(或还是让母犬躲在窝里&只管生

育小犬&抚育小犬&叫公犬独任警卫羊群的工作呢(

格$我们除了把母的警犬看作较弱者&公的看作较强者

以外&所有工作应当大家同干!

苏$对于一种兽类假如你不给以同样的饲养同样的训练&

你能不分彼此地使用它们吗(

理 想 国 +*)格!不能的”

苏!那么#我们假如不分彼此地使用女子#照使用男子

那样#我们一定先要给女子以同样的教育”

格!是的”

苏!我们向来是用音乐与体操教育男子的”

格!是的”

苏!那么#为了同样地使用女子#我们必须要同样地用

两门功课来教育女子#而且还要给她们军事教育”

格!依据你说的看来好像有理”

苏!好#我们刚才所提的许多建议#如果付诸实施的话#

由于违反目前的风俗习惯#我怕或许会叫人觉得好笑的”

格!确实”

苏!你看其中最可笑的是什么$显然难道不是女子在健

身房里赤身裸体地同男子一起锻炼吗$不仅年轻女子这么做#

还有年纪大的女人#也象健身房里的老头儿一样#皱纹满面

的#看上去很不顺眼#但她们还在那儿坚持锻炼呢”这不是

再可笑没有了吗$

格!啊呀%在目前情况下#好像有些可笑”

苏!关于女子体育和文艺教育的改革#特别是关于女子

要受军事训练#象携带兵器和骑马等等方面的问题#我们既

然开始讨论了#便得坚持下去”文人雅士们的俏皮话&挖苦

话我们是一定会听到的#千万别怕”

格!你说的很对”

苏!既然我们出发了#在立法征途上虽然碰到困难#也

决不能后退”我们请求那些批评家们暂时抛弃轻薄故态#严

)(’ 理 想 国肃一些!请他们回顾一下希腊人”在并不太久以前”还象如

今大多数野蛮人那样”认为男子给人家看到赤身裸体也是可

笑可羞的呢#当起初克里特人和后来斯巴达人开始裸体操练

时”你不是也知道叫那个时候的才子派的喜剧家们用来开过

玩笑吗$

格%的确是这样#

苏%但是”&我认为’既然经验证明”叫所有的这类事物

赤裸裸的比遮遮掩掩的要好”眼睛看来可笑的事物在理性认

为最善的事物面前常常会变得不可笑#那么”这也就说明了

下述这种人的话乃是一派胡言%他们不认为邪恶是可笑的”倒

认为其他都是可笑的!他们不去讽刺愚昧与邪恶”眼睛却盯

着别的现象加以讥讽!他们一本正经地努力建立某种别的美

的标准”而不以善为美的标准#

格%你说得十分对#

苏%我们要取得一致意见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些建议是

否行得通#是吧$因无论发言人是在开玩笑”还是认认真真

的”我们都一定要准备提出这个问题%女子按照其天性能胜

任男子的一切职务吗”还是或者什么都干不了”或者只能干

其中有限的几种$如果说能干其中的几种”战争是否包括在

内$我们这样开始讨论”由这逐渐深入”可以得到最美满的

结论#如此不是最好的方法吗$

格%这是十分好的方法#

苏%那么我们要不要替我们的假想论敌”为我们自己提

出诘难”以免没有人替他们辩护”只听到我们的一面之词呢$

格%你纯粹可以这么做#

理 想 国 ()(苏!那么”要不要让我们为他们说句话!#我的亲爱的苏

格拉底$格劳孔呀%实在没有必要让其他人来批评你们&你

们自己在开始讨论建立你们国家的时候”早已同意一个原则”

即每个人应该做天然适宜于自己的工作&’

格!我想”我们确实是赞成过的”不是吗(

苏!他们会这么问!男子与女子之间不是天然就有很大

的差别吗(当我们承认有之后”他们会问我们要否给男子女

子不同的工作”来照顾这些天然的差别(当我们说要的”他

们再会问下去!既说男女应当有同样的职业”又说他们之间

有很大的自然差别”这岂不是在犯自相矛盾的错误吗(那怎

么办(你聪明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吗(

格!要我马上答复这样突然的问题”实在不容易&我请

求只有你替我们在这方面答辩一下”话随你怎么说&

苏!亲爱的格劳孔”这些困难”我早就看到的还有其他

许多类似的困难”因此我怕触及妇女儿童怎样公有$教育方

面的立法问题&

格!真的”真不容易&这不象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苏!当然不容易&但是既然跌到水里了”那便不管是在

小池里还是在大海里”我们义无反顾”只好游泳了&

格!很对&

苏!那么”我们只好也游下去”希望安然渡过这场辩论&

但愿音乐家阿里安的海豚将我们驮走”或者还有其它什么急

救的办法&

格!看来这样&

苏!好”让我们来看看能否找到一条出路&我们承认过

+*) 理 想 国应该不同的禀赋有不同的职业!男子与女子有不同的禀赋”但

现在我们又说不同禀赋的人应该有同样的职业!这岂不是对

我们自己的一种反驳吗#

格$太对了”

苏$亲爱的格劳孔!争论艺术的力量真是了不起呀%

格$怎么一回事#

苏$因为我看到许多人甚至不由自主地跌到这个陷阱中

去!他们以为是在辩论!其实不过在吵架而已”他们因为不

懂得在研究一句话的时候怎么去辨别其不同的涵义!只知道

在字面上寻找矛盾之处”他们咬文嚼字!彼此顶嘴!并不是

在作辩证式的讨论”

格$是的!许多场合都有这种情况!但你认为我们这里

也是如此吗#

苏$绝对是的”无论如何!我担心我们在这儿有不知不

觉陷入一场文字争吵的危险”

格$怎么会如此呢#

苏$不同样的禀赋不应当从事于同样的职业”我们对于

这个原则!在字面上鼓足勇气!斤斤计较!我们可是从来没

有停下来考虑考虑!不同样的禀赋究竟是什么意思!同样的

禀赋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不同样的禀赋给以不同样的职业!对

同样的禀赋给以同样的职业!到底是什么意思#

格$的确我们没有考虑过”

苏$看来!根据这个原则!我们便可以问我们自己$秃

头的人们和长头发的人们是同样的还是异样的禀赋&我们要

是同意他们是异样的禀赋!我们便禁止长头发的人做鞋匠而

理 想 国 )(’不禁止秃头的人做鞋匠!或者!禁止秃头的人做鞋匠但不禁

止长头发的人做鞋匠”

格#这可笑到了极点”

苏#可笑的原因在于!我们所说禀赋的同异!绝不是绝

对的!无限制的!而只是关连到行业的同异”例如一个男子

和一个女人都有医疗的本领!便有同样的禀赋”你觉得对吗$

格#是对的”

苏#但是一个男医生同一个男木工的禀赋便不同”

格#确实不同”

苏#那么!在男性和女性之间!假如发现男性或女性更

加适宜于某一种职业!我们就可以把某一种职业分配给男性

或女性”但是!假如我们发现两性之间!唯一的区别不过是

生理上的区别!阴性受精生子!阳性放精生子!我们不能据

此便得出结论说!男女之间应当有我们所讲那种职业的区别%

我们还是深信!我们的护卫者和他们的妻子应当担任同样的

职业为是”

格#你说的十分对”

苏#其次!告诉我们!我们要让那些唱反调的人!对建

设国家有贡献的技术和职业!哪些仅仅适宜于女性!哪些仅

仅适宜于男性呢$

格#无论怎样你这是问得公道合理的”

苏#或许有人会象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说#一下子不容易

找到令人满意的答复!只要给他们时间想一想!这也并不很

难的”

格#他或许会这样说”

(’& 理 想 国苏!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请求反对我们的人始终跟着我

们”我们以便或许能够向他证明”在治理一个国家方面没有

一件事是只有男子配担任而女人担任不了的#

格!显然可以的$

苏!那么”让我们来请他答复这个问题$%当你说一个人

对某件事有天赋的才能而另一个人没有天赋的才能”是根据

什么呢#是因一个人学习起来容易另一个人学起来困难”对

吗#是不是由于有的人一学便懂”懂了就能类推”举一反三&

有的人学习了好久”甚至还不记得所学的是什么东西#是不

是由于有的人身体能充分地为心灵服务”有的人身子反而阻

碍心灵的发展呢#你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以可用来作为每一问

题上区分有好天赋与没有好天赋的依据的吗#’

格!没有人能找到其他东西来作为区分的依据的了$

苏!那么”有没有一种人们的活动”从上述任何方面来

看”男性都不胜于女性#我们要不要详细列举这种活动”像

烹饪(织布(做糕点等等”女人以专家自命”如果男人胜了”

她们觉得害羞”怕成为笑柄的#

格!你说得对$我们可以说”一种性别在一切事情上都

远不如另一性别$尽管在许多事物上”许多女人确实比许多

男人更为擅长”但是总的看来”情况是如你所说的那样$

苏!那么”我的朋友”没有任何一项管理国家的工作”由

于女人在干而专属于女性”或者因为男人在干而专属于男性$

各类的天赋才能一般分布于男女两性$根据自然”各种职务”

不论男的女的全可参加”只是总的说来”女的比男的弱一些

罢了$

理 想 国 +*)格!十分对”

苏!那么#我们要否将一切职务都分配给男人而丝毫不

分配给女人$

格!啊#那怎么行呢$

苏!我们还是这么说的好我想%有的女人有搞医药的天

赋#有的没有#有的女人有音乐天赋#有的没有”

格!的确”

苏!我们能不能说!有的女人有运动天赋#爱好战斗#有

的女人本性不爱战斗#不爱好运动$

格!当然能说”

苏!我们同样的道理能不能说有的爱智#有的厌智#有

的刚烈#有的懦弱$

格!也能这样说”

苏!所以#有的女人具有担任护卫者的才能#有的没有

这类才能%至于#男人难道我们不能根据等同的禀赋来选择

男的保卫者吗$

格!是这么样”

苏!那么#女人男人能够有同样的才能适宜于担任国家

保卫者的职务#分别仅在于女人弱些男人强些而已”

格!显而易见是这样”

苏!所以应该挑选这种女子和这种男子住在一起同负护

卫者的职责#女的男的才能既然相似禀赋相似”

格!当然”

苏!相同的禀赋应该给同样的职务#不是吗$

格!是的”

(’& 理 想 国苏!话又说回到前面”我们赞同给护卫者的妻子们以音

乐与体育上的锻炼#并不违背自然”

格!毫无疑问的”

苏!所以我们的立法并不是不切实际的空想#我们既然

提出的法律是合乎自然的”看来倒是目下流行的做法是不自

然的”

格!好似这样”

苏!那么#我们所要考虑的问题是!我们的建议是否行

得通$假如行得通的话#它们是否最好$

格!是这么个问题”

苏!我们已同意是可以行得通的#不是吗$

格!是的”

苏!那么#我们要取得相同意见的次一个问题是!我们

建议的是不是最好$

格!当然是的”

苏!好#为了培养护卫者目的#我们对女子和男子并不

用两种不同的教育方法#特别是因为不论女性男性#我们所

提供的天然禀赋是相同的”

格!应是相同的教育”

苏!那么#对下面的问题#你的意见怎样$

格!什么问题呢$

苏!问题是!你以为男人们是有的好些有的差些#还是

全部男人全是一样的呢$

格!他们当然不会是一样的”

苏!那么#在我们正在建立的这个国家里#哪些男人是

理 想 国 ’&%更好的男人!是受过我们所描绘过的那种教育的护卫者呢”还

是受过制鞋技术教育的鞋匠呢!

格#这是很可笑的$

苏#我明白$但护卫者是不是最好的公民”请你告诉我!

格#是最好的$好得很多$

苏#那么”是否这些女护卫者也是最好的女人吗!

格#她们也是最好的$

苏#一个国家里可以造就这些出类拔萃的女人和男人”还

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加好的吗!

格#没有的$

苏#这是受了我们所描述过的音乐与体操教育的后果吧!

格#当然是对的$

苏#那么”我们所提议的立法”不但是可能的”而且对

国家也是最好的$

格#的确是的$

苏#那么”女的护卫者必须裸体操练”她们既然以美德

做衣服$她们必须和男人一起参加战争”以及履行别的护卫

者的义务”这是她们唯一的职责$在这些工作中她们承担比

较轻些的”因为女性的体质比较文弱$假如有任何男人对女

人 %出于最好的动机&裸体操练加以嘲笑”正象诗人品达所

云 ’采不熟之果(“自己不智”反笑人愚”他就显然不明白自

己在笑什么”在做什么$须知”’有益的则美”有害的则丑(

这一句话”如今是名言”将来同样也是名言$

格#我完全赞同$

苏#在讨论妇女法律问题上”我们可以说已越过了第一

*)) 理 想 国个浪头!总算幸而没有遭受灭顶之灾”我们规定了男的护卫

者与女的护卫者必须担任同样的职务#而且相当一致地证明

了!这个建议不仅是可行的!并且是有益的”

格$的确这样!你越过的浪头可不小呀%

苏$你如果看到了第二个浪头!你便不会说第一个浪头

大了”

格$那么!讲下去!叫我来看看”

苏$上面作为这个论证以及前面的一切论证的结果!依

我看!是一条如下的法律”

格$什么样的呢&

苏$这些女人应当归这些男人共有!任何人全都不得与

任何人组成一夫一妻的小家庭”同样地!儿童也全公有!父

母不知道谁是自己的子女!子女也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父母”

格$这比前面说的是一个更大的浪头了!让人怀疑这个

建议是不是行得通!有没有什么好处”

苏$啊!关于有没有什么好处!这点我看不必怀疑!谁

都不会否认妇女儿童一律公有有最大的益处”但是!是不是

行得通&据我看来!这个问题将引起极大的争论”

格$两个问题全要大争而且特争的”

苏$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要腹背受敌了”我本来希望

你同意这个建议是有益的!那样我就可以避重就轻来讨论是

不是行得通的问题了”

格$你休想滑过去!让我发觉了%你不许走!你得对于

两个建议!都要说出道理来”

苏$好!我情愿受罚!但请你原谅叫我休息一下”有那

理 想 国 )(’么一种懒汉!他们独自徘徊!想入非非!不急于找到实现他

们愿望的方法!他们暂时放下!不愿自寻烦恼去考虑行得通

与行不通的问题”姑且当作已经如愿以偿了!然后在想象中

将那些大事安排起来!高高兴兴地描写如何实现如何推行”这

样做他们原来懒散的心灵更加懒散了#我也犯这个毛病!很

想把是否行得通的问题推迟一下!回头再来研究它#现在我

们假设这是行得通的”在你许可之下!我先愿意探讨治理者

们在实行起来时如何安排这些事情#同时还要证明这些安排

对于国家对于护卫者都有极大的益处#我准备与你先研讨这

个问题!然后再考虑其它问题!你假如赞成的话#

格$我同意!请讲下去#

苏$那么我以为!治理者与他们的辅助者假如都名副其

实的话!辅助者必须愿意接受命令!而治理者必须发布命令

%%在一些事情中按照法律发布命令!在另一些我们叫他们

自己斟酌的事情中依据法律的精神发布命令#

格$大约是的#

苏$那么!你假设这个立法者选出了一些男人!同时选

出了一些女人!这些女人的品质和这些男人一样!然后把这

些女人派给这些男人#这些男人女人同吃同住!没有任何私

财”相互在一起!共同锻炼!天然的需要致使两性的结合#我

所说的这类情况不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吗&

格$这不是几何学的必然!而是情欲的必然#对于大多

数人的行动来讲!情欲的必然比几何学的必然有更大的强制

力和说服力#

苏$确是这样#不过再说!格劳孔!两性行为方面或任

)(’ 理 想 国何他们别的行为方面如果毫无秩序!杂乱无章!这在幸福的

国家里是亵渎的”我们的治理者是决不能允许这样的”

格#是的!这是错的”

苏#所以很明白!婚姻大事应尽量安排得庄严神圣!若

婚姻是庄严神圣的!也就能是最有益的”

格#的确”

苏#那么!怎样做到最有益呢$格劳孔!请告诉我!我

在你家里看见一些猎狗和不少纯种公鸡!关于它们的交配与

生殖你注意过没有$

格#你说什么$

苏#首先!在这些纯种之中%%它们尽管都是良种%%

是不是有一些证明比别的一些更优秀呢$

格#是的”

苏#那么!你是相同对待地加以繁殖呢!还是用最大的

注意力选出最优秀的品种加以繁殖后代的呢$

格#我是选择最优秀的加以繁殖”

苏#再说!你选择年龄最小的!还是选择最老的!还是

尽力选择那些正在壮年的加以繁殖呢$

格#我挑选那些正在壮年的”

苏#你假如不这样选种!你不是要你的猎狗和公鸡的品

种每况愈下吗$

格#是的”

苏#马同其它兽类怎么样$会有不同情况吗$

格#假若不是这样!那才怪呢$

苏#天啊&我亲爱的朋友!这个原则同样假如适用于人

理 想 国 ’(’类的话!需要我们的统治者拿出多高明的手腕呀”

格#是适用的$但为何说需要高明的手腕呢%

苏#因为他们需要用大量我们前面讲过的那种药物$对

肯用规定的膳食!不必服药的病人!普通的医生就可以应付

了$假如遇到需要服用药物的病人!我们就知道需要一个敢

想敢做的医生才行了$

格#是的$不过和我们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苏#这个!大约是治理者为了被治理者的利益!有时不

得不使用一些假话与欺骗$我以为我们说过!它们全是作为

一种药物使用的$

格#是的!是的$

苏#那么!在他们结婚和生育方面!这个 &对’看起来

还不是个最小的 &对’呢$

格#怎么啦%

苏#从上面同意的结论里!我们能够推断#最好的男人

必须与最好的女人尽多结合在一起!反之!最坏的和最坏的

要尽少联合在一起$最好者的下一代必须培养成长!最坏者

的下一代则不予养育!假如品种要保持最高质量的话(除了

治理者外!不应该别人知道这些事情的进行过程$否则!护

卫者中难免彼如争吵闹不团结$

格#十分对$

苏#依照法律须有假期!新郎新妇欢聚宴饮!祭享神明!

诗人作赞美诗!祝贺嘉礼$结婚人数的多寡!要考虑到战争)

疾病以及其它因素!由治理者们斟酌决定(要想保持恰当的

公民人口!尽量使城邦不至于过大或过小$

,+* 理 想 国格!是的”

苏!我想某些巧妙的抽签办法一定要被设计出来#以便

使不合格者在每次求偶的时候#只好怪自己运气不好而就不

能怪治理者”

格!的确是的”

苏!我想当年轻人在战争中证明他们英勇卫国功勋昭著

的#一定要给以荣誉和奖金#并且给以更加多的机会#使与

妇女配合#由他们身上获得尽量多的后裔”

格!对得很”

苏!生下来的孩子将由管理这些事情的官员带去抚养”这

些官员或女或男#或男女全有”因为这些官职对女人男人一

样开放”

格!是对的”

苏!优秀者的孩子#我想他们会带到托儿所去#交给保

姆来抚养$保姆住在城中另一区内”至于一般或其他人生下

来有先天缺陷的孩子#他们将秘密地加以处理#有关情况谁

都不明白”

格!是的”这是保持治理者品种纯洁的必需条件”

苏!他们监管抚养孩子的事情#在母亲们有奶的时候#他

们教引母亲们到托儿所喂奶#但竭力不让她们认清自己的孩

子”母亲的奶如果不够#他们另外找奶妈”他们将注意不使

母亲们喂奶的时间太长#将给孩子守夜以及其它麻烦事情交

给奶妈和保姆去干”

格!你将护卫者妻子抚育孩子的事情#安排得如此轻松%

苏!这是应该的”如今让我们谈谈我们规划的第二部分”

理 想 国 (’&我们曾经说过!儿女应该出生在父母年轻力壮的时期”

格#的确”

苏#你同意一个女人精力最好的时候可以说大约是二十

年!男人是三十年吗$

格#你想要选择哪几年$

苏#女人应当从二十岁到四十岁为国家抚养儿女!男人

应该从过了跑步速度最快的年龄到五十五岁”

格#这是男女在身心两方面都精力旺盛的时候”

苏#所以!如超过了这个年龄或不到这个年龄的任何人

也给国家生孩子!我们说!这是亵渎的不正义的”因为他们

生孩子 %事情假如不被发觉的话&得不到男女祭司和全城邦

的祷告祝福’’ 这种祝祷是每次正式的婚礼全可以得到的!

祈求让优秀的对国家有贡献的父母所生的下代胜过老一代变

得更加优秀!对国家更加有益’’这种孩子是愚昧和淫乱的

产物”

格#十分对”

苏#同样的法律也适用于这样的情况#一个尚在壮年的

女子与一个尚在壮年的男人苟合!未得治理者的准许”由于

我们将说他们给国家丢下一个私生子!这是不合法的!亵渎

神明的”

格#对极了”

苏#但是!我想女人和男人过了生育之年!我们便让男

人同任何女人相处!除了女儿与母亲!女儿的女儿还有母亲

的母亲”至于女人同样可以和任何男人相处!只除了儿子(父

亲!或父亲的父亲和儿子的儿子”我们一定要警告他们!不

+*) 理 想 国论如何不得让所怀的胎儿得见天日!如不能防止!就必须加

以处理!因这种后代是不应当抚养的”

格#你所讲的这些话全很有道理”但是他们将怎样辨别

各人的父亲$女儿和你刚才所讲的各种亲属的关系呢%

苏#他们是十分难辨别”但是有一个办法!即!当他们

中间有一个做了新郎之后!他将把所有在他结婚后第十个月

或者第七个月里出生的男孩作为他的儿子!女孩作为他的女

儿&他们全叫他父亲”他又把这些儿女的儿女称做孙子孙女!

这些孙子孙女都叫他的同辈为祖父祖母”所有孩子都将父母

生自己期间出生的男孩女孩称呼为兄弟姐妹”他们不允许有

我们刚才所讲的那种性关系”但是!法律准许兄弟姐妹同居!

抽签假如决定而且特尔斐的神示也表示同意的话”

格#很对”

苏#所以!格劳孔!这就是我们城邦里护卫者中间妇女

儿童公有的做法”这个做法与我们政治制度的其余部分是一

致的!并且是最好最好的做法”这一点我们一定要在下面以

论辩证实之”你认为然否%

格#的确”

苏#所以!为取得一致意见!我们是否首先要问一问我

们自己#什么是国家制度的至善!什么是立法者立法所追求

的至善!以及!什么是极恶&其次!我们是否要考虑一下!我

们刚刚提出的建议是否与善的足迹一致而不同恶的足迹一

致%

格#太对啦”

苏#那么!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还有什么比闹分裂化一

理 想 国 )(’为多更恶的吗!还有什么比讲团结化多为一更加善的吗!

格”当然没有的#

苏”那么$当全体公民对于养生送死尽量做到万家同欢

万家同悲时$这种共苦同甘是否维系团结的纽带!

格”的确是的#

苏”假如同处一国$同一遭遇$各人的感情却不一样$哀

乐不同$那么$团结的纽带就会中断了#

格”当然如此#

苏”这种情况的发生由于不是公民们对于 %我的&’%非

我的&还有 %别人的&这些词语说起来不能异口同声不能一

致吗!

格”确是这样#

苏”那么$一个国家最大多数的人$对同样的东西$可

以同样地说 %非我的&’%我的&$这个国家就是管理得最好的

国家#

格”最好的#

苏”当一个国家最象一个人的时候$它是管理得最好的

国家#例如象我们中间某一个人的手指受伤了$整个身心作

为一个人的有机体$在统一指挥下$对一部分所感受的痛苦$

全身都感觉到了$这就是我们说

(

(

(

人在手指部分有痛苦了#

这个道理同样可以应用到一个人的别的部分$说

(

(

(

人感到

痛苦或感到快乐#

格”同样$象你所说的$管理得最好的国家最象各部分

痛痒相关的一个有机体#

苏”那么$任何一个公民有时有坏的遭遇$有时有好的

+*) 理 想 国遭遇!这种国家十分可能会说!受苦的总是国家自己的一个

部分!有福应该同享!有难应当同当”

格#一个管理得很好的必须是这样的国家”

苏#如今是时候了!我们应该回到我们这个国家来看看!

是否这里可以看到我们所一致同意过的那些品质!不似其他

国家”

格#我们应该这样做”

苏#好!那么!在我们的国家里!也有治理者与人民!和

在别的国家里一样!是吗$

格#是这样的”

苏#他们相互互称公民!不是吗$

格#当然是的”

苏#在其他国家里!老百姓对他们的治理者!除了称呼

他们为公民外!还称他们什么呢$

格#在许多国家里称他们首长%在平民国家里叫他们治

理者”

苏#在我们国家里对于治理者除了叫他们公民之外还叫

他们什么$

格#保护者和辅助者”

苏#他们怎么叫人民$

格#纳税者和供应者”

苏#其他国家的治理者怎么样称呼人民$

格#奴隶”

苏#治理者如何相互称呼$

格#同事们”

理 想 国 (’&苏!我们的治理者如何相互称呼”

格!护卫者和同事们#

苏!告诉我$在别的国家里是否治理者同事们之间有的

以朋友互称$有的却不是”

格!是的$这十分普遍#

苏!他们是否把同事中的朋友看作自己人$把其他同事

当作外人”

格!是这样#

苏!你们的护卫者们怎么样”其中有没有人将同事看成

或说成外人的”

格!当然不会有#他肯定会把他所碰到的任何人看作是

和他有关系的$是他的姐妹%兄弟$或者父亲%母亲$或他

的儿子%女儿$或他的祖父%祖母%孙子%孙女#

苏!你回答得好极了#请再告诉我一点#这些亲属名称

只是个空名呢$还是必定有行动来配合这些名称的呢”对所

有的父辈$要不要按照习惯$表明尊敬$要不要照顾他们$顺

从他们$既然反此的行为是违天背义为神人所共愤的”要不

要叫这些道理成为了人们对待父亲和其他各种亲属应有态度

的$从全体人民那儿一致听到的神谕呢”还是让别的某种教

导从小就充塞孩子们的耳朵呢”

格!要这些道理#亲属名称假如仅仅是口头上说说的$而

无行动配合$这是荒谬的#

苏!那么$这个国家不同于其他任何国家$在这里大家

更将异口同声歌颂我们刚才所说的 &我的’这个词儿#假设

有任何一个人的境遇好$大家就都说 &我的境遇好’$假如有

*)( 理 想 国任何一个人的境遇不好!大家便都说 “我的境遇不好#$

格%很对$

苏%我们有没有讲过!这种认识这种措词可以引起共苦

同甘彼此一体的感觉&

格%我们讲过$而且讲得对$

苏%那么护卫者们将比别的公民更将公有同一事物!并

称作为 “我的#!并且因这种共有关系!他们苦乐同感$

格%极是$

苏%那么!除了国家的政治制度以外!在护卫者之间妇

女儿童的公有不也是产生乐苦与共的原因吗&

格%这无疑是最主要的原因$

苏%我们还曾经一致说过!这是一个国家的最大的善!我

们还曾将一个管理得好的国家比之于个人的身体!各部分乐

苦同感!息息相关$

格%我们一致这么说过!说得十分对$

苏%我们还说!在辅助者之间妇女儿童公有对国家来说

也是最大的善!而且是这种善的原因$

格%完全可这么说$

苏%这个说法和我们前面的话是一致的$因我想我们曾

经说过!我们的护卫者不应当有私人的房屋’土地以及其它

私人财产$他们从别的公民那儿!得到每日的工资!作为他

们服务的报酬!大家一起消费$真正的护卫者就要如此$

格%你说得很对$

苏%那么!我们已经讲过的和我们正在这里讲的这些规

划!是否能确保他们成为更名副其实的保卫者!防止他们把

理 想 国 )((国家弄得四分五裂!将公有的东西各各说成 “这是我的#!各

人把他所能从公家弄到手的东西拖到自己家里去!将妇女儿

童看作私产!各家有各家的苦乐悲欢呢$他们最好还是对什

么叫自己的有同一看法!行动有同一目标!尽力团结一致!苦

甘与共%

格&非常对%

苏&那么!互相涉讼彼此互控的事情!在他们那里不就

不会发生了吗$因他们一切公有!一身之外别无长物!这使

他们之间不会发生纠纷%因为人们之间的纠纷!都是因为财

产!儿女与亲属的私有所造成的%

格&他们之间将不可能发生诉讼%

苏&再说!他们之间也不大可能发生行凶殴打的诉讼事

件了%因我们将布告大众!年龄相同的人之间!自卫是善的

和正义的%这样能够强迫他们注意锻炼!增进体质%

格&十分对%

苏&这样一项法令还有一个好处%一位勃然发怒的人经

过自卫!怒气发泄!争吵也便不至于走到极端了%

格&的确%

苏&应当权力赋于年长者!让他们去管理和督教所有比

较年轻的人%

格&道理极明白%

苏&再说!理所当然!年轻人是不大会向老年人动武或

者殴打的!治理者除非命令他们这样做%我认为年轻人也不

大会向老年人有其他无礼行为的%有两种心理在约束他们&一

是畏惧之心!一是羞耻之心%羞耻之心阻挡他去冒犯任何可

(’’ 理 想 国能是他父辈的人!畏惧之心使他害怕有人来援助受害者”而

援助者或许是他的儿辈#兄弟或父辈$

格%当然结果是如此$

苏%因此”我们的法律将从一切方面促使护卫者们互相

和平相处$是吧&

格%十分和平’

苏%只要他们内部没有纷争”就不担心城邦的其他人和

他们闹纠纷或互相闹纠纷了$

格%是的”不要担心$

苏%他们将摆脱一些十分琐碎无聊的事情$这些事是不

值得去烦心的”我真不愿去谈到它们$例如”要去奉承富人”

要劳神焦思去养活一家大小”一会儿还债”一会儿借债”要

想尽办法挣几个大钱给妻子仆役去花费$全部这些事琐琐碎

碎”大家都知道”不值一提$

格%啊”连瞎子也全部明白这个道理$

苏%那么”他们将彻底摆脱这一切”就如入极乐世界”生

活得比最幸福的奥林匹克胜利者还要幸福$

格%怎会的呢&

苏%他们得到的比奥林匹克胜利者还要多得多$他们的

胜利更加光荣”他们受到的公众奉养更全面$他们赢得的胜

利是全国的资助$他们得到的报酬是他们还有他们的儿女都

由公家供养$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全由公家配给$活着为全

国公民所敬重”死后受荣哀备至的葬礼$

格%真是很优厚$

苏%你还记得吗&从前辩论时”有人责怪我们没有让护

理 想 国 *)(卫者们得到幸福!说他们掌握一切!自己却什么也没有”我

想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答应过!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回到这个

问题上来#当时我们所关心的是使一个护卫者成为一个名副

其实的护卫者!尽可能让国家作为一个整体得到幸福!而不

是只为某一个阶级考虑!只要一个阶级得到幸福”

格$我记得的”

苏$那么!好!我们的扶助者的生活既然看来比奥林匹

克运动会的胜利者的生活还要好!那么!还有什么必要去同

鞋匠!其他匠人!以及农民的生活去比较吗%

格$我认为没有必要的”

苏$再者!我们不妨将我在别的地方说过的一些话在这

里重说一遍”如果护卫者一心追求一种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

护卫者应当有的幸福生活!不满足于一种恰当的安稳的!在

我们看来是最好的生活!反而叫一种幼稚愚蠢的快乐观念困

扰&支配!以至利用权力损公肥私!损人利己!那么他迟早

会发现赫西俄德说的 ’在某种意义上大多于全(这句话的确

是至理名言)

格$如果他听我的劝告!他会依然去过原来的这种生活”

苏$那么!你赞同女子也过我们所描述的这种生活%**

女子和男子有共同的教育&有共同的子女与共同保护其它公

民#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外出打仗!女子与男子都应该象猎犬

似的!一起守卫一起追逐#而且!可能以尽一切方式共有一

切事物%你同意!只有这样做他们才能把事情做得最好!既

不违反女子与男子不同的自然特性!也不违反女子与男子之

间天然的同伴关系%

+,+ 理 想 国格!我赞同”

苏!那么#还有待于研究的问题是!这样的共同关系能

不能似在别的动物中那样#真正在人与人之间建立起来呢$如

果可能#还要问#怎样做才可能$

格!我正要提这个问题#被你抢先说了”

苏!他们在战争中将会怎么做#是明摆着的我以为”

格!怎样做$

苏!她们将同男子一起整队出发#带了身强力壮的孩子#

让他们见识一下将来长大了要做的事情#象别的行业中带着

孩子看看一样”除了看看之外#这些孩子还要帮助他们的父

母从事各种军中勤务#并且侍候他们的父母”你有否看到过

技工 %譬如陶工&的孩子在自己正式动手做之前有过长期的

观察和帮做的过程$

格!我看见过的”

苏!陶工难道倒更应当比护卫者注意去教育他们的孩子#

让孩子们跟他们见识和实习#以便将来做好自己的工作$

格!这种念头便太可笑了”

苏!再说#人也象动物一样#越是在后代跟前#对敌人

作战也越是勇猛”

格!的确是这样”不过苏格拉底#冒的危险可也不小呀’

胜败兵家常事”如果打了败仗#他们的后代将同他们自己一

样遭受到巨大损失#以致劫后遗民复兴祖国成为不可能”

苏!你的话是对的”但你想永恒不让他们冒任何危险吗$

格!决无此意的”

苏!危险假如非冒不可的话#那么冒险而取得胜利者不

理 想 国 *)(是可以经过锻炼而得到进步吗!

格”显然这样#

苏”一个长大了要当军人的人$少年时不去实习战争$以

为这个险不值得冒$或冒不冒差别不大$你看这个想法对不

对!

格”不对#这个险冒与不冒$对要做军人的人有非常大

的区别#

苏”那么$作为前提我们一定要让孩子们从小实地见习

战争$同时我们也采取必要措施避免危险$如此便两全了#是

不是!

格”是这样#

苏”那么$首先他们的父辈$关于军事总不见得没有一

点经验吧!总明白点哪些是不危险的$哪些战役是危险的吧!

格”他们应该懂得的#

苏”所以他们可以带去孩子参加不危险的战役$不带他

们去参加有危险的战役#

格”是的#

苏”他们将把孩子们交给那些在年龄和经验方面都有资

格当孩子们教师和领导者的$不是滥竽充数的军官去带领#

格”这是十分合适的#

苏”但我们也要看见$人们遭遇意外是屡见不鲜的#

格”确实是的#

苏”因此我以为$为了预防意外$应该我们一开始便给

孩子们装上翅膀$必要时让他们可以振翼高飞#

格”什么意思呢!

’&% 理 想 国苏!我们一定要让孩子们从小学会骑马”然后带他们骑

马到战场上去察看战斗”可不要叫他们骑那种好战的劣马”而

要让他们骑那种既跑得快而又容易驾驭的驯马#如此他们就

既可以很好地看到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一有危险”只要他

们跟着长辈领导人”又可以迅速撤离#

格!我看你的话是对的#

苏!那么”关于军事纪律应该怎样规定$士兵应该如何

对待敌人”如何对待自己人$我的想法不知对不对$

格!请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苏!任何士兵假如开小差逃跑”或者丢掉武器”或者由

于胆怯犯了其它类似的错误”这种士兵要不要被下放去当工

匠或者农夫$

格!当然要#

苏!任何士兵给敌人活捉做了战俘”我们同意不同意”把

他当作礼物送给敌人”随敌人怎么去处理他$

格!我完全同意#

苏!假如一个士兵在战场上勇敢超群”英名远扬”他应

当首先受到战场上战友们的致敬”然后再受到少年和儿童的

致敬#你赞成不赞成$

格!我同意#

苏!他还应当受到他们对他伸出右手的欢迎$

格!应该的#

苏!可是”我想你不会再赞成我以下的话了#

格!什么话$

苏!他应当吻每一个人”而且被每一个人所亲吻#你同

理 想 国 ’&%意吗!

格”完全同意#我对于这条法令$还要补充一点”在该

战役期间他要爱谁$谁都不准拒绝#理由是”他假如在爱着

什么人 %男的或女的&$他就会更热切地要赢得光荣#

苏”好极了#我们已经说过$结婚的机会对于优秀人物$

应当多多益善$以便让他们尽可能地多多生孩子#

格”是的$我们曾经这么说过的#

苏”可是荷马诗篇中还说起过$用下述方法敬重年轻人

中的勇士也是正当的#荷马告诉我们$阿雅斯打起仗来英勇

异常$在宴席上受到了全副脊肉的赏赐’这样对于年轻勇士

既是荣誉$还能够增强他们的体力#

格”很对#

苏”那么$我们这儿至少可以把荷马作为我们的榜样#在

祭礼及其它类似场合上$我们表扬那些智勇双全功勋卓著的

优秀人物$给他们唱赞美诗$给他们刚才讲过的那些特殊礼

遇$给予上座$羊羔美酒$这样对这些男女勇士$既增强了

他们的体质$又给了他们荣誉#

格”你说得很好了#

苏”好$那么$那些战死沙场$((有人假如死后英名

扬$难道我们不能首先肯定他是名门望族的金种子吗!

格”绝对可以的#

苏”我们要否相信$赫西俄德诗篇里所说的黄金种子死

之后成为 )置身河岳的精灵$保卫下民的救星*!

格”当然要的#

苏”我们要否去询问一下阿波罗$随后按照他所指示的

-,+ 理 想 国隆重方式安葬这些勇士神人!

格”我们还能采用什么其他方式吗!

苏”并且#我们以后还要对他们的坟墓按时祭扫#尊崇

死者有若神明$我们还要把同样的荣誉给予那些因年老或者

别的原因而死亡的#在正常的一生活动中表现得十分优秀的

人物$对吗!

格”肯定是的$

苏”再说#我们的士兵应该怎么样对待敌人!

格”在哪些方面!

苏”首先在变战败者为奴隶方面$希腊人征服其他希腊

城邦#把同一种族的人降为奴隶#你以为这样做是合乎正义

的吗!还是#%%不仅自己不这样#而且还竭力阻止别的城

邦如此做#使大家看到有被蛮族征服的危险#让希腊人和希

腊人团结起来#互相不伤害蔚然成风$%%还是这样合乎正

义呢!

格”希腊人和大家团结一致的好$

苏”那么#他们不要希腊人做自己的奴隶#同时劝告其

他希腊人也不要希腊人做自己的奴隶!

格”显然$无论怎样#那样大家宁愿外抗蛮族#内求团

结了$

苏”在战场上作为胜利者#对于被击毙的敌人#除武器

之外#不去剥取死者其它东西#是否这样好些!搜剥敌尸财

物#好似在做什么不可少的事情一样#这不使一些贪生怕死

的胆小鬼找到了借口#他们能够不去追击活着的敌人了吗!有

过许多军队不是曾断送于这种只顾抢劫的行为吗!

理 想 国 (’&格!的确这样”

苏!你不认为抢劫死尸是卑鄙龌龊的行为吗#把死者的

尸体当作敌人$而让真正的敌人丢下武器远走高飞$这不是

女流之辈胸襟狭隘的表现吗#这种行为和狗儿向着扔中它们

的石头狂喊$却不过去咬扔石头的人$有什么两样呢#

格!丝毫没有什么两样”

苏!所以$我们一定要给死者埋葬$一定要禁止抢劫死

尸”

格!真的$我们一定要这么做”

苏!再说$我们也不要把缴获的武器送到庙里$当为捐

献的祭品$为了关注维护与其他希腊人的友好关系$尤其不

要把希腊人的武器送去”我们倒真应该害怕把同种人的这些

武器$作为祭品送到庙里去$以至亵渎神圣$除非神指示要

如此做”

格!再对不过了”

苏!关于蹂躏敌方希腊人的土地和焚烧敌方希腊人的房

屋的问题$你的士兵们到底应当怎样去对待呢#

格!我很高兴听一听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苏!依我看$他们对希腊敌人既不能蹂躏土地也不该焚

烧房屋”他们应当限于把一年的庄稼运走”要否我将理由告

诉你#

格!要的”

苏!我的看法是!正如我们有两个不同的名称%% &内

讧’和 &战争’一样$我们也有两个不同的事情”所谓两个

不同的事情$一指内部的$自己人的(一是指敌我的$国外

+*) 理 想 国的!国内的冲突可称为 “内讧#$对外的冲突可称为 “战争#!

格%你的话十分恰当!

苏%假如我说希腊人与希腊人之间的一切关系是属于内

部的$自家人的&希腊人与蛮族之间的关系是属于敌我的$外

部的&请问$你觉得我这个话也一样中肯吗’

格%十分中肯!

苏%那么$当野蛮人侵略希腊人$或者希腊人抗拒野蛮

人$他们是天然的敌人$他们之间的冲突必须叫做 “战争#&

希腊人假如同希腊人冲突$他们是天然的朋友$不过希腊民

族不幸有病$兄弟不和罢了$这种冲突必须称做 “内讧#!

格%我完全赞成你的意见!

苏%那么$研究一下我们如今所说的 “内讧#问题吧!一

个国家$当内讧发生$分裂为二$互相蹂躏其土地$焚烧其

房屋$这种荒谬绝伦的行动$让人觉得双方都不是真正的爱

国者&否则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地去伤害自己衣食父母的

祖国呢’但是我们认为$胜利者假如仅限于把对手所收获的

庄稼带走$他们的所作所为表示他们还是指望将来言归于好$

停止没了没完的内战的$那么他们的行为便还是适度的$可

以理解的!

格%是的$这种想法还十分文明些$比较合乎人情些!

苏%好!那么$你想要创立的城邦$是一个希腊城邦吗’

格%肯定是的!

苏%那么$这个城邦的公民不全都是些文明的君子人吗’

格%的确是的!

苏%要不要热爱希腊故国的河山’他们要不要热爱同种

理 想 国 *)(族的希腊人!要不要热爱希腊人共有的宗教信仰!

格”当然要的#

苏”他们不会将同种族希腊人之间的不和看作内部冲突$

叫之为 %内讧&而不愿称之为 %战争&吗!

格”当然会的#

苏”他们尽管争吵$但时刻还指望有朝一日言归于好吗!

格”完全如此#

苏”那么$他们的目的不在于恶意奴役和毁灭$而在于

善意告诫#他们是教导者$绝不是敌人#

格”十分对#

苏”那么$既然他们是希腊人$便不会蹂躏希腊的土地$

焚毁希腊的房屋#他们也不会把各城邦的希腊人 ’少数罪魁

祸首除外($不论男女老少$都当作敌人)因为这些理由$他

们决不会蹂躏土地$拆毁房屋$因对方大多数人全是他们的

朋友#他们作为无辜者进行战争只是为了施加压力$使对方

自知悔误陪礼谢罪$达到了这种目标也就算了#

格”我同意你的说法#我们的公民应当这样对待自己的

希腊对手#至于对付野蛮人$他们则应该象现在希腊人应付

希腊人那样#

苏”那么$我们要不要再给我们的护卫者制定这么一条

法律”**不准焚烧房屋$不准蹂躏土地!

格”要的#让我们认为这些话以及前面说过的那些话全

是对的#但是$我们假如让你这样滔滔不绝地讲下去$亲爱

的苏格拉底$我担心你将永远说不到那个你答应要解答的问

题上来#这个问题是”我们所描述过的这样一种国家是否可

-,+ 理 想 国能实现!假如可能”又怎样才能实现!我承认”你的国家如

能实现”那是十分理想的#你没有描述到的”我还可以为你

补足$我看到全国公民在战争中互不抛弃”彼此以兄弟%父

辈%儿子相待”使他们无敌于天下#如果再加上女兵”或跟

男兵并肩作战或为了吓唬敌人”一齐努力”让他们无往不胜$

我还看到你没有提及的种种平时在国内的好处$这些我全承

认$假如这种国家实现的话”还有其它说不尽的好处”你也

不必再去细讲了$但是”让我们马上来只说明这个问题&这

是否可能!如果可能的话”又怎么才可能!其他一切”我们

不谈$

苏&你这是对我的议论作了一次突然的攻击”对我的犹

豫你一点也不体谅$你也许不知道”我好不容易刚躲开了头

两个浪头”如今你紧接着又对我掀起了第三个浪头”也是最

大最厉害的一个浪头$等到你看见听到了这个浪头”你一定

会谅解我”承认我的担心和稍作犹豫是自然的”因为要提出

来讨论的这个议论是这样的奇特$

格&你越是这样推诿”我们越是不能放你走#无论怎样”

你一定得告诉我们”这种政治制度怎样才能实现$因而请讲

下去”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苏&那好吧”我们首先要记得”我们是从研究 ’什么是

不正义(“’什么是正义(的问题走到这里来的$

格&是的”那又怎么样呢!

苏&哦”没有什么$问题在这里$我们假如真找到了什

么是正义的话”我们是不是要求一个正义的人和正义本身毫

无差别”在各方面全完全一模一样呢!还是”只要正义的人

理 想 国 *))能够尽量接近正义本身!体现正义比别人多些!我们也便心

满意足了呢”

格#哦!尽量接近标准就可以让我们满意了$

苏#那么!我们当初研究不正义本身是什么!正义本身

是什么!还有一个绝对正义的人和一个绝对不正义的人是什

么样的 %这种人假设存在的话&!那是为了我们可以有一个样

板$我们看着这些样板!是为了我们可以按照它们所体现的

标准!判断我们的幸福或不幸!以及我们的幸福或不幸的地

步$我们的目的并不是要表明这些样板能成为在现实中存在

的东西$

格#你的话是对的$

苏#假如一个画家!画一个理想的美男子!一切的一切

全都已画得恰到好处!只是还不能证明这种美男子能实际存

在!这个画家难道会由此成为一个最糟糕的画家吗”

格#不!我的天啊!当然不能这么说$

苏#那么!我们说在这儿我们不是用词句在创造一个善

的国家吗”

格#的确是如此$

苏#那么!我们假如不能证明一个国家能在现实中管理

得象我们所描述的那样好!难道就可以由此说我们的描述是

最糟糕的理论吗”

格#当然不可以的$

苏#道理就在这儿$但是!我如果为了使你高兴!设法

给你指出!在什么情况下和在哪个方面我所描述的这些东西

最可能接近实现$请将你前面同意过的话再说一遍$

’(’ 理 想 国格!是什么话”

苏!凡是说过的都一定要做到#这可能吗”还是说#真

理经常老是做到的比说到的要少”也许有人不这么认为$可

是你同意不同意我这个说法”

格!我同意$

苏!那么#你就不要总是要我证明#我用词句描述的东

西是可完完全全地做得到的了$不#我们如果能够找到一个

国家治理得非常接近于我们所描写的那样#你便得承认#你

所要求的实现已经达到#你已满意了$你说你满意了没有”我

自己是感觉满意了$

格!我也觉得满意了的$

苏!第二件要做的事儿看起来是#设法寻找和指出在现

行的那些城邦法制中是什么具体缺点妨碍了他们#我们按照

所描写的法制去治理它%有什么极少数的变动便可以导致他

们所企求的符合我们建议的法律%一项如果变动就够了#那

是最好#假如一项不行#就两项#总之变动愈少愈小愈是理

想$

格!确是如此$

苏!那么#我们可以指出#有一项变动可以引起所要求

的改革$这个变动也并不是轻而易举#但却是可能实现的$

格!那将是什么变化呢”

苏!哦&我想我已经临近我们所比拟的那个最大的怪论

之浪了$然而我还是要说下去$就是为此把我淹没溺死在藐

视和讥笑的浪涛当中#我也愿意$好#现在听我说下去$

格!你讲下去吧$

理 想 国 )(’苏!哲学家除非成为我们这些国家的国王”或者我们如

今称之为国王和统治者的那些人物”能严肃认真地追求智慧”

让政治权力与聪明才智合而为一#那些得此失彼”不能兼有

的庸庸碌碌之徒”必须排除出去$不然的话”我亲爱的格劳

孔”对国家甚至我想对全人类都将害祸无穷”永无宁日$我

们前面描述的那种法律体制”全只能是海客谈瀛”永远只能

是空中的楼阁而已$这就是我一再踌躇不肯说出来的缘故”因

为我知道”一说出来人们便会说我是在发怪论$一般人因为

不容易认识到!除这个办法外”其余的办法是不可能给个人

给公众以幸福的$

格!哦”苏格拉底”你信口开河”在我们面前乱讲了这

一大套道理”我担心先生大人们将要脱去衣服”赤膊上阵”顺

手拣起一件武器向你猛攻了$你假如找不到论证来森严你的

堡垒”只是弃甲曳兵而逃的话”你将会那时尝到为人耻笑的

滋味了$

苏!全是你把我搞得这么尴尬的$

格!我是做得对的$但我决不会袖手旁观”我将尽我的

所能帮助你$我可以用善意和鼓励帮助你”或许我还可以答

复你的问题答得比别人适当些$因此”在我的支持下”你去

试着说服那些怀疑派去吧!真理的确是在你的这一边$

苏!有你如此一个坚强的朋友”我一定去试$我觉得”假

如我们要能避过你所讲的那种攻击”我们必当对我们敢于认

为应当做我们治理者的那种哲学家”给以明确的界说$在哲

学家的界说明确后”我们就可以无所畏惧了”因那时我们可

以向人们指出”研究哲学和政治艺术的事情天然属于爱智者

’&% 理 想 国的哲学家兼政治家!至于其余的人”不知研究哲学但知追随

领导者是合适的!

格#给以清晰的界说”这不宜再迟了!

苏#那么”随我来罢”也许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来说明

我们的意思!

格#说下去吧!

苏#那么”不必我提醒你”你一定说记得”如果我们说

一个人是一样东西的爱好者”如果我们称他为这东西的爱好

者说得不错的话”显然意思是指”他爱这东西的全部”不是

只爱其中的一部分而不爱其他部分!

格#看来我需要你的提醒”我的确不太明白!

苏#格劳孔啊”你那个答复对别人适合”对你并不适合!

象你这么一个 $爱者%不应该忘记”应该明白所有风华正茂

的青少年总能牵动爱孩子的人的心弦”使他觉得可爱!你对

美少年的反应不是这样吗&看到鼻扁者你说他面庞妩媚’看

到鹰鼻者你说他长相英俊’看见二者之间鼻型的人你说他匀

称恰到好处’看见面白的你说他神妙秀逸’看见面黑的人你

说他英武勇敢!$蜜白%这个形容词”本身就是爱者所发明”

用来称呼瘦而白的面容的!一句话”只要是在后起之秀者身

上”你就没有什么优点会漏掉而不加称赞的”没有什么缺点

不可以包涵的!

格#你假如一定要我充当具有这种倾向的爱者的代表的

话”为了便于论证起见”我愿意充当!

苏#再说”爱喝酒的人如何&你没有注意到他们也有这

种情况吗&他们爱喝每一种酒”并且全都有一番道理!

理 想 国 *)(格!确是如此”

苏!至于爱荣誉的人#我想大概你看到过也是这样的”他

们做不到将军#做连长也行$得不到大人物的捧场#叫小人

物捧捧也过瘾”无论怎样#荣誉他们是少不得的”

格!是的#很对”

苏!那么#你肯不肯再回答一次我的这个问题!%%当

我们说某某人爱好某某东西#无论是什么东西#他是只仅爱

好它的一部分呢#还是爱好这个东西的全部呢&

格!所有”

苏!那么#关于哲学家我们不也可以这么说吗&哲学家

是智慧的爱好者#他不是只爱智慧的一部分#而是爱它的一

切”

格!是的#他是爱全部”

苏!那么#一个不爱学习的人#尤其是他如果还年轻#还

不能判断什么有益#什么无益#我们便不会说他是一个爱学

习的人#或一个爱智的人”正象一个事实上不饿因而不想吃

东西的人#我们不会说他有好胃口#说他是一个爱好食者相

同”

格!十分对”

苏!有人如果对任何一门学问都想涉猎一下#不知厌足

%%这种人我们可以正确地称他为爱智者或哲学家吗&

格!好奇如果能算是爱智的话#那么你会发现许多荒谬

的人物都可以叫做哲学家了”一切

看的人都酷爱学习#所

以也必定被包括在内#还有那些永远

听的人也不在少数#也

包括在内”%% 这种人老是看不到他们参加任何认真的辩

*)( 理 想 国论!认真的研究”但是!仿佛他们已把耳朵租出去听合唱了

似地!一到酒神节!他们四处跑!不管城里乡下!只要有合

唱!他们总是必到#我们要不要称这些人以及有相似爱好的

人!还有那些十分次要的艺术的爱好者为哲学家呢$

苏%决不要#他们仅是有些象哲学家罢了#

格%那么!哪些是真正的哲学家呢$

苏%是眼睛盯着真理的那些人#

格%这话十分对!不过你所指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苏%同别人讲很难说得明白!但是和你讲!你会同意我

下述论点的!我想#

格%什么论点呢$

苏%美和丑是对立的!它们是二#

格%哦!显然是#

苏%它们既是二!但各自则为一#

格%是的#

苏%我们可同样说其他相反的东西!正义与非正义!善

与恶!以及其它类似的理念#这个说法作如下表述也能成立%

它们就本身而言!各自为一!但由于它们同行动及物体相结

合!它们彼此相互结合又显得无处不是多#

格%你说得很对#

苏%那么!我这儿一定要划一条线把两种人分开来#在

那一边是你说过的艺术迷&看戏迷&爱干实务的人”在这一

边是我们所讨论的这种人#只有这边的这些人才配得上叫做

哲学家#

格%你说的这是啥意思$

理 想 国 )(’苏!一种人是声色的爱好者”喜欢美的色彩#美的声调#

美的形状以及所有由此而组成的艺术作品$但他们的思想不

能认识并喜爱美本身$

格!正是这样$

苏!另一种人能够理解美本身”就美本身领会到美本身”

这种人不是很少的吗%

格!是很少”十分少$

苏!那么”一个人可以认识许多美的东西”但不能认识

美本身”别人引导他去认识美本身”他还总是跟不上&&你

认为这种人的一生是如在梦中呢还是清醒的呢%请你想想看”

不论一个人是睡着还是醒着”他把相似的东西当成了事物本

身”他还不相当于在梦中吗%

格!当然我想要说”他的一生如在梦中$

苏!好”再说相反的一种人”这种人认识美本身”可以

分别为美本身和包括美本身在内的许多具体的东西”又不把

美本身与含有美的很多个别东西”彼此混淆$这个人的一生”

依你看来”是清醒的呢”还是在梦里呢%

格!我说他是完全清醒的$

苏!那么”我们能说有这种认识的这种人的心智具有

’知识(“而前一种人”因为只能有那样的 ’意见(“所以我们

说他们的心智有的只是意见而已”这么说不对吗%

格!当然是对的$

苏!假如那个象我们所说的”只有意见”没有知识的人”

大发脾气”不服我们的说法”说我们是在欺骗他”那么”我

们要否好言相慰”然后婉转地叫他知道”他的心智是不太正

+*) 理 想 国常的呢!

格”我们应当婉转地让他知道这一点#

苏”那么让我们想一想对他该说些什么话吧#我们要否

这么说”他们有知识$我们非但不妒忌$反而十分高兴#然

后再问他肯不肯答复下面这个问题”%一个有知识的人$总是

明白一点点的呢还是一无所知的呢!&你来替他答复一下看#

格”我将做这么答复’’ %这个人总是知道一点点的&#

苏”这个 %一点点&是 %有&还是 %无&呢!

格”%一点点&是 %无&$%有&怎么可以知呢!

苏”因此$即便从一切方面来考虑这个问题$我们都完

全可以断言$完全有的东西是完全可知的(完全不会有的东

西是完全不可知的#

格”是的$完全可以这么断言#

苏”好$假如有这样一种东西$它既是有又是无$那么

这类东西能够是介于全然有与全然无之间的吗!

格”能够是的#

苏”那么$知识既然与有相关$而无知必然和无相关$因

此$我们必须要找出和无知与知识之间的状况相对应的东西

来$假如有这种东西的话#

格”对的#

苏”不是有一种东西我们称做 %意见&的吗!

格”有的#

苏”它与知识是同一种能力呢还是另外一种能力呢!

格”是另外一种能力#

苏”由于意见和知识是不同的能力$它们必然有不同的

理 想 国 +*)相关者!

格”肯定有!

苏”因此#知识天然地和有相关#知识就是知道有和有

者的存在状况!等一等不过#这里有一个区别#我认为必须

将它说明一下!

格”什么区别呢$

苏”让我把我们身上以及其它东西所具有的功能归并起

来 作为一个类#即#使我们能够做各种力所能及的工作的

%能力&!例如听’视就是我们指的这种能力#假如对我所指

的这个类你和我有相同理解的话!

格”我也如此理解!

苏”那么让我将我对这些功能的印象告诉你吧!我看不

到功能有形状’颜色或其它类似的#在别的许多场合#我凭

它们就能划分各类事物的那种特质!对于功能我仅注意一件

事#即它的相关者和效果!我便是凭这个来把各种功能称作

一个功能的!关系着同一件事完成同一件事#我们便说功能

是同一功能(完成不同的事#关系着不同的事#我们便说功

能是不同的功能!你以为如何$你是不是这样做的$

格”和你一样!

苏”那么#言归正传#我的好朋友!请你告诉我#你认

为 %知识&是一种能力吗$或者#你还有别的归类方法吗$

格”能力是所有功能中力量最大的一种#并没有别的归

类法!

苏”%意见&怎么样$我们应该不将它归入能力而归入别

的什么类吗$

**) 理 想 国格!不行”因为让我们能有意见的力量不能是别的只能

是形成意见的能力”

苏!但是#不久之前你刚同意过说知识与意见不是一回

事呀”

格!是的#由于没有一个明白事理的人会把绝对不会有

错误的东西与容易有错误的东西混为一谈的”

苏!好极了”显然我们看法一样!意见和知识不是一回

事”

格!它们不是同一回事”

苏!所以#它们各有各的相关者#它们既然各有各的能

力”

格!必然这样”

苏!依我看#知识与 $有%相关#知识的目的便在于认

识 $有%的状况”

格!对的”

苏!至于意见#我们觉得它不过形成意见”

格!是的”

苏!知识的对象和意见的对象相同#可知的东西与可以

对之有意见的东西也将相同呢#还是说#它们是不可能相同

的呢&

格!依据我们一致同意的原则来看#它们不可能是相同

的”不同的能力如果天然有不同的对象#又#如我们主张的”

意见与知识是不同的能力#那么#知识与意见的对象也当然

是不同的了”

苏!$有%假如是知识的对象#那么意见的对象一定不是

理 想 国 ((’有!而是另外一种东西了!对吗”

格#是的!一定是另外一种东西$

苏#那么意见的对象是 %无&吗”或者说!关于 %无&连

有一个 %意见&也是不可以的呢”想想看吧$一个有意见的

人他的意见不是向某种东西的吗”或请问#一个人有意见!却

是对于无的意见!’’这是不可能的吗”

格#不!我认为这是不会的$

苏#所以!一个具有意见的人就是对某一个东西具有意

见了吗”

格#对的$

苏#既 是 无!就 不 能 说 它 是 %某 个 东 西&’’ 称 它

%无&才是最正确的$

格#对的$

苏#那么!我们必须把关于 %有&者称作知识!将关于

%无&者称作无知$

格#挺对$

苏#那样一个人具有意见便既不是对于有的也不是对于

无的了$

格#的确!全不是的$

苏#意见因此既非无知!亦非知识$

格#看起来是这样$

苏#那么是不是超出它们!是不是比无知更阴暗!比知

识更明朗”

格#全不是$

苏#所以!你是不是把意见看作比无知明朗!比知识阴

((( 理 想 国暗!

格”完全是这么个想法!

苏”是处于两者之间吗#

格”的的!

苏”所以$意见就是知识和无知两者之中的东西了!

格”绝对是这样!

苏”前面我们说过”假如有什么东西显得既是有$同时

又是无$那它就处于完全的有和完全的无之间$与其对应的

能力就既不是知识又不是无知$而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一种

能力!我们不是这么说过吗#

格”是的!

苏”刚才我们看到了$在知识与无知之间有一种被我们

称之为意见的东西!

格”看见了!

苏”那么余下来要我们做的事情就是去发现既是有又是

无$不能无条件地说它仅是有或仅是无的那种东西了!我们

如果能找到了它$我们便当有理由说这就是意见的对象$于

是把两端的东西与两端相关联$把中间的东西与中间相关联!

我如此说你能同意吗#

格”我同意!

苏”这些原则已肯定过了!现在让那位爱看景物的人有

话可以说出来$我要让他答复我的问题!他不相信有永远不

变的美本身或美的理念$而只相信有许多美的东西$他决不

信任何人的话$不信正义本身是 %一&$美本身是 %一&$以

及其他东西本身是 %一&$等等!我们问他”我的好朋友$在

理 想 国 ((’这许许多多美的东西里!难道没有一丁点儿丑的东西吗”在

许许多多正义的东西里!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不正义的东西

吗”在许许多多虔诚的东西里!难道无一丁点儿不虔诚的东

西吗”

格#不!肯定有的$这许多美的东西都会以某种方式显

得既是美的!又是丑的$你所问及的其它东西也无不如此$

苏#还有许多东西不是有些东西的双倍吗”看起来它们

是一样东西的双倍!难道不同样又显得是另一样东西的一半

吗”

格#对的$

苏#我们说还有许多东西它们是大的或小的!轻的或重

的!难道不可以同样将大的看作小的!小的看作大的!轻的

看作重的!重的看成轻的吗”

格#都是可以的$互相可以互相通的$

苏#那么!这些多样性的东西中每一个是否只能说是这

样的而不能 %如有些人主张的&是那么样的呢”

格#这十分象那些在宴席上用模棱两可的话难人的把戏!

或者小孩子玩的猜那个含义模棱的谜语一样!’’关于那个

太监用什么东西打一只蝙蝠!蝙蝠停在什么东西上的谜语$这

些事物都十分模棱!以至无法确切决定!到底是它还是非它(

还是!既是它又非它(或者还是!既不是它!也不是非它$

苏#那么!你有没有对付它们的办法呢”除了在 )是*和

)不是*之间!你还能找出什么更加好的地方去安置它们吗”

须知!不可能找到比不存在更加暗的地方!以致使它更不实

在些!也不可能找到比存在有更明朗的地方!以致让它更实

,,+ 理 想 国在些!

格”很对!

苏”所以看来#我们已经似乎发现到了”一般人关于美

的东西以及其它东西的平常看法#游动于绝对存在和绝对不

存在之中!

格”确实是的!

苏”但是在前面我们已一致同意”假如我们找到了这类

东西#它应该被说成是意见的对象#而不应该被说成是知识

的对象$这种东西游移于中间地区#且为中间的能力或官能

所了解!

格”对的#我们同意过!

苏”所以#那些只看到许许多多正义的东西#许许多多

%

%

%

%

西#许许多多其它的东西的人#虽然有人指导#他们

也一直不能看到

%

%

%

身#正义等等本身!关于他们我们要说#

他们对一切都只能有意见#对于那些他们拥有意见的东西谈

不上有所知道!

格”这是肯定的!

苏”反之#关于那些能看到每一事物本身#甚至永恒事

物的人们#我们应该说什么呢&我们不应该说他们具有知识

而不是具有意见吗&

格”肯定说他们具有更多知识!

苏”我们不愿说#他们专心致志于知识的对象#而另外

一种人只注意于意见的对象吗&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后

一种人专注意于声色之美以及其他种种#他们绝对想不到世

上会有美本身#并且是实在的&

理 想 国 ((’格!对的”我们还记得#

苏!所以”我们如果称他们为爱意见者”而不称他们为

爱智者”我们不会有什么冒犯他们吧$假如我们这样说”他

们会对我们生气吗$

格!假如他们相信我的劝告”是不会生气的#因为对真

理生气是不对的#

苏!那些专心致志于每样东西的存在本身的人”我们是

否必须称呼他们为爱智者而不称他们为爱意见者呢$

格!是的”显而易见是这样#

&&% 理 想 国第 六 卷

苏!那么”格劳孔”经过这么漫长而累人的讨论”终于

我们弄清楚了”什么样的人才是真哲学家”什么样的人不是

真哲学家了#

格!欲速则不达呀”要明白#

苏!我觉得不是这样#我还是认为”我们假如仅仅讨论

这一个问题”如果不是还有许多其他的问题需要我们同时加

以讨论的话 $这些问题是一个希望弄明白正义者的生活和不

正义者的生活有何区别的人所必须研究的%”或许我们把这个

问题已经弄得更清楚了呢#

格!且说”我们下面应该讨论什么问题呢&

苏!对的”我们应当考虑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哲学家

既然是能把握永恒不变事物的人”而那些做不到这一点”给

千差万别事物的多样性搞得迷失了方向的人就不是哲学家”

那么”两种人我们应该让哪一类当城邦的领袖呢&

格!你说我们怎么回答才是对的呢&

苏!我认为谁看来最能守卫城邦的法律和习惯”便确认

让谁做城邦的护卫者#

格!是的#

理 想 国 ((’苏!再说”无论一个是看守什么事物的人”应当用一个

盲者呢还是用一个视力敏锐的人去担当呢#这个问题的答案

应该是一明二白的吧#

格!显然应是明明白白的$

苏!你认为下面这种人与盲者有什么不同吗!他们不知

道每一事物的实在”他们的心灵里没有任何清楚的原型”因

此不能象画家看着自己要画的东西那样地注视着绝对真实”

不断地从事复原工作”并且”在必要时尽量真切地注视着原

样”在我们这里也制订出关于美%正义和善的法律”并且守

护着它们#

格!是真的”这种人和盲者没有多大区别$

苏!另外还有一种人”他们知道每一事物的实在”并且

在经验方面也不少似上述那种人”在任何一种美德方面也不

差似上述那种人”那么”我们还不任命这种人作护卫者且而

去任命上述那种类似盲者的人当护卫者吗#

格!的确”不挑选这种人当护卫者是荒唐的”他们假如

在经验和别的美德方面都不差的话”因为他们这种懂得事物

实在的知识或者是一切美德中最大的美德呢$

苏!我们现在不是应该来讨论这样一个问题了吗!同一

的人怎么真的具有这两个方面优点的#

格!当然是应该$

苏!那么”正如这一讨论之初我们曾说过的”我们首先

必须搞清楚哲学家的天性&我还认为”我们如果在这个问题

上取得了足够一致的意见”我们便也会在下列问题上取得一

致的认识!同一的人们同时具有两种品质是可能的&以及”应

((’ 理 想 国当正是叫这种人而不是让别种人当城邦的统治者!

格”这样吗#

苏”让我们一致地认为这一点是哲学家天性方面的东西

吧”即永远酷爱那种能叫他们看到永恒的不受产生与灭亡过

程影响的实体的知识!

格”就将这一点作为我们一致的看法吧!

苏”再让我们一致认为”他们爱关于实体的知识是爱其

所有$不会甘愿拒绝它的一个无论大点的还是小点的$荣誉

小点的还是荣誉大点的部分的!这全象我们以前在谈到爱者

和爱荣誉者时所说过的那样!

格”你说得很对!

苏”那么请接下来研究一个问题”他们假如一定是我们

所说过的那种人$那么在他们的天性里此外就一定不再拥有

别种品质也是必具的了#

格”是哪样品质#

苏”一个 %真&字!他们永远不愿意苟同一个 %假&字$

他们爱真$他们憎恶假!

格”大概是的!

苏”我的朋友呀$不是仅仅 %可能&这样$是 %完全必

定&这样”一个人天性爱什么$他就会珍惜一切与之相近的

东西!

格”是的!

苏”你还能找到什么比真实与智慧联系更加相近的吗#

格”不可能了!

苏”那么$同一本性能够既爱智慧又爱假吗#

理 想 国 ((’格!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苏!所以#真正的爱知者应该从小时起就一直是追求全

部真理的”

格!显然是这样”

苏!再说#我们凭经验知道#一个人的欲望在一个方面

强时#在其余方面就会弱#这完全象水被引导流向了一个地

方一样”

格!对的”

苏!当一个人的欲望给引导流向知识及一切这类事情上

去时#我觉得#他就会参与自身心灵的快乐#不去注意肉体

的快乐#他假如不是一个冒牌的而是一个真正的哲学家的话”

格!这是完全肯定的”

苏!这种人一定是有节制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贪财的$因

为#别的人热心追求财富和巨大花费所要达到的那种目的#是

不会给他们当作一件重要事情对待的”

格!是么”

苏!在判别哲学家的天性和非哲学家的天性上还有一点

是需要留意的”

格!是哪一点%

苏!你可不要疏略了任何一点胸襟偏窄的毛病”因为哲

学家在无论神还是人的事情上总是追求完整和完全的#没有

什么比器量窄小和哲学家的这种心灵品质更加相反的了”

格!一定没错”

苏!一个人眼界广阔#观察研究全部时代的一切实在#你

想#他会把自己的一条性命看得很重大吗%

(’& 理 想 国格!不会的”

苏!所以#这种人也不会把死当作一件可怕的事情吧$

格!绝对不会这样的”

苏!那么#胆怯和狭隘看起来不会属于真正哲学家的本

性”

格!我认为不会”

苏!一个性格和谐的人#既不贪财又不偏窄#既不自耀

又不胆怯#这种人会处事不正待人刻薄吗$

格!不会是的”

苏!所以#这也是你在识别哲学家或非哲学家灵魂时所

要观察的一点!这人从小就是公正而温良的呢还是粗暴凶残

的呢$

格!确实是这样”

苏!我想你也不会疏忽这样一点的”

格!是哪一点呢$

苏!学习起来聪敏还是迟钝呀”一个人做一件事做得假

如不愉快#费了好大的劲然而成效甚微#你想他能真正热爱

这项工作吗$

格!不会是的”

苏!还有#假如一个人健忘#学了什么也记不得#他还

能不是一个头脑空空的人吗$

格!怎能不是呢$

苏!所以#假如一个人劳而无功#他最后一定深恨自己

和他所从事的那项工作”

格!怎能不呢$

理 想 国 ’&%苏!所以不能一个健忘的灵魂把算作真正哲学家的天性”

我们坚持哲学家要有良好的记性#

格!完全对的#

苏!我们还应当坚持认为”本性不和谐$不适当只能导

致没分寸”不能导致别的什么#

格!必定是的#

苏!你觉得真理和有分寸相近呢还是与没分寸相近呢%

格!与有分寸相近#

苏!所以”除了别的品质而外”我们还得寻求天然有分

寸而温和的心灵”它本能地就很容易导向每一事物的理念#

格!显然还应该注意这一品质#

苏!那么怎么样%我们还没有以某种方式给你证明”上

面列述的诸品质是一个要充分彻底地理解事物实在的灵魂所

必须具备的又是互相关联的吗%

格!这是最必需的#

苏!综上所述”假如一个人不是天赋具有良好的记性”敏

于理解”豁达大度”温文而雅”爱好和亲近真理$正义$勇

敢和节制”他是不能很好地从事哲学学习的#那么”假如是

一个具备了这些优良品质的人从事这一学习”你对这还有什

么可指摘的吗%

格!对这虽玛摩斯也无法挑剔了#

苏!所以”象这样的人&&在他们教育完成了”年龄成

熟了的时候&&不是也只有这样的人你才肯将国家托付给他

们吗%

阿得曼托斯!苏格拉底啊”对你上面所说的这些话虽然

’(’ 理 想 国没人能加以反驳!然而这些始终在听着你刚才的讨论的人!他

们觉得”由于他们缺乏问答法的经验!在每一问之后被你的

论证一点儿一点儿地引入了歧途!这些一点儿一点儿的差误

堆积起来!到讨论进行到结论时!他们发现错误已经很大!结

论已和他们原先的看法相反了#他们觉得!这正如同两人下

棋!棋艺差的人最后给高手所困!一个子儿也走不动了一样!

他们在这场不是使用棋子而是运用语言的竞技中也被最后逼

得哑口无言了#真理不过是不会因口才高低而有任何改变的$

我是注意到了刚才的讨论情况说这个话的$因为人们现在可

能会说!他们尽管口才不好!不能在每一提问上反驳你!但

作为事实!他们看到热爱哲学的那些人!不是只为了完成自

己的教育而学一点哲学并且在还年轻时就放下它!而是把学

习它的时间拖得很长!以致其中大多数变作了怪人 %我们且

不说他们变成了坏蛋&!而那些被认为是其中最优秀者的人物

也还是被你们称赞的这种学习变作了对城邦无用的人$

苏”’听了他的这些以之后我说道(“他们说的这些话你

认为是错的吗)

阿”我不知道!我十分高兴听听你的意见$

苏”你大概可以听到的意见是”*我觉得他们说得对$+

阿”既然我们一致认为哲学家对城邦无用!那么 *在哲

学家统治城邦以前城邦不能摆脱邪恶+,,你的这个定论又

如何成立呢)

苏”你的这个问题须用譬喻来解答$

阿”啊!我想!必然你不是惯于用譬喻说话的呀-

苏”你已把我置于如此进退维谷的辩论境地!如今又来

理 想 国 /..讥笑我了!不过”还得请你听我的比喻”然后你可以更加清

楚地看到”我是比喻得多么吃力了!因为”最优秀的人物他

们在和城邦关系方面的感受是十分不愉快的”并且世界上没

有任何一种单一的事物和这种感受相象”因而为了比得象”以

达到替他们辩护的目的”需将把许多东西凑到一起来拼成一

个东西”象画家们画鹿羊之类怪物时进行合拼那样!好”请

假想有一队船或一只船”船上发生这样的事情#船上有一个

船长”他身高力大超过船上所有船员”但是眼睛不怎么好使”

耳朵有点聋”他的航海知识也不太高明!船上水手们都争吵

着要替代他做船长”都说自己有权掌舵”虽然他们从没学过

航海术”全说不出自己在何时跟谁学过航海术!而且”他们

还断言”航海术是根本无法教的”要是谁说可以教”他们便

准备把他碎尸万段!同时”他们围住船长强求他”甚至不择

手段地骗他将舵交给自己$有时他们失败了”别人被船长同

意代为指挥”他们就杀死别人或将别人逐出船去”之后用麻

醉药或酒之类东西把高贵的船长困住$他们夺得了船只的领

导权”于是尽出船上库存”吃喝玩乐”他们便照自己希望的

这么航行着!不仅如此”曾经凡是参与阴谋”狡猾地帮助过

他们从船长手里夺取权力的人”无论是出过主意的还是出过

力的”全被授以航海家%领航%船老大等等荣誉称号”对不

同伙的人”他们就骂是废物!其实”真正的航海家必须注意

年%季节%星辰%天空%风云”以及所有与航海有关的事情”

如果他要成为船只的真正当权者的话$并且”不管别人赞成

不赞成”这样的人是一定会成为航海家的!如果不是事实如

此的话”大约那些人连想都没想到过”在学会航海学的同时

(’& 理 想 国精通和实践这一技术是有可能的!你再说说看”在发生过这

种变故以后的船上”一个真正的航海家在这些篡了权的水手

中会被如何看待呢#他们不会把他叫做看星迷$唠叨鬼或大

废物吗#

阿%正是这样!

苏%那么我想你是不再需要听我来解释这个比喻了”因

为你已明白了”我是用它来解释一个真正的哲学家在城邦中

的处境的!

阿%诚然!

苏%那么”你碰见谁对哲学家在我们这些城邦里不受尊

重的状况感到惊异”就请你首先把这个比方说给他听一听”再

努力叫他相信”要是哲学家受到尊重”那才更加是咄咄怪事

呢&

阿%行”就这样办!

苏%你还要告诉他%他说哲学家中的最优秀者对于世人

没用”这话是对的’但同时也要对他说清楚”最优秀哲学家

的无用其责任并不在哲学本身”而在别人不用哲学家!因为”

船长求水手们受他管带或者智者趋赴富人门庭”全是不自然

的!这句 (智者们应趋富人门庭)俏皮话是不对的!真正合

乎本性的事理应当是这样%一个人病了”不管他是穷人还是

富人”应当是他趋赴医生的家门去找医生”任何要求管治的

人应当是他们自己登门去请有能力管治他们的人来管他们!

统治者如果真是有用的统治者”那么他去要求被统治者受他

统治是不自然的!假如你把我们当前的政治统治者比作我们

刚才所说的那种水手”将被他们称做废物$望星迷的哲学家

理 想 国 ,+*比做真正的舵手!你是不会错的”

阿#没有错”

苏#所以!依据这些情况看来!在这样一些人当中!哲

学这门最可贵的学问是不大可能得到反对者尊重的$然而让

哲学蒙受最为巨大最为严重毁谤的还是那些自称也是搞哲学

的人%%他们就是你在指出哲学的反对者说大多数搞哲学的

人全是坏蛋!而其中的优秀者也是没用的时!你心里所指的

那些人$我当时也曾肯定过你的话是对的”是如此的吗&

阿#对”

苏#其中的优秀者所以无用!其原因我们有无解释清楚

呢&

阿#已经解释得清楚了”

苏#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指出#大多数哲学家的变坏是

不可避免的!以及!假如可以做得到的话!让我们再试着证

明这也不能全归咎于哲学”我们可以做这个了吗&

阿#可以的”

苏#让我们一问一答地!从回忆我们前面描述一个要成

为美而又善的人必须从小具备的天性处说起吧”你假如还记

得的话!真理是他时时处处要追随的领袖!否则他就是一个

和真正哲学毫无关系的江湖骗子”

阿#记得曾经是这样说过的”

苏#这一点不是和现在人对哲学家的看法刚好相反吗&

阿#对”

苏#我们不是很有理由用如下的话替他辩护吗#追求真

实存在是真正爱知者的天性$他不会停留在意见所能达到的

)(’ 理 想 国多样的个别事物上的!他会接着追求!爱的锋芒不会变钝!爱

的热情不会降低!直至他心灵中的那个能把握真实的!即和

真实相接近的部分接触到了每一事物真正的实体!并且通过

心灵的这个部分与事物真实的接近!交合!生产出了理性和

真理!他才有了真知!才真实地活着成长着”到那时!也只

有到那时!他才会停止自己艰苦的追求过程#

阿$理由不能再充分的了%

苏$这种人会爱虚假吗#或正相反!他会恨它吗#

阿$我认为他会恨它的%

苏$真理带路!我想我们大约可以说!不会有任何邪恶

跟在这个队伍里的%

阿$怎么可能的呢#

苏$真理的队伍里倒是有一个健康的与正义的心!由节

制跟随着%

阿$是的%

苏$没有必要从头再来证明一遍哲学家所应具的本性了

吧#因为!你肯定还记得!勇敢&大度&聪敏&强记是这种

天赋所必具的品质%你曾提出反对意见说!尽管大家都不得

不同意我们的话!但是!只要抛开言词!将注意力集中到言

词所说到的那些人身上!大家就会说!他们所看到的实际是$

那些人里有些是无用的!大多数则是干尽了坏事的%我们于

是开始研究名声坏的原由!这方面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

步$下面要研究!其中大多数人为什么变坏了的#为这我们

重新提出了真正哲学家的天性问题并且确定了它必须是什

么%

理 想 国 )(’阿!是这样的”

苏!在下面我们必须研究哲学家天性的败坏问题!为何

大多数人身上这种天性败坏了#而少数人没有$这少数人便

是虽没被说成坏蛋#但被说成没用的那些人”然后我们再考

察那些硬打扮成哲学家样子#自称是在研究哲学的人#看一

看他们的灵魂天赋#看一看这种人是在如何奢望着一种他们

所不能也不配高攀的研究工作#而且以自己的缺乏一贯原则#

所到之处给哲学带来了你所说的那种坏名声”

阿!你所说的败坏是什么含义呢%

苏!我将尽我所知试说明给你听”任何人都会同意我们

这一点我想!象我们刚才要求于一个完美哲学家的这种天赋

是很难能在人身上生长出来的#即便有#也是只在很少数人

身上生长出来的”你不这样吗%

阿!的确难得的”

苏!请你注意#败坏它的那些因素却是又多而又强大的

呢&

阿!有哪些因素%

苏!其中最让人惊讶的是#我们所称赞的那些自然天赋#

其中每一个都能败坏自己所属的那个灵魂#拉着它离开哲学$

这我是指的勇敢’节制#以及我们列举过的其他这类品质”

阿!这听起来很荒唐”

苏!此外还有全部所谓的生活福利((富裕’美观’身

强体壮’在城邦里有上层家族关系#以及和此关连的一切((

这些因素也都有这种作用#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我想”

阿!我明白$但是很高兴听到你更为详细的论述”

+*) 理 想 国苏!你要将题作为一个整体来正确地理解它”这样你就

会觉得它很容易明白#对我前面说的那些话你也就不会认为

它很荒唐了”

阿!那么你想要我怎样来理解呢$

苏!我们知道#任何种子或胚芽 %无论植物的还是动物

的&假如得不到合适的养分’季节’地点#那么#它愈是强

壮#离达到应有的发育成长程度便愈远#由于#恶对善比对

不善而言是一更大的反对力量”

阿!对”

苏!所以我认为这也是很合理的!得到的如果是不适合

的培养#那么最好的天赋就会比差的天赋所得到的结果更坏”

阿!对”

苏!所以#阿得曼托斯啊#我们同样不是可以说!天赋

最好的灵魂受到坏的教育之后就会变得比谁都坏吗$或者#你

认为巨大的罪行和纯粹的邪恶来由于天赋差的#而不是来自

天赋好的但被教育败坏了的人吗$须知一个天赋贫弱的人是

永久不会做出任何大事 %不论好事还是坏事&的”

阿!不#还是你说得很对”

苏!那么#我们所假设的哲学家的天赋#如得到了合适

的教导#必定会成长而达到完全的至善”但是#如果他象一

株植物#不是在所需要的环境中被播种培养#便会长成一个

完全相反的东西#除非有什么神力保佑”或者你也象很多人

那样#相信真有什么青年给所谓诡辩家所败坏#相信真有什

么私人诡辩家够得上说败坏了青年$说这些话的人自己才简

直是最大的诡辩家呢(不正好是他们自己在最成功地教育着

理 想 国 +*)男的!女的!少的!老的”而且按照他们自己的意图在塑造

着这些人吗#

阿$什么时候呢#

苏$许多人每当或聚集到一起开会”或出席法庭听取审

判”或到剧场看戏”或去兵营过军事生活”或参加其他任何

公共活动”他们便利用这些场合大呼小叫”或指责或者赞许

一些正在做的事或正在说的话”不论他们的指责还是赞许”无

不言过其实%他们鼓掌哄闹”引起岩壁和会场的回声”回声

闹声互助声势”变得加倍响亮&在这种场合你想一个年轻听

众的心”如所说的”会如何活动呢#有什么私人给他的教导

能站得住不给众人的指责或赞许的洪流所卷走#他能不因此

跟着大家说话”大家说坏他也说坏”大家说好他也说好”甚

至和大家一样地行事”并进而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吗#

阿$苏格拉底啊”这是完全肯定的&

苏$还有一个最重要的 ’必然(我们还从未提起过呢#

阿$是哪一个呀#

苏$这些教育家和诡辩家在用言词说不服的时候便用行

动来强加于人&你没听到过他们用剥夺公民权!罚款与死刑

来惩治不服的人吗#

阿$他们确实是这么干的&

苏$那么”你想有什么其他诡辩家或私人教师的教导有

希望能在这种力量悬殊的对抗中取得胜利呢#

阿$我觉得这是一个也没有的&

苏$连起这种念头全是一个很大的愚蠢&因为用美德教

育顶着这股公众教育的势力造就出一种美德来”这样的事情

+*) 理 想 国目前没有!过去不曾有过!今后也是永远不会有的”朋友!这

当 然我是指的人力而不是指的神功!神功 #正如俗语所说

的$不是一码子事”你大可以相信!在当前这样一个政治状

况下!假如竟有什么德性得救!得到一个好的结果!那么!你

说这是神的保佑!是不会有错的”

阿%我没有异议”

苏%此外那么还有一点也希望你没有异议”

阿%是哪一点&

苏%这些被政治家叫做诡辩派加以敌视的收取学费的私

人教师!他们事实上并不教授别的!也只教授众人在集会时

所说出的意见!并称作为智慧”这完全象一个饲养野兽的人

在饲养过程中了解野兽的习性和要求那样”他了解怎样可以

同它接近!何物何时能让它变得最为可怕或最为温驯!各种

情况下它惯常发出几种什么叫声!什么声音能使它温驯!什

么声音能使它发野”这人在不断饲养接触过程中掌握了所有

这些知识!将它称做智慧!组成一套技艺!并用以教人”至

于这些意见和要求的真实!在其中什么是美的什么是丑的!什

么是善的什么是恶的!什么是正义的什么是不正义的!他全

部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按猛兽的意见使用所有这些名词儿!猛

兽所喜欢的!他就称作为善!猛兽所不喜欢的!他便称之为

恶”他讲不出任何别的道理来!只知道称必然的东西为正义

的和美的”他从未看见过!也没有能力给别人解释必定者和

善者的本质实际上差别是多么的大”说真的!你不觉得这样

一个人是一个荒谬的教师吗&

阿%对”

理 想 国 )(’苏!有人认为无论在绘画”音乐#还是甚至政治上#他

的智慧就是明白辨别十色五光的人群集会时所表现出来的喜

怒情绪#那么你觉得他和上述饲养野兽的那种人又有什么区

别呢$假如一个人和这种群众搞在一起#将自己的诗或其他

的什么艺术作品或者为城邦服务所做的事情放到他们的面前

来听取他们的批评#没有必要地承认群众对他的权威#那么

这种所谓 %迪俄墨得斯的必须&便会让他创作出 ’做出(他

们所喜欢的东西 ’事情(来)但是#你可曾听到过有哪一条

他拿来证明群众所喜欢的这些东西真是善的和美的的理由而

不是完全荒谬的$

阿!以前我没听说过#我想以后也不会听到的)

苏!那么#请你将所有这些话牢记心上#再回想到前面

的问题上去)能有许多人承认或相信真实存在的只有美本身

而不是众多美的事物#或换句话说#有的只是任何东西本身

而不是许多个别特殊的东西$

阿!一定不会)

苏!所以#有许多人能成为哲学家吗$

阿!不可能的)

苏!所以#研究哲学的人受到他们非难是必定不可避免

的)

阿!这是必不可免的)

苏!那些和众人混在一起讨取他们赞美的私人教师#他

们非难哲学家也是必然的)

阿!显然是这样)

苏!从这些情况你看到天生的哲学家有什么办法能够坚

*+* 理 想 国持自己的研究一直走到底吗!请你考虑这个问题时别离开前

面我们讲过了的话”我们曾一致同意#敏于学习$强于记忆%

勇敢%大度是哲学家的天赋”

阿#对”

苏#从童年起这种人不就常常始终是孩子中的尖子吗$尤

其是假如他的身体素质也能和灵魂的天赋相匹配的话!

阿#干吗不是这样呢!

苏#我想$他的亲友和本城邦的同胞全会打算等他长大

了用他为自己办事情的”

阿#当然是”

苏#所以他们将跪到他的脚下$向他致敬$向他祈求$估

量着他将来的权力$向他献媚”

阿#这种现象是很常见的”

苏#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这个年轻人会怎么样呢$特

别是$假如他是一个大邦的公民$在这儿富有财产$出身高

贵$再加上身材魁伟人品俊秀的话!他不会野心勃勃而不能

自制$幻想自己不仅有能力支派希腊人的事务并且有能力支

配希腊世界以外的事务$于是乎妄自尊大骄奢自满起来吗!

阿#他肯定会如此的”

苏#一个处于这种精神状态下的人$有别人假如轻轻地

走来对他说真话#他头脑胡涂$需要理性$而理性是只有通

过奴隶般的艰苦磨练才能够得到的$你以为在这种恶劣环境

里他能容易听得进不同的话吗!

阿#肯定不会”

苏#即便我们假定这个青年由于素质好容易接受忠言$听

理 想 国 (’&懂了一点!动了心!被引向了哲学之路!我们可以设想!他

这时原来那个圈子里的人因为预感到自己将不再能得到他的

帮忙!他们将怎样动作呢”他们就不说任何话做任何事来阻

挠他被说服并使任何想说服他的人都无能为力##既用私人

阴谋又用公众控告以来达到这个动机吗”

阿$这会是完全必然的%

苏$那么!这个人仍能继续研究哲学吗”

阿$绝对不可能的了%

苏$所以你看到我们说得不错吧$如果构成哲学家天赋

的那些品质本身受到坏教育或坏环境的影响!便会成为某种

背离哲学研究的原因!跟所谓的富裕&美观!以及所有这类

的生活福利一样”

阿$说得很对%

苏$我的好朋友!适合于最善学问的最佳天赋##我们

前面说过!它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很难得的##其灭亡的道理

便是这样!也就说如此多%对城邦和个人作大恶的人出自这

一类’同样!造大福于城邦和个人的人##假如碰巧有潮流

带着他朝这方向走的话##也来自这类’反之!天赋平庸的

人无论对城邦还是对个人全是做不出什么大事情来的%

阿$绝对正确的%

苏$最配得上哲学的那些人便这么离弃了哲学!使她孤

独凄凉!他们自己也因而过着不合适的不真实的生活’与此

同时那些配不上的追求者看到哲学没有亲人保护!乘虚而入!

玷污了她!并让她蒙受了 (如你指出的)她的反对者加给她

的那些恶名##说她的配对有些是一无用处的!多数是应对

+** 理 想 国许多罪恶负责的!

阿”是的#这些话确实有人曾经说过!

苏”这些话是十分有道理的!因为还有一种小人#他们

发现这个地方没有主人#里面却满是美名和荣誉头衔#他们

便如一些逃出监狱进了神殿的囚徒一样#跳出了自己的技艺

圈子 $这些人在自己的小手艺方面或许还是很巧的%#进入了

哲学的神殿!须知#哲学虽然眼下处境不妙#但仍然还保有

较之其他技艺为高的声誉!许多不具完善天赋的人便这么被

吸引了过来#虽他们的灵魂已因从事下贱的技艺和职业而变

得残废和畸形#正和他们的身体受到他们的技艺与职业损坏

一样!他们被哲学吸引过来不是必然的吗&

阿”对!

苏”他们不完全象一个刚从监狱中释放出来而且走了好

运的癞头小铜匠吗”他洗了个澡#穿了件新外套#打扮得象

个新郎#去同他主人的女儿’’一个失去了照顾#处于贫穷

孤独境地的姑娘’’结婚&

阿”是很相似!

苏”这样的一对能生出什么样的后代呢&难道不是劣等

的下贱货吗&

阿”肯定是这样!

苏”所以#当那些不配学习哲学的人#不相称地和哲学

结合起来的时候#我们该说他们会 (生出)什么样的思想和

意见来呢&他们不会 (生出)的确可以被恰当地称做诡辩的#

其中没有任何真实的#配得上或接近于真知的东西来吗&

阿”确实!

理 想 国 ,+*苏!所以”阿得曼托斯”剩下来配得上研究哲学的人就

只有其中很少的的一部分了!他们或是出身高贵又受过良好

教育的人处于流放之中”因而没受到腐蚀”仍然在真正地从

事哲学#或是一个伟大的灵魂生于一个狭小的城邦”他不屑

于关注这个小国的事务#或许少数人因为天赋优秀”脱离了

他所正当藐视的其他技艺”改学了哲学#还有一些人”或许

是我们的朋友塞亚格斯的缺陷束缚了他们”须知就塞亚格斯

而言”背离哲学的所有其他条件全是具备的”可是他病弱的

身体使他脱离了政治”没能背离哲学$至于我自己的情况则

完全是例外”那是神迹”是以往很少有别人遇到过的”或者

压根儿便从来不曾有任何人碰到过的$已属于这极少数的道

中之人”他们尝到了拥有哲学的甜头和幸福”已经充分地看

见了群众的疯狂”知道在当前的城邦事务中没有什么可以说

是健康的”也没有一个人可以作为正义战士的盟友”帮助他

们”使他们免于毁灭的$这极少数的真哲学家全象一个人落

入了野兽群中一样”既不愿意参加作恶”又不能单枪匹马地

对抗所有野兽”因此”大概只好在能够对城邦或朋友有所帮

助之前便对己对人都无贡献地早死了$%%因为所有这些缘

故”因此哲学家都保持沉默”只注意自己的事情$他们就象

一个在暴风卷起尘土或雨雪时避于一堵墙下的人一样”看别

人干遍不法”但求自己得能终生不沾上不正义与罪恶”最后

怀着善良的愿望和美好的期待而逝世”也便心满意足了$

阿!噢”他生前的成就不算最小呀&

苏!’不是最小”但也不算最大$(如果不是碰巧生活在

一个恰当的国度里”一个哲学家是不可能有最大成就的”因

+*) 理 想 国为只有在一个恰当的国家里!哲学家本人才能得到充分的成

长!进而能以保卫自己的和公共利益”

哲学受到非议的原因以及非议的不公正性!我觉得我已

解释得十分充分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阿$关于这个问题我再没有什么可要说的了”但是你看

当今的政治制度哪一种适合于哲学呢#

苏$一个也没有”现行的政治制度我之所以怨它们!正

是因为其中没有一种是适合哲学本性的”哲学的本性也正是

由于这个缘故而堕落变质的”正如种子被播种在异乡土地上!

结果通常老是被当地水土所克服而失去本性那样!哲学的生

长也这样!在不合适的制度下保不住自己的本性!而败坏变

质了”假如哲学能找到如它本身一样最善的政治制度!那时

可以看得很明白!哲学确实是神物!而其他的一切!无论天

赋还是学习和工作!都只不过是人事”到此我知道下面你要

问!这个最善的政治制度是什么了”

阿$你猜错了%我要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即!它是否

我们在描述 &建立’的这个城邦#

苏$从其他方面看!它就是我们的那一个%但是还有一

点我们以前曾说过!即!在这么一个国家里必须永远有这样

一个人物存在$他对于这个国家的制度抱有和你作为一个立

法者在为它立法时一样的想法”

阿$对!那一点曾说过的”

苏$但是!对它的解释还不充分%你的插言反驳曾让我

们害怕!而这些反驳也的确表明$这一讨论是漫长的和困难

的%单是奈下来要解释的这个部分也肯定不是容易的”

理 想 国 *)(阿!余下来要解释的是什么呢”

苏!是这么一个问题!一个受哲学主宰的城邦怎么样可

以不腐败呢”一切远大目标沿途都是有风险的#俗话说得好!

好事多磨嘛$

阿!让我们还是将这个问题弄清楚了#以结束这一解释

工作吧$

苏!不是我缺少愿望#假如说缺少什么的话#是缺少能

力%%只有这一点可能妨碍我$但是你会亲眼看到我的热忱

的$还要请你注意到#我将十分热忱和勇敢地宣称#这个城

邦应当用和当前完全相反的做法来从事于哲学研究$

阿!怎么个做法”

苏!现在#人们研究哲学时仍是少年#他们在童年和成

家立业之间这个阶段学习哲学$他们在刚刚开始接触到它的

最困难部分 &我指的是推理论证’时放弃了学习#他们这便

被认为是一个完全的哲学家了$以后#他们如果有机会应邀

去听一次别人的哲学辩论#便认为这是件大事了$他们认为

这种事是应该在业余的时间做的$到了老年#他们很少例外

地比赫拉克利特的太阳熄灭得更加彻底#以致再也不会重新

亮起来了$

阿!那么#应该怎么样呢”

苏!应当该完全相反$当他们年少时#他们的学习和哲

学功课应当适合儿童的接受能力#当他们正在长大成人时#他

们主要应该好好注意身体#为哲学研究准备好体力条件(随

着年龄的增长#当他们的灵魂开始达到成熟阶段时#他们应

该加强对心灵的锻炼(当他们的体力转衰的时候#过了政治

+*) 理 想 国军事服务年龄时!应当让他们自在逍遥!一般不再负担繁重

的工作!只从事哲学研究!假如我们要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生

活幸福!而且当死亡降临时!在另一个世界上也能得到同样

幸福的话”

阿#我相信你的话十分热忱!苏格拉底”不过!我觉得!

你的听众大多数甚至会更热忱地反驳你!永远不会给你说服

的!其中尤其是色拉叙马霍斯”

苏#请你不要挑起我和色拉叙马霍斯争吵!我们刚刚交

了朋友!以前也原非敌人”我们将不惜一切努力!直到或是

说服了他和别的人!或是达到了某种成果!以便在他们重新

投胎做人而且碰上此类讨论时能对于他们有所帮助”

阿#你预言了一个很不短的时间呀”

苏#不!和永恒的时间比起来它算不了什么”不过!我

们假如说服不了大众!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因为!他们从

来没有看到过我们的话变为现实!他们看到过的只是一种人

为的生硬的堆砌词语的哲学$$它不象我们进行论证时这么

自然地结合词语”一个在行言两方面尽可能和至善本身完全

相称相象的人统治着一个同样善的国家!这样的事情是他们

所从来未见到过的!更谈不上多见的”你说是吗%

阿#无疑是这么样”

苏#我的好朋友啊&他们也没有足够地听到过自由人的

正当论证”$$这类论证目的在于想尽一切办法为得到知识

而努力寻求真理!而对于那种只能在法庭上同私人谈话中导

致意见与争端的狡黠和挑剔是敬而远之的”

阿#他们是还没听见过这种论证”

理 想 国 )(’苏!因为这些缘故”且因为预见到这些缘故”我们所以

尽管害怕”还是迫于真理”不得不宣称!只有在某种必然性

碰巧迫使当前被称作无用的那些极少数的未腐败的哲学家”

出来主管城邦 #无论他们出于自愿与否$”并让公民听从他们

管理时”或者”只有在正当权的那些人的儿子%国王的儿子

或当权者本人%国王本人”受到神的感化”真正爱上了真哲

学时&&只有这时”无论城市%国家还是个人才能够达到完

善’我觉得没有理由一定说”这两种前提 #或其中任何一

种$是不可能的’假如果真不可能”那么我们受到讥笑”被

叫做梦想家”便确是应该的了’不是吗(

阿!对’

苏!所以”曾经如果在极其遥远的古代”或者目前正在

某一我们所不知道的遥远的蛮族国家”或者以后有朝一日”某

种必然的命运迫使最善的哲学家管理国家”我们便准备竭力

主张!我们所构想的体制是曾经实现过的”或正在实现着的”

或将会实现的”只要是哲学女神在统治国家’这不是不可能

发生的事情”我们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同时我们也承认这

是件困难的事情’

阿!我也如此认为’

苏!你的意思是说!大众不这么认为(

阿!对’

苏!我的好朋友”不要这么完全责怪群众’你如果不是

好斗地而是和风细雨地劝告和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对学习的

恶感”同他们说明你所谓的哲学家是指什么样的人”象我们

新近做的那样给他们说明哲学家的天性和哲学家所从事的学

+*) 理 想 国习!让他们能够看到你所说的哲学家不是他们所认为的那种

人!那么!他们是一定能改变看法的”或者!即便象他们那

样研究哲学家!你不认为他们还是会改换自己的意见和对问

题答案的吗#或者!你认为一个人会用粗暴对待温文的人用

嫉妒对待不嫉妒的人吗!他假如本人原是一个不嫉妒的和温

文的人#让我来代你回答$如此粗暴的天性是只能在极少数

人身上出现!不会在大数人身上出现的”

阿$你可以相信!我同意你的观点”

苏$你不同样赞同这一点吗$群众对哲学恶感的根源在

伪哲学家身上#这些人闯进和他们无关的地方!相互争吵!充

满敌意!而且老是进行人身攻击%%再没有比这种行为和哲

学家不相称的了”

阿$这是最不相称的”

苏$阿得曼托斯啊&须知!一个真正专心致志于真实存

在的人是确实无暇关注琐碎的人事!或者充满敌意和妒忌与

人争吵不休的’他的注意力永远放在永恒不变的事物上!他

看见这种事物相互间既不伤害也不被伤害!按照理性的要求

有秩序地活动着!因而竭力模仿它们!而且尽可能使自己象

它们”或者说!你认为一个人对自己所称赞的东西能够不摹

仿吗#

阿$这不会不的”

苏$所以!和神圣的秩序有着亲密交往的哲学家!在人

力许可的范围内也会使自己变得有秩序和神圣的”但毁谤中

伤是无处不在的”

阿$确实如此”

理 想 国 *)(苏!那么”有某种必然性假如迫使他把在彼岸所看到的

原型实际施加到国家和个人两个方面的人性素质上去”塑造

他们#不但塑造他自己$”你认为他会表现出自己是塑造节制%

正义以及一切公民美德的一位蹩脚的工匠吗&

阿!绝对不会的’

苏!但是”群众如果知道了我们关于哲学家所说的话都

是真的”他们还会粗暴地对待哲学家”还会不相信我们的话!

不论哪一个城邦如果不是经过艺术家按照神圣的原型加以描

画”它是永远不可能愉快的&

阿!假如知道了这一点”他们就不会粗暴对待哲学家了’

但是请你告诉我”这个图画怎么描法呢&

苏!他们将拿起城邦和人的素质就象拿起一块画板似的”

首先把它擦净(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是无论如何”你知道

他们和别的改革家第一个不同之处就在这儿!在得到一个干

净的对象或自己动手把它弄干净以前”他们是不愿动手描画

个人或城邦的”也不肯着手立法的’

阿!他们对的’

苏!擦净以后”你不觉得他们就要拟定政治制度草图了

吗&

阿!当然是的’

苏!制度拟定以后”我想”大概他们在工作过程中会不

时地向两个方向看望”往一个方向看绝对正义%美%节制等

等”向另一方向看他们努力在人类中描画出来的它们的摩本”

用各种方法加上人的肤色”使它象人”再根据荷马也称之为

象神的那种特点))当它出现于人类之时))作出判断’

*+* 理 想 国阿!是的”

苏!我想#大约他们还要再擦擦画画#直至尽可能地把

人的特性画成神所喜爱的样子”

阿!这幅画不论如何该是最好的画了”

苏!到此#你本来以为要倾全力攻击我们的那些人#是

否有点相信我们了呢$我们是否能使他们相信!这位制度画

家就是我们曾经称赞过的#当我们建议将国家委托他治理时

曾经使他们对他生气的那种人呢$当他们听到我刚刚所说关

于画家的这些话时是否态度会温和点呢$

阿!他们假如是明白道理的#一定温和多了”

苏!他们还能拿得出什么理由来反对呢$他们能否认哲

学家是热爱实在与真理的吗$

阿!那样便荒唐了”

苏!他们可以否认我们所描述的这种本性是至善的近亲

吗$

阿!也不能的”

苏!那么#他们能否认#受到合适教养的这种天性的人#

只要有#便会是完全善良的哲学家吗$或者#他们宁可觉得

我们所反对的那种人是完全好的哲学家呢$

阿!肯定不会的”

苏!那么#当我们说#在哲学家成为城邦的统治者以前#

无论城邦还是公民本人都不能终止邪恶#我们用理论想象出

来的制度也不能实现#当我们这样说时他们还会为我们的话

生气吗$

阿!或者怒气肯定会小些”

理 想 国 ’&%苏!我们是否可以说”他们不单是怒气小些了”而是已

经变得十分温和了”完全信服了”以致单是羞耻心 #如果没

有别的什么的话$也会让他们赞成我们的论断了呢%

阿!一定会的&

苏!所以”让我们假定他们同意这个论断了&那么还会

有人反对另一论断吗!国王或统治者的后代生而有哲学家天

赋是可能的事情%

阿!没有人会反对了&

苏!这种哲学天才既已诞生”还会有人论证他们必定腐

败吗%虽我们也承认”让他们免于腐败是件困难事”但是有

谁能断言”在全部时间里全部这些人之中便永远不能有哪怕

一个人能免于腐败吗%

阿!怎能有人如此断言呢%

苏!但是确实”这样的人出一个就够了”假如有一个城

邦服从他”他可以在这里实行其全部理想制度的话”尽管眼

下这个制度还没人相信&

阿!是的”一个人便够了&

苏!因为”他既成了那里的统治者”将我们描述过的那

些法律和惯例制订出来”公民们情愿服从’’这确实不是不

可能的&

阿!确实&

苏!那么”别人同意我们的看法”这难道是什么奇怪的

不可能的事情吗%

阿!我认为不是的&

苏!再说”既然是可能的”那么我觉得这已充分表明”这

*)( 理 想 国些事是最善的!

阿”是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苏”所以#我们关于立法的结论看来是”如我们的计划

能实现#那是最善的$实现虽然有困难#但不是不可能的!

阿”结论是如此!

苏”既然这个问题好不容易结束了#接下去我们不是应

该讨论其他的问题了吗%问题包括”我们国家制度的救助者

怎样产生#亦即通过什么学习和训练产生%以及#他们将分

别在什么年龄上着手学习每一种功课%

阿”对#必须讨论这些问题!

苏”在前面我故意规避了娶妇生子与任命统治者这个难

题#因为我知道完全绝对的真理会引起忌恨并且很难实现!但

是回避并没什么好处#因为事到如今仍是照样得讨论它们!妇

女儿童的问题已经处置了#关于统治者的问题可以说要再从

头讨论起!你假如还记得的话#我们曾经说过”当他们被放

在苦和乐中考验的时候#他们必须证明自己是爱国的#必须

证明不论是遭到困难还是恐怖或是其他任何变故时全不改变

自己的爱国心$不能坚持这一点的必须排斥#经受得住一切

考验而不变的#象真金不怕烈火那样的人#必须任命为统治

者#使他生时得到尊荣#死后得到褒奖!这一类的话我们曾

大略地讲过#但由于当时担心引起刚才的这场争论#我们将

讨论悄悄地转移了方向!

阿”是的#你说的完全是真的!

苏”我的朋友#我们当时没有敢象如今这样大胆地说出

这些话!现在让我们勇敢地主张”必须确定哲学家为最完美

理 想 国 ’&&的护卫者!

阿”好#就是这么个主张!

苏”你要知道#这样的人自然是十分少数#因为#各种

的天赋$$我们曾主张他们应当具备它们作为受教育的基础

$$一起生在同一个人身上是罕见的#各类天赋大都是分开

的!

阿”你说的什么意思呢%

苏”强于记忆&敏于学习&机智&灵敏#以及其余诸如

此类的品质#还有进取心&豁达大度#你知道它们是很少愿

意生长到一起来#而且有秩序地和平稳定地过日子的#一个

全具这些品质的人会在偶然性指挥下被灵敏领着团团地乱

转#于是失去所有的稳定性的!

阿”你的话绝对是真的!

苏”可是#一个天性稳定的人$$人们可能信任这种人

$$在战争中诚然是不容易被恐怖所影响而感到害怕的#但

是学习起来也不容易受影响#好像麻木了似的#学不进去!当

有什么智力方面的事需要他们努力工作的时候#他们便会没

完没了地打哈欠打瞌睡!

阿”是这么样的!

苏”但是我们曾主张#一个人必须兼具这两个方面的优

点#而且联合妥当#否则就不能让他受到最高教育#得到荣

誉和权力!

阿”是的!

苏”你不觉得这种人是不可多得的吗%

阿”当然这是不可多得的!

)(’ 理 想 国苏!所以”他们必须被放在我们前面说过的恐怖#劳苦#

快乐中考验”我们现在还需加上一点从前没有说过的!我们

必须将他们放在许多学习中 $操练%”注意观察他们的灵魂有

没有能力胜任最大的学习”或者”看他们是不是不敢承担它”

正如有的人不敢进行体力方面的竞赛似的&

阿!你这样考察是十分对的”但是你所谓的最大学习是

指什么’

苏!或者你还记得”我们在辨别了灵魂里的三种品质之

后曾比较研究了关于正义#节制#勇敢和智慧的定义&

阿!假如不记得”我便不配再听下去了&

苏!你也记得”这以前说的话吗’

阿!什么话呢’

苏!我们曾以某种方式说过”想要最完善地认识这些美

德”需要另走一条弯曲的更加长的道路”走完了这条路就可

以清楚地看得见它们了&可是暂作一个和前面的论证水平相

当的解释是可以的&那时你曾说”在你看来这就够了&所以

这一研究后来是用一种我觉得很不精密的方法继续进行的&

但是你对这一方法满意与否”那就要问你了&

阿!我觉得这一方法让我”也让这里这几个人看见标准

了&

苏!不&我的朋友”任何有一点点够不上真实存在事物

的水平”全是绝对不能作为标准的&因为任何不完善的事物

全是不能作为别的事物的标准的&虽然有些人有时觉得自己

已经做得很够了”不须进一步研究了&

阿!很多人全有这种惰性&

理 想 国 *)(苏!的确”可对于城邦和法律的护卫者来说#这就是最

要不得的”

阿!对”

苏!护卫者所以必须走一条曲折的更长的路程#还必须

劳其心努力学习#象劳其力锻炼身体一样$否则#象我们方

才所说的#他们将永远不能把作为他们特有使命的最大学习

进行到完成”

阿!这些课题还不是最大的%还有什么课题比正义及我

们所描述的其余美德更加大的%

苏!是的#还有更大的”就是关于正义之类美德本身我

们也必须不满足于象目前这样观其草图#我们必须注意其最

后的成品”这些较小的问题既然我们尚且不惜花费尽心力不

懈地工作#以便达到对它们最完全透彻的了解#而对于最大

的问题反而认为不值得最完全最透彻的了解它#岂不荒唐吗%

阿!的确”但你认为我们会放过你#不问一问!这最大

的学习是什么#你觉得它是和什么有关系的吗%

苏!我有这个思想准备#你随便地问吧”但是我相信你

是听说过好多次的#现在你要么是没有听懂#要么便是存心

和我过不去”我倾向于认为是后一种可能”因你多次听我说

过#善的理念是最大的知识问题#关于正义等等的知识只有

从它演绎出来的才能是有用和有益的”现在我差不多深信你

知道#这就是我所要论述的#你也听我说过#关于善的理念

我们知道得很少$我们如果不知道它#那么别的知识再多对

我们也没有任何益处#正如其他东西#虽拥有而不拥有其善

者#于我们无益一样”或如我们拥有一切而不拥有其善者#你

(’& 理 想 国认为这有什么好处呢!或者晓得别的一切而不懂美者和善者”

这有什么好处呢!

阿#真的”我觉得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苏#再说”你也明白”众人都认为善是快乐”高明点的

人认为善是知识$

阿#对$

苏#你也明白”我的朋友”持后一种看法的人说不出他

们所谓的知识又是指的什么”最后不得已就只好说是指善的

知识$

阿#真是可笑$

苏#他们先是责怪我们不懂善”随后给善下定义时又把

我们当作好似是懂得善的$这怎么不可笑呢!因为”他们说

它是关于

%

善的知识”他们在这里用 &善’这个词仿佛我们是

肯定懂得它的意思的$

阿#很对了$

苏#给善下定义说它是高兴的那些人不是也有同样严重

的思想混乱吗!或许说”他们到不得已时不是也只好承认”也

有恶的快乐吗!

阿#肯定的$

苏#其结果我觉得他们等于承认同一事物又是善的又是

恶的$是不是!

阿#肯定的$

苏#于是在这个问题上存在又大又多的争论((大家都

不是看见的吗!

阿#是的$

理 想 国 +*)苏!请问”不是大家还看见下列情况吗#在正义和美的

问题上大多数人都宁可要被意见认为的正义和美”而不要实

在的正义和美”不论是在做事$说话”还是拥有什么时都是

这样%至于善”就没有人满意于有一个意见以为的善了”大

家全追求实在的善”在这里 &意见’是不受任何人尊重的%

阿!的确是这样%

苏!每一个灵魂全追求善”都把它作为自己全部行动的

目标%人们直觉到它的确存在”但又对这没有把握(因为他

们不能充分了解善究竟是什么”不能确立起对善的稳固的信

念”象对别的事物那样(所以其他东西里有什么善的成分”他

们也认不出来%在这么一个重大问题上”我要问”我们能容

许城邦的最优秀人物))我们要把全部都委托给他的))也

这么样愚昧无知吗#

阿!绝对不行的%

苏!总之我认为”假如一个人不知道正义和美怎样才是

善”他就没有足够的资格做正义和美的护卫者%我揣测”没

有一个人在知道善以前能足够地知道正义和美%

阿!你的推测十分好%

苏!因此”只有一个具有这些方面知识的卫护者监督着

城邦的政治制度”这个国家才会完全地走上轨道%

阿!这是必然的道理%可是”苏格拉底啊”你到底主张

善是知识呢还是快乐呢”还是另外的什么呢#

苏!我向来了解你这个人”你是不会满足于只知道别的

人对这些问题的想法的”我知道%

阿!苏格拉底啊”须知”象你这样一个研究这些问题已

,+* 理 想 国经这样长久了的人!只谈别人的意见不想谈自己的看法!我

认为也是不对的”

苏#但是!一个人对自己不懂的东西!你觉得他有权利

夸夸其谈!仿佛懂的一样吗$

阿#那样当然不应该%但是!一个人将自己想到的作为

意见谈谈也无妨”

苏#你有无留意到!脱离知识的意见全都是丑的$从其

中挑选出最好的来也是盲目的%或者说!你认为那些脱离理

性而有某种正确意见的人!与瞎子走对了路有什么不一样吗$

阿#没有什么不同”

苏#所以!当你可以从别人那里得知光明的和美的东西

时!你还想要看丑的&盲目的和歪曲的东西吗$

格劳孔#真的!绝对不会的”但是!苏格拉底!快到目

的地了!你可不要折回去呀”你不是曾给正义&节制等等作

过一个解释吗$你现在也只要给善作一个同样的解释!我们

也便满意了”

苏#须知!这样我自己也至少与你们一样满意!我的朋

友”但是我担心我的能力办不到%单单凭热情!画虎不成!反

惹笑话”我亲爱的朋友们!我们眼下还是不要去解释善到底

是什么的问题吧”因为要把我现在心里揣摩到的解释清楚!我

觉得眼下仍是太难!是我怎么努力也办不到的”但是关于善

的儿子!便是那个看上去很象善的东西!我倒十分乐意谈一

谈!假如你们爱听一听的话”要是不爱听!就算了”

格#行!你便讲儿子吧%你反正下次还要还债!给我们

讲父亲的”

理 想 国 )(’苏!我倒真希望我能偿清债务一下子便讲父亲”而不是

象现在这样只付利息讲儿子”让你也可以连本带利两个方面

都听到#但是无论怎么样”你还是先收到利息”这个善的儿

子吧#不过还得请你们小心”不要让我无意间讲错了”误了

你们的视听#

格!好”我们尽可能小心#你只管讲吧#

苏!好$但是我必须先同你取得一致看法”让你回想一

下我在这一讨论过程中曾提到过的也曾在其他地方多次提到

过的那个说法#

格!怎样讲法%

苏!就是一方面我们说有多种美的东西&善的东西存在”

而且说每一种善的&美的东西又都有多个”我们在给它们下

定义时也是用复数形式的词语来表达的#

格!我们是如此做的#

苏!另一方面”我们又曾说过”有一个善本身&美本身”

还有一切诸如此类者本身$相应于上述每一组多个的东西”我

们又都假定了一个单一的理念”假设它是一个统一者”而称

它为每一个体的实在#

格!我们是如此说的#

苏!我们说”作为多个的东西”不是思想的对象”是看

得见的对象”理念则是思想的对象”不是看见的对象#

格!的确是这么样#

苏!那么”我们是用我们的什么来看可以看得见的东西

的呢%

格!是用视觉#

’(’ 理 想 国苏!我们不是还用听觉来听可以听见的东西”用其余的

感官来感觉其他的可以感觉的东西的吗#

格!当然是这样的$

苏!但是你是不是注意到过”感觉的创造者在使我们的

眼睛能够看见和使东西能够被看见这件事情上”用去了很大

的力气吗#

格!我完全没有注意过这样一点$

苏!那么就这样来研究这个问题吧$听觉和声音是否必

要另一东西”才能够让其一听见和另一被听见”而没有这第

三者”则其一就不能听见另一就不能被听见呢#

格!根本不需要的$

苏!我想”许多其余的感觉%%我们不说

&

&

有其他的感

觉%%都是不需要如此东西的$然而你知道有什么感觉是需

要这种东西的吗#

格!我可是不清楚$

苏!你没有注意到视觉和可见的东西这样的需要吗#

格!怎么会有这样需要的#

苏!你知道”尽管眼睛里面有视觉能力”具有眼睛的人

也企图利用这一视觉能力”虽然有颜色存在”但是”假如没

有一种自然而特别适合这一目的的第三样东西存在”那么你

知道”人的视觉就会什么也看不见”颜色也不能给看到$

格!你说的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吗#

苏!我所说的便是你称做光的那种东西$

格!你说得十分对$

苏!所以”光如果是可敬的”那么把视觉和可见性连结

理 想 国 )(’起来的这条纽带比起连结别的感觉和可感觉性的纽带来!便

不是可敬一点点的问题啦”

格#应当是大可敬的$

苏#你能说出是天上的哪个神!他的光让我们的眼睛能

够十分好地看见!使事物能够很好地被看见的吗%

格#大家全会一致觉得!你的意思指的显然是太阳$

苏#那么视觉和这个神的联系是不是如此呢%

格#怎样呢%

苏#视觉是无论是本身也好!或者是视觉所在的那个被

我们叫做眼睛的器官也好!都不等于就是太阳$

格#肯定不是的$

苏#但是我想!在全部的感觉器官中!最是太阳一类的

东西是眼睛$

格#对!它最象太阳$

苏#眼睛所具有的能力作为一种射流!乃是取自太阳所

放出的射流!是不是%

格#对$

苏#所以!太阳一方面不是视觉!另一方面是视觉的原

因!又是被视觉所看到的!这些不也是事实吗%

格#对$

苏#所以我们说善在可见世界中所产生的儿子&&那个

十分象它的东西&&所指的就是太阳$太阳跟视觉和可见事

物的关系!正仿佛可理知世界里面善本身跟理智与可理知事

物的关系一样$

格#何以是如此的呢%请你再给我说明一下$

)(’ 理 想 国苏!你明白”当事物的颜色不再被白天的阳光所照耀而

只被夜晚的微光所照的时候”你用眼睛去看它们”你的眼睛

就会很模糊”几乎象瞎的一样”就好象你的眼睛里完全没有

清楚的视觉一样#

格!确实是这样的#

苏!但是我想”当你的眼睛朝太阳所照耀的东西看的时

候”你的眼睛便会看得很清楚”同是这双眼睛”却象是有了

视觉#

格!对#

苏!人的灵魂便好象眼睛一样#当他注视被真理与实在

所照耀的对象时”它就能知道它们了解它们”显然是有了理

智#但是”当它转而去看那暗淡的生灭世界时”它就只有意

见了”不清楚起来了”只有变动不定的意见了”又显得仿佛

是没有理智了#

格!是如此的#

苏!好了”你如今必须承认”这个给予知识的对象以真

理给予知识的主体以认识能力的东西”就是善的理念#它乃

是知识和认识中的真理的原因#真理和知识全是美的”但善

的理念比这两者更美$$你承认这一点是不会错的#正如前

面我们的比喻可以把光和视觉看成仿佛太阳而不就是太阳一

样”我们在这里也可以把真理和知识看成好象善”但是却不

能将它们看成就是善#善是更可敬得多的#

格!假如善是知识和真理的源泉”又在美方面超过这二

者”那么你所说的是一种那么美不可言的东西啊%你肯定不

可能是想说它是快乐吧&

理 想 国 )(’苏!我决没有这个意思”还是请你再这么来考察一下这

个比喻吧#

格!如何研讨$

苏!我认为你会说%太阳不但使看见的对象能被看见%并

且还使它们产生&成长和得到营养%虽然太阳本身不是产生”

格!不是的”

苏!同样%你也会说%知识的对象不只从善得到它们的

可知性%并且从善得到它们自己的存在和实在%尽管善本身

不是实在%而是在地位和能力上都高于实在的东西”

格!’十分滑稽地(!呀#太阳神阿波罗作证#夸张不能

再超出这个啦#

苏!责任在你%是你逼着我将我对这个问题的想法说出

来的呀#

格!请你继续讲你的想法吧)如果关于太阳喻还有什么

话要讲%不论如何请不要漏了”

苏!是的%还有很多话想要说”

格!那么请不要漏了什么%哪怕一丁点”

苏!我将尽力而为)但想%有许多东西将不得不略去”

格!不要减掉”

苏!那么请你设想%正如我所说的%有两个王%一个统

治着可知世界%另外一个统治着可见世界** 我不说 +天

界,%以免你觉得在玩弄术语**你是一定懂得两种东西的!

可见世界和可知世界”

格!对%我晓得”

苏!那么请你用一条线来代表它们!把这条线分成不相

.– 理 想 国等的两部分!然后将这两部分的每一部分按一样的比例再分

成两个部分”假设第一次分的两个部分中!一个部分相当于

可见世界!另一个部分相当于可知世界#然后再比较第二次

分成的部分!以表示清楚与不清楚的程度!你便会发现!可

见世界区间内的第一部分可以代表影象”所谓影象我指的最

先是阴影!其次是在水里或者平滑固体上反射出来的影子或

其余相似的东西!你懂我的意思吗$

格%我明白你的意思”

苏%再说第二部分%第一部分是它的影象!它是第一部

分的实物!它便是我们四边的动物以及一切自然物和全部人

造物”

格%好!是如此吧”

苏%你是不是愿意说!可见世界的这两个部分的比例表

示真实性或不真实性程度的比例呢!影象与实物之比正如意

见世界和知识世界之比呢$

格%十分愿意这样说”

苏%请你再进一步考察可知世界划分的办法吧”

格%它是如何划分的呢$

苏%是如此划分的”这个世界划分成两个部分!在第一

部分里面!灵魂把可见世界中的那些本身也有自己的影象的

实物作为影象#研究只能由假定出发!并且不是由假定上升

到原理!而是由假定下降到结论#在第二部分里!灵魂相反!

是从假设上升到高于假定的原理#而不象在前一部分中那么

样使用影象!而只用理念!完全用理念来进行考察”

格%我不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理 想 国 (’&苏!既然如此”我们再来试一试”等我作了一点序文式

的解释”你就会更知道我的意思的#我想你知道”研究几何

学$算学还有这一类学问的人”首先要假定偶数与奇数$各

种图形$三种角以及其它诸如此类的东西#他们把这些东西

看作已知的”看成绝对假设”他们假定关于这些事物是不需

要对他们自己或别人作任何说明的”这些东西是任何人全明

白的#他们就从这些假设出发”通过首尾一贯的推理最后达

到他们所要追求的定论#

格!是的”这我知道#

苏!你也知道”尽管他们利用各种可见的图形”讨论它

们”但是处于他们思考中的实际上并不是这些图形”而是这

些图形所要摹仿的那些东西#他们所讨论的并不是他们所画

的某个特别的正方形或某个特殊的对角线等等”而是正方形

本身”对角线本身等等#他们所作的图形只是实际的事物”有

其水中的影子或影象#但是如今他们又把这些东西当作影象”

而他们实际要求看到的则是只有用思想才能 %看到&的那些

实在#

格!对#

苏!所以这种事物虽然确实属于我所说的可知的东西一

类”但是有两点除外!第一”在研究它们的过程中必须要用

假设”灵魂由于不能突破与超出这些假设”所以不能向上活

动而达到原理!第二”在研究它们的过程之中利用了在它们

下面一部分中的那些实物作影象’’虽然这些实物也有自己

的影象”而且是比自己的影象来得更明白的更重要的#

格!我明白你所说的是几何学和同几何学相近的学科#

*)( 理 想 国苏!至于说到可知世界的另外一部分”你要明白”我指

的是逻各斯本身凭着辩证的力量而达到的那种知识#在这里

假设不是被用作原理”而是只被用作假设”即”被用作一定

阶段的起点”以便从这个起点一直上升到一个高于假设的世

界”上升到绝对原理”而且在达到绝对原理以后”又回过头

来把握那些以绝对原理为依据提出来的东西”最后下降到结

论#在这过程中不靠使用任何感性事物”而只使用理念”从

一个理念到另外一个理念”并且最终归结到理念#

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懂得不完全”由于你所描

述的这个过程在我看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无论怎样

我总算懂得了”你的意思是要把辩证法所研究的可知的实在

和那些把假设当作原理的所谓技术的对象区别开来”认为前

者 比后者更为实在$虽研究技术的人 %在从假设出发研究

时&也不得不用理智而不用感觉”可是因为他们的研究是从

假设出发而不上升到绝对原理的”所以你不认为他们具有真

正的理性”虽然这些对象在和绝对原理联系起来时是可知的#

我想你会把几何学家和研究这类学问的人的心理状态称做理

智而不叫做理性”把理智看成是介乎理性与意见之间的东西

的#

苏!你很懂得我的意思了#你如今得承认”相应于这四

个部分有四种灵魂状态!相当于最高一部分的是理性”相当

于第二部分的是理智”相当于第三部分的是信念”相当于最

终一部分的则是想象#请你将它们按比例排列起来”给予每

一个以和各部分相当程度的真实性#

理 想 国 )(’格!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同意你的意见”而且愿意依照

你的意见把它们排列起来#

&%$ 理 想 国第 七 卷

苏!接下来让我们将受过教育的人与没受过教育的人的

本质比作下述情形”让我们联想一个洞穴式的地下室#它有

一长长通道通向外面#可让同洞穴一样宽的一路亮光照进来”

有一些人从小就住在这洞穴里#头颈和腿脚都绑着#不能转

头不能走动#只能往前看着洞穴后壁”让我们再想象在他们

背后远处高些的地方有东西燃烧着发出火光”在火光同这些

被囚禁者之间#在洞外上面有一条路”顺着路边已筑有一带

矮墙”矮墙的作用象是傀儡戏演员在自己和观众之间设的一

道屏障#他们把木偶举到屏障上头去表演”

格!我看过了”

苏!随后让我们想象有一些人拿着各种器物举过墙头#从

墙后面走过#有的还举着用木料$石料或其它材料制作的假

人与假兽”你可以料到有的在说话#而这些过路人#有的不

在说话”

格!你说的是一个奇特的比喻同一些奇特的囚徒”

苏!不#他们是一些与我们一样的人”你且说说看#你

觉得这些囚徒除了火光投射到他们对面洞壁上的阴影之外#

他们还能看到自己的或同伴们的什么呢%

理 想 国 (’&格!他们假如一辈子头颈被限制了不能转动”他们又怎

样能看见别的什么呢#

苏!那么”后面路上人举着过去的东西”除了它们的阴

影而外”囚徒们能看到它们别的什么吗#

格!完全不能的$

苏!那么”假如囚徒们能彼此交谈”你不认为”他们会

断定”他们在讲自己所看到的阴影时是在讲实物本身吗#

格!必定这样$

苏!对”一个过路人假如发出声音”引起囚徒对面洞壁

的回声”你不认为”囚徒们会断定”这是他们对面洞壁上移

动的阴影发出的吗#

格!他们肯定会如此断定的$

苏!所以无疑”这种人不会想到”上述事物除阴影而外

还有什么另外的实在$

格!是无疑的$

苏!那么”请设想一下”他们假如被解除禁锢”矫正迷

误”你认为这时他们会怎样呢#如果真的发生如下的事情!其

中有一人给解除了桎梏”被迫突然站了起来”转头环视”走

动”抬头看望火光”你认为这时他会如何呢#他在做这些动

作时会感觉痛苦的”并且”由于眼花潦乱”他没法看见那些

他原来只看见其阴影的实物$有人如果告诉他”说他过去惯

常看到的全然是虚假”现在他由于给扭向了比较真实的器物”

比较地接近了实在”所见比较真实了”你认为他听了这话会

说些什么呢#假如再有人把墙头上过去的每一器物指给他看”

并且逼他说出那是些什么”你不觉得”这时他会不知说什么

%&% 理 想 国是好!而且认为他过去所看到的阴影比现在所看到的实物更

真实吗”

格#更为真实得多呀$

苏#他假如被迫看火光本身!他的眼睛会感到痛苦!他

会转身走开!仍旧逃向那些他能够看清并且的确认为比人家

所指示的实物还更清楚更实在的影象的%不是吗”

格#是会这样的%

苏#再说!有人如果硬拉他走上一条陡峭崎岖的坡道!直

到把他拉出洞穴见到了外面的阳光!不让他中途退回去!他

会觉得这样被强迫着走很痛苦!而且感到恼火&当他来到阳

光下时!他会觉得眼前金星乱蹦金蛇乱串!以致无法看见任

何一个目前被称为真实的事物的%你不觉得会这样吗”

格#噢!确实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得到的%

苏#所以我认为!要他能在洞穴外面的高处看得见东西!

大概需要有一个逐渐习惯的过程%首先大概看阴影是最容易!

其次要数看人和其他东西在水中的倒影容易!再次是看事物

本身&经过这些以后他大概会觉得在夜里观察天象和天空本

身!看月光和星光!比白天看太阳和太阳光容易%

格#绝对是这样%

苏#这么一来!我认为!大概他终于就能直接观看太阳

本身!看见他的真相了!就可以不必通过水中的倒影或影象!

或任何其他媒介中显示出的影象看它了!便可以在它本来的

地方就其本身看到其本相了%

格#这是一定的了%

苏#他接着大约对此已经可以得出结论了#造成四季交

理 想 国 )(’替和年岁周期!主宰可见世界一切事物的正是这个太阳!它

也就是他们过去通过某种曲折看见的所有那些东西的原由”

格#显然!大约他会接着得出这样的结论”

苏#他假如回想自己当初的穴居$那个时候的智力水平!

以及禁锢中的伙伴们!你不认为!他会庆幸自己的这一个变

迁!而替伙伴们遗憾吗%

格#的确会的”

苏#假如囚徒们之间曾有过某种选举!也有人在其中赢

得过尊荣!而那些敏于辨别而且最能记住过往影象的惯常次

序!因此最能预言后面还有什么影象会跟上来的人还得到过

奖励!你认为这个既已解放了的人他会再热衷于这种奖赏吗%

对那些受到囚徒们尊重并成了他们领袖的人!他会心怀嫉妒!

如他们争夺那里的权力地位吗%或者!还是如荷马所说的那

样!他宁愿活在人世上做一个穷人的奴隶!受苦受难!也不

愿和囚徒们有相同意见!再过他们那种生活呢%

格#我觉得!他会宁愿忍受任何苦楚也不愿再过囚徒生

活的”

苏#如果他又回到地穴中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你认为

会怎么样呢%他因为突然地离开阳光走进地穴!他的眼睛不

会因黑暗而变得什么也看不到吗%

格#肯定是如此的”

苏#这时他的视力还十分模糊!还没来得及习惯于黑暗

&&再习惯于黑暗所需的时间也不会是很短的”有人如果趁

这时就要他和那些始终禁锢在地穴中的人们较量一下 ’评价

影象(!他不会遭到笑话吗%人家不会说他到上面去走了一趟!

+*) 理 想 国眼睛回来就坏了!不会说甚至连起一个往上去的念头全是不

值得的吗”如果把那个打算释放他们并把他们带到上面去的

人逮住杀死是可以的话!他们不会杀掉他吗”

格#他们是绝对会的$

苏#亲爱的格劳孔!我们如今必须把这个比喻整个儿地

应用到前面讲过的事情上去!把地穴囚室比喻可见世界!把

火光比喻太阳的能力$假如你把从地穴到上面世界并在上面

看见东西的上升过程和灵魂上升到可知世界的上升过程联想

起来!你便领会对了我的这一解释了!你既然急于要听我的

解释$至于这一解释本身是不是对!这是只有神知道的$但

是无论怎样!我觉得!在可知世界中最后看见的!并且是要

花很大的努力才能最后看见的东西乃是善的理念$一旦我们

看见了它!就必定能得出下述结论#它的确就是一切事物中

一切正确者和美者的原因!就是可见世界中创造光和光源者!

在可理知世界中它本身便是真理和理性的决定性根本%任何

人凡能在私人生活或公共生活中行事合乎理性的!必定是看

到了善的理念的$

格#就我所能知道的而言!我全同意$

苏#那么来吧!你也来同意我下述的看法吧!并且在看

到下述情形时别感到奇怪吧#那些已达到这一高度的人不愿

意做那些琐碎俗事!他们的心灵永远渴望逗留在高处的真实

之境$假如我们的比喻是合适的话!这种情形应当是不奇怪

的$

格#这是不足为怪的$

苏#再说!有人假如从神圣的观察再回到人事%他在还

理 想 国 (’&看不见东西还没有变得足够地习惯于黑暗环境时!就被迫在

法庭上或其它什么地方和人家争讼关于正义的影子或产生影

子的偶像!辩论从未见过正义本身的人头脑里关于正义的观

念”他假如在这样做时显得样子很难看举止极可笑!你认为

值得奇怪吗#

格$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的”

苏$但是!凡是有头脑的人都会记得!眼睛有性质不同

的两种迷盲!它们是由两类相应的原因引起的$一是由亮处

到了暗处!另一是由暗处到了亮处”凡有头脑的人也全会相

信!灵魂也能出现同样的情况”他在看到某个灵魂发生迷盲

不能看清东西之时!不会不加思索就予以嘲笑的!他会考察

一下!灵魂的视觉是由于离开了较光明的生活被不习惯的黑

暗迷误了的呢!还是由于离开了无知的黑暗进入了比较光明

的世界!较大的亮光让它失去了视觉的呢#于是他会觉得一

种经验与生活道路是幸福的!另一种经验和生活道路是可怜

的%他如果想笑一笑的话!那么从下面到上面去的那一种是

不及从上面的亮处到下面来的这一种是可笑的”

格$你说的十分有道理”

苏$这是假如正确的!那么关于这些事!我们就必须有

如下的看法$教育实际上并不象某些人在自己的职业中所宣

称的那样”他们宣称!他们能将灵魂里原来没有的知识灌输

到灵魂里去!好象他们能把视力放进瞎子的双眼里去一样的”

格$他们的确曾有过这种说法”

苏$但是我们目前的论证可以说明!知识是每个人灵魂

里都 有 的 一 种 能 力!而 每 个 人 用 以 学 习 的 器 官 就 象 眼

(’& 理 想 国睛!””整个身体不改变方向#眼睛是无法离开黑暗转往光

明的!同样#作为整体的灵魂必须转离变化世界#一直至它

的 $眼睛%得以正面实在观看#观看所有实在中最明亮者#即

我们所说的善者!是如此吧&

格’对!

苏’于是这方面或许有一种灵魂转向的技巧#即一种让

灵魂尽可能有效地尽可能容易转向的技巧!它不是要在灵魂

中创造视力#而是肯定灵魂本身就有视力#但认为它不能正

确地把握方向#或不是在看该看的方向#因此想尽一切方法

努力促使它转向!

格’或许有这种技巧!

苏’所以#灵魂的其它所谓美德似乎近于身体的优点#身

体的优点的确不是身体里本来就有的#是后天的教育和实践

培养起来的!但是心灵的优点好像的确有比较神圣的性质#是

一种永远不会丧失能力的东西(因为所取的方向不同#它可

以变得有用而有益也可以变得无用而有害!有一种通常被说

成是机灵的坏人!你有无注意过#他们的目光是多么敏锐&他

们的灵魂是小的#但在那些受到他们注意的事情上#他们的

视力是十分尖锐的!他们的 $小%不在于视力贫弱#而在于

视力被迫服务于恶#最终是#他们的视力愈敛锐#恶事便也

做得愈多!

格’这是对的!

苏’但是#这种灵魂的这一部分假如从小就已得到锤炼#

已经因此如同释去了重负#””这种重负是这个变化世界里

所本有的#是拖住人们灵魂的视力让它只能看见下面事物的

理 想 国 *))那些感官的纵欲如贪食之类所紧缠在人们身上的!””假设

重负已释#这同一些人的灵魂的同一部分被扭向了真理#它

们看真理便会有同样敏锐的视力#象现在看它们面向的东西

时那样!

格$或许!

苏$那么#没受过教育不知道真理的人与被允许终身完

全从事知识考察的人#都是不能胜任治理国家的!这个结论

不也是十分对的#并且还是上述理论的必然结论吗%因为没

受过教育的人不能把自己的全部公私活动全集中于一个生活

目标&而知识分子又不能自愿地做任何实际的事情#而是在

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便想象自己已离开这个世界进入极乐世界

了!

格$是的!

苏$所以#我们作为这个国家的创建者的职责#就是要

迫使最好的灵魂达到我们前面说是最高的知识#看见善#并

上升到那个高度&而当他们已到达这个高度并且看够了时#我

们不使他们象现在允诺他们做的那样!

格$什么意思呢%

苏$逗留在上面不愿再下到囚徒中去#与他们共荣誉同

劳苦#不论大小!

格$你这是说我们要委曲他们#让他们过比较低级的生

活了#在他们能过较高级生活的时候%

苏$朋友#你又忘记了#我们的立法不是为城邦任何一

个阶级的特殊愉快#而是为了造成全国作为一个整体的幸福!

它运用说服或强制#让全体公民彼此协调和谐#使他们把各

)(’ 理 想 国自能向集体提供的利益让大家分享!而它在城邦里造就这样

的人”其动机便就在于让他们不致各行其是”把他们团结成

为一个不可分的城邦公民集体!

格#我忘掉了!你的话十分对!

苏#那么”格劳孔”你得看到”我们对我们之中出现的

哲学家也不会是不公正的$我们强使他们关心和护卫其它公

民的主张也是公正的!我们将告诉他们道#%哲学家生在其他

国家中有理由拒不参与辛苦的政治工作”因为他们完全是自

发地产生的”不是政府有意识地培养造就的$一切自力更生

不是被培养而产生的人才不欠任何人的情”因此没有热切要

报答培育之恩的情绪”那是正当的!但是我们已经培养了你

们&&既为你们自己也为城邦的其余公民&&做蜂房中的蜂

王和领袖$你们受到了比别人更完全更好的教育”有更大的

能力参加两种生活!所以你们每个人在轮值时必须下去和其

他人同住”习惯于观看模糊影象!须知”一经习惯”你便会

比他们看得清楚不知多少倍的”就能辨别各种不同的影子”而

且知道影子所反映的东西的”因为你已看见过美者’正义者

和善者的真实!所以我们的国家将被我们和你们清醒地管理

着”而不是象如今的大多数国家那样被昏昏然地管理着”被

那些为影子延缓而殴斗”为权力&&被当作最大的善者&&

而互相争吵的人统治着!事实是#在凡是给定为统治者的人

最不热心权力的城邦里必定有最稳定最善的管理”凡有与这

相反的统治者的城邦里其管理必定是最邪恶的!(

格#一定是的!

苏#那么”我们的学生听到我们的这种话时”还会不顺

理 想 国 +*)服!还会在轮到每个人值班之时拒绝分担管理国家的辛劳吗

“当然在另一方面!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们还是被允许一起住

在上面的#$

格%拒绝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是在向正义的人提出正

义的要求&但是!与当前每个国家中的统治者相反!他们担

任公职一定是把它当作一种不容推辞的事情看待的&

苏%由于!其实!亲爱的朋友!只有当你能为你们未来

的统治者找到一种比统治国家更善的生活时!你才可能有一

个管理得好的国家&由于!只有在这种国家里才能够有真正

富有的人来统治&当然他们不是富有黄金!而是富有幸福所

必需的那种善的和智慧的生活&假如未来的统治者是一些个

人福利匮乏的穷人!那么!当他们投身公务时!他们想到的

便是要从中攫取自己的好处!如果国家由这种人统治!便不

会有好的管理&因为!当统治权成了争夺对象时!这种自相

残杀的争战往往同时既毁了国家又毁了统治者本人&

格%再正确不过了&

苏%真正的哲学生活除了这些之外!你还能举出别的什

么能轻视政治权力的$

格%的确是举不出来&

苏%但是我们就是要不爱权力的人掌权&否则便会出现

对手之间的搏斗&

格%对&

苏%那么!除了那些最知道臬可令国家得到最好管理的

人!那些有其他报酬可得!有比政治生活更好的生活的人之

外!还有什么别的人你可以迫使他们负责护卫城邦的呢$

)(’ 理 想 国格!再无其他人了”

苏!于是#你愿意让我们来研究如下的问题吗$这种人

才怎样造就出来$如何把他们带到上面的光明世界#让他们

如故事里说的人从冥土升到天上相同$

格!我当然愿意”

苏!这看来不象游戏中翻贝壳那么容易#这是心灵从朦

胧的黎明转到实在的大白天#上升到我们称之为真正哲学的

实在”

格!显然是的”

苏!那么#我们难道不应该研究一下#什么学问有这种

能耐$

格!当然应该”

苏!那么#格劳孔#这种把灵魂拖着离开变化世界进入

真实世界的学问是什么呢$说到这儿我记起了!我们不是曾

经说过吗#这种人年轻的时候必须是战场上的斗士$

格!我们是曾经说过这话的”

苏!所以#我们正在寻找的这门学问还必须再有一种能

耐”

格!是怎么样的能耐$

苏!对士兵并不是无用的”

格!假如可能的话#显然一定有”

苏!前面我们曾叫他们受体操和音乐教育”

格!对”

苏!体操关心的则是生灭事物%因为它作用于身体的增

强与衰弱”

理 想 国 (’&格!这十分明白”

苏!所以#它不会是我们所找寻的那门学问”

格!不是这样的”

苏!那么#这门学问是前面我们描述过的音乐教育吗$

格!假如你还记得的话#音乐是和体育相对的#它通过

习 惯以教育护卫者#以音调培养某种精神和谐 %并不是知

识&#以韵律培养优雅得体#还以故事 %或纯系传说的或较为

真实的&的语言培养与此相近的品质”但这些途径没有任何

一个是能通向你所正在寻找的那种善的”

苏!你的记忆再准确不过的了”由于事实上其中没有这

类的因素”但是#啊呀#格劳孔#那么我们寻求的这种学问

是什么呢$因为手工技艺似乎又全都是有点低贱的”

格!的确是的”可是除去音乐’体操和手艺#拿下的还

有什么别的学问呢$

苏!这样吧#如果我们除此之外再想不出什么别的了#我

们就来举出一个全都要用到的东西吧”

格!那是什么呢$

苏!嗯#例如一个共同的事物((它是一切技术的’思

想的和科学的知识全要用到的#它是大家全都必须学习的最

重要的东西之一”

格!是什么样的东西$

苏!一个平常的东西#即分别 )一*’)二*’)三*#总的

说#就是数数和计算”所有技术和科学都必须做这些#实际

不是这样吗$

格!是这样的”

+,+ 理 想 国苏!战术不也要干这些吗”

格!绝对的#

苏!所以巴拉米德斯每次在舞台上出现就使阿伽门农成

了一个极可笑的将军#巴拉米德斯宣称$他发明了数目以后

组织排列了在特洛亚的大军中的各支部队$点数了船只和其

他全部%仿佛在这之前它们都没有给数过$而阿伽门农看来

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步兵$他既然不会数数#你是否注意过

这些”还有$在那种情况之下$你觉得阿伽门农是一个什么

样的将军呢”

格!我认为他是一个荒谬可笑的将军$那如果是真的话#

苏!那么$我们要不要将能计算和数数定为一个军人的

必不可少的本领呢”

格!这是最不可少的本领$他如果要能够指挥军队$甚

至只是为了要做好一个普通人#

苏!那么$你是否和我一样想的是这门学问呢”

格!是哪一门学问”

苏!它好像就是我们正在寻找的那些本性能引领思想的

学问之一#但是没有一个人在正确地使用它$虽然它确实能

够引导灵魂到达实在#

格!你说的什么意思呢”

苏!我将努力把我心里的想法解释给你听$我将告诉你$

我是怎样在自己心里区分两种事物的&&有我所指的那种牵

引力的事物和没有那种牵引力的事物的#你假如愿和我一起

继续讨论下去$而且告诉我$你同意什么不同意什么$那时

我们就会更明白$我的想法对不对了#

理 想 国 )(’格!请你说吧”

苏!好#你知道感觉中的事物有些是不需要求助于理性

思考的#因为感官便能胜任判断了”但是还有一些是需要求

助于理性的#由于感官对它们不能作出可靠的判断”

格!你肯定是指的远处的东西或画中的东西”

苏!你根本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格!那么#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苏!不需要理性思考的东西我是指的不同时引起相反感

觉的东西#需要理性帮助的事物我则是指的那些能同时引起

相反感觉的东西 %这时感官无法作出明确的判断&#和距离的

远近无关”我作了如下说明以后#你就更明白了”例如这里

有三个手指头!无名指’小指’中指”

格!好的”

苏!我举手指作例#请你别忘了我是把它们当作近处可

见的东西”但是有关它们我还要你注意一点”

格!哪一点呢$

苏!每一个指头看上去都一样是一个手指头#在这方面

不论它是中间的那个还是两边上的某一个#是白的还是黑的#

是粗的还是细的#等等#都无所谓”因为这儿没有什么东西

要迫使平常人的灵魂再提出什么问题或思考到底什么是手指

的问题了#由于视觉官能从未同时向心灵发出信号#说手指

也是手指的相反者”

格!对”

苏!肯定这种感觉是不会要求或引起理性思考的”

格!对”

*)( 理 想 国苏!可手指的大和小怎么样呢!辨别它们是大还是小”视

觉能胜任吗#哪一个手指在中间哪一个在边上对视觉是有什

么分别吗#同样道理”触觉能区分粗和细$软和硬吗#在认

识这一类性质时”不是事实上所有的感觉全有缺陷吗#它们

是象下述这样起作用的!首先例如触觉”既关系着硬”就必

定也关系着软”所以它给灵魂传去的信号是!它觉得同一物

体又是硬的又是软的%不是这样吗#

格!是这样的%

苏!触觉假如告诉灵魂”同一物体是硬的也是软的”心

灵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问”触觉所说的硬是什么意思”不是

吗#或者”假如有关的感觉说”重的事物是轻的”或轻的东

西是重的”它所说的轻或重是什么意思#

格!是的”这些信息是心灵所迷惑不解的”是需要加以

考察的%

苏!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灵魂首先召集计算能力和理

性”努力研究”传来信息的东西是一个还是两个%

格!对%

苏!答案假如说是两个”那么其中的每一个都是不同的

一个吗#

格!对%

苏!所以”如果各是一个”共是两个”那么”在理性看

来它们是分开的两个&因为”如果它们不是分离的”它便不

会把它们想作两个”而想作一个了%

格!是%

苏!我们说过”视觉也看见大与小”但两者不是分离的

理 想 国 )(’而是合在一起的!是吧”

格#对!

苏#为了弄明白这一点$理性 %看&大和小$不得不采

取和感觉相反的方法$把它们分开来看$而不是联合在一同

看!

格#是真的!

苏#随后我们不是要首先面临这样一个问题吗#大和小

是什么呢”

格#肯定的!

苏#这便是我们所以使用 %可见事物&和 %可知事物&这

两名称的原因!

格#太对了!

苏#我刚讲有的事物要求思考有的事物不要求思考$而

且把那些同时给感官以相反刺激的事物定义为要求思考的事

物$将那些不同时造成相反刺激的事物定义为不要求理性思

考的事物!我说这些话正是在努力解释这种含意!

格#如今我明白了$并且跟你的看法相同了!

苏#那么$你认为数和 %一&是属于这两种事物中的哪

一种呢”

格#我并不明白!

苏#那你就根据我们已说过的话进行推理吧!因为$假

如 %一&本身就是视觉所能完全看清楚的$或能被别的感觉

所控制的$它便不能牵引心灵去把握实在了$象我们在以手

指为例时所解释的那样!但是$常常如果有相反者与之同时

被看到$以致尽管它显得是一个$但同时相反者也一样地显

)(’ 理 想 国得是一个!那么!就会立刻需要一个东西对它们作出判断!灵

魂便会因而迷惑不解!而要求研究!并且在自身内引起思考

时!询问这种 “一#考察是什么$这样一来!对 “一#的研

究便会把心灵引导到或转向到对实在的注视上去了$

格%关于 “一#的视觉的确最有这种特点!由于我们能

看见同一事物是一!同时又是无限多$

苏%这个原理假如关于 “一#是真的!那么也就关于所

有的数都是真的!不是吗&

格%当然$

苏%还有!算术和算学全是关于数的$

格%当然$

苏%这门学科看起来能把灵魂引导到真理$

格%对$它超过任何学科$

苏%所以!这个学科看来应包括在我们所寻求的学科之

中$由于军人必须学会它!以便统帅他的军队’哲学家也应

当学会它!因为他们必须脱离可变世界!把握真理!否则他

们便永久地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计算者$

格%正确$

苏%我们的护卫者既是军人也是哲学家$

格%显然是这样$

苏%所以!格劳孔!算学这门学问看来有资格被用法律

规定下来’我们应当劝说那些将来要在城邦里身居要职的人

学习算术!并且要他们不是马马虎虎地学!是深入下去学!一

直到用自己的纯粹理性看到了数的本质!要他们学习算术不

是为了做买卖!好像在预备做商人或小贩似的!而是为了用

理 想 国 *)(于战争以及便于把灵魂变成为世界转往真理和实在!

格”你说得是太好了!

苏”而且#既然提到了学习算术的问题#我觉得#人们

假如学习它不是为了做买卖而是为了知识的话#那么它是一

种精巧的对达到我们目的有很多用处的工具!

格”为什么呢$

苏”正如我们刚才说的#它用力将灵魂向上拉#并迫使

灵魂讨论纯数本身%有人如果要它讨论属于可见物体或可触

物体的数#它是永远不会苟同的!因为你必定了解#精于算

术的人#假如有人企图在理论上分割 &一’本身#他们一定

会讥笑这个人#并且不承认的#但是#如果你要用除法把

&一’分成部分#他们就要一步不放地使用乘法来对付你#不

让 &一’有任何时候显得不是 &一’而是由很多个部分合成

的!

格”你的话很对!

苏”格劳孔#有人如果问他们”&我的好朋友#你们正在

论述的是哪一种数呀$((既然其中 &一’是象你们所主张

的那样#每个 &一’都和所有别的 &一’相等#并且没有一

点不一样#&一’内部也不分部分!’你觉得如何$你认为他

们会怎么答复$

格”我认为他们会说#他们所说的数只能用理性去把握#

其他任何方法都不行!

苏”因此#我的朋友#你看见了#这门学问看起来的确

是我们所不可或缺的呢#既然它明摆着能迫使灵魂使用纯粹

理性通向真理本身!

*)) 理 想 国格!它的确十分能这样”

苏!再说#你有无留意过#那些天性擅长算术的人#常

常也敏于学习其他一切学科$而那些反应迟缓的人#如果受

了算术的训练#他们的反应也总会有所改善#变得快些的#即

使不谈别的方面的收益%

格!是如此的”

苏!其次#我觉得#我们不容易发现有什么学科学习起

来比算术更为难的#象它一样难的也不多”

格!确实这样”

苏!因全部这些缘故#我们一定不要疏忽了这门学问#要

用它来教育我们的天赋最高的那些公民”

格!我同意”

苏!那么#这门功课便定下来了算是一门”让我们下面

再来考虑接在它后面的一门功课#看它对我们是否有用”

格!哪一门功课呢%你说的是几何学吗%

苏!正是它”

格!它在军事上有用是十分显然的”因为#事关安营扎

寨#划分地段#以及作战和行军中排列纵队&横队以及其它

他种队形#指挥官有没有学过几何学是大不一样的”

苏!不过#为足够军事方面的需要#一小部分几何学和

算术知识也便够了”这里需要我们考虑的问题是#几何学中

占大部分的较为高深的东西是不是能帮助人们较为容易地把

握善的理念”我们认为每一门迫使灵魂转往真实之这一最神

圣部分’’它是灵魂一定要努力看的’’所在的学科全都有

这种作用”

理 想 国 *)(格!你说得非常是”

苏!它假如迫使灵魂看实在#它就有用”如果它迫使灵

魂看产生世界#它就无用”

格!我们也这么认为”

苏!于是几何科学的作用正好和它的行家们使用的言语

中表现出来的彻底相反$$这一点即让那些对几何学只有粗

浅明白的人也是不会持异议的”

格!怎么样的%

苏!他们的话再可笑不过#尽管也不得不这么说”例如

他们谈论关于 &作图’(&化方’(&延长’等等时#都仿佛是

正在做着什么事#他们的全部推理也都为了实用”而其实这

门科学的真正目的是完全为了知识”

格!肯定正确”

苏!关于下面这一点我们还能一定有一致意见吗%

格!哪一点呢%

苏!几何学的对象只是永久性东西#而不是某种有时产

生和灭亡的事物”

格!这是没有疑问的!几何学是认识永恒事物的”

苏!所以#我的好朋友#几何学大概能把灵魂引向真理#

并且能使哲学家的灵魂或许转向上面#而不是转向下面#象

我们如今错做的那样了”

格!肯定能这样”

苏!所以#你一定得要求贵理想国的公民重视几何学”而

且它还有重要的附带好处呢”

格!什么附带的好的利益呢%

+*) 理 想 国苏!它对战争有用”这你已经说过了#我们也知道”它

对学习一切其它功课仍有一定的好处”学过几何学的人与没

有学过几何学的人在学习别的学科时是大不一样的#

格!真的”十分不同#

苏!那么”让我们决定下来吧!几何学作为青年必学的

第二门功课#行吗$

格!你定下来吧#

苏!我们将天文学定为第三门功课”你意下怎么样$

格!我当然同意#对年%月%四季有较敏锐的理解”不

仅对于农事%航海有用”而且对于行军作战也一样是有好处

的#

苏!十分有趣”你显然担心众人会以为你正在建议一些

无用的学科#但是这的确不是件容易事!相信每个人的灵魂

里面有一个知识的器官”它可以在被习惯毁坏了迷盲了之后

重新被建议的这些学习除去尘垢”恢复明亮#&维护这个器官

比维护一万只眼睛还更重要”因为它是唯一能看得见真理的

器官#’和我们一起相信这一点的那些人”他们会认为你的话

是绝顶正确的”但是那些对此茫无所知的人”他们自然会觉

得你说的全是废话”因为他们看不到这些学习能带来任何值

得挂齿的益处#请你现在自己决定和哪一方面讨论吧#或者

不同任何一方面讨论”你作这些论证主要只是为了你自己”虽

无意反对任何别人也从中得到好处#

格!我宁肯如此”我论述%我提问%我回答主要是为我

自己#

苏!那么”你得稍稍退回去一点”因为我们在讨论了几

理 想 国 *)(何学之后接着讨论刚才那个科目选得不对!

格”为什么选择得不正确#

苏”我们讨论过了平面以后$还没有讨论纯立体本身$便

直接去讨论有运动的立体事物了!正确的做法应从第二维依

次进到第三维!我认为$第三维乃是立方体和一切具有厚度

的东西所拥有的!

格”是这样!但是$苏格拉底啊$这个学科好像还没有

得到非常好的发展!

苏”没有得到发展的缘故有两个!第一$没有一个城邦

重视它$再加上它本身难度大$所以人们不愿意去研习它!第

二$研习者须有人指导$否则不能成功%而导师首先是难得$

其次$即便找到了$依照现在的风气$这方面的研习者也不

见得能虚心接受指导!但是$假如整个城邦一起来管理提倡

这项事业$研习者就会听从劝告了%持久奋发的研究工作就

让立体几何这个学科的许多课题被研究清楚!虽则现在许多

人轻视它$研习者也因为不了解它的真正作用而不能正确对

待它$因而影响了它的发展$但它依然以自己固有的魅力$克

服了种种障碍$得到了一定的进步$甚至即使它给考察清楚

了$我们也不以为怪!

格”它确实很有趣味很有魅力!但是请你将刚才的话说

得更清楚些$你刚才说几何学是研究平面的!

苏”对!

格”随后$接着你先是谈天文学$后来又退了回来!

苏”须知$我这是欲速不达呀!本来在平面几何之后应

当接着谈立体几何的$但因为它还欠发达$我在匆忙之中忽

&’& 理 想 国视了它!而谈了天文学”天文学是讨论运动中的立体的#

格$对!你是那样做的#

苏$那么!让我们将天文学作为第四项学习科目吧!假

定被忽略了没有加以讨论的那门科学在城邦管理下有作用的

话#

格$这十分好#另外!苏格拉底!你刚才抨击我!说我

评论天文学目的不高尚!有功利主义!我现在不这么做啦!我

要用你的原则来赞美它#我想!大家都知道!这个学科一定

是迫使心灵向上看!引导心灵离开这儿的东西去看高处事物

的#

苏$大家或许都知道!只是我除外!因为我不这么认为#

格$那么你觉得如何呢%

苏$象引导我们掌握哲学的人现在那样地讨论天文学!我

认为!天文学只能使灵魂的视力大大地向下转#

格$为何呢%

苏$我觉得!你对于 &学习上面的事物’理解不低级”或

许你认为!凡是抬起头来仰望天花藻井的!都是在用灵魂而

非用眼睛学习#也许你是对的!我是无知的#因为除了研究

实在和不可见者外我想不出任何别的学习能使灵魂的视力向

上#有人如果想研究可见事物!不管是张开嘴巴向上望还是

眨巴着眼睛向下看!我都不会认为他是在认真学习 (因为任

何这类的事物都不可能包含有真正的知识)!我也不会认为他

的灵魂是在朝上看#他即使仰卧着学习 (在陆上或海上)!我

还是认为他是在向下看#

格$我错了!你批评得对#你觉得学习天文学不应该象

理 想 国 ,+*如今这么学!那么你主张怎么个学法呢!假如为达到我们的

目的必须学习它”

苏#我说!这些天体装饰着天空!尽管我们把它们视为

可见事物中最准确者最美是对的!但由于它们是可见者!因

此是远不及真实者!亦即具有真实的数和一切真实图形的!真

正的快者和慢者的既相关着又托载着的运动的$真实者是仅

能被理性和思考所控制!用睛眼是看不到的$你或许有不同

的想法吧”

格#不!我根本没有$

苏#所以!我们必须把天空的图画只用作帮助我们学习

其实在的说明图!就如一个人碰巧看见了戴达罗斯或某一别

的画家或画匠特别细心地画出来的设计图时那样$由于任何

拥有几何知识的人!看到这种图画虽然都会称羡画工的巧妙!

但是!假如见到别人信之为真!想从图画上找到关于相等%成

倍或其它比例之绝对真理!他们也会认为这是很荒谬的$

格#怎么能不觉得荒谬呢”

苏#一个真正的天文学家在举目观察天体运动时!你不

认为他会有相同的感觉吗”他会认为天的制造者已经把天和

天里面的星体造得不能再好了!但是!假如他看到有人认为!

有一种恒常的绝对不变的比例关系存在于日和夜之间%日夜

与月或月与年之间!或还有其它星体的周期与日%月%年之

间以及其它星体周期相互之间!他也会认为这种想法是荒谬

的$它们一切是实质性的可见的!在其中寻求真实是荒谬的$

格#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同意你的话了$

苏#所以!我们如果要真正研究天文学!并且正确地使

(’& 理 想 国用灵魂中的天赋理智的话!我们就也应该象研究几何学那样

来研究天文学!提出问题解决问题!而不去管天空中的那些

可看见的事物”

格#你这是要把研究天文学的工作搞得比现在麻烦好多

倍呀$

苏#我想!我们假如要起作为立法者的任何作用的话!我

们就还要再提出其它一些类似的要求”你还有什么别的合适

的学科要建议的吗%

格#我立即说不出来”

苏#照我看!运动不是只有一种而是有多种”列举所有

运动种类这或许是哲人的事情!但即使是我们!也能说出中

间的两种”

格#哪两种呢%

苏#一是刚才说的这个天文学!另一是同它成对的东西”

格#那是怎么样呢%

苏#我认为我们可以说!正如眼睛是为天文而造的那样!

我们的耳朵是为和谐的声音而造就的&这两个学科!正如毕

达哥拉斯派所主张!我们也同意的那样!格劳孔!它们是兄

弟学科”是吗%

格#是”

苏#事关既然重大!那么我们要不要去问一问毕达哥拉

斯派学者们!看他们对这有何高见!以及此外还有什么别的

主张%不过!这里我们还是要一直注意我们自己的事情”

格#是什么事情%

苏#让我们的学生别企图学习任何不符合我们目标的!结

理 想 国 )(’果总是不能达到那个应为任何事物之目的的东西!象我们刚

刚讨论天文学时说的那样”或者!你还不了解!他们研究和

音问题时在重复研究天文时的毛病呢”他们象天文学者一样!

白白花了许多辛苦去听音!并将可听音加以比量”

格#确实如此”他们也真是荒谬”他们谈论音程!并仔

细认真地听!好象听隔壁邻居的谈话一样”有的说自己能分

辨出两个音之间的另一个音来!它是一个最小的音程!是计

量单位”而别的人则坚持说这些音没什么不同”他们都宁愿

用耳朵而不愿用心灵”

苏#你是在讲那些名人!他们拷打琴弦!将它们绞在弦

柱上想拷问出话来$我本可以继续比喻下去!讲有关这些音

乐家对琴弦的敲打!他们对琴弦的指控还有琴弦的无耻抵赖!

但是我还是要抛开这个比喻!因为我对这些人没有象对毕达

哥拉斯派 %我们刚才说要问他们关于和音问题的&那样重视”

因为他们正是做的天文学家们做的那类事儿#他们寻求可闻

音之间数的关系!从不深入到说明问题!考察什么样数的关

系是和谐的!什么样数的关系是不和谐的!各是为何”

格#须知!这不是一般人所得到的”

苏#目的假如是为了寻求美者和善者!我说这门学问还

是有益的!如果是为了别的目的!我说它是无益的”

格#这是很可能的”

苏#我还认为!假如研究这些学科深入到能够弄清它们

之间的相互联系和亲缘关系!并且得出总的认识!那时我们

对这些学科的一番辛勤探讨才有一个结果!才有益于夺得我

们的既定目标!否则便是白费辛苦”

)(’ 理 想 国格!我也这么认为”但是#苏格拉底#这意味着很多的

工作呀$

苏!你是指的序言#对不对%你不知道吗#全部这些学

习不过是我们要学习的法律正文前面的一个序言%我觉得你

是不会将精通上述学科的人当作就是辩证法家的”

格!的确不会的#除了极少数外我碰到过的例外”

苏!假如一个人不能对自己的观点作出逻辑的论证#那

么他能获得我们主张他们应当具备的任何知识吗%

格!完全是不可能的”

苏!到这里#格劳孔#这不已经是辩证法订立的法律正

文了吗%它虽然属于可知世界#但是我们可在前头讲过的那

个视觉能力变化过程中看见它的摹本!从看见阴影到企图看

见真的动物#然后能看得见星星#最后看得见太阳本身”与

这类似#当一个人企图依靠辩证法通过推理而不管感官的知

觉#以求达到每一事物的本质#而且一直坚持到靠思想本身

理解到善者的本质时#他就达到了可理知事物的顶峰了#正

如我们比喻中的那个人达到可见世界的峰顶似的”

格!的确是这样”

苏!那么怎么样%你不认为把这个思想的过程称做辩证

的过程吗%

格!我当然想”

苏!一个人从桎梏中解放出来#从阴影走向了转射阴影

的影象再转向火光#随后从洞穴里上升到阳光下#这时他还

不能直接看动物&植物和阳光#只能看到水中的神创幻影和

真实事物的阴影 ’不是那个不及太阳真实的火光所投射的影

理 想 国 *)(象的阴影!”我们研究的这些科学技术的所有这一学习研究过

程能够引导灵魂的最善部分上升到看到实在的最善部分#正

如在我们的那个比喻中人身上最明亮的事物被转向而看到可

见物质世界中最明亮的东西那样”

格$我同意这个说法”虽然我觉得一方面很难完全赞同#

但另一方面又十分难不赞同”不管怎么说%%我们既然不是

只许听这一次#而是往后还要多次重复听讲的%%让我们假

定这些事就象刚才说的那样吧#让我们往下进至讨论法律正

文#而且象讨论序文一样地来讨论它吧”那么请告诉我们#辩

证法有何种能力&它可划分几类&各用什么方法&因为这些

问题的答案看来或可将我们带到休息地#达到旅程的终点”

苏$亲爱的格劳孔#你不能跟着我再一道前进了#这倒

不是由于我这方面不愿意如此#而是因为目前我要你看的将

不再是我们用作比喻的影象了#而是东西的真实本身了#当

然是尽它让我看见的%%虽然我们不能断定我们所看见的这

东西正好便是实在#但是可以肯定#我们必须要看见的实在

便是某一这样的东西”你说是吗&

格$当然是这样”

苏$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宣布#只有辩证法有能力让人看

见真实#也只让学习过我们所列举的那些学科的人看见它#其

他途径是没有的#对吗&

格$这个论断我们也可以断定是对的”

苏$无论如何这一点是不会有人和我们唱反调#认为还

有任何其他研究途径#可以做到系统地在一切情况下确定每

一事物的真实本质的”而所有其它的技术科学则完全或是为

)(’ 理 想 国了人的意见和欲望!或是为了东西的产生和制造!或是为了

在这些事物产生出来或制造出来以后照料它们”至于我们提

到过的其余科学!即几何学和与之相关的各学科!虽然对实

在有某种认识!但我们可以看到!它们也只是梦似地看见实

在!它们只要还在原封不动地使用它们所用的假设而不能给

予任何说明!它们便还不能清醒地看见实在#因为!如果前

提是不知道的东西!结论和达到结论的中间步骤就也是由不

知道的东西组成的!这种情况下结果的一致又怎么能变成为

实在的知识呢$

格%是无论怎样也不能的#

苏%所以!辩证法是唯一的这种考察方法!能够不用假

设而一直上升到第一原理本身!以便在那儿找到可靠根据的#

当灵魂的眼睛真的陷入了无知的泥沼时!辩证法能轻轻地把

它拉出来!引导它向上!同时用我们所列举的那些学习科目

帮助完成这个转变过程#这些学科我们往往根据习惯称它们

为一门一门的知识!其实我们需要一个另外的字称!一个表

明它比意见明确些又比知识模糊些的名称#我们在前头用过

&理智’这个名称#可我认为!在有如此重大的课题放在我们

面前需要讨论的情况之下!我们不必为了一个字而去辩论了#

格%对#

苏%那么让我们满足于那些前头用过的个名称吧!把第

一部分叫做知识!第二部分叫做理智!第三部分叫做信念!第

四部分叫做想象”又将第三部分和第四部分合称意见!把第

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合称理性”意见是关于产生世界的!关于

理性是实在的”理性和意见的关系就象实在与产生世界的关

理 想 国 )((系!知识和信念的关系”理智和想象的关系也象理性与意见

的关系#至于和这些灵魂状态对应的事物之间的关系!还有

它们再各细分为两部分!能理知的部分和能意见的部分#这

些问题!格劳孔!我们还是别去碰它吧!免得我们给卷进一

场更长时间辩论中去#

格$行!在我能跟着你的范围内!我同意你关于剩下部

分的看法#

苏$一个能正确论证每一事物的真实存在的人你不赞成

将他叫做辩证法家吗%一个不能这样做!即不能对自己和别

人作出正确论证的人!你不假如说他没有理性!不知道东西

的实在吗%

格$我怎么能不赞成呢%

苏$这个说法关于善者不也一样恰当%一个人假如不能

用论证把善者的理念和其它一切事物区分开来并给它作出定

义!不能象在战场上受到攻击那样经受得住各种考验!并竭

力用实在而不是用意见考察一切事物!在正确的方向上将论

证进行到底而不出现失误!假如他缺乏这种能力!你就会说

他并不真的知道善本身和任何特殊的善者&但是他如果触及

它的大概轮廓!他就对它只有意见而没有知识!他这一辈子

便都是在打瞌睡做迷梦!在还没醒过来以前便已进入阴曹地

府!长眠地下了#是如此的吗%

格$对!我完全赞成你的说法#

苏$但是!你假如竟事实上教育起目前你还只是在口头

上教育的你们的那些孩子!我想你一定不会允许他们来统治

国家决定国家大事的!他们既然象几何学上的无理线那样的

(’’ 理 想 国无理性!

格”当然不会允许的!

苏”所以你得用法律规定他们尤其是要训练培养自己能

用最科学的方法提问和回答问题的能力!

格”我要依你的意思订制这样的法令!

苏”那么#你是否同意#辩证法象墙头石一样#被放在

我们教育体制的最上头#再不能有任何别的学习科目放在它

的上面是很对的了#而我们的学习课程到辩证法也便完成了$

格”我同意的!

苏”那么#如今剩下来还要你去做的事情就是选定由谁

来考察这些功课#如何选法!

格”显然是这样的!

苏”那么#你记不记得#前头我们在选择统治者时选的

那种人$

格”我当然记得!

苏”那么#就多数方面来说#你得认为#我们必须选择

那些具有同样天赋品质的人!必须挑选出最坚定%最勇敢%在

可能范围内也最有风度的人!此外#我们还得要求他们不但

性格高贵严肃而且还要具有适合这类教育的天赋!

格”你想要指出哪些天赋呢$

苏”我的朋友啊#首先他们必须热爱学习#还要学起来

不觉得困难!因为灵魂对学习中的艰苦比对体力活动中的艰

苦是更为害怕得多的#因为这种劳苦更为接近灵魂#是灵魂

所专受的#而不是和肉体共同受的!

格”是的!

理 想 国 (’&苏!我们还要他们强于记忆”百折不挠#喜爱一切意义

上的劳苦”你否则怎么能想象$他们有人肯忍受肉体上的一

切劳苦并完成这样巨大的学习和训练课程呢%

格!除了天赋极好的人之外$是没有人能如此的”

苏!我们当前的错误以及由这而产生的对哲学的轻蔑$如

我前面说过的$在于它的伙伴和追求者不配做它的同伴与追

求者”他们不应该是螟蛉假子而应当是真子”

格!我不懂”

苏!首先$有志于哲学者对待苦劳肯定不能持瘸子走路

式的态度$不能半个人爱劳动$半个人怕劳动”假如一个人

喜爱打猎#角斗与各种体力方面的劳动$却不爱学习#听讲#

研究和各种诸如此类智力上的劳动$便是如此”以相反的方

式只喜爱智力方面劳动的也是如瘸子走路”

格!你的话再正确不过的了”

苏!关于真实$我们不也要将下述这种人的灵魂一样当

作是残废的吗%他嫌恶有意的虚假$不能容忍它存在于自己

身上$看到别人有这种毛病更是十分生气$但却心甘情愿地

接受无意的虚假$当他暴露出自己缺乏知识时却并不焦急$好

似没事地对待自己的无知$象一只猪在泥水中打滚一样”

格!完全应当把这种人的灵魂看作残废”

苏!关于勇敢#节制#宽宏大量以及一切各种美德$我

们也必须一样警惕地注意假的和真的”因为$如果个人或国

家缺乏这种辨别真假所必需的知识$他便会无意中错用一个

跛子或假好人做他个人的朋友或者国家的统治者”

格!是会这么样的”

(’& 理 想 国苏!我们一定留意避免一切这类的错误”假如我们挑出

了身心健全的人并且让他们受到我们长期的教导和训练#正

义本身就不会怪罪我们了#我们便是维护了我们的城邦和社

会制度”假如我们挑选了另一种人#最终便会完全相反#我

们就将使哲学遭到更大的嘲弄”

格!那确实将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苏!虽然事情的确这样#但是我认为此刻我正在使自己

显得有点可笑”

格!为什么呢$

苏!我忘了我们不过是在说着笑话玩儿#我竟然这样态

度严肃认真起来了”须知#我在说话的过程中一眼瞥见了哲

学#当我看到它受到不应有的毁谤之时#产生了反感#在谈

到那些应对此负责的人时#我说话非常的严肃了#仿佛在发

怒了”

格!但是说真话#我听起来并不觉得过分严肃”

苏!但是#作为说话的人#我自己觉得太严肃了”然而

我们一定不能忘了#我们以前总是选举老年人#但是这里不

可以”梭伦曾说人老来能学很多东西”我们一定不要相信他

这话”人老了不能多奔跑#更不能多学习”一切劳累繁重的

事情只有年轻时能胜任”

格!这有一定的道理”

苏!那么#算学%几何以及所有凡是在学习辩证法之前

必须先行学习的准备性科学#必须趁他们还年轻时教给他们#

当然并不是采用强迫方式”

格!为何呢$

理 想 国 &’&苏!因为一个自由人是不应当被迫地进行任何学习的”因

为#身体上的被迫劳累对身体无害#但#强迫实行的学习却

是不能在心灵上生根的”

格!对”

苏!所以#我的朋友#央求不要逼迫孩子们学习#要用

做游戏的方法”你可以在游戏中更好地了解到他们每个人的

天性”

格!你的话是很有道理”

苏!你有没有忘记了#我们也曾说过#我们必须叫我们

的孩子骑着马到战场上去看看打仗#在安全的地方就让他们

靠近前沿#象小野兽似的尝尝血腥味$

格!我还记得的”

苏!在所有这些艰难困苦的身体锻练#学习和战争恐怖

中总是表现得最能干的那些孩子#应该被挑选出来”

格!是在几岁上$

苏!在必要的体育训练一过去的时候”因为这段时间里

%%或三年或两年%%他们是不能做别的事的”极度的疲劳

和长时间的睡眠是学习的敌人#另外#考察他们每个人在体

操方面的表现也是对他们整个研究的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

分”

格!当然是”

苏!这一时期过去以后#从二十岁起#被挑选出来的那

些青年将得到比别人更多的荣誉#他们将被要求把以前小时

候分散学习的各种课程内容加以综合#研究它们彼此间的联

系以及它们和事物本质的联系”

(’& 理 想 国格!这是能够获得永久知识的唯一途径”

苏!这也是有无辩证法天赋的最主要的试金石”由于能

在联系中看事物的便是一个辩证法者#不然的话就不是一个

辩证法者”

格!我赞同”

苏!你应当将这些天赋上的条件牢记在心#在第一次挑

选出来的那些在战争$学习以及履行其余义务中表现得坚定

不移的青年里再作第二次挑选#选出其中最富这些天赋条件

的青年#在他们年满三十的时候#给他们以很祟高的荣誉#而

且用辩证法考试他们#看他们哪些人能不用眼睛和其它的感

官#跟随着真理达到纯实在本身”只是在这儿#我的朋友啊#

你必须多加小心才好”

格!为何这儿必须特别小心呢%

苏!你有没有注意到#如今在搞辩证法上所引起的恶果%

格!是什么样的恶果%

苏!搞辩证法的人易违反法律”

格!确实有这件事”

苏!你认为他们这种心灵状态有什么可惊奇的地方#并

且认为这是不可原谅的吗%

格!你是啥意思%

苏!可以打个比方”譬如有个养子养于一富裕的人口众

多的大家庭之中#四周有许多逢迎阿谀的人侍候着他”到成

年时他明白了#原本自称是他父母的人并不是他的父母#但

他又找不到自己的真父母”你想想看#他在知道这个真情之

前与之后#对那些逢迎之徒和假父母将有什么想法呢%也许#

理 想 国 (’&你是否想听听我的猜想!

格”我愿意的#

苏”我的推测如下#在他还不明白实情的时候$例如对

周围的谀媚之徒$他会更多地尊重他所谓的父亲%母亲以及

其余的亲属$更多地关心他们的需要$更少想对他们做什么

非法的事说什么非法的话$或在重大的事情上不服从他们的

劝告#

格”很可能是这么样的#

苏”但是$在他发觉了实情以后$我推测$他对父母亲

人的尊重和忠心将变得日益减退$转而关心起那些谀媚之徒

来#他将比以往更注意后者$并从此开始按他们的规矩生活$

和他们公开结合$同时对养父和收养他的其他亲人变得根本

不关心了#除非他的天性十分正$才不会这样#

格”你说的这一切是十分可能发生的#但是这个比喻如

何和从事哲学辩证的人联系起来呢!

苏”兹说明如下#什么是正义的!什么是光荣的!从小

我们就已有了对这些问题的观念#我们就在这种观念中长大$

仿佛在父母哺育下长大成人一样#我们服从它们$尊重它们#

格”对#

苏”但是还另外有与此相反的习惯风尚#由于它们能给

人快乐而对人的灵魂具有蛊惑力和吸引力$虽然它不能征服

任何正派的人$正派人依然尊重和服从父亲的教诲#

格”的确有如此的习惯和风尚#

苏”那么$&什么是光荣!’当一个人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而且根据从立法者那里学得的道理回答时$他在辩论中遭到

*)( 理 想 国反驳!当他多次被驳倒并且在许多地方被驳倒时候”他的信

念便会动摇”他会变得相信”光荣的东西也不比可耻的东西

更为光荣!而当他在关于正义#善以及一切他们主要尊重的

东西方面都有了相同的感受时”你试着想一想”此后在尊重

和服从这些传统方面他会怎样行事呢$

格%他一定不会还和以前一样地尊重和服从了&

苏%当他已经不再觉得以往的这些信条”一定要受到尊

重和恪守”但真理又尚未找到时”他会转而采取哪一种生活

呢$他不去采取那种能蛊惑他的生活吗$

格%他肯定会的&

苏%于是我们将可以看到他由一个守法者变作一个违法

者&

格%这是必然的&

苏%然而所有这一切就是这样地从事哲学辩论的一个自

然的结果”并且”象我刚讲的”又是很可原谅的&是吗$

格%是的&而且也是十分可怜的&

苏%为了你可以不必可怜你的那些三十岁的学生”在你

如怎样引导他们进行这种辩论的问题上必须十分小心谨慎&

是吗$

格%对&

苏%不让他们年纪轻轻就去尝试辩论”这不是一个十分

重要的预防办法吗$我觉得你一定已经注意到了”年轻人一

开始尝试辩论”由于觉得好玩”就爱到处跟人辩论”而且模

仿别人的互驳”自己也来反驳别人&他们便象小狗喜欢拖咬

所有走近的人一样”喜欢用言辞咬人&

理 想 国 )(’格!纯粹是这样的”

苏!当他们许多次地驳倒别人#自己又许多次地给别人

驳倒时#便很快陷入了对从前以为正确的一切的强烈怀疑”最

终是损坏了自己与整个哲学事业在世人心目中的信誉”

格!再正确不过的了”

苏!但是一个年龄大些的人便不会如此疯狂#他宁可效

法那些为寻找真理而进行辩驳的人#而不会效法那些只是为

了磨嘴皮子玩儿的人”因此他本人会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他

能让他所研究的哲学提高信誉而不是降低信誉”

格!是的”

苏!上面全部这些话我们说出来正是为了预防这一点”我

们要求被准许参与这种讨论的人必须是具有适度和坚定品格

的人#而不能是随便什么不合格的人#象现在那样”是这样

的吗$

格!当然完全是的”

苏!那么#和在相应的体操训练中一样#专心致志地坚

持不断地学习辩证法#用两倍于体操训练的时间够不够呢$

格!你是说用四年或者六年吗$

苏!嗯#定为五年吧”因为#在这以后你还得派他再下

到地洞里去#强迫他们负责指挥战争或其它适合青年人干的

公务#让他们能够在实际经验方面不低于别人#还必须叫他

们在这些公务中接受考验#看他们是不是能在各种诱惑面前

坚定不移#或者#看他们是不是会畏缩%出轨”

格!这个阶段你给多长时间呢$

苏!十五年”到五十岁上#在实际工作和知识学习的一

(’& 理 想 国切方面全以优异成绩通过了考试的那些人必须接受最后的考

验!我们将要求他们将灵魂的目光转向上方”注视着照亮一

切事物的光源!在这样地看见了善本身的时候”他们还得用

它作为原型”管理好国家#公民个人和他们自己!在余下的

岁月里他们得用大部分时间来研究哲学$但是在轮到值班时”

他们每个人全要不辞辛苦管理繁冗的政治事务”为了城邦而

走上统治者的岗位%%不是为了光荣而是考虑到必要!所以”

当他们已经培养出了象他们那样的继承人”可以取代他们充

任卫国者的时候”他们便可以辞去职务”进入乐土”在那里

定居下来了!国家将为他们建立纪念碑”象祭神那样地祭祀

他们”庇西亚的神示假如能同意的话!否则也得以神一般的

伟人规格祭祀他们!

格&啊”苏格拉底”你已象一个雕刻师那样最完美地完

成了你塑造统治者形象的工作了!

苏&格劳孔啊”这里谈的统治者也包含妇女!你必须认

为”我所说的关于男人的那些话一样适用于出身于他们中间

的妇女们”只要她们拥有必要的天赋!

格&对”她们假如要和男人一样参与一切活动”象我们

所描述的那样!

苏&我说”我们关于国家和政治制度的那些意见并不是

全属空想$它的实现虽然困难”但还是可能的”只要路子走

的对”象前面我们说过的那么做!只要让真正的哲学家”或

多人或一人”掌握这个国家的政权!他们将今人认为的一切

光荣的事情都看作是下贱的无价值的”他们最重视正义和由

正义而得到的光荣”将正义看作最重要的和最必要的事情”通

理 想 国 )(’过促进和推崇正义令自己的城邦走上轨道!你看我说得正确

吗”

格#那么怎么做呢”

苏#他们将要求把所有十岁以上的有公民身份的孩子送

往乡下去$他们把这些孩子接受过来$改变他们从父母那里

受到的生活方式影响$用自己制定的习惯和法律 %即前面我

们所描述的&培养他们成人!这是我们所述及的国家和制度

藉以建立起来$得到繁荣昌盛$并且给人民带来最大福利的

最方便的途径!

格#这确是十分便捷之径!我认为$苏格拉底啊$这种

国家如果要得到实现的话$你已经很好地说明了它的实现方

法了!

苏#至这儿我们不是已经充分地谈过了我们的这种国家

以及与之相应的那类人了吗”须知$我们会提出需要什么样

的人$这无疑是一清二楚的!

格#我想我已回答完了你的问题了!这也是十分清楚的!

)(’ 理 想 国第 八 卷

苏!很好”格劳孔”到这儿我们一致同意!一个安排的

十分理想的国家”必须妇女公有”儿童公有”全部教育公有#

无论战时平时”各种事情男的女的一样干#他们的王则必须

是那些被证明武文双全的最优秀人物#

格!这些我们是意见相同的#

苏!其次”我们也曾经取得过一致意见!治理者一经任

命”便要带领部队驻扎在我们描述过的那种营房里$这里的

一切都是大家公有”没有什么是私人的#除了上述营房之外”

你还记得吗”我们赞成过他们还应当有些什么东西%

格!是的”我记得#我们原来认为他们不应该有一般人

现在所有的那些个东西#但是由于他们要训练作战”又要做

护法者”他们就必要从别人那儿每年得到一年的供养作为护

卫整个国家的一种应有的报酬#

苏!你的话很对#我们已经将这方面所有的话都讲过了#

请告诉我”我们是从哪里起离开本题的%还是回到本题去”言

归正传让我们吧#

格!要回到本题”那时 &也可说刚刚’是并不难的#假

如那时你已把国家描写完毕”并进而主张”你所描述的那种

理 想 国 )((国家和相应的那种个人是好的!虽我们现在看来!你还可以

描写得更为好些”无论如何!你刚才是说!假如这国家是正

确的!其它种种的国家必定是错误的”我还记得!你说过其

它国家制度有四种!这四种国家制度是值得研究其缺点和考

察其相应的代表人物的”当我们搞清楚了这些问题!对哪些

是最善的人!哪些是最恶的人!这些问题都取得了一致意见

之时!我们就可以确定最善的人是否是最幸福的!最恶的人

是不是最痛苦的#或者!是不是情况正好相反过来$当我问

起四种政制你心里指的是哪四种时!玻勒马霍斯和阿得曼托

斯马上插了进来!你就从头重讲了起来!一直讲到如今”

苏%你的记忆力真是了不起&

格%那么!让我们象摔跤一样!再来一个回合吧”当我

问一样的问题时!请你告诉我!你那时本想说什么的”

苏%尽我所能吧”

格%我本人确实是很想听你说一说!四种政制你指的是

什么$

苏%这并不难”我所指的四种制度正是下列有通用名称

的四种”第一种被称做斯巴达和克里特政制!受到许多赞美

的”第二种被称做寡头政制!少数人的统治!在荣誉上居第

二位!有很多害处的”第三种被叫做民主政制!是接着寡头

政制之后产生的!又是与其相反对的”最后!第四种!乃是

与前述所有这三种全不同的高贵的僭主政制!是城邦的最后

的祸害”你还能提起任何别种政制的名称吗$所谓别种政制!

我是指的能构成一个特殊种的”有世袭的君主国!有买来的

王国!还有其它介于其间的各种类似的政治制度”在野蛮人

)(’ 理 想 国中比在希腊人中!这类小的国家为数更多”

格#许多离奇的政治制度!的确曾听见传说过”

苏#那么!你肯定知道!有多少种不同类型的政制就有

多少种不同类型的人们性格”你不要以为政治制度是从木头

里或石头里产生出来的”不是这样!政治制度是从城邦公民

的习俗里产生出来的$习惯的倾向决定其它一切的方向”

格#制度不能是由别的产生的!正是自习惯产生”

苏#那么!假如有五种政治制度!就应有五种个人心灵”

格#显而意见”

苏#我们已经描述了同贵族政治或好人政治相应的人!我

们曾经正确地说他们是善者和正义者”

格#我们已描述过了的”

苏#那么!下面我们要考察一下比较差的几种”一种是

好胜争强%贪图荣名的人!他们相应于斯巴达类型的制度$依

次往下是#寡头分子%民主分子和僭主”这样我们在考察了

最不正义的一种人之后就可以把他和最正义的人加以比较!

最后弄清楚完全正义的人与纯粹不正义的人到底哪一个快乐

哪一个痛苦&这以后我们就可以或者听信色拉叙马霍斯!走

不正义的路!或者相信我们现在的论述!走正确的道路了”

格#无论怎样!下一步我们一定要这样做”

苏#我们先来考察国家制度中的道德品质!随后再考察

个人的道德品质!国家的品质因为比个人品质容易看得清楚”

因此!如今让我们首先来考察爱荣誉的那种政制$在希腊文

中我们找不到别的名词!我们只好称它荣誉统治或荣誉政制”

我们然后将联系这种制度考察这种个人”其次考察寡头政制

理 想 国 ’(’和寡头式的个人!接下来考察民主政制与民主式的个人!其

四我们来到僭主统治的国家考察”随后再看一看僭主式的个

人心灵#我们于是就可以试着来正确判断我们面临的问题了#

你说这样做好吗$

格%我起码要说这是很合论证程序的考察方法与判断方

法#

苏%好#那么”让我们来谈荣誉政制是如何从贵族政制

产生出来的#我想”有一件事是很显然的#政治制度的变动

全都是由领导阶层的不和而起的#他们假如团结一致”那怕

只有很少的一致”政治制度变动也是不可能的#

格%这倒确实是真的#

苏%那么”格劳孔”我们的国家如何才会起动乱的呢$我

们帮助者统治者怎样会彼此互相争吵同室操戈的呢$或者”你

需不需要我们象荷马那样祈求文艺女神告诉我们内讧是如何

第一次发生的呢$我们是否要想象这些文艺之神象逗弄小孩

子一样地”用悲剧的崇高格调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话呢$

格%怎样讲呢$

苏%大致如下#一个建立得这样好的国家要动摇它颠覆

它确是不容易的!但是”既然一切有产生的事物必有灭亡”这

种社会组织结构当然也是不能永久的”也是肯定要解体的#情

形将会如下#不仅地下长出来的植物并且包括地上生出来的

动物”它们的灵魂和躯体都有生育的有利时节和不利时节!两

种时节在由它们组合成环圈转满了一圈时就周期地来到了#

&活的时间长的东西周期也长”活的时间短的东西周期也短#’

你们为城邦培训的统治者居然是智慧的”但他们也不能凭感

*)( 理 想 国官观察和理性思考永远准确无误地为你们的种族选定生育的

大好时节!他们时而会弄混!于是不适当地生了一些孩子”神

圣的产生物有一个完善的数的周期#但有灭亡的产生物周期

只是一个最小的数$$一定的乘法 %控制的和被控制的!包

含三级四项在内!&用它通过使有相同单位的有理数相似或不

相似!或减法或通过加法!得到一个最后的得数”其 ’对 (的

基本比例!和 )结合!再乘三次!产生出两个和谐#其中之

一是等因子相乘和 *++乘同次方结合的产物!另一个是有的

相 等有的不相等的因子相乘的结果!即!其一或为有理数

%各减 ,*-&的对角线平方乘 *++!或为无理数 %各减 ,.-&平

方乘 *++!另一为 ,(-的立方乘 *++”这所有的几何数乃是

这事 %优生和劣生&的至关重要性因素”如果你们的护卫者

弄错了!在不是生育的好时节里让新郎新娘结了婚!生育的

子女便不会是优秀的或幸运的”虽然人们从这些后代中选拔

最优秀者来治理国家!但!他们由于其实上算不上优秀!所

以!当他们执掌了父辈的权力成为护卫者时!他们便开始蔑

视我们这些人!先是轻视音乐教育随后轻视体育锻炼!年轻

人以致愈来愈缺乏教养”从他们中挑选出来的统治者已经丧

失了真正护卫者的那种分辨金种/银种/铜种/铁种$$赫

西俄德所说过的!我们也说过的$$的能力了”而铁和银/铜

和金一经混杂起来!就发生了不平衡0不一致和不和谐$$

不一致和不和谐在哪儿出现就在哪里引起战争和仇恨”不论

冲突发生在何时何地!你都必须认为这就是这种血统的冲突”

格0我们将会觉得女神的答复是正确的”

苏0既然是女神!她们的答复肯定是对的”

理 想 国 (*)格!女神接着还会说些什么呢”

苏!这种冲突一旦发生#统治者内部两种集团将采用两

类不同的方向$铜铁集团趋向私利#兼并土地房屋%敛聚金

银财宝$而金银集团则因为其自身心灵里拥有真正的财富而

趋向美德和传统秩序$他们相互斗争#然后取得某种妥协#于

是分配房屋%土地#据为私有#将原先的朋友和供养人变成

边民和奴隶&护卫者原来是保卫后一类人的自由#终身专门

从事战争捍卫他们的现在却变成奴役他们和压迫他们自己的

人了&

格!我以为#变动就是从这里发生的&

苏!那么#这种制度难道不是介于贵族制和寡头制之间

的某类中央制度吗”

格!正是的&

苏!变动即如上述&变动后的情况会如何呢”这种制度

既然介于贵族制和寡头制之间#那么很显然#在有些事情上

它就会象前一种制度#在另一些事情上它又会象后一种制度&

此外#也十分显然#它会有自身的某些特有的特殊点&不是

吗”

格!是这样的&

苏!尊崇统治者#完全不到战士阶级从事手工业%农业

和商业活动#规定公餐#以及统治者终身从事竞技%体育锻

炼和战争’’一切这些方面使它象前一种国家制度#不是吗”

格!对&

苏!但是#不敢让智慧者执掌国家权力 (因为国家现存

的这些智者已经不再是从前那种单纯而忠诚的人物了#他们

+*) 理 想 国的品质已混杂了!”而宁可选择较为单纯而勇敢的那种人来统

治国家#这是一些不适于和平而更适于战争的人”他们崇尚

战略战术”大部分时间全在从事战争#$$这些特征大都是

这种国家所特有的#不对吗%

格&对#

苏&这种统治者喜好钱财”这同寡头制度下的统治者相

象#他们心里暗自贪图得到金银”他们有收藏金银的密室”住

家周围有围墙’他们有真正的私室”供他们在里面挥霍财富

取悦妇女以及其他宠幸者#

格&很对#

苏&他们一方面爱钱另一方面又不被许可公开捞钱”因

而他们用钱也会是很吝啬的”但是他们很高兴花别人的钱以

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因为轻视了真正的文艺女神”这些哲

学和理论之友”由于重视了体育而放弃了音乐教育”因而受

的不是说服教育而是强制教育#他们所以秘密地寻欢作乐”避

开法律的监督”和孩子逃避父亲的监督一样#

格&你十分出色地描述了一个恶善混杂的政治制度#

苏&对”已经混杂了#但是这种制度里勇敢起主导作用”

因而仅有一个特征最为突出”那就是好胜与爱荣誉#

格&完全是如此的#

苏&这种制度的起源和本性即如上所述”假如我们可以

仅仅用几句话勾勒一种制度的概貌而不必详加列举的话#这

种概述因为已足够叫我们看见哪种人是最正义的哪种人是最

不正义的了”而将各种形式的制度和各种习性的人列举无遗

也不是切实可行的#

理 想 国 *)(格!是的”

苏!和我们刚才概述的这种制度相应的个人是什么样的

人呢#这类人怎样产生的#他们有怎样的性格特征#

阿得曼托斯!我认为$这种人在好胜这一点上$近似格

劳孔”

苏!在这一点上也许近似$但是在下述方面$我觉得他

们的性格不象他”

阿!在哪些方面呢#

苏!他们必须是比较自信的和比较缺乏文化的$但还喜

爱听讲喜爱文化的$尽管本人决不长于演讲”这种人对待奴

隶的态度是很严厉的$而不象一个受过充分教育的人那样只

是保持对他们的优越感”他们对自由人态度是很和霭的$对

长官是恭顺的”他们爱荣誉爱掌权$但不是想靠了能说会道

以及诸如此类的长处而是想靠了战功与自己的军人素质达到

这个目标”他们喜爱锻炼身体喜爱打猎”

阿!是的$这是与那类制度相适应的习性”

苏!这种人年轻时也未必重视钱财$但是随着年龄的增

长$便会愈来愈爱财了”这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天

性开始接触爱财之心$因为失去了最善的保障$向善之心也

不纯了”

阿!这个最善的保障你指的什么样的#

苏!是掺合着音乐的理性”这是人一生美德的唯一内在

保障$存在于拥有美德的心灵里的”

阿!说得非常好”

苏!相应于爱荣誉的城邦的爱荣誉的年轻人的性格便是

’&% 理 想 国如此!

阿”完全对!

苏”这种性格是大约如下述如此发生的!譬如有个年轻

人#他的父亲是善的#住在一个政局混乱的城邦里!他不要

权力$荣誉$也不爱诉讼还有一切诸如此类的无是生非#为

了少惹麻烦他宁愿放弃一些自己的权利!

阿”他的儿子怎样变成爱好荣誉的呢%

苏”他最初听到他母亲埋怨说#他的父亲不当统治者#致

使她在妇女群中也受到轻视&当她看到丈夫不大注意钱财#在

私人诉讼和公众集会上同人不争#把所有事儿看得很轻#当

她看到丈夫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心灵修养#对她也非常淡漠#既

无尊重也无不敬#看到一切情况她叹着气对儿子说#他的父

亲很缺乏男子汉气概#太懒散了!还有妇女们在这种场合惯

常唠叨的许多别的怨言!

阿”确实有很多类似的抱怨!

苏”你知道这种人家有些仆人表面上十分忠实#同样会

背了主人向孩子讲这样的话语!他们看见欠债的或为非作歹

的#主人不去控告#他们就鼓励孩子将来长大起来要惩办那

种人#比父亲做得更象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孩子走到外面去#

所闻所见#也莫非这样!安分守己的人#大家看不起#当作

笨蛋&四处奔走专管闲事的人#反而得到重视#得到称赞!于

是这个年轻人一方面耳濡目染外界的这种情况#另一方面听

惯了父亲的话语#看过父亲的行为举止#发现和别人的所言

所行#大相径庭!于是两种力量争夺青年有如拔河一样#父

亲灌输培育他心灵上的理性#其他人的影响增强他的欲望和

理 想 国 )(’激情!因为他不是天生的劣根性”只是在和别人的交往中受

到了坏影响”两种力量的争夺让他成了一个折衷性的人物”自

制变成了好胜和激情之间的状态”他成了一个傲慢的喜爱荣

誉的人!

阿#我感觉你已准确地描述了这种人的产生过程了!

苏#这么说来”我们对于第二类型国家制度和第二类型

个人的描写可以告一段落了!

阿#对!

苏#那么”我们要不要接下去象埃斯库罗斯所说的那样”

讨论与另种国家相应的另一种人呢$或者还是依照我们的计

划”先谈论国家”后说个人呢$

阿#当然先说国家!

苏#第三个类型的国家制度”依我看来”该是寡头政治

了!

阿#这是什么制度$你明白寡头政治是什么样的制度$

苏#是一种根据财产资格的制度!政治权力在富人手里”

而不在穷人手里!

阿#我明白!

苏#我们必须首先说明”寡头政治怎样从荣誉政治产生

出来的”是吗$

阿#对!

苏#说真话”这个产生过程即使是一个瞎子也会看得清

清楚楚的!

阿#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苏#私人手里的财产”能够破坏荣誉政治!这些人想尽

’&% 理 想 国办法挥霍浪费!违法乱纪!无恶不作”男人如此!女人们也

跟在后面照样效尤”

阿#十分可能的”

苏#依我看来!他们然后相互看着!互相模仿!统治阶

级的大多数人形成了同一种风气”

阿#十分可能的”

苏#长此下去!发了财的人!越是要发财!越是瞧得起

钱财!便越瞧不起善德”好象在一个天平上!一边往上翘!一

边往下沉!两边老是相反!不是吗$

阿#确是就此”

苏#一个国家里尊重了钱财!尊重了有钱财的人!善德

与善人就不再受尊重了”

阿#显然是如此的”

苏#受到尊重的!人们便去实践它!不受尊重的!就不

去实践它”老是如此的”

阿#对”

苏#于是!最终!好胜的爱荣誉的人变成了爱钱财的人

了”他们歌颂富人!叫富人掌权!而鄙视穷人”

阿#确实是这么样的”

苏#这时他们就通过一项法律来确定寡头政制的标准!规

定一个最低限度的财富数据%寡头制程度高的地方这个数目

更大些&寡头制程度低的地方规定的数目就小些”法律宣布!

凡财产总数达不到规定标准的人!谁也不能当选”而这项法

律的通过则是他们用武力来实现的!或用恐吓以建立起自己

的政府后实现的”你说寡头制是如此就实现的吗$

理 想 国 )(’阿!对”

苏!那么#寡头政制的创建可说便是这样”

阿!对”但是这种制度有什么特点$我们说它有什么毛

病呢$

苏!首先#表明制度本质的那个标准是有问题的”人们

假如根据财产标准来选择船长#那么一个穷人尽管有更好的

航海技术#也是不能当选的”

阿!那么#他们便会把一次航行搞得很糟很坏”

苏!关于其余任何需要领导的工作#难道道理不也是一

样的吗$

阿!我个人认为是这样”

苏!政治除外吗$还是说#也是这样的道理呢$

阿!政治上特别应该这样#因为政治上的领导是最大最

难的领导”

苏!因此寡头政治的一个毛病便在这儿”

阿!显然对”

苏!那样看来#这是一个比较小的毛病吗$

阿!你说什么$

苏!这样的城邦定然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一个是穷人的

国家#一个是富人的国家#住在一个城里#老是在互相阴谋

对付对方”

阿!说实话#这个毛病可一点不小”

苏!在这种制度下很可能无法进行战争#这是它的另外

一个毛病”它的少数统治者要打仗#非武装人民群众不可”但

是#他们害怕人民甚于害怕敌人”假如不武装人民群众#而

&%% 理 想 国是亲自作战!他们会发现自己确实是孤家寡人!统辖的人真

是少得可怜了”此外!他们又贪财而吝啬”

阿#这实在是个不好的毛病”

苏#还有一种现象!即同一人兼有多种不同的职业!既

做农民!也做商人!又要当兵”对这种现象你觉得怎么样$以

前我们曾责备过这种事!如今你看这样对吗$

阿#当然不对”

苏#让我们下面来考虑一下!这种制度是否最早允许这

种毛病中之最大者存在的$

阿#最大的毛病你指的什么呢$

苏#一个人允许出卖自己的全部产业!也允许别人买他

的全部产业”卖完了之后!还继续住在这个城里!不作为这

个国家的任何组成部分!既非商人!又非工人!既非骑兵!又

非步兵!只作为一个所谓的穷人或依顺者”

阿#对”这是有这种情况发生的最早一个国家体制”

苏#在寡头制度里!没有什么法令是可以阻止这类情况

发生的”否则便不会有的人变成极富有些人变得极穷了”

阿#是的”

苏#还有一点请注意”即!当一个人在花去自己的钱财

时!他在上述几个方面对社会有什么益处吗$或者!他是不

是只看上去象属于统治阶级!事实上既不领导别人!又不在

别人领导下为社会服务!而仅是一个纯粹的生活资料的消费

者呢$

阿#他便只是一个消费者!不管看上去象什么样的人”

苏#我们是否可以称他作雄蜂$他在国家里成长!后来

理 想 国 %&%变为国家的祸害!象雄蜂在蜂房里成长!后来变为蜂房的祸

害一样”

阿#苏格拉底!这是一个很恰当的比喻”

苏#阿得曼托斯!你同意不同意这个看法#天生一切能

飞的雄蜂!都没有刺!但是人类中的雄蜂就有不同!有些没

有刺!有些有十分可怕的刺$那些有刺的就成了一些专干坏

事的人了!那些没有刺的后来成为乞丐”

阿#很正确”

苏#所以知道!在任何一个国家里!你在哪里看到有乞

丐!也就在那里附近藏匿着小偷%扒手%抢劫神庙的盗贼!以

及其余为非作歹的坏人”

阿#这是显而易见的”

苏#那么!在寡头制城邦里你看见乞丐了吗&

阿#除了统治阶级之外差不多全都是的”

苏#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认为!这里也有大量有刺的雄蜂!

即罪犯!给统治者严密地控制着呢&

阿#我们可以认为这样”

苏#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说!这种公民的出现是因为

这里缺少好的教育!好的培养和好的政治制度的缘故呢&

阿#可以如此地讲”

苏#无论怎么说!寡头政治就是这个样子”刚才所说这

些!或许不止这些!大概就是寡头制城邦的毛病”

阿#你讲得差不离”

苏#所以!这种由财产资格决定统治权力的!被人们叫

做寡头政治的制度!我们就说这些吧”接下去让我们讲与此

)(’ 理 想 国相应的个人吧!让我们说这类的产生与他的性格特征”

阿#好的”

苏#我以为从爱好荣誉的人转变到爱好钱财的人!大约

都经过如下的过程”是吗$

阿#啥样的过程呢$

苏#爱好荣誉的统治者的儿子!最初效法他的父亲!亦

步亦趋!后来看到父亲忽然在政治上触了礁!人财两空!%%

他或者已经是一个将军或掌握了其它什么大权!后来被告密!

受到法庭审判!被处死或流放!全部财产都被没收了”

阿#这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

苏#我的朋友!这个儿子目击了这一切!又丧失了家产!

经受了这一切!我认为他会变得胆小!他灵魂里的荣誉心和

好胜心会马上动摇!他会因羞于贫穷而转向挣钱!吝啬地!贪

婪地!节省苦干以敛聚财富”你不认为这种人这时会将欲望

和爱财原则奉为神圣!奉为心里的神!饰之以黄金冠冕!佩

之以波斯宝刀吗$

阿#我是这么认为的”

苏#在这原则统治下!我觉得理性和激情将被迫折节为

奴”理性只被允许计算和研究怎样更多地赚钱!激情也只被

允许崇尚和赞美财富和富人!只以致富和致富之道作为荣耀”

阿#从好胜型青年到贪财型青年!再没有什么比这一变

化更确定不移更迅速的了”

苏#这种青年不就是寡头政治型的人物吗$

阿#无论怎么说!这里我们所说的这种年轻人!反正是

从和寡头政治所发生的那种制度相对应的那种人转变来的”

理 想 国 (’&苏!那么”让我们来看看这种人与这种制度有没有相同

的特点#

阿!我们看吧#

苏!他们的头一个相似特征不就是崇拜财富吗$

阿!当然是#

苏!他们的第二个相似特征不是省俭和勤劳吗$他们只

求足够根本的需求”绝不铺张浪费”其它一些欲望全被视为

无益”加以抑制#

阿!正是这样#

苏!他的确是个寸利必得之徒”不断地积攒”叫大伙赞

颂的一种人#这种人的性格不是恰恰与寡头制度对应一致的

吗$

阿!我十分赞成#财富是最为这种国家与这种个人所重

视的东西#

苏!依我看”这是因为这种人从来没有注意过他自己的

文化教育#

阿!我想他没有注意过%他不然断不会选一个盲人做剧

中的主角”让他得到最大荣誉的#

苏!说得好#但请考虑一下”他们因为缺乏教养”雄蜂

的欲念在他们胸中萌发”有的象乞丐”有的象恶棍#但由于

他们的自我监管”自我控制”这些欲念总算被压制下去了#我

们能不能这么说呢$

阿!当然可以这么说#

苏!那么”你从什么能够可以看出这类人的恶棍特征呢$

阿!那你说呢$

(’& 理 想 国苏!从他们监护孤儿上面可以看得出来”从他们为非作

歹而不受惩罚时可以感觉出来#

阿!的确#

苏!十分清晰”在交易往来”签订契约方面”他们有似

乎诚实的名声#这是他们心灵中比较善良的部分起了作用”将

心中邪恶的欲望压了下去”$$不是用道理说服”也不是用

委婉的劝导”而是用强迫恐吓的方法”想要自己为了保住财

产而小心谨慎#

阿!绝对是如此#

苏!我的好朋友”说真的”他们中大半人一旦有时机花

别人的钱时”你便能在他们身上看到有雄蜂似的嗜欲#

阿!一定是这样#

苏!所以”这种人无法摆脱内心矛盾#他不是实际中的

一个人”而是某种双重性格的人#然而一般讲来”他的较善

的要求老能战胜较恶的要求#

阿!的确是这样#

苏!所以”我以为”或许这种人要比许多其它的人更体

面些可敬些%但是心灵自身和谐一致的真正的至善”在他们

身上是找不到的”离他远远的#

阿!我是这么想#

苏!再说”省俭吝啬者本人在城邦里常常是一个软弱而

无力的竞争者”难以取得胜利和光荣#他们不肯花钱去争名

夺誉”担心激起自己花钱的欲望来帮助赢得胜利支持好胜心#

他们只愿意花费一小部分钱财”作真正孤家寡人般的战斗#战

斗于是失败了”他们的财富就保全了&

理 想 国 )(’阿!的确是这样的”

苏!那么#对吝啬的只想赚钱的人物与寡头政体的对应

一致#我们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吗$

阿!一点儿没有了”

苏!看来我们下一步要讨论平民政治的起源和本性#随

后进而讨论与之相类似的个人品格了”我们还要将这种人和

别种人物加以比较#作出我们的判断”

阿!这起码是个前后一贯的考察程序”

苏!那么#从寡头政治过渡到平民政治是否经过如此一

个过程%%贪得无厌地追求最大可能的财富$

阿!请详细说明”

苏!既然统治者知道自己的政治地位靠财富得来#他们

就不肯用法律来禁止年轻人中出现的挥霍浪费祖产的现象&

他们借钱给这些浪荡子#要他们以财产抵押#或者收买他们

的产业#而自己则变得愈有影响和声誉#愈来愈富有”

阿!正是这样”

苏!崇拜财富和朴素节制的生活不能并存#二者必减掉

其一”这个道理在一个国家的人民中不是不言而喻的吗$

阿!这是肯定显而易见”

苏!这样#一方面丝毫不能自控#一方面又崇拜金钱#铺

张浪费#寡头社会里这种鼓励懒散和放荡的结果往往不断地

把一些世家子弟变成为没有产业的贫民”

阿!是的#经常是这样”

苏!我想#他们有的负债累累#有的失去了公民资格#有

的两者兼有#他们武装了#好象有刺的雄蜂#和吞并了他们

)(’ 理 想 国产业的以及其他的富而贵者住在一个城里!互相妒忌!互相

仇恨!他们急切地希望革命”

阿#是这么样的”

苏#但是!那些专讲赚钱的人们!整日孜孜为利!对这

些穷汉熟视无睹!只顾把自己金钱的毒饵继续抛出去!用高

利率给以贷款!寻找受骗的对象!仿佛父母生育子女一样!让

城邦里的雄蜂和乞丐繁殖起来!日益增多”

阿#结果一定这样”

苏#当这种恶的火焰已经燃烧起来时!他们还不想去扑

灭它!或以一项禁止财产自由处置的法令!或用一项其它的

恰当法制”

阿#是什么法律$

苏#不是一项最好法律!而是一项次于最好的法律!可

强迫叫公民们留意道德的”如果有一项法令规定自愿订立的

契约!由订约人自负损失!则一国之内惟利是图的无耻风气

能够稍减!我们刚刚所讲的那些恶事!也可以更少些了”

阿#会少得多的”

苏#但是作为实际情况!因为上述这一切原因!在寡头

制的国家里!统治者叫公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自己却

养尊处优”他们的后辈不就变得娇惯放纵!四体不勤!无所

用心!乐苦两个方面都经不起考验!成了十足的懒汉了吗$

阿#一定会这样的”

苏#他们养成习惯!什么也不爱!除了赚钱”对于道德

简直不闻不问!象一般穷人一样!不是吗$

阿#他们简直什么都不管”

理 想 国 ’&%苏!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平时关系这样”一旦他们走到一

起来了#或一同徒步旅行#或一起行军#或一处履行其它任

务#或一起参加宗教庆典#或一同在海军中或陆军中一起参

加战争#或竟同一战场对敌厮杀#他们互相观察#穷人那时

就一点也不会被富人瞧不起了”相反地#你是不是相信会出

现一种情况#即战场上一个瘦而结实的晒黑的穷人就站立在

一个养得白白胖胖的富人的身边#看到后者那气喘吁吁#一

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是不是相信#这时这个穷人会想到!是

穷人因为胆小#这些有钱人才能保存自己的钱财的#当穷人

碰到一起时#他们也会背后议论说! $这般人不是什么好样

的%&

阿!我知道他们是这么做的”

苏!就象健康状况不好的身体#只要遇到一点儿外邪便

会生病#有的时候甚至没有外邪#也会病倒#一个整体的人

就是一场内战”一个国家同样#只要稍有机会#这一党就从

寡头国家引进盟友#那一党从民主国家引进盟友#这样这个

国家便病了#内战就起了”时而没有外人插手#党争也会发

生”不是吗&

阿!绝对是如此”

苏!党争结果#假如贫民得到胜利#把敌党一些人处死#

一些人流放国外#其余的公民都有同等的公民权及做官的机

会’’官职通常抽签决定”我想#一个民主制度#便是这样

产生的”

阿!对”这是民主制度#不管是通过武装斗争#或是通

过恐吓手段建立起来的#最后结果反正一样#反对党被迫退

))( 理 想 国了出来!

苏”那么在这种制度下人民如何生活#这种制度的性质

怎样#因为$十分明显$这种性质的人将表明自己是民主的

人!

阿”很是显然!

苏”他们首先不是自由吗#城邦不确确实实充满了行动

自由与言论自由吗#不是每个人全被准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吗#

阿”据说是如此的!

苏”既然可这样随心所欲$显然便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一套过日子的计划$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啦!

阿”肯定是这样!

苏”于是这个城邦里便会有最为多样的人物性格!

阿”这是必定的!

苏”可能这样!这就是政治制度中最美的一种人物性格$

有如锦绣衣裳$各色各样$五彩缤纷$看上去确实很美!而

一般群众也许会因为这个缘故而断定$它是最美的$就如女

人小孩只要一见色彩鲜艳的东西便觉得美是一样的!

阿”确实是这样!

苏”对$我的好友$这里是寻找一种制度的最恰当的地

方!

阿”为什么呢#

苏”这里因为容许有广泛的自由$所以它包括有一切类

型的制度!很可能凡希望组织一个国家的人$象我们刚才所

说过的$必须去一个民主城邦$在那里选择自己所喜欢的东

理 想 国 &&%西作为模式!以确定自己的制度!如同到一个市场上去选购

自己喜欢的东西似的”

阿#无论怎么说!在这个市场上大概他是不会选不到合

适的模式的”

苏#对!在这种国家里!假如你有资格掌权!你也完全

可以不去掌权$如果你不愿意服从命令!你也完全可以不服

从!没有什么可以勉强你的”别人在作战!你可以不上战场$

别人要和平!如果你不喜欢!你也可以要求战争$有什么法

令假如阻止你得到行政的或审判的职位!只要机缘凑巧!你

也一样可以得到它们”就目前而论!这不是妙不可言的赏心

乐事吗%

阿#就目前而言也许是的”

苏#那些判了刑的罪犯!那毫不在乎的神气!不有点让

人觉得可爱吗%你一定看到过!在这种国家里!那些被判了

死罪的或要流放国外的!竟然好象没事人一样!依旧在人民

中间来来往往!也竟仿佛来去无踪的精灵似的没人注意他们”

阿#我可看见过不少”

苏#其次!这种制度是很宽容的!它对我们那些琐碎的

要求是不屑一顾的!对我们建立理想国家时所宣布的庄严原

则是蔑视的”我们说过除非天分极高的人!从小就不在一个

好的环境里游戏&学习受到好的教养!是不能成长为一个善

人的”民主制度以轻薄浮躁的态度践踏全部这些理想!完全

不问一个人原来是干什么的!品行如何!他只要转而从政时

声称自己对人民一片好心!便能得到尊敬和荣誉”

阿#这真是个好制度啊’

))( 理 想 国苏!这些以及类似的特点便是民主制度的特征”这看来

是一种使人乐意的无政府状态的花哨的管理形式”在这种制

度之下不加区别地把一种平等给予一切人#不论他们是否平

等者”

阿!你这话是很容易明白的”

苏!那么#让我们考察一下和这种社会相应的人物性格”

我们要否认为在研究象在考查这种社会制度时一样首先来考

查一下这种人的起源呢$

阿!是的”

苏!那么是不是这样$换句话说#我们吝啬的寡头政治

家可能要依照他自己的样子培育他的儿子”

阿!是十分可能的”

苏!这个年轻人也会竭力抑制自己的欲望#控制那些必

须花钱而不能赚钱的所谓不必要的快乐”

阿!是的#明显地会这样”

苏!那么我们为了辩论时不致摸黑走弯路#我们要不要

提前给欲望下一个定义#分清什么是必要的欲望#什么是不

需要的渴望$

阿!好#要这样的”

苏!有些欲望是不可以避免的#它们可以正当地被称做

%必要的&”还有一些欲望满足了对我们是有益的#我想这些

也可以说是 %必要的&”这两种欲望的满足是因为我们本性所

需要的”不对吗$

阿!当然对的”

苏!那么#我们可以正当地将 %必要的&使用于它们吗$

理 想 国 ’’’阿!可以”

苏!但是有些欲望我们如果从小注意是可以戒除的#并

且这些欲望的存在#对我们没有好处#有时还有害处”我们

是否可以确当地把这种欲望叫做 $不必要的%呢&

阿!可以的”

苏!让我们有关每一种各举一例#来说明我们的含义吧”

阿!可以”

苏!为了维持健康和身体好要吃东西#要求只吃饭和肉”

这些欲望是必要吗&

阿!我想这是必要的”

苏!吃饭从两个方面看全是必要的#它对我们既是有益

的#缺了它又活不了”

阿!对”

苏!至于吃肉的欲望#就促进身体好而论#同样也是必

要的”

阿!当然是”

苏!欲望超出了这些#要求更多的花样#还有那些只要

从小受过训练后全可以纠正的#以及对身体有害的#对心灵

达到智慧及节制有妨碍的等等欲望#我们难道不可以说它们

是不必要的吗&

阿!再正确不过的了”

苏!我们不是可以将第一种欲望称为 $浪费的%欲望#难

道把第二种欲望称为 $得利的%欲望吗&因为第二种欲望有

利于生产”

阿!是的”

((’ 理 想 国苏!关于色欲和其它欲望我们的看法一样的道理”

阿!对”

苏!我们刚才所称雄蜂型的那些人物#是一些充满了这

种渴望与快乐#也即受不必要的欲望引导的人物#所谓省俭

型的寡头人物则是给必要的欲望所支配的”

阿!确实是的”

苏!让我们还是回到民主式的人物如何从寡头式的人物

演变出来的问题上来吧”据我看来大致是如此的!

阿!怎样呢$

苏!当一个年轻人从我们刚才所说过的那种未见世面的

吝啬的环境里培育出来之后#初次尝到了雄蜂的甜头#与那

些粗暴狡猾之徒为伍#只知千方百计作乐寻欢”你得毫不动

摇地相信#他内心的寡头思想正是从这儿转变为民主思想的”

阿!这是绝对必然的”

苏!在一个城邦里当一个党派获得同情于自己的国外盟

友的支持时#变化便发生”我们年轻人也同样#当他心灵里

的这种或那种欲望在得到外来的同类或类似的欲望支持时#

就发生心灵的变革”我们如此地说对吗$

阿!当然对的”

苏!我设想#这时如果又有一外力#或从他父亲那里或

从其他家庭成员那里来支持他心里的寡头思想成分的话#最

终肯定是他自己的内心发生矛盾斗争”

阿!当然”

苏!我认为有时民主成分会屈服于寡头成分#他的欲望

有的遭到驱逐#有的碰到毁灭#有年轻人心灵上的敬畏同虔

理 想 国 &&%诚感又得到发扬!内心的秩序又恢复过来”

阿#是的!有时这类情形是会发生的”

苏#有时由于父亲教育不得法!和那些遭到驱逐的欲望

同类的另一些欲望随之悄悄地被孵育出来!并且渐渐增强繁

衍”

阿#常常如此”

苏#这些又将他拉回到他的老伙伴那里!在秘密交合中

它们得到滋生$繁殖”

阿#对的”

苏#终于它们将这年轻人的心灵堡垒占领了!发觉里面

空无所有!没有学问!没有理想!没有事业心!%%这些乃

是神所友爱者心灵的最好守卫者与保护者”

阿#是最为可信赖的守卫者”

苏#于是虚假的狂妄的理论和意见就乘虚而入!代替它

们!占领了他的心灵”

阿#的确是这样”

苏#这时这年轻人走回头路又和那些吃忘忧果的旧友们

公开生活到一起去了”如果他的家人亲友对他心灵中节俭成

分给以援助!入侵者就立刻会把他心灵的堡垒大门关闭!不

让援军进入”他们也不让他倾听良师益友的忠告”他们会在

他的内心冲突中取得胜利!将行为有耻说成是笨蛋傻瓜!驱

逐出去&将自制说成是胆怯懦弱!先加辱骂!然后驱逐出境&

把适可而止和有秩序的消费说成是 ’不见世面(是 ’低贱(&

他们同无利有害的欲望结成一帮!将这些美德都驱逐出境”

阿#确实是如此”

**) 理 想 国苏!他们既已把这个年轻人心灵中的上述美德除空扫净”

便为别的成分的进入准备了条件#当他们在一个灿烂辉煌的

花冠游行的队伍中走在最前面”率领着放纵$傲慢$奢侈$无

耻行进时”他们赞不停口”称傲慢为有礼”放纵为自由”无

耻为勇”敢奢侈为慷慨%你同意我的话吗!从那些必要的欲

望中培育出来的一个年轻人”便是这样蜕化变质为肆无忌惮

的小人”沉迷于不必要的无益欲望之中的&

阿!是的”你说得十分明白%

苏!我设想”他在一生其他的时间里”将平均地花费钱

财$时间$辛劳在那些不必要的欲望上”并象在必要的欲望

上面花的一样多%假如他幸而意气用事的时间不长”随着年

纪变大”精神渐趋稳定”让一部分被放逐的成分”先后返回”

入侵者们就将受到抑制%他将创建起各类快乐间的平等”在

完全控制下轮到哪种快乐”便让那种快乐得到满足”然后依

次轮流”机会均等”各种快乐都得到满足%

阿!绝对是正确%

苏!假如有人告诉他”有些快乐来自高贵的好的欲望”应

该得到鼓励与满足”有些快乐来自下贱的坏的欲望”应当加

以控制与压抑”他对此会置若罔闻”不愿把堡垒大门向真理

打开%他会一面摇头一面说”一切快乐一律平等”应当受到

同等的尊重%

阿!他的心理与行为的确是这样%

苏!其实他一天又一天地沉迷于轮到的快乐之中%今天

是饮酒$女人$歌唱”明天又喝清水”进严格规定的饮食#第

一天是剧烈的体育锻炼”第二天又是懒惰玩忽”游手好闲#随

理 想 国 ((’后一段时间里!又研究起哲学”他常常想搞政治!经常心血

来潮!想起什么便跳起来干什么说什么”有的时候!他雄心

勃勃!有的时候又集中在做买卖发财上!一切努力集中于军

事上”他的生活没有秩序!没有节制”他自以为他的生活方

式是快乐的!自由的!幸福的!而且要把它坚持到底”

阿#你对一个平等主义信徒的生活!斜述得非常好”

苏#我确实认为!这种人是一种集合最多习性于一身的

最多样的人!正如那种民主制城邦的具有多面性复杂性一样”

这种人也是华丽的!五彩缤纷的!为许多男女所羡慕的!包

含最多的制度和生活模式的”

阿#的确是这样”

苏#那么这个民主的个人和民主的制度相应!我们称他

为民主分子是合适的”我们就这样定下来!行吗$

阿#好!便这样决定下来吧”

苏#如今只剩下一种最美好的政治制度和最美好的人物

需要我们加以描述的了!这就是僭主政治与僭主了”

阿#显然是这样”

苏#那么!我亲爱的阿得曼托斯!僭主政治是如何产生

出来的呢$据我看来!很显然!这是从民主政治产生出来的”

阿#这是十分清楚的”

苏#那么僭主政治来自民主政治!是否象民主政治来自

寡头政治那样转变来的呢$

阿#你解答一遍”

苏#依我看!寡头政治所认为的善以及它所赖以建立的

基础是财富!是吗$

&&% 理 想 国阿!对”

苏!它失败的原因在于过分贪求财富#为了赚钱发财#什

么都不理”

阿!是的”

苏!那么民主主义是否也有自己的善的依据#过分追求

了这个东西引起了它的消灭$

阿!这个东西你指的是什么$

苏!自由”你也许听到人家说过#这是民主国家的最大

优点”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是富于自由精神的人们最为

喜欢去安家落户的唯一城邦”

阿!这话确是听说过的#并且听得十分多的”

苏!那么#正如刚才我讲的#不顾一切过分追求自由的

结果#破坏了民主社会的基础#导致了极权政治的需要”

阿!怎么会的呢$

苏!我设想#一个民主的城邦因为渴望自由#有可能让

一些坏分子当上了统治者#受到他们的欺骗#喝了太多的醇

酒#烂醉如泥”而正派的领导人假如想要稍加约束#不是过

分放任纵容#这个社会便要起来指控他们#叫他们寡头分子#

要求惩办他们”

阿!这就是民主社会的所为所作”

苏!而那些服从当局听从指挥的人#被说作是一文不值#

甘心为奴#受到辱骂”而凡是当权的象老百姓#老百姓象当

权的#这种人无论公私场合全受到称赞和尊敬”在这种国家

里自由走到极端不是必然的吗$

阿!显然是这样”

理 想 国 &&%苏!我的朋友”这种无政府主义肯定还要渗透到私人家

庭生活里去”最后还渗透到动物身上去呢#

阿!你说的什么意思呢$

苏!噢”当前风气是父亲尽量让自己象孩子”甚至怕自

己的儿子”而儿子也跟父亲同起同坐”既不敬也不怕自己的

双亲”似乎这么一来他才算是一个自由人%此外”外来的依

附者也认为自己和本国公民平等”公民也自认和依附者平等&

外国人和本国人相互也无啥差别%

阿!这些情况的确是有的%

苏!的确是有的%另外还有一些相似的无聊情况%教师

害怕学生”迎合学生”学生反而漠视教师和保育员%一般地

年轻人充老资格”分庭抗礼”侃侃而谈”而老一辈的则说说

笑笑”顺着年轻人”态度谦和”象年轻人一样行事”担心给

他们认为可恨可怕%

阿!你说的全部是实话%

苏!在这种国家里自由到了极点%你看买来的男女奴隶

和出钱买他们的主人同样自由”更不用说男人与女人之间有

绝对平等和自由了%

阿!那么”我们要不要 ’畅所欲言(“有如埃斯库罗斯所

说的一样呢$

苏!当然要这样做%谁也不会相信”若不是亲目所睹”连

人们畜养的动物在这种城邦里也比在其他城邦里自由不知多

少倍%狗也完全如谚语所说的 ’变得象其女主人一样(了”同

样”驴马也惯于十分自由地在大街上到处撞人”你假如碰上

它们而不让路的话%什么东西都充满了自由精神%

+*) 理 想 国阿!你告诉我的”我早明白#我在城外常常碰到这种事#

苏!所有这一切总起来使得这里的公民灵魂变得十分机

敏”只要有谁建议要稍加约束”他们就会觉得受不了”就要

大发雷霆#到最后如你所知道的”他们真的不要任何人管了”

连法律也不放心上”不管是成文的还是不成文的#

阿!对”我知道#

苏!所以”朋友”我认为这就是僭主政治所萌发的根”一

个健壮而又有力的好根#

阿!的确是个健壮有力的根”但后来怎样呢$

苏!一种弊病由于寡头政治终于消灭了寡头政治”也是

这种弊病%%在民主制度下影响范围更大的”由于放任而更

见强烈的%%奴役着民主制度#&物极必反’”这是真理#天

气是如此的”植物也是这样”动物是这样”政治社会特别是

这样#

阿!这是理所当然的#

苏!不论在个人方面还是在国家方面”极端的自由其结

果不可能变为另外的什么”只能变成极端的奴役#

阿!是如此的#

苏!所以”僭主政治或许只能从民主政治发展而来#极

端的可怕的奴役”我觉得从极端的自由产生#

阿!这是十分合乎逻辑的#

苏!但是我相信你所要问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民主制

度中出现的是个什么和寡头政治中相同的毛病在奴役着或控

制着民主制度#

阿!正是这样#

理 想 国 *)(苏!你总记得我还告诉过你有一班懒惰而浪费之徒”其

中较弱者附从”强悍者为首#我把他们比作雄蜂”将为首的

比作有刺的雄蜂”把附从的比作无刺的雄蜂#

阿!很合适的象征#

苏!这两类人一旦在城邦里出现”就要造成混乱”就象

人体里粘液与胆液造成混乱一样#因此一个好的医生和好的

立法者”老早就必须留意反对这两种人#象有经验的养蜂者

那样”首先不让它们生长”如已生长”便尽快除掉它们”连

同巢臼彻底铲除#

阿!真的”必须要如此#

苏!那么”为了让我们能够更清楚地注视着我们的目标”

让我依照下列步骤进行吧$

阿!怎样的进行%

苏!让我们在理论上将一个民主国家按实际结构分成三

个部分#我们曾经讲过”其第一部分由于被随意发展”常常

不比寡头社会里少#

阿!姑且这么说吧#

苏!在民主国家里比在寡头国家里尤加强大强暴#

阿!怎么会呢%

苏!在寡头社会里这部分人是不掌权的”被藐视的”所

以缺少锻炼”缺少力量#在民主社会里这部分人是处于主宰

地位的”很少例外#其中最强悍的部分”演说的办事的都是

他们#其他的坐在讲坛后面”嘁嘁喳喳&熙熙攘攘地抢了讲

话”不让人家开口#所以在民主国家里一切 ’除了少数例

外(都掌握在他们手里#

+*) 理 想 国阿!确实是如此”

苏!还有第二部分#这种人随时会从群众中冒出来”

阿!是哪种人$

苏!每个人都在追求财富的时候#其中本性最有秩序最

为节俭的人大部分都成了最大的富翁”

阿!经常是这样”

苏!他们那儿是供应雄蜂以蜜汁的最丰富最方便的地方”

阿!穷人身上榨不出油水”

苏!雄蜂之供养者#也所谓富人者也”

阿!完全是的”

苏!大约第三种人就是所谓 %平民&了”他们自食其力#

不参加政治活动#没有多少财产”在民主社会中这是大多数”

如果是集合起来#力量是最大的”

阿!是的#他们只不过不会时常集会#除非他们可以分

享到蜜糖”

苏!他们会分享得到的”他们的那些头头#劫掠富人#将

其中最大的一份据为己有#把残羹剩饭分给普通公民”

阿!是的#他们便分享到了如此的益处”

苏!所以#我认为那些被抢夺的人#不得不在大会上讲

话或采取其它可能的行动来保卫自己的利益”

阿!他们怎么会不这样呢$

苏!于是他们受到反对派的控告#被说成是寡头派#被

诬以反对平民#虽然其实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变革的意图”

阿!真是如此的”

苏!然后终于他们看见平民试图伤害他们 ’并不是出于

理 想 国 ()(有意!而是由于误会!由于听信了坏头头散布的恶意中伤的

谣言而想迫害他们”!于是他们也便只好真的变成了寡头派了

#也并非自愿这样!也是雄蜂刺螯的结果”$

阿%绝对正确$

苏%接着就是两派互相检举!告上法庭!互相审判$

阿%的确是这样$

苏%在这种斗争中平民总要推出一个人来带头!当他们

的保护人!同时他们培植他提高他的威望$

阿%是的!经常是如此$

苏%于是可见!僭主政治出现的时候!只能是从 &保

护’这个根上产生出来的$

阿%十分明白$

苏%一个保护人变成僭主!其关键何在呢())当他的

所作所为变得如我们听说过的那个关于阿卡狄亚的吕克亚宙

斯圣地的故事时!这个关键不就明白了吗(

阿%那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呀(

苏%这个故事说!如果一个人尝了哪怕一小块混和在其

它祭品中的人肉时!他就不可避免地要变成一只狼$你一定

听说过这故事吧(

阿%对!我听到过$

苏%人民领袖的所作所为!也是如此$他控制着轻信的

民众!不可抑制地要使人流血*他诬告别人!让人法庭受审!

谋害人命!罪恶地舔尝同胞的血液*或判人死刑!或将人流

放域外*或取消债款!或分人土地$最后!这种人或自己被

敌人杀掉!或由人变成了豺狼!成为一个僭主$这不是必然

,++ 理 想 国的吗!

阿”这是绝对一定的#

苏”这便是领导一个派别反对富人的那种领袖人物#

阿”就是那样的人#

苏”也可能会这样”他给放逐了$后来不管政敌的反对$

他又回来了$成了一个道地的僭主回来了#

阿”显而易见是可能的#

苏”如果没有办法通过控告$让人民驱逐他或杀掉他$人

们便搞一个秘密团体暗杀他#

阿”经常有如此事情发生#

苏”接着便有声名狼藉的策划出现”一切僭主在这个阶

段每每提出要人民同意他建立一支警卫队来保卫他这位人民

的保卫者#

阿”是的#

苏”人民会答应他的请求$我想$毫无戒心$只替他的

安全担心#

阿”这也是真的#

苏”对任何一个有钱的同时又有人民公敌嫌疑的人来说$

如今该是他按照给克劳索斯的那个神谕来采取行动的时候

了#

%沿着多石的赫尔墨斯河岸逃跑$

不害羞$不停留$不担心人家笑话他怯懦#&

阿”因为他肯定不会再有一次羞怯的时机#

苏”他如果给抓住$我以为非死不可#

阿”对$肯定要死#

理 想 国 )(’苏!这时十分清楚”那位保护者不是被打倒在地 #张开

长大的肢体$”而是他打倒了许多反对者”攫取了国家的最高

权力”由一个保护者变作一个十足的僭主独裁者%

阿!这是无可避免的结局%

苏!我们要否描述这个人的幸福和造就出这类人这种人

的那个国家的幸福呢&

阿!要”让我们来描述一下吧’

苏!这个人在他早期对任何人全是逢人问好”满面堆笑”

不以君主自居”于公于私他都有求必应”豁免穷人的债务”分

配土地给平民和自己的随从”四处给人以和蔼可亲的印象%

阿!这是肯定的%

苏!但是”我想”在他已与被流放国外的政敌达成了某

种谅解”而一些不妥协的也已经被他消灭了时”他就不再有

内顾之忧了%这时他总是首先挑起一场战争”好让人民需要

一个领袖%

阿!十分可能的%

苏!并且”人民既因负担军费而贫困”整日忙碌于奔走

谋生”便不大可能有功夫去造他的反了”是吧&

阿!显然是这样%

苏!还有”他假如怀疑有人思想自由”不愿服从他的统

治”他便会寻找借口”把他们送到敌人手里”借刀杀人%因

为这一切原因”凡是僭主总是必定要挑起战争的%

阿!是的”他是肯定要如此做的%

苏!他这样干不是更容易引起平民的反抗吗&

阿!当然”%

*)( 理 想 国苏!十分可能”那些过去帮他取得权力现在正在与他共

掌大权的人当中有一些人不赞成他的这些做法”因而公开对

他提意见”并互相议论”而这种人恰巧还是些最勇敢的人呢#

不是吗$

阿!很可能的#

苏!那么他如果作为一个僭主要保持统治权力”他必须

清除所有这种人”不管他们是否有用”也不管是友是敌”一

个也不留#

阿!这是明摆着的事#

苏!所以”他必须目光敏锐”能看出谁最有气量”谁最

勇敢”谁最为智慧”谁最富有%为了他自己的好运”不管他

主观愿望如何”他都必须和他们为敌到底”直到把他们铲除

干净为止#

阿!这真是绝好的清除呀&

苏!是的#只是这种清除与医生对人体进行的清洗相反#

医生保留最好的”清除最坏的”而僭主去留的正好相反#

阿!须知”他假如想保住他的权力”看来非如此不可#

苏!他或是死”或者和那些伙伴’’大都是些没有价值

的人”全都是憎恨他的人’’生活在一起”在这两者之间他

必须作一个有利的抉择#

阿!这是他命中注定的啊&

苏!他的这些所为所作越是不得人心”他便越是要不断

扩充他的卫队”越是要把这个卫队作为他绝对可靠的工具#不

是吗$

阿!显然是这样#

理 想 国 *)(苏!那么”谁是可靠的呢#他又到哪儿去找到他们呢#

阿!只要他给薪水”他们就会结队成群自动飞来的$

苏!凭狗的名义起誓”我想”你又在谈雄蜂了”一群外

国来的杂色的雄蜂$

阿!你猜测的对$

苏!可他不也要就地补充一些新的士兵吗#

阿!怎么个弄法呢#

苏!抢劫公民的奴隶”解放他们”再将他们招入他的卫

队$

阿!这是真的$他们将会是警卫队里最忠实的分子$

苏!他假如在消灭了早期拥护者之后”只有这些人是他

的朋友和必须雇佣的忠实警卫”那么僭主的幸运也真令人羡

慕了%

阿!唔”便是如此搞的$

苏!我想”这时僭主所亲近的这些新公民是全都赞美他”

而正派人是全都躲避他”厌恶他$

阿!当然这样$

苏!悲剧全被认为是智慧的”而这方面欧里庇得斯还被

认为胜过别人$这不是无故无缘的$

阿!为什么呢#

苏!因为在其它一些意味深长的话以外”欧里庇得斯曾

经还说过 &以有智慧的人为友的僭主是智慧的$’这句话明显

意味着”僭主周围的这些人是有智慧的人$

阿!他也说过”&僭主有如神明’”他还说过很多另外的

歌颂僭主的话$其他许多诗人也曾说过这种话$

*)( 理 想 国苏!所以既然悲剧诗人象他们那样智慧”肯定会饶恕我

们以及那些和我们有同样国家制度的人们不叫他们进入我们

的国家”既然他们唱歌赞美僭主制度#

阿!我认为其中的明智之士会宽恕咱们的#

苏!我设想他们会去周游其它国家”雇佣一批演员”利

用他们美妙动听的好嗓子”对集合在剧场上的听众宣传鼓动”

让他们转向僭主政治或者民主政治#

阿!对#

苏!他们为此将得到报酬和名誉#可以预料”主要是从

僭主方面”其次是从民主制度方面得到这些#但是”他们在

攀登政治制度之山时”爬得愈高”名誉却愈往下降”好像气

喘吁吁地无力再往上攀登似的#

阿!说得非常相似#

苏!不过”这是一段题外话”我们必须回到本题#我们

刚刚正在谈到的僭主私人卫队”一支美好的人数众多的杂色

的变化不定的军队#这支军队怎样维持呢$

阿!不言而喻”城邦假如有庙产”僭主将动用它”直到

用完为止%其次是使用被他除灭了的政敌的财产%要求平民

拿出的钱比较少#

苏!这些财源假如枯竭了”怎么办$

阿!显而易见要用他父亲的财产来供养他和他的宾客们

还有男女伙伴了#

苏!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养育了他的平民现在

不得不供养他的一帮子了#

阿!他不得不这样#

理 想 国 (’&苏!人民假如表示反对说”儿子已是成年还要父亲供养

是不公平的”反过来”儿子奉养父亲才是公道的#说他们过

去养育他拥立他”不是为了在他成为一个大人物之后”他们

自己反而受自己奴隶的奴役”不得不来维持他和他的奴隶还

有那一群不可名状的外国雇佣兵的”而是想要在他的保护之

下自己可以摆脱富人和所谓上等人的统治的”他们如今命令

他和他的一伙离开国家象父亲命令儿子和他的狐朋狗友离开

家庭一样”$$要是这样”你有什么想法呢%

阿!这时人民很快便要看清他们生育培养和抬举了一只

什么样的野兽了&他已足够强大”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将他赶

出去了&

苏!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说僭主敢于采取暴力对付他的

父亲$$人民”假如他们不让步”他就要打他们%

阿!是的”在他把他们解除武装之后&

苏!你看出僭主是杀父之徒”是老人的凶恶的照料者了&

其实这里我们有真相毕露的直言不讳的真正的僭主制度&人

民发现自己如俗话所说的”跳出油锅又入火炕#不受自由人

的奴役了”反受起奴隶的奴役来了#本想争取过分的极端自

由的”却不想落入了最痛苦最严酷的奴役之中了&

阿!实际情况确实如此&

苏!好”我想至这儿我们有充分理由可以说我们已经充

分地描述了民主政治是如何转向僭主政治的”还有僭主政治

的本质是什么的问题了&是吗%

阿!对&

)(’ 理 想 国第 九 卷

苏!我们还余下有待讨论的问题是关于僭主式个人的问

题”问题包含!这种人物是怎样从民主式人物发展来的#他

具有什么样的性格#他的生活如何$痛苦呢还是快乐#

阿!是的$这个还有问题需要讨论”

苏!你知道另外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讨论的吗#

阿!还有别的吗#

苏!关于欲望问题”我觉得我们分析欲望的性质和种类

这个工作还做得不够”这个工作不做好$我们讨论僭主式人

物便讨论不十分明白”

阿!那么$如今你的机会不是来了吗#

苏!好”我想要说明的如下”在非必要的快乐和欲望之

中$我有些认为是非法的”非法的快乐和欲望也许在我们大

家身上都有%但是$在受到法律和以理性为友的较好欲望控

制时$在有些人身上可以根除或只留下微弱的残余$而在另

一些人的身上就留下的还比较多比较强”

阿!你指的是哪些个欲望呢#

苏!我指的是那些在人们睡眠时候活跃起来的欲望”当

人们睡眠时$灵魂的其余部分$理性的受过教化的起控制作

理 想 国 (’&用的部分失去作用!而兽性的和野性的部分吃饱喝足之后却

活跃起来!而且力图克服睡意冲出来以求满足自己的本性要

求”在这种情况下!你知道!因为失去了一切羞耻之心和理

性!人们就会没有什么坏事想不出来的#便不怕梦中乱伦!或

者和任何别的人!和男人和神和兽类交媾!也就敢起谋杀之

心!想吃禁止的东西”总之!他们没有什么无耻愚昧的事情

不敢想做的了”

阿$你说得绝对正确”

苏$但是!我认为!假如一个人的身心处于健康明智的

状况下!在他睡眠之前已经把理性唤醒!给了它充分的问难

质疑的机会!至于他的欲望!他则既没有使其过饿也没有让

其过饱!让它可以沉静下来!不致用快乐或痛苦烦扰他的至

善部分!让后者能够独立无碍地进行研究探求!掌握未知的

事物!包括现在的%过去的和未来的#假如他也同样地使自

己的激情部分安静了下来!而不是经过一番争吵带着怒意进

入梦乡#如果他这样地使其灵魂中的两个部分安静了下来!让

理性所在的第三个部分活跃起来!而人就如此地睡着了#你

知道!一个人在这种状况下是最可能掌握真理!他的梦境最

不可能非法的”

阿$我想情况一定如此的”

苏$这些话我们已经说得离题十分远了”我的意思只是

想说$可怕的强烈的非法欲望事实上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甚

至在一些道貌岸然的人心里全有”它往往是在睡梦中显现出

来的”你觉得我的话是不是有点道理&你是否同意&

阿$对!我赞成”

)(’ 理 想 国苏!如今让我们回顾一下民主式人物的性格”这种人是

由节约省俭的父亲从小教育培养出来的”这种父亲只知道经

商赚钱#想要娱乐和风光的那些不必要的欲望他是不允许有

的”是这么样的吗$

阿!对”

苏!但是#儿子随着与老于世故的人们交往#有了许多

我们刚刚所说的这种欲望”这种影响把他推向各种的傲慢和

无法无天#推动他厌恶父亲的吝啬而采取奢侈的生活方式”但

是因为他的天性原本比他的教唆者为好#在两种力量的作用

下#他最终决定了中间道路”自以为吸取了两者之长#既不

奢侈又不吝啬#他过着一种既不寒伧又不违法的生活”他于

是自一个寡头派变成了民主派”

阿!这正是我们对这种类型人物的始终看法”

苏!目前请再想象!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个人也有了儿

子#也用自己的生活方式教养自己的儿子成长”

阿!好#我也如此想象”

苏!请再设想这个儿子又一定会有与这个父亲同样的情

况发生”他被拉向完全的非法%%他的教唆者称之为绝对的

自由”父亲与其他的亲人支持折衷的欲望#而教唆者则支持

极端的欲望”当这些可怕的魔术师和僭主拥立者认识到他们

这样下去没有控制这个青年的希望时#就想方设法在他的灵

魂里扶植起一个能起主宰作用的激情#作为懒散与奢侈欲望

的保护者#一个有刺的万恶的雄蜂”你还能想出什么其他东

西来更好地比喻这种激情吗$

阿!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更加好的象征”

理 想 国 &’&苏!其它的欲望围着它营营作声”献上鲜花美酒”香雾

阵阵”让它沉迷于放荡淫乐”用这些享乐喂饱养肥它”直到

最后让它深深感到不能满足时的苦痛#它这时就因它周围的

这些卫士而变得疯狂起来蛮干起来#假如这时它在这个人身

上看到还有什么意见和欲望说得上是正派的和知羞耻的”它

便会消灭它们”或者把它们驱逐出去”直到把这人身上的节

制美德扫除清净”让疯狂取而代之#

阿!这是有关僭主式人物产生的一个很完整的描述#

苏!自古以来爱情老被叫做专制暴君”不也是因为这个

道理吗$

阿!绝对可能是这样#

苏!我的朋友”你看一个醉汉不也有点儿暴君脾气吗$

阿!对啊#

苏!还有”神经错乱的疯子不但想象而且企图真的不仅

统治人类而且统治神呢#

阿!的确是这样的#

苏!所以”我的朋友”当一个人或因习惯或因天性或因

两者”已经变成醉汉%色鬼和疯子时”他便成了一个十足的

僭主暴君了#

阿!显然是这样的#

苏!这种人物的起源和性格看来便是这样#但是他的生

活方式怎样呢$

阿!你倒问我”我正好要问起你呢#还是让你来告诉我

吧#

苏!行”我来说#我认为”在一个人的心灵被一个主宰

(’& 理 想 国激情完全控制了之后!他的生活就是铺张浪费!放荡不羁!纵

情酒色等等”

阿#这是势所必须的”

苏#还有许许多多可怕的欲望在这个主宰身边日夜不息

地生长出来!央求很多事物满足它们”是吧$

阿#的确如此”

苏#所以!一个人不管有多少收入!也马上就用没了”

阿#当然是”

苏#以后便是借贷和抵押了”

阿#当然是了”

苏#待到抵押无物%借贷无门时!他心灵中孵出的欲望

之雏鸟不是必然要不停地发出嗷嗷待哺的强烈叫声吗$他不

是必然要被它们 &特别是被作为领袖的那个主宰激情’刺激

得发疯!因此窥测方向!看看谁有东西可抢劫或者骗取吗$

阿#这是必然的”

苏#凡可以抢劫的他都必须去抢!他否则便会非常痛苦”

阿#必然的”

苏#正如心灵重新显现的快乐超过了原旧的激情而劫夺

后者那样!这个人作为晚辈将宜称有权超过他的父母!在耗

光了他自己的那一份家产以后夺取父母的一份供自己继续挥

霍”

阿#自然是如此的”

苏#他的父母假如不同意!他首先会企图骗取他们的财

产”是吗$

阿#一定的”

理 想 国 )((苏!骗取假如不行”他下一步就会强行夺取#是吗$

阿!我以为会这样的#

苏!我的好朋友”老人假如断然拒绝而进行抵抗”儿子

会手软不对老人使用暴君手段吗$

阿!面对这种儿子”我不能不为他的父母害怕#

苏!讲实话”阿得曼托斯”你是以为这种人会为了一个

新觅得的可有可无的漂亮女友而去虐待自己出生以来不可片

刻或离的慈母”或者为了一个新觅得的可有可无的妙龄娈童

而去鞭打自己衰弱的老父”他最亲的亲人和相处最长的朋友

吗$他假如把这些娈童美妾带回家来和父母同住”他会让自

己的父母低三下四屈从他们吗$

阿!是的”我有这层含意#

苏!做僭主暴君的父母看起来是再幸运不过的了%

阿!的确是幸运呀%

苏!他假如把父母的财产也都挥霍磬净了”而群聚在他

心灵里的快乐欲望却有增无已#这时他会怎么样呢$他不会

首先逾墙行窃”或碰到迟归夜行的人时扒人衣袋”并进而洗

劫神庙的财产吗$在这一切所做所为里”他自小培养起来的

那些关于高尚和卑鄙的信念”那些被认为是正义的见解”都

将被新释放出来的那些见解所左右#而后者作为主宰激情的

警卫将在主宰的支持下取得压倒优势#&&所谓 ’新释放的

见解(“我是指的只是以前在睡梦中才被放出来自由活动的那

些见解)当时他由于还处在父亲和法律的控制之下心里还是

拥护民主制度的#但是如今在主宰激情控制之下”他竟在醒

着的时候想做起过去只有在睡梦中偶然一出现的事儿了#他

,+* 理 想 国变得无法无天!不论杀人越货还是亵渎神圣!什么事都敢做

了”主宰他心灵的那个激情便象一个僭主暴君!也是无法无

天的!驱使他 #象僭主驱使一个国家似的$去做一切!以满

足它自己和其它欲望的要求”而这些欲望一部分是外来的!受

了坏伙伴的影响%一部分是自内的!是被自身的恶习性而释

放出来的”这种人的生活能不是如此的吗&

阿’是这样的”

苏’在一个国家里假如这种人只是少数!作为大多数的

都是头脑清醒的人”那么!这少数人便会出国去做某一外国

僭主的侍卫!或在某一可能的战争中当雇佣兵”但是如果他

们生长在和平时期!他们就会留在本国作很多小邪恶”

阿’你指的是哪种恶呢&

苏’做小偷(扒手(强盗!剥人衣服的!抢劫神庙的!拐

骗儿童的%假如生就一张油嘴!他们就流为告密人(伪证人

或受贿者”

阿’你说这些是小恶!是有条件的我想!是由于这种人

人数还少”

苏’是的”因为小恶是和大恶相比较的小”就给国家造

成的苦害而言!这些恶加在一起与一个僭主暴君造成的危害

相比!象常人说的!还是小巫见大巫”但一旦这种人及其追

随者在一个国家里人数多得可观并且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力量

时!他们再利用上民众的愚昧!便会把自己的同伙之一!一

个自己心灵里有最强大暴君的人弄上僭主暴君的宝座”

阿’这是十分自然的!他或许是最专制的”

苏’所以!人民如果听之任之!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如

理 想 国 +*)果国家拒绝他!那么!他就也会如上面说过的那个人打自己

的父母一样!惩戒自己的祖国 “假如他能做得到的话#!将新

的密友拉来置于自己的统制之下!把从前亲爱的母国$$如

克里特人称呼的$$或祖国放于自己统治之下%而这大约也

就是这种人欲望的目的%

阿&对!目的正好在此%

苏&所以!这种人掌权之前的私人生活不是如此吗&他

们起初和一些随时准备为之帮闲的阿谀逢迎之徒为伍’而他

们如果自己有求于人的话!他们也会奉迎拍马低三下四地来

表白自己的友谊!尽管一旦目的达到!他们又会另唱一个调

门%

阿&确实是这样%

苏&所以他们一生从来不真正和任何人交朋友%他们不

是别人的主人便是别人的奴仆%僭主的天性是永久也感觉不

到自由和真正友谊的滋味的%

阿&完全是这样%

苏&所以!我们如果称他们是不可靠的人!不是对的吗(

阿&当然很对)

苏&假如说前面我们一致同意的关于正义的定义是对的!

那么我们关于不正义的描述就是不能再正确的了%

阿&的确!我们是非常正确的%

苏&关于最恶的人给我们一言以蔽之%他们是醒着时能

够干出睡梦中的那种事的人%

阿&绝对正确%

苏&这恰恰是一个天生的僭主取得绝对权力时所发生的

,+* 理 想 国事情!他掌握这个权力时愈长”暴君的性质便越强!

格劳孔 #这时候插上来说$%这当然是肯定!

苏%如今不是可以看出来了吗%最恶的人不也正是最为

不幸的人吗&并且”因此”他执掌的专制权力愈大”掌权的

时间愈长”其实他的不幸也愈大”不幸的时光也愈长吗&当

然”众人各有各的看法!

格%肯定的!确实是如此!

苏%专制君主的人不是更象专制政治的国家吗&民主的

人不也就象民主政治的国家吗&如此等等!

格%当然对的!

苏%我们可以作象下面的推论%在美德和幸福方面”不

同类型的个人间的对比关系就象不同类型的国家之间的对比

关系!是吗&

格%怎么会不是的呢&

苏%那么”在美德方面僭主专政的国家与我们起初描绘

的王政国家对比起来怎么样呢&

格%它们正好相反%一个最善而一个最恶!

苏%我不再往下深究哪个最恶而哪个最善了!因为那是

一明二白的!我要你判断一下”在幸福和不幸方面它们是否

也如此相反&让我们不要只将眼光放在僭主一个人或他的少

数随从身上以致眼花缭乱看不清问题!我们要既广泛又深入

地观察整个城邦”应该经过这么无遗巨细地透视它的一切方

面”透彻地了解了它的全部实际生活”再来发表我们的看法!

格%这是一个十分好的动议!大家都十分清楚%没有一

个城邦比僭主统治的城邦更不幸的”也没有一个城邦比王者

理 想 国 )(’统治的城邦更为幸福的!

苏”这不也是一个非常良好的提议吗”在论及相应的个

人时#我们要求讨论者能通过思考深入地一直了解到对象的

心灵和个性#而不是象一个小孩子那样只看到外表便被僭主

的威仪和生活环境所迷惑$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作出判断#

我们才应当倾听他的判断%%尤其是#他假如不仅看到过僭

主在公众面前的表现#并且还曾经和僭主朝夕相处#亲眼目

睹过他在自己家里以及在亲信中的所作所为 &这是剥去一切

伪装看见一个人赤裸裸灵魂的最好场合’!我们因此不是应该

请他来解答我们的这个问题吗”僭主的生活和别种人物的生

活比较起来到底幸福还是不幸福$

格”这也是一个良好的建议!

苏”那么#我们要不要自称我们有判断能力#我们也有

过和僭主型的那种人一同相处的经验#所以我们自己当中可

以有人回答我们的问题$

格”是的!

苏”那么#来吧#让我们这样来研究这个问题吧!请先

记住城邦和个人性格之间都是相似的#随后再逐个地考察每

一种城邦和个人的性格特点!

格”哪些性格特点呢$

苏”让我们首先谈论一个国家!一个被僭主统治的国家

你说它是自由的呢还是受奴役的$

格”我认为绝对受奴役的!

苏”但是#在这样的国家你看到也有主人与自由人呀!

格”我看到这类人只是少数#而 &所谓的’整体及其最

*)( 理 想 国优秀部分则是处于屈辱和不幸的奴隶地位!

苏”因此#个人如果和国家相象#他必定有同样的状况!

他的心灵充满大量的奴役和不自由#他的最优秀最理性的部

分受着奴役$而一个小部分#也即那个最恶的和最狂暴的部

分则扮演着暴君的角色!不是吗%

格”这是一定!

苏”那么你说这么一个灵魂是在受奴役呢还是自由的呢%

格”我觉得是在受奴役的!

苏”受奴役的与被僭主统治的城邦不是最不能做自己真

正想做的事情的吗%

格”正是的!

苏”所以#实行僭主制的心灵&&指作为整体的心灵&&

也最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由于它永远处在疯狂的欲望驱

使之下#因此充满了混乱和悔恨!

格”显而意见是这样!

苏”处于僭主暴君统治下的城邦一定富呢还是穷呢%

格”是穷!

苏”所以#在僭主暴君式统治下的心灵也一定永久是贫

穷的和苦于不能满足的!

格”对!

苏”这么一个国家和这样一个人不是必定充满了害怕与

恐惧吗%

格”对!

苏”那么你认为你能在其他任何国家里发现有比这里更

多的痛苦’怨恨’忧患’悲伤吗%

理 想 国 *)(格!绝对不能的”

苏!对#你是否认为人也这样$在别的任何一种人身上

会比这种被强烈欲望刺激疯了的僭主暴君型人物身上有更多

的这种情况吗$

格!这怎么会是这样呢$

苏!所以#有鉴于所有这一切以及其它类似情况#大概

我想你会判定#这种城邦是所有城邦中最为不幸的了”

格!我如此地说不对吗$

苏!绝对是正确的”但是#有鉴于同样的这一切#关于

僭主型个人你肯定会有什么高见呢$

格!我肯定会认为他是所有人中最最不幸的”

苏!这话你可说得错了”

格!怎么不对呢$

苏!我们觉得这个人仍没达到不幸的顶点”

格!那么什么人才达到了顶点呢$

苏!我要指出的那种人或许你会认为他是还要更为不幸

的”

格!是哪种人$

苏!一个有僭主气质的人#他不再过一个普通公民的生

活#某种不幸的机会竟然不幸地让他能成了一个实在的僭主

暴君”

格!根据以上所说加以推论#我认为你的话是非常正确

的”

苏!好”但是这样的事儿凭想必然是不够的”我们必须

用如下的论证完全地考察它们”因为我们这里讨论的是一切

’&% 理 想 国问题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善的生活与恶的生活问题”

格!再正确不过了”

苏!所以请考虑#我的话是否有点道理”我觉得我们必

须从下述事例中得出关于问题的见解”

格!从哪些事例中呢$

苏!用我们城邦里的一个拥有大量奴隶的富有私人奴隶

主为例”在把控很多人这一点上他们象僭主#而不同的只是

所统治的人数不同罢了”

格!对#有这点不一样”

苏!那么你清楚他们不担心#不害怕自己的奴隶吗$

格!他们会害怕什么$

苏!啥也不必害怕”可是你知道他们为何不怕吗$

格!是的”我知道整个城邦国家会保护每一个公民个人”

苏!说得非常好”可是假设有一个人#他拥有五十个或

更多的奴隶”现在有一位神明把他和他的妻儿老小%他的财

富奴隶一起从城市里用神力摄走#送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这

里没有一个自由人来救助他”你想想看#他会那么害怕#担

心他自己与他的妻儿老小要被奴隶所消灭吗$

格!我看这个恐惧是不会再大了”

苏!此时他不是必须要巴结讨好自己的一些奴隶#给他

们更多承诺#放他们自由 &虽然都不是出于真心自愿’#以致

一变竟巴结起自己的奴隶来了吗$

格!也许必定这样#否则他就一定灭亡”

苏!可是现在假设神在他周围安置了许多邻人”他们又

是不许任何人奴役别人的(有人如果想要奴役别人#他们就

理 想 国 )*)要处以更加残酷严厉的惩罚!这时怎么样呢”

格#我以为$这时他的处境还要更糟$他的周围就全是

敌人了!

苏#这不正是一个具有我们描述过的那种天性$充满了

很多种恐惧及欲望的僭主陷入的那种困境吗”他是这个城邦

里唯一不可出国旅行或参加普通自由公民爱看的节日庆典的

人!虽然他心里期望很多快乐$可他必须象妇女一样深居禁

宫$空自羡慕别人能自由自在地出国旅游观光!

格#对!

苏#所以$僭主型的人物$即由于混乱在他内心里占了

优势而造成了恶果你因而判断他是最不幸的那种人物$当他

不再作为一个一般的私人公民$命运让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僭

主暴君$他不能控制自己却要把治别人$这时他的境况一定

还要更糟!这正如强迫一个病人或瘫痪的人去打仗或参加体

育比赛而不在家里治疗静养一般!

格#苏格拉底啊$你说得非常好$对比得十分恰当!

苏#所以$亲爱的格劳孔$这类境遇不是最不幸的吗”僭

主暴君的生活不是比你断定最不幸的那种人的生活还要更加

不幸吗”

格#正是如此!

苏#所以$虽然或许有人会不赞同$然而这是真理#真

正的僭主实在是一种依赖巴结恶棍的最卑劣的奴隶!他的欲

望永远无法满足!你假如善于从整体上观察他的心灵$透过

欲望的众多你就可以看到他的真正贫穷!他的生活是一天到

晚提心吊胆%国家状况假如可以反映其统治者的境况的话$那

(’& 理 想 国么他象他的国家一样充满了动荡不安与苦痛!是这样吗”

格#确实是的!

苏#除了我们前已说过的而外$他的权力将让他更加妒

忌$更不正义$更不忠实可信$更不讲朋友交情$更不敬神

明!他的住所藏垢纳秽!你能看到$结果他不仅使自己成为

极端悲惨的人$也使四周的人成了最最悲惨的人!

格#有理性的人都会承认你这话的!

苏#那么快点$如今最后你一定要象一个最后评判员那

样作一个最后的裁判了!请你鉴定一下$哪种人最幸福$哪

种人第二幸福$再同样地评定其余几种人$依次鉴定所有这

五种人#王者型%贪图名誉者型%民主型%寡头型及僭主型

人物!

格#这个鉴定是容易做的!他们象舞台上的合唱队一般$

我按他们进场的先后次序排列就是了!这既是幸福次序同时

也是美德次序!

苏#这样说来$我们是雇一个传令官来宣布下述评判呢

还是我自己来通知呢”&阿里斯同之子格劳孔已经判定#最善

者与最正义者是最幸福的人!他最能自制$最有王者气质!最

恶者和最不正义者是最不幸的人!他又最有暴君气质$不仅

对自己实行暴政并且对他的国家实行暴政’!

格#就请你个人来宣告吧!

苏#我想在上述评语后面再加上一句话#&无论他们的品

性是否为神人所知$善与恶%幸与不幸的结论不变’!行吗”

格#加上去得了!

苏#很好!那么$这是我们的证明之一!可是$请下面

理 想 国 *)(看第二个证明!看它是不是有点道理”

格#第二个证明又是什么$

苏#正如城邦分成三个等级一样!每个人的心灵也可以

分解为三个部分”所以我觉得还可以有另外一个证明途径”

格#怎样么的证明途径$

苏#请听我说”这三个部分我看到也有三种快乐!各各

对应”还同样地有三种对应的欲望与统治”

格#请解答清楚”

苏#我们说一个部分是人用来学习的”另一个部分是人

用来发怒的”此外还有第三个部分%这个部分由于内部的多

样性!我们难以用一个简单而合适的词来统括它!只能我们

以其中的一个最强烈的主要成分来命名它”我们依据它强烈

的关于饮食和爱的欲望以及各种连带的欲望!因而称它为

&欲望’部分”同样我们又依据金钱是满足这类欲望的主要手

段这一点!因而称它为 &爱钱’部分”

格#对”

苏#我们假如还应该说!它的快乐和爱集中在 &利益’上!

我们为了在谈起心灵的这第三个部分时容易了解起见!最好

不是应该把它集中到一个名下!将我们的话说得更准确些!把

它叫做 &爱钱’部分或者 &爱利’部分吗$

格#不管如何!我想是这样的”

苏#再说!激情这个部分怎么样$我们不是说它永远整

个儿地是为了优越(胜利及名誉吗$

格#确实是这样”

苏#我们是不是可以恰当地把它称为 &爱胜’部分或

*)) 理 想 国!爱敬”部分呢#

格$太合适了%

苏$可是一定大家都清楚$我们用以学习的那个部分总

是全力要想认识事物真理的&心灵的三个部分中它是最不关

注和留心钱财与荣誉的%

格$是的%

苏$!爱学”部分以及 !爱智”部分&我们用这名称称呼

它恰当吗#

格$当然合适%

苏$在有些人的心灵里是这个部分把持着&在另一些人

的心灵里却是那两部分之一正在统治着&依情况不同而不同%

是不是#

格$确实如此%

苏$正因为这个原因&因此我们说人的基本类型有三$哲

学家或爱智者’爱胜者和爱利者%

格$非常对%

苏$对应着三种人也会有三种不同的快乐%

格$当然%

苏$你知道吗#你假如想一个个地问这三种人&这三种

生活哪一种最快乐&他们都一定会说自己的那种生活最快乐%

财主们会断言&与利益比起来&受到尊敬的快乐和学习的快

乐是无价值的&它们除非也可以变出金钱来%

格$真的%

苏$如何爱敬者#他会把金钱带来的快乐视为卑鄙&把

学问带来的快乐视为无聊的瞎扯 (除非它也能带来敬意)%是

理 想 国 ,+*吗!

格”确实如此#

苏”哲学家将别的快乐和他知道真理永远献身研究真理

的快乐相比较时$你认为他会怎么想呢!他会认为别的快乐

远非真正的快乐$他会把它们叫做 %一性&快悦#因为$若

非受到必然性束缚他是不会要它们的#是不是!

格”是的#

苏”那么$三种快乐三种生活之间既然各有不一样的说

法$区别不是单纯关于哪一种较为可敬哪一种较为可耻$或

者$哪一种较善哪一种较恶$而是关于哪一种确实比较快乐

或者摆脱了痛苦$那么$我们怎样来判定哪一种说法最确切

呢!

格”我确实说不清楚#

苏”噢$请这样考虑#对事情作出正确的判断$要用什

么作为标准呢!不是用知识’经验’推理作为标准吗!还有

什么比它们更好的标准吗!

格”再也没有了#

苏”那么请考虑一下$这三种人中哪一种人对所有这三

种快乐有更多的经验!你觉得爱利者在学习关于真理本身方

面所得到的快乐经验可以多于哲学家在获利上所得到的快乐

经验吗!

格”绝对不是的#因为$哲学家从小就少不了要体验另

外两种快乐(可是爱利者不仅不一定要体验学习事物本质的

那种快乐$并且$即使他想要这么做$也不容易做得到#

苏”所以$由于哲学家有两方面的快乐经验而比爱利者

+*) 理 想 国高明得多!

格”是要精明很多!

苏”哲学家与爱敬者比起来怎么样#哲学家在体验受尊

敬的快乐方面还比不上爱敬者在学习知识方面的愉悦经验

吗#

格”不是的!尊敬是大家可以得到的$他们如果都能达

到自己目标的话!因为富人%勇敢者和智慧者都是能得到广

泛尊敬的$所以大家都能经验到受尊敬的这种快乐!但是看

到事物实在这种快乐$哲学家除了之外别的任何人都是不能

得到的!

苏”既然他的经验最丰富$那么他也最有资格评判三种

快乐!

格”尤其有权利!

苏”而且他还是唯一有知识与经验结合在一起的人!

格”确实如此!

苏”并且$拥有判断所需手段或工具的人也不是爱利者

或者爱敬者$而是爱智者或哲学家!

格”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我们说判断必须通过推理达到!是不是#

格”确实是这样!

苏”揄正是哲学家的工具!

格”显而易见!

苏”以财富和利益假使作为评判事物的最好标准$那么

爱利者的毁誉必定是最真实的!

格”肯定是的!

理 想 国 (’&苏!假如以胜利”尊敬和勇敢作为评判事物的最好标准#

那么爱胜者和爱敬者所赞誉的事物不是最真实的吗$

格!这道理非常明白%

苏!那么#假如以知识”经验和推理作为标准#怎样呢$

格!必定爱智者与爱推理者所赞许的事物是最真实的%

苏!所以#三种快乐之中#灵魂中那个我们用以学习的

部分的快乐是更加实在的快乐#而这个部分在灵魂中占统治

地位的那种人的生活也是最快乐的生活%是不是$

格!怎么能不是呢$无论如何#当有知识的人说自己的

生活最快乐之时#他的话是最可信赖的%

苏!下面该评哪一种生活哪一种快乐为第二呢$

格!显然是战士和爱敬者的第二#这种人的生活与快乐

因为比起挣钱者的来接近第一种%

苏!看来爱利者的生活与快乐居于未尾了%

格!那当然了%

苏!正义的人已在接连两次的交锋中击败了不正义的人#

现在已到了第三次交锋了%照奥林匹亚运动会的做法这次是

呼求奥林匹亚的宙斯保佑的%请注意#我似乎听到一个有智

慧的人说过呢!除了有智慧的人而外#别的任何人的快乐都

不是实在的干净的#却只是快乐的一种影象呀&这次如果失

败了#那可就是最大最决定性的失败啦&

格!说得很对%但还得请你来解释一下%

苏!在我探求着的时候假如你肯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来

解释%

格!你尽量问吧%

)(’ 理 想 国苏!那样的话请告诉我!我们不是说痛苦是快乐的对立

面吗”

格!当然#

苏!难道没有一种既不觉得快乐也不觉得痛苦的状态吗”

格!显然是会有的#

苏!这难道不是这两者之间的一种状态$一种灵魂的$中

间的两个方面都平静的状态吗”你的理解是这样的吗”

格!确实如此#

苏!你还记得人们生病时说的话”

格!什么样的”

苏!他们说$没有什么比健康更快乐的了$他们虽然在

生病之前并不曾认为那是最大的快乐#

格!我当然记得#

苏!你有没有听到过处于极度悲苦中的人说过”他们会

说$没有什么较停止痛苦更快乐的了#是吧”

格!以前听到过#

苏!你一定注意到过我想$在许多诸如此类的情况之下$

人们在受到痛苦时会把免除和摆脱痛苦称赞为最高的快乐#

这个最高的快乐却并不是说的什么正面得到的享受#

格!是的#可知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平静便成了快乐的或

可爱的了#

苏!同样$当一个人停止快乐之时$快乐的这种平静也

会是痛苦的#

格!也许是这样的#

苏!所以$刚才我们说是两者之中间状态的平静有时也

理 想 国 ’&%会是既痛苦也快乐!

格”看来是这样的!

苏”两者都不是的东西真的能变成两者皆是吗#

格”我看不可能!

苏”快乐与痛苦在心灵中产生都是一种运动!是吗#

格”对的!

苏”刚才我们不是说明了吗#既不痛苦也不快乐是一种

心灵的平静$是两者的中间状态!是不是#

格”是这样的!

苏”所以$没有快乐便是痛苦$没有痛苦便是快乐$这

种想法怎么可能正确呢#

格”决不可能是正确的!

苏”因而$和痛苦对比的快乐以及和快乐对比的痛苦都

是平静$不是确切的快乐和痛苦$而只是似乎快乐或痛苦!这

些快乐的影象与真正的快乐毫无关系$都只是一种欺骗!

格”无论怎样说$论证可以表明这一点!

苏”因此$请你看看不是痛苦之后的那种快乐$你就可

以与仍然缠着你的下列这个想法真正一刀两断了”其实$痛

苦就是快乐的停止$快乐就是痛苦的停止!

格”你叫我往哪里看$你说的是哪种快乐呢#

苏”这种快乐多得很$特别是跟嗅觉有联系的那种快乐$

你如果高兴注意它们的话!这种快乐先没有痛苦$突然出现$

一下子就非常强烈%它们停止之后也不留下痛苦!

格”非常对!

苏”所以$让我们别相信这种话了”没有了快乐就是真

(’& 理 想 国正的痛苦!脱离了痛苦就是真正的快乐”

格#是的!姑且相信这话”

苏#可是!通过身体传到心灵的那些所谓最大的快乐!大

半属于这一种!是某种意义上的脱离痛苦”

格#是的”

苏#走在那些这类苦与乐前头的由于期待它们而产生的

快乐和痛苦不也是这一类吗$

格#正是这一类”

苏#那你知道它们是怎样的!它们最象什么吗$

格#什么$

苏#你是否认觉得自然有上%下%中三级$

格#是的”

苏#那么人自下升到中!他不会以为已升到了上吗$当

他站在中向下看他的来处时!他不会因为从来没有看见过真

正的上而以为自己已经在上了吗$

格#我想他不能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苏#他假设再向下降!他会认为自己是在向下!他的想

法不是对的吗$

格#当然是对的”

苏#他之所以发生这一切情况!难道因为不都是他没有

关于真正的上%中%下的经验吗$

格#显然是这样的”

苏#那么!没有经验过真实的人!他们对痛苦%快乐及

这两者的中间状态的看法应该是不正确的!正如他们对许多

别的事物的看法不正确那样”所以!当他们遭遇到痛苦时!他

理 想 国 &’&们就会认为自己处于痛苦之中!认为他们的痛苦是实在的”他

们会深信!从痛苦转变到中间状态就能带来满足和快乐”可

事实上!由于没有经验过真正的快乐!他们是错误地对比了

痛苦和无痛苦”正如一个从未见过白色的人把灰色与黑色相

比那样”你觉得这种现象值得奇怪吗#

格$不!我不觉得奇怪”情况如果不是这样!我倒反而

会很觉奇怪的”

苏$让我们再似下面这样来思考这个问题吧”饥渴等等

不是身体常态的一种空缺吗#

格$显然是这样的”

苏$无知与无智不也是心灵常态的一种空缺吗#

格$确实是这样”

苏$吃了饭学了知识!身体与心灵的空缺不就充实了吗#

格$显而易见就会充实了”

苏$充实以比较不实在的东西和充实以比较实在的东西!

这两种充实哪一种是更加真实的充实#

格$显然是那后面一类”

苏$一类事物如饭%饮料%肉!总的说是食物”另一类

事物是真实意见%知识%理性与一切美德的东西”这两类事

物你认为哪一类更具有纯粹的实在呢#换句话说!一种紧密

连接着永远不变不灭的真实的!自身具有这种本性而且是在

具有这类天性的事物中产生的事物!和另一种事物!一种永

远变化着的可灭的自身具有这一种本性而且是在具有这一种

本性的事物中产生的事物!&&这两类东西你觉得哪一种更

具有纯粹的实在呢#

)(’ 理 想 国格!永远不变的那种事物可实在得多”

苏!永久性不变化的事物#它的实在性是不是超过其可

知性呢$

格!绝对不会”

苏!实在性呢$

格!也不会”

苏!比较地不真实因而也就比较地不确切吗$

格!必然的”

苏!因而总的说#保证身体需要的那一类东西是不如保

证心灵需要的那一类东西真实和实在的”

格!差得很多呢%

苏!那么#身体本身你是不是觉得同样不如心灵本身真

实与实在呢$

格!我认为是这样的”

苏!那么#用以充实的东西及受到充实的东西愈是实在#

充实的真实性不也愈大吗$

格!当然是的”

苏!所以#我们如果得到了适合于自然的东西的充实#我

们就感到快乐的话#那么#受到充实的东西和用以充实的东

西愈是实在#我们所感到的快乐也就愈是真实&相反#如果

比较地缺少实在#我们也就比较地不会得到真实可靠的充实

满足#也就比较地不能感受到可靠的真实的快乐”

格!这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苏!所以#那些没有智慧和美德经验的人#只知聚在一

起作乐寻欢#终身往返于我们所比喻的中下两级之间#从未

理 想 国 )(’再向上攀登!看见及到达真正的最高一级境界!或为任何实

在所满足!或体验到过任何纯粹的可靠的快乐”他们头向下

眼睛看着宴席!就如牲畜俯首牧场只知吃草!雌雄交配一样”

应知道!他们想用这些不实在的东西满足心灵的那个不实在

的无法满足的部分是完全徒劳的”由于不能满足!他们还象

牲畜用犄角和蹄爪相互踢打顶撞一般地用铁的武器互相残

杀”

格#苏格拉底啊!你描述众人的生活完全似发布神谕呀”

苏#所以!这种人的快乐之中岂不必然地混杂着悲苦!因

而不过是真快乐的影子和画像而已$在两相比照下快乐表面

上似乎很激烈!并且在愚人们的心中引起疯狂的欲望!促使

他们为之争斗!有如斯特锡霍洛斯所说!英雄们在特洛亚为

海伦的幻影而厮杀一样”由于全是不知真实”是这样吗$

格#事情肯定是这样的”

苏#关于激情部分你认为怎样$不定是同样的情况吗$一

个人要是不假思考不顾理性地追求荣誉%胜利或意气!那么

他的爱荣誉爱胜利及意气的满足便能导致嫉妒%强制和愤慨”

不是吗$

格#在这种场合必不可免地发生一样的情形”

苏#因而我们可以有把握地作出结论#爱利和爱胜的欲

望如果遵循知识和推理的引导!只选择和追求智慧所指向的

快乐!那么它们所得到的快乐就会是它们所能得到的快乐之

中最真的快乐&并且!由于受到真所引导!所以也是它们自

己固有的快乐!任何事物的最善如果都可以被说成最是自己

的话”我们能这么说吗$

)(’ 理 想 国格!确实最是自己所固有的”

苏!因此#作为整体的心灵假如遵循其爱智部分的引导#

内部没有纷争#那么#每个部分就会是正义的#在其它各方

面起自己作用的同时#享受着它自己所特有的快乐#享受着

最善的和各自范围内最真的快乐”

格!完全如此”

苏!假如是在其它两个部分之一的引导之下#它就不能

得到自己固有的快乐#就会迫使另两部分追求不再是它们自

己的一种假高兴”

格!是的”

苏!离开哲学与推理最远的那种部分造成的这个影响不

是会最显著吗$

格!正是”

苏!离法律与秩序最远的不就是离理论最远的吗$

格!显然如此”

苏!我们不是看出了!离法律和秩序最远的便是爱的欲

望及僭主暴君的欲望吗$

格!正是”

苏!王者离有秩序的欲望最近#是吗$

格!正是”

苏!所以#我觉得僭主暴君离真正的固有的快乐最远#王

者离它最近”

格!必然的”

苏!因而王者过的是最快乐的生活#僭主暴君过的是最

不快乐的生活”

理 想 国 &%%格!肯定无疑的”

苏!那么#你了解僭主的生活比王者的生活不快乐很多

吗$

格!你已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苏!快乐看来有三类#两类假#一类真”僭主在远离法

律和推理方面超过了两类假快乐#被某种奴役的雇佣的快乐

包围着”其卑劣程度不易表达#除非这样或许%%

格!怎么样$

苏!僭主远在寡头派之下第三级#因为中间还隔着一个

民主派”

格!是的”

苏!假如前面我们的话不错#那么他所享有的快乐就不

过是快乐的一种幻像#其真实性还远在那种幻像之下第三级

呢”不是这样吗$

格!的确如此”

苏!对#寡头派还在王者之下第三级呢#我们如果假定

贵族派和王者是一回事的话”

格!是在下边第三级”

苏!因而僭主距离真正的快乐的间隔是三乘三得九#如

果用数字来表示的话”

格!此乃显而易见的”

苏!因而僭主快乐的幻像据长度测定所得的数字如所看

到的是个平面数”

格!绝对是正确”

苏!可是#一经平方再立方#其间拉开的差距变得怎样#

(’& 理 想 国是很清楚的!

格”对于一个算术家来说这是十分明白的!

苏”换句话说#有人如果要想表示王者和僭主在真快乐

方面的差距#他在做完三次方计算之后会发现#王者的生活

比僭主的生活快乐 $%&倍#反之僭主的生活比王者的生活痛

苦 $%&倍!

格”这是一个神奇的算法#可以表明在愉快及痛苦方面

正义者和不正义者之间差距之大的!

苏”另外#这还是一个适合于人的生活的正确的数#既

然日’夜’年’月适合人的生活!

格”当然是!

苏”善的正义的人既然在快乐方面超过恶的不正义的人

这么多#那么在礼貌’生活的美和道德方面不是要超过更多

吗(

格”是这样#会超过更多的!

苏”很好!现在我们的论证已进行到这里了!让我们再

一次回到引起我们讨论并使我们一直讨论到这里的那个说法

上去吧!这个说法是”)不正义对于一个行为完全不正义却又

有正义之名的人是有利的!*是如此说的吗(

格”是这样说的!

苏”我们既然已经就行为正义与行为不正义各自的效果

取得了一致的看法#那么#现在让我们来跟这一说法的提出

者来讨论讨论吧!

格”怎样辩论呢(

苏”让我们在讨论中塑造一个人心灵的塑像#让提出这

理 想 国 +$&一说法者可以更加清楚地从中看到这一说法的涵义!

格”怎样的塑像#

苏”一种像古代传说中所说的生来具有多种天性的塑像$

象或斯库拉克迈拉或克尔贝洛斯或其它被说成有多种形体长

在一起的怪物这样的!

格”好像是有这样传说的!

苏”请设想一只很复杂的多头的兽类!它有温驯之兽的

头$也长有狂野之兽的头!头还能随意变换随意长出来!

格”造这么一个塑像是一件只有能工巧匠才能办得到的

事情呀!可是$言语既然是一种比蜡还更加容易随意塑造的

材料$我们就假定怪兽的像已经塑成这样了吧!

苏”然后再塑造一个狮形的像和一个人形的像$并且将

第一个像建造得最大$狮像作为第二个造得第二大!

格”这更加容易$讲一句便行!

苏”然后再将三象合而为一$就像在某种怪物身上长在

一起那样!

格”已经造好了!

苏”然后再给这一联合体造一人形的外壳$使别人的眼

睛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这似乎纯粹是一个人的像!

格”同样也造好了!

苏”这样$让我们对提出 %行事正义对行事者不利$行

事不正义对行事者有利&这一主张的人说”他这等于在主张”

放纵和加强多头怪兽和狮精以及一切狮性$却叫人忍饥受渴$

直到人变得十分虚弱$以致那两个可以对人为所欲为而无须

顾忌$如此对人是有利的!也可以说$他这等于在主张”人

)(’ 理 想 国不应该企图调解两个精怪之间的纠纷使它们和睦相处!却应

当任其互相吞并残杀而同归于尽”

格#同意不正义也正是这个意思”

苏#相反!主张正义有利说的人主张#我们的一切行动

言论应当是为了让我们内部的人性能够完全主宰整个的人!

管好那个多头的古怪兽!似一个农夫栽培浇灌驯化的禾苗而

铲锄野草一样”他还要将狮性变成自己的盟友!一视同仁地

照顾好大家的利益!使各个成分之间和睦相处!从而促进它

们生长”的确如此吗$

格#是这样的!这正是主张正义有利说的人的意思”

苏#所以!无论从什么角度出发!结论都是#主张不正

义有利说的人是错的!主张正义有利说的人是对的”因为!不

论考虑到的是快乐%荣誉还是利益!主张正义有利说的人论

证是对的!而反对者则是没有理由的!对自己所反对的东西

是没有真知的”

格#我想肯定是如此”

苏#那么!我们是否要用和蔼的态度去说服我们的论敌$

因为他不是故意要犯错误呀”我们要用下述这样的话来问他#

&亲爱的朋友!我们应该说!法律和习惯认定是美的或丑的东

西已被算作美的和丑的!不也是根据下述同一理由吗#所谓

美好的与可敬的东西乃是那些能使我们天性中兽性部分受制

于人性部分 ’或可更确切地说受制于神性部分(的事物!而

丑恶及卑下的事物乃是那些使我们天性中的温驯部分受奴役

于野性部分的事物$)我们是否要如此地问他呢$他会表示赞

同吗$

理 想 国 ,+*格!他假如听我的劝告”他是能被说服的#

苏!一个人如果照这种说法不正义地接受金钱”如果他

在得到金钱的同时让自己最善的部分受到了最恶部分的奴

役”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换言之”如果有人将自己的儿

子或女儿卖给一个严厉而邪恶的主人为奴”他不管得到了多

么高的身价”是不会有人说这对他是有利的#是吗$假使一

个人忍心让自己最神圣的部分受奴役于最不神圣的最可憎的

部分的话”这并非一宗可悲的受贿”一件后果比厄里芙勒为

了一副项链出卖自己丈夫生命更加害怕的事吗$

格!我如果可以代他回答的话”我要说这是十分可怕的#

苏!放纵经常受到谴责”你不认为也是因为它给了我们

内部的多形怪兽以太多的自由吗$

格!显而意见是的#

苏!固执和暴躁受到谴责”并非因为它使我们内部的狮

性或龙性的力量增加和强壮到了太高的程度吗$

格!显然是的#

苏!同样”奢侈和柔弱受到谴责”并非因为它们使狮性

减少削弱直至它变成懒散和懦弱吗$

格!显然是的#

苏!当一个人让自己的狮性”即激情”受制于暴民般的

怪兽野性”并为了钱财和无法控制的兽欲之故”逼迫狮子从

小就学着忍受各种各样的侮辱”结果长大成了一只猴子而不

是一只狮子#这时人们不是打算谴责这个人谄媚卑鄙吗$

格!确实是#

苏!手工技艺受人贱视”你说这是为什么$我们并非只

’&% 理 想 国有回答说!那是因为一个人的最善部分天生的虚弱!不能管

理控制好内部的很多种!而只能为它们服务!学习怎样去讨

好它们吗”

格#看来是这样$

苏#因此!我们所以说这种人应该成为一个最优秀的人

物 %换句话说!一个自己内部有神圣管理的人&的奴隶!其

目的不是为了让他可以得到与一个最优秀人物相同的管理

吗”我们这样主张并不是因为!我们觉得奴隶应当 %象色拉

叙马霍斯看待被统治者的!&接受对自己不利的管理或统治!

而是因为!受神圣的智慧者的统治对于大家都是比较善的$自

然!智慧和控制管理最好来自自身内部!否则就必须从外部

强加$为的是让大家能在同一指导下成为平等者成为朋友$对

吗”

格#正确$

苏#也十分明白!制订法律作为诚邦所有公民的盟友!它

的目的便在这儿$我们管教儿童!直到我们已经在他们身上

确立了所谓的宪法管理时!才放他们自由$直到我们已靠我

们自己心灵中的更善部分帮助!在他们心灵里培养出了最善

部分来!并使之成为儿童心灵的护卫者和统治者时!我们才

让它自由$’’我们如此做的目的也就在这里$

格#是的!这是十分清楚很明白的$

苏#那么!格劳孔!我们有什么方法能用来论证#做一

个不正义的自我放纵的人!或者做任何卑劣的事情获得更多

的金钱和权力而让自己变得更坏的人!是有用处的呢”

格#没法确证$

理 想 国 ()(苏!一个人做了坏事没有被发现因而逃避了惩罚对他能

有什么益处呢”他逃避了惩罚不是只有变得更坏吗”他假如

被捉住受了惩罚#他的兽性部分不就平服了驯化了吗”他的

人性部分不就被释放了自由了吗”他的整个心灵不就在确立

其最善部分的天性时#得到了节制和正义 $和智力一同%#从

而达到了一种难能可贵的状态吗”虽然人的身体在得到了力

和美 $和健康结合在一起的%的时候#也能达到一种可贵的

状态#但心灵的这种状态是比身体的这种状态更为可贵可敬

得多的#就如同心灵比身体可贵得多一样&是吗”

格!非常对&

苏!所以有理智的人会毕生为此目标而尽一切努力’他

首先会重视那些能在他心灵中培养起这种品质的学问而轻视

其他的&是吗”

格!无疑是的&

苏!其次#在身体的习惯和锻炼方面不光他不会听任自

己贪图无理性的野蛮的快乐#把生活的志趣放在这个方面#甚

至也不会把身体的健康作为自己的主要目标#将寻求强壮(健

康或美的方法放在首要的地位#因为这些事情除非有益于自

制精神&他会被发现是在时刻为自己心灵的和谐而协调自己

的身体&

格!他如果想成为一个真正的音乐家#他是必定可以的&

苏!在追求财富上他不会一样注意和谐和秩序的原则吗”

他会被众人的恭维捧得忘乎所以并聚大量财富而为自己带来

无限的坏处吗”

格!我想#他不会的&

+*) 理 想 国苏!他会倾向于注视自己心灵里的宪法”守卫着它”不

让这儿的因财富的过多或者不足而引起任何的纷乱#他会因

此按照这一原则尽可能地或补充一点或散去一点自己的财

富”以保持正常#

格!的确是的#

苏!在荣誉上”他遵循如下的同一原则!荣誉凡能让他

人格更善的”他就高高兴兴地接受#荣誉若是可能破坏他已

确立起来的习惯的”无论私公方面”他都避开它#

格!他假如最关心的是这个”那么他是不会愿意参与政

治的#

苏!说真的”他在合意的城邦里是一定愿意参加政治的#

可是在他出身的城邦里他是不会愿意的”除非出现了奇迹#

格!我了解合意的城邦你是指我们在理论中建立起来的

那个城邦”那个理想中的城邦#但是我想这种城邦在地球上

是找不着的#

苏!天上或许建有它的一个原型”让凡是希望看见它的

人能看见自己在那里定居下来#至于它是现在存在还是将来

才能存在”都没关系#反正他只有在这种城邦里才能参加政

治”而不能在其他的任何国家里参加#

格!似乎是的#

理 想 国 &%$第 十 卷

苏!的确还有许多其它的理由使我深信”我们在建立这

个国家中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特别是 #我认为$关于诗歌

的做法%

格!怎样的做法呢&

苏!它肯定拒绝任何模仿%须知”我们既然已经辨别了

心灵的三个不同的组成部分”我认为拒绝模仿现在就显得有

更明摆着的理由了%

格!请来解释一下%

苏!噢”让我们私下里说说”’’你是不会将我的话泄

露给悲剧诗人或别的任何模仿者的’’这种艺术对于所有没

有预先受到警告那些不知道它的危害性的听众的心灵”看起

来是有腐蚀性的%

格!请你再解释得深入些%

苏!我不得不直说了%我虽然从小就对荷马怀有一定的

敬爱之心”不愿意说他的不对%因为他看来是所有这些美的

悲剧诗人的祖师爷呢%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不能将

对个人的尊敬看得高于真理”我必须 #如我所说的$说出自

己的心里话%

*)( 理 想 国格!你一定要说出心里话”

苏!那么请听我说#或者回答我的问题更好”

格!你问吧”

苏!你能否告诉我#模仿一般地说是什么吗$须知#我

自己也不太明白#它的目的何在”

格!那我就更不懂了%

苏!其实你比我懂些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视力差的人

既然看东西比视力好的人清楚也是常事”

格!说得是”不过在你面前#我即使看得见什么#也是

不太可能急切地想告诉你的”你还是自己看吧%

苏!那么我们下面还是以惯常的程序来开始讨论问题#好

吗$在凡是我们能用同一名称称呼多数事物的场合#我觉得

我们总是假定它们只有一个形式或理念的”你明白吗$

格!我知道”

苏!那么现在让我们随便举出某一类的许多东西#比如

说有许多的床或桌子”

格!肯定可以”

苏!可是概括这许多家具的理念我看只有两个!一个是

床的理念#一个是桌子的理念”

格!很对”

苏!对#我们也老是说制造床或桌子的工匠注视着理念

或形式分别地制造出我们使用的桌子或床来&关于别的用物

也是这样”是吗$至于理念或形式本身则不是任何匠人能制

造得出的#这是肯定的”是吗$

格!显而易见”

理 想 国 )(’苏!可是请现在考虑一下”下述这种工匠你给他取个什

么名称呢#

格!怎样的匠人#

苏!一种万能的匠人!他能制作所有东西$$各行各业

的匠人所制造的各种东西%

格!你这是在说一种灵巧得确实惊人的人%

苏!请稍等等%事实上马上你也会像我这么讲的%须知”

这同一个匠人不仅能制作一切用具”他还能制作一切植物&动

物”以及他自身%另外他还能制造地&天&诸神&天体和冥

间的一切呢%

格!确实是是一个神奇极了的智慧形啊’

苏!你不信#请问”你是压根不信有这种匠人吗#或者”

你是否认为”这种万能的工匠在一种意义上说是能有的”在

另一种意义上说是不能有的呢#或者请问”你知道否”你自

己也能 (在某种意义上)制作出全部这些东西#

格!在什么意义上#

苏!这不难”方法十分多”也很快%你如果愿意拿一面

镜子到处照的话”你就能最快地做到这一点%你就能十分快

地制作出太阳和天空中的一切”很快地制作出大地和你自己”

以及别的动物&用具&植物和所有我们刚刚谈到的那种东西%

格!是的%可这是影子”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呀’

苏!很好”正巧你这话对我们的论证很有帮助%因为我

认为画家也属于这一类的制作者%是吗#

格!自然是的%

苏!可是我认为你会说”他的 (制作)不是真的制作%然

+** 理 想 国而画家也 !在某种意义上”制作一张床#是吗$

格%是的&他也是在制作床的影子#

苏%造床的木匠怎么样$你刚刚不是说过&他造的不是

我们承认其为真正的床者床的本质的形式或理念&而只是一

张具体特殊的床而已$

格%是的&我是曾经如此说的#

苏%那么&他假如不能制造事物的本质&那么他就不能

制造实在&而只能制造一种像实在 ’并不真是实在(的东西#

是吗$有人如果说&造床的木匠或其他任何手艺人造出的东

西是完全意义上的存在&这话就很可能是错的#是吗$

格%无论怎样&这终究不大可能是善于进行我们这类论

证法的人的观点#

苏%所以&有人如果说这种东西也不过是一种和真实比

较起来的暗淡的阴影#这话是不会使我们感到吃惊的#

格%我们是肯定不会惊讶的#

苏%那么&我们是否打算还用刚才这些事例来研究这个

摹仿者的本质呢$即&谁究竟是真正的摹仿者$

格%就请如此做吧)

苏%那么我们下面设有三种床&一种是自然的床&我想

我们大概得说它是神造的#或者&是什么别的造的吗$

格%我觉得不是什么其他造的#

苏%其次一种是木匠制造的床#

格%是的#

苏%别一种是画家画的床&对吗$

格%就算是吧#

理 想 国 ,+*苏!因此”造床匠#画家#神”是这三者制造这三种床$

格!是的”这三种人$

苏!神或是自己不愿或者是有某种力量迫使他不能制造

超过一个的自然床”所以就只造了一个本质的床”真正的床$

神从未造过两个或两个以上如此的床”它今后也永远不会再

有新的了$

格!为什么%

苏!因为”神假如只制造两张床”就会又有第三张出现”

那两个都以它的形式为自己的形式”结果就会这第三个是真

正的本质的床”另两个不是了$

格!很正确$

苏!所以”我觉得神由于知道这一点”并且希望自己成

为真实的床的真正制造者而不只是一个制造某一特定床的木

匠”他因此就只造了唯一的一张自然的床$

格!看来是的$

苏!那么我们将神叫做床之自然的创造者”可以吗%还

是称做什么别的好呢%

格!这个名称是肯定正确的”自然的床以及所有其他自

然的东西既然都是神的创造$

苏!木匠怎么样%我们可以将他叫做床的制造者吗%

格!行的$

苏!我们也能称画家为这类东西的创造者或制造者吗%

格!无论怎样都不可以$

苏!那么你认为他是床的什么呢%

格!我觉得”我们如果将画家叫做那两种人所造的东西

(’& 理 想 国的模仿者!应该是最合适的”

苏#很好”因此!你将和自然隔着两层的作品的制作者

称作模仿者$

格#的确”

苏#所以!既然悲剧诗人是模仿者!他就像所有其他的

模仿者一样!自然地和王者或真实隔着两层”

格#看起来是如此”

苏#那么!关于模仿者我们已经意见一致了”可是请你

告诉我!画家努力模仿的是哪一种事物$你认为是自然中的

每一事物自身还是工匠的制造品$

格#是工匠的作品”

苏#所以这是事物的真实还是事物的影像$%%这是需

要进一步明白的”

格#我不懂你的意思”

苏#我的意思如下所述#比如一张床!你从不同的角度

看它!从侧面或从前面或从别的角度看它!它都异于本身吗$

或者!它只是样子显得不同!别的事物也莫不如此!事实上

完全没有什么不同”是吗$

格#只是样子显得不一样!事实上没有任何区别”

苏#那么请下面研究的这个问题”画家在作关于每一事

物的画时!是在模仿事物实在的本身还是在模仿看似的样子

呢$这是对影像的模仿还是对真实的模仿呢$

格#是对影像的效仿”

苏#所以!模仿术和真实距离是很远的”而似乎这也正

是它之所以在只把握了事物的一小部分 &并且还是表像的一

理 想 国 )(’小部分!时就能制造任何事物的原因”例如#我们说一个画

家将给我们画一个鞋匠或木匠或别的什么工匠”他自己虽然

对这些技术都一窍不通#但是#如果他是个优秀的画家的话#

只要把他所画的例如木匠的肖像陈列得离观众有一定的距

离#他还是可以骗过小孩和一些笨人#让他们信以为真”

格$这话自然对的”

苏$我的朋友#我认为#在所有这类情况下#我们应当

都牢记下述这一点”当有人告诉我们说#他遇到过一个人#精

通一切技艺#懂得一切只有本行专家才专门懂得的其它事物#

没什么事物他不是晓得比任何别人都清楚的”听到这些话我

们必须告诉他说$%你是个头脑简单的人#看来遇到了魔术师

或巧于模仿的人#被他骗过了”你之所以认为他是万能的#乃

是因为你不能区别知识&无知和效仿”’

格$十分正确”

苏$那末我们下面必须考察悲剧诗人及其领袖荷马了”既

然我们听到有的人说#这些诗人知道一切技艺#知道一切与

善恶有关的人事#还知道神事”要知道#一般的读者是这样

想的$一个优秀的诗人要正确地描述事物#他就必须用知识

去创造#不然是不行的”我们对此必须想一想$这种读者是

否碰上了魔术师般的那种模仿者了(受了他们的骗#以致看

着他们的作品却不知道这些作品和真实隔着两层#是就算不

知真实也容易制造得出的呢 )因为他们的作品是影像而不是

真实!*或者#是否一般读者的话还是有点合理的#优秀的诗

人对自己描述的事物)许多读者觉得他们描述得非常好的!还

是有真知的呢*

-,+ 理 想 国格!我们一定要研究一下”

苏!那么#一个人假如既能造被模仿的东西#又能造影

像#你认为他真会热心献身于制造影像的工作#并拿此作为

自己的最高生活目标吗$

格!我不认为这样”

苏!我认为#他如果对自己模仿的事物有真知的话#他

是肯定宁可献身于真的东西而不愿献身于模仿的”他会热心

于制造许多出色的真的制品#留下来作为自己身后的纪念”他

会宁肯成为一个受称羡的对象#而不会热心于当一位称羡别

人的人的”

格!我赞成你的话”能这么做#他的荣誉和利益一定会

同样大的”

苏!所以我们不会要求荷马或任何其他诗人给我们解释

别的问题%我们不会问到!他们之中有谁是医生而不只是一

个 模仿医生说话的人#有哪个诗人 &无论古时的还是现时

的’曾经被听说帮助什么病人恢复过健康#象阿斯克勒比斯

一样#或者#他们曾传授医术给什么学生#像阿斯克勒比斯

传授门徒那样”我们不谈其他的技艺#不问他们这方面的问

题”我们只谈荷马所想谈论的那些最重大最美好的事情((

战争跟城邦治理问题)指挥问题和人的教育问题”我们让他

回答下述问题肯定是公道的!*亲爱的荷马#假如你虽然是我

们定义为模仿者的那种影像的制造者#但是离美德方面的真

实并不隔开两层#而是只相隔一层#而且能够知道怎样的教

育和训练能够让人在公私生活中变好或变坏#那么#请问!有

哪一个城邦是因为你而被治理好了的#比如斯巴达因为有莱

理 想 国 +,+库古!别的很多大小不等的城邦因为有别的立法者那样”有

哪一个城邦把自己的大治说成是由于你是他们的优秀立法

者!是你给他们造福的”意大利和西西里人曾经归功于哈朗

德斯!我们归功于梭伦#有谁曾经归功于你”$他荷马能答复

得出吗”

格%他是回答不出的我想#连荷马的崇拜者自己也不曾

有人说荷马是一个优秀立法者#

苏%那么!你曾经听说过荷马活着的时候有过什么战争

是在他指挥或赞划下打胜了的吗”

格%从没听说过#

苏%那么!正如能期望于一个长于实际工作的智者的!你

曾听说过荷马在技艺或其它实务方面有过多项精致的发明!

跟米利都的泰勒斯和斯库西亚的阿那哈尔息斯那样”

格%一项也没听说过#

苏%他如果从没担任过什么公职!那么!你有没有听说

过他创建过什么私人学校!在世的时候学生们乐于从游听教!

死后将一种荷马楷模传给后人!正如毕达哥拉斯那样”毕达

哥拉斯本人曾为此而受到特别的崇敬!而他的继承者时至今

日还将一种生活方式叫做 &毕达哥拉斯楷模$!并因此而显得

优越#荷马也这样吗”

格%从没听过这类事#苏格拉底啊!要知道!荷马的学

生克里昂夫洛斯作为荷马教育的一个标本!或者甚至比自己

的名字还更可笑呢!关于荷马的传说如果可靠的话#据传说

他于荷马在世时就轻视他#

苏%是有这个传说的#但是!格劳孔啊!荷马如果真能

)(’ 理 想 国教育人提高人的品德!他确实有真知识而不是只有模仿术的

话!我想就会有许多青年跟他学习!敬他爱他了”你说对吗#

既然阿布德拉的普罗塔戈拉$开奥斯的普洛蒂卡斯和许多别

的智者能以私人教学让自己的同时代人深信!如果人们不受

智者的教育!就不能管好家务治好国家%他们依靠这种智慧

赢得了深深的热爱!以致他们的学生只差一点没把他们顶在

自己的肩上走路了”同样道理!荷马要是真能帮助自己的同

时代人得到美德!人们还能让他 &或赫西俄德’流离颠沛!卖

唱为生吗#人们会依依难舍!将他看得胜过黄金!强留他住

在自己家里的”假设挽留不住!那么!不管他到哪里!人们

也会随侍到那里!直到充分地得到了他的教育为止的”你说

我的这些想法正确吗#

格(苏格拉底啊!我觉得你的话绝对正确”

苏(因此我们是不是可以肯定下来(自荷马以来所有的

诗人都只是美德或自己制造的其它东西的影像的模仿者!他

们完全不知道真实#这正象我们刚才说的!画家本人虽然对

鞋匠的手艺一无所知!可是能画出象是鞋匠的人来!只要他

们自己以及那些又知道凭形状和颜色判断事物的观众觉得像

鞋匠就行了”不对吗#

格(正是的”

苏(同样地!我认为我们要说!虽然诗人除了模仿技巧

而外一无所知!可他能以语词为手段出色地描绘各种技术!当

他用音步$韵律和曲调无论谈论制鞋$指挥战争还是其他的

什么时!听众由于和他一样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只知道通

过词语认识事物!因而老是认为他描绘得再好没有了”所以

理 想 国 +*)这些音乐性的成分所造成的诗的魅力是巨大的!如果减去了

诗的音乐色彩”将它变成了平淡无奇的散文”我想你是知道

的”诗人的语言将变成个什么样子#我想你已经注意过这些

了#

格$是的”我已留意过了#

苏$它们就像一些并不是生得真美”只是因为年轻而显

得好看的面孔”如今青春一过”容华尽失似的#

格$确实如这样#

苏$请再考虑下面这个问题$影像的创造者”亦就是模

仿者”我们说是全然不知实在而只知事物外面的#是如此吗%

格$是的#

苏$让我们将这个问题说完整了”不要半途而废#

格$请继续讲下去吧#

苏$我们说”画家能画马缰及嚼子吧%

格$对#

苏$可是”能制造这些东西的是皮匠和铜匠吗%

格$当然#

苏$画家知道缰绳和嚼子应该是怎样的吗%也许”甚至

制造这些东西的皮鞋和铜匠本也不知道”而只有明白使用这

些东西的骑者才知道这一点吧%

格$完全没错#

苏$我们可不能这样说”这是一个放之一切事物而皆准

的道理呢%

格$什么意思%

苏$我意思是说$不管谈到什么事物都有三种技术$制

(’& 理 想 国造者的技术!使用者的技术和模仿者的技术”是吧#

格$是的%

苏$于是一切生物!器具和行为的至善!美与正确不都

只和使用&&作为人与自然创造一切的目的&&有关吗#

格$是如此的%

苏$所以”完全必然的是$任何事物的使用者乃是对它

最有经验的”使用者把使用中看到的该事物的性能好坏通报

给制造者%比如吹奏长笛的人报告制造长笛的人”各种各样

的长笛在演奏中表现出来的性能如何”并吩咐制造怎样的一

种”制造者则照他的吩咐去制造%

格$显然是%

苏$于是”一种人知道并报告关于笛子的优劣”另一种

人信任他”按照他的要求去制造%

格$对%

苏$所以”制造者对这种乐器的优劣能有正确的信念

’这是在和对乐器有真知的人交流中”在只得听从他的意见时

的信念(“而使用者则对它能有知识%

格$确实是的%

苏$模仿者关于自己描画的事物之是不是美与正确”能

有从经验与使用中得来的真知吗#或他能有在与有真知的人

不可少的交往中因为听从了后者关于正确制造的要求之后得

到的正确意见吗#

格$都不会有%

苏$那么”模仿者关于自己模仿得优还是差”就既无知

识也没有正确意见了%

理 想 国 +*)格!很明显是的”

苏!所以诗人作为一种模仿者#关于他所创作的东西的

智慧便是最美的了”

格!一点都不错”

苏!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创作的东西是优是劣#他还是照

样继续模仿下去”如此看来#他所模仿的东西对于一无所知

的群众来说还是美的”

格!还能不是如此吗$

苏!看来我们已经充分地取得了如下的一相同意见!效

仿者对于自己模仿的东西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知识”模仿仅

是一种游戏#是不能当真的”想当悲剧作家的诗人#不管是

用抑扬格还是用史诗格写作的#特别其都只能是模仿者”

格!肯定是的”

苏!说真的#模仿不是和隔真理两层的第三级东西相关

联的吗$

格!是的”

苏!另#效仿是人的哪一部分的能力$

格!我不懂你的含意”

苏!我的意思是说!一个一样大小的东西远看和近看在

人的眼睛里显得不一样大”

格!是不同样的”

苏!同一事物在水里看和不在水里看曲直是不一样的”因

为同样的视觉错误同一事物外表面的凹凸看起来也是不同

的”并且显然#我们的心灵里有种种诸如此类的混乱”绘画

之所以能发挥其魅力正是利用了我们本性中的这一弱点#魔

’&% 理 想 国术师和许多别的诸如此类的艺人也是利用了我们的这个弱

点!

格”真的!

苏”数#量和称不是已经被证明为对这些弱点的最幸福

的补救行为吗$它们不是可以帮助克服 %好像大或小&’%好

像多或少&和 %好像轻或重&对我们心灵的主宰’代替之以

数过的数#量过的大小和称量过的轻重的主宰的吗$

格”显然是!

苏”这些计量活动都是心灵理性部分的工作!

格”是此部分的一些工作!

苏”可是’当它计量了并指出了某些事物比别的事物

%大些&或 %小些&或 %相等&时’常常又同时看上去似乎反

着!

格”是的!

苏”可是我们不是说过吗”我们的同一部分对同一事物

同时持相反的两种看法是不能准许的$

格”我们的话是正确的!

苏”心灵的那个与计量有相反意见的部分’与那个与计

量相同的部分不可能是同一个部分!

格”当然不会是!

苏”信赖度量与计算的那个部分应该是心灵的最好的部

分!

格”肯定是的!

苏”所以与之相反的那个部分应属于我们心灵的最坏部

分!

理 想 国 )((格!必然的”

苏!所以这就是我们当初说下面这些话时想取得一致的

结论”我们当初曾经说#绘画以及一般的模仿艺术#在进行

自己的工作时是在创造远离真实的作品#是在和我们心灵中

的那个远离理性的部分交往#不拿健康与真理为目的地在向

它学习”

格!肯定是的”

苏!所以#效仿术乃是低贱的父母所生的低贱的孩子”

格!看来是的”

苏!这个道理只适用于眼睛看的事物呢#还是也适用于

耳朵听的事物#适合于我们所称做的诗歌呢$

格!大约也适用于听方面的事物”

苏!让我们别仅相信根据绘画而得出的 %大概&#接着让

我们来考察一下从事模仿的诗歌所打动的那个心灵部分#看

看这是心灵的低贱部分还是祟高部分”

格!必须如此”

苏!那么让我们如此说吧!诗的模仿术模仿行为着’’

或被迫或自愿地’’的人#以及#作为这些行为的后果#他

们交了好运或恶运 (设想的)#并感受到了苦或乐”除此之外

还有什么别的吗$

格!没有别的了”

苏!在所有这些感受里#人的心灵是统一的呢#或者还

是#正象在看的方面#对同一的事物一个人自身内能在同时

有分歧和相反的意见一样#在行为方面一个人内部也是能有

分歧和自我冲突的呢$不过我想起来了!在这点上我们现在

+** 理 想 国没有必要再寻求一致了!因为前面讨论时我们已经充分地取

得了一致意见”在任何时候我们的心灵都是充满很多这类冲

突的!

格”对!

苏”对是对!不过#那时说漏了的#现在我想必须提出

来了!

格”漏了什么$

苏”一个优秀的人物#当他不幸交上了恶运#比如丧失

了儿子或别的什么心爱的东西时#我们前面不是说过吗#他

会比别人更容易忍受得住的!

格”显然的!

苏”现在让我们来考虑这样一个问题”这是因为他不认

为痛苦呢#还是说#他不可能不觉得痛苦#只是因为他对痛

苦可以有某类节制呢$

格”后一种说法比较正确!

苏”关于他#现在我请问你这样一个问题”你觉得他在

哪一种场合更倾向于克制自己的悲痛呢#是当着别人的面还

是在独处时$

格”在别人面前他要抑制得多!

苏”可是当他独处时#他就会让自己说出许多怕被人听

到的话#我想#做出许多不愿被别人看到的事来的!

格”是如此!

苏”使他克制的是理性与法律#怂恿他对悲伤让步的是

纯情感自身!不是吗$

格”是的!

理 想 国 ’&%苏!在一个人身上同时有关同一事物有两种相反的势力

表现出来”我们觉得这表明”他身上必定存在着两种成分#

格!显然是#

苏!其中之一打算在法律指导它的时候听从法律的指引#

不是吗$

格!请作进一步的阐述#

苏!法律会以某种方式告知!遇到不幸时尽可能保持冷

静而不急躁诉苦”是最好的#因为”这类事情的好坏是不得

而知的%不作克制也无济于事%人世生活中的事情本也没有

什么值得太重视的%何况悲痛也只能阻碍我们在这种情况下

尽可能快地取得我们所需要的帮助&

格!你指的什么帮助呢$

苏! 周密地思考所发生的事儿呀&就如同在 ’掷骰子

时(骰子落下后决定对掷出的点数怎么办那样”根据理性的

指示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应该是最善之道#我们肯定不能似小

孩子受了伤那样”在啼哭中浪费时间”而不去训练自己心灵

养成习惯!尽快地设法治伤救死”以求解除痛苦#

格!这确实是面临不幸时处置不幸的最善之道#

苏!所以我们说”我们的最善部分是愿意遵从理性指导

的#

格!当然如此#

苏!所以”我们不是也要说”一味引导我们回忆受苦和

只知悲叹而不能充分地得到那种帮助的那个部分”是我们的

没理性的无益的部分”是怯懦的伙伴$

格!是的”我们应当这么说#

+*) 理 想 国苏!所以”我们的那个不冷静的部分给模仿提供了各式

各样大量的材料#而那个理智的平静的精神状态”因为它差

不多是永远不变的”所以是不容易模仿的”模仿起来也是不

容易看懂的”尤其不是涌到剧场里来的那一大帮杂七杂八的

人所容易了解的#因为被模仿的是一种他们所不熟悉的感情#

格!绝对的#

苏!很明显”从事模仿的诗人本质上不是模仿心灵的这

个善的部分的”他的技巧也不是为了让这个部分高兴的”他

要是要赢得广大观众好评的话#他本质上是和暴躁的多变的

性格联系的”因为这容易模仿#

格!这是十分显然的#

苏!到此”我们已可以把诗人捉住”把他和画家放在并

排了#这是非常公正的#因为像画家一样”诗人的创作是真

实性很低的$因为像画家一样”他的创作是和心灵的低贱部

分打交道的#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拒绝让诗人进入治理良好

的城邦#因为他的作用是培育%激励和加强心灵的低贱部分

毁坏理性部分”就像在一个城邦里把政治权力交给坏人”让

他们去危害好人一样#我们同样要说”模仿的诗人还在每个

人的心灵里建立起一个非善的政治制度”通过制造一个远离

实在的影像”通过讨好那个无法辨别大和小”把同一事物一

会儿说大一会儿又说小的无理性部分#

格!的确是的#

苏!可是”我们还没有控告诗歌的最大罪状呢#甚至它

有一种能腐蚀最优秀人物 &很少例外’的力量呢#这是十分

可怕的#

理 想 国 *)(格!它如果真有这样的力量”的确是很可怕的#

苏!请听我说#当我们听荷马或某一悲剧诗人模仿某一

英雄受苦”长久地悲叹或吟唱”捶打自己的胸膛”你知道”这

时哪怕是我们中的最杰出人物也会喜欢它”同情地热切地听

着”听入了迷的#我们会称赞一个能用这种手段最有力地打

动我们情感的诗人是一个杰出的诗人的#

格!我知道”是如此#

苏!可是”当我们在自己的生活中遇到了不幸时”我们

就会反过来”你也知道”以能忍耐能保持平静而自豪”相信

这才是一个男子汉的品行”相信以往在剧场上所称道的那种

行为乃是一种妇道人的行为#

格!是的”我也懂这个#

苏!那么”当我们看着舞台上的那种性格$$我们羞于

看到自己如那样的”$$而称颂时”你认为这种称赞真的正

确吗%我们喜欢并称赞这种性格而并不厌恶它”如此做是有

道理的吗%

格!说真的”看来没道理#

苏!尤其是你假如这样来思考这个问题的话#

格!怎样思考%

苏!请你作以下的思考#舞台演出时诗人是在满足和迎

合我们心灵的那个 &在我们自己遭到不幸时被强行压抑的”’

本性渴望痛哭流涕以求发泄的部分#可我们天性最优秀的那

个部分”因未能受到理性或习惯应该有的教育”放松了对哭

诉的监督#道理是!它是在看别人的苦难”而赞美和怜悯别

人$$一个宣扬自己的美德而又表演出极端苦痛的人$$是

()( 理 想 国没什么可耻的!另外”它认为自己得到的这个快乐肯定是件

好事”它是一定不会同意因反对全部的诗歌而使这种快乐一

起失去的!因为没有多少人能想到”替别人设身处地的感受

将不可避免地影响我们为自己的感受”在那样的场合养肥了

的怜悯之情”到我们自己受苦时就不容易被压服了!

格#非常正确!

苏#关于怜悯的这个论证法不也适用于喜剧的笑吗$你

虽然自己本来是羞于插科打诨的”但是在看喜剧表演或在日

常谈话中听到滑稽笑话时”你不会嫌它粗俗反而觉得非常快

乐!这和怜悯别人的苦难不是一回事吗$因为这里是相同地”

由于你的理性担心你被人家看作小丑”因而在你跃跃欲试时

克制了的你的那个说笑本能”在剧场上你任由其自便了”它

的面皮愈磨愈厚了!于是你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在私人生活中

变成为了一个爱插科打诨的人了!

格#确实是的!

苏#爱情和愤怒”和心灵的其它各种各样的欲望和苦乐

%%我们说它们是和我们的一切行动同在的%%诗歌在模仿

这些情感时对我们所起的作用也是如此的!在我们应当让这

些情感干枯而死时诗歌却给它们浇水施肥!在我们应当统治

它们”我们以便能生活得更美好更幸福而不是更坏更可悲时”

诗歌却使它们确立起了对我们的统治!

格#我无任何异议!

苏#所以”格劳孔啊”当你遇见赞颂荷马的人”听到他

们说荷马是希腊的教育者”在管理人们生活和教育方面”我

们应当学习他”我们应该按照他的教导来安排我们的整体活

理 想 国 (’&动!这时!你必须爱护和尊重说这种话的人”因为他们的认

识水平就这么高”你还要对他们承认!荷马确是最高明的诗

人和第一个悲剧家”但是你自己应当知道!我们实际上是只

许可歌颂神明的赞美好人的颂诗进入我们城邦的”如果你越

过了这个界限!放进了甜蜜的抒情诗和史诗!那时候快乐和

痛苦就要代替公认为至善之道的法律和理性原则就成为你们

的管理了”

格#非常正确”

苏#到此为止!让我们结束重新讨论诗歌以及进一步申

述理由的工作吧”我们的申述是#诗的特点既然是这样!我

们当初把诗逐出我们国家的确是有充分理由的”是论证的结

果让我们这样做的”为了阻止它怪我们简单粗暴!让我们再

告诉它!哲学和诗歌的争吵是古已有之的”比如!什么 $对

着主人狂吠的喜欢叫的狗%&什么 $统治饱学之士的群盲%&什

么 $痴人瞎扯中的大人物%&什么 $缜密地思考自己贫穷的

人%!以及无数别的说法都是这方面的证据”我们然而仍然申

明#如果为娱乐而写作的诗歌和戏剧能有理由证实!任一个

管理良好的城邦里是需要它们的!我们会十分高兴接纳它”因

为我们自己也能感觉到它对我们的诱惑力”可是背弃看来是

真理的东西是有罪的”我的朋友!你这样说是吗’你自己没

有感觉到它的诱惑力吗!特别是当荷马本人在进行蛊惑你的

时候’

格#确实是的”

苏#那么!当诗已经申辩了自己的理由!或用抒情诗格

或用别的什么格律((它能公正地从流放中回来吗’

+*) 理 想 国格!自然可以”

苏!大约我们也要许可诗的拥护者##他们自己不是诗

人只是诗的爱好者##用无韵的散文申述理由$说明诗歌不

仅是令人愉快的$并且是对有秩序的管理和人们的全部生活

有益的”我们也要善意地倾听他们的辩护$因为$他们如果

能说明诗歌不仅能令人愉快而且也有益$我们就能清楚地知

道诗对我们是有利的了”

格!我们如何才能有好处呢%

苏!不过$我的好朋友$他们如果说不出理由来$我们

也只好如那种发觉爱情对自己不利时即冲破情网##不管这

样做有多么不容易##的恋人一样了”我们虽然受了我们美

好制度的教育已养成了对这种诗歌的热爱$因而我们十分乐

意能听到他们提出尽可能有力的理由来证明诗的善与真”可

是$他们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们就要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一

遍自己的理由$作为抵制诗之魅力的咒语真言$以防止自己

堕入众人的那种幼稚的爱中去了”我们已知道$我们一定不

能太仔细认真地把诗歌当成一种有真理作依据的正经事物看

待”我们还要警告诗的听众$小心它对心灵制度的不良影响$

他们让听从我们提出的对诗的看法才好”

格!我完全同意”

苏!亲爱的格劳孔$这场斗争是重大的”其重要性程度

大大超出了我们的想像”它是决定一个人善恶的关键”所以$

不能让荣誉&财富&权力$也不能让诗歌诱使我们漫不经心

地对待正义和一切美德”

格!按我们所作的论证$我同意你的这个结论”并且我

理 想 国 )(’想别的人也会赞同你的话的!

苏”可是#我们还没有论述至善所能赢得的最大报酬和

奖励呢#你知道!

格”你指的肯定是一个无法想像的大东西#还有什么别

的比我们讲过的东西如果大的话!

苏”在一段短短的时间里如何能产生什么真正大的东西

呀$因为一个人从小到老一生的时间和时间总体相比一定还

是非常小的!

格”是的#无法产生任何大东西的!

苏”那么怎么样%你觉得一个不朽的事物应当和这么短

的一段时间相关#而不跟总的时间相关吗%

格”我觉得它应和总的时间有关联!但是这个不朽的事

物你指的是什么呢%

苏”你不知道我们的灵魂是不朽不灭的%

格”&惊讶地看着苏格拉底’”天哪#我真的不知道#可

是#你打算如此地主张么%

苏”是的#我应当这样主张!我想你也应当这样主张!这

没什么难的!

格”这在我是很难的!可是我还是乐意听你说一说这个

不难的主张!

苏”请听我说吧!

格”只管说吧!

苏”你使用 (善)*(恶)这两个术语吗%

格”我用!

苏”你对它们的理解跟我一样吗%

-,+ 理 想 国格!怎么理解”

苏!一切能保存并有助益的是善#一切能毁灭能破坏的

是恶$

格!我赞同$

苏!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每一种事物都有其特有的善

与恶#例如眼睛的发炎#整个身体的疾病#树木的枯朽#粮

食的霉烂#铜铁的生锈”照我看#事实上一切事物都有其与

生俱来的恶或病#你说是不是”

格!是的$

苏!那么#当一种恶生到一个事物上去时#它不就让这

事物整个儿地也变恶而最终消灭吗”

格!当然$

苏!那么#是每一事物特有的恶或病毁灭该事物$它假

如不能毁灭该事物#也就不再有别的什么能毁坏它了$因为

善是无疑永不毁灭什么事物的#而既不善也不恶的 %中&也

是不会毁灭任何事物的$

格!显而易见不能$

苏!那么#我们如果发现什么东西#虽有损它的恶#但

不能使它崩解灭亡#我们就可以知道#具有这种天赋素质的

事物必定是无法毁灭的$对吗”

格!看来是这样的$

苏!因此#怎么样”有没有让心灵恶的东西呢”

格!的确有$我们刚刚所列述的一切!不正义’无节制’

无知’懦弱都是$

苏!其中任何一个都崩解和毁灭心灵吗”请注意不要想

理 想 国 *)(错了!别说!一个不正义的愚人在做坏事时被捉住了!这是

被不正义消毁了”#不正义是心灵特有的恶”$我们还是宁可

说%正象削弱和毁灭身体使它终至不再成其为身体的是身体

特有的恶 #它是疾病$!同样!在所有我们所列举的例子里!

生到一个东西上并留存在那个事物里起毁灭它的作用!从而

让它不再成其为该事物的!是特有的恶”是这样吗&

格%是如此”

苏%那么!来吧!让我们也如此来讨论心灵”不正义和

其它内在的恶!能通过内在和长上去的途径以破坏毁灭心灵!

直到使它死亡使它和肉体分开吗&

格%无论如何都不能”

苏%可是!认为一个事物能被别的事物的恶所毁灭!它

自身的恶不毁灭它’’这类念头肯定是没有道理的”

格%是无道理的”

苏%格劳孔啊!请注意!因为!我们不会以为如下的说

法是确当的%人的身体被食物的恶’’无论是发霉还是腐烂!

还是其他的什么’’所毁灭”虽然当食物的恶在人体里造成

人体的毛病时!我们会说身体 (因为)这些食物而 (被)它

自己的恶!即疾病所毁灭!可是我们不会永远认为身体 #作

为一物$可能被食物 #作为另一物$的恶!一个外来的恶

#没造成身体的疾病$所毁灭”

格%你的话很对”

苏%同样道理!假如说肉体的恶不能在灵魂里造成灵魂

的恶!我们就永远不能相信!灵魂能被一个外来的恶 #离开

灵魂本身的恶$所灭亡!就是一事物被它事物的恶所消亡”

,+* 理 想 国格!这是十分合理的”

苏!所以#我们必须批驳下述论点#指出它的错误”或

者#如不去驳斥它#我们也必须永远坚持!热病或别的什么

病#刀杀或碎尸万段能使灵魂灭亡$$这说法看来也不似有

更多的理由#除非有人能证明#灵魂能因肉体的这些遭受而

变得更不正义或者更恶”我们无法承认#无论灵魂还是别的

什么能因有别的事物的恶和它同在 %没有它自己的恶&而被

灭亡的”

格!无论怎样#不会有人能证明#一个临死的人的灵魂

能因死亡而变得更加不正当的了”

苏!可是#如果有人胆敢固执这个论点#为了避免被迫

走上承认

魂不朽#他说!一个临死的

人是变得更恶更不正

义的”这时我们将仍然主张!他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不正

义对于不正义者是致命的#就像疾病致死一样”假如不正义

天然能杀死不正义的人#那么染上不正义的人就会死于不正

义#不正义较少的人会死得比较慢了#最不正义者就会死得

最快”但是当前事实上#不正义者不是死于不正义#而是因

为干坏事死于别人所施加的惩罚”

格!确实是的”如果不正义对于不正义者是致命的#结

果 它就不会显得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了#因为它 %如果这样

就&会是一个能除恶的东西了”我倒宁肯认为#它将表明正

好相反#表明它是一个 %只要可能就&会杀死别人的东西#是

一个的确能令不正义者活着的东西”$$不光使他活着#并

且#我认为#还能给他以充沛的精力#随着它和致命分离”

苏!你说得非常对”特有的病如果和特有的恶不能杀死

理 想 国 )((和毁灭灵魂!那么!本来就是用以毁灭别的东西的恶就更不

能毁灭灵魂或任何其它事物了!除了毁灭它专毁灭的那个东

西之外”

格#显然是更加不能了”

苏#既然任何恶$$无论特有的还是外来的$$都无法

毁灭它!可见!它必定是永恒存在的”既然是永恒存在的!就

肯定是不朽的”

格#肯定是不朽的”

苏#这一点至此让我们就这样定下来吧”这一点如果定

下来了!那么你就会看到!灵魂永远就是这些”灵魂既不会

减少!因为其中没有一个能灭亡”同样!也不会有增加”因

为!假如不朽事物能增加!你知道!必定就要有事物从可朽

者变为不可朽者了!结果就全都可以不朽了”

格#你说得对”

苏#我们肯定不能有这个念头!因为它是理性所不能许

可的”我们也一定不能相信!灵魂实实在在本质上是这样一

种事物#它内部有很多的不同%不像和矛盾”

格#我该怎样解释你这话呢&

苏#如果一个事物是由多种部分合成而又不是最好地组

织在一起的!像我们现在看到灵魂的情况那样的话!它要不

朽是不容易的”

格#显然确实是不容易的”

苏#所以!刚才的论证以及其它的论证大概已使我们不

得不承认灵魂不死了”但是!为了认识灵魂的真相!我们一

定不能跟现在这样!在有肉体或其它的恶和它混在一起的情

)(’ 理 想 国形下观察它!我们必须靠理性的帮助”充分地细看它在纯净

状况下是什么样的!之后你将发现它要美得多”正义和不正

义以及我们刚才讨论过的一切也将被辨别得更清楚!不过”我

们虽然刚刚已经讲了灵魂目前被看到的 #真实$状况”但是

我们所看见的还是像海神格劳卡斯像一样”它的本相并非可

以一望而知那么容易看明白的”就像海神的本相已不容易看

清一样%他原来肢体的各部分已被海水多年浸泡冲刷得断离

碎散”身上又盖上了一层贝壳&海草和石块之类”以致于本

相尽失”看上去倒更像一个怪物!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灵魂

被无数的恶糟蹋成的样子!格劳孔啊”我们把目光必须转向

别处!

格%何处’

苏%它的爱智部分!请设想一下”它凭着和不朽&神圣&

永恒事物之间的近亲关系”能让自己和它们之间的交往&对

它们的理解经历多长的时间!再请设想一下”它如果能完全

听从这力量的推动”并从目前沉没的海洋中升起”它假如能

除去身上的石块和贝壳((因为它是靠这些被人们认为能带

来快乐的尘世俗物过日子的”身上所以裹满了大量野蛮的尘

俗之物!((它能变成个什么样子!这时人们大概就能看得

见灵魂的真相了”无论它的形式是复杂的还是单一的还是其

他的什么可能样的!不过”到此关于灵魂在人世生活中的感

受和形式”我看我们已描述得十分清楚了!

格%的确是的!

苏%因此”我们已满足了论证的其它要求!我们没有祈

求正义的报酬和美名”如同你们说赫西俄德和荷马所做的那

理 想 国 +*)样!但是我们已经证明了!正义本身就是最有益于灵魂自身

的”为人应该正义!无论他有无古各斯的戒指!还有哈得斯

的隐身帽”

格#你的话很正确”

苏#因此!格劳孔!我们如果现在将所有各种各样的报

酬给予正义和其它美德!让人们因存正义和美德在生前和死

后从人和神的手里得到它们!对这还能再有什么反对意见吗$

格#再也不会有了”

苏#那么!你肯将在讨论中借去的东西还给我吗$

格#那指得什么呢$

苏#我曾经许可你们说!正义者被认为不正义!而不正

义者被认为正义”因为那时你们认为#这些事虽然事实上瞒

不过神和人!可是!为了讨论的目的!还是应当作出让步!以

便判明真正的正义和真正的不正义”你不记得了吗$

格#要赖是不公平”

苏#正义与不正义既已判明!我要求你将正义从人神处

得来的荣誉归还给正义!我要求我们一致同意它被如此地想!

以便相信它能够将因被认为正义而赢得的奖品搜集起来交给

有正义的人!既然我们的讨论已经证明它能把来自善的利益

赠给那些真正探求并且得到了它的人而不欺骗他们”

格#这是个很正当的要求”

苏#那么!神实际上不是不知道正义者或不正义者的性

质”%%这不是你要归还的第一件吗$

格#我们把这个归还”

苏#既然他们是瞒不了的!那么!一种人将是神所爱的!

&’& 理 想 国另一种人将是神所憎恨的!””我们一开始就对此曾经取得

过一致意见!

格#是这样!

苏#对$我们要一致相信#来自神的一切都将最大可能

地造福于神所爱的人$他除非因有前世的罪孽必须受某种惩

罚!是吧%

格#显然是!

苏#所以我们必须深信$一个正义的人无论陷入贫困&疾

病$还是遭到别的什么不幸$最后都将证明$由于这些不幸

对他 ’无论活着的时候还是死后(都是好事!由于一个愿意

并且热切地追求正义的人$在人力所及的范围内实践神一般

的美德$这样的人是神一定永远不会忽视的!

格#既然这种人如神一样$理应不会被神所忽视!

苏#关于不正义的人我们不是应该有相反的想法吗%

格#显而易见!

苏#所以$这些就是神赐给正义者的胜利奖品!

格#至少我认为是如此!

苏#可是一个正义者从人间得到什么呢%应当如果讲真

实$情况不是如下述这样吗%狡猾而不正义的人很象那种在

前一半跑道上跑得很快$可是在后一半就不行了的赛跑运动

员!是吗%他们起跑很快$但到最后精疲力竭$跑完时遭到

嘘骂嘲笑$得不到奖品!真正的运动员能够跑到终点$拿到

奖品夺得花冠!正义者的结局不也总是这样吗#他的每个行

动&他和别人的交往$和他的一生$到最后他老是能从人们

那里得到光荣取得奖品的%

理 想 国 +*)格!的确是的”

苏!所以#你允许我把过去你们说是不正义者的那些益

处现在归还给正义者吗$因我要说#正义者随着年龄的增长#

只要愿意#就能治理自己的国家#要跟谁结婚就可以跟谁结

婚#要跟谁攀儿女亲家就可以跟谁攀亲家#还有你们曾经说

成是不正义者的#现在我说为是正义者的一切好处”我还要

说到不正义者”他们即使年轻时没有被人看破#但大多数到

了人生的最后会被捉住受到嘲弄#他们的老年将过得很凄冷#

受到外国人和本国同胞的唾骂”他们将遭到鞭笞#受到所有

你正确地称之为野蛮的那些处罚#还有拷问%烙印”他们所

遭受的一切请你假设自己已全听我说过了”可是#请你考虑

一下#要不要注意听我说完它”

格!当然要”因为你说的话是公正的”

苏!这些就是正义者活着的时候从神和别人处得到的薪

俸%奖品和馈赠 &除正义本身赐予的福利而外’”

格!这是一些美好的信赖的报酬”

苏!可是这些东西和死后等着正义者和不正义者的东西

比较起来#在数上和量上就都又算不上什么了”你们必须听

听关于这两种人的一个故事#每一种人以便都能得到我们的

论证认为应属于他的

(

(

部罪有应得”

格!请讲吧”比这更让我高兴听的事情是不多的”

苏!我要讲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勇士的故事#但不像奥

德修斯对阿尔刻诺斯讲的那么长”这个勇士名叫厄洛斯#是

阿尔米纽斯之子#出身潘菲里亚种族”在一次战斗中他被杀

身死”死之后第十天尸体被找到运回家去”第十二天举行葬

+*) 理 想 国礼!当他被放在火葬堆时竟然复活了!复活后他讲述了自己

在另一个世界所看到的情景!他说”当他的灵魂离开躯体后”

便跟大伙的鬼魂结伴前行!他们来到了一个奇异的地方!这

里地上有两个并排的洞口!跟它们正对着的”天上也有两个

洞口!法官们就坐在天地之间!他们每判决一个人”正义的

便吩咐打右边升天”胸前贴着判决证书#不正义的便命令他

从左边下地”背上带着表明其生前所为所作的标记!厄洛斯

说”当他自己靠近时”法官却派给他一个传递消息给人类的

任务”要他把那个世界的事情告诉人类”告诉他仔细听仔细

看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于是见到”判决通过后鬼魂纷纷离开”

有的走上天的洞口有的走下地的洞口!同时也有鬼魂从另一

地洞口上来”风尘仆仆”样子污秽”也有鬼魂从另一天洞口

下来”干净纯洁!不断到来的鬼魂看上去都像是经过了艰难

的长途跋涉”现在欣然来到一片草场”搭下帐篷打算过节样

的!他们熟人相逢”互致问候!来自地下的询问对方在天上

的情况”来自天上的询问对方在地下的情况!他们互相叙说

自己的经历!地下来的人诉说着自己在地下行程中 $一趟就

是一千年%遭遇的痛苦和看到的事情!他们一边说一边悲叹

痛哭!天上来的人则叙述他们看到天上的不寻常的美和幸福

快乐!格劳孔啊”所有这些通通说出来得花我们许多时间!简

而言之”厄洛斯告诉人们说”生前一个人对别人做过的坏事”

死后每一件都要受到十倍报应!也就是说每百年受罚一次”人

以一百年算作一世”因此受到的惩罚就十倍于罪恶!举例说”

一个人假设曾造成过许多人的死亡”或曾在战争中投敌”致

使别人成了战俘奴隶”或参与过什么别的罪恶勾当”他必须

理 想 国 (’&为每一件罪恶受十倍的苦难以作报应!同样”一个人如果做

过好事”为了公正#虔诚”他也会得到十倍的报酬!厄洛斯

还说到了出生不久就死了的或只活了很短时间就死了的婴

儿”但这些不值得我再复述!厄洛斯还叙述了崇拜神灵孝敬

父母的人受到的支付的劳费更多”亵渎神灵忤逆父母谋害人

命的人受到的惩罚也更大!比如他告诉人们说”他亲目所睹”

有人问 $阿尔蒂阿依俄斯大王在哪里%&这个阿尔蒂阿依俄斯

正好是此前整整一千年的潘菲里亚某一城邦的暴君!听人说”

他曾杀死自己年老的父亲和自己的哥哥”还做过很多别的邪

恶的事情!因此回答这一问话的人说’$他没来这里”大概也

不会来这里了!因为下述这事的确是我们所曾遇见过的可怕

事情之一!当我们走到洞口即将出洞”受苦也已到头时”忽

然看见了他”还有其他一些人!他们几乎大部分是暴君”虽

然有少数属于私人生活上犯了大罪的!当他们这种人想到自

己终于将通过洞口而出时”洞口是不会接受的!凡罪不容赦

的或还没受够惩罚的人要想出洞”洞口就会发出吼声!有一

些样子凶恶的人守在洞旁”他们能听懂吼声!于是他们把有

些人捉起来带走!而像阿尔蒂阿依俄斯那样的一些人”他们

则把他们捆住手脚头颈”丢到地上”剥他们的皮”用荆条抽

打!在路边上拖!同时将这些人为什么受这种折磨的缘由”以

及还要被抛入塔尔塔洛斯地牢的事告知不时从旁边走过的人

们!&他说”那时他们虽然碰见过很多各式各样可怕的事情”

但是最可怕的还是担心自己想出去时听到洞口发出吼叫!要

是走出来没有吼声”就最庆幸不过了!审判和惩罚就如上述”

给正义者的报酬与此相反!可是一批又一批的人在草场上住

*)( 理 想 国满了七天!到第八天上就被要求动身继续上路”走了四天他

们来到一个地方”他们从这儿看得见一根笔直的光柱!自上

而下贯通天地!颜色像虹!可比虹更明亮更纯净”又走了一

天他们到了光柱所在地”他们在那里在光柱中间看见有自天

而降的光线的顶端”这光柱是诸天的枢纽!像海船的龙骨!将

整个旋转的碗形圆拱维系在一起”推动所有球形天体运转的

那个 #必然$之纺锤吊挂在光线的末端”光柱和它上端的挂

钩是好铁的!圆拱是好铁和别的物质合金的”圆拱的特征如

下%它的形状如人间的圆拱!可是照厄洛斯的描述!我们必

须想像最外边的是一个中空的大圆拱”由外至内第二个拱比

第一个小!正好能放置其中”第二个中间也是空的!空处正

好可以置入第三个”第三个里面置入第四个!如此等等!直

到最后第八个!一共像大小相套的一套碗”因为所有八个碗

形拱彼此内面和外面相契合!从上面看去它们的边缘都呈圆

形!合起来所以在光柱的周围形成一个单一的圆拱连续面!光

柱笔直穿过第八个碗拱的中心”最外层那个碗拱的碗边最宽!

碗边次宽的是第六个!仍次是第四个&第八个&第七个&第

五个&第三个!最窄的是第二个”最外层的那个碗的边颜色

多种多样’第七条边最亮’第八条边反射第七条的亮光!颜

色同它一样’第二条和第五条边颜色彼此相同!但比前两者

黄些’第三条边颜色最白’第四条边略红’第六条边次白”旋

转起来整个的纺锤体系是

(

(

个活动’可是在这整个运动内部!

里面七层转得慢!方向和整个运动相反’其中第八层运动得

最快’第七&第六&第五互相一起转动!运动得其次快’有

返回原处现象的第四层在看起来他们运动速度第三’第三层

理 想 国 +*)速度第四!第二层速度第五”整个纺锤在 #必然$的膝上旋

转”在每个一碗拱的边口上都站着一个海女歌妖%跟着一起

旋转%各发出一个音%八个音合起来形成一个和谐的音调”另

外还有三个女神%距离大约相等%围成一圈坐在自己的座位

上”他们是 #必然$的女儿%#命运$三女神%身穿白袍头束

发带”她们分别叫拉赫西斯&克洛索&阿特洛泊斯%和海妖

们起唱着”拉赫西斯唱过去的事%克洛索唱现在的事%阿特

洛泊斯唱将来的事”克洛索右手不时接触纺锤外面%帮它转

动!阿特洛泊斯用左手用同样动作帮助内面转!拉赫西斯两

手交替着两边帮转”

当厄洛斯一行的灵魂到达这里时%他们径直走到拉赫西

斯面前”有一个神使这时出来指挥他们排成次序和间隔%之

后从拉赫西斯膝上取下阄和生活模式%登上一座高坛宣布道’

#请听 (必然)的闺女拉赫西斯以下的神意’(诸多一日之魂%

你们包括死亡的另一轮回的新生即将开始了”不是神决定你

们的命运%是你们自己选择命运”谁拈得第一号%谁就头一

个挑选自己将来必须度过的生活”美德任人自取”每个人将

来有多少美德%他全看对它重视到何种程度”过错由选择者

自己负责%与神无涉”)$说完%神使将阄撒到他们之间”每

个灵魂就近拾起一阄”厄洛斯除外%神不让他拾取”拾得的

人看清楚自己抽得的号码”神使接着把生活模式放在他们面

前的地上%数目比在场人数多得多”模式多种多样%有各种

动物的生活和各种人的生活”其中有僭主的生活”僭主也有

终身在位的%也有中途垮台因而受穷的%被放逐的或成乞丐

的”还有男女名人的荣誉生活%其中有因美丽的%有因体壮

,+* 理 想 国的!有因勇武的!有因父母高贵的!有靠祖先福荫的”还有

的在这些方面有坏名声的男人和女人的生活”灵魂的状况是

没有选择的!因不同生活的选择必然决定了不同的性格”而

别的事物在选定的生活中则都是不同程度地相互混合着的!

和富裕或贫穷#疾病或健康!以及不同程度的中间状况混合

着的”亲爱的格劳孔!这个时刻看起来对于一个人是一切都

在险境中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宁肯轻视别的学习

而应当首先关心寻师访友!请他们指导我们辨别善的生活和

恶的生活!随时随地选取尽可能最善的生活的原故”我们应

该对我们所讨论的这一切加以计算!估价它们 $或一起或分

别地%对善的生活的影响&了解美貌而又贫困或富裕!或!美

貌混合着各种心灵习惯!对善或恶有哪些影响&了解出身贵

贱#职位高低!社会地位#体质强弱#思想敏捷或迟钝!和

一切诸如此类先天的或后得的心灵习惯’’彼此联系着’’

又有什么影响”考虑了所有这一切以后一个人就能目光注视

着自己灵魂的本性!把能使灵魂的自然更不正义的生活名为

较恶的生活!把能让灵魂的本性更正义的生活名为较善的生

活!因而能在较善的生活和较恶的生活之间作出合乎理性的

抉择”他其余一切应概不考虑!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不管对

于生时还是死后这都是最好的选择”人死了也应当把这个坚

定不移的信念带去冥间!让他即使在那里也可以不管被财富

或其它诸如此类的恶所迷惑!自己可以不让陷入僭主的暴行

或其它许多诸如此类的行为并且因而受更大的苦!能知道在

这类事情方面如何在整个的今生和所有的来世永远选择中庸

之道而避免两种极端”因为这是一个人最大快乐之所在”

理 想 国 *)(据厄洛斯告诉我们!神使在将生活模式让大家选择之前

布告大家”#即使是最后一个选择也没关系!只要他的生活是

努力的他的选择是明智的!仍然有机会选到能让他满意的生

活$愿第一个选择者审慎对待!最后一个选择者不要灰心$%

神使说完!拈得第一号的灵魂走上来选择$他选了一个最大

僭主的生活$他出于愚蠢和贪婪作了这个选择!没有进行全

面的研究!所以没有看到其中还包含着吃自己孩子等等可怕

的命运在内$等静下心来一细想!他后悔了$于是捶打自己

的胸膛!号啕痛哭$他忘了神使的警告”不幸是自己的错误$

他怪命运和神等等!就是不理怨自己$这是一个在天上走了

一趟的灵魂!他的前世生活循规蹈矩$但是他的善是由于风

俗习惯而并非学习哲学的结果$确实!广而言之!凡是受了

这种诱惑的人大多数来自天上!受过教训!没有吃过苦头&可

那些来自地下的灵魂不但自己受过苦也看见别人受过苦!就

不会那么匆忙草率地作出选择了$多数灵魂的恶善出现互换!

除了拈阄中的偶然性之外!这也是一个原因$我们同样可以

确信!只要是在人间能忠实地追求智慧!拈阄时又不是拈得

最后一号的话!’’假如这里所讲的故事可信的话’’这样

的人不光今世今生可以期望得到快乐!死后以及再回到人间

来时走的也会是一条平坦的天国之路!而并非一条崎岖的地

下之路$

厄洛斯告诉我们!某些灵魂选择自己的生活是颇值得一

看的!其情景是可怜的(惊奇的而又可笑的$他们的选择大

部分决定于自己前生的习性$比如他看见俄尔菲的灵魂选取

了天鹅的生活$他死于妇女之手!因而痛恨一切妇女而不愿

*)) 理 想 国再生于妇女!赛缪洛斯的灵魂挑选了夜莺的生活!也有天鹅

夜莺等歌鸟选择人的生活的!第二十号灵魂选择了雄狮的生

活”那是特拉蒙之子阿雅斯的灵魂!他不想变成人”他因为

不能忘记那次关于阿克琉斯的武器归属的裁判!接着轮到阿

加门农!他也由于自己受的苦难而怀恨人类”所以选择鹰的

生活!选择进行到大约一半时轮到阿泰兰泰!她看到做一个

运动员的巨大荣誉时禁不住选择了运动员的生活!在她过后

是潘诺佩俄斯之子厄佩俄斯”他愿投生为一有绝巧技术的妇

女!在远远的后边”滑稽家赛尔息特斯的灵魂正在给自己套

上一个猿猴的躯体!拈阄的结果拿到最后一号”最后一个来

选择的竟是奥德修斯的灵魂!因为没有忘记生前的辛苦劳累”

他已经抛弃了雄心壮志!他花了很多时间走过各处”想找一

种只须关心自己事务的普通公民的生活!他好不容易找着了

这个模式!它落在一个角落里没受到其他人的注意!他找到

它时说”即使抽到第一号”他也会同样很愿意选择这一生活

模式!同样”还有动物变成人的”一种动物变成另一种动物

的!正义的变成温驯的动物”不正义的变成野性的动物”以

及一切混合的或联合的变化!

总之”当所有的灵魂都已按照号码次序选定了自己的生

活时”他们列队走到拉赫西斯跟前!她便给每个灵魂派出一

个监护神”以便指引他们度过自己的一生完成自己的选择!监

护神首先将灵魂领到克洛索处”就在她的手下方在纺锤的旋

转中批准了所选择的命运!与她接触之后”监护神再把灵魂

引领到阿特洛泊斯旋转纺锤的地方”使命运之线不能更改!每

个灵魂然后头也不回地从 #必然$的宝座下走过!一个灵魂

理 想 国 ’&%过来了!要等所有别的灵魂都过来了!才大家再一起上路”从

这里他们走到勒塞的平原!经历了可怕的闷热!因为这里没

有树木和任何的植物”傍晚他们宿营于阿米勒斯河畔!它的

水没有任何瓶子可装”他们全都被要求在这河里喝规定数量

的水!而其中一些没有智慧帮助的人便饮得超过了这个标准

数量”他们一喝这水便忘了一切”他们睡着了”到半夜!便

可听到雷声隆隆!天摇地动”所有的灵魂全都被突然抛起!象

流星四射!向各方散开去重新投生”厄洛斯本身则被禁止喝

这河的水!但他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身体的”他只

知道!自己睁开眼睛时!天已亮了!他正躺在火葬的柴堆上”

格劳孔啊!这个故事就这样被保存了下来!没有亡佚”我

们要是相信它!它就能救助我们!我们就能安全地渡过勒塞

之河!而不在这个世上玷污了我们的灵魂”不论怎么说!愿

大家相信我如下的忠言#灵魂是不灭的!它能忍受所有恶和

善”让我们永远坚持走向上的路!追求正义和智慧”这样我

们才能得到我们自己的和神的爱!无论是今世活在这里还是

在我们死后 $象竞赛胜利者领取奖品那样%得到报酬的时候”

我们也才能诸事顺遂!无论今生在这里还是将来在我们刚才

所描述的那千年的旅程中”

&’& 理 想 国

欧绪德谟篇

欧绪德谟篇

提 要

他反问道“:有意思(感觉)的事物有

在柏拉图的所有对话中,这篇对话可能会使苏格拉底和柏拉

图的雅典与我们的距离显得最为遥远。我们被带回这样一个时

代,语言在那时开始变得极为重要,而语言本身和推理当时在大多

数场合下还是口头的。双关语或双重含义对一场严肃的讨论来说

是决定性的。在对话中,苏格拉底与欧绪德谟兄弟俩遭遇。他们

是所谓的辩论家,或用语言来打仗的人。在他们与苏格拉底的辩

论中,这样的语言圈套不断出现,变得令人生厌,而苏格拉底承认

自己在这方面只是他们的学生。例如,苏格拉底问狄奥尼索多洛

所使用的短语是什么意思,

灵魂吗?或者说无灵魂的事物也有意思(感觉)吗 ?”苏格拉底回答

说:“只有有灵魂的事物有感觉。”而在这个时候他就胜利地驳斥

道“:那么,你怎么知道哪个短语有灵魂?”针对苏格拉底的回答他

还说“:那么,你刚才为什么要问我的短语是什么意思 ?”在一旁围

观的大批听众都认为他的回答是对苏格拉底的一个致命打击。

当然,柏拉图一直在嘲笑这一类谈话,但他也觉察到要把一个

想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是多么艰难。一位手头有各种现代语言辞典

可供使用的俄国诗人说过“:思想一旦用语言说出来就成了谎言。”

①此处的“意思”和“感觉”在原文中是一个词。

第 1 页正 文

柏拉图心里也一定经常出现类似的想法。他不仅想知道真理,而

且还想发现真理的表达方式。只管使用语词而不顾其实际意义,

在这种做法成为一种时尚的时代里,他不得不创造自己的语言,而

后世所有哲学都在使用这种语言。《欧绪德谟篇》对柏拉图不得不

与之做斗争的东西作了生动的描述。

克里托 苏格拉底,昨天在吕克昂和你谈话的那个人是谁?

当时围观的人太多,我想挤进去听,但怎么也无法离你们近一些,

只好踮起脚来望一眼。我猜,和你谈话的是个陌生人。他是谁?

苏格拉底 你问的是哪一个,克里托?在那里跟我谈话的有

两个人,不是一个人。

克里托 我问的是坐在你右手这边第三个位置上的人,在你

和他中间坐着阿克西俄库的儿子。我想他已经长大成人了,苏格

拉底,和我们自己的克里托布卢一样高,但是克里托布卢比他瘦,

而这个孩子身体健壮,相貌俊美。

苏格拉底 克里托,你问的这个人是欧绪德谟。而坐在我左

边的是他的兄弟狄奥尼索多洛,他在谈话中起助手作用。

克里托 我对他们俩都一无所知,苏格拉底。我猜想,他们是

新人,是智者。他们是哪里人?有什么擅长?

苏格拉底 很难说清他们是哪里人,我想他们原先是开俄斯

人,后来离开,加入了在图里的殖民城邦,不过他们又转回来在这

里过了许多年。你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你会感到惊讶,克里托,他

们什么都干,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知。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什么

是全能运动员,而这两个人是全能冠军!他们比阿卡奈人俩兄弟

还要强。他们虽然是全能运动员,但除了会用身体打仗,其他什么

第 2 页的战斗,没有人胆敢与他们交手

都不会。但你瞧这俩人!首先,他们是一流的用身体打仗的好手,

可以和所有来访者作战,他们自己就是穿盔甲作战的大师,只要向

他们付学费,他们还能使别人成为这方面的专家。其次,在法庭上

的战斗中他们也是冠军,他们可以相互竞争,教别人讲话,能够撰

写适合在法庭上发表的演讲。好吧,这就是他们擅长的事情,而现

在他们很快就要功德圆满了,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掌握了惟一剩下

他们已经能纯熟地打口仗,能

够同样成功地驳斥任何人说的话,无论这话是对还是错!所以,我

亲爱的克里托,我想做他们的学生,因为他们说自己在很短时间里

就能使人像他们一样娴熟。

克里托 我说,苏格拉底!你难道不担心?你这把年纪不嫌

太老吗?

苏格拉底 我一点也不担心,亲爱的克里托,我有足够的依据

和勇气使我无所畏惧。我想学辩论,而这俩人自己在开始学习这

门学问时,已经到了你可以称之为老人的年纪,去年或者前年,他

们还没得到这门学问。惟一使我感到害怕的是,我可能会败坏这

两位陌生人的信誉,就好像那位可怜的琴师、梅特洛比乌之子孔努

斯,他到现在还想教我弹竖琴。那些孩子们,我的同学,看着我发

笑,把孔努斯叫做“老不死的老师”!有些人可能也会用这个绰号

笑话这两位陌生人,他们也很可能怕别人笑话而拒绝收我做学生。

但无论如何,我亲爱的克里托,我已经说服其他一些老人跟我一道

去向孔努斯学习,在这里我也想这样做。你怎么样?愿意做我的

同学吗?我们可以带上你的儿子做钓饵。我保证他们也会教我

们,因为他们想要那些孩子。

克里托 如果你想这样做,苏格拉底,那么我愿意。但是你得

先告诉我,他们的学问是什么,这样我就知道我们要学些什么了。

苏格拉底 这要不了多少时间。我不能在我确实很留意的时

第 3 页因为我很留

候假装没注意。我记得很清楚,所以让我从头开始把整个故事告

诉你。

我坐在你看到我的那个地方也真是凑巧了。一开始只有我一

个人在那个更衣房里。我想该走了,可就在我起身的时候,通常在

我心里出现的神明显现了。于是我又坐下。不一会儿,体育场里

来了两个人,欧绪德谟和狄奥尼索多洛,还有几个人跟在他们后

面,我想可能是他们的学生。这俩人走进来后就沿着回廊来回走。

走了两三圈,克利尼亚也进来了。你说他已经长大成人,说得没

错。在克利尼亚后面是一大群他的崇拜者,其中有克特西普,来自

培阿尼亚。他长得很英俊,但比一般青年要粗野些。克利尼亚在

入口处就看到我在这里独坐,于是就径直朝我走来。他在我的右

边坐下,就像你说的一样。欧绪德谟和狄奥尼索多洛看见了他。

他们起初站在那里说话,还不时地朝我们这边看

意地注视着他们 然后,他们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欧绪德谟,

在克利尼亚的边上坐下,另一个挨着我的左边坐下,其他人也一一

坐下。

我对他们说了声问候的话,因为我看到他们已经有好一会儿

了;然后我对克利尼亚说,克利尼亚,这两个人,欧绪德谟和狄奥尼

索多洛,是智慧之人,他们的智慧确实不小。他们懂得战争的所有

事情,做将军需要的一切他们全都懂,战略战术、统领军队、穿盔甲

打仗,此外还有,他们能使一个人在法庭上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辩

护。

他们注意地听着,然后相互看了看,笑了起来。欧绪德谟说,

我们现在不再为这些事情操心了,苏格拉底,我们现在把这些事当

作杂耍。

我答道,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如果这么伟大的科目都成了

杂耍,那么你们的主要表演一定非常出色。苍天在上!告诉我,这

第 4 页如果你们现在真的有了这种知识,请对我仁慈

种出色表演是什么?

是美德!苏格拉底,我们相信自己能够传授美德 世上无

人能够做得这么好,做得这么快!

噢,天哪,真了不起!这种天赐的本领是从哪里来的?我刚

才说,我认为你们俩特别擅长穿盔甲打仗。这是我说的,因为当你

们第一次在这个镇上逗留时,我记得你们自己也这样说过。好吧,

我谦卑地把你

们当作神,祈求你们宽恕我前面说过的话。但你们一定要想一想,

欧绪德谟和狄奥尼索多洛, 你们肯定这是真的吗?听到你们

这样的豪言壮语,人总是禁不住要表示怀疑。

他们说,放心吧,苏格拉底,是真的。

那么我要向你们表示祝贺,因为你们拥有了这种智慧,比祝贺

伟大的国王拥有一个大帝国还要热烈!如果你们能证明自己心中

拥有这种智慧,那么请允许我提问,可以吗?或者说,你们想怎么

办?

如果有人愿意学的话,我们可以证明和传授这种智慧,我们就

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到这里来的,苏格拉底。

让我来为所有那些还没有得到这种智慧但是愿意学的人做担

保!首先我自己算一个,然后是在这里的克利尼亚,无疑还有克特

西普以及其他人。我一边说,一边指着那些克利尼亚的崇拜者

这个时候他们全都站着围观。因为克特西普原先是坐着的,

所以我想这是一个摆脱克利尼亚的好办法,欧绪德谟在和我说话

时身体前倾,挡住了坐在我们俩中间的克利尼亚,使克特西普无法

看到他爱恋的俊男,克特西普急于想听到克利尼亚讲话,于是就起

身站到我们面前,其他人看到他这样,也都纷纷站了起来,既有克

利尼亚的崇拜者,也有欧绪德谟和狄奥尼索多洛的同伴。我说所

有愿意学的人指的就是他们。克特西普急忙说对,其他人也说对,

第 5 页那么这是一项大工程。不过请先告诉我一件事

他们全都要求这俩兄弟把他们智慧的力量证明给所有人看。

于是我说,我亲爱的朋友欧绪德谟和狄奥尼索多洛,请你们满

足这些人的要求,也为了我,努力证明吧。如果你们想一气呵成,

你们能使人成

为善人,仅当他已经相信自己必须向你们学习呢,还是当他们对美

德这种东西能够传授,或者对你们能传授美德表示怀疑,因此还没

有信服的时候?对处在这种状况下的人来说,如果你们乐意使他

相信美德可教,或使他相信你们是他学习美德的最佳老师,那么你

们使他相信前者的技艺和使他相信后者的技艺是相同的吗?或者

说它们是两种不同的技艺?

狄奥尼索多洛说,没有什么不同,苏格拉底,它们是同样的技

我们的技艺。

我说,所以你,狄奥尼索多洛,是这个世界上能使人倾向于哲

学并实践美德的最优秀的人,对吗?

对,苏格拉底,我们是这样想的。

我说,那么很好,把其他证明留到以后再做,现在只需要证明

一件事就可以了。你们要说服这个青年,让他一定要热爱智慧和

实践美德,这样就能使我和所有这些人感到满足了。说真话,我和

所有这些人全都急切地希望这个孩子尽可能变好。他是阿克西俄

库之子、名人阿尔基比亚德之孙、现在还活着的阿尔基比亚德的外

甥,他的名字叫克利尼亚。他还年轻,我们都为他担心,就像对其

他年轻人一样,怕有人会抢先把他的心灵引向歧途,毁了他。你们

来了,那我们可真是太幸运了。如果你们不在意,那么就请拿这个

小伙子做试验,当着我们的面和他交谈。

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欧绪德谟几乎对我的每句话都勇敢大

胆地做出回答。他说,噢,我们不在乎,苏格拉底,只要这个年轻人

愿意回答问题。

第 6 页第 7 页

干么要这样说,他习惯于回答问题。我说道。在场的这些人

老是来和他谈话,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他对回答问题一点儿也

不感到羞怯。

下面该说什么了,克里托,我要怎样叙述才是恰当的?要回忆

和复述如此伟大的智慧可不是一件小事!所以我要像诗人一样开

始我的描述,呼唤缪斯和记忆女神!

噢,我想起来了,欧绪德谟当时是这样开始的:

克利尼亚,哪一种人是学习者,是聪明人还是无知的人?

这是个大问题,所以那孩子羞红了脸,带着疑惑的眼光望着

我。见他遇上了麻烦,我说,我亲爱的克利尼亚,放宽心,大胆地回

答问题,无论你怎么想都请说出来,这样做也许能使你受益。

就在这个时候,狄奥尼索多洛脸上带着微笑,凑到我耳边小声

说,你瞧,苏格拉底,我预料这个小伙子无论怎样回答,都会遭到驳

斥!

当狄奥尼索多洛这样说的时候,克利尼亚说话了,所以我没有

时间告诫他要小心。他答道,聪明人是学习者。

欧绪德谟说,有一种人你称之为老师,对吗?

克利尼亚表示同意。

老师是学习者的老师,例如,音乐老师和语法老师是你和其他

孩子的老师,而你们是学习者,对吗?

他 说 是 。

在学习的时候,你们当然还不懂你们正在学的事情,对吗?

他说,对。

那么你们在不懂这些事情的时候是聪明的吗?

他说,肯定不聪明。

如果是不聪明,那么就是无知,对吗?

对。不可阻挡!

所以你们这些孩子,在学你们不知道的事情时,是无知的,正

在学习,对吗?

克利尼亚点了点头。

所以,我亲爱的克利尼亚,无知者学习,而不是你假定的聪明

人学习。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一名指挥对合唱队那样,他作了一

个手势,而他们全都发出欢呼,笑了起来,我指的是狄奥尼索多洛、

欧绪德谟和他们的追随者。然后,还没等那个孩子喘过气来,狄奥

尼索多洛迫不及待地接过话头说,我亲爱的克利尼亚,当一个懂文

法的人要你听写时,情况会怎样?什么样的孩子在学习听写下来

的东西:聪明的孩子还是无知的孩子?

克利尼亚说,聪明的。

那么是聪明的孩子在学习,而不是无知的孩子在学习,所以你

刚才对我兄弟作出的回答是错的。

这俩人的崇拜者大笑起来,长时间为他们的智慧鼓掌欢呼,而

我们这些人全都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欧绪德谟看到我

们这个样子,想要我们更加佩服他,所以他不放过那个孩子,而是

继续发问,像一名能干的舞蹈家,把同一个问题颠过来、倒过去地

反复提问。他说,学习者学习他们知道的东西,还是学习他们不知

道的东西?

此时狄奥尼索多洛又贴在我耳边小声说,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苏格拉底,和第一个问题很像。

我说,天哪,我真的以为你们第一个问题是个好问题!

我们所有问题都一样,苏格拉底

我说,我现在明白了你们在学生中为什么有这样的名声。

这时候,克利尼亚回答欧绪德谟说,学习者学他们不知道的东

西,而欧绪德谟又按照前面的方式继续问,很好,那么你不认识字

第 8 页第 9 页

母吗?

克利尼亚说,我认识。

全部认识?

克利尼亚说,是的。

当一名教师要学生听写时,他不是在要他们听写字母吗?

克利尼亚表示同意。

如果你认识全部字母,那么他要你听写的只是你所知道的一

小部分,是吗?

克利尼亚又表示同意。

欧绪德谟说,很好,所以你并不在学习,只有那个不认识字母

的人在学习字母,对吗?

克利尼亚说,不对,我确实在学习字母。

那么你在学你知道的东西,因为你知道全部字母。

他表示同意。

欧绪德谟说,那么你刚才的回答是错的。

这话还没完全出口,狄奥尼索多洛就像接球似的接过话头,对

那孩子说,欧绪德谟在哄你,我亲爱的克利尼亚。你只需要告诉

我,所谓学习不就是在获得某人所学到的知识,而无论这种知识是

什么,对吗?

克利尼亚表示同意。

他继续说,但是,知道不就是已经拥有某些知识吗?

克利尼亚说,是的。

那么,不知道就是还没有拥有知识,对吗?

克利尼亚对此表示同意。

好吧,那么这些得到知识的人是已经拥有知识的人,还是还没

有拥有知识的人?

是已经拥有知识的人。第 10 页

你不是同意说,那些不知道的人也属于这类人,即还没有拥有

知识的人?

克利尼亚点头表示同意。

学习者属于要得到知识这类人,而不属于那些已经拥有知识

的人,对吗?

他说对。

那么是那些不知道的人学习,而不是那些知道的人学习。

这个时候,欧绪德谟正在做准备,就像摔跤比赛一样,想要把

这位青年第三次摔倒。我看到这个孩子快要支持不住了,想给他

一些时间休息,免得他对我们感到失望。为了鼓励他,我说,亲爱

的克利尼亚,如果你对这些论证很陌生,那么请别感到奇怪。你也

许并不明白我们的来访者有什么意图。他们的所作所为和科里班

忒举行仪式是一样的。当一名新人被接受入会的时候就举行某种

仪式,会有舞蹈和游戏,如果你曾入过会,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这些人围着你狂吼乱叫,想要你入会。所以你现在就把它当

作智者仪式的开始。普罗狄科说过,你首先必须学会正确地使用

语词,而这正是两位来访者刚才表演给你看的,因为你不知道人们

实际上在两种意义上使用“学习”这个词:第一种是某人起初对某

件事情没有知识,后来得到了知识;第二种是某个已经对某事物拥

有知识的人使用这种知识来考察他要做的或谈论的相同事情。这

第二种意义倒不如称作理解,而不是学习,不过人们有时候仍旧把

它称作学习。然而你忽略了这个差别。他们把同一个词用于相反

的人:有知识的和无知识的。第二个问题也差不多,他们问你,人

们学习他们知道的东西还是学习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好吧,所有

这些都只不过是一种涉及学习这个字眼的小把戏,所以我说他们

正在和你做游戏。我之所以称之为游戏,那是因为这种东西学得

再多,哪怕全都学了,也不可能朝着认识这些事物到底是什么的方我们可能已经够了

向前进,而只能用它来和别人做游戏,利用语词的不同意义把人弄

得晕头转向,就好比有人想要坐下,而有人把凳子抽走,当他摔得

四脚朝天时,其他人就哈哈大笑。所以你必须把这些做法都看做

这些先生们的游戏的一部分,但是我敢肯定,克利尼亚,从现在开

始,这杰出的哥俩会告诉你一些严肃的事情。让我来开个头吧,这

样他们就能说出答应过要向我们提供的东西了。你记得他们说过

会向你显示能吸引你的技艺,而到现在为止,我猜想他们可能认为

从做游戏开始比较好。

我亲爱的欧绪德谟和狄奥尼索多洛,游戏就做到这里吧

现在请你们吸引这个孩子,告诉他如何实

践智慧和美德,借此证明你们的能力。

不过我想先向你们说明一下我对这种事情的看法,让你们明

白我想听的是哪一类事情。如果你们认为我这样做是愚蠢的、可

笑的,那么请别笑话我,我只不过是急于想听到你们的智慧,所以

相当大胆地在你们面前粗略地限定一下这种智慧的范围。请你们

宽容我,你们和你们的学生都请注意听,别发笑。至于你,克利尼

亚少爷,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全都希望在世上生活得很好,对吗?或者说这可能是会

令你们发笑的问题之一,无疑,甚至连提出这样的问题都是愚蠢

的,是吗?毕竟,有谁不希望在世上生活得好呢?

克利尼亚说,一个都没有。

我说,那好吧。接下去,由于我们全都希望生活得好,那么我

如何生活得好呢?如果我们有许许多多好东西,嗯……这样

提问也许比刚才那个问题问得更蠢。因为我想,世上显然有许许

多多好东西,对吗?

他表示同意。

很好,那么在所有东西中,什么东西对我们来说是好的呢?我

第 11 页上苍的名义起誓,克利尼亚,你怎么想

想这个问题不难,不需要一本正经地回答,几乎每个人都会告诉我

们,富裕是好的。你认为呢?

他说,确实如此。

还要有健康、俊美,以及身体方面的其他足够的优点。

克利尼亚也这样想。

还有在你们自己国家里,出身、权力、荣誉,这些东西显然是好

的,对吗?

他表示同意。

有哪些好东西还没提到呢?不是还有节制、正直、勇敢吗?以

如果我们把这些也算作

好东西,这样做对不对?也许有人会就此而与我们争论。你怎么

想?

克利尼亚说,这些是好东西。

我说,很好,那么我们在这样的展示中应该把智慧放在什么地

方?放在好东西中,还是放在你说的什么地方?

放在好东西中。

现在请注意,我们已经提到所有值得一提的好东西,一样也没

有落下。

克利尼亚说,对,我认为一样也没落下。

这时候我突然又想起一样好东西,并且说,哎呀,我向你保证,

我们差点把一种最伟大的好东西给落下了!

他问,是什么?

是好运,克利尼亚,每个人都说这是最伟大的好东西,连最愚

蠢的家伙也会这样说。

他说,没错。

思索片刻,我又说,我年轻的先生,在这些来访者的面前,我们

几乎把自己弄得非常滑稽可笑!

第 12 页第 13 页

他问道,现在又怎么啦?

因为我们把好运放在首位,而我们接下去还会再谈到它!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如果有样东西本来一直摆在我们面前,而我们还要把它摆在

面前,还得再说同样的话,我想这样做是可笑的!

他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认为智慧是一种好运,连孩子都知道这一点。

克利尼亚听了这话感到非常惊讶,他还很年轻,头脑当然简

单。看到他那副困惑的样子,我说,克利尼亚,你在干吗 ?以吹笛

子为例,你不认为笛手拥有最好的运气吗?

他说,是的,他拥有。

我说,那么在书写和朗读字母方面,懂文法的人拥有最好的运

气,对吗?

那当然。

想一想海上的危险吧。一般说来,你肯定不会认为会有人比

聪明的舵手更加幸运吗?

当然不会。

那么好,在打仗时,你喜欢与一位聪明的长官一道分享危险和

幸运,还是与一位愚蠢的长官在一起?

聪明的长官。

如果你病了,你宁可与一位聪明的医生还是与一位不懂医术

的人一起冒风险?

聪明的医生。

我说,那么,与聪明人在一起要比与无知者在一起更加幸运,

难道你不这样看?

他表示是这样看的。

那么,智慧在任何地方都会使人拥有好运。我想,这是因为智第 14 页

慧决不会犯错误,而是永远正确,永远幸运,否则的话,它就不再是

智慧了。

我们最后总算达成一致意见,可以小结如下:凡有智慧在场之

处,无论是谁,只要拥有智慧就不需要智慧以外的别的好运。达成

这个一致看法以后,我又问他我们前面承认的东西现在是否还成

立。我说,我们前面说过,如果我们有许许多多好东西,那么我们

就会幸福地过上好日子。

他说,是的。

我们之所以幸福是由于我们拥有这些好东西。那么,这些好

东西是否给我们带来好处呢?

他说,它们给我们带来好处。

如果我们只是拥有一样东西,但并没有使用它,那么它会给我

们带来好处吗?

他说,不会。

就拿所有工匠来说吧,如果他们各自拥有工作所必需的一切,

但并没有加以使用,那么这些工匠会由于拥有做工所必需的东西

而工作得很好吗?比如,一个木匠拥有所有木工的工具和充足的

木头,但他并没有做工,那么他会由于拥有这些东西而得到好处

吗?

他说,根本不会。

再说,如果某人拥有财富以及我们刚才提到的所有好东西,但

他并不加以使用,那么他会仅仅因为拥有这些好东西而幸福吗?

根本不会。

我说,可见,一个人要想幸福不仅必须拥有这些好东西,而且

也必须使用它们,否则就不可能由于拥有这些好东西而得到好处。

非常正确。

那么好,克利尼亚,要使某人幸福,既拥有这些好东西又加以使用是否就足够了?

我想是这样的。

他还必须正确地使用,或者说,如果他错误地加以使用,结果

也一样?

只有正确使用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说,没错。如果某人错误地使用一样东西而不是把它搁在

第一种做法是坏的,第二种做

正确使用它们的向导是知识,还是别的什么

一边,那么我想这样做害处更大

法无所谓好坏。你同意吗?

他表示同意。

很好,就木匠的工作和使用木头来说,所谓正确使用只不过

就是运用木匠的知识,对吗?

没错。

还有,我认为正确使用工具也是知识的产物,对吗?

他表示同意。

我说,那么好,我们该如何使用一开始提到的那些好东西

财富、健康、俊美

东西?

他说,是知识。

可见,知识在各种行业中不仅给人类提供好运,而且还产生好

的行动。

他表示同意。

我说,那么以神的名义起誓,没有理智和智慧,能从其他东西

中产生任何好处吗?一个白痴拥有很多东西,也做了很多事,但他

能因此得到什么好处吗?如果他不用心做事,也许还能得到些好

处。请这样想:如果他干得越少,犯的错误也就越少;如果他犯的

错误越少,他干的事情也就不那么坏;如果他干的事情不那么坏,

他也就不会那么不幸了。对吗?

第 15 页第 16 页

他说,确实如此。

哪种人像是做事比较少的,穷人还是富人?

他说,穷人。

软弱的人和强壮的人呢?

软弱的人。

地位高的人和地位低的人呢?

地位低的人。

勇敢的、节制的人做得少,还是胆小的人做得少?

胆小的人。

那么迟钝的人也要比敏捷的人做得少吗?

他表示同意。

跑得慢的人比跑得快的人做得少,近视的人和听力不好的人

比视觉和听觉都很敏锐的人做得少,对吗?

我们同意在所有诸如此类的比较中结果都一样。

我说,我亲爱的克利尼亚,现在让我们再来小结一下。事实

上,就我们一开始所说的所有好东西来说,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它们

本身生来怎么个好法,而在于下述情况。如果是无知在引导它们,

那么它们就是比它们的对立面更大的罪恶,因为它们侍奉起这个

恶的向导来更加能干;但若是理智和智慧在引导它们,那么它们是

更加伟大的善,但就其本身来说,它们无善恶可言。

他说,好像是你说的这么回事。

那么我们从中又可以推论出什么来呢?除了智慧是善、无知

是恶以外,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所谓善与恶。

他表示同意。

我说,让我们来考虑剩下的问题。你瞧,由于我们全都希望幸

福,我们已经说明要通过使用事物和正确地使用它们来获得幸福,

通过知识来交好运,所以每个人都必然会用各种方式尽可能变得俱来的东西

聪明。这样说对吗?

他说,对。

我想,人应当从他的父亲、监护人、朋友那里得到知识,尤其

是向那些自称爱他的人学习,无论是本地的还是外国的;他应当恳

求他们把智慧赐给他。克利尼亚,为了得到智慧去侍奉情人,或做

他人的奴隶,这样做并不耻辱,也不应受到责备,因为他愿意为了

变得聪明而热情地提供高尚的侍奉。你认为怎么样?我说道。

他答道,我想你说得对。

我说,好,克利尼亚,仅当智慧能够传授,仅当它不是一样与生

这是我们还没有加以考虑的要点,对此你我还没

有达成一致意见。

他说,好吧,苏格拉底,我认为智慧能够传授。

我非常兴奋地说,说得好,可爱的孩子!无论智慧能否传授,

我都会对你肯与我长时间讨论这个问题表示感谢。现在,由于你

认为智慧能够传授,只有智慧能使人在这个野蛮的世界上幸福和

交好运,那么你难道不会说一定要热爱智慧,你自己一定会这样做

吗?

他说,我会这样做的,苏格拉底,我一定竭尽全力!

嗦,比较笨拙,也可能太长。现在你们中间不管

听了这话,我非常高兴。我说,欧绪德谟和狄奥尼索多洛,这

是我提供的样品,我希望听到的有吸引力的谈话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它也许有点

哪一位想要为我们做同样的证明,那么就请你们像艺术家那样做

得漂亮些。或者说,如果你们对是否这样做并不在乎,那么就请照

我的样告诉这孩子必须得到各种知识,或者说,如果有一种知识他

必须获得,方能成为好人和幸福的人,那么请告诉他这种知识是什

么。我在开头就说过,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极为重要,因为这位青年

应当成为聪明的和善良的。

第 17 页第 18 页

克里托,这就是我当时说的话,我尤其注意到后来发生的事,

为了鼓励这位青年实践智慧和美德,看他们如何使用论证,论证的

起点是什么。那位做哥哥的狄奥尼索多洛首先说话了,我们全都

望着他,期盼着能听到他的精彩论述。克里托,从他开始的这个论

证确实妙极了,值得好好听一听,看看要鼓励人们实践美德的论证

是个什么样。

狄奥尼索多洛说,告诉我,苏格拉底,还有你们这些在场的先

生,你们说自己希望这位青年变成聪明人,在这样说的时候,你们

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严肃的?

他的话使我以为,当我们请他们与这位青年交谈时,他们以为

我们是在开玩笑,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也开玩笑,没把它当真。

于是我就更加真诚地对他们说,我们确实是严肃认真的。

狄奥尼索多洛说,请注意,苏格拉底,你不得不否认你刚才说

的话。

我答道,我是在注意,但我决不会否认刚才说的话。

他说,很好。你说你想要他变得聪明。

确实如此。

他说,但是,克利尼亚现在聪明不聪明?

我说,克利尼亚说他还不聪明。他不会吹牛,这你是知道的。

狄奥尼索多洛说,你们这些人想要他变得聪明,而不想要他成

为一名笨伯,是吗?

我们表示同意。

那么你们希望他变成一个不是他的人,不再是从前那个他

了。

听了这话,我感到困惑。看我这个样子,狄奥尼索多洛又说

道,进一步说,由于你们希望他不再是现在的他,所以你们看起来

想要毁了他!确实没错,珍贵的朋友和情人一定会竭尽全力要他他并不在说存在的事情。

们心爱的人儿完蛋!

克特西普听了此话,为他的情人勃然大怒。他说,这位先生,

图里的来访者,我不得不说句粗话,去你妈的吧!你怎么能够当众

撒下如此弥天大谎,我都无法重复你那些不体面的话,竟然说我希

望这位年轻的先生完蛋!

欧绪德谟说,我亲爱的克特西普,你真的以为有可能撒谎吗?

对,老天在上,否则就是我理智错乱。

你说的撒谎者提没提出一个相反的陈述?

他答道,提出了。

如果他提出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就是在提出与他真正

要说的事实不同的另外一个事实吗?

怎么会呢?

他所说的显然是与其他事实不同的另外一个事实。

就算是吧!

欧绪德谟说,因此在叙说的时候,他正在叙说另外一个事实,

是吗?

是的。

因此,叙述这个事实和其他事实的人在说真话,所以狄奥尼索

多洛在叙述事实的时候并没有对你们撒谎。

克特西普说,没错,但是欧绪德谟,他在作这些陈述时并不在

叙说事实

这时候欧绪德谟继续说,这些事情肯定是不存在的,是吗?

不存在。

不存在的事情肯定不能存在于任何地方,对吗?

对。

那么任何人,我不在乎他是谁,有可能对这些不存在的东西做

任何事,使它们成为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东西吗?

第 19 页,免得不再是你自己,或者说好人们会

了吗 ?

克特西普说,我不这样认为。

很好,演说家当众演讲时,他们是

否什么都没做?

不,他们做了 。

如果他们做 )了,那么他们也造(

是的。

那么,说( )既是做又是造,对吗?

他同意了。

欧绪德谟说,那么无人能说不存在的事物 因为这样一来

能够造出不存在的东西

他马上就会把这些不存在的事物造成某种东西,而你承认没有人

所以,按你的说法,没有人撒谎,但由

于狄奥尼索多洛说话了,所以他说的是真话,他说的事情是存在

的。

克特西普说,没错,但我的意思是他说的那些事情只以某种方

式存在,而不是真正地存在。

狄奥尼索多洛插话说,你在说什么,克特西普!确实有人按照

事物的存在方式来说话吗?

他答道,确实有,所有体面的先生,还有那些说真话的人。

狄奥尼索多洛说,好极了,好事物是好的,坏事物是坏的,对不

对?

他同意了。

你认为体面的先生按照事物的存在方式来说话吗?

是的。

那么,克特西普,先生们很坏地叙说坏事物,因为他们得按照

事物的存在方式来说话,对吗?

他说,是的,我向你保证,至少对粗鲁的人来说是这样。如果

你听我讲话,那么你要小

谈论你的坏。你可以确信,好人会很坏地谈论坏人!

第 20 页感到害怕,那就拿我来

欧绪德谟说,他们会很大地谈论大的东西,很热地谈论热的东

西吗?

克特西普说,是的,他们至少会很干脆地谈论干脆的东西,就

好像你们的讨论。

狄奥尼索多洛说,真是粗俗的滥用,克特西普,你太粗俗了!

克特西普说,还不止一点儿,我虽然喜欢你,但作为朋友我要

警告你。我劝你绝对不要对我那么粗鲁,说我想要使最心爱的人

完蛋!

他们显然懂,至少他们说过这种新近发现的

当我看到他们相互出言不逊的时候,我就对克特西普开玩笑

说,我亲爱的克特西普,如果我们的来访者在好意地帮助我们,那

么我认为必须接受他们告诉我们的东西,而不要为只言片语发生

争执。如果他们懂得如何使人完蛋,以便使坏人和蠢人变成好人

和聪明人,无论这是他们自己的发明,还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一种

死亡或毁灭的方法,那么他们都能毁掉坏人和造出好人。如果他

们懂得这种方法

技艺能使坏人变好 那么让我们允许他们自便,让他们把这个

青年毁掉,再造一个聪明的出来,对我们其他人也可以这样做!但

若你们这些青年像卡里亚的奴隶一样

让狄奥尼索多洛把我

做试验。我已经老了,所以打算冒这个险。我把自己交给狄奥尼

索多洛,他就好比是科尔喀斯的美狄亚。

给毁了,他要是喜欢的话,还可以把我给煮熟了,只要他能让我

变好。

①这是古希腊人的一句习语。卡里亚( 是地名,该处的奴隶据说

十分邪恶。

② 美 狄亚 ( )是希腊神话中科尔喀斯( )国王的女儿,精通巫

术 。

第 21 页待我,只要我的皮最后不会成为一个空皮袋,就像玛息阿

克特西普说,苏格拉底,我也做好了准备,让我们的来访者把

我也给毁了。如果他们喜欢,甚至可以剥我的皮,比现在更坏地对

一样,

而要装满美德。你瞧,狄奥尼索多洛以为我对他生气了,但我并没

有生气。我只不过是在反对他,因为他对我说的话不中听。你听

着,狄奥尼索多洛,大方一些,不要再说反对你就是粗俗的滥用,那

完全是两码事!

狄奥尼索多洛答道,克特西普,当你说“反对”某人的时候,你

认为有“反对某人”这一说吗?

克特西普说,为什么没有,当然有,我亲爱的狄奥尼索多洛,你

难道认为没有吗?

狄奥尼索多洛答道,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够证明自己曾听某人

说过“反对”另外一个人的话?

克特西普说,真的吗?正好相反,让我们现在就来听,看我能

否向你证明我克特西普说过“反对”狄奥尼索多洛的话。

你愿意证明这一点吗?

他说,当然愿意。

狄奥尼索多洛说,那么好,让我们开始。有没有一些语词可以

用来描述存在的每一个事物?

当然有。

那么这些事物各自作为存在的事物存在,还是作为不存在的

事物存在?

作为存在的事物存在。

狄奥尼索多洛说,对,如果你还记得,那么我们刚才说过没有

吹笛子,阿波罗弹竖琴。后来被阿波罗活剥了皮。

① 玛 息 阿 ( )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位神灵。他与阿波 赛

第 22 页然而,我想最好还是从你这里听到它的真相。撒谎真的

人会按照不存在的样式谈论某个事物,因为显然没有人谈论不存

在的东西。

克特西普说,对,那又如何?这样一来,你和我之间的意见就

不那么对立了吗?

当我们双方都在描述同一件事时,我们的意见会相互对立吗,

或者说我们并不是在谈论同一件事?

克特西普承认是在描述同一件事。

狄奥尼索多洛说,当我们俩都没有说那个描述这件事的语词

时,这种时候我们会说出互相对立的话来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

俩确实都根本不在考虑这件事,对吗?

他对此也表示承认。

狄奥尼索多洛说,另一方面,当我说了那个描述这件事的语

词,而你说的语词描述的是其他事情,在这种时候我们说的话互相

对立吗?或者说我描述了这件事,而你什么也没说,在这种情况下

又如何?什么也没说的人又如何反对说了的人呢?

克特西普沉默了,但我对整个论证感到惊讶。我说,你这是什

么意思,狄奥尼索多洛?我承认自己从前听许多人讲过这个论证,

但每次听我总是感到惊讶。普罗泰戈拉和他的人曾经强有力地使

用它,在他们之前也有人用过。但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是感到纳

闷,它如何能够到处引起人们思想上的混乱,而它自身确实也是混

乱的

不可能吗?这就是这个论证的含义,是吗 ?于是,要么说真话,要

么什么也不说?

狄奥尼索多洛表示同意。

那么,撒谎不可能,但有可能说出一个错误的意见,对吗?

他说,甚至连那也不可能。

我说,那么根本就没有错误的意见。

第 23 页这不就是你们的意思吗?

他说,没有。

也没有无知或无知的人,是吗?假如无知确实存在,那么无知

不就是在某件事情上当受骗吗?

他说,当然是。

我说,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说,不可能。

我说,狄奥尼索多洛,你这样说话只是为说话而说话,只是为

了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是真的认为这世上没有人是无知

的?

他说,你只管驳斥我好了。

用你自己的论证来说,如果没有人说错话,还会有驳斥这回事

吗?

欧绪德谟说,没有。

我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狄奥尼索多洛刚才不是要我驳斥他

吗?

欧绪德谟答道,没有,因为一个人怎么可能要一种不存在的东

西呢?你说是吗?

我说,我亲爱的欧绪德谟,我怕自己不太弄得懂这些精妙、可

敬的事情,我的心灵太迟钝了,所以我也许还是像一个粗俗的普通

人那样说话比较好,但你们一定要宽恕我。请注意听,如果错误、

错误的思想、无知,都是不可能的,那么无论谁做任何事情也就不

可能犯错误,对吗?因为在做事情的时候,人们不会在他做的事情

中犯错误

他答道,当然是。

我说,那么我的普通的或粗俗的问题是:如果我们在行为、言

论或思想中都不会犯错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老天在上,你们

到这里来教什么?你们刚才不是说过自己能够比世上任何人都要

第 24 页你说的

更加能干地把美德灌输给那个想学的人吗?

这个时候狄奥尼索多洛说话了。苏格拉底,你这个老糊涂可

真奇怪,现在来提醒我们一开始说过什么话,我去年说过的话你可

能都记得,但你却不知道如何对付我们现在说的话?

因为现在说的太难了 当然,贤人也这样说过

对,最近的事是最难对付的。狄奥尼索多洛,你说我不知道怎么对

付,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我不能驳斥它吗?请

你告诉我“,我不知道怎么对付”这话还有其他意思吗?

他说,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说的,但并不难对付。你只管回答

我就行。

我说,在你回答我之前吗?

他说,难道你不愿回答?

这样做公平吗?

他说,很公平。

我说,你的根据是什么?这就是你的根据 你作为对语言无

所不知的人来访问我们,你知道什么时候必须回答,什么时候不必

回答,现在你不愿回答任何问题,因为你感到现在不必回答,对吗?

他说,你在这里喋喋不休,你怕自找麻烦而不肯回答问题。来

吧,老兄,按我说的去做,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你自己承认我是聪明

的。

我说,那么我无法违抗,只能按你说的去做,因为你就好像是

我的主人。你问吧。

有感觉的事物在有感觉时,它们身上有灵魂吗?或者说无灵

魂的事物也有感觉?①

是什么意思?”这句话中的“意思”和此处的“感觉”在原文中是一个词。

①上文苏格拉底说:“狄奥尼索多洛,你说我不知道怎么对付 这样说

第 25 页在他们真

有灵魂吗?

只有有灵魂的事物有感觉。

那么你知道有什么“短语”

我确实不知道。

那么你刚才为什么要问,我的短语有什么感觉(意思)?

我说,噢,这是个错误,因为我太蠢了 不过它也许不是错

误,我可以说那个短语有意思。你说它是不是错误?如果它不是

错误,那么尽管你是聪明的,也不能驳斥我,不知道该对我说的话

怎么办;如果它是个错误,那么你们刚才讲的话就不对了,你们说

过犯错误是不可能的。要知道我现在说的并不是你们去年说的

话。我亲爱的狄奥尼索多洛和欧绪德谟,我们现在的谈话似乎并

没有使我们前进半步,而仍旧是在“打倒对方和使对方跌倒”,甚至

你们的技艺也没能使我们远离这种方式,尽管我们刚才的讨论非

常注意谈话的精确性。

这时候克特西普说,来自图里或者开俄斯的尊敬的先生们,你

们的称号是从哪里得来的?怎样得来的?你们说话确实令人惊

讶 而你们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如何胡言乱语!

我担心他的粗鲁会引起另一番争执,于是就想让克特西普冷

静下来。我说,我亲爱的克特西普,我得把刚才对克利尼亚说过的

话对你再说一遍,你不知道我们客人的智慧有多么深邃,只是他们

不愿认真地加以证明罢了。他们正在为我们变戏法,就像那名埃

及智者普洛托斯。所以让我们以墨涅拉俄斯为榜样,

的显出本来面貌之前不要让他们离开,因为我相信只要他们开始

认真证明了,美好的东西就会出现。来吧,让我们祈祷,恳求他们

)是希腊神话中的斯巴达王,阿伽门农的兄弟,

①此处“短语”指苏格拉底在上文中说的“你说我不知道怎么对付”。

② 墨 涅 拉 俄 斯 (

美人海伦的丈夫。

第 26 页第 27 页

真实地表现自己。我真的想要再给他们做个示范,告诉他们我想

要他们加以显示的东西是什么样的。让我从前面中断了的地方开

始,尽力把前面那个示范继续下去,希望他们能被我的真诚所感

动,真实地表现自己。

我又说,克利尼亚,这回该轮到你了,提醒我刚才的讨论在什

么地方中断。我想大概是经过一番讨论,我们同意必须热爱智慧,

是吗?你想说什么?

他说,是的。

热爱智慧就是得到知识,对吗?

他说,对。

那么我们应当得到什么样的知识?能给我们带来好处的知识

不就是对这个问题最简洁的回答吗?

他说,没错。

如果我们知道如何到各地去寻找埋藏在地下的大量黄金,那

么这种知识对我们有好处吗?

他说,也许有好处。

我说,但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证明,哪怕我们无需挖掘就能得到

所有黄金,我们仍然一无所有,即使我们知道如何点石成金,这种

知识仍然对我们没有任何价值,除非我们也能知道如何使用黄金,

否则拥有黄金没有任何好处。你记得吗?

他说,对,我记得。

同理,如果只知道如何制造而不知道如何使用,那么其他任何

知识也不会有任何好处,比如做生意的知识、医学知识。不是这样

吗?

他说,是这样的。

哪怕拥有一种关于如何使人不朽的知识,但若没有如何使用

这种不朽的知识,那么依照我们前面接受的前提来推断,这种知识第 28 页

仍旧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我们对此取得了一致意见。

我说,那么,我迷人的孩子,我们需要的知识要能够结合制造

和使用。

他说,好像是这样的。

所以我们一定不能像那些制造竖琴的人一样,举例来说,我们

不想成为拥有这种知识的大师,因为制造的技艺是一回事,使用的

技艺则完全是另一回事,每种技艺分别涉及竖琴的不同方面。制

造竖琴的技艺和弹奏竖琴的技艺很不一样。不是这样吗?

他说,是这样。

我们不需要再提到制造笛子,这是另一个相似的例子。

他表示同意。

我说,好吧,如果我们应当学习制造言语的技艺,那么向天发

誓,得到它就能使我们幸福的技艺就是这种技艺吗?

克利尼亚答道,不,我不这么看。

我问,你有什么根据?

他答道,我看到有些言语制造者并不懂得如何使用他们自己

制造出来的言语,就像那些竖琴制造者对待他们制造的竖琴一样;

不过也有其他一些人能够使用别人制造的言语,而自己不能制造。

可见在言语方面也一样,制造是一门技艺,使用是另一门技艺。

我说道,我认为你提供的证据已经够了,言语制造者的技艺并

非那种任何人一旦得到就能幸福的技艺。我不认为我们长时间一

直在寻找的知识会在这附近出现。克利尼亚,当我碰到那些言语

制造者时,我确实感到他们好像是绝顶聪明的,他们的技艺显得那

么神圣和高尚。然而,这不值得奇怪,因为它是巫师技艺的一部

分,但又差一些。因为巫师的技艺可以吸引蝰蛇、毒蜘蛛、蝎子,以

及其他害人虫,而他们的技艺只不过是法官、议员一类人用来吸引这些人是另一类猎

和说服人的技艺。你不认为他们的技艺是这么回事吗?

他说,这很清楚,是这么回事。

我说道,那么我们现在该说什么了?还有什么技艺要说呢?

他答道,我敢肯定我说不出来。

我说,为什么说不出来?我想自己已经找到这门技艺了。

克利尼亚说,什么技艺?

我说,将军的技艺。肯定是这门技艺,得到它就能幸福!

我不这么看。

我说,为什么不 ?

这种技艺在我看来好像和猎人的技艺同类。

我说,那么还有什么技艺呢?

他说,狩猎的技艺都不能算,我们必须到打猎和捕捉以外的技

艺中去寻找。当捕到猎物时,猎人和渔夫不能使用它们,而要把猎

物交给厨师,几何学家、天文学家、算术家

人,他们不仅制造各种图表,而且还想发现真正的意义 由于不

知道如何使用,而只知道如何猎取,所以他们也得把自己的发现交

出来,而我会接过来把它们交给辩证法家去使用,不过我们至少可

以说,所有这些交出自己猎物的人并非不聪明。

我说道,好啊,噢,克利尼亚,你真是一个最漂亮的孩子、最聪

明的推理者!确实是这么回事吗?

因为他们自己不知道如何使

他答道,确实如此!将军也一样。每当他们捕捉到一座城市

或一支军队,他们就交给政治家

用猎物 正好像捕鹌鹑的交给养鹌鹑的。克利尼亚继续说,如

果我们需要这种技艺,知道如何使用制造或捕捉来的东西,才能

使我们有福,那么我们一定要去寻找其他技艺,而不是将军的技

艺。

克里托 你在说什么,苏格拉底?这些话都是那个年轻人说

第 29 页就像一

的吗?

苏格拉底 你有什么怀疑吗,克里托?

克里托 我一点儿都不相信!我想,如果这些话都是他说的,

那么他根本不需要欧绪德谟或其他人来教育他!

苏格拉底 老天保佑我们,我的老朋友,这些话也许是克特西

普讲的。瞧我这记性!

克里托 克特西普?肯定不是!

苏格拉底 那好吧,克里托,老天在上,有一点我可以保

证,讲这话的既不是欧绪德谟也不是狄奥尼索多洛!也许有某种

更高的力量在那里说出这些话来!我向你保证,我肯定听到这些

话了。

克里托 好吧,好吧,苏格拉底,是有某种更高的力量。我也

是这样想的,对此我并不怀疑。但在那以后,你们继续寻找那种技

艺了吗?你们找到想要的东西没有?

苏格拉底 天哪,找到它!没有,你会笑话我们的

群孩子在追逐云雀,我们总以为自己能从后面捉住每一种知识,而

那些知识又总是逃跑。干吗要兜个大圈子呢?我们还是直接考察

国王的技艺吧,看它是否能提供和制造幸福。然而这种考察就像

进入了一座曲里拐弯的迷宫,走了老半天以为快要到头了,可是却

蓦然发现自己又回到原地,半点儿都没有前进。

克里托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我会告诉你的。我们认为政治的技艺和国王的技

艺是一回事。

克里托 接下去怎么说?

苏格拉底 那些将军和各行各业的人把自己所控制的东西交

给这种技艺,因为这是惟一知道如何使用这些东西的技艺。因此,

它显然就是我们要找的技艺,也是城邦里的公正行为的原因,确实

第 30 页就像埃斯库罗斯 所描述的那样,它独自掌握政权,指挥一切,统

治一切,使一切都有用。

克里托 你认为这是个好念头吗,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如果你听了后来发生的事,克里托,那么你自己就

能作出判断。你瞧,我们继续用这样的眼光看待这种技艺,祈求这

种统治一切的国王的技艺能够为我们制造一切。我们相互说,它

肯定能做到。克里托,你也会这样说吗?

克里托 是的,我会。

苏格拉底 那么你说它会制造什么呢?请你这样想。假定我

问的是医生的技艺,它统治它所统治的一切,为我们制造,你难道

不会说它制造健康吗?

克里托 是的,我会。

苏格拉底 你的农业技艺怎么样?这种技艺统治它所统治的

一切。它制造什么呢?你难道不会说它从大地中为我们生产食物

吗 ?

克里托 我会这样说。

苏格拉底 那么,国王的技艺统治它所统治的一切,这种技艺

又如何?它制造什么?你也许无法准确地说出来,是吗?

克里托 我确实说不出来。

苏格拉底 我也不行,亲爱的克里托。但我知道一件事,这就

是如果它是我们要找的技艺,那么它一定有益。

克里托 那当然。

苏格拉底 所以它一定会给我们提供一些好东西,对吗?

克里托 显然如此,苏格拉底。

剧家,被誉为“希腊悲剧之父”。

① 埃斯 库罗 斯 ( ,公元前 年一前 年)是希腊第一位悲

第 31 页有许多,例如使民众普遍富裕和自由

苏格拉底 但是克利尼亚和我一起同意过,所谓好无非就是

某种知识而不是其他。

克里托对,你们是这样说过。

苏格拉底 还有,所有其他所谓的“政治活动” 政治活动

这些东西自身都无所谓

善恶,重要的是使民众聪明,使他们分享知识,因为知识对他们有

益,使他们幸福。

克里托 说得对,按照你的复述,这也是你们同意过的。

苏格拉底 那么国王的技艺使民众聪明和善良吗?

克里托 为什么不,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它使所有人在一切方面都善良吗?它传授各种知

识,制鞋、木作,以及其他知识吗?

克里托 我不这么想,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么它传授什么知识?我们该如何对待它?因为

它肯定不是那些无善恶之别的事物的发明者,它一定不能传授其

他知识,而只能传授它自己。那么我们能说出它是什么,该如何对

待它吗?你是否愿意我们说,它是这样一种东西,凭借它我们能够

使其他人变好。

克里托 是的,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什么东西能使这些人变好呢,它对我们有什

么用呢?我们是否要说,使这些人变得和我们一样,让他们再去使

别的人变得和他们一样,等等,等等?使这些人在哪方面变好?我

们看不出来,因为我们轻视这些事。一般被称作政治技艺所做的

事情,如格言所说,总是“宙斯之子科林苏斯”那一套。要想知道能

使我们幸福的知识是什么,我们还差得很远,进一步说,我们还不

知道什么是能使我们幸福的知识。

克里托对,确实如此,苏格拉底,你似乎陷入了奇怪的困惑。

第 32 页丢克斯)。

苏格拉底 老朋友,发现自己陷人这种困惑,我又能怎么办?

我只好大声叫嚷,再次向两位来访者求救,请他们把我和这位青年

从逻辑圈套中解救出来,他们就像另一对救世神(卡斯托耳和波吕

我对他们说,不要再开玩笑了,认真些吧,把这种知识

告诉我们,一旦得到它,我们就能安度余生。

克里托 接下去怎么样了?欧绪德谟愿意告诉你们吗?

苏格拉底 当然愿意!我的好朋友,他以一种极为庄严的方

式开始了。

他说,亲爱的苏格拉底,你喜欢哪种方式?是我来把这种令你

长时间困惑的知识教给你,还是让我来指明你拥有这种知识?

我说,老天保佑,我的大好人!你能这样做吗?

他说,我能。

我说,那么求求你,请你向我指明我拥有这种知识,因为这样

做对我这样的老头来说比重新学习要容易得多。

他说,很好,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有什么东西是你知

道的吗 ?

我说,有,多得很,但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说,没关系,这就够了。你认为对任何存在的事物来说,有

可能不再是它自己吗 ?

我说,干吗不说不,我不这样认为。

他说,那么你知道某些事情吗?

我知道。

那么你是有知识的,因为你知道,对吗 ?

当然对,就我知道某些事情而言。

)是俩兄弟,同称狄奥斯库里(

①在希腊神话中,卡斯托耳( )和波吕丢克斯( 亦 作

第 33 页第 34 页

他说,那没什么区别。既然你有知识,你还有必要去知道吗?

我说,为什么没有必要,我还有许多事情不知道。

如果你不知道某些事情,那么你是无知的。

我说,对某些事物无知,我的朋友。

你会因此而不那么无知吗?但你刚才还说你有知识,所以你

现在确实既是你自己,又不是你自己,相对于同一事物同一时间而

言!

我说,那好吧,欧绪德谟。如谚语所说“,既是这又是那,你永

远不会说错话!”但我对我们正在寻找的知识该如何理解?假定我

们刚才讲的就是我们要找的知识,对同一事物来说不可能既存在

又不存在。如果我知道一样事物,那么也就知道了所有事物,因为

我不能在同一时间既有知识又没有知识。由于我知道一切,所以

我也必定拥有那种知识!你瞧,这就是你要告诉我们的吗?这就

是你们智慧的话语吗?

他说,你听着,苏格拉底,你正在驳斥你自己!

我说,就算是吧,那又怎样?欧绪德谟,你自己不也遇到同样

的困难吗?不管怎么说,只要我和你以及亲爱的老狄奥尼索多洛

在一起,遇到任何困难我都不会感到恼火!告诉我,你们俩知道某

些存在的事物,但又不知道其他存在的事物,对吗?

狄奥尼索多洛说,决非如此。

我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知道某些事物吗?

他说,对,我们知道。

我问道,那么你们知道一切,因为你们知道某些事物,对吗?

他答道,我们知道一切,你也一样。如果你知道一样事物,你

也就知道了一切。

我说,噢,天哪,真是个奇迹!世上的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一切,

还是一无所知?第 35 页

他说,他们肯定不能知道某些事物而又不知道其他事物,否则

的话他们就会落入既有知识又无知识的地步。

我说,他们知道什么?

他说,任何人如果知道一样事物,他就知道了一切事物。

我说,苍天在上!狄奥尼索多洛,老天有眼!我现在明白你

们俩都是认真的,也明白我劝你们俩认真去做的是一件什么样的

工作!你们俩真的确实知道一切吗?比如说,制鞋、做木工?

他说,当然知道。

所以你能缝皮子?

他说,对,还能补皮鞋。

你也知道这样一些事情吗,比如说星辰和沙子的数量?

他说,当然知道。你以为我们会否认这一点?

这时候克特西普插话了,以神的名义起誓,证明给我看,狄奥

尼索多洛,让我能知道你们俩说的是真话。

他说,要我向你证明什么呢?

你知道欧绪德谟有几颗牙齿?他知道你有几颗牙齿?

他说,告诉你我们知道一切难道还不够?

克特西普说,请不要这样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一件事,说出

对方有几颗牙齿就能说明你们说的是真话,到时候我们来数一下,

以此证明你们确实知道,这样一来我们马上就能相信其他所有事

情了。

他们认为克特西普在开玩笑,所以不愿意这样做。克特西普

毫无约束地继续向他们提问,一个接一个,但他们仍旧坚持说自己

知道一切。最后,克特西普连最丑恶的事情都提到了,问他们知道

不知道。但他们勇敢地面对每一个问题,坚持说自己知道,就像面

对投枪的野猪。克里托,这时候我也很怀疑他们说的话,最后我问

狄奥尼索多洛是否懂得如何跳舞。第 36 页

他说,是的,我懂。

我说,好吧,我假定你不会跳剑舞,也不会在车轮上踩圆圈,因

为你一把年纪了,对吗?你的技艺有那么多吗?

他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会的。

我问道,你只是现在知道一切,还是始终知道一切?

他说,始终。

当你还是个孩子,当你刚出生的时候,你就知道一切吗?

这俩兄弟不约而同地说,对。

对此我们实在难以置信。欧绪德谟问,苏格拉底,你不相

信?

我答道,我只能说你们俩真是聪明的一对。

他说,要是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证明给你看,你也会承

认这些令人惊奇的事。

我说,那么好吧,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我会很乐意的。如

果我是聪明的,但并不知道自己聪明,而你能向我证明我知道一切

并且始终都是这样,那么我这辈子还能拥有什么更大的幸运呢?

他说,那么你就回答吧。

行,请问吧,我会回答的。

他说,苏格拉底,告诉我,你现在知道某些事情还是不知道?

我知道。

那么你知道那个你凭着它才知道自己知道的东西吗,或者说

你是依靠别的什么东西?

依靠它我才知道自己知道的那个东西,我想你指的是灵魂,或

者说你指的不是灵魂,对吗?

他说,苏格拉底,你这样说不感到耻辱吗?别人向你提问题,

而你却反问对方?

我说,噢,亲爱的,我该怎么办?我愿意按你说的去做。但要是我对你的问题不太清楚,我仍旧只能回答,而不能提出自己的疑

问来吗?

假定听了我的话,你总能悟出某些意思来,对吗?

我答道,是的,我能。

那么就按照你悟出来的意思回答好了。

我说,如果你说的话是一种意思,而我把它理解成另一种意

如果我根本回答不到点子上,

我凭着某样东

思,然后就按照我的理解来回答

这对你来说够吗?

他说,对我来说够了,但是对你来说不够,因为我把它拿走了。

我说,那么,欧绪德谟,在找到它之前,我会告诉你我不愿回

答。

他说,你不愿按照你在各种情况下的理解来回答,因为你比那

些像你这种年龄的老人还要愚蠢得多,只会喋喋不休地胡言乱语。

这时候我明白他对我生气了,他在用一张语言之网捕捉我,而

我在他的话语中找漏洞。此时我想起,每当我不愿对孔努斯让步

时,他也会生气。由于我要做欧绪德谟的学生,所以我想必须对他

让步,否则他就会认为我愚蠢,拒绝接受我。于是我说,好吧,欧绪

德谟,如果你认为这样做是合适的,那就这样做吧。不管怎么说,

你对辩证法的掌握比我好得多,而我只学到一点儿皮毛。你从头

开始问吧。

他说,行,我再问你,你是否知道你凭着某样东西才知道自己

知道什么东西?

我说,是的,凭着灵魂。

他说,你又犯规了,答的比问的多!我没问你凭什么,我问的

是你是否凭某样东西?

我说,噢,对,我回答得太多了,因为我一心想要受到教育。请

你一定要原谅我,从现在开始我要简单地回答

第 37 页我所知道的一切。

西知道所知道的东西。

他问道,你所凭的东西始终是同一个吗,还是某个时候凭这样

东西,某个时候凭那样东西?

我说,始终是同一个,仅当我知道的时候,我是凭着这样东西。

他说,嗬,别把其他意思放进去!

但我不想让这个“始终”使我们受挫!

他说,它不会使我们受挫,只会使你受挫。但你还是回答问题

吧。你始终凭着这样东西去知道吗?

我说,始终,因为我必须把我刚才加上去的“当……的时候”拿

掉。

那么你始终凭着这个东西去知道。你凭着它知道某些事情,

凭着别的东西知道其他事情,或者说你凭着它知道一切?

我答道,我凭着它知道一切

他说,你又来了,真是画蛇添足!

我说,好吧,我把“我所知道的”这几个字去掉。

他说,嗬,别拿掉了,我不需要你帮什么忙。你只要回答我的

问题。如果你不知道每一样东西,你能知道所有东西吗?

我说,如果能的话,那可真是个奇迹!

他接着说道,继续说下去,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你承认你知

道一切了。

我说,听起来好像是的,因为“我所知道的”这几个字已经被弄

得没有力量了,所以整句话听起来就像是我知道一切。

你也承认自己始终凭着这样东西知道你所知道的事,至于这

些事情是“你所知道的”还是别的什么样,反正随你的便,因为你已

经承认你始终知道,既在同一时间又是知道一切。因此显然可见,

当你还是个孩子,当你出生的时候,当你还没生下来的时候,在你

存在之前,在天地产生之前,你知道一切,因为你始终知道。要

第 38 页第 39 页

是由我来选择的话,那么凭着神,你自己始终知道,并且知道一

切。

我说,嗬,我尊敬的朋友欧绪德谟,如果你确实是在说真话,那

你就选择吧!只是我还不太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除非你的兄长

狄奥尼索多洛也能选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了。但是请你

们俩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敢与你们这些能创造奇迹的天才争论,

你们俩说我知道一切,而我说自己不知道一切,但确实有些事情我

无法说自己知道,欧绪德谟,好比说善人是不正义的。如果你们愿

意回答,那么你们说我知道不知道?

他说,你肯定知道。

我说,我知道什么 ?

善人是不正义的。

我说,嗬,对了,我很久前就知道,但这并不是我的问题。我要

问的是我从哪里学来善人是不正义的?

你没有从任何地方学到这件事,狄奥尼索多洛说道。

我说,那么我不知道这件事。

欧绪德谟对他的兄长说,你正在糟蹋这个论证,它会证明这个

人不知道,他会同时既知道又不知道。

狄奥尼索多洛涨红了脸。我说,欧绪德谟,你这样说是什么意

思?你认为你那无所不知的兄长不对吗?

狄奥尼索多洛马上又插话说,我是欧绪德谟的兄长吗?

我说,我的好朋友,还是让我把话问完吧,直到欧绪德谟教会

我,说我知道善人是不正义的。别对我那么吝啬,别不肯让他教

我。

狄奥尼索多洛说,苏格拉底,你正在逃跑,不肯回答问题。

我答道,那当然了,我不是你们俩任何一个人的对手,所以我

完全应该从你们俩那里逃走!我当然要比赫拉克勒斯要软弱得多,但连他也不能打败许德拉, 因为额头高高的许德拉非常能

干,如果有人砍去他的一个头,他能再生出许多头来,来自异国他

乡的另一个高额头的家伙也会从海上来到岸边,伪装成一只螃蟹,

不断地和那位英雄说话,在他的左侧伺机咬他,使他痛苦不堪。所

以赫拉克勒斯把他的外甥伊俄拉俄斯喊来,结果帮了大忙。但要

是我的伊俄拉俄斯来帮我,那么他只能帮倒忙。

狄奥尼索多洛说,念完这通咒语后,你回答问题吧。赫拉克勒

斯的外甥伊俄拉俄斯和你的外甥有什么区别?

我说,狄奥尼索多洛,看来我最好还是回答你的问题。我敢肯

定你的问题永远没个完,因为你心怀妒忌,不愿让欧绪德谟把那种

智慧教给我,所以不断地进行干扰。

他说,现在就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好的,我现在就回答。那位伊俄拉俄斯是赫拉克勒斯的

外甥,但我的外甥和他很不一样。因为我的兄弟帕特洛克勒不是

我外甥的父亲,而赫拉克勒斯的兄弟名字好像叫做伊菲克勒。

他说,帕特洛克勒是你的兄弟吗?

我说,对,我们俩同母不同父。

那么他既是你的兄弟又不是你的兄弟。

我说,我亲爱的朋友,从父系方面来看我们不是兄弟,他的父

亲是凯瑞德姆,我的父亲是索佛隆尼司库。

但是,凯瑞德姆是父亲,索佛隆尼司库也是父亲,对吗?

我说,没错,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他的父亲。

他说,那么凯瑞德姆是这个父亲以外的什么吗?

我说,他是我的父亲以外的父亲。

那么他是一个父亲以外的父亲,对吗?你怎么像块石头一样?

① 许 德 拉 ( )是希腊神话中的九头水蛇。

第 40 页第 41 页

我说,我想你也许可以证明我是石头,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是石

头。

他说,那么你是石头以外的东西吗?

我说,我肯定是石头以外的。

他说,你是石头以外的,所以你不是石头,对吗?你是金子以

外的,所以你不是金子,对吗 ?

都对。

他说,凯瑞德姆是一个父亲以外的东西,所以他不是一个父

亲。

我说,听起来他好像不是一个父亲。

这时欧绪德谟插话说,我假设,如果凯瑞德姆是一个父亲,那

么索佛隆尼司库是一个父亲以外的东西,所以他也不是一个父亲。

所以你,苏格拉底,是没有父亲的。

克特西普说话了。他说,你们俩的父亲不也一样吗?他是我

父亲以外的东西。

欧绪德谟说,根本不是。

克特西普说,什么!你父亲和我父亲是一样的吗?

肯定一样。

我不希望如此,欧绪德谟。他只是我的父亲还是世界上所有

人的父亲?

他说,他也是其他人的父亲。否则的话,你就得认为同一个人

既是父亲又不是父亲,是吗?

克特西普说,我并不这样想。

嗯,那么不是金子的金子,不是人的人,是这样吗?

克特西普说,如谚语所说,这两根线不能扯到一块去,欧绪德

谟。如果你的父亲是所有人的父亲,那么你说的这件事太奇妙了。

但他是父亲。第 42 页

他是所有人、所有马、所有其他所有动物的父亲吗?

欧绪德谟答道,他是所有一切的父亲。

你母亲也是所有一切的母亲吗?

我母亲也是。

克特西普说,由于你母亲是海兽的母亲,所以她也是海胆的母

亲!

欧绪德谟答道,你母亲也是。

克特西普说,那么你是小鱼、小狗、小猪的兄弟!

欧绪德谟说,你也是。

克特西普说,公猪和公狗是你爸!

欧绪德谟说,你爸也是公猪和公狗!

这时,狄奥尼索多洛说,没错,克特西普,如果你愿意回答我的

问题,那么你马上就会承认自己就是这些畜生。来吧,告诉我,你

有狗吗?

克特西普说,有,有一只恶狗。

它有小狗吗?

克特西普说,有许多小狗,像这只老狗一样坏。

那么老狗是小狗的父亲,对吗?

克特西普说,我亲眼看到这只老狗与母狗交配。

很好,这只老狗不是你的吗?

克特西普说,肯定是。

那么作为一名父亲的这条狗是你的,所以这条狗成了你的父

亲,你成为小狗的兄弟。

还没等克特西普说话,狄奥尼索多洛又接着说道,克特西普不

知如何反击了。再问一个小问题。你打这条狗吗?

克特西普笑着说,没错,我打这条狗,因为我不能打你!

那兄弟俩中另一位说,那么好,你打了你自己的父亲。给他喝,必

克特西普说,确实妙得很,还有更好的理由可以推论我打了你

的父亲。欧绪德谟,什么原因使他生下如此能干的两个儿子?如

果说你们的能干有什么好处的话,那么我想就是可以供你们的父

亲 也是小狗的父亲 寻开心吧!

但他并不想要许多好处,克特西普,你也不想要。

欧绪德谟,你自己也不想要,对吗 ?

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想要。克特西普,告诉我,你认为当

一个病人需要喝药的时候,喝药对他来说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或

者说,当他要去打仗时,他带武器比不带武器要好吗?

克特西普答道,我肯定会这样想,但我知道你马上又会说出一

套鬼话来!

欧绪德谟说,你马上就能看到。你只管回答问题就好。你承

认在必要的时候,喝药对人来说是好的;那么这个人当然就要尽可

能多地喝这种好东西,这时候要是有人碾一车藜芦

定会有奇效!

克特西普说,确实好极了,欧绪德谟,除非喝你那些药的人身

材有德尔斐的神像那么高大!

还有打仗,带武器是好的,所以你必须尽可能多地携带长枪和

盾牌,因为武器是好东西!

克特西普说,我是这样想的,欧绪德谟,但我怀疑你是否也这

样想。你宁愿只带一支枪和一面盾,不是吗?

是的。

克特西普说,那么革律翁和百手巨人布里亚柔斯②怎么样 也

给他们一支枪、一面盾吗?我认为你对武器知道得很多,你是重装

一种草药。

布里亚柔斯( )是希腊神话中的巨人,有五十个头和一百只手。

第 43 页那么这个人会成为

① 塔 伦 特 (

的话,继续发问。他说,我们也可以金子为例

是件好事吗?

他答道,确实是好事,我希望拥有很多金子!

很好,那么你认为我们必须始终拥有好东西,到处拥有好东

西,对吗?

他说,应当尽可能多地拥有!

你承认金子是好的吗?

他说,对,我承认。

金子,他的脑壳里有一塔伦

那么一个人必须始终拥有金子,到处拥有金子,尤其是他自

身!如果某人的肚子里有三塔伦特

特金子,他的每只眼睛里有一个金斯达特,

最幸福的人吗?

我说“自己的”这个

克特西普说,没错,确实有人说过,西徐亚人中最幸福、最优秀

的人把大量黄金放在他们“自己的”脑壳里

词和你说“拥有”那个狗父亲的意思是一样的 更加令人惊

讶的是,他们甚至用他们自己的镀了金的脑壳喝酒,各自用手拿着

自己的脑壳,还能看见里面的金子!

欧绪德谟说,没错,他们看见了,无论是西徐亚人还是别的什

么人,他们看可看的东西还是看不可看的东西?

我假定是看可看的东西。

,希腊重量及货币单位,合 公斤。

②希腊人把一定重量的铸币称作斯达特( ,有金银两种,银币也

兵,你的同伴也是!

欧绪德谟哑口无言,但是狄奥尼索多洛又重提克特西普前面

你认为拥有金子

时则为“拥有” 。此处克特西普利用语词的歧义来进行争论。

③ 此 处 英 译 文 为 ,可解作“自己的”,也可解作“拥有的”,作动名词

称为 ,一个金斯达特约值 德拉克玛。

第 44 页是可能的

)有可能吗 ?

他说,那么你也是这样吗?

是的,我也这样。

那么你看我们的衣服了吗?

是的。

那么这些衣服是能看的!

克特西普说,妙极了!

他问道,它们看什么?

克特西普答道,它们什么也没看。但也许你并不认为它们在

看,对吗?你这个灵魂空虚的家伙!欧绪德谟,我认为你正在大白

天说梦话,如果说有可能谈论根本不存在的事物,那么你现在正在

这样做!

狄奥尼索多洛说,沉默的谈论(

吗?

克特西普说,极不可能。

或者说,谈论的沉默(

他说,更加不可能。

、木头、铁块 的时 候,不 就

吗 ?

但是,当你谈论石头(

是沉默的谈论(

如果穿过铁匠铺,那么我不会在那里说话,相反,如果有人在

那里打铁,那么铁块也会叮叮当当地大声说话。所以,从这个问题

来看,你的智慧使你看不到自己实际上什么也没说。还有,你可以

把另一件事继续证明给我看,怎么会有谈论的沉默(

)这种事?

我认为克特西普想要出风头,因为他喜欢这样做。

欧绪德谟说,当你沉默的时候,你不是对一切都沉默了吗?

他说,是的。

那么你在谈论事情的时候也是沉默的,因为这些事情也是一

第 45 页第 46 页

切事物的一部分。

克特西普说,你说什么?一切事物难道不是沉默的吗?

欧绪德谟说,我认为不是。

那么我亲爱的先生,一切事物都讲话吗?

我认为讲话的事物讲话。

他说,但我问的不是这一点。我问的是一切事物是沉默的还

是说话的?

狄奥尼索多洛这时候鲁莽地插话说,既不是沉默的又不是说

话的,或者说既是沉默的又是说话的!我敢肯定你不知道如何对

付这个回答!

克特西普像通常那样大声狂笑起来,他说,我亲爱的欧绪

德谟,你的兄长把你的论证给“既……又……”掉了,真该讨

打!

克利尼亚高兴地笑了起来,这样一来,克特西普更加趾高气

扬,忘乎所以。但我认为凶猛的克特西普所用的技艺就是从这些

人那里捡来的,因为这种技艺在今天不可能来自世上的其他人。

于是我说话了,克利尼亚,你为什么要对如此严肃和美好的事

情发笑?

狄奥尼索多洛说,苏格拉底,你怎么啦,你见过美丽的事物吗?

我说,对,我见过,狄奥尼索多洛,我见过许多。

他问道,它们与美丽的事物是不同的,还是相同的?

在这个地方,我真的进退维谷,我想,在这个问题上发发牢骚

完全可以理解。然而,我说,它们与美丽本身是不同的,但它们各

自都拥有某种美。

他说,如果有一头公牛跟你在一起,那么你就是一头公牛;现

在我跟你在一起,所以你就是狄奥尼索多洛,对吗?

我说,嗬,打住,别这样说!此时我已经在试图模仿这俩人

他说,那么当不同的事物与一个不同的事物在一起的时候,不

同的事物为什么应当是不同的呢?

我问道,你为此着急吗?

的智慧,我一直在等待时机。

他说,我怎么不着急呢?我和世上每一个人都对这个不存在

的东西着急,不是吗?

我说,狄奥尼索多洛,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美丽的东西不是

美的,丑陋的东西不是丑的,对吗?

他说,如果我是这样想的话。

你难道不这样想?

他说,我确实这样想。

那么相同的东西不是相同的,不同的东西不是不同的,对吗?

因为我假定不同的东西不是相同的东西,我认为甚至连一个孩子

也不需要为此着急,认为不同的东西不是不同的。但是我亲爱的

狄奥尼索多洛,你故意忽略了这一点,因为我认为你们俩的辩证法

非常完善,就像一名好工匠,做每件事都很恰当。

他说,那么你知道对各种匠人来说,什么工作是恰当的?首

先,某个人的恰当工作是摆弄那些金属,你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是铁匠。

制造陶瓷器皿的是谁?

是陶工。

好,是谁在屠宰、剥皮、切肉、烹饪、油炸?

我说,是厨师。

如果任何人都做适宜的工作,那么他会把事情做好吗?

当然会。

你说切肉和剥皮对厨师是适宜的,对吗?承认还是不承认?

我说,对,但请你宽恕我。

第 47 页比如一头公牛和一只绵羊,如果你可以随意把

他说,假如有人把那厨师宰了,切成肉片,煮熟或油炸,那么他

显然在做适宜的工作,假如有人把铁匠放在铁砧上锻打,或者把陶

工放在窑中烧,他也在做适宜的工作。

噢,天哪! 我说道,你们的智慧终于原形毕露了!啊,但愿

我的智慧不是这个样子!

他说道,你就不能把它当作你自己的智慧吗,苏格拉底,如果

它能变成你的智慧?

我说,如果你来选择,那么我显然可以这样做。

他说,好吧,你相信自己能认出自己的东西来吗?

除非你说我不能,因为我必须从你开始,到欧绪德谟这里结

束。

他说,很好,你认为这些东西是你的吗,你是它们的主人,可以

随意使用它们

它们送给别人或拿去献给任何一位神,那么你会认为它们是你的,

对吗?而那些你不能如此加以使用的东西不是你的,对吗?

我想有些美好的东西就要从他们的问题中显现出来了,我急

于想听个究竟,所以我说,肯定没错,只有这样的东西是我的。

他说,你把那些有生命的东西称作动物吗?

我说,是的。

你承认只有你可以自由处置的动物才是你的,这是我刚才问

的,对吗?

我承认。

这时候他神秘地停了一下,似乎在酝酿某个重大问题,他说,

苏格拉底,你有家族神宙斯吗?

我猜想这场谈话已经快到尽头,于是就竭力想要逃走,然而过

①此处原文为波塞冬( ,希腊神话中的海神,宙斯的兄弟。

第 48 页,古代希腊地区名,位于小亚细亚西岸中段从南到

不了多久我就只能像被网住了的鱼一样乱蹦了。我说,不,狄奥尼

索多洛,我不拥有。

那么你一定是可恶的贱民,根本不是雅典人,你既没有家族

神又没有献祭,也没有其他美好的东西。

我说,这样说对你狄奥尼索多洛倒是适宜的。嘘,别做声,别

对我恶意地布道。我有自己的祭坛、宗教、家族祷告,以及其他诸

如此类的东西,像其他任何雅典人一样多。

那么其他雅典人也没有家族神宙斯吗?他问道。

这样称呼宙斯,无论是我们自

的世系,我们的家族神是阿波

罗。我们不把宙斯称作家族神,而是称作庭院神和氏族神,雅典娜

是我们的氏族神。

狄奥尼索多洛说,嗬,够了。看起来,你既拥有阿波罗和宙斯,

又拥有雅典娜。

我说,对。

他说,那么这些都是你的神吗?

我说,是我的祖先和主人。

他说,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你的。你难道不承认他们是你的

吗?

我说,我承认,我怎么能不承认呢?

他说,那么这些神不也是动物吗?因为你承认说无论什么有

生命的东西都是动物。这些神难道没有生命吗?

①伊奥尼亚 (

北的一条狭长地带,还包括萨摩斯和开俄斯两个岛屿。希腊人在这里建立的

十二个殖民城邦,其中包括米利都、爱菲索、科罗封等,是希腊哲学最早发生

的地方。

② 伊 安 ( ,出处不详。

我说,没有一个伊奥尼亚人

己还是其他殖民城邦;由于伊安

第 49 页我说,他们有生命。

所以他们也是动物,对吗?

我说,对,他们是动物。

但是你承认过,你可以自由馈赠、出售、随意献祭给任何神灵

的动物是属于你的。

我说,没错,我承认过,因为不这样说我就没有别的出路,欧绪

德谟。

欧绪德谟说,那么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承认宙斯和其他神灵

是你的,你是否可以自由地出售、馈赠他们,或者可以像对待其他

动物一样对待他们呢?

你瞧,克里托,到了这一步我就被那个论证打倒了,躺在那里

默不作声。但是这时候克特西普前来助战。他大声喊道,好啊!①

噢,赫拉克勒斯!多么优美的言论!

狄奥尼索多洛说,赫拉克勒斯是一个坏蛋,还是那个坏蛋是赫

拉克勒斯?

然后克特西普说,噢,天哪!多么奇妙的言论!我屈服了,这

两个人是战无不胜的。

我亲爱的克里托,当时在场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赞扬他们,把这

两个人和他们的谈话捧上了天。他们欢笑、鼓掌,直到筋疲力尽为

止。在此之前,虽然每个关键之处都有一阵喧哗,但只来自欧绪德

谟的崇拜者,而现在吕克昂的每一根柱子几乎都回荡着欢笑声。

我自己也打算承认以前从未见过如此能干的人。他们的技艺完全

征服了我,于是我开始赞扬他们,向他们表示祝贺。我说,噢,幸福

的哥俩,你们真是神奇的天才!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你们迅速地

完成了这项艰巨的工作。欧绪德谟和狄奥尼索多洛,你们的言语

① 此 处 原 文 为 ,喝彩声,这个词另一个意思是坏蛋、亡命徒。

第 50 页任何人都欢迎,每个人都能轻

为了你的利益,我还得特别强

充满精华,但最神奇的还在于你们并不在乎多数人怎么想,也不在

乎那些严肃的或拥有巨大名望的人怎么想,而只注意像你们一样

的人。我敢保证,很少有人会像你们一样赞扬这些论证,而其他人

对这些论证所知甚少,他们感到要他们用这样的言语方式驳斥他

人比他们自己受到驳斥还要可耻。在你们的言语方式中有一件事

表现了公众精神和仁慈。你们说没有什么东西是美丽的、好的、白

的,等等,事物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这个时候你们确实真的缝住

了大家的嘴,但这样一来似乎也把你们自己的嘴缝上了。如果从

你们的言语中把那些无礼的成分都去掉,那么你们确实说得很好。

最主要的是,你们深入细致地用这样一种技艺思考了一切事物,任

何活人在很短时间里都能学会这种技艺。我仔细观察过克特西

普,他很快就能对你们进行模仿。还有一点和你们的方法有关

能够敏捷地作出反应是好的,但用于公众场合并不适宜。如

果我可以大胆地向你们提建议,那么请你们不要对公众讲话,否则

他们可以学得很快而忘了对你们表示感谢。你们俩最好在私下里

争论,如果需要第三个人在场,那么就让一个能向你们交学费的人

参加。我还要向你们的学生提出同样的建议,如果你们是谨慎的,

那么决不要去和其他人争论,只能和你们的老师争论,或者在你们

之间争论。欧绪德谟,物以稀为贵,而如品达所说,水是最好的,也

是最贱的。我说道,如果你们愿意,请接受我和克利尼亚做你们的

学生。

克里托,说完这番话没一会儿,我们就散去了。你肯定会和我

们一起去接受那两个人的教育,你知道他们宣称能教任何愿意付

学费的人,无论年纪与智力如何

易地学会他们那种能干的方法

调,他们说过这种学习并不妨碍人们去挣钱。

克里托 那好吧,苏格拉底,我这个人很好奇,也总是乐意学

第 51 页第 52 页

习。但问题在于我并不是欧绪德谟这样的人,而是你提到的另一

类人中的一个,宁可被这种谈话所驳斥也不愿用这种谈话去驳斥

别人。我现在要是向你提建议显得可笑,但我还是想把我听到的

一件事跟你讲。我必须告诉你,我昨天碰到一个人,当时他从人群

中挤出来,而我正在外围走动。他认为自己是个能人,擅长在法庭

上讲话。他对我说,喂,克里托,你怎么没坐在那些聪明人的脚跟

前?

我说,没办法,我想靠近些,但里面太吵了,我听不见。

他说,这场谈话很值得一听。

我问道,这是一场什么样的谈话?

你也许听说过使用辩证法的人,在现在还活着从事谈话的人

中间,这种人最能干。

我说,那么你认为他们怎么样?

他们?无论谁听了他们谈话都会认为他们在胡说 八道,谈论

一些根本没有价值的事情,或者小题大作。

这是他的原话,一字不落。然后我说,不过,哲学是一样迷人

的东西。

他 说,呸,呸,迷人,得 了吧!我告 诉你,一文 不值!如 果你 刚

才在场,我敢肯定你会为自己的老朋友感到耻辱,他是个大傻瓜,

竟然把自己交到这样的人手中,他们只会咬文嚼字,根本不在乎自

己在说些什么。这些人竟然还算是当今最强大的人。克里托,这

些人运用的整个方法确实是卑鄙的、可笑的。

在我看来,苏格拉底,这个人责备这种方法是不对的,其他人

责备这种方法也不对,至于他认为不要当众与这样的人争论,我认

为他的态度是正确的。

苏格拉底 我亲爱的克里托,这样的人确实神奇。但我现在

还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和你说话、挑哲学毛病的人属于哪类人?我告诉你,有人说他懂得这门技艺

他是法庭辩论专家,还是演说家,或者是专门撰写讲稿让演说家去

讲演的人?

克里托 他确实不是演说家,我也不认为他曾去过法庭。但

一个会撰写演讲稿的能人。

苏格拉底啊!现在我知道了。我正想去找这样的人谈话。

我亲爱的克里托,普罗狄科把这些人称作介于哲学与政治之间的

边疆居民。他们认为自己最聪明,不仅是最聪明的,而且也被许多

人认为是最聪明的,所以在取得举世公认的名声的道路上,他们惟

一的对手是哲学的学生,其他再也没有别人了。正因为此,他们相

信如果能削弱哲学家的名望,把哲学说得一文不值,自己就能马上

在公众心目中无可争议地赢得智慧之人的名声。他们相信自己确

实是最聪明的,但在非正式谈话中,只要他们稍微一迟缓,就会被

欧绪德谟这群人截断。如果他们认为自己聪明,那么应该说这样

想是相当合理的,他们知道自己在哲学和政治方面都有适度的修

养,在两方面都有足够的知识,因此在享受智慧之果时,他们能够

避免这两个领域中的危险和冲突。

克里托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苏格拉底?他们说的这些话有

意思吗?他们当然自视甚高,把自己说得天花乱坠。

苏格拉底对,就是这么回事,克里托,看起来很好,实际上并

没那么好。因为要说服他们接受这两个领域中的真理并不容易。

对人和事物来说,如果位于两个事物之间,并分有它们,那么当它

们一好一坏的时候,居间者就会比其中的好事物坏,而比其中的坏

事物好;当位于两个并非针对同一对象而言的好事物之间时,居间

者比这两个好事物都要差,因为这些事物作为组成部分各有自己

的用处;当这两个事物是并非针对同一事物的坏事物时,那么居间

者就是由这两个坏事物组成的,并处在二者之间,居间者只比那些

它们在其中拥有某个部分的事物要好些。如果哲学和政治行为都

第 53 页第 54 页

是好的,但各自针对不同的事情,如果这些人位于它们之间并拥有

二者的某个部分,那么他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说,因为他们比二者

都要坏;如果二者一好一坏,那么他们比一样东西要坏,比另一样

东西要好;如果二者都是坏的,那么这些人会说出某些真理,否则

的话,他们就根本不能说出真理。现在我不认为他们会承认这两样

东西都是坏的,也不会承认一好一坏;实际上,这些分有二者的

人比只从事政治或哲学的人要差,尽管他们确实是第三种人,他

们想要人们把他们当作第一位的。我们一定不要由于他们的野心

而对他们太严厉,一定不要生气,但我们必须相信他们就是这样

的人。因为,无论什么人只要他说的话是在向智慧接近,只要他

勇敢地追随智慧,并为此而努力工作,我们都必须对他表示满

意。

克里托好,苏格拉底,你知道我老是跟你讲,我对自己的儿

子感到困惑,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们。我的小儿子还很小,但是克里

托布卢已经长大成人,需要有人帮助他。事实上,每当我遇见你,

我就想起自己所碰到的种种麻烦,全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好比说找

个出身高贵的妇女结婚给他们做后娘,多挣些钱让他们能够富裕。

总之,要我放弃他们的教育在我看来简直是发疯。但是每当我看

到这些自称能教育人的人,我就感到可怕。说实话,他们在我看来

没有一个适宜做这项工作,所以我不知道如何让我的孩子去学哲

学。

苏格拉底 我亲爱的克里托,你难道不知道无论哪一行,愚蠢

卑劣的人居多,严肃高尚的人极少?体育怎么样?你认为体育是

个好行当吗,还有演说、指挥战争?

克里托 这些行当确实不错。

苏格拉底 很好,你难道看不出在各种行业中大多数人都显

得很可笑?第 55 页

克里托 没错,你说的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 但你会因此而回避从事任何行业,也不让你的儿

子去从事某个行业吗?

克里托 这样做就不对了,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么,克里托,不要做你一定不能做的事。别为那

些实践哲学的人担心,无论他们是好是坏,只要能认真仔细地考察

事物本身。如果哲学在你看来是样坏东西,那么就让所有人都回

避它,而不仅仅是你的儿子;但若你对哲学的看法也和我一样,那

么如谚语所说,让“你自己和你的家人”鼓足勇气去追求它,实践

它。克 拉 底 鲁 篇

提 要

本篇对话讨论语言的起源,基本上是一个新主题。苏格拉底

对这个问题的探讨包含许多奇妙的猜测,偶尔也有对真理的洞察,

甚至是非常深刻的顿悟。第一条建议是:人的语言来自神,但他与

这种观点没什么关系。他说,这不是一个推理,而只是一个无需任

何理由的托词。就像一名悲剧诗人,遇到难题就把宙斯当作工具

搬出来应急。

对话的主要部分用于猜测希腊语词的派生,当然啦,只有能读

希腊文的人才能理解,像所有猜测一样,它也显得使人厌倦。大部

分读者会很快放过这篇对话,但这样做是一种遗憾,因为苏格拉底

的形象正是通过大量使人疲倦的阅读才显现出来。苏格拉底经常

竭尽心智,就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提出许多错综复杂的论证,但他

又像是在与人的心力开玩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老是从进来

那个门里出去”“,经过大量研究,我发现自己比没研究之前更加困

惑。”

对话结尾处,开玩笑和讥讽消失了。他说,要发现真理,语言

的精确和变化都没有什么帮助。善与美是存在的、永恒的,而我们

用来表达它们的语言决不会适宜。他吩咐克拉底鲁说:“好好思考

吧,当你发现了真理,再来告诉我。”

第 56 页正 文

赫谟根尼 假定我们让苏格拉底成为论证的一方。

克拉底鲁 只要你乐意。

赫谟根尼 我要向你做些解释,苏格拉底,我们的朋友克拉底

鲁一直在对名称进行论证。他说名称是自然的,而非约定俗成的

名称不是人们一致同意使用的那种声音的一部分 名称的

真实性或正确性对希腊人和野蛮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我问他,你

自己的名字克拉底鲁是否真实?他回答说是。苏格拉底的名字

呢?也是。我对他说,那么每个人的名字就是别人称呼他的那个

名称。对此克拉底鲁回答说,如果世上所有人都叫你赫谟根尼,那

么赫谟根尼就不会是你的名字了。我急于想得到进一步的解释,

这时他露出一副嘲讽和神秘的样子,看起来他要是愿意的话,他会

说出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如果他能把话说明白,那么也一定能够

完全令我信服。苏格拉底,告诉我,这个神谕是什么意思,或者要

是你擅长这种事,那么也可以把你自己对名称真实性或正确性的

看法告诉我,这样的话我就能先听为快了。

德拉克玛的课程,这是一门完整的

苏格拉底 希波尼库之子,有句古谚说“好知识最难获得”。

关于名称的知识是知识的一大部分。如果我不那么穷,我就会去

听伟大的普罗狄科讲授那门

语法和语言课 这是他自己的原话 要是这样的话,我马上

就能回答你有关名称正确性的问题。但我确实只听了门一个德拉

克玛的课,因此我不懂名称的真实性。然而我很乐意帮助你和克

拉底鲁考察这些事情。他说你的名字并非赫谟根尼,我怀疑他只

是在和你开玩笑,他的意思是说,你并非赫耳墨斯真正的儿子,因

为你一直在寻找好运,但从来没交上好运。但我说过,要获得这类

第 57 页你

知识很难,所以我们在听到双方意见之前最好不要下结论。

赫谟根尼 我经常和克拉底鲁或是其他人谈论这个问题,但

除了说它是约定俗成的和人们一致同意的,我无法相信名称的正

确性还有其他什么原则。在我看来,你提出的任何名称都是正确

的,如果你换一个名称,那么这个新名称也和老名称一样正确

我们经常给自己的奴隶换个名字,我们给他们起的新名字就和老

名字一样好。因为自然并没有把名字给予任何事物,所有名称都

是一种习俗和使用者的习惯。这就是我的看法。但若我错了,我

乐意听到克拉底鲁的批评,向他学习,或向其他任何人学习。

苏格拉底 我敢说你是对的,赫谟根尼。让我们来看

的意思是,每一事物的名称只是大家都同意用来称呼它的那个东

西,对吗 ?

赫谟根尼 我是这样想的。

苏格拉底 名称的赐予者是一个人或一个城邦,是吗?

赫谟根尼 是的。

苏格拉底 好吧,现在让我们来举例。假定我把一个人叫做

马,或把一匹马叫做人,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个人把这个人叫做

马是正确的,而世上其他人把他叫做人也是正确的;或者我个人把

他叫做人,而世上其他人把他叫做马也是正确的

思吗 ?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

假之分吗 ?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

你是这个意

在我看来这些说法都对。

那么它们的真实性如何?你承认语词有真实与虚

当然有。

命题也有真实与虚假之分吗?

当然有。

真实的命题说的是存在的事物,虚假的命题说的

第 58 页第 59 页

是不存在的事物,对吗?

赫谟根尼对,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回答吗?

苏格拉底 那么,在一个命题中有真实与虚假吗?

赫谟根尼 当然有。

苏格拉底 但一个命题的真只能是整个命题的真,而它的部

分可以是不真的吗?

赫谟根尼 不可能,部分也和整体一样真。

苏格拉底 你说的部分是大部分而不是小部分,或者说你指

的是每一部分?

赫谟根尼 我要说每一部分都是真的。

苏格拉底 命题有可能分解为比名称还要小的部分吗?

赫谟根尼 不可能,名称已经是最小的部分了。

苏格拉底 那么名称是真命题的一个部分吗?

赫谟根尼是 。

苏格拉底 它是一个部分,而且你说它是一个真实的部分。

赫谟根尼对 。

苏格拉底 虚假的部分不也是虚假的吗?

赫谟根尼是 。

苏格拉底 但若命题可真可假,名称不也可真可假吗?

赫谟根尼 我们必须这样推论。

苏格拉底 任何事物的名称是由任何人加以肯定的那个名称

吗 ?

赫谟根尼 是的。

苏格拉底 那么,如果每个人都说到某个事物,这个事物就会

有许多名称,对吗?这些名称在被说出来时都是真实的名称,对

吗 ?

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我感到名称的正确性无非就在于第 60 页

此。你提供一个名称,我提供另一个,对同一事物来说,不同的城

市和国家有不同的名称。希腊人和野蛮人使用不同的名称,希腊

的几个部族使用的名称也不一样。

苏格拉底 但是赫谟根尼,你会说名称不同事物也不同吗?

如普罗泰戈拉所说,它们都只与个人相关联,对吗?他说过,人是

万物的尺度,对我来说,事物就是它们对我所显现的那个样子,对

你来说,事物就是它们对你所显现的那个样子。你同意他的看法

吗,或者你会说事物有它们自己永久的本质?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在我困惑不解的时候,我曾经好几次想

要投靠普罗泰戈拉,但我并不完全赞同他的观点。

苏格拉底 什么!你曾被迫承认根本没有坏人这样的事物

吗?

赫谟根尼 我确实没有,我经常想,很坏的人是有的,但也有

许多好人。

苏格拉底 好吧,你曾见过非常好的人吗?

赫谟根尼 不太多。

苏格拉底 但你还是见到过,是吗?

赫谟根尼是。

苏格拉底 你认为非常好的人是非常聪明的,非常坏的人是

非常愚蠢的,对吗?这是你的看法吗?

赫谟根尼 是的。

苏格拉底 但若普罗泰戈拉说得对,真理就是事物对某人显

现的那个样子,那么在我们中间如何可能有些人聪明,有些人愚蠢

呢?

赫谟根尼 不可能。

苏格拉底 另一方面,你若是认为智慧和愚蠢真的有区别,那

么我想普罗泰戈拉的论断几乎不可能正确。如果事物对每个人所第 61 页

显现的都是真的,那么一个人实际上不可能比其他人更聪明。

赫谟根尼 不可能。

苏格拉底 你也不会倾向于欧绪德谟的看法,认为一切事物

在同一时刻同等地属于一切人,并且始终如此,因为这样一来,如

果美德和邪恶始终同等地属于一切人,那么就不可能有些人是好

人,有些人是坏人。

赫谟根尼 不可能。

苏格拉底 如果这两种看法都不对,事物并非与个人相关联,

一切事物并非同等地在同一时刻属于所有人,并且始终如此,那么

必须假定事物有它们自己专门的、永久的本质;它们并非与我们相

连,或受我们影响,按我们的想象动摇不定,而是独立的,保持着它

们自己的本质和自然给它们规定的联系。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我认为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 我所说的只适用于事物本身,还是同样也适用于

这些事物发出的行为?行为不也是一类存在吗?

赫谟根尼对,行为也像事物一样真实。

苏格拉底 所以行为也按照它们的专门性质来完成,并非按

照我们对它们的看法来完成,是吗?例如在切割中,我们并非随意

的,可以随便使用什么工具,而是只使用恰当的工具,按照切割的

自然过程进行,这种自然过程是正确的,会取得成功,而其他过程

则会失败,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赫谟根尼 我会说,这种自然的方式是正确的方式。

苏格拉底 还有,在燃烧中,并非每一种方式都正确,只有自

然的方式是正确的,使用自然的工具是正确的。

赫谟根尼对 。

苏格拉底 这对一切行为都可以成立吗?

赫谟根尼对 。第 62 页

苏格拉底 讲话是一种行为吗?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随心所欲地讲话是正确的吗?成功的讲话者不就

是按照自然的方式、依据事物必须被讲述的方式、使用自然的工具

讲话的人吗?按照其他任何方式讲话都会导致谬误和失败。

赫谟根尼 我非常赞同你的意见。

苏格拉底 提到事物的名称是讲话的一部分,对吗?因为人

们讲话时总会提起事物的名称。

赫谟根尼 没错。

苏格拉底 如果讲话是一种行为,那么与这种行为有关的提

到事物的名称不也是一种行为吗?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我们看到这种行为并非与我们自己相连,而是有

其自身特性,是吗?

赫谟根尼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论证会引导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必须按照

自然过程用恰当的工具来给事物命名,而不能随心所欲;只有这样

我们才能成功地命名,除此别无他途。

赫谟根尼 我同意。

苏格拉底 还有,被切割的东西必须要用某种东西来切割吗?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被编织或穿孔的东西必须要用某种东西来编织和

穿孔吗?

赫谟根尼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被命名的东西必须要用某种东西来命名吗?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我们用什么东西来穿孔?第 63 页

赫谟根尼 钻子。

苏格拉底 我们用什么东西来编织?

赫谟根尼 梭子。

苏格拉底 我们用什么东西来命名?

赫谟根尼 名称。

苏格拉底 很好,那么名称是一个工具吗?

赫谟根尼 肯定是。

苏格拉底 假定我问,梭子是一种什么样的工具?你会回答

说,编织工具。

赫谟根尼对 。

苏格拉底 我又问,我们在编织时用梭子做什么?回答是用

它把纬线和经线分开。

赫谟根尼 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对钻子,或一般的工具,不也可以做出同样的描述

吗?

赫谟根尼 肯定能。

苏格拉底 假定我现在就名称提一个相同的问题,你能回答

我吗?把名称当作一样工具,当我们在给事物命名时,我们在做什

么?

赫谟根尼 我说不出来。

苏格拉底 我们不是在把信息相互传递,按照事物的性质区

别它们吗?

赫谟根尼 我们确实在这样做。

苏格拉底 那么名称是教育和区分性质的工具,就像梭子把

织网的线分开。

赫谟根尼对 。

苏格拉底 梭子是织工的工具吗?这里很好的意

这里很好的意思

赫谟根尼 肯定是。

苏格拉底 那么织工会很好地使用梭子

就是像个织工,对吗?教师会很好地使用名称

思就是像个教师,对吗?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当织工使用梭子时,他很好地加以使用的成果是

谁造的?

赫谟根尼 是木匠造的。

苏格拉底 每个人都是木匠,还是只有掌握了木工技艺的人

是木匠?

赫谟根尼 只有掌握了木工技艺的人是木匠。

苏格拉底 当钻孔的人使用钻子时,他很好地加以使用的钻

子是谁造的?

赫谟根尼 是铁匠造的。

苏格拉底 每个人都是铁匠,还是只有掌握铁匠技艺的人是

铁匠 ?

赫谟根尼 只有掌握铁匠技艺的人是铁匠。

苏格拉底 当教师使用名称时,他用的东西是谁造的?

赫谟根尼 讲到这里我又感到困惑了。

苏格拉底 你至少可以说出是谁把我们使用的名称给了我

们,是吗 ?

赫谟根尼 我确实说不出来。

苏格拉底 你不认为把名称给我们的是法律吗?

赫谟根尼对,就算是吧。

苏格拉底 那么当教师给我们一个名称时,他在使用立法家

的成果吗 ?

赫谟根尼 我同意。

第 64 页另外再

苏格拉底 每个人都是立法家,还是有立法技艺的人才是立

法家?

赫谟根尼 有立法技艺的人。

苏格拉底 那么赫谟根尼,并非每个人都能提供名称,只有名

称制造者才能提供,他就是立法家,在世上所有艺人中,有这种技

艺的人最少。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立法家如何制造名称?他看着什么把名称造出

来?请参照前面的例子来考虑这个问题。木匠在制造梭子时看着

什么?他不是在看着一个天然的、适宜起梭子作用的东西吗?

赫谟根尼 没错。

苏格拉底 假定在制造时,那个梭子破了。他会在造另一个

梭子时看着这个破梭子吗?或者说他会照着它的形状

造一个吗?

赫谟根尼 按我的想法,是照着它的形状。

苏格拉底 这个形状难道不应当公正地被称作真正的或理想

的梭子吗?

赫谟根尼 我认为应当这样看。

苏格拉底 在织造衣料时,无论厚薄,无论是用亚麻、羊毛,还

是别的材料,不管需要用什么样的梭子,都必须具有梭子的这种真

正的形状。最适宜各种工作的梭子无论是个什么样,它必定是梭

子的制造者按各种具体情况生产出来的那种形状的梭子。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对其他工具来说也一样。当一个人发现了天然适

①此处的形状与柏拉图哲学的核心概念“型”是一个词,英文译为

。为贴近此处的语境,译为形状。

第 65 页这与他是哪个国家的人没有关

合某样工作的工具,他必须把这种工具天然的“型”表现出来,不管

他用的是什么材料,而不能凭想象随意把它表现成其他样子。例

如,他必须知道如何把天然适合各种用途的铁钻的“型”放入铁。

对吗?

赫谟根尼 当然对。

苏格拉底 他也必须知道如何把天然适合各种用途的梭子的

“型”放入木头吗?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因为梭子的几种形式针对不同织物而设,制造工

具莫不如此。

赫谟根尼对。

制造和

苏格拉底 至于名称,如果立法家是任何真正意义上的给事

物命名的人,那么立法家不也要必须知道如何把每一事物真正的、

天然的名称放入声音和音节中去,看着这个理想的名称

没有什么区别。

提供一切名称吗?我们必须记住,不同的立法家不会使用相同的

音节。因为尽管每个铁匠可以为同一目的而制造相同的工具,但

他们决不会从同一块铁里把它们都造出来。“型”必须是相同的,

但质料可以是多样的,无论用什么样的铁,造出来的工具可以一样

好,无论在希腊还是在外国

赫谟根尼 你说得很对。

苏格拉底 至于立法家,只要他用任何音节提供了真正、恰当

的名称的形式,那么无论他是希腊人还是蛮族人,你不会因为他的

出身而视之为低劣的立法家

系。

赫谟根尼 非常正确。

①即名称的“型”。

第 66 页第 67 页

苏格拉底 那么无论用什么样的木头制造梭子,由谁来决定

赋予梭子的型是否合适?是制造梭子的木匠,还是使用梭子的织

工?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我想说是使用梭子的人。

苏格拉底 谁使用竖琴制造者的产品?不就是那个懂得如何

指导演奏竖琴,也知道竖琴好坏的人吗?

赫谟根尼 当然是。

苏格拉底 他是谁?

赫谟根尼 竖琴演奏者。

苏格拉底 指导造船的是谁?

赫谟根尼 舵手。

苏格拉底 谁最能指导立法家的工作,知道他的产品好坏,在

这个国家或其他国家?立法家的产品的使用者不就是人吗?

赫谟根尼 是的。

苏格拉底 不就是懂得如何提问的人吗?

赫谟根尼是 。

苏格拉底 不就是懂得如何回答的人吗?

赫谟根尼是 。

苏格拉底 你把懂得如何提问与回答的人称作辩证法家吗?

赫谟根尼 是的,这是他的名称。

苏格拉底 那么木匠的工作是造舵,如果要把舵造好,必须得

到舵手的指导。

赫谟根尼对 。

苏格拉底 立法家的工作是提供名称,要想正确地提供名称,

辩证法家必须指导立法家的工作,对吗?

赫谟根尼对 。

苏格拉底 那么,赫谟根尼,我要说提供名称并非像你想象的这些人是享有智慧盛名的智者,其

那样容易,或是轻而易举,或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克拉底鲁说

得对,事物的名称是自然的,并非每个人都可以提供,而只有那些

能够看出事物天然名称的人才能这样做,才能用字母和音节表达

事物的真正形式。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我无法作答,但要我马上改变观点也很

勉强。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所说的名称的天然适宜是什么意思,那

么我会被逐渐说服的。

而你忘记了

苏格拉底 我的好赫谟根尼,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我刚

才不是讲过 我一无所知,但是愿意和你一起

探讨,不是吗?你和我现在正在谈论这个问题,并且已经前进了一

大步,因为我们已经发现了一个真理:名称是自然的,并非每个人

都知道如何给事物起名称。

赫谟根尼 说得好。

苏格拉底 这个真理,或名称正确性的真理,具有什么样的性

质呢?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这就是下一个问题。

赫谟根尼 我当然想知道。

苏格拉底 那么就想一想吧。

赫谟根尼 怎么个想法?

苏格拉底 正确的方式是向那些懂行的人请教,你得向他们

付钱,还要深切地感谢他们

中有你的兄弟卡里亚。但你还没有得到你的继承权,因此你最好

去找他,恳求他的教导,让他把从普罗泰戈拉那里学来的关于名称

恰当性的知识告诉你。

赫谟根尼 但是这样一来我就显得自相矛盾了,一方面驳斥

普罗泰戈拉和他的真理,另一方面却又肯定他和他的书具有价值!

苏格拉底 如果你藐视他,那么你必须向荷马和其他诗人学习。

赫谟根尼 荷马在什么地方讨论过名称?他说了些什么?

第 68 页不是一堂严肃的课吗?

苏格拉底 他经常谈论名称 最明显的是区别诸神和人给

同一事物起的不同名字,说得非常得体。在这些段落中,他难道没

有对名称的正确性做出杰出的论述吗?我们必须认为诸神一定会

用事物正确、自然的名称来称呼事物,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赫谟根尼 为什么不?如果诸神提到过事物,他们当然会正

确地称呼事物。你想从中推论出什么来呢?

进行过一场战斗的特洛伊河

苏格拉底 你难道不知道荷马提到过那条与赫淮斯托斯①

荷马说“:是谁被诸神称作克珊托

斯, 而被凡人称作斯卡曼德?”③

赫谟根尼 我记得。

苏格拉底 那好,荷马有关这条河的谈论 懂得它为什么

要被称作克珊托斯,而不是斯卡曼德

接受他的教育,懂得

或者关于那种鸟的谈论不也是这样吗?他说“:诸神称之为铜铃鸟

,而凡人称之为苍鹰(

为什么铜铃鸟比苍鹰这个名称要正确得多 你会轻视这种讨论

吗?或者说,你会轻视关于巴提娅和密里娜 的谈论吗?荷马和

其他诗人那里还有其他许多同样的观察。我想,这些已非你我所

能理解,但是关于斯卡曼德里乌和阿斯堤阿那克斯这两个名字,荷

马说这是赫克托耳的儿子的两个名字

① 赫 淮 斯 托 斯

② 克 珊 托 斯 (

③荷马:《伊利亚特》第

④荷马:《伊利亚特》第

⑤ 巴 提 娅

在特洛伊战争中,赫克托耳(

喀琉斯杀死。赫克托耳与其妻安德洛玛刻生阿斯堤阿那克斯(

的另一个名字是斯卡曼德里乌(

,这种事还是处在人的能

,希腊神话中的火神。

)是希腊河神,即斯卡曼德(

卷,第 行 。

行 。

)出处不详。

卷,第

)和密里娜(

)是特洛伊一方的猛将,后来被阿

,他

第 69 页荷马在这里不是提供

行 。

力范围之内。我倾向于认为,诗人所说的正确性在这个例子中更

容易被理解。我敢说,你记得我说的这行诗。

赫谟根尼 我记得。

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来问你,荷马认为阿斯堤阿那克斯和斯

卡曼德里乌这两个名字中哪一个对赫克托耳的儿子比较正确?

赫谟根尼 我不知道。

苏格拉底 如果问你,聪明人和不聪明的人,哪一个能提供比

较正确的名称,你会怎么答?

赫谟根尼 我当然会说聪明人。

苏格拉底 按类别来说,一座城市里的男人和女人,哪一种人

比较聪明?

赫谟根尼 我会说,男人。

苏格拉底 这你是知道的,荷马说特洛伊城的男人称他为阿

斯堤阿那克斯(词义为城邦的王),如果说这个名字是男人叫的,那

么他的另一个名字斯卡曼德里乌只能是那里的女人叫的。

赫谟根尼 可以这样推论。

苏格拉底 荷马难道不会认为特洛伊的男人比他们的妻子更

聪明吗?

赫谟根尼 他肯定会。

苏格拉底 那么他一定会认为,对这个孩子 来说,阿斯堤

阿那克斯这个名字比斯卡曼德里乌更加正确,对吗?

赫谟根尼 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 这样说有什么理由呢?让我们来考虑一下。荷马

说“:你为他们保卫城门和巍峨的护垣。”

指赫克托耳之子。

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第 70 页和持有者( )的意思

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吗?就如荷马所注意到的那样,这孩子的父亲

是拯救了这座城市的国王,所以特洛伊人用阿斯堤阿那克斯这个

名字称呼国王之子,这似乎是个很好的理由。

赫谟根尼 我明白了。

苏格拉底噢,赫谟根尼,连我都还没有明白,你就明白了吗?

赫谟根尼 不对,我确实还不明白。

苏格拉底 但是请你告诉我,荷马自己不也在给赫克托耳起

名字吗?

赫谟根尼 什么名字?

苏格拉底 在我看来,这个名字和“阿斯堤阿那克斯”非常接

都是希腊人的名字。国王(

他统治、拥有、持有。也许你会认为我在胡说八

非常接近,都可以用来描述国王,因为这个人显然持有他作为国王

所拥有的东西

道,在假定自己受到荷马对名称正确性的看法的激励时,我确实相

信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赫谟根尼 我向你保证,我也不这么想,但我相信你已经走上

正道了。

苏格拉底 我认为有理由把幼狮称作狮子,把马驹称作马;我

现在讲的只是动物合乎自然本性产下来的后代,而非那些奇异的

降生。如果违反自然本性,一匹马生下了一只牛犊,那么我不会把

它称作马驹,而会称为牛犊;我也不会把任何非人的东西生下来的

后代称作人,而只会把合乎自然本性生下来的人称作人。同样的

道理也可用于树木和其他事物。你同意吗?

赫谟根尼对,我同意。

苏格拉底 很好。但是你最好对我提高警惕,免得上我的圈

套。按照同一原则,国王的儿子被称作国王。无论这个名称所用

的音节是否相同,都没有什么差别,只要能保持它的含义;只要在

第 71 页,然而它们有着相同的含义。城邦统治

添加了

医生也有几

命名的过程中事情的本质还保持着,在名称中显现,那么字母的增

减也不会造成什么差别。

赫谟根尼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以字母的名称为例来加以说

明。你知 道,除 了 , 这四个字母以外,字母的名称与字母本

的名称

身并不一样。其他字母的名称,无论是元音还是辅音,都是由我们

添加的其他字母组成的,但只要我们把意思说清楚了,那么不会搞

错,字母的名称还是正确的。例如字母

立法家非常懂得如何把名称赋予字母。

这几个字母,但并不会引起冒犯,不会使整个名称失去立法家

为它规定的价值

赫谟根尼 我相信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 同样的道理不也可以用来解释国王吗?国王的儿

子经常也是国王,优秀或高贵的君王会有优秀或高贵的儿子,同

理,每个物种的后代在自然过程中都会与父母相似,因此拥有同样

的名称。然而,表达同一事物的音节也可以被伪装起来,使无知者

认不出它们的本来面目,以为它们表示不同事物,而实际上它们表

示的事物是相同的,就好像我们中间有个人不认识处在不同颜色

和气味伪装之下的相同的药,而对熟悉药性的医生来说,它们是一

样的,不会因为增添了什么就认不出来。以同样的方式,词源学家

并不会因为一两个字母的增加、换位、减少而认不出这个词来,哪

怕字母全部发生了变化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些都不会影响词

的涵义。如我们刚才所说,赫克托耳和阿斯堤阿那克斯的名字只

有一个字母相同,这就是

者( )这个名称与他们的名字相同字母很少,然而涵义却

,领袖)、波勒玛库斯

是一样的。其他还有许多名称的意思也是国王。此外,将军也可

以有好几个名称,例如“埃吉斯”

,统帅)、欧波勒谟斯( ,好武士

第 72 页个名称,比如“雅托克勒斯”

图”

,著 名 的 医 师 )“、阿 凯 西 布 罗

,医者)。诸 如此类的 例子不胜 枚举,名称的 音节

不同,但拥有相同的涵义。你难道不这样看吗?

赫谟根尼 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 那么一定要给那些顺从自然过程的人指定相同的

名称,对吗 ?

赫 谟 根 尼 对 。

苏格拉底 对那些不顺从自然过程而出现反常的人该怎么办

呢?例如,当一个虔敬的好人有了一个不虔敬的儿子,那么这个儿

子一定不能拥有他父亲的名称, 而应当用他所属的那类人的名

称来称呼他,就好比我们前面举过的例子,母马生下了牛犊

赫谟根尼 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那么虔敬父亲的不虔敬儿子应当被称作不虔敬的

吗 ?

赫谟根尼 那当然。

,为神所

,认真待神的),或其他任何一个

苏格拉底 他不应当被称作“塞奥菲鲁

爱的)“、涅西塞乌斯”

这样的名称 如果正确地给他命名,他的名称应当具有与此相

反的意义。

赫谟根尼 当然如此,苏格拉底。

,山 民) 这

)是阿耳戈斯王和迈锡尼王,特洛伊战争时的希腊联军统帅。

②俄 瑞斯忒 斯 ( )在希腊神话、戏剧中是阿伽门农之子。阿伽门

农(

战争结束后返国时被其妻及奸夫谋杀后,俄瑞斯忒斯被他的姐姐送走,长大

后与姐姐共谋杀死母亲及其奸夫为父亲报仇。为此受到复仇女神惩罚,变成

疯子。后来被女神雅典娜解救,归国继承王位。

苏格拉底 还有,赫谟根尼,俄瑞斯忒斯(

①即不能被称为虔敬的好人。

第 73 页),还是无所畏惧的( ,或是摧毁者

阿特柔斯(

个名字似乎起得不错,无论它是偶然得来的,还是因为有些诗人刻

意想要表现这位英雄本性中的残忍、凶猛和山民般的野性。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你说得像那么回事。

苏格拉底 他父亲的名字也是顺从本性的。

赫谟根尼 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对,因为他的名字也表现了他的本性。阿伽门农

,因坚韧而受人崇敬的)行动刚毅,坚忍不拔,由于他的

美德而成为国王,他的名字所表示的含义在特洛伊得到证明。他

在那里统帅大军,表现出巨大的耐心和坚韧。我也认为阿特柔斯

忒斯,因此毁坏了自己的声誉。

这个名字叫得对,因为他谋杀克律西波斯,极为残忍地对待堤厄斯

这个名字有些变化和伪装,并非

每个人都能理解,但词源学家不难看清它的涵义,因为不管你认为

他是愚蠢的(

,从各个不同角度看,这个名称完全正确。我认为珀罗普

这个名称也起得很恰当,正如这个名字的涵义所示,他被称

作珀罗普斯是因为他只能看见眼前的事物

赫谟根尼 怎么会这样呢?

此处“本性”与“自然”是一个词。

)是 罗普斯之子。克律西波斯( )和堤厄

斯忒斯( )都是阿特柔斯的兄弟。阿特柔斯与堤厄斯忒斯一起杀死克

律西波斯,然后逃往迈锡尼,在那里当了国王。后来堤厄斯忒斯勾引阿特柔

斯之妻,企图篡夺王位,阴谋败露后逃离迈锡尼。阿特柔斯杀了堤厄斯忒斯

的两个儿子,并把他们的肉做成菜肴宴请堤厄斯忒斯。堤厄斯忒斯发现自己

吃了儿子的肉后诅咒阿特柔斯的子孙,这个诅咒在阿特柔斯的儿子阿伽门农

身上应验。

③珀 罗普 斯 ( )是坦塔罗斯( )之子,他的父亲把他剁成碎

)为妻。

块供神食用,但宙斯使他成活。他后来去了厄利斯,与那里的国王俄诺玛俄

斯比赛驾车,获得胜利后娶公主希波达弥亚(

第 74 页,由于某些误传也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

苏格拉底 按照传说,珀罗普斯对谋杀密耳提罗斯 会给他

和利益,眼前也就是“近”

的整个部落长期带来灾难这件事毫无预见;他只看到眼前的事情

,因为他急于想用一切手段来达

到娶希波达弥亚做新娘的目的。如果关于坦塔罗斯的传说是真

的,那么他的名字也是正确的,与本性相吻合。

赫谟根尼 关于他有哪些传说?

苏格拉底 他的一生有许多可怕的灾难降临于他 最后一

桩灾难是他的国家最终毁灭

高悬(

死后在冥府受罚,头顶上有石头

。这些说法都与他的名字非常吻合。你可以想

象,有些想称他为“灾难深重者” )的人把这个名字改

成坦塔罗斯

;而有些

个词确实已经变形了。坦塔罗斯的父亲据说是宙斯,这个名字也

有丰富的涵义,尽管很难理解,因为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句子,可以

分成两半。有些人用了名字的一半,称他为宙那(

人使用另一半,称他为狄亚( 。两部分合在一起象征着这位

神的本性,因为我们说过,名称的作用就是表达本性。他是万民之

王、万物之主,除他之外我们的生命没有其他的创造者。因此我们

称他为宙那和狄亚是对的,尽管有两个名字,但实际上是一个名

称,意思就是一切生灵因之而拥有生命的这位神(

类似

。把他称作克洛诺斯之子初看上

去是不虔敬的,因为克洛诺斯在谚语中是愚蠢的代名词,我们宁可

希望宙斯是伟大理智之子,而这是一个事实,因为这正是他父亲的

名字的意思 ,扫除),它不是指年轻

①密 耳提罗 斯 ( )是赫耳墨斯之子、国王俄诺玛俄斯的御者。他

被珀罗普斯收买,锯断主人的车轴,使主人赛车失败。他后来被珀罗普斯抛

入海中。

第 75 页细的心灵),亦即 。我们从传说中得知,克洛诺斯

人的心灵,而是指 (纯 粹 的、精

但是到了

称源于“向上看”

是乌拉诺斯生的,这样称呼乌拉诺斯是对的,因为乌拉诺斯这个名

),而哲学家告诉我们,向

上看是使心灵纯洁的方法,因此乌拉诺斯这个名称是正确的。如

得出同类结论

果我能记得赫西奥德的神谱,我还能继续追根溯源,对诸神的远祖

这样我就能知道这种刹那间来到我心里的智慧

是否能贯穿始终,而现在我还不知道。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在我看来,你很像是一位最新受神激励

的预言家,正在宣布神谕。

苏格拉底对,赫谟根尼,我相信是普罗巴提亚区 的那位

看来胜券在握

伟大的欧绪弗洛在激励我,他给我上了很长一堂课,从拂晓时就开

始了。他在那里讲,我在那里听。他的智慧伴随着迷人的魅力,不

仅充斥我的双耳,而且占据我的灵魂。今天我想要让他那超人的

魔力起作用,完成对名称的研究

明天,如果你也愿意的话,我们会用魔法把他驱除。只要我们能找

到某些擅长举行涤罪仪的祭司或智者,那么我们要清除欧绪弗洛

的影响。

赫谟根尼 我还是真心诚意地想听到其他部分,我对关于名

称的研究非常关心。

苏格拉底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但我们应当从什么地方开始

呢,因为我们已经了解了这类研究的大致情况?名称自身可以证

明它们不是人为地给予的,而是具有天然的适当性,是吗?一般说

来,英雄和凡人的名字容易使人误解,因为他们经常按照祖先之名

而得名,因此他们的名字经常并不符合他们的真实情况,或者说这

①普罗巴提亚区( )是雅典的一个区。

第 76 页,为神所爱的),等等。但我想最好还是把这些名字搁

些名字仅仅表达了一种希望,比如说“欧提基德斯” ,幸

运之子)、“索西亚斯” ,救助者、救星)、“塞奥菲鲁”

的机会

下,因为要在那些本质不变的名称中发现名称的正确性还有更多

我们一定要更多地留意这些名称的命名,而在赋予这

些名称时,可能有某些超人的力量在起作用。

赫谟根尼 我也这样想,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我们一定得从诸神开始考虑,说明他们被称作神

是对的,是吗?

赫谟根尼是,这样做很好。

或奔跑者(

苏格拉底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我怀疑太阳、月亮、大地、星

辰、天空是希腊土著居民所知道的仅有的神灵,它们至今仍是许多

野蛮人的神。由于这些东西总是在移动和奔跑,因此根据它们奔

跑的性质,它们被称作神(( ,随着人们开

始熟悉其他神灵,于是就把它们全都称为神了。你认为是这么回

事吗?

赫谟根尼 我确实这样看。

苏格拉底 我们下面该说什么?

赫谟根尼 诸神后面不就是守护神、 英雄和凡人吗?

苏格拉底 守护神!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如果我说得对,你

就告诉我。

赫谟根尼 你说吧。

苏格拉底 你知道赫西奥德如何使用这个词?

赫谟根尼 我不知道。

苏格拉底 你不记得他说首先出现黄金种族的人类吗?

,亦译为精灵。

第 77 页,在我们阿提卡的

赫谟根尼 我记得。

苏格拉底 他是这样说的:“自从这个种族被大地埋葬之后,

他们被称为大地上的守护神。他们无害、善良、是凡人的守护者。”①

赫谟根尼 从中又能推论出什么来呢?

苏格拉底 推论!我假定他使用黄金种族这个说法的意思,

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用黄金造成的人,而是指当时的人是善良的、

高尚的,我相信这一点,因为他接下去还说到我们是黑铁的种族。

赫谟根尼 没错。

苏格拉底 你难道不认为我们自己这个时代的好人也会被他

说成是黄金种族的人吗?

赫谟根尼 完全有可能。

苏格拉底 好人不是聪明人吗?

赫谟根尼是,好人是聪明人。

苏格拉底 因此我完全相信,他之所以把他们称作守护神,那

是因为他们有知识,或者是聪明的(

老方言中有这个词。他和其他诗人确实说过,好人死去以后在死

者中拥有光荣和伟大,成为一个守护神,赋予他这个名称就表示他

有智慧。我还要说,每个聪明的好人在生前和死后都不只是人

,称之为守护神是正确的。

( 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

赫谟根尼 那么我宁可认为自己与你的想法一致,但是英雄

,古体写作

苏格拉底 我想这不难解释,这个名称没有多少变化,表示他

们是爱情的结晶。

赫谟根尼 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你难道不知道英雄是半神( )吗 ?

赫西奥德:《工作与时日》,第 行 。

第 78 页?这个问题

能够提出问题 ,因为

赫谟根尼 那又如何?

苏格拉底 所有英雄都是神与凡人爱情的产物,要么是神与

凡间妇女所生,要么是女神与凡间男人所生。你想一想这个词在

古代阿提卡方言中的形式,英雄( )这个词与厄洛斯( ,爱

神)这个词只有微小的差别,英雄们都来自爱神。无论这个词的意

相当于

思是不是这样,他们都一定像修辞学家和辩证法家那样技艺娴熟,

。所以如我所

说,在阿提卡方言中,英雄转义为修辞学家和提问者。这些变化要

发生是很容易的,英雄们的高贵后裔组成了一个智者和修辞学家

的部落。但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人要叫做

比较难。

赫谟根尼 不行,我办不到。即使我能做到我也不想做,因为

我认为你似乎更能取得成功。

苏格拉底 也就是说,你相信欧绪弗洛的激励。

赫谟根尼 当然。

,为了把这个句子变成一

苏格拉底 你的坚信不会落空,因为此刻有一种新思想在我

心中产生出来,如果我不再克制些,那么明天拂晓我会聪明过头。

现在注意听,首先记住我们经常增加或减少语词的字母,在起名字

时也随意改变重音。举例来说,

个名词,我们省略了一个 ,并且把中间这个音节的锐音改成

抑音;另一方面,有时候人们在语词中不是省略而是塞入字母,原

先的抑音之处则改为锐音。

这个名称曾经是一个句子,现在成

赫谟根尼 没错。

苏格拉底人(

了一个名词,它的变化就属于这种情况,字母 被省略了,而最后

一个音节上的锐音则变成了抑音。

赫谟根尼 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 79 页苏格拉底 我的意思是人这个词意味着其他动物从来不考

察、考虑,或探究( )它们看到的东西,只有人不仅看

,而且还考虑和探究他所看到的事物,因此在所有动物中

只有人可以被正确地称为 ,这个词的意思就是(

,探究所看到的东西)。

赫谟根尼 我可以请你考察另一个令我感到好奇的词吗?

苏格拉底 当然可以。

赫谟根尼 我要问的这个词在我看来与刚才那个词在秩序上

正好相连。你知道灵魂与肉体的区别吗?

苏格拉底 当然知道。

这个词的天然适当

赫谟根尼 让我们像刚才一样努力分析它们。

苏格拉底 你想要我先考察灵魂(

性,然后再考察肉体( )这个词吗?

赫谟根尼 是的。

这个名称的人想要说的意思是,灵魂

苏格拉底 如果要我把此刻涌现在心中的想法说出来,那么

我会想象那些最先使用

在肉体中的时候是生命之源,提供了呼吸和再生( 的力

。但请等一会儿,我想我能发

量,如果这种力量失败了,那么肉体就会衰亡,如果我没弄错的话,

他们把这种力量称作灵魂(

现某些更能为欧绪弗洛的门徒所接受的东西,因为我担心他们会

嘲笑这种解释。你对另一种说法想说些什么?

赫谟根尼 让我听一听。

苏格拉底 什么东西能够掌握和承载肉体的整个本性,为之

提供生命和运动?除了灵魂还有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呢?

赫谟根尼 只有灵魂。

苏格拉底 阿那克萨戈拉认为心灵或灵魂给一切事物安排秩

序,并包含一切事物的原则,你相信吗 ?

第 80 页我们对诸神一无所知,无论是他们

赫谟根尼是的,我相信。

苏格拉底 那么你蛮可以称这种力量为 ,它承载和掌

握本性( ,而这个短语可以精练为 。

赫谟根尼 确实如此,我认为这个派生词更加合理。

苏格拉底 是这样的,但若我假定这就是这个名称的真正含

义,那我止不住要笑出声来。

赫谟根尼 我们对另一个词该怎么说呢?

苏格拉底 你指的是肉体(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这个词有各种各样的解释,如果允许有一些置换

的话,那么可以作出的解释就更多了。有些人说肉体是灵魂的坟

墓( ,可以把灵魂看做今生就被埋葬的;还有一种看法说肉

体是灵魂的指标,因为肉体把灵魂的迹象显示出来(

,如

这个名称可能是由奥菲斯教的诗人们发明的,他们感到灵魂由于

犯罪而正在接受惩罚,肉体是圈养或囚禁灵魂的地方,使灵魂保持

安全( 这个名称的含义所表示的那样,直

到惩罚完毕。按照这种观点,这个词的字母无需作任何改动。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关于这类词我认为已经说够了。但是

关于诸神的名称我们还有更多的解释吗,就像你对宙斯的解释那

样?我想知道是否能把同样的正确性原则运用于其他神灵?

苏格拉底对,确实如此,赫谟根尼,有这么一条很好的原则

我们作为聪明人必须接受

的本性还是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但我们可以肯定,无论他们如何

称呼自己,他们用来称呼自己的名称肯定是正确的。这是一条最

优秀的原则,接下去我们最好说,就像在祈祷中一样,我们可以用

他们所喜欢的名称或源于父名的名字来称呼他们,因为我们不知

道其他还能怎么办。我想这也是一个很好的习俗,很希望能够遵

第 81 页来代替

守。所以,如果你愿意,让我们首先向诸神宣布,我们并不是在探

究诸神

起了那些名字的人是什么用意

我们并不认为自己能够这样做。我们探讨的是给诸神

这样我们受到的谴责会少一些。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我认为你说得很对,我愿意照你的话去

做。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要按照习俗,从赫斯提 开始吗?

赫谟根尼要,这样做很恰当。

苏格拉底 我们可以假定提供赫斯提这个名字的人有什么用

意 呢 ?

赫谟根尼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肯定是最困难的。

苏格拉底 我亲爱的赫谟根尼,最先起名字的人必定心思缜

密,我们有很好的理由说他们都可以算是哲学家。

赫谟根尼 好吧,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

的东西有些人称之为

苏格拉底 这些人把名称强加给我们。甚至连外国名字也一

样,如果你要分析,那么它们的含义还是能觉察到的。例如,我们

称之为

而这个事物的本质应当称作

含着

,这样称相当合理。雅典人有理由呼唤

。因为古时候的人也说

的意思是事物的本质,那么这样做是很

意到,这一点一直是那些人的看法,他们规定献祭首先应当献给

,如果他们认为

自然的。还有,那些说 的人似乎倾向于赫拉克利特的看法,

当作一切事物的

。这一点说够了,我们这

一切皆流,无物常住;他们把推动这条原则

原因和支配力量因此正确地称之为

些一无所知的人能加以肯定的就是这些。在赫斯提之后,我们接

,还有些人称之为

,与前面那个叫法相近(

,这个词包

,你可以注

① 赫 斯 提 ( ,希腊灶神或家室女神。

第 82 页你瞧,存在着一种惊人的相似性,全

但我不明白忒

下去必须考虑瑞亚 和克洛诺斯,尽管克洛诺斯的名字已经讨论

过了。但是我敢说,我现在正在胡说八道。

赫谟根尼 为什么?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我亲爱的朋友,我已经发现了一大群智慧。

赫谟根尼 什么性质的?

苏格拉底 相当可笑,但又似乎有理。

赫谟根尼 怎么个有理法?

苏格拉底 我在想,赫拉克利特重复了古人聪明的传说,这个

时代就像克洛诺斯和瑞亚的时代那么久远,而荷马也谈论过这些事。

赫谟根尼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假定赫拉克利特说过,一切皆流,无物常住;他把

事物比做一道川流,说你不可能两次走下同一条河。

赫谟根尼 没错。

。还有,奥菲斯

苏格拉底 所以,把克洛诺斯和瑞亚这两个名称给了诸神祖

先的是赫拉克利特,这样做与赫拉克利特的学说完全吻合,我们又

如何能够不做这样的推论呢?把两位祖先都称作河流难道纯粹是

偶然的吗?对照一下荷马的诗歌,我相信还有赫西奥德的,荷马

说“:俄刻阿诺,众神的始祖,众神的母亲忒提斯”

说:“俄刻阿诺美丽的河流是最先婚配的,他与他的姐妹忒提斯结

婚,她也是他的母亲之女。”

我认为你说的有点意思

都和赫拉克利特的思路一致。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

① 瑞 亚 ( )在希腊神话中是众神的母亲。她是乌拉诺斯和该亚之

女,克洛诺斯之妻。

卷,第 行 。

行 。

②荷马:《伊利亚特》第

③同上书 ,第

第 83 页,而不是只有一个 ,意思是这位神知道许多事情(

。普路托赐予财富(

提斯这个名字的含义。

苏格拉底 好吧,这几乎是不言而喻的,它只不过就是清泉这

个词略加伪装,因为凡是渗出来的或过滤的东西(

都与泉水相似,忒提斯这个名字就是由这两个词构成

的。

赫谟根尼 这真是一个天才的想法,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当然了。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宙斯我们已经讲

过了。

赫谟根尼对 。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接着讲他的两个兄弟,波塞冬和普路托,

无论后者叫这个名字或者还有别的名字。

的意思是脚上的锁链。最

赫谟根尼 就这么办吧。

苏格拉底 波塞冬(

这个字母作为装饰音而插入

早发明这个名字的人在走路的时候被水挡住了,没法前进,因此他

呼唤水这种元素的统治者波塞冬;

这个词。然而,情况也许并非如此,这个词最初写的时候可能有两

( 和

。还有一种可能是,作为大地的摇撼者,他的名字源于摇晃

,再加上 ),他的名字的

)有关,对此他们感到恐惧,因此就用

意思是财富的赐予者,而财富来自于土地。人们一般会想象哈得

斯这个词与“不可见”

普路托来称呼这位神,而不称他为哈得斯。

赫谟根尼 这个名字的正确词源是什么?

界和冥界。普路托又名哈得斯(

为宙斯的兄弟。在宙斯推翻克洛诺斯的统治以后,三兄弟分别掌管天界、水

①在希腊神话中,波塞冬( )是 海 神 ,普 路 托( )是 冥 王 ,均

第 84 页也像世上的其他人一

苏格拉底 尽管人们对这位神灵的权能有错误的看法,对他

抱有一种愚蠢的恐惧,比如害怕死后要一直和他在一起,摆脱了肉

体的灵魂要去他那儿,但我相信整个解释是一致的,这位神灵的职

司和名称真的是相应的。

赫谟根尼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苏格拉底 我会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但我首先要问,对任何

动物来说,什么样的束缚比较强,哪一种东西更能把他束缚在一个

地方 是欲望还是必然性?

赫谟根尼 欲望,苏格拉底,欲望要强得多。

苏格拉底 如果哈得斯不用最强大的锁链束缚那些去他那里

的灵魂,你难道不认为会有许多灵魂想逃离他吗?

赫谟根尼 它们肯定会逃。

苏格拉底 我由此当然可以推论,他使用的最强大的锁链就

是某种欲望,而不是必然性,对吗?

赫谟根尼 这一点很清楚。

苏格拉底 欲望有许多,是吗?

赫谟根尼是 。

苏格拉底 如果这种锁链是最强大的,那么他使用的就是最

大的欲望,对吗 ?

赫谟根尼对 。

苏格拉底 还有什么欲望比想要与他人交往而变好更大呢?

赫谟根尼 肯定没有。

苏格拉底 赫谟根尼,去了他那里的没有一个想回到我们中

间来不就是这个原因吗?甚至连塞壬们

三名,此处为复数。

① 塞 壬 ( 是希腊神话中的人身鸟足的美女神,共八名,另一说共

第 85 页赫拉的意思是爱人( ),

源于“不可见”

样,在他的魔力下躺倒。我想象这位神灵的话语一定有魔力。按

照这种看法,他是一名完善的、有造诣的智者,是另外一个世界居

民的保惠师,甚至对我们这些还生活在地上的人,他也从地下赐给

我们无数的福祉。他拥有的东西超过他在地下的需要,因此他被

称作普路托(财富)。不过也请你注意,他与还在肉身中的人并没

有什么关系,仅当灵魂从肉体的欲望和邪恶中解脱出来时,他才会

这样做。哲学对此作了大量反思,因为只有那些从肉体中解放出

来的人,他才能用美德的欲望束缚他们,而当他们还被肉身弄得激

动与疯狂的时候,连诸神之父克洛诺斯也不能用他为人称道的锁

链约束他们,使他们与他呆在一起。

赫谟根尼 你说的话里有很多真理。

远非如此

苏格拉底对,赫谟根尼,立法家之所以称他为哈得斯,并非

而是源于他拥有关于一

切高尚事物的“知识”

赫谟根尼 很好。关于得墨忒耳、赫拉、阿波罗、雅典娜、赫淮

斯托斯、阿瑞斯,以及其他神灵,我们能说些什么呢?

苏格拉底 得墨忒耳的意思是食物提供者,她像一位母亲那

样提供食物(

)这个词的变形,将第一个

因为按照传说,宙斯爱她,与她结婚;这个名字也可能是立法家思

考着天空时起的,因此它只是空气(

这个名字就像害怕阿波罗的名字一样

音节放到最后。如果重复念几遍赫拉这个词,你就会明白的。人

们害怕斐瑞法塔 很

难说出有什么理由。如果我没弄错,那么这种恐惧的产生只是由

于他们对名称性质的无知,由于害怕,他们把斐瑞法塔这个名字

斐瑞法 )是珀耳塞福涅( )的另一个名字。

① 得 墨 忒 耳 ( )是希腊神话中的谷物女神。

第 86 页才能把握这条原则并跟踪这些事物。因此,这位女神可以正确地

改 成 珀 耳 塞 福 涅 ,而 这 个 新 名 字 只 表 示 这 位 女 神 是 聪 明 的

)。由于世上一切事物都处在运动 )中,只有智慧

被称为“斐瑞珀法”

字,因为她接触运动着的事物(

),或者与此 相似的名

),由此

显示她的智慧。聪明的哈得斯娶她为王后,因为她是聪明的。现

在她的名字变成了斐瑞法塔,因为现在这代人注重声音的悦耳胜

过注重正确性。还有阿波罗这个名字,如我所说,一般认为有某种

可怕的意思。你注意到这个事实了吗?

赫谟根尼 我当然注意到了,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 但在我看来,这个名字确实最能表现这位神灵的

权能。

赫谟根尼 怎么会这样?

音乐、预言、

苏格拉底 对此我会努力解释,因为我太不相信用一个名称

就能涵盖和表达这位神灵的所有四个方面的本事

医药、箭术。

赫谟根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名字,

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苏格拉底 倒不如说是一个和谐的名字,适宜用来称呼这位

和谐之神。首先,医生和巫师使人净化和洁身,用他们的药物熏烟

和熏香,还让人清洗去垢和喷淋除邪,这些做法全都有着同样的目

的,这就是使人的身体和灵魂清洁和纯洁。

赫谟根尼 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阿波罗难道不是一位消除各种不洁的涤罪者、清

洗者、赦免者吗 ?

赫谟根尼 是的,这样说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那么作为一名医生,阿波罗命令人们沐浴和涤罪,

第 87 页这两个词中,字母 替代了

与此相关,称他为“清洗者” )是对的;而在作预言方

面,他的真实和真诚,这两个词是一回事,也使他可以最适当地被

称作 ,这个词源于 (真诚),就像在帖撒利方言中一

样,因为所有帖撒利人都称他为“阿波洛” 。还 有 ,他 一 直

在射箭( ,因为他是射箭能手,从来不会射不中靶子。

还有,这个名称也可以指他的音乐禀赋,就像在

,以及其他许多词中一样,字母

的意思是“和……在一

起”;因此阿波罗的名字的意思是“推动……到一起来”,无论是所

谓天穹的两极,还是歌曲的和谐,这些都被视为协和,因为他用一

种协和的力量把一切推向和谐,就像天文学家和音乐家巧妙地宣

布的那样。他是主掌和谐之神,使万物聚在一起,诸神也好,凡人

也罢。就像在

,所以’ 这个名字相当于 ,只有第二个 是增

加的,为的是避免与毁灭( 这个词的该诅咒的声音相混。

对这种毁灭性的力量的疑心现在仍旧悬在那些不考虑名称真正价

值的人的心上,而阿波罗这个名称的价值,如我刚才所说,与这位

神的所有权能都有关,他是惟一者、永远发射者、清洗者、聚合者

)。

缪斯(

学思考(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那是因为她是一位

)这个名称和音乐的名称似乎源于他们所作的哲

。 勒托

满足我们的要求,她的名字也许叫

,异乡人经常这样叫她

仁慈的女神,愿意(

勒娑 这样叫似乎指她的和蔼可

亲、平易近人和从容的行为方式。阿耳忒弥 这个名字源于她的

① 勒 托 ( )在希腊神话中是提坦巨人科俄斯和福柏的女儿,被宙斯

所爱,生阿波罗和阿耳忒弥。

②阿 耳忒 弥 ( ,月亮和狩猎女神,阿波罗的孪生姐妹。

第 88 页开玩笑时把他

,因为葡萄酒使那些喝了

这个

健康( 、生性擅长安排,或因为她喜爱贞洁,也可能是因

,或 是 由 于 她 痛 恨 交 媾

是什么意思?

。阿

为她通晓美德(

给女神起这个名字的人可能有某个理由,也可能各

种理由并存。

赫谟根尼 狄奥尼修斯 和阿佛洛狄忒

苏格拉底 希波尼库之子,你问了一个庄严的问题。对这两

个名称有一种严肃的解释,也有一种开玩笑式的解释;你从我这里

虽然听不到这种严肃的解释,但你听到这种开玩笑式的解释时也

不要提抗议,因为诸神也喜爱开玩笑。狄奥尼修斯

特指

名字很简单,就是葡萄的赐予者(

叫做

葡萄酒的人在失去理智时以为( )自己有理智(

佛洛狄忒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她在海浪泡沫( 中诞生,

依据赫西奥德的权威可以接受这种解释。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还剩下雅典娜。作为一名雅典人,你肯

定不会忘了她,此外还有赫淮斯托斯和阿瑞斯。

苏格拉底 我不太会忘记他们。

赫谟根尼 不会,确实不会。

苏格拉底 要解释雅典娜的其他称号不难。

赫谟根尼 什么称号?

苏格拉底 我们称她为帕拉斯。

赫谟根尼 没错。

苏格拉底 如果我们假定帕拉斯这个名称源于携带武器的舞

维纳斯。

阿佛洛狄忒 )是希腊爱与美的女神,相当于罗马神话中的

狄奥尼修斯( )是希腊酒神。

第 89 页,因此就给她起了’ 这个名称,然后,要

或跳舞。

蹈,那么不会有错。因为人的举手投足,或地上任何事物的摇晃,

我们称之为摇摆

赫谟根尼 说得很对。

苏格拉底 这就是关于帕拉斯这个名字的解释,是吗?

赫谟根尼 是的。但对另外一个名字你怎么说?

苏格拉底 雅典娜?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这个问题就比较大了,我的朋友。我想,现在解释

荷马的人可以从古人的解释中得到帮助。在对这位诗人作解释

时,这些人中间的大多数断言他用雅典娜这个名称的意思是指心

灵( )和理智( 。这些名称的制造者对这位女神似乎

有一个想法,他们确实想用一个更高的称号“神的理智

用 ,再把

)来称呼她,就好比制造者会说,就是她拥有神的心灵

作为方言中的变体取代 去掉。然

而,

。要是做这样一个假定,我们也不会错

这个名称也可以意味着她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好地知道

神圣的事情(

得太离谱,这个名称的制定者希望把这位女神等同于道德上的理

么是这位制定者,要么是他的后继者,把这个词变换成他们所认为

更好的形式,称之为雅典娜。

赫谟根尼 关于赫淮斯托斯你怎么说?

苏格拉底 你说起过“光明的君主”

赫淮斯托斯)就是

赫谟根尼 当然说过。

苏格拉底

添加了字母 ,任何人都能看清这一点。

赫谟根尼 这很有可能,除非我听到有其他更好的解释。

苏格拉底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你最好问阿瑞斯这个名

)吗 ?

,只是前面

第 90 页,或者信使、贼、骗子、讨价还价

称的词源。

赫谟根尼 什么是阿瑞斯?

男子气(

苏格拉底 如果你愿意的话,阿瑞斯这个名称来自这位神的

或男子气概,或者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说来自他的

刚毅不屈的性格,这就是 这个词的意思,后一个词作为词

源在各方面对这位战神都很适宜。

赫谟根尼 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现在,天哪,让我们不要再谈诸神了,我怕了他们

了。除了诸神,你可以随便问,这样你就能看到欧绪佛洛的战马如

何昂首阔步,一往无前。

让我们对他的名字作一番理解,这样我

赫谟根尼 我只想再问一个神!我想知道赫耳墨斯,有人说

我不是他真正的儿子。

就能知道克拉底鲁说的话是否有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我应当想象赫耳墨斯这个名字必定与语言有关,

表示他是一个解释者(

者,所有诸如此类的事情都与语言有极大的关系。我要告诉你,

这个词表示使用语言,还有一个经常出现的荷马用语

,意思是“他发明(”谋划)。用 和 这 两 个

。这个词后来又由我们改良为赫耳墨斯。伊

词,立法家构造了这位发明了语言和讲话的神的名字,我们可以

想象这位立法家正在把这个名字的用法告诉我们。他对我们说,

噢,我的朋友,由于他是一个故事或言语的发明者,你们可以正

确地称他为

里斯 这个名字似乎也起源于动词“告诉” ,因为她是

一位信使。

① 参阅 本篇

② 伊 里 斯 ( ,希腊彩虹女神,负责为诸神报信。

第 91 页的言说者、一切事

(山羊般的)是对

真正的儿子(

赫谟根尼 现在我敢肯定克拉底鲁没说错,我不是赫耳墨斯

,因为我不擅长讲话。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潘作为赫耳墨斯双形的儿子 也是有

原因的。

赫谟根尼 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苏格拉底 你知道,言语表达一切事物 ,并且总是把它

们转来转去,具有正确与错误这两种形式,是吗?

赫谟根尼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在潘的身上表现出两种形式,一种是精细和神圣

的正确形式,是居住在天上的诸神拥有的,另一种是粗糙的虚假形

式,是下界凡人拥有的,就像悲剧中的羊人那样粗陋,因为故事与

虚假的传说一般说来与悲剧的或羊人的生活有关,悲剧是它们的

处境,这样说不对吗?②

赫谟根尼 非常正确。

,他被称作

苏格拉底 那么潘肯定是一切事物(

物永久的推动者(

的,作为赫耳墨斯双形的儿子,他的上半部分是精细的,他的下半

部分是粗糙的,像山羊一样。还有,作为赫耳墨斯之子,他是言语

或言语的兄弟,而兄弟之间应当相似并不是什么奇迹。不过,我亲

爱的赫谟根尼,我说过了,不要再谈诸神了。

太 阳、月 亮、星 辰、大 地、以

赫谟根尼 我们一定不要再谈这类神了,苏格拉底。但我们

为什么不讨论一下另外一类神呢

太、空气、火、水、季节、年 ?

① 潘 ( ,希腊山林、畜牧神。他的身子是人,腿和脚是羊,头上有

角 。

②希腊悲剧起源于羊人剧。

第 92 页为当太阳升起时,它把人聚集(

楚,因为多利亚人称他为

苏格拉底 你把如此繁重的任务强加于我。不过,如果你希

望我这样做,那么我不会拒绝。

赫谟根尼 你会满足我的要求的。

苏格拉底 你希望我如何开始呢?我也应该首先讲太阳吗,

这是你首先提到的?

赫谟根尼 这样做很好。

苏格拉底 太阳这个名称的起源在多利亚方言中可能比较清

,之所以给太阳起这个名称,那是因

)在一起,或者是因为它一直

,或者说这个名称源于

使多样化)相同,因为太阳使

大地的出产多样化。

赫谟根尼

,也永远是旧的 。因为太阳在运转中

沿着轨道在大地周围转动(

,这个词的意思与

(月亮)是怎么回事 ?

苏格拉底 对阿那克萨戈拉来说,这个名称相当不幸。

赫谟根尼 怎么会呢?

苏格拉底 这个词似乎已经预先道出了他最近的发现,月亮

的光是从太阳那里接受来的。

明亮)和

赫谟根尼 你为什么这样说?

苏格拉底 光)这两个词的意思很接近,

是吗?

赫谟根尼是 。

苏格拉底 如果阿那克萨戈拉的追随者说得对,那么月亮的

光永远是新的(

永远在增添新的光,而前一个月亮的光是旧的。

赫谟根尼 没错。

苏格拉底 月亮也经常被称作

赫谟根尼对 。

第 93 页,要么是缪斯和欧绪佛洛

(水)会怎么说 ?

( 减 少 ),

狗)以及其他

苏格拉底 它拥有的光永远既是旧的又是新的(

,因此它拥有 这个名称是非常适宜的,这个词

再加以整形就成了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这确实是对名称的真正颂扬。但是对

月份和星辰你会怎么说?

苏格拉底 月份( )这个词来自

)这个词似乎源于

的改进形式,表示眨眼睛

因为它承受着减少的痛苦,而星辰(

( 暗 光 ),这 个 词 是

(火)与

)。

赫谟根尼 你对

苏格拉底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把我给抛弃了,要么是这个词确实难度极大。然而请你注意,每当

我陷入这样的困境,我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摆脱它。

赫谟根尼 什么方法?

苏格拉底 我会告诉你的,但我先要知道你能否告诉我

这个词的意思。

赫谟根尼 我确实不能。

苏格拉底 为了正确解释这个词和其他一些词,我必须把我

的猜测告诉你。我相信它们是一些外来词。因为希腊人,尤其是

那些处在蛮族控制下的希腊人,经常向蛮族人借用语词。

赫谟根尼 从中又能推论出什么来呢?

苏格拉底 你要知道,任何人想要证明这些名称的适当性,若

是按照希腊语而不是按照这些名称原来的语言形式,都会犯错误。

赫谟根尼对,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好,考虑一下 是不是外来词,因为要把它

( 水 )

与希腊人的语言联系起来可不是一件易事,弗里基亚人的方言中

有个词与它很接近,正好比他们有

第 94 页这两个词似乎是一样的 指的是使大地

些词义的解释并不难。就这样,我把

苏格拉底 如果你想知道有关这些名称的合理真相,那么

这个词应当用古阿提卡方言来拼写,季节被称作 是正确

的,因为季节划分( )了大地的夏天、冬天、季风、果

实。 和

) 这个论述分成两个词,

许多词汇。

赫谟根尼 没错。

苏格拉底 我们要避免歪曲这些词的意思,因为要找到对这

给打发了。赫谟

(空气)这个词可以解释为从大地上升起(

),或者由于空气的流

。这样说来,使用这

,这是在“狂风”

)的意义上使用的,因为他使用的关于空气的两个

词( )都可以表达流动的风。我应当把 ( 以

太)解释为

空气之上流动” (土、大地 )这

,这样说可能是正确的,因为这种元素总是“在

。当

个词以

为母亲( 的意

的形式出现时意思更加清楚,因为大地确实可以被称

,就好像在荷马用语中,

思就是 。

赫谟根尼 很好。

。还有年的两个名称,

苏格拉底 下面我们该说什么了?

赫谟根尼 季节

上的植物在既定时刻产生和生长,并为了再生而死亡(

来自 ,

根尼,

的元素,也可以解释为永远流动(

动形成风,因此诗人们把风称作气流(

个术语的人用这个词表示空气流动

,整个论述的意思表示这种更新的力量来自一个整体,但有两

来自 ,就好像宙斯( )最初的名字分成 和

第 95 页、知 识( )这些

个名称,用

正义以及其他美德

则?

苏格拉底 你正在挖掘的这类名称数量巨大,不过,既然已经

在与虎谋皮,那么我一定不能当懦夫。我认为自己必须考虑智慧

、理智 、判 断(

语词的意思,以及其他所有迷人的词汇,这是你说的。

赫谟根尼 那当然了,在发现它们的意思之前,我们决不能罢

休。

苏格拉底 以埃及神犬的名义起誓,我此刻心中出现的想法

并不坏。我相信最先提供这些名称的人在探讨事物的性质时,由

于不停地转圈子而头晕目眩,这时候他们就想象这个世界也在朝

着各个方向旋转和运动。他们把源于自身内在状况的这种现象假

定为事物的真实性质,认为没有任何事物是稳定的或永久的,一切

事物都在流动,这个世界永远充满各种运动和变化。对这些名称

的思考导致我产生这样的想法。

赫谟根尼 怎么会这样呢,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你也许没注意到,我们已经提到过的那些名称确

实都在表示事物的运动、流变或发生。

赫谟根尼 我确实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苏格拉底 以你提到的第一个名称为例,这个名称显然表示

运动。

和 表示,这两个词都来自一个论述。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你确实取得了惊人的进步。

苏格拉底 我跑得很快。

赫谟根尼 没错。

苏格拉底 但这还不是我最快的速度。

赫谟根尼 下一步我想知道你如何解释美德。智慧、理智、

在这些迷人的字眼中有什么正确性的原

第 96 页,因为拉栖代蒙人用

(急速行 进)这个

苏格拉底 (智慧)这个词可以表示

(运动和流变的观念),或许是 (运动的好处),

但不管怎么说,它与 ( 运 动 )有 关 。再 说 ( 判 断 ),这

个词肯定包含对发生( )的沉思或考虑( ),沉思或考虑

是一回事。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还有刚才提到的 ,这 个

词来自 (对 新 事 物 的 向 往 ),而 ( 新 )这 个 词 蕴 涵

他灵魂的期待,因为这个名称最初是

着这个世界永远处在创造过程之中。这个名称的提供者想要表达

,而不是 ,

后面这个词用 取代了两个 为我们正在考虑的智慧

)这个词的解释提供了出路(

(知识)这个词与此同类,表示灵魂擅长追随( 事物的运动,

既不超前也不落后;而这个词应当被读作

,塞入一个字

理智)以同样的方式可以被视为某种结论,这个词

源于 (知道)一样,意味着

(智慧)这个词的来历模糊

(赞同、附和 ),就 像

与事物性质相伴的灵魂的进步。

不清,好像是个外来词,意思是“涉及运动或事物之流”。你必须记

住,诗人们在谈到任何迅捷的运动时,常用

这个词也表示触及(

词,有位著名的拉栖代蒙人名叫

这个词表示快速行动, 运 动 ,因

)这个名称用来

)性质,因为,尽管一切事物都在运

为一切事物都被假定为处在运动之中。好(

表示某种值得尊重的(

动,但仍旧有运动程度的差别 有些快,有些慢 有某些事物

因为快捷而值得敬重,性质的这个可尊重的部分称作 ( 好、

善 )。

①此处“出路”的原文为“拯救”

赫谟根尼 哪个名称?

第 97 页是正确的,添加字母 只是为了

(正义)这个词显然表示

理解),然而实际上

(对正义的

这个词的意思更加困难。人们只在一

定程度上对正义有相同的看法,然后就各持己见了。因为那些假定

一切事物都在运动的人把大部分自然仅仅视为容器,他们说有一

种力量渗透、贯穿于其中,这种力量是一切创造的工具,是最精细、

最迅捷的元素,因为如果它不是最精细的,最迅捷的,不是一种没

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的力量,能在其他事物呈现静止时穿越事物,

那么它就不能渗透这个运动着的宇宙。这种主宰、穿透(

一切事物的元素,称之为

和燃烧(

声音的悦耳。如我所说,人们对正义性质的看法一般说来是一致

的,但是赫谟根尼,我作为一名热心的学生,有人对我说,我正在谈

论的神秘的正义也是世界的原因。还有人到我耳边小声说,所谓

原因就是由于它而事物被创造出来,正义之所以是正义,乃是因为

它对原因性质的分有。听了这番话,我开始与他温和地交谈。我

说,好吧,我杰出的朋友,就算这些都是正确的,我仍旧想知道什么

是正义。就这样,他们认为我的问题令人厌烦,因为在他们看来障

碍已经跃过,这个问题已经得到充分的回答。他们试图用一个又

一个不同的说法来使我满意,并为此发生争论。他们中有个人说:

正义就是太阳,因为只有太阳是穿透(

的元素,是自然的卫士。当我高兴地重复这个美好的想法时,有

人用讥笑的口气说:你在说什么?当太阳下山时,世界上就没有

正义了吗?当我诚心诚意地请他说出自己最真实的看法时,他说

正义是抽象的火。但是另一个人说:这个说法不太合理,正义不

是抽象的火,而是火中抽象的热。另一个人开始对这些说法发笑

了。他说:正义是心灵,这是阿那克萨戈拉说过的,因为心灵拥

有绝对的力量,不与任何事物混合,为一切事物安排秩序,穿越

一切事物。我的朋友,最后我发现自己在正义性质问题上比开始

第 98 页。非正 义( )这个词无非就是对那

学习之前还要困惑。正义这个名称使我说了这么一番离题话,但

我仍旧认为这个名称之所以得名乃是因为我已经提到过的这些原

因。

赫谟根尼 我想,苏格拉底,你现在已经不是在即兴发言。关

于正义这个名称的解释你一定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苏格拉底 我的其他解释就不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吗?

赫谟根尼 几乎不是。

苏格拉底 那么好,下面我希望能使你们继续相信我对其他

名称的解释具有原创性。正义后面还剩下什么呢?我想我们还没

有讨论过勇敢(

个穿透性原则( 的一种阻碍,这很明显。好吧,

(勇敢)这个名称似乎包含着战斗的意思 这场战斗发生在这个

)。

存在的世界,按照流变的学说,勇敢是一种反流变(

如果你把

可以清楚地明白

正义相对,否则的话勇敢就不会受到赞扬了。

(男人)这些词也包含着相同的向上流变(

怀疑 (妇女)这个词和 (生育)是相同的,

)。

词似乎部分源于

(茂盛)这个词似乎表示青年的成长,

赫谟根尼 这完全可能。

苏格拉底对,

( 跑 )和

快速而又突如其来。立法家在这个名称中表达了这层意思,这个

名称由 (跳)这两个词复合而来。你瞧,我策

马奔驰在平坦的大道上有多么顺利啊!还有许多名称需要解释,

人们一般认为它们很重要。

赫谟根尼对。

中去掉,这个名称马上就表示这个事物,你

不是与每一条河流相对的河流,而只是与

(男性)和

的原则。我

(女性)这个

(乳头),因为乳头就像下雨一样使事物茂盛

第 99 页如果你允许我把 发 明 )添

和 之间插入 就可以了。

苏格拉底 比如, 技艺)这个词的意思。

赫谟根尼 没错。

等同,表示心灵的拥

你只要把 和

苏格拉底 这个词也许可以和

有 去掉,再分别在

赫谟根尼 这种关于词源的解释非常低劣。

苏格拉底对,我亲爱的朋友,但是你要知道,为了声音悦耳,

人们一直在给最初的名称增添或减少字母,以各种方式歪曲或修

饰它们,这样一来,原先的名称就变得面目全非了,时间的流逝对

这种变化也起着作用。以

要插入

(镜 子)这个 词为例。为什么

这个字母?这肯定是某个丝毫不关心真相、只想着字正

腔圆的人干的。这样的添加频繁地发生,最后使得无人能够知道

这个词的最初意思。另一个例子是 ,而它们本来

应当是 和 ,其他例子也还有许多。

赫谟根尼 你说得很对,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如果人们可以随意增添或减少字母,那么名称就

太容易创造了,可以对任何对象使用任何名称。

赫谟根尼对 。

苏格拉底 情况确实如此。所以一位聪明的听写者,好比你

自己,应当注意节制和可能性的法则。

赫谟根尼 我是想这么做。

苏格拉底 我也想这么做,赫谟根尼。但别太在意精确性了,

“免得使自己也失去了勇力。”

加到 (技艺)之上,那么我就称心如意了,因为我感到

是伟大成 就( 的象征,因为 有大的意思, 和

这两个词合在一起构成 。如我所说,尽管我已经称心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 。

第 100 页。我

如意,但我还是想要考虑一下 美 德 )和 (邪恶 )这两个

词的意思。我还不太明白 ,但

)之中,

非常清楚,与前面的原

则相符,因为一切事物都处在流动( 就是

变坏),这种坏的运动存在于灵魂之中就有了 这

个一般的名称,或称之为邪恶,这个词特别适宜。

意思可以进一步用

(胆怯)这个词的用法来说明,我们本来

应当在提到

不是被我们忽略了的惟一的词。

之后就提到它,但我们刚才忘了,我担心这也

表示灵魂被某种强大的锁

链( 捆绑,因为 的意思是强大,因此

灵魂所受的最强大的束缚。

这个词表示

困难)是一种同样性质的恶,

这个词源于 ( 前 缀“ 不 ”)和

这个词

(去),而“去”这个名称像

其他任何事物一样,具有一种运动的紧迫性。然后,

(变坏、跛行、停止),其结果就是灵魂充满邪

是这类事物的名称,那么

似乎表示

恶。如果 就是它的对立面,首

。 这 个 词 应 当 更 加 正 确 地 称 作

先表示运动的停止,其次表示好灵魂的流动被阻塞,失去出路,或

受到阻碍,因此被称作

永远流动),也许还有另一种形式 (适宜的),表示

没有比美德更适宜的东西了,这个词经过浓缩也就成了

也是正确的。

敢说,你会把这个解释当作我的另一个发明,但我想如果前面那个

是正确的,那么

赫谟根尼 但是 坏)是什么意思,这个词在你前面的

讨论中起了重大作用?

苏格拉底 对这个词我就是无法形成一种看法,因此我必须

求助于自己的办法。

赫谟根尼 什么办法?

苏格拉底 外来词的办法,我把它也当作外来词来处理。

赫谟根尼 你很可能是正确的,但假定把这些词都撇开,让我

第 101 页的意思很清楚,只不过就是

(丑)这两个词的合理性。

有什么可说 ?

们来努力看一下 美 )和

苏格拉底

供了这个名称的人是各种阻塞的大敌,因此把

始终阻碍流动),这个解释与我们前面的解释一致。因为提

这个名

称给了阻碍流动( )的东西,后来就浓缩成了

赫谟根尼 但你对

苏格拉底 这个词就更加晦涩了,然而从形式上看只是一个

字母数量问题,通过把 换成。而发生变化。

赫谟根尼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这个名称似乎表示心灵。

赫谟根尼 怎么会呢?

苏格拉底 让我问你每个事物都有一个名称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原因不就是制定名称的原因吗?

赫谟根尼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这个原因不就是诸神的心灵,或凡人的心灵,或二

者都是吗?

赫谟根尼 是的。

事物

)吗 ?

苏格拉底 心灵不是在用事物的名称称呼(

吗?心灵不是美好的(

赫谟根尼 这很清楚。

苏格拉底 理智和心灵的工作不是值得赞扬吗,其他工作不

是该得责备吗?

赫谟根尼 那当然。

苏格拉底 医学的工作就是医生的工作,木工手艺的工作就

是木匠的工作,是吗?

赫谟根尼 一点没错。

第 102 页,因为它们与世界一道进

(有收益的)这个词源于

塞入

苏格拉底 美的原则做的工作是美的工作,对吗?

赫谟根尼 当然对。

苏格拉底 我们肯定心灵是这个原则吗?

赫谟根尼 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那么把心灵称作美是对的,因为我们承认并说心

灵所做的工作是美的,是吗?

赫谟根尼 这很清楚。

苏格拉底 我们还剩下哪些名称需要解释?

赫谟根尼 有许多词与 相关,例如

,以及它们的对立面。

发现 好像

苏格拉底 在前面这些例子的启发下,我认为你自己就可以

紧急)这个词的意思,因为这个词与

是姐妹,意思就是灵魂伴随着世界的运动 ,依据这个原则完

成的事情被称作

行。

赫谟根尼 这种解释有可能。

苏格拉底 还有,

(获得),但你必须把前面这个词的 换成 才具有这个意思,因为

这个词也表示好,但形式不一。制定这个名称的人想要表达混合

)的力量和善的普遍渗透,然而为了构造这个词,他

来取代 ,由此构成

赫谟根尼 好吧,什么是 有益的)?

)给小贩的东西,而是在迅捷的意义

苏格拉底 赫谟根尼,我假定人们并不用有益这个词来表示

有收益,或用来表示支付

上使用这个词。你可以把 有益的)这个词当作存在的

,使运动成为不朽的、

最迅捷的事物,不允许事物滞留、停止或结束运动,而是如果有什

么终点的话,始终让事物再次动起来(

第 103 页它就是那个使运动的终点( )松 弛(

东西。’

永不 停止的 。在 我看来 ,从这 个观点 出发, 善幸 运地支 配着

(有 利的 )派 生于

)的

,这个词的意思是创造

和增加;后一个词是荷马用语,带有外来语的性质。

赫谟根尼 关于这些词的对立面你怎么说?

苏格拉底 这些词的对立面就是对这些词的否定,我并不认

为有什么谈论的必要。

赫谟根尼 有哪些否定词?

(不紧急的)

( 无 收 益 的 )。

这个词是怎么变来

相 同 ,而

苏 格 拉 底 (无益的)、

(无利的)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我倒宁可解释一下 (有害的)和

(造成伤痛的)。

就是那个据说阻碍或伤害(

赫谟根尼好。

苏格拉底 )流

动 就是 (寻求把握或捆

)的东西;

绑),因为 一直是个受到质疑的术语;

(想要捆绑流动)合成为 ,我

猜想这个词以后又改进为

这个词的时候,我止不住想到你正

赫谟根尼 你的解释给名称的使用带来了可疑的后果,苏格

拉底,当我听到

不是我的错。

在把你的嘴变成笛子,向雅典娜吹奏一首序曲。

苏格拉底 这是名称制造者的错,赫谟根尼

赫谟根尼 你说得很对,但是

的?

苏格拉底 你问 的意思?让我重申一下,赫谟根

尼,我说过通过插入和抽掉字母,语词的意思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 104 页和 这两个词的本来含

这种说法多么正确啊,甚至非常细微的置换有时候也会产生完全

相反的意思。我可以用 这个词为例,我刚想起这个词来,它就

好像在提醒我要对你说些什么,语言在现代发生的那些优美的重

构已经歪曲、伪装和完全更换

义,而在古语中它们的意思是很清楚的。

赫谟根尼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我会试着向你解释。你知道我们的祖先喜欢

的发音,尤其是妇女,她们在古代语言的使用中是最保守的,但

现在人们把 改成 或 ,把 改成 这样做据说是为了增添

声音的雄浑。

赫谟根尼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好比说,古时候的人把日子叫做 或 ,而

我们叫做

赫谟根尼 没错。

)和热爱

苏格拉底 你注意到了吗,只有这个词的古代形式才表现出

名称制定者的意向?这个原因就是人们期待(

继黑暗之后到来的光明,因此日子被称作 ,源 于 ( 欲

望 )。

赫谟根尼 这很清楚。

是因为它

苏格拉底 但是现在这个名称被歪曲了,你无法依据这个词

辨别这个名称的意思,尽管有些人设想日子被称作

使事物变得 温和)。

,而不说

赫谟根尼 这是我的看法。

苏格拉底 你知道古人说 吗 ?

轭)这个词也看不出什么意思来

赫谟根尼 他们是这样说的。

苏格拉底 它应

当是 ,这个词表示为了拉犁而把两匹牲口绑在一起(

第 105 页它已经变成了 。要说明类似的变化还有许多

习惯在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

其他例子。

赫谟根尼 是有很多。

苏格拉底 按同样的思路前进,我可以指出 (义务 )这个

词有一个与“好”的其他所有名称相反的意思,因为 在这里是

一种“好”,然而又是运动的锁链( 或障碍,因此它是

(有害的)这个词的兄弟。

赫谟根尼对,苏格拉底,这很清楚。

苏格拉底 如果你恢复这个词的古代形式,把它读作 而

不是

的后面塞入一个

,而不是

,那么这个古代形式更加像是正确的。如果你按古代的

,那么这个词就与其他表示好的词一致

了,因为是 ,表示好的意思,是个褒义词。名称的

制定者并没有自相矛盾, ( 有 义 务 的 )、 ( 有 利 的 )、

( 有 益 的 ) (有收获的) ( 好 )、

紧迫的)

有伤害的)这个

(丰硕的),在所有这些各种各样的名

称中都包含着一个决定性的、渗透一切的、受到称赞的原则,而束

缚和捆绑的原则是受批评的。这可用

词来进一步说明,如果只是将 改成 ,就像在古语中那样,变成

,那么你可以察觉到这个名称用来表示束缚运动的东西

赫谟根尼 关于 ( 快 乐 ) ( 痛 苦 )、 (欲 望 )

以及其他相似的词,你会怎么说,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赫谟根尼,我并不认为这些词难度很大

就是

形式是 而发生变化。

,表示旨在谋取利益的行动,我们可以假定它最初的

,但是由于插入了 之所以得名似

无力; 麻烦)之所

加上

乎是因为肉体在悲伤时感到的松弛(

以得名是因为对运动的阻碍(

第 106 页身就可以解释其来历;前者本来一定是 ,后来变成了

的推移而变成 (欢乐)和 这两个词自

,每个人都可以看出,之所以有这个名称是因为灵魂与

自然一道和谐地运动( 这个词确实就是

,就是进入灵魂的力量。 (情欲)

这个名称来自灵魂的冲动( )和沸腾, 欲望)表示最

(借着这种流动),

地吸引到欲望中来,而

是为什么

,都含有发射的意思,

吸引灵魂的流动

欲望(

就表示对这种力量的拥有;

的流动表示在对事物的长久期待之前把灵魂剧烈

待)表示一种现在不存在、缺乏或存在于别处( )的欲望;这就

这个名称用于缺乏的事物,而

在的事物。 );

这个词用于存

(爱)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无来由的流动(

,当时用

这种流动不是内在的,而是通过眼睛导入的一种影响,在古时候,

流入称作 代替 ,称作 ,而现在则用 取代了

意见)怎么样,还有这一类词 ?

。你为什么不再给我另一个词?

赫谟根尼 你认为

苏格拉底 要么源于 追求),表示灵魂在追求知

识时的进步,要么源于弓 的发射。后一种解释更有可能,

( 商 议 )必

(思考)这个词可以确认这一点,这个词只不过就是

(移动),把灵魂的运动用于每一事物的本质,正如

相关,而 (希望)把目标和审慎的观念结

所有这些词似乎都追随

定与发射

合在一起

呼吸( 这个词有关,也就是合成为 ,但后来随着时间

(高兴)这个词来自快乐潜入( )灵魂,这个词可能与

能看出来自“太麻烦” (欢乐)表示灵魂的流畅和扩散(

这个名称源于悲伤的增加( (恼火)这个词谁都

(苦恼)是个外来词,源于 (悲 伤 的 ); (伤心)

第 107 页,这个词的本来含义则由于添加了

这个词肯定是屈服(

,对非

另一方面,就好像 (缺乏商议)一样,这个词表示一种误发,

或错过、失落,或者在靶子、目标、建议、对象方面所犯的错误。

赫谟根尼 你现在正在加速前进,苏格拉底。

必然),而在这个词之后还有

苏格拉底 你说得没错,我要把最后这部分奉献给神,但在此

之前我还得解释 (自

愿 )。 )和不抵抗

这就是

这个观

念所包含的是屈服和不反对,而我刚才说过,屈服就是服从与我们

意志相一致的运动。但是必然和抗拒,作为与我们意志相反的东

西,意味着错误和无知;这个观念取自步行穿过不可逾越的深谷,

山路崎岖,草木丛生,无法前进 这个词的来

源, 的意思是穿越深谷。但我的气力快要用完了,让

我们保存一点力气,希望你把问题减少一些。

(谬 误 )和

赫谟根尼 好吧,让我选最伟大、最高尚的名称来问,比如

(真理)、 (存在),但我们也别忘了探讨

一下,为什么 名称、名字)要叫 这个名称,而这正是我

们讨论的主题。

苏格拉底 你知道 (寻找)这个词吗?

探讨)一样。

这个词似乎是由一个句子压缩而成的,表

赫谟根尼 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和

苏格拉底

示 (借助它来寻找),这个意思在 (著名的)

这个词中表现得更明显,在许多词中表示正在寻找的真正存在的

东西( 也是 (神的漫游)的压缩,包

含着存在的神圣运动的意思。 谬误)这个词是运动的对

立面,立法家还把另一个不吉的名称给了停滞和被迫的不动,他把

这个意思比做睡眠(

而变得认不出来了。 和 源于 ,只是去掉了 ;这种做

法与真正的原则倒是一致的,因为存在( 也是运动(

第 108 页存在也可以这样说,非存在也可以称作不动( 或 ,等

又是怎么回事?把它们

于 )。

你说, 和

赫谟根尼 你已经有力地把这些名称解释掉了,但若有人对

这个词是怎么回事?

的正当性讲给我们听。

苏格拉底 你的意思是,我该如何回答他们?

赫谟根尼对。

苏格拉底 我已经建议过一种回答的方式。

赫谟根尼 什么方式?

苏格拉底 把我们不懂的名称说成是外来词,这样的回答很

可能是正确的,但也有某些我们不懂的名称也可能是正确的,只是

由于年代的久远,它们的最初形式已经发生了变化而不为我们所

知;名称以各种方式发生着变化,如果与我们现在使用的语言相比

较,古代语言在我们看来就像是一种野蛮的语言,对此我不会感到

惊讶。

赫谟根尼 很像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对,很像。不过我们的探讨仍旧需要我们真诚的

关注,我们一定不能退缩。因为我们应当记住,如果一个人通过语

词来分析名称,探讨这些语词的构成要素,并且一直重复这个过

程,那么对这个作答的人最终一定会绝望地放弃探讨。

赫谟根尼 你说得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在哪一点上他会失去信心,放弃探讨?当他进到

那些名称,其构成要素来自其他名称和句子,他一定不会停顿下来

吗?但有些名称不能假定为由其他名称构成。比如,我们说过的

那个 (可尊敬的)和 (快

这个词可能也是个复合词,还有其他一些词。

(好)是一个复合词,由

捷)组合而成。

但若我们碰到一个已经无法再作进一步分解的词,那么我们可以

第 109 页所有名称

正确地说它已经是最基本的成分了,不需要再进一步分解。

赫谟根尼 我相信你是对的。

苏格拉底 假定你现在问的名称已经是基本成分了,那么我

们难道不应当按照某些新的方法来考察它们的真相或法则吗?

赫谟根尼 非常应该。

苏格拉底 是这么回事,赫谟根尼。我们前面所说的话都会

导致这个结论。我想,如果这个结论是正确的,那么我要再次对你

说,请你帮助我,免得我在陈述有关基本名称的原则时陷入荒谬的

境地。

赫谟根尼 让我听一听,我会尽力协助你。

苏格拉底 我想你会对我说的这条适用于所有名称的原则表

示赞同,既适用于基本的名称,也适用于派生的名称

都只被当作名称来看待,就其是名称而言,它们之间没有区别。

赫谟根尼 当然没有区别。

苏格拉底 我们正在解释的所有名称都用来表示事物的性

质。

赫谟根尼 那当然了。

苏格拉底 基本词就像派生词一样真实,因为基本词也是名

称。

赫谟根尼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但我察觉到,派生词的意义是从基本词中派生出

来的。

赫谟根尼 这很明显。

苏格拉底 但若我们要开始分析的基本词是真正的名称,那

么它们在有可能显示的范围内如何表现事物的性质呢?在这里我

要向你提个问题。假如我们不会发出声音或没有舌头,而又想相

互交际,那么我们岂不是要像聋子和哑巴那样,用手、头和其他肢

第 110 页第 111 页

体来示意吗?

赫谟根尼 不会有别的选择了,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我们会模仿事物的性质;我们双手上举表示轻松

和向上;双手下垂表示沉重和向下;如果要表示骏马或其他动物的

奔驰,我们就会用身体尽可能模仿它们的姿势。

赫谟根尼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怎么办。

苏格拉底 没办法,因为我们只能靠形体姿势来表达事物。

赫谟根尼 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当我们自己想要表达的时候,要么用声音,要么用

舌头,要么用嘴巴,这种表达不就是在模仿我们想要表达的事物

吗?

赫谟根尼 我想,必定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名称就是对声音所要模仿的那个对象的模

仿,是吗 ?

赫谟根尼 我认为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不对,我的朋友,我倒认为我们还没有达到真理。

赫谟根尼 为什么还没有?

苏格拉底 因为这样一来我们不得不承认那些模仿绵羊、公

鸡或其他动物的人给他们所模仿的东西命名。

赫谟根尼 没错。

苏格拉底 那么我正在说的还能是正确的吗?

赫谟根尼 在我看来,不正确。但是苏格拉底,我希望你能告

诉我名称是一种什么样的模仿?

苏格拉底 我会回答说,首先,它不是一种音乐式的模仿,尽

管这种模仿也有声音;其次,它也不是对音乐所模仿的对象的模

仿;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命名。让我们以这样的方式来把问题说

清楚。一切物体都有声音和形体,许多物体有颜色,对吗?(进行) (停滞)这些名称,

赫谟根尼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但是命名的技艺并不关心这一类模仿。与之有关

的技艺是音乐和绘画,对吗?

赫谟根 尼对 。

苏格拉底 再说,每一事物不都有一个本质,就好像有颜色和

声音一样,对吗?颜色、声音以及其他任何事物不是都有一个本质

吗?

赫谟根尼 我应当这样想。

苏格拉底 好吧,如果有人能够用字母和音节表达事物的本

质,他会不表达事物的性质吗?

赫谟根尼 应该会。

苏格拉底 音乐家和画家是你给另外两种模仿者起的名字。

这种模仿者应当叫他什么呢?

赫谟根尼 我想,苏格拉底,应当叫他命名者,或名称提供者,

我们正在找他。

(流动)

苏格拉底 如果这样说是对的,那么我们现在可以来考虑一

下你刚才问过的

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这个命名者是否用字母和音节把握了它们的

性质,这些名称是否对事物本质的模仿。

赫谟根尼 很好。

苏格拉底 但是基本名称只有这些,或是还有其他?

赫谟根尼 一定还有其他。

苏格拉底 所以我应当期待。但我们该如何进一步对它们进

行分析,模仿者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对本质的模仿借助音节和

字母。因此我们难道不是必须首先把名称中的字母分开,就好像

那些从音乐的节奏开始的人首先分出基本节奏,然后把它们组成

复合音,当他们这样做了以后,而不是在此之前,对节奏的考虑也

第 112 页我的意思是这种语言形成的方式不是我们的,而是古人的,

就开始了,是吗?

赫谟根尼是。

苏格拉底 我们也一定要以同样的方式开始处理字母 首

先按照我们从那些有学问的人那里学来的知识,把元音字母挑出

来,然后再把辅音字母和不发音的字母挑出来,也还要再对元音字

母作区别,因为还有一类半元音,既不是元音字母,又不是不发音

的字母,这样做不对吗?有了对事物的完善分类,我们就可以给它

们命名,并且看它们是否像字母一样有许多类别,这样我们就可以

看到事物的性质,也看到事物是否像字母一样有自己所属的类别。

这些都考虑完了以后,我们应当知道如何把字母用于与之相似的

事物,是否用某个字母表示一个事物,或者要用几个字母的混合一

起来表示,就好比绘画,画家只用紫色给某个事物着色,或者用其

他颜色,或者有时候几种颜色混用,这就是他给事物着色的方法

按照他画的东西所需要的颜色来着色。同样,我们也要用字

母来表达对象,按照对象的需要,用一个字母或几个字母构成所谓

的音节,再用音节构成名词和动词,最后再通过名词与动词的组合

构成庞大、漂亮、完整的语言。像画家绘画一样,我们说话就是在

使用命名者或修辞学家的技艺,或者使用别的技艺。我现在所说

的意思不能从字面上理解为在讲我们自己,而是在泛论语言的形

如果我们想对整个主题有一种科学的看法,那么古人怎样构成语

言,我们就要使用同样的方式。我们必须看所提供的基本名称以

及派生名称是否正确,如果没有正确提供,那么我亲爱的赫谟根

尼,它们的组合是可悲的,在要朝着一个错误的方向前进。

赫谟根尼 对此我很相信,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么好,你假定自己能够按这种方式对这些名称

进行分析吗?因为我肯定自己不行。

第 113 页没有其他更好

赫谟根尼 如果你不行,那我就更不行了。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得撇下它们吗?或者说如果按我们的能

力能够做到的话,我们得试着用祈祷的方式去发现一些关于它们

的解释,就像我前面说过的对待诸神的方式一样,我们对它们的真

相一无所知,我们做的只是在考虑凡人对它们的看法。在当前的

考察中,在我们开始前让我们对自己说,这种比较高级的方法是我

们或其他为了良好的目的想要分析语言的人必须追随的,如我们

所说,在当前情况下我们也必须尽力而为。你怎么想?

赫谟根尼 我完全同意你的做法。

苏格拉底 应当用字母和音节来模仿对象并加以表达,这样

的想法似乎滑稽可笑,赫谟根尼,但又无法避免

的原则我们可以用来寻找最初名称的真相。如果放弃这种做法,

我们就得像诗人一样祈求神的帮助,他们一遇上困惑就让他们的

诸神等候在空中,我们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摆脱困境,我们可以说

“诸神赐予了最初的名称,因此这些名称是正确的。”这也许是最好

的发明了,但也许会有其他更好的看法,比如说最初的名称来自某

些野蛮民族,因为这些野蛮人的生活年代比我们早,或者我们可以

说古代给这些名称蒙上了厚厚的面纱,这也是一种最后的遁辞。

上述这些看法都不是理由,而只是一种不真实的推托,因为关于语

词的真相并无理由可言。然而,对最初的名称或基本名称的任何

一种无知都会引起对派生名称的无知,因为它们只能用基本名称

来进行解释。所以很清楚,语言教师们应当对最初的名称作非常

清晰的解释,否则的话,他对其他名称的解释都只不过是胡说八

道。你认为我这样的假定对吗?

赫谟根尼 当然对,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我对原创名称的这些初步看法确实是荒诞的、可

笑的,尽管你愿意接受,我也不想把这些解释向你灌输。我希望你

第 114 页这个字

)的原

只用

( 柔 滑 )、

会把你拥有的更好的想法说出来,算是对我的一个回报。

赫谟根尼 别担心,我会尽力的。

苏格拉底 首先,字母

达一切运动(

在我看来是个基本工具,可以用来表

。但我还没有解释后面这个词的意思,这个

词只不过就是 (去、进行),因为古人不使用

,而这个词的词根是

这个字母,他们

,这个词根是外来词的形式,与

相同。

这个外来的词根允许 ,

这个古词是正确的,就像与现代字母相对应的

一样。假定 的变化,再插入

我们就得到了 ,它本来应该是 或 是

( 或 )的否定,后来才改变成 。如 我 所 说,字 母

对名称制定者来说就好像是表达一切运动的精良工具,出于这个

目的,他频繁地使用这个字母。例如在 这些词中,他用

同样在 颤抖)和 (崎岖不平的)这些词

(打击)

表示运动

中,还有 (压碎) (碰伤)

(折断) (弄碎) (转动)。所有这些运动他一

般都用字母 来表达,想必他注意到这个字母的发音必须最大限

度地鼓动舌头,极少有静止的时候,为了能够表达运动,他就这样

用了,就好像为了表达穿越一切事物的精细元素,他用

来模仿运动( 和

。这些字母的发音伴随着长时间

母。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用字母

因。还有另外一类字母:

(哆嗦) (沸腾) (震

震惊)这样一些观念,当名称的赐予者想要模仿刮风

的呼吸;它们被用来模仿

撼)

一样的事物时,他总是引入这些字母。他好像也想到发

这个字母发音时舌头滑

这两个字母时舌头要封闭和受到压力,因此它们可以用来表

达盲目和静止在某处。他进一步注意到

(水平)这个语词中一样,还

(滑动)这个词本身以及

动,可以用来表达平滑,就好像在

第 115 页腭发出的,因此有一种在内的意思;所以他就把这个声音导入

(粘的),等等; 这个字母沉重的发音阻留着舌头的滑动,这两个

字母要是结合在一起会产生一种粘滑的意思,比如在

, 这些语词中。他注意到 这个字母的声音是从后

是大字母,

和 ;他指定用 来表达尺寸,用

是圆的符号,因此 。

表达长度,因为它们

(圆)这个词包含好几个

就这样,立法家把一切事物都还原为字母和音节,用它们构成名称

和符号,然后再通过对它们的模仿,复合出其他符号。赫谟根尼,

这就是我对名称真相的看法,但我想听听克拉底鲁说过些什么。

克拉底鲁,现

赫谟根尼 苏格拉底,我前面跟你说过,克拉底鲁把这件事弄

得很神秘。他说名称有一种适当性,但从来没有解释这种适当性

是什么,所以我无法辨别他的晦涩是不是故意的。

在请你当着苏格拉底的面,告诉我你是否同意苏格拉底关于名称

说过的这些看法,或者说你自己有更好的看法?如果你有,那么就

把你的看法告诉我,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向苏格拉底学习,苏格拉底

和我也可以向你学习。

克拉底 很好,赫谟根尼,但你肯定不会假定自己能在刹那

不管怎么说,我说的重要主题不是语言这样的主题,

间学会任何重要的主题,也不会假定我能在刹那间把重要的主题

解释清楚

而是,或者说可能是,一切主题中最伟大的。

我同意他的看法。因此,如果你

赫谟根尼 我确实不会这样假定。但是,赫西奥德说过“:在

原有基础上积累”会更有价值,

认为自己能为我们增添什么知识的话,那么无论你增添的东西多

么微小,都请你不厌其烦地满足苏格拉底的请求,还有我的请求,

②赫西奥德:《工作与时日》,第 行 。

① 参 阅 本 篇

第 116 页苏格拉底,你对我来说就像一个神谕,你提

我们肯定有权利要求你这样做。

苏格拉底 我和赫谟根尼提出的这些看法绝不是确定无疑

的,克拉底鲁,因此请你不要犹豫,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如果你的想

法比我好,我会很乐意地加以接受。如果你发现了某些更好的想

法,我一点儿也不会感到惊讶。因为你显然思考过这些问题并有

过老师,如果你真的对名称的真相拥有更好的理论,你可以把我算

作你的信徒。

克拉底鲁 你说得对,苏格拉底,我对这些事情作过研究,也

有可能使你皈依。但我担心更有可能出现相反的结果,我发现自

己已经要情不自禁地对你说出阿喀琉斯在那段“祷告词”中对埃阿

斯说的话来“,杰出的埃阿斯,忒拉蒙之子,民众的长官,你说的这

一切合我的心意。”

供的回答很合我的心意,你要么是受到欧绪佛洛的激励,要么是有

些缪斯早就居住在你胸中,而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这个骗子就在你家里,一

苏格拉底 杰出的克拉底鲁,我对自己的智慧一直感到恍惚,

不敢相信自己。我想自己必须停下来向自己发问,我在说什么?

因为没有比自我欺骗更糟糕的事了

直和你在一起 自我欺骗非常可怕,因此我必须经常回顾自己

走过的道路,努力“瞻前顾后” ,这是荷马以前说过的话。现在让

我来看,我们进到哪里了?我们不是已经说过正确的名称表示事

物的性质了吗?这个命题已经得到充分证明了吗?

克拉底鲁 是的,苏格拉底,我倾向于认为你说的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那么,提供名称是为了指导吗?

克拉底鲁 肯定是。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②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卷,第

行。

行;第 卷,第 行。

第 117 页假定他身上根本不具有赫耳墨斯的任何性

苏格拉底 命名是一门技艺,有命名者吗?

克拉底鲁 是的。

苏格拉底 他们是谁?

克拉底鲁 立法家,你一开始就提到他们。

苏格拉底 这种技艺也像其他技艺一样在人们中间生长吗?

让我来解释一下我的意思。画家,有些好,有些差,对吗 ?

克拉底鲁对。

苏格拉底 好画家的工作做得好些,我指的是他们的作品,差

画家的工作做得差些。建筑工也一样,好的建筑工造的房子漂亮

些,差的建筑工造的房子差一些。

克拉底鲁对。

苏格拉底 在立法家中,有些人的工作做得好些,有些人做得

差些,对吗 ?

克拉底鲁 不对,在这一点上我不同意。

苏格拉底 那么你不认为有些法律好些,有些法律差些吗?

克拉底鲁不,我确实不这么看。

苏格拉底 或者说,一个名称比另一个要好?

克拉底鲁 肯定不会。

苏格拉底 那么所有名称的制定都是正确的吗?

克拉底鲁 是的,如果它们是名称的话。

苏格拉底 好吧,你对我们的朋友赫谟根尼的名字怎么说,我

们在前面提到过

质,我们该说这是个错误的名称,还是说这根本不是他的名称?

克拉底鲁 我应当回答说,赫谟根尼根本不是他的名称,而只

是好像是他的名称,但实际上是别人的名称,这些人拥有与这个名

称相应的性质。

苏格拉底 但若有人叫他赫谟根尼,这样叫岂不是虚假的吗?

第 118 页这些话,无论能不能说、能不能说出

如果他不是赫谟根尼,那么你能不能叫他赫谟根尼就有疑问了。

克拉底鲁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你坚持不可能有虚假吗?如果这是你的意思,我

应当回答说,各个时代都有许多撒谎者。

是)的东西来

克拉底鲁 为什么,苏格拉底,一个人怎么能说出不存在(不

说了某事物但实际上什么也没说?虚假不就是

说那些不存在(不是)的东西吗?

苏格拉底 朋友,你的论证对我这把年纪的人来说太精细了。

但我想要知道,有些哲学家认为虚假的东西可以说,但说了等于什

么也没说,你是不是其中之一?

克拉底鲁 虚假的东西既不能说,也不能说出来。

苏格拉底 既不能被表达也不能对它讲话?举个例子吧,假

如有人在国外和你打招呼,拉着你的手说,你好,雅典来的客人,赫

谟根尼,司米克里翁之子

来、能不能被表达、能不能对它讲话,都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们

的朋友赫谟根尼,或者说根本不针对任何人?

克拉底鲁 在我看来,苏格拉底,讲这些话的人只是在胡说八

道。

苏格拉底 很好,如果你能告诉我这些胡说八道是真还是假,

或者是部分真部分假,那么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这就是我想要知

道的全部。

克拉底鲁 我会说这样做使他自己处于一种无目标的运动之

中,他讲的话是一种无意义的声音,就像敲打铜壶发出的噪声。

苏格拉底 但是让我们来看我们之间是否就找不到一个结合

点,克拉底鲁,因为你会承认名称与被命名的事物不是一回事,对

吗?

克拉底鲁 我承认。

第 119 页请你说这两种模仿

苏格拉底 你会进一步承认名称是对事物的模仿吗?

克拉底鲁 当然会。

苏格拉底 你会说图画也是对事物的模仿,但模仿的方式不

一样,是吗 ?

克拉底鲁 是的。

苏格拉底 我相信你说得对,但我不能正确理解你的意思。

我指的是图像的模仿和语词的模仿

模仿事物时的属性和用法是不一样的。

克拉底鲁 它们是不一样。

苏格拉底 对这个问题请首先这样看。你可以把男人相同的

地方说成是男人的,把女人相同的地方说成是女人的,其余类推,

对吗?

克拉底鲁 当然对。

苏格拉底 相反,你也可以把男人相同的地方说成是女人的,

把女人相同的地方说成是男人的,对吗?

克拉底鲁 没错。

苏格拉底 这两种指称方式都对,还是只有第一种方式对?

克拉底鲁 只有第一种方式对。

苏格拉底 这也就是说,这种指称方式把属于某个事物并与

该事物相同的属性说成是这个事物的。

克拉底鲁 这是我的看法。

苏格拉底 作为朋友,现在我想很好地理解这个论证,请允许

我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你。第一种指称的方式,无论是用图像还是

名称,我称之为正确的,当这种方式只用于名称时,我称之为既真

实又正确;另一种方式提供了不同的名称和指称,我称之为错误

的,当它只用于名称时,我称之为既虚假又错误。

克拉底 就图像来说,你的看法也许是对的,可以有错误的

第 120 页有些

指称。但就名称来说 它们必定永远正确。

苏格拉底 为什么?这里有什么区别?难道我就不能去对某

个男人说,这是你的画像,把这幅画与他相同的地方指给他看,或

者把这幅画与某个女人相同的地方指给他看,我说的指给他看就

是使他产生视觉效果。

克拉底鲁 你确实可以这样做。

苏格拉底 难道我不能再去对他说,这是你的名称吗?因为

名称也像图画一样是一种模仿。我难道不可以对他说,这是你的

名称吗?在具体情况下,当我说这是一个男人,或这是一位女性的

时候,难道我就不可以使他产生听觉效果来对他自己进行模仿吗?

这些不都是极为可能的吗?

克拉底鲁 我很乐意表示赞同,苏格拉底,因此我说,就算你

对。

苏格拉底 你真是太好了,就算我说得对,这一点现在不用争

论。但若我能用名称以及图像来指称对象,那么我们把正确的指

称叫做真理,把错误的指称叫做谬误。现在如果有这样一种名称

的错误指称,那么也会有错误的或不恰当的对动作的指称,有名词

就有动词,句子就是由它们构成的。你会怎么说,克拉底鲁?

克拉底鲁 我同意,我认为你说得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进一步说,最初的名词可以比做图像,在画画时你

可以恰当地着色和画出图形,或者说你根本不能这样做

是需要的,有些可能是多余的 对吗 ?

克拉底鲁 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提供了所有这些东西的人提供了一幅完善的图画

或图形,消除或增加画中的某些东西的人也提供了一幅图画或图

形,但不是一幅好图画。

克拉底鲁对 。

第 121 页和 ,或其他字母

苏格拉底 以同样的方式,如果用音节和字母模仿事物性质

的人提供了所有适宜的东西,那么他会创造一个好形象,换言之,

创造一个好名称,但若他去掉或增加了一些东西,那么他也会创造

一个形象,但不是一个好形象。因此我推论,有些名称创造得好,

有些名称创造得不好。

克拉底鲁 没错。

苏格拉底 那么,给事物命名的技艺家有时候是好的,或者说

他可以是差的,是吗?

克拉底鲁是。

苏格拉底 给事物命名的技艺家叫做立法家吗?

克拉底鲁 是的。

苏格拉底 那么与其他技艺家一样,立法家可以是好的或差

的,如果我们前面承认了的东西是对的,那么推论必然如此。

克拉底鲁 非常正确,但是你瞧,苏格拉底,语言的情况不一

样。因为当我们靠着语法学家的帮助把字母

指定给某个名称时,如果我们增加、减少或误置某个字母,那么我

们不仅错写了这个名称,而且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写,因为它已经成

为这个名称以外的东西了。

苏格拉底 我怀疑你的观点是否完全正确,克拉底鲁。

克拉底鲁 怎么会呢?

苏格拉底 我相信你说的这种情况对数字来说可能是正确

的,要么就是这个数字本身,要么就根本不是这个数字。例如十这

个数字要是增加或减少其中的一个部分,马上就会成为十以外的

其他数字,对其他数字来说也一样,但这种状况并不适用于事物的

性质或由用形象来表现任何事物。我倒宁可说,如果形象能在任

何具体一点上都表现整个实际事物,那么这个形象也就不再是形

象了。让我们假定有两个对象。一个是克拉底鲁,另一个是克拉

第 122 页如果提供了所需要的所有字母,那么

底鲁的形象。我们还要进一步假定,某个神在刻画克拉底鲁的形

象时,不仅像画家那样使它有外形和颜色,而且也创造出像你的内

脏一样的内在组织,也有同样的热度和柔软,并使之能够运动,把

和你一样的灵魂和心灵输入其中,简言之,模仿你拥有的一切性

质,造就另一个你。在这个时候,你会说这是克拉底鲁,那是克拉

底鲁的形象,还是会说有两个克拉底鲁?

克拉底鲁 我会说有两个克拉底鲁。

苏格拉底 那么你瞧,我的朋友,我们必须寻找某些关于形象

的真理原则和关于名称的真理原则,不要坚持说增加或减少了某

些东西,形象就不再是形象。你难道没有觉察到,形象与形象所代

表的真实事物以及与真实事物完全相同的对应物相差甚远吗?

克拉底鲁 是的,我明白。

苏格拉底 那么,事物的名称如果与事物完全一模一样,结果

会有多么可笑!因为这样一来名称就成了第二个事物,无人能够

决定哪一个是名称,哪一个是实际事物。

克拉底鲁 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但是你别因此而感到害怕,要有勇气承认有些名

称的命名是正确的,有些名称的命名是不正确的,不要坚持说名称

应当与事物完全一样,而要允许经常发生的字母误换,哪怕句子中

的字母和名词,乃至整个句子,是不适宜的,还要承认事物可以被

命名和描述,只要你的描述还保持着事物的一般性质。请记住,这

是赫谟根尼和我在字母的名称这个具体问题上提出的看法。

克拉底鲁 是的,我记住了。

苏格拉底好,只要一般的性质保留下来了,即使缺了某些字

母,事物仍旧得到指称,

就是好的;如果只提供了所需要的小部分字母,那么就是不好的。

我认为我们最好承认这一点,免得像那些夜晚在伊齐那城的大街

第 123 页第 124 页

上漫游的旅行者一样受到惩罚,就好比真理本身对我们说,你们来

得太迟了。否则的话,你必须发现某些关于名称正确性的新观点,

不再坚持名称是借助字母或音节对事物的表达,因为如果你同时

承认二者的话,就会自相矛盾。

克拉底鲁 我承认,苏格拉底,你说得非常有理。

苏格拉底 那么既然我们到目前为止达成了一致,让我们问

自己,一个正确制定了的名称是否必须要有恰当的字母。

克拉底鲁要 。

苏格拉底 恰当的字母就是那些与事物相似的字母吗?

克拉底鲁 是的。

苏格拉底 那么关于正确提供名称我们已经说够了。正确制

定的名称大部分由恰当的、与事物相似的字母组成,否则就不会有

名称与事物的相似性,但同样也有一部分名称制定得不恰当,糟蹋

了语词的美和结构。你承认这一点吗?

克拉底鲁 跟你争论没有用,苏格拉底,因为说一个不正确地

提供了的名称根本就不是名称,我对这种说法不满意。

苏格拉底 你承认名称表现事物吗?

克拉底鲁 我承认。

苏格拉底 但是你不允许有些名词是基本的,有些是派生的,

是吗?

克拉底鲁 我允许。

苏格拉底 如果你承认基本的或最初的名词是事物的表现,

那么除了尽力使之与要表现的事物相同,此外还有什么更好的表

现方式呢?或者说你宁可接受赫谟根尼以及其他许多人的看法,

名称是约定俗成的,拥有命名者一致赞同的意思,这些人对被命名

的事物拥有在先的知识,习俗是命名的惟一原则,是吗?至于你是

遵守现存的习俗,还是制定一个新的相反的习俗,把小叫做大,把和 可以相互替代,作为词的结尾它

大叫做小,只要大家都同意,他们说这不会造成什么差别。这两种

观点你倾向于哪一种?

克拉底鲁 用与事物相似的东西来表现事物比随意的指称要

强得多,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很好,但若名称与事物相似,构成最初名称的那些

字母也必须与事物相似。回到图画的形象这一点上来,我要问,如

果绘画的颜料在性质上与被模仿的事物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那

么人们怎么能够创作出一幅画来。

克拉底鲁 不可能。

苏格拉底 除非构成名称的最初元素与被模仿的名称有某种

程度的相似性,否则的话,名称也不可能与真实存在的事物有相似

之处。

克拉底鲁对。

表示快捷、运动和坚硬,你同意吗?

苏格拉底 我现在想请你考虑一下赫谟根尼和我关于声音所

说的那些话。我们认为字母

我们这样说是对还是错?

表示圆滑、柔软以及类似的性质吗?

克拉底鲁 我得说你们是正确的。

苏格拉底 字母

克拉底鲁 也没错。

苏格拉底 然而你清楚,被我们称作 的东西在埃

雷特里亚人那里叫做

克拉底 这我知道。

苏格拉底 那么字母

们的意思相同,在他们那里是 ,而在我们这里是 ,或者说这两个

不对,两个字母对我们都有意义。

字母有一个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

克拉底

苏格拉底 就这两个字母的相似性而言,还是就它们的不同

第 125 页而言。

克拉底鲁 就它们的相似之处而言。

苏格拉底 它们完全相同吗?

克拉底鲁对,它们都可以表示运动。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因为这个字母

这就是你说的习俗

苏格拉底 对插入字母

表示的不是坚硬而是柔软。

克拉底鲁 为什么要这样问,也许插入字母 是错误的,苏格

拉底,应当换成 ,当你们谈论名称不时地增加和减少字母时,你

对赫谟根尼这样说过,我认为你们说得对。

当我说

苏格拉底 很好,但这个词对我们来说仍旧是可以理解的。

坚硬)的时候,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克拉底鲁对,我亲爱的朋友,对它的解释是一种习俗。

苏格拉底 习俗不就是约定俗成吗?我发出一个声音,懂得

它的意思,你也知道我懂这个声音的意思

的意思吗?

克拉底鲁是 。

苏格拉底 当我和你说话而你懂我的意思时,我对你有一种

指示吗?

克拉底鲁 是的。

这个词中的字

苏格拉底 表达我的意思的这种指示可以从不相似的东西开

始,也可以从相似的东西开始,举例来说,

母 。如果这是对的,那么你与自己有了一种约定,名称的正确性

成了一种习俗,因为不相似的字母同样也可以表示相似的东西,只

要它们能被习俗和约定所批准。即使假定你把习俗与约定区别开

来,你仍旧得说语词的意义是由习俗决定的而不是由相似性决定

的,因为习俗既可以用相似的东西来指示,也可以用不相似的东西

来指示。对此我们表示同意,克拉底鲁,我把你的沉默当作同意,

第 126 页没有其他消息了。

所以我们必须假定习俗和约定对表达我们的思想有贡献。假定我

们以数字为例。我的好朋友,除非你允许你说的习俗和同意在决

定名称的正确性方面具有权威性,否则你怎么能够想象自己会发

现名称与每个具体数字具有同样的性质呢?我非常同意你的说

法,语词应当尽可能与事物相同,但我担心这样一来我们所说的相

似性就如赫谟根尼说过的那样变得非常可怜,必须要由习俗的帮

助方能维护其正确性。因为我相信,如果我们能够一直,或几乎永

远使用相似的东西、完全适宜的东西来表达事物,那么这是语言最

完善的状态,与之相反则是最不完善的。但是让我来问你,什么是

名称的力量,名称的用途是什么?

克拉底鲁 苏格拉底,我想名称的用途就是告知。简言之,知

道了名称也就知道名称所表达的事物。

苏格拉底 克拉底鲁,我假定你的意思是,名称就是事物,知

道名称也就知道事物,反之亦然,因为它们是相同的,所有相同的

东西都可以归入同一门技艺或知识,因此你会说知道名称的人也

知道事物。

克拉底鲁 这确实是我的意思。

苏格拉底 但是让我们考虑一下这种关于事物的消息有什么

性质,按你的说法,这些事物是由名称给予我们的。名称是事物最

好的消息吗?或者说还有其他消息?你怎么说?

克拉底鲁 我相信这是关于事物的惟一的消息,而且是最好

的消息

苏格拉底 但是,你相信在发现它们的时候,发现了名称的人

也就发现了事物,或者说这只是一种指导的方法,并且还有其他探

讨和发现的方法?

克拉底鲁 我确实相信探讨和发现的方法也具有指导的性质。

苏格拉底 很好,克拉底鲁,但是你难道看不到追随名称去探

第 127 页也提供了清楚的证明说他不会错过真理,这个证明是

索事物,分析它们意义的人处在上当受骗的巨大危险之中吗?

克拉底鲁 怎么会呢?

苏格拉底 最先提供名称的人显然按照自己对那些要加以指

称的事物的印象来命名,难道不是吗?

克拉底鲁 是的。

苏格拉底 如果他的印象是错误的,那么他据此提供的名称

也是错误的,作为他的追随者,我们会发现自己处在一种什么样的

状况之下?我们难道不会受他的骗吗?

克拉底鲁 但是苏格拉底,我认为他必定知道事物,否则的话

他的名称就根本不是名称,这是我说过的,这样想难道错了吗?你

他始终

是完全一致的。你有无注意到你在讲话时说出来的所有语词都具

有共同的性质和目的?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克拉底鲁,这不是一个回答。因为,如果

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可以迫使其他的都错,因而与他最初的错误和

他本人相一致。这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在几何证明中,一开始要

是有一点细微而不可见的缺陷,后续一长串的推论也都会有始终

一贯的错误。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应当着重思考他的第一原则

看它们是否正确地建立起来。如果他愚蠢地作了错误的选

择,那么后来事情也都错了。现在我应该对名称确实始终一致表

示惊讶。在此让我们返回我们前面的讨论。我们不是说过一切事

物都处在运动、进步、流动之中,而这个运动的观念是用名称来表

达的吗?你难道不认为这就是名称的意义吗?

克拉底 对,这确实就是名称的意义,是它们真正的意义。

苏格拉底 让我们回到 (知识)这个词上来,观察它

去掉,而是

有多么晦涩,它表示的意思似乎是灵魂在事物面前止步而不是灵

魂围绕事物转,所以我们应当保留它的开头,不是把

第 128 页)同样的情况还有

(无知)可以解释为

这样一类褒义词是一样的(例如,

在中间再插入一个 来取代

举一个例子, (稳当的)显然表示静止和位置,而不表示运

动。还有, (探讨)这个词带有河流停滞( )的字面

意思,而 (忠实的)这个词肯定表示运动的停止;还有,每个

人都能看出 (记 忆)这个词表 示灵魂的静止,不运动。再 说,

像 和 这样的贬义词按照它们的词源来看,与

,因 为

(与神在一起的人的进步),而

解释为

(不受约束的)可以

(伴随着事物的运动)。在这些

事例中我们发现,含义最坏的名称与含义最好的名称的构成原则

是一样的。我相信任何人只要不怕麻烦都能找到许多例子,名称

的提供者用它们表示的不是运动或进步着的事物,而是静止的事

物,它们是运动的对立面。

克拉底鲁对,苏格拉底,但是请你注意,表示运动的名称要

多一些。

苏格拉底 这又怎样,克拉底鲁?我们要像选举一样一个个

点吗?名称的正确性就是多数人的声音吗?我们得说多数就是真

理吗?

克拉底鲁 不对,这样做不合理。

苏格拉底 肯定不对。但是让我们结束这个问题,开始另一

个,我想知道在另一个问题上你是否同意我的看法。我们承认过,

各国最初的名称提供者是立法家,有希腊人,也有蛮族人,提供名

称的技艺是立法家的技艺,对吗?

克拉底鲁 非常对。

苏格拉底 那么告诉我,最初的立法家,作为最初的名称提供

( 不是 ,而是 )。再

第 129 页第 130 页

者,知不知道他们命名的事物?

克拉底鲁 他们肯定知道,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为什么,噢,我的朋友克拉底鲁,他们几乎不可能

是无知的。

克拉底鲁 我应当说不可能。

苏格拉底 让我们再回到我们前面离开主题的地方。如果你

还记得,你说过提供名称的人肯定知道他所命名的事物。你仍旧

坚持这个观点吗?

克拉底鲁对。

苏格拉底 你会说最初名称的提供者也拥有他所命名的事物

的知识吗?

克拉底鲁 我会。

苏格拉底 如果最初的名称还没有提供,那么他怎样从名称

中学习或发现事物?如果我们的看法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学习和

发现事物的惟一办法就是为自己发现名称或向别人学习名称。

克拉底鲁 我认为你说的很有意思,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但若只有通过名称才能知道事物,我们如何能够

在有名称之前,因此也在他们能知道名称之前,假定名称的提供者

拥有知识,或者说他们是立法者?

克拉底鲁 苏格拉底,我相信对这个问题的真正解释是,赋予

事物最初名称的力量绝不是凡人的力量,这样提供的名称必定是

它们真正的名称。

苏格拉底 如果名称的提供者是神灵附体的或者就是神,那

么他怎么会自相矛盾呢?我们刚才不是说过,他用某些名称表达

静止,用有些名称表达运动吗?是我们弄错了吗?

克拉底鲁 我假定这两类名称中有一类根本不是名称。

苏格拉底 那么我的朋友,哪一类根本不是名称,表达静止我认为你说得对。

的,还是表达运动的?我以前说过,这个问题不能靠清点它们各有

多少来决定。

克拉底鲁 不能,这个办法不行,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但若这是一场名称的战斗,它们中有些说自己是

真理,其他一些则认为它们才是真理,那么我们该如何决定,凭什

么标准?因为我们不能诉诸其他名称,而显然必须要有另一个不

用名称的标准来弄清楚哪一类名称是正确的,这就是用来揭示真

理的标准。

克拉底鲁 我同意。

苏格拉底 但若这是真的,克拉底鲁,那么我假定没有名称也

可以知道事物,对吗?

克拉底 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 但你会怎样期待着知道它们?除了真实和自然的

道路,通过它们自身,以及当它们相互表现出关联时,通过与它们

相似的东西,还能有其他认识它们的方法吗?因为其他和不同必

定表示另外的东西和与它们不同的东西。

克拉底

苏格拉底 好吧,但是请想一想。我们不是三番五次地承认

正确给予的名称是与它们所表示的事物相同的,名称是事物的形

象吗?

克拉底鲁 是的。

一种方式学习形象,以形

苏格拉底 让我们假定,只要你喜欢,都可以通过名称的中介

来学习事物;我们也假定你可以通过事物本身来学习事物。这好

像是一种更加高尚、更加清晰的方式

象为真理的表达方式,并且要正确地察觉形象;另一种方式学习真

相,事物的真相及其形象在适时地起作用,对吗?

克拉底 我应当说我们必须学习真相。

第 131 页第 132 页

苏格拉底 我怀疑你我如何能够学习或发现真正的存在。但

我们可以承认,事物的知识并不是从名称中派生出来的。不是,要

学习和研究事物必须学习和研究事物本身。

克拉底鲁 这很清楚,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还有一个要点。我不希望我们留下这样的印象,

众多的名称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发展。我本人并不否认名称的给予

者在提供名称时确实认为一切事物都处在运动和流变之中,但我

认为他们的这个看法虽然真诚,但却是错误的。就像掉进了某种

漩涡,他们身不由己地越卷越深,还想拉着我们一起往下掉。克拉

底鲁,我经常在想一件事,应当问问你的看法。请告诉我,有没有

一种绝对的美或善,有没有其他绝对的存在。

克拉底鲁 肯定有,苏格拉底,我是这样想的。

苏格拉底 那么就让我们来寻找真正的美,而不是去问有没

有漂亮的脸,或诸如此类的问题,因为所有这些事情都好像处在流

变之中,让我们问真正的美是否永远是美的。

克拉底鲁 当然是。

苏格拉底 我们能正确地谈论一直流逝着的美吗,起先是这

个样子,然后是那个样子?话音未落,同一件事情不就已经出现、

退隐、消失了吗 ?

克拉底鲁 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如何可能有从来都不能处于同样状态的真正

事物?因为相同的事物在保持着同一时显然不能变化,如果始终

处于相同状态,从不离开最初的形式,它们就决不会变化或运动。

克拉底鲁 它们确实不能。

苏格拉底 它们也不能被任何人所知,因为当观察者在某一

时刻接近它们时,它们已经变成了另一样东西,具有了另一种性

质,因此你就无法进一步知道它们的性质或状态,对于没有状态的第 133 页

东西你是无法知道的。

克拉底鲁对。

苏格拉底 如果一切事物都处在变动之中,无物常住,克拉底

鲁,那么我们也不能合理地说有知识。因为这样一来知识就不能

继续是知识,除非它能始终常住和存在。但若知识的性质发生变

化,在变化发生时它们就不是知识,如果变迁一直在进行,那么就

一直没有知识,按照这个说法,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也不会有任何

东西被知。但若知者和被知者一直存在,美、善和其他各种事物也

存在,那么我认为它们不会像河流一样流动变化,就如我们刚才的

假设一样。如果事物有无永恒的性质,或者真理就像赫拉克利特

及其追随者,还有许多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难以决定的问题,那

么没有一个聪明人会把自己置于名称的力量之下,或者去接受教

育。在此范围内他也不会相信名称或名称的给予者,不会相信任

何一种把他自己和其他存在谴责为非实体的不健康状态的知识;

他不会相信一切事物都像一口漏锅,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就像一

个人在流鼻涕。克拉底鲁,这些看法也许是真的,但也极有可能不

是真的,因此我不想让你轻易地接受它们。好好想想吧,像一个人

那样,不要轻易地接受这样的学说,因为你很年轻,正处在学习的

年纪。你什么时候找到了真理,就来告诉我。

克拉底鲁 我会按你说的去做,尽管我向你保证,苏格拉底,

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结果是一大堆麻烦,我还是倾向于赫拉

克利特的观点。

苏格拉底 那么,我的朋友,当你哪一天回来的时候,给我上

堂课,但是现在还是去那个国家吧,这是你的打算,而赫谟根尼会

给你指路。

克拉底鲁 很好,苏格拉底,然而我希望你自己也会继续思考

这些问题。斐 德 罗 篇

提 要

想法

本篇是柏拉图最伟大的对话之一,应当与《会饮篇》一起阅读。

两篇合在一起提供了柏拉图关于爱的思想。《斐德罗篇》是一种交

谈,而不是专题讨论或一连串的问答。苏格拉底和斐德罗一起在

城外散步,边走边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他们是雅典人,更因为

其中一个是苏格拉底,因此如何在步行时愉快地消磨时光,他们的

以及柏拉图的想法 与我们现在很不一样。

用柏拉图的话来说

爱是他们交谈的第一个话题。斐德罗把手头拥有的一篇文章

读给苏格拉底听,这篇文章受到人们的赞叹,而苏格拉底对此表示

反对,因为作者认为爱主要是一种肉体的欲望。在苏格拉底看来,

爱是一种冲动,充满着美和善,是一种提升灵魂、使之能够踏上通

往真理之路的神圣的迷狂。这种冲动首先朝着哲学前进,在爱恋

可见的、肉体的美时寻求更加高尚的东西

就是寻求“超越的东西”。

给弄到底

要完全把握希腊人的美到底是什么意思几乎是不可能的。美

是一种伟大的力量,对他们的日常生活产生着深刻的影响。据说,

底比斯最伟大的领袖对他的同胞说,不把帕特农诸神

比斯来,他们就决不能征服雅典。每个希腊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

①帕特农( )神庙位于雅典卫城。

第 134 页正 文

思。当然,有了这种美,底比斯人会变得更好、更勇敢,也更加聪

明。在《国家篇》中,柏拉图的“哲学王”必定是既俊美又聪明。苏

格拉底向斐德罗描述了恋人的感受,这个叙述把当代的爱情诗远

远地撇在后面。陷入真爱使人踏上上升之路,使人在完美的真理

中得到爱的满足。

《斐德罗篇》的侧重点在可见之美,但柏拉图的读者必须始终

记住,最受人们爱戴并且最爱所有人的苏格拉底与这种可见之美

毫无关系。他一次又一次地对可见之美瞪大眼睛,嗤之以鼻。他

既不英俊,又不标致。他那神奇的美是内在的。

对话的最后部分涉及书本与写作、沉思与讨论、阅读与推理、

修辞术与辩证法孰优孰劣等问题。这里讲的思想和讨论指的是只

关心寻求知识,而不涉及是否将其构成他人能够接受的形式。好

书所起的作用无非就是提醒,让他们明白自己知道什么。惟一真

正有价值的写作方式是把真善美刻在灵魂上。

苏格拉底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斐德罗,要到哪里去?

斐德罗 苏格拉底,我上午一直和凯发卢斯之子吕西亚斯在

一起,坐了那么久,现在出城来走走。我们共同的朋友阿库美努建

议我沿着大路走,他说这比在柱廊里散步更加能够使人精力充沛。

苏格拉底对,这样说没错。吕西亚斯好像在城里。

斐德罗 是的,他和厄庇克拉底在一起,住在莫里库斯曾经住

过的那所房子里,靠近奥林比亚宙斯的神庙。

苏格拉底 你们在那里忙些什么?吕西亚斯无疑会在那里向

同伴展示他的口才。

斐德罗 如果你能花点时间和我一起走走,愿意听我讲话,那

第 135 页来说,我要把它当作“头等大事”

时光。

斐德罗 那你就跟我走吧。

苏格拉底 你请说。

斐德罗 苏格拉底,我们的谈话对你很合适,因为我们讨论的

主题可以说与爱情有关。你要知道,吕西亚斯写了一篇文章,描写

一位美少年如何受到诱惑,但引诱他的人并不是一个爱他的人

他坚持说这位少年应当接受不爱他的人,

推荐的方法一

妙就妙在这里。

而不是接受爱他的人。

苏格拉底 真是妙极了!我希望他还说过不应当接受富人而

应当接受穷人,不应当接受青年而应当接受老翁,总而言之就是接

受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这是一种多么诱人的民主理论啊!我急于

听到他是怎么说的,我发誓,哪怕你按希罗狄库

直走到麦加拉城墙脚下,再从那里走回来,我都不会离开你。

斐德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好朋友?你难道指望像我这

样的成年人背诵这篇文章,而不会糟蹋它的作者?吕西亚斯是当

今最有才华的作家,为了写这篇文章花了好几周闲暇时间?尽管

我宁可拥有这样的才华而不要发财,但要我把这篇文章背诵下来,

远远超过了我的能力?

苏格拉底 这我知道,斐德罗。我对吕西亚斯非常了解,就像

了解我自己一样。我也敢肯定你斐德罗不止一次地听吕西亚斯背

么我会告诉你。

苏格拉底 什么?你以为我会介意这点时间?套用品达的话

,听一听你和吕西亚斯如何消磨

③ 希 罗狄 库 ( )是当时的名医和体育家。

②此处指男子同性恋,这种现象在希腊社会相当普遍。

①品达:《伊斯弥亚颂歌》,第 首,第 行 。

第 136 页第 137 页

诵他的作品,一遍遍地要他重复,而吕西亚斯则非常乐意照办。但

即便如此仍不能使你满足。到最后,你把手稿要到手,开始熟读其

中最吸引人的部分,就这样坐了一个上午,直到有了倦意出来散步

为止。我向你保证,我确实相信这篇讲稿虽然很长,但你已经熟记

了整篇文章,现在溜出城来就是为了找机会练习一下。然后,你就

和某个急于听到这篇讲演的人碰上了,这个时候你喜出望外,以为

有人可以分享你的狂热,因此就要他与你一同散步。但当这位爱

好者请你复述的时候,你感到有点难,装出不想背诵的样子,尽管

你最后还是会这样做的。哪怕你碰上一位要求不那么坚决的听

众,也得强迫自己复述。所以斐德罗,你还是干脆一点,按我的请

求去做吧。

斐德罗 我要是不把这篇讲演复述给你听,我想你是不会放

过我的,所以我最好还是尽力而为吧。

苏格拉底 你对我的意图把握得很准。

斐德罗 那么我就试试看。我的确不能逐字逐句背诵,但我

会抓住几个把有爱情的人和没有爱情的人进行对照的要点复述个

大概,从头开始,按顺序来。

苏格拉底 很好,我的同胞,但你首先必须告诉我你左手拿着

藏在衣襟下的是什么,我猜就是那篇文章。如果我没猜错,那么我

向你保证,尽管我爱你,但我不想听你在我面前练习讲演,就像吕

西亚斯本人在场似的。来吧,拿出来给我看。

斐德罗 我无话可说,苏格拉底。你把我的希望粉碎了,我本

想对你试一试我的能力。好吧,你希望我们坐在哪里读呢?

苏格拉底 从这里拐弯,然后沿着伊立苏河走,由你选,找个

安静的地方我们可以坐下来读。

①此段提到斐德罗时原文中均用第三人称,中译文按第二人称译。穿过狩猎女

里 蒂

斐德罗 这很方便,不是吗?我正好赤脚,而你从来不穿鞋

我们趟水也没什么关系,特别是夏天这个时候在溪里走走更开心。

苏格拉底 那我们走吧,找个可以坐下来休息的地方。

斐德罗 你看到那边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了吗?

苏格拉底 当然看到了。

斐德罗 那里有树荫,有风凉,有草地可坐,如果我们愿意,还

可以躺下。

苏格拉底 那我们就去那里。

是不是就在这一带?

斐德罗 告诉我,苏格拉底,人们说波瑞阿斯从河里把俄里蒂

亚抓走,

苏格拉底对,传说是这样的。

斐德罗 可不就是这里吗?这里河水清澈,正适合姑娘 嬉水。

苏格拉底 不对,在下游大约一里路的地方,

神 的圣地,附近还有一座波瑞阿斯的祭坛。

斐德罗 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注意过,但是请告诉我,苏格拉

底,你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一道玩耍时被波瑞阿斯刮起的一阵狂风吹下山

苏格拉底 如果我不相信这个故事,那么我倒是挺时尚的。

我可以像那些有知识的人一样,提出一种科学的解释,说这位姑娘

在与法马西娅

斐德罗,在我看来,诸如此类的理论

崖,她死后,人们说她是被波瑞阿斯掠走的,尽管按另一种说法,这

件事也可以发生在战神山。

①波瑞阿斯( )是希腊神话中的北风神

,和她生子多人。

,词义为打猎,指狩猎女神。

此处的英译文为“四分之一英里”。

原文为

是俄里蒂亚的女伴。

)位于雅典卫城西北,音译为阿雷奥帕古斯山。

法马西娅

战神山(

第 138 页更加复杂、更加傲慢的

无疑很诱人,但只是一些能人的虚构,我们不一定要羡慕这些勤奋

和喀迈拉②,更不要提那一大群怪物了,戈耳工、

的人,道理很简单,因为他们一开了头,就必须继续解释肯陶洛

帕伽索

以及神话传说中的无数其他怪物。我们的疑心再加上他那

种有点残忍的科学,如果按这些传说是否可能的标准对这些怪物

逐个进行考察,那就需要大量的时间。而我自己实际上肯定没时

间干这件事。把原因告诉你,我的朋友。我还不能做到德尔斐神

谕所告诫的“认识你自己”,只要我还处在对自己无知的状态,要去

研究那些不相关的事情那就太可笑了。所以我不去操心这些事,

而是接受人们流行看法。我的研究,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宁可针

对自己,看自己是否真的是一个比堤丰

怪物,还是一个比较单纯、比较温和、有上苍保佑的生灵,有着

与堤丰不一样的平和的性格。呢,这不就是我们刚才要找的那棵

树吗?

斐德罗对,就是这棵。

,花开

苏格拉底 我向你保证过,这里确实是个休息的好地方。你

瞧这棵高大的梧桐,枝叶茂盛,下面真荫凉,还有那棵贞椒

得正盛,香气扑鼻。梧桐树下的小溪真可爱,脚踏进去就知道有多

① 肯 陶 洛 斯 ( ,希腊神话中的半人半马怪物,又称马人,有许多

位。此处是复数。

② 喀 迈 拉 ( ,希腊神话中的喷火怪物,前半身像狮子,后半身像

蛇,中部像羊。

③ 戈 耳 工 ( ,指海神福耳库斯( )的三个女儿,她们的头

,生有双翼的飞马,此处是复数。

发是毒蛇,嘴里长着野猪的长牙,身上还长着翅膀。

④ 帕 伽 索 斯 (

⑤ 堤丰 ( )是希腊神话中的巨人,与半人半蛇女怪生下许多怪

物。

此处原文为 ,树形类似柳树。

第 139 页现在我宣布,我对你的要求不应当仅仅由于

么凉爽!你瞧这些神像和神龛,想必一定是阿刻罗俄斯

仙女

和某些

的圣地。呵,这里的空气真新鲜!知了齐鸣,好像正在上

演一首仲夏的乐曲。要说最妙的,还是斜坡上厚厚的绿草,足以让

你把头舒舒服服地枕在上面。我亲爱的斐德罗,你确实是陌生人

最好的向导。

斐德罗 但是你真让我感到奇怪,我杰出的朋友。就像你自

己说的那样,你一点儿都不像本地人,反倒像个陌生人要别人带

路。我相信,这是因为你从不离开城邦到国境以外的地方走走,甚

至从来没出过城。

苏格拉底 你必须原谅我,亲爱的朋友,我爱好学习,树木和

田园不会教我任何事情,而城里的人可以教我。但你好像发现了

一种魔法,能吸引我出城。饥饿的牲口,只要在它面前摇晃一下胡

萝卜或是青草,就能让它跟着走;同样的道理,我相信,用那些文章

做诱饵,你可以让我跟着你跑遍整个阿提卡,或者去你喜欢的其他

地方。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我说过要找个地方躺下来休息,

而你可以选一种最适合朗读的姿势,开始读给我听吧。

斐德罗 好吧,那我就开始读。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情况。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应当发生,而

且对双方都有利。

却没有机会

我对你没有爱情而遭到拒绝。首先,有爱情的人一旦追求的对象

到手,就会反悔以前付出的恩惠,而其他类型的人

反悔已经付出的东西。没有爱情的人在施予恩惠时不

阿刻罗俄斯( )是河神。

此处原文为 ,指居住在山林水泽的仙女,亦译“宁妇”。

此处讲的“这件事”指男子同性恋。

指没有爱情的人。

第 140 页慷慨地给予在苦恼中辛劳的人

束,他们是自由的,他们会量力而行,同时也顾及自身的利益。其

次,有爱情的人会算计他们的爱情能得到多少好处,付出的代价又

有多大,他们要花费额外的精力去算计花费多久才能收支平衡;而

没有爱情的人却不会为了爱情而忽略自己的事业,不用算计过去

花费的心机,也不会与亲属发生争执。既然这些麻烦都不存在,那

么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精力用在能够博取对方欢心的事情

上。

再次,有人争辩说,应当看重有爱情的人,因为有爱情的人对

所爱的人特别好,会用各种言语和行动来讨得爱人的欢心,但这些

言行会引起他人的厌恶。如果情况确实如此,那么有爱情的人显

然也会为了明天的爱人而抛弃今天的爱人,如果新的爱人有这种

要求,那么他无疑也会伤害过去的爱人。

说实话,把如此宝贵的东西

有什么意义?没有人知道这种苦恼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如何消

除它。有爱情的人承认自己不健康,有病,知道自己愚蠢,但就是

不能控制自己。那么,这样的人在神智复原时还会认为自己在疯

狂的时候所要做的事是好事吗?

看到这种情况,如果你还要在有爱情的人中间选择最好的情

人,那么你的选择范围很小,但若你在一般的人中间进行选择,那

么你的选择范围就很大,也就更有希望找到最配得上你的友谊的

人。

你也许敬畏已有的习俗,害怕事情泄露后受到民众的指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可以看到有爱情的人以为每个人都会崇

拜他,就像他崇拜自己一样,因此就会骄傲地谈论他的爱情,宣称

他的爱情非常成功,以此掩饰实际的空虚;而另外一种类型的人

① 指爱 情 。

第 141 页第 142 页

能够控制自己,宁可做最适宜做的事,而不愿在邻居面前浪得虚

名。

还有,有爱情的人只想安慰他的爱人,对其他事情视而不见,

有许多人耳闻目睹他们的言行,因此每当人们看到他们在一起说

话的时候,就以为他们在一起满足私欲,而无论是真是假;而对另

一种类型的人,没有人会诋毁他们的来往,人们知道和别人谈话是

人之常情,为了友谊或满足其他的兴趣,人必须这样做。

请注意这个要点。通过思考,你也许感到保持友谊是件麻烦

事,争吵无论源于恋爱中的哪一方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灾难,完全

顺从你的意愿的人会陷入悲伤,而这种悲伤转过来又会伤害你自

己。在这种情况下,无疑是那些有爱情的人应当引起你的警惕,因

为他会向你发难,认为整件事情都是对他一个人的伤害。也正是

由于这个缘故,有爱情的人会阻止他的恋人与其他人交往,生怕有

钱的情敌会用钱财把他的恋人夺走,或担心一个有文化的情敌在

智力上超过他,因此他会始终对那些比他强的人保持高度戒备。

通过劝你不要与这些对手交往,他使你在这个世上一个朋友都没

有;换个角度说,如果你追求自己的利益,比你的恋人头脑要清醒,

那么你就不得不与他争吵。另一方面,没有爱情的人只是凭他自

己的优点去实现对你的要求,不会妒忌其他与你交往的人,反而会

厌恶那些不和你来往的人,因为他相信不和你交往就是看不起你,

和你交往的人是在伺候你。因此,和你交往的人所关注的是与你

交友,而不是成为情敌。

请注意这个要点。在了解你的脾气和熟悉你的一般品格之

前,有爱情的人不太会占有你,因此当欲望消退之时,他就不能确

定自己是否还想成为你的朋友;而在另一种情况下,没有爱情的人

在情事发生以前已经有了友谊,这一事实使他们有可能在情事发

生之后也不会使友谊淡漠下来,以往的好感会变成一种记忆驻留不仅是指乞丐,而且是指那些值得

在他们心里,并保证今后会有更多的交欢。

请注意这个要点。你要是听我的话,肯定比听那些人的要好,

因为有爱情的人对你的言行不得体地一味进行赞扬,其中的原因

部分是因为他担心冒犯你,部分是因为他的情欲损害了他自己的

判断力。从以往有爱情的人的情况来看:首先,事情办得不顺,他

会对别人一般认为并不值得烦恼的事情感到烦恼;其次,事情办得

顺利时,他会迫使顺从他的人赞扬本来不值得赞扬的事情。可是

这样一来,被他所爱的人实在是非常可怜,而不值得羡慕。另一方

面,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和你的交欢不仅是为了你当前的快乐,而

且也是为了你将来的利益,因为我是我自己的主人,而不是爱情的

牺牲品;我不会为了你的一点小小的过错就在心里留下深刻的敌

意。相反,只有在你对我犯下大错时,我才会慢慢地在心里有一点

不悦,对那些无心的伤害我会加以宽容,也会努力设法防止存心犯

下的过失,这些做法都象征着永久的友谊。然而,如果你认为和有

爱情的人不可能缔结坚强的友谊,那么你就得认为父母子女对我

们也没有什么价值,更不会拥有任何忠诚的朋友。但这样想是不

对的,我们拥有这些并不是因为性欲,而是由于另一个不同系列的

行为。

还有,假如说我们肯定会偏爱那些对我们要求最急迫、最强烈

的人,那么在其他事情上我们也应当加以关照的不是那些境况最

好的人,而是那些最贫困的人,因为他们的需求最大,一旦施予恩

惠,他们就会对我们抱着最深的感激之情。请注意进一步产生的

后果。当我们举行私人宴会时,最应该得到邀请的不是我们的朋

友,而是乞丐和没饭吃的人,这样做的话他们会爱戴你,依赖你,蜂

拥而至我们的门前;他们会对你感激不尽,为你祈福。说来说去,

适当的做法不是把恩惠赐予那些要求最强烈的人,而是赐予那些

最能对我们感恩图报的人

第 143 页第 144 页

我们关照的人;不是那些只贪图你的青春美色的人,而是那些在你

老的时候仍旧能够与你共享安乐的人;不是那些达到目的就向外

界夸耀的人,而是顾全体面,守口如瓶的人;不是那些贪图一时

欢乐的人,而是那些愿意与你终身为友的人;不是那些一满足情

欲就恩将仇报的人,而是那些在你年老色衰时仍旧对你忠心耿耿

的人。

因此,你要记住我的话,并且想一想有爱情的人的恶行不可避

免地要受到亲朋好友的指责,而另一类人从来不会受到家人的指

责,说他的行为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也许你会问,我是否想要你对所有没有爱情的人都给予恩惠

呢?好吧,我认为,哪怕是有爱情的人也不会要你把恩惠赐予所有

有爱情的人,这是因为:首先,一帖药不能治好所有的病;其次,要

是你想隐瞒自己的情事,你会发现在这种情况下更加困难。我们

所需要的是一桩对双方有益无害的生意。

现在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如果你认为我忽略了什么,或者想

听到更多的东西,那么请你让我知道。”①

你认为这篇讲话怎么样,苏格拉底?这真是一篇非常出色的

文章,尤其是从语言方面来看,不是吗 ?

苏格拉底 确实妙极了,我的朋友。我听得神魂颠倒了。这

要归功于你,斐德罗,是你让我有了这样的感受。我看到你在读它

时眉飞色舞,所以我敢肯定你对这些事情的理解比我要好,你是值

得我崇拜的伴侣,我沾了你的光,也跟着你一道陷入迷狂。

斐德罗 得了吧。你在开玩笑吗?

苏格拉底 你认为我在开玩笑,不当真吗?

斐德罗 还不止这些,苏格拉底。像对朋友那样对我说真话

①以上是斐德罗朗读的吕西亚斯的文章。吧,你认为还有别的希腊人能就相同的主题写一篇更加高明、更加

富丽堂皇的文章吗?

苏格拉底 什么?你和我不仅要赞扬它的作者简洁明了的表

达方式、首尾一贯的精确性、精心修饰的词藻,而且还要赞扬他所

说的内容吗?如果我们必须这样做,那么就以你说的为准好了,因

为我虚弱的理智无法对之大加赞赏;我的意向是只把它当作一篇

修辞学的文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甚至吕西亚斯本人也不会认

为它是完善的。斐德罗,你也许不会同意我的看法,但我确实认为

他就同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说。也许他对如何详细叙述一个主题并

不十分能干,也许他对这样的题目根本没有什么兴趣。实际上,它

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作者为了显示他的才能,同一件事可以说

两遍,用词不同但都同样成功。

斐德罗 你说的毫无道理,苏格拉底。你所说的缺点正是这

篇文章的突出优点,它也没有忽略有关这个主题的任何重要方面,

任何其他人要想用一篇更加充分、更加令人满意的演说来超过他

都是不可能的。

苏格拉底 如果你的看法就是这些,那么我不能赞同你的意

见;如果我出于礼貌而附和你,那么我就会遭到许多人的驳斥,以

往时代的男女贤哲已经就这个主题发表过许多意见,写过许多文

章。

斐德罗 你指的是谁?你从哪里听到过比这更好的言论?

苏格拉底 我一下子说不上来,但我肯定听到有人说过和写

过,也许是漂亮的萨福①,也许是聪明的阿那克瑞翁②,或者是某些

散文作家。你会问,我这样说有什么根据?我要说的是,尊敬的先

阿那克瑞翁( )是公元前六世纪希腊抒情诗人。

萨福( )是公元前七世纪希腊女诗人。

第 145 页像九名执政官

生,有一种东西在我胸中奔腾,使我感到自己能够找到并说出一篇

文章,与吕西亚斯的文章不同,但比它更好。我当然明白它不是我

心中的原创,因为我知道自己无知;因此我假定它只能是从外界通

过我的耳朵灌输给我的,有一个外部的源泉,而我的心就像一个器

皿,不过我实在太笨,记不起自己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斐德罗 说得好!你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尽管我要你说出

是谁告诉你的,你又是怎样听到的,但我不在乎你能不能说得出

来,只要你能做到刚才的许诺。来吧,做一篇更好的文章,篇幅和

吕西亚斯的文章相当,但又和它完全不一样。如果你做到了,我会

在德尔斐立金像一样,不仅给我自己铸一个,而

且也替你铸一个。

苏格拉底 你真是太慷慨了,斐德罗!不过,如果你以为我的

想法与吕西亚斯的文章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而我可以再写一篇,

与他的文章完全不同,那么你确实像黄金时代的人一样头脑简单!

因为哪怕是最差劲的作家也不会一无是处。所以,就这篇文章的

主题来说,你能想象有人会争辩说,没有爱情的人而不是有爱情的

人应当得到宠爱,并且不赞扬一方的智慧而指责另一方的愚蠢吗?

他能把这些基本的要点都撇开,而提出某些不同的看法来吗?不

可能,我们肯定得允许这样的论证存在,也要饶恕演说家对它们的

使用,在这个领域中要赞扬什么不是一种创新,而是对已有各种意

思的安排;只有涉及那些难以创新的非基本点时,我们才会既赞扬

对原有意思的安排又赞扬创新。

①相传在荷马史诗的时代,雅典的立法者忒修斯( )进行改革,

废除“国王”,由贵族组成的长老会议掌握大权,从贵族中选出九名执政官

,音译“阿康 处理政事。执政官起初任职终身,后来改为十年一任,

公元前七世纪时,执政官的任期又减为一年。

第 146 页普塞利德

斐德罗 我同意。你说的似乎很公平。那么就让我来出个题

目给你做。这个题目就是没有爱情的人比有爱情的人神智清醒,

至于别的么,如果你能用一篇更加优秀的文章取代吕西亚斯的文

章,那么我一定要用纯金给你铸一座塑像安放在奥林比亚,放在库

的儿子所奉献的金像旁边。

苏格拉底 你当真了,斐德罗?我在跟你开玩笑,所以才攻击

你亲爱的吕西亚斯。你想,我会做一篇更好的文章去与他争锋吗?

斐德罗 得了吧,苏格拉底!我只是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你必须尽力做一篇文章,否则我们就是在像喜剧中粗俗的小丑那

样反唇相讥,最后被赶下台。当心,别让我被迫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还不知道我的苏格拉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如果我不知道苏

格拉底,那么我就不知道我自己”“,你想说,但又扭扭捏捏不肯

说。”你下决心吧,要是你不把你说的那些隐藏在胸中的东西说出

来,你就别想离开这里。这里很偏僻,只有你和我,我比你强壮,也

比你年轻,由于这些原因“,千万别忘了我的吩咐”,别逼我动武撬

开你的嘴。

苏格拉底 但是,我的好斐德罗,像我这样的成年人要写一篇

同样主题的文章来和一位卓有成就的作家比试岂不是太可笑了。

斐德罗 看着我,我就要失去耐心了。如果你再不说,我就要

说出一些话来迫使你就范了。

苏格拉底 千万别这样。

斐德罗哼,我偏要说!我要说的就是发誓:我向你发誓

但是凭着谁,凭着哪位神呢?或者说凭着这棵梧桐树吗?我发誓,

你要是不把文章在这里说出来,你就永远别想从我这里听到其他

任何作家的文章。

①库普塞 利德 ( )是科林斯僭主。

第 147 页苏格拉底啊,你这个坏蛋!你真行,早就知道我这样酷爱文

章的人一定会向你屈服,照你的吩咐去做。

斐德罗 那你干吗还要反复推辞?

苏格拉底 看在你的誓言的份上,我屈服了。我又怎么会放

弃这样的乐事呢?

斐德罗 开始吧。

苏格拉底好,你知道我打算怎么说?

斐德罗 怎么说?

苏格拉底 我开始之前得把头蒙上,然后飞快地把我要说的

话说完,这样我就可以不看你,也不会因为害羞而中断。

斐德罗 只要你说,随你怎么办都行。

苏格拉底 声音清澈美妙的缪斯,求求你们,赶快降临吧,无

论你们的名称源于你们歌声的特质,还是来自利古里亚人这个擅

长音乐的民族①,你们都要帮我把这个故事说出来,这是我的好朋

友逼我说的。这样,他最终会更加崇敬那位作家,而他现在已经把

他当作智慧之人了。

从前,有个英俊的男孩,或者说有一位美少年,有许多人爱他,

其中一个特别狡猾。虽然他与别的情人一样爱这位美少年,但他

故意要使这位美少年相信他并不爱他。有一天他向这个美少年献

殷勤,劝他宁可亲近对他没有爱情的人,而不要亲近对他有爱情的

人。这就是他说下面这番话的目的:

我的孩子,任何人如果想要成功地说一件事,那么有一点是他

在开始说之前就必须做到的。他得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否则的

话一定会说得不着边际。现在大多数人都不明白自己并不知道事

被通称为“ 字义为清亮),与利古里亚( )这个词形声相近。

① 缪 斯 ( )是希腊的文艺女神,共九姐妹,分管各种艺术,在希腊

第 148 页第 149 页

物的本质,因此在讨论时,他们把人们一致赞同的关于某个事物的

定义搁在一边,还以为自己知道这个事物,而在耗费精力进行讨论

之后,他们最终当然就会发现自己的看法既相互矛盾,又自相矛

盾。因此,你和我一定要避免再犯这种我们指责别人的错误,现在

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一个人是更应该陪伴有爱情的人还是没

有爱情的人?我们必须先对爱情的定义取得一致看法,这个定义

要能显示爱情的本质及其效果,这样我们才能进一步讨论爱情是

有益的还是有害的。

好吧,人人都清楚地知道爱情是某种欲望,我们还知道有些人

想要满足这种美好的欲望但又不想成为有爱情的人。那么如何区

别一个人有无爱情呢?我们必须注意到,每个人都有一条所要遵

循的主导原则。这样的原则有两种:一种是旨在追求快乐的天生

的欲望;另一种是旨在追求至善的后天获得的判断力。这些内在

的指导有时候是一致的,有时候是不一致的;有时候这个原则占据

上风,有时候那个原则占据上风。当我们在判断力的理性指导下

追求至善时,我们有了一种指导,称作节制;但当欲望拉着我们不

合理地趋向快乐并统治我们时,这种统治的名称就是奢侈。但实

际上,奢侈本身有许多名称,就像它有许多部门或样式,当一种样

式的奢侈明显地表现在某人身上时,这个人就得到了奢侈的名字,

一个不值得称赞的名字或明显拥有的名字。在食物方面,如果对

食物的欲望控制了决定什么是至善的判断力,并使之超过其他所

有欲望,这就叫做饕餮,这种人则称之为饕餮之徒;或者说在喝酒

方面,如果对酒的欲望取得了支配地位,那么我们应当如何给这种

占统治地位的欲望和处于这种欲望控制之下的人命名是很清楚

的, 诸如此类的欲望和人莫不如此。

①即称为“嗜酒”和“酒鬼”。称

对这样的说法人们几乎不会有什么疑问,但即便如此,这样的

陈述也还要加以阐明。当追求美的享受的欲望控制了推动正确行

为的判断力以后,当这种欲望从其他相关的欲望中获得竭力追求

肉体之美的新力量时,这种力量就给这种欲望提供了一个名

这是最强烈的欲望,叫做爱情。

好吧,斐德罗,我的朋友,你也像我一样,认为我是在神的激励

之下说出这篇文章来的吧?

斐德罗 确凿无疑,苏格拉底,你已经做了允诺之事,你的这

篇文章非同寻常。

苏格拉底 那么就请你静静地听。这个地方真的好像有神临

在,如果我说话的样子好像有神灵附体,那么请你别感到奇怪,我

的文风已经和酒神歌差不多了。

斐德罗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但是要对此负责任的是你。不过,还是让我继续

说吧,也许能把你的恐吓扭转过来。这都是神的意愿,我们现在要

回到对那个少年说的话上来。

很好,我的好朋友,我们已经把要讨论的对象的真正性质说了

出来,也下过定义了。有了定义,我们就可以继续说对有爱情的人

和没有爱情的人献殷勤分别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或伤害。

受欲望支配,成为快乐奴隶的人当然想要从他爱恋的人那里

尽可能地取得快乐,这样他就有了心病,他喜欢和那些不与他作对

的人打交道,而和他一般强大或比他更强的人都有可能冒犯他。

因此,只要能避免,他就不去与和他力量相当或力量超过他的人打

交道;如果不能避免,他就老想着削弱对方,使之变得弱小。无

知者、胆小者、木讷者、迟钝者都可以视为虚弱,与聪明者、勇

敢者、雄辩者、敏捷者正好相反。心灵上的这些缺点更多地出现

在被爱者身上,但对爱者来说,这些缺点反而成了快乐的源泉;

第 150 页害,尤其是不让少年接近能够增加智慧的东西

如果在被爱者身上这些缺点不是生来就有的,那么爱者就会去努

力开发,让被爱者具有这些缺点,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就意味着剥

夺他自己的所能直接得到的快乐。当然了,有爱情的人必定善

妒,他不仅不让他所爱的少年接近其他带来好处的人,而且不让

他接近能使他形成高尚人格的人,这就会给少年带来极大的伤

我指的是神圣

的哲学。有爱情的人一定不会让被爱者接近哲学,因为他担心自

己因此而遭到被爱者的藐视。总的说来,有爱情的人一定想要使

被爱的少年变得完全无知,完全依赖于爱他的人,以这样的方式

确保自己能获得最大程度的快乐,而这同时也就意味着对被爱者

的最大的伤害。

因此,就少年的心灵来说,让一个对他有爱情的人作他的监护

者或伴侣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说了心灵之后,再来说身体。我们必须来看,一个追求快乐而

不是追求至善的人想要被他占有的少年拥有什么样的身体和如何

改变身体。我们当然可以看到,他宁可去追求弱不禁风的少年,而

不会去追求身体强壮的少年。他理想中的爱人终年生活在温暖舒

适的小屋里,从来不去户外呼吸新鲜空气,更不知辛勤劳作和流汗

的训练是什么滋味,他的爱人缺乏天然健康的肤色,靠涂脂抹粉来

取媚于人。类似现象还很多,但这些最明显,其他的也就没有必要

一一列举了。在结束这个话题之前我们可以用一句话来小结:这

种虚弱的少年要是参加战争或是处于其他紧急关头,可以让他的

敌人信心百倍,也可以让他的朋友吓得发抖,当然也包括对他有爱

情的人。

现在让我们越过上述考虑,提出下一个问题:在身家财产方

面,被爱者从社会和爱者的监护中会得到什么好处或受到什么伤

害呢?有一点人人都很清楚,尤其对有爱情的人来说,他首要的考

第 151 页第 152 页

虑是把他爱恋的少年视为最体己的人,是他最宝贵的财产和情感

的寄托,因此他希望这位少年的父母、亲戚、朋友全都死光,以免影

响或阻碍他与少年的来往。然而,如果这位少年拥有家产、金钱或

其他财产,他就会认为这个少年不容易轻易到手,或者到了手也难

以驾驭,因此他就妒忌他爱恋的人有财产,恋人破了财他才高兴。

进一步说,他希望他的恋人永远独身,一辈子没有妻子、儿子、家

庭,这样他才能长久自私地享乐。

生活中确实还有其他邪恶,但是在大部分邪恶中,上天都还掺

入了一些短暂的快乐。比如清客是可怕的、有害的,但这种人生来

就有一些奉承人的小聪明和献媚取宠的本领;高级名妓完全可以

说是有害的,更不要说其他各类妓女了,但在日常生活中,她们似

乎并没有引起什么冲突。至于那些对美少年产生爱情的人就不一

样了,他们除了有害,还最容易引起冲突。有句古话说“:别把五月

配腊月”。我想这话的意思是,相同年纪的人追求相同的快乐,可

以成为一对好朋友;但是哪怕这种关系也容易腻味。还有,除了年

龄差距以外,被迫建立的关系在任何情况下对双方都是一种负担,

对一对恋人来说更是如此。

年老的恋人日夜不甘忍受寂寞,在肉欲的驱使下,从恋人身上

寻求视、听、触或其他生理体验;他每天守住他心爱的少年,使自己

的快乐得到满足。但他自己又能给那被爱的少年提供什么样的快

乐和安慰呢?长时间呆在他身边,看他那张饱经风霜、已被剥去美

貌的老脸,再加上我们提到过的那些不愉快的事,那少年还有什么

舒服可言,更不必说要被迫与这样一具赤裸的躯体相伴了。还有,

他不得不生活在那老家伙的猜疑和监视之下,听那些闲言碎语,有

时是毫无来由的夸奖,有时是过分的责备,那老家伙清醒时说的话

都很难忍受,一旦喝醉了口无遮拦,把那些秘事到处宣扬,那就更

叫人难堪了。继续往下说。当这个老家伙还 存爱意时,他是有害的、伤人

的;当爱情消逝的时候,他就会成为背信弃义之人。他以前发过许

多誓,对恋人作过许多美好的承诺,这些花言巧语使他的伴侣忍受

与他的交合,希望他将来能兑现诺言。可是到了还债的日子,他心

中有了新的主宰,理性和节制取代了爱情和痴迷,他已经变成了一

个完全不同的人。但那个少年并不清楚这个变化,仍旧会向他索

取报酬,要他兑现过去许下的诺言,提醒他过去说过些什么话,还

以为自己仍旧在向过去那个老情人说话,这时候,恢复了理性和节

制的老家伙却只能感到羞愧,不能鼓足勇气承认自己的过错,宣布

自己已经改邪归正,更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够弥补过去在愚蠢的控

制下作出的庄严承诺。由于担心继续纠缠下去自己会故态复萌,

恢复过去那个自我,于是乎,他就只好溜之大吉,背弃过去的诺言,

非做一个负心人不可了。这个时候“,尾巴”变成了“头”,追逐者变

成了逃跑者。至于那个少年一定会追着他讨债,还会向老天叹苦

经,埋怨那个负心人,尽管从头到尾他都不会明白,宁可接受一个

有理性但没有爱情的人,也一定不能接受一个没有理性只有爱情

的人。他应当懂得,一个错误的选择就意味着向一个无信无义的、

乖戾的、妒忌的、伤人的追求者屈服,向一个将会毁灭他的家产、伤

害他的身体、尤其是毁灭他的灵性发展的人屈服,而这种灵性发展

在神与人的眼中肯定并永远具有最高的价值。

我的孩子,把我的话当作你的教训吧。你要明白有爱情的人

对你的关注肯定不怀好意;他们无非就是想要满足贪婪的欲望,

“有爱情的人爱娈童,就好像恶狼爱羔羊”。

我知道自己该结束了,斐德罗。话就说到这里,你别指望再从

我这里听到些什么了。

斐德罗 干吗要这样?我认为你只说了一半,另一半该说一

说没有爱情的人有什么好处,为什么应当接受这样的人。苏格拉

第 153 页它总是在我要做某件事的关键时刻出现,对我进行

我马上好像听到一种声音,禁止我离开,直到我赎回对上

底,你为什么不往下说,而要到此结束呢?

苏格拉底 我的好朋友,你难道没看到,尽管我还在进行谴

责,但我的文风已经从酒神歌转为史诗了?由于你的故意作弄,我

才说出这番话来,你难道看不出我显然有仙女附体吗?所以我只

需要补充一句话,有爱情的人的邪恶就是没有爱情的人的好处。

所以,你干吗还要我浪费唾沫呢?我已经讲过的意思对有爱情和

无爱情这两种人都适用。至于我讲的这番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

留给命运去决定好了。我要过河回家了,省得你让我做一篇更长

的文章。

斐德罗 唉呀,你还是等凉快一点再走,苏格拉底。你没看到

此刻已经到了最热的时辰,所谓“灼热的中午”不就是现在吗?我

们还是再呆一会儿,聊一会儿天,等天凉下来再走。

只有底比斯的西米亚斯是

苏格拉底 斐德罗,你对文章的热衷真令我敬佩。我想,当今

时代对文章的贡献无人可以超过你,要么是你自己写的文章,要么

是你用各种手段强迫别人写的文章

个例外;在这方面你显然处在领先地位。你此刻好像又要把我的

一篇文章给催生出来了。

斐德罗 这又有什么不好!不过,这是怎么回事?你指的是

什么文章?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刚才想要过河回家的时候,我熟悉的灵

异出现了

审查

苍的冒犯。你必须明白,我现在就像是个预言家 虽然不那么

杰出,但对我自己的目的来说已经够好了,这是真的 因此我已

经非常明白自己在哪里冒犯了上苍。你要知道,斐德罗,心灵本身

就有一种神力,因为刚才我在口占那篇文章时就感到有什么东西

在干扰我,我心存惶恐,只怕说错话,用伊彼库斯的话来说,我是在

第 154 页“借颂神之名赢得人间之名声” 。现在我明白自己的罪过在哪里

了。

斐德罗 你有什么罪过?

苏格拉底 那是一种可怕的理论,斐德罗,你刚才介绍并强迫

我阐述的是一种可怕的理论。

斐德罗 怎么会呢?

苏格拉底 这种理论是愚蠢的,也是亵渎神灵的,还有什么事

能比这更可怕?

斐德罗 如果你的文章真是这么回事,那我表示同意。

苏格拉底 那么好,你难道不知道爱是一位神,是阿佛洛狄忒

之子吗?②

斐德罗 人们肯定是这么说的。

八经的东西来叙

苏格拉底 但是按照吕西亚斯的看法就不是这样,你的看法

也不是这样,你作弄我,从我的嘴里掏出来的那篇文章也不这样

看。如果爱确实真是一位神灵或一种神圣的存在,它就不可能是

邪恶的,可是刚才两篇文章都把他说成是坏的。这两篇文章冒犯

了爱神,把一大堆极为愚蠢、荒唐的废话当作正

说,以此欺骗少数可悲的民众,博取他们的掌声。

知道这种方式,但荷

因此,朋友,我要洗涤我的罪过。洗涤冒犯诸神和英雄的罪

过,古时候就有一种涤罪方式,斯特昔科鲁

①伊彼库斯:《残篇》 。伊彼库斯( )是公元前六世纪希腊抒情

诗人。

②希腊神话中的爱神是厄洛斯( ,相当于罗马神话中的丘比特,是

以手持 弓箭在天上 飞翔的形象 出现 ,据 说为战神阿 瑞斯与阿佛 洛狄忒

)所生,后者是希腊神话中的爱与美的女神。另一种说法是厄洛斯

生于最初的混沌。

③ 斯 特 昔 科 鲁 )是公元前七世纪的希腊抒情诗人。

第 155 页会来到特洛伊的高塔。”

马不知道。斯特昔科鲁由于骂海伦 而瞎了眼,但他知道自己为

什么瞎眼,而不像荷马那样,瞎了眼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作为一名

真正的艺术家,斯特昔科鲁明白个中原因,他马上就写了一首所谓

的翻案诗“:错了,这番话全是假的。你海伦从来不曾上船,也决不

写了这首否定自己旧作内容的诗以后,

他的眼睛马上复明。在这一点上我要表现得比那些诗人更聪明。

我骂了爱神,但我要在还没有受到惩罚之前否定自己的旧作,我也

不必再因为害羞而蒙上头,这次我要露出脸孔来讲话了。

斐德罗 苏格拉底,要是你能这样做,那么我再快活不过了。

苏格拉底 是的,亲爱的斐德罗,你心里清楚刚才那两篇文章

有多么不体面。假定我们现在是在听一位仁慈的、富有人性的人

讲话,他爱过或曾经爱过另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假定他听到我们

念的文章,叙说那些有爱情的人对被他们爱的人如何进行欺骗、如

何残忍地进行伤害,他难道不会认为我们对爱情的看法就是那些

从来没有经历过高尚爱情的社会渣滓的爱情观吗?他难道不会拒

绝接受我们对爱情的那些指责吗?

斐德罗 确实如此,苏格拉底,他会这样做的。

苏格拉底 那么出于对他的尊敬,也出于对爱神本身的敬畏,

我希望能再说一篇完善的文章,以此清泉来洗刷我嘴里的苦咸味。

我对吕西亚斯的建议是,他应当赶快告诉我们,在其他情况相同

时,应当得到恩惠的是有爱情的人,而不是没有爱情的人。

斐德罗 其他的就不必说了,这可以做到。你要是说出一篇

对有爱情的人的颂词,我肯定有办法让吕西亚斯也用同样的题目

②斯特昔科鲁:《残篇》

奔,希腊人引以为耻,发动了特洛伊战争。

① 海 伦 ( )是传说中的希腊美女,爱上特洛伊王子帕里斯,与他私

第 156 页和其

另写一篇。

苏格拉底 这我相信,只要你能继续那样固执。

斐德罗 那么你可以充满自信地开始了。

苏格拉底 我刚才对他说话的那位美少年在什么地方?他也

应当再听听这一篇颂词,在没听到我的讲话之前,他可别慌着去顺

从那个没有爱情的人。

斐德罗 假定他就在这里,和你挨得很近,只要你需要,他就

会出现。

苏格拉底 好吧,美丽的少年,你现在必须明白刚才那篇文章

是斐德罗的意思,他是皮索克勒斯之子,来自弥利努斯;而我现在

要说的是斯特昔科鲁的意思,他是欧斐姆斯之子,来自希墨腊。他

的这番话肯定会这样说:

我刚才对你说过,你应当把恩惠赐给一个对你没有爱情的人,

而不应当赐给对你有爱情的人,其理由在于有爱情的人是疯子,没

有爱情的人头脑清醒“,这番话是不真实的”。如果“迷狂是一种邪

恶”是一个永恒的真理,那么我刚才的说法是正确的,但实际上,最

大的赐福也是通过迷狂的方式降临的,迷狂确实是上苍的恩赐。

德尔斐的女预言家和多多那圣地的女祭司在迷狂的时候为希腊国

家和个人获取了那么多福泽,我们要对她们感恩;但若她们处于清

醒状态,那么她们就会所获甚少或一无所获。还有西彼尔

他神灵附身的人,他们经常在神灵的感召下正确预见未来,这些显

而易见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然而,我们要指出这样一个事实,那

些为事物命名的古人并不把迷狂视为羞耻和丢脸,否则的话他们

就不会把这种预见未来的伟大技艺与“迷狂”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并把这种技艺称之为迷狂术了。他们把迷狂视为一份珍贵的礼

① 西 彼 尔 ( )是希腊罗马传说中的女预言家,有好多位。

第 157 页审美力,给迷狂术( )这个词增加一个字母,变成了预言术

物,是神灵的恩赐,这种技艺也就有了这个名称,而现在的人没有

。用鸟和其他征兆来测知未来的那种技艺的名称也是这

么得来的,鸟占术这个名称最初是“ ,,起先是个复合词,指

,并把其中

的是通过纯粹的思想活动来做出或理解预言,这种活动属于人的

理智本身,后人称之为“ 这个元音拉长,使之

发音更加响亮。所以,你看到古代的证据了。从名称和事实两方

面来看,神灵附身作出的预言比依据征兆作出的预言要完善得多,

前者具有更高的价值,上苍恩赐的迷狂也远胜于人为的神智清醒。

其次,由于前辈犯下的罪孽,有些家庭会有人因此而发疯,遭

到灾祸疾疫之类的天谴,为了找到攘除的方法,他们就向神灵祷

告,并举行赎罪除灾的仪式,结果那些参加仪式的受害者进人迷狂

状态,从此永远脱离各种苦孽。因此,这种迷狂对受害者来说是一

种神灵的凭附和获得拯救。

神灵附体或迷狂还有第三种形式,源于诗神。缪斯凭附于一

颗温柔、贞洁的灵魂,激励它上升到眉飞色舞的境界,尤其流露在

各种抒情诗中,赞颂无数古代的丰功伟绩,为后世垂训。若是没有

这种缪斯的迷狂,无论谁去敲诗歌的大门,追求使他能成为一名好

诗人的技艺,都是不可能的。与那些迷狂的诗人和诗歌相比,他和

他神智清醒时的作品都黯然无光。你瞧,我们在任何地方都找不

到这种人的地位。

源于诸神的神圣迷狂及其带来的功效我就说到这里,尽管还

有一些是我没能说尽的。依据这些解释,我们不要害怕迷狂,不要

被那种论证吓倒,认为神智清醒就一定比充满激情好。这种论证

要想说服我们就还得证明另一点,这就是爱情并不是上苍为了爱

者和被爱者双方的利益而恩赐的。我们要证明的正好相反,这种

迷狂是诸神的馈赠,是上苍给人的最高恩赐。我们的证明一定会

第 158 页第 159 页

在聪明人中流行,尽管不一定能说服那些博学者。

为了能够走向这件事的真理,我们要迈出的第一步是考察灵

魂的性质,以及它的经验和活动,我们这里说的灵魂包括神的灵魂

和人的灵魂。下面就是我们的论证:

一切灵魂都是不朽的,因为凡是永远处在运动之中的事物都

是不朽的。那些要由其他事物来推动的事物会停止运动,因此也

会停止生命;而只有那些自身运动的事物只要不放弃自身的性质

就决不会停止运动。还有,这个自动者是其他被推动的事物的源

泉和运动的第一原则。作为第一原则的这个事物不可能是产生出

来的,因为一切事物的产生都必须源于第一原则,而第一原则本身

则不可能源于其他任何事物,如果第一原则也有产生,那么它就不

再是第一原则了。进一步说,由于第一原则不是产生出来的,因此

它一定是不朽的,因为如果说第一原则被摧毁,那么肯定就不会有

任何东西从中产生出来,假定第一原则的产生需要其他事物,那么

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使第一原则本身重新存在。

因此,自动者是运动的第一原则,它的灭亡就像它的产生一

样,是不可能的;否则的话,整个宇宙,一切生成的事物都将崩溃,

成为死寂的,要找到另一个能使之再次产生的运动源泉也决不可

能。

现在我们已经看到由自身推动的东西是不朽的。我们可以毫

不犹豫地肯定,这就是灵魂的本质和定义,也就是说,灵魂的本质

是自动。任何物体的运动如果来源于外部,那么这个事物是没有

灵魂的;但若一个物体的运动源于自身,那么这个物体是有生命

的,或有灵魂的“,有灵魂的”这个词就包含着我们上面说过的意

思。

如果我们这个论断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推动自己运动的东

西”就是灵魂,那么我们必须从中推论:灵魂既没有出生也没有第 160 页

死亡。

关于灵魂的不朽我们说得够多了,但我们还得说一说它的本

性。此话说来颇长,只有神才能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但作为凡人来

谈论这个问题,我们只能说个大概。因此我们下面的讨论也只能

简明扼要。让我们把灵魂的运动比做一股合力,就好像同拉一辆

车的飞马和一位能飞的驭手。诸神的飞马和驭手都是好的,血统

高贵,但对其他生灵来说就并非完全如此。至于我们凡人用的马

车,我们首先说有两匹马拉车,有一位驭手驾车,但我们还得说有

一匹马是良种骏马,而另一匹正好相反,是杂种劣马。因此我们的

驭手要完成任务就非常困难,经常会遇到麻烦。

现在我们必须尝试着说明为什么生灵要被称作“有朽的”和

“不朽的”。尽管灵魂的形状在不断变化,但只要是灵魂,都要关照

所有没有生命的东西,并在整个宇宙中穿行。如果灵魂是完善的,

羽翼丰满,它就在高天飞行,主宰全世界;但若有灵魂失去了羽翼,

它就向下落,直到碰上坚硬的东西,然后它就附着于凡俗的肉体,

由于灵魂拥有动力,这个被灵魂附着的肉体看上去就像能自动似

的。这种灵魂和肉体的组合结构就叫做“生灵”,它还可以进一步

称作“可朽的”。至于“不朽的”这个词怎么个用法却没有合理的论

证作基础,我们从来不曾窥见神,也不能充分察觉神,只能把神想

象为一个不朽的生灵,永远兼具灵魂和肉体。尽管如此,我们仍旧

希望这些事情以及我们的解释能令神喜悦,而我们自己必须懂得

为什么灵魂的羽翼会脱落和失去。这样去想才是聪明的。

羽翼的天然属性是带着沉重的东西向上飞升,使之能够抵达

诸神居住的区域,羽翼比身体的其他部分拥有更多的神性,它是美

丽的、聪明的、善良的,具有各种诸如此类的优点。依靠这些优秀

品质,灵魂的羽翼才得到充分的滋养和成长,但若碰上相反的性

质,比如丑和恶,那么灵魂的羽翼就会萎缩和毁损。你们瞧,众神第 161 页

之王宙斯驾着飞车在天上飞翔。他是诸神和精灵之主,也是众神

之首,主宰和照料着万事万物。他领队出巡,众神随行,排成十一

队,因为只有赫斯提留守神宫,其余列位于十二尊神的,各依指定

的秩序,率领一队。

在各重天界内,赏心悦目的景色和供诸神来往的路径都是道

不尽的,极乐的神都在天上徜徉遨游,各尽职守,凡有能力又有愿

心的灵魂都可以追随他们,因为诸神的队伍中没有妒忌存在。在

前去赴宴的时候,可以看到他们沿着那陡直的道路向上攀升,直抵

诸天绝顶。载神的车马要上升很容易,因为诸神的驭手保持着马

车的平衡,神马也很听使唤。但对其他马车来说则很困难,因为他

们的马是顽劣的,若是驭手不能很好地驾驭,这些劣马就会拉着马

车降到地面上来。

这个时候,极度的劳苦和艰辛在等着掉下地的灵魂。那些被

称作不朽者的灵魂则已经抵达高天之巅,它们还要攀上天穹绝顶,

让天穹载着它们运行,而它们则呆在那里观照天外的景象。

我们尘世的诗人还没有歌颂过天外的境界,也不像有人会好

好地加以歌颂。但我下面要说的就是天外境界的样子,因为既然

我们的讨论是为了获得真理,那我们就必须大胆地把真理说出来。

诸天之外的境界是真正存在的居所,真正的存在没有颜色和形状,

不可触摸,只有理智这个灵魂的舵手才能对它进行观照,而所有真

正的知识就是关于它的知识。因此,甚至连神的心灵也要靠理智

和知识来滋养,其他灵魂也一样,每个灵魂都要注意获得适当的食

物。因此,当灵魂终于看到真正的存在时,它怡然自得,而对真理

的沉思也就成为灵魂的营养,使灵魂昌盛,直到天穹的运行满了一

周,再把它带回原处。在天上运行时,灵魂看到了正义本身,还有

节制和知识,这种知识不是与变化和杂多的物体为友的知识,我们

一般把这些杂多的物体说成是存在,但是真正的知识是关于真正第 162 页

的存在的知识。当灵魂以同样的方式见到一切事物的真正存在以

后,它又降回到天内。回家以后,驭手把马牵回马厩,拿出琼浆玉

液来给它们吃。

这就是诸神的生活。而其他那些最能紧紧追随一位神的灵

魂,也最能命令它的驭手昂首天外,与诸神一道随着天穹运行,但

由于受到顽劣之马的拖累,很难见到真正存在的事物。驭手驾驭

不住这些劣马,灵魂也就时升时降,遇上真正的存在,也只能窥见

其中的一部分。至于其他一些灵魂虽然渴望追随诸神攀高登顶,

但它们有此心愿而无能力,天穹对它们来说可望而不可即。于是

它们困顿于下界扰攘中,彼此争前,时而互相践踏,时而互相碰撞,

结果闹得纷纷乱闯,汗流浃背。由于驭手的无能,许多灵魂受了

伤,羽翼受损。既然费尽辛劳也看不见整个存在的景象,它们就引

身远退,于是它们的营养只剩下貌似真理的意见了。

灵魂为什么要费尽心力来看真理的大草原呢?因为那里长着

灵魂的最高尚的部分所需要吃的草,以提升灵魂为本性的羽翼也

要借这种草来滋养。

注意听,下面是命运之神的诏命。凡是紧随一位神而见到某

些真理的灵魂,都不会感到悲伤,直到再次开始下一次运行。如果

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它就可以永远不受伤害。但若它不能跟随

神,什么真理都看不见,而只是碰到不幸,受到健忘和罪恶的拖累,

并由于重负损伤了它的羽翼而坠落地面,那么它就会遵循这样一

种法则沉沦。在第一次再生时,灵魂不会投生于任何兽类,而会投

生为人,那些看见了大多数真实存在的灵魂会进入婴儿体内,婴儿

长大以后注定会成为智慧或美的追求者,或者说成为缪斯的追随

者和热爱者。这是第一类灵魂。第二类灵魂看到的要少些,投生

为人后会成为守法的国王,或者成为勇士和统治者。第三类灵魂

投生为政治家、商人或生意人。第四类投生为运动员、教练或医作为人必须懂得如何

因此,理智就是我

生。第五类会过一种预言家或秘仪祭司的生活。第六类最适合成

为诗人或其他模仿性的艺术家。第七类将会过一种匠人或农人的

生活。第八类成为智者或蛊惑民众的政客。第九类则成为僭主。

在所有这些灵魂投生肉体的过程中,凡是依照正义生活的以

后可以获得较好的命运,而不依正义生活的命运较差。每个灵魂

要用一万年才能回到它原来的出发点,因为它不可能在更短的时

间里恢复它的羽翼,除非灵魂真诚地追求智慧,或者将它的爱欲也

用来追求智慧。这样的灵魂如果在千年一度的运行中连续三次选

择了这种哲学的生活,那么到了三千年结束之时,它就可以恢复羽

翼,高飞而去。而其他灵魂在过完它们的第一次生活后都要接受

审判,审判以后有些灵魂下到地狱为其罪过受罚,而另一些则被公

义之神带上某个天界,过一种足以酬报其在世功德的生活。一千

年终了后,这两批灵魂都要回来选择下一辈子的生活,每个灵魂的

选择都是自愿的,也就是在这一时刻,本来是人的灵魂有些转为过

一种兽类的生活,也有本来是人,由人转到兽,现在又转回到人。

只有那些见过真理的灵魂才能投生为人

使用“型”,用理性把杂多的观念整合在一起

们对自己的灵魂在前世与它们的神一道巡游时看到的那些事物的

回忆,它们凭高俯视我们凡人认为真实存在的东西,抬头凝视那真

正的存在。

因此,只有哲学家的灵魂可以恢复羽翼,这样说是对的,有道

理的,因为哲学家的灵魂经常专注于对这些事情的回忆,而神之所

以为神也正是对这些光辉景象的观照。如果一个人正确地运用回

忆,不断地接近那完善的奥秘景象,他就可以变得完善,也只有他

才是真正完善的。但这样的人既然漠视凡人所重视的事情,聚精

会神地观照神明,他也就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公众的谴责,被当作疯

子,因为公众并不知道他其实是由神凭附着的。

第 163 页都是最好的形式

请注意,我们上述讨论所涉及的都是迷狂的第四种形式

也就是说,这是神灵附体的各种形式中最好的形式,无论从其性质

还是从其来源来说,或者无论就迷狂者本人还是他的知交来说,它

爱美之人一沾上这种迷狂,人们就把他称作

有爱情的人。这样的人一见到尘世的美,就回忆起上界真正的美,

他的羽翼就开始生长,急于高飞远走;可是这时候他还是心有余而

力不足,无法展翅高飞,于是他只能像鸟儿一样,昂首向高处凝望,

把下界一切置之度外,因此被人指为疯狂。

我们已经说过,每个人的灵魂由于其本性使然都天然地观照

过真正的存在,否则它就决不可能进入人体,但要通过观看尘世间

的事物来引发对上界事物的回忆,这对灵魂来说却不是一件易事。

有些灵魂曾经观照过上界的事物,但只是片刻拥有这些事物的景

象;有些灵魂在落到地面上以后还沾染了尘世的罪恶,忘掉了上界

的辉煌景象。剩下的只有少数人还能保持回忆的本领。这些人每

逢见到上界事物在人界的摹本,就惊喜若狂而不能自制,但也不知

其所以然,因为他们的知觉模糊不清。

没有淫欲的灵魂中有正义和智慧在尘世的摹本,还有灵魂所

珍视的一切,但人用来接近它们的影像的器官是如此迟钝,只有极

少数人才能借助这些器官通过摹本看出真相,但对美来说就不是

这样了。过去有一个时候,我们看到美本身是光辉灿烂的。那个

时候,我们的灵魂跟在宙斯的队伍里,其他灵魂跟在其他神的队伍

里,幸福地见到过那种极乐的景象;然后我们全都加入了秘仪

这种秘仪在一切秘仪中是最有福分的;我们举行这种还没有被罪

恶沾染、保持着本来真性的秘仪,而这种罪恶在将要到来的日子里

正在等着我们;在那隆重的入教仪式中最后揭开给我们看的景象

全是完整、单纯、静谧、欢喜的;我们沐浴在最纯洁的光辉之中,而

我们自身也一样纯洁,还没有被埋葬在这个叫做身体的坟墓里,还

第 164 页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说“情

没有像河蚌困在蚌壳里一样被束缚在肉体中。

这个问题就说到这里吧,由于留恋从前的欢乐,我的议论拖得

太长了!我们说过,美本身在天外境界与它的伴侣同放异彩,而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用最敏锐的感官来感受美,看到它是那样清

晰,那样灿烂。视觉器官是肉体中最敏锐的感官,为身体导向,但

我们却看不见智慧

照,那么我们对智慧会产生多么大的欲望

如果说智慧也有清晰的形象可供我们观

也看不见其他可爱

的对象,能被我们看见的只有美,因为只有美才被规定为最能向感

官显现的,对感官来说,美是最可爱的。

如果在秘仪中得到的景象已经淡薄,或是受了污染,人就会变

得很迟钝,看到人间美的摹本时不能够迅速地看到美本身;他也不

能抱着敬畏之心看待美,却把自己抛到淫欲里,像四只脚的畜生一

样放纵情欲,既没有忌惮,也不顾羞耻,追求不自然的快乐。但那

些新近才参加过秘仪的人却不然,他看到了许多景象,当他看到真

正美丽的、神明一样的面孔或身体时,首先他会打寒颤,仿佛从前

在上界挣扎时的惶恐又来侵袭他。他凝视着美丽的形象,心里产

生一种虔诚感,敬美如敬神,如果不怕别人说他迷狂到了极点,他

就会向爱人馨香祷祝,如同面对神灵一般。其次,寒颤过去以后,

他会奇怪地发高烧,浑身冒汗。因为美发射出来的东西穿过他的

眼睛在他体内产生热量,他的灵魂的羽翼也因此而得到养育。受

热以后,久经闭塞的羽翼又开始生长。羽管胀大起来,从根部向外

长,最后布满灵魂的胸脯,灵魂过去本来就是遍体长着羽毛的。在

这个过程中,灵魂周身沸腾跳动,正如婴儿出齿时牙根感到又痒又

疼,灵魂初生羽翼时也是这样。当灵魂凝视那少年的美貌时,它就

接收到从那个美发出的一股流射

欲之波”的原因 灵魂因此得到温暖和滋润,苦痛全消,感到非

常快乐。但若离开那个爱人,灵魂就失去滋润,毛根干枯,把向外

第 165 页,因为他必须长羽翼。”这些话信不信由你,但

躺下,它什么都不在乎,因为它不

生发的幼毛塞住,无法生长。这些窒塞住的幼毛和情欲之流交汇

在一起,就像脉搏一样跳动,每一根幼毛都刺它的塞口,因此灵魂

遍体受刺,疼得发狂;然而在这种时候,只要灵魂回忆起那爱人的

美,它就可以转悲为喜。痛苦与欢乐这两种感觉的混合使灵魂处

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下,它感到彷徨不知所措,又深恨无法解脱,于

是就陷入迷狂,夜不能寐,日不能坐,带着焦急的神情在那美的处

所周围徘徊,渴望能见到那美。如果碰巧看到了,它就从那美中吸

取情欲之波,而原来幽闭在灵魂中的情欲也得以释放,于是它又暂

时摆脱了原先的疼痛,回到极为甜美的乐境,享受无可比拟的快

乐。正因为此,灵魂决不肯放弃爱情。它把美貌的爱人看得高于

一切,连父母亲友都忘了。它也不在乎财产因疏忽而受损。从前

引以为自豪的那些生活中的礼节、规矩、风度全都被唾弃。它甘心

为奴,只要能紧挨着心爱的人

仅把那俊美的人当作美的拥有者来崇敬,而且把他看成除病消灾

的医生。

注意听,我的美少年。这种经验被人们称作厄洛斯( ,但

若我告诉你诸神如何叫它,你听了以后可能会发笑,会感到很奇

怪。有两句歌颂爱情的诗出自某些专门模仿荷马的诗人的手笔,

其中第二句很不高明,而且音节也不顺。这两句诗是这样的“:在

凡人的语言中,人们叫他‘厄洛斯’,因为他凭翼而飞;但是诸神叫

他普特洛斯(

不管怎么说,我实际上已经道出为什么有爱情的人会有这样的经

验,这种经验的性质是什么。

如果有爱情的人从前在宙斯的队伍里站过班,那么他能够经

久不变地承受长羽翼的爱神的重负;而那些追随战神阿瑞斯巡行

诸天的人如果现在有了爱情,他们会幻想自己所爱的人在伤害自

己,也会不惜流血牺牲让爱人和自己同归于尽。追随其他神祇的

第 166 页第 167 页

人也一样。只要还没有受污染,只要他的人间生命还处在第一代,

每个人曾经跟随过哪位神就会尽力尊敬和模仿哪位神。他对待自

己的爱人以及其他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的方式也和他追随那位神

的方式一样。因此,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气质选择所爱的对象,那

被选择的对象仿佛就是他的神,就像一尊雕饰的神像,供他尊敬和

崇拜。

因此,宙斯的追随者会去寻找具有宙斯一般气质的爱人,在寻

找时要看对方在本性上是不是热爱智慧,有无做领袖的素质。若

是找到了这样的人,他们就爱上他,尽力帮助他强化这些素质。如

果被爱者从前没有做过这种事,那么他们现在就开始学习,向可以

赐教的人学习,或是自己钻研。当他们遵循内心的神的告诫奋力

前进时,这个任务会变得轻省,因为他们不得不聚精会神地凝视那

神,直到能够回忆起被神凭附的情景,从神那里明了自己生活的道

路和性质,尽可能做到与神相似。但你要注意,他们把从神那里得

到的东西全都奉献给自己的爱人。他们就像酒神的女信徒一样把

从宙斯那里所吸取的甘泉全都拿来灌注到爱人的灵魂里,使他尽

量类似他们所追随的神。

那些天后赫拉的随从所寻求的少年要有帝王气象,一旦找到

了,他们就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阿波罗的追随者也好,其他神

的信徒也好,莫不如此。每个有爱情的人都希望他的爱人具有他

自己的神那样的品性,一旦赢得爱人的芳心,他就会带着爱人跟着

自己的神的脚步走,一方面自己尽力模仿神,另一方面督导自己所

爱的美少年在各方面与神相似,向他提出各种建议和约束。他对

待爱人的态度不会有妒忌的成分,但他的每一行为都是为了能使

爱人在各方面都与自己相似,也与他们所崇拜的神相似。

所以说,在那种神秘教的仪式中,凡是真正有爱情的人所作的

努力都是光荣的,有福的,如果他们能按照我说的方式尽到努力,第 168 页

那么当他们在爱神的凭附下相互产生爱情的时候,这件事也就成

了。但是我们一定不能把被爱理解为被征服,我下面要说的就是

这种所谓被征服的性质。

在这故事开始的时候,我把每个灵魂划分为三部分,两个部分

像两匹马,第三部分像一位驭手。现在仍依这种划分。我们说过,

两匹马中一匹驯良、一匹顽劣。但我们还没说明那匹好马驯良在

哪里,那匹坏马顽劣在哪里,而现在我们就要加以说明。处在地位

比较尊贵一边的那匹马身材挺直,颈项高举,鼻子像鹰钩,白毛黑

眼;它爱好荣誉,但又有着谦逊和节制;由于它很懂事,要驾驭它并

不需要鞭策,只消一声吆喝就行了。另一匹马身躯庞大,颈项短而

粗,狮子鼻,皮毛黝黑,灰眼睛,容易冲动,不守规矩而又骄横,耳朵

长满了乱毛,听不到声音,鞭打脚踢都很难使它听使唤。

每当灵魂的驭手看到引起爱情的对象,整个灵魂就会产生一

种发热的感觉,开始体验到那种又痒又疼的情欲。这时候那匹驯

良的好马知道羞耻,不肯贸然向那爱人扑去。但它的同伴,那匹劣

马,却不顾驭手的鞭策或刺棍,它乱蹦乱跳,给它的同伴和驭手惹

出许多麻烦,强迫它们一起驰向被爱者,并提醒它们这样做能得到

爱情的欢乐。驭手和它的马伴起先对劣马所怂恿的这种违法失礼

的罪行都愤然抗拒,可是后来被它闹个不停,也就随它便,让它拉

着走,做它所怂恿的事了。于是那匹劣马拉着它们驰近被爱者。

这个时候,驭手看到那被爱的对象光辉照人,由此回忆起“美的

型”,又好像看到“美”与“节制”并肩而立,站在神座上。他不禁肃

然起敬,惶恐之中失足向后倒地,缰绳随之向后猛拉,拉得两匹马

都屁股坐地,一匹很驯服地坐着不动,另一匹却挣扎个不停。一会

儿,那匹良马又羞又惧,浑身汗湿,而那匹劣马在跌倒和被口铁碰

击之后刚止住疼,喘一口气,就接着破口大骂起来,骂那驭手和良

马,骂它们懦弱。劣马再次催它们向前冲,驭手和良马央求劣马推迟一些时候,劣马勉强答应。约定的时候到了,它们装着忘记了这

件事,而劣马就提醒它们时候到了。它蹦跳着、嘶叫着要走,逼着

它们再度接近那被爱的对象去求爱。快要接近时,劣马就咬紧口

铁低着头使劲向前拖。但这个时候,驭手又有了上一次那种感觉,

绳,拉

)是特洛伊王特洛斯的儿子,为宙斯所喜爱,掠

而且更加强烈。就像赛车手跑到终点一样,驭手向后猛拉

得那匹劣马口破血流,栽倒在地,疼痛不已。

这种事重复多次,那匹坏马终于学乖了,丢掉了它的野性,俯

首帖耳地听从驭手的使唤,一看到那美的对象就吓得要死。到了

这个时候,有爱情的人的灵魂才带着肃敬和畏惧去追随爱人。

这样一来,被爱的人就像神一样受到各种侍奉,那有爱情的人

也并非在开玩笑,而是真心诚意的,被爱的人也发自内心仁慈地对

待真心伺候他的爱人。虽然他从前的学友或其他人也许对他作过

警告,说与有爱情的人发生暧昧关系是可耻的,并因此要他拒绝情

人,然而时过境迁,等他到了成熟的年龄,他会在命运的作用下改

变态度,乐意与他人交往,因为命运不会让恶人与其他人成为朋

友,也不会让好人缺少朋友。

到了这个时候,他会欢迎对他有爱情的人,在与这个情人的交

往中日渐亲昵,为情人的恩爱所感动,觉得把自己所有朋友和亲属

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位神灵凭附的朋友给他的恩爱。以后他

就继续与情人交往,在体育场或其他地方接近他。在这个时候,所

谓的“情欲之波”出现了,就像钟情于该尼墨得①的宙斯把情波大

量地向情人倾注。情波的一部分被吸入他的身体,等身体装满后,

情波又会倒溢出来,就像风或声音碰上平滑而坚硬的东西就会反

①该尼墨得 (

去作侍酒童子。一说他是美丽的牧羊童子,宙斯化作鹰把他掠走作侍酒

童子。

第 169 页这种欲望与那爱

弹,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那美的情波也会返回,再次进入那被爱

的美少年的眼睛。通过眼睛这条天然渠道,情波流入他的灵魂,给

它的灵魂带来新鲜的活力,滋润灵魂的羽管,使之生发新的羽毛,

这么一来,被爱者的灵魂也和有爱情的人一样装满了爱情。所以

他在爱,但是不明白自己在爱什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

好像一个人染上了眼疾,但却不知道怎么得来的,他也不明白他所

爱的人就像一面镜子,从中可以看见他自己的形象。有情人陪伴

时,他的苦恼由情人分担;情人不在身边时,他也像他的情人一样

渴望能够相见。在这个时候他可以说是已经得到了爱的回报,这

种爱的回报是爱情的一个影子,尽管他宁可把这种爱的回报当作

友谊,而不是称作爱情。他感到有一种欲望

他的人的欲望是一样的,只是淡薄一点 想要与爱他的人见面,

接触,接吻,同床,以后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们俩同床共眠时,那有爱情的人的劣马会有话对驭手说,想

要为自己的辛苦索取一点报酬。那被爱者的灵魂中的劣马虽不做

声,可是热得发烧,会莫名其妙地伸出膀子去拥抱和亲吻被爱者的

劣马,满心感激它的仁慈。当这对马情人睡在一起的时候,它们都

想到不要拒绝对方的要求,而要尽量加以满足。但是好马就不一

样了,它们会抱着敬畏和谨慎之心与驭手在一起,抗拒劣马的诱

惑。对那有爱情的人来说,如果他们心灵中比较高尚的成分占了

上风,引导他们过一种有纪律的、哲学性的生活,那么他们在人世

间的日子会幸福和谐,因为他们灵魂中恶的力量已被征服,而善的

力量却得到解放,他们已经成了自己的主人,赢得了内心的和平。

当尘世生活终结之时,他们卸去了包袱,恢复了羽翼,就好像在奥

林匹克竞技的三轮比赛中赢得了第一回胜利,凭借人的智慧或神

的迷狂而能获得的奖赏莫过于此。

但若他们转向一种比较卑贱的、非哲学的生活方式,渴慕虚

第 170 页第 171 页

荣,那么当灵魂不谨慎或醉酒之时,两颗灵魂中的劣马就很有可能

乘其不备把他们带到某个地方,做那些大多数凡人以为是快乐的

事来充分满足欲望。做了一回,他们以后就不断地做,尽管还不是

太多,因为他们俩的心灵还没有完全发昏。这样的一对情人也可

以算作朋友,因为他们的亲密程度不如其他情侣。无论是在爱情

旺盛之时还是在爱情衰竭之后他们都可以算是朋友,因为他们深

信彼此已经交换过最有约束力的誓言,如果背弃誓言而反目成仇,

那是一桩罪过。临终的时候,尽管他们渴望能有羽翼,但在离开肉

体时他们确实还没有长羽翼,因此他们爱情的迷狂并没有得到什

么酬劳,因为按照天命,凡是在通天大道上迈出过第一步的人就不

会再返回地下走阴间漆黑的小道,而会携手前行,过上一种光明而

幸福的生活,由于他们有爱情,因此到了该长羽翼的时候,他们还

是会长羽翼的。

我的美少年,这就是有爱情的人给你的赐福,伟大而又光荣。

而没有爱情的人所能提供的东西肯定混杂着世俗的智慧和谨慎的

盘算,其结果就不免在被爱者的灵魂中养成被俗人当作美德的庸

俗,使之注定要在地面上和地底下滚来滚去,滚上九千年,而且还

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什么。

亲爱的爱神,我已经竭尽全力口占了一篇最出色的认错书,为

了讨好斐德罗,我特地用了一些诗一般的语言。请你宽恕我前一

篇文章对你的冒犯,求你发发慈悲,不要拿走你赐给我的爱的能

力,也不要因为生气而让我的爱的能力枯萎,而要使我能够继续在

美少年面前博得比从前更大的信任。如果斐德罗和我在前面说过

什么得罪你的话,请你把它记在吕西亚斯账上,没有他就不会有那

篇文章,请你医治他,使他不再做这类文章,让他转向哲学,就好像

他的哥哥波勒玛库斯一样转到哲学方面去。这样的话,他在这里

的爱徒就能停止在两种意见中徘徊,就像他现在这样举棋不定,也第 172 页

会在哲学讨论的帮助下全心全意地把生命贡献给爱情。

斐德罗 如果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好,那么我会和你一起祈祷。

至于你的这篇文章,我心里早就充满钦佩之意,它比你前面那篇文

章要好得多。如果吕西亚斯想要另写一篇文章与你比赛,我担心

他可能要相形见绌。我的好朋友,事实上就在前不久,我们有一位

政治家攻击吕西亚斯,指责他的写作,口口声声称他为“写演讲稿

的人”,为顾全他的名誉,他也许不会再写文章了。

苏格拉底 年轻人,你的想法真奇怪!如果你以为我们的朋

友如此胆怯,那么你真的是认错人了!你真的以为攻击他的那个

政治家说的是真话吗?

斐德罗 至少他给了我这样的印象,苏格拉底。你自己当然

也知道,那些在政治生活中有着极大影响、握有权势的政治家都不

太愿意写文章,也不愿留下传世之作,生怕后人会把他当作智者。

苏格拉底 你不明白,斐德罗,这只是一种迂回的表达方法,

就好像绕了一个大弯的曲折的尼罗河。此外,你也没看到,最骄傲

的政治家内心都有写文章的欲望,而且渴望给后世留下不朽之作,

否则他们写文章的时候为什么希望有许多人崇拜这篇文章,要在

文章开头专门用一句话来提到这些崇拜者的名字呢。

斐德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苏格拉底 你不明白?当一位政治家开始写文章的时候,他

首先会写下那些他的崇拜者的名字。

斐德罗 是这样吗?

苏格拉底 是的。他们的文章往往这样开头:某某人提出的

建议“经元老院议决”“、经民众议决”,或同时写上“经元老院和民

①当时的政治家看不起那些专门写作范文,传授演讲术的修辞学家。

称某人为“写演讲稿的人”是在给对方起绰号,带有轻视之意。在他的臣民中赢得

众议决” 这是一种自我吹嘘的把戏,建议人就是作者自己

然后再往下写出他要说的话,对他的崇拜者炫耀他的智慧,有

时候也就成了一篇长文。你认为这种东西不就是一篇讲演稿吗?

斐德罗 可不就是?

苏格拉底 如果这篇讲演赢得了民众的喝彩,那么作者会高

高兴兴地离开会场,但若没有人附和,那么他原先公认的演说辞作

家的地位也就失去了,这时候他自己和他的同党也就只好哭丧了。

斐德罗 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 这就清楚地表明他们对写文章这种行为不是轻

视,而是崇敬。

斐德罗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请你告诉我,如果某个演说家,或某位国王,

获得了莱喀古斯、梭伦、大流士这样的能力,

了作为一名文章作家的不朽名声,那么当他还活在世上的时候,他

难道不会把自己当作神吗?后世的民众看到他的作品,不也会产

生同样的看法,把他当作神吗?

斐德罗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你还认为,不管什么人,不管他是否讨厌吕西

亚斯,仅仅会因为吕西亚斯是一名作家而谴责他吗?

斐德罗 你说的这些话已经表明这是不可能的了,那个人显

然不会用这种他自己也想做的事来谴责吕西亚斯。

苏格拉底 那么结论很明显,写文章本身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地方。

斐德罗 那当然了。

①莱喀古斯 ( )是传说中的斯巴达的立法者,梭伦( )是雅

典立法家。

第 173 页我说的肯定不是那些与先有痛苦,

苏格拉底 但是可耻地或邪恶地讲话和写作,而不是像应该

做的那样去讲话和写作,我想这才是可耻的。

斐德罗 这一点很清楚。

苏格拉底 那么作品的好与坏具有什么样的性质呢?斐德

罗,根据作品好坏来考察吕西亚斯,这对我们来说是义不容辞的,

对吗?对其他所有已经有作品问世或想要写文章的人来说都是这

样,无论作品涉及政治领域还是私人事务,无论他的作品是韵文还

是散文。

斐德罗 这样做当然义不容辞!这是一件乐事,没有这样的

快乐,生活就没有什么价值

然后再产生的快乐,而与肉体相关的快乐几乎都会先有某些痛苦,

由于这个原因,把肉体快乐称作奴役性的快乐是很正当的。

苏格拉底 好吧,我们好像还有时间。而且我还有一个念头,

我们头顶上那些蝉在炎热的正午相互交谈之后仍在歌唱,那么它

们也不会不朝我们看。如果它们看见我们俩像普通人一样,在正

午时就丢下话题不谈,而是懒洋洋地垂下头让它们的叫声催眠,只

管打瞌睡,那么它们有理由嘲笑我们,把我们当作两个偷懒的奴

隶,像绵羊一样躲到这泉边来睡午觉。但若它们看到我们在专心

谈话,我们的航船驶过塞壬的小岛也不曾被她们清澈的歌声所诱

惑,那么它们也许会佩服我们,并把上苍允许它们赠给凡人的法宝

送给我们。

斐德罗 什么法宝?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苏格拉底 那倒怪了,一位缪斯的信徒连这样的事情都没听

说过!这个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时代蝉都是人,这个时代早

于缪斯降生。后来缪斯降生了,出现了音乐,那个时代的某些人就

欢喜得要命,只管唱歌,忘记了饮食,一直到死为止。经过既定的

过程,这些人变成了蝉。它们从缪斯那里得到一个法宝,一出生就

第 174 页,斐德

无需营养,干着喉咙空着肚皮马上就能唱歌一直到死,根本不需要

吃任何东西。它们死后就去见缪斯,向她们报告在人世间得到哪

些尊荣,哪些人崇拜她们中的哪一位。它们向忒耳西科瑞报告用

舞蹈崇拜她的人,使他们更加得她的宠爱;它们向埃拉托报告那

些参加崇拜爱神的祭仪的人,使他们得到这位缪斯的青睐;其余类

推,向每一位缪斯报告她主管的那一行中崇拜她的情形。它们向

九位缪斯中最年长的卡利俄珀和年纪较小的乌拉尼亚报告那些终

身从事哲学并且用哲学这种音乐来崇拜她们的人,因为这两位缪

斯主管的是天文以及神和人的所有历史,所以这种歌声是最高尚

的。

因此,我们有理由不睡午觉,让我们继续谈下去吧。

斐德罗 我们当然应该谈下去。

苏格拉底 那么好,我们刚才提出来要讨论的问题是文章的

好坏,无论是口占的还是笔写的,我们现在就来探讨这个问题。

斐德罗 没错,就谈这个问题。

苏格拉底 要想成功地发表一篇好的谈话,首要条件是谈话

人心里对所谈主题的真相拥有一种知识,不是吗?

斐德罗 亲爱的苏格拉底,这个问题我听到有人这样说,打算

做演说家的人丝毫不需要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正义,只要知道那些

将对演说做出裁决的听众对正义会怎么看就行了;他也不需要知

道什么是真正的善和真正的美,只要知道听众对善和美的看法就

可以了,因为说服的效果取决于听众的意见,而不是依据真理。

苏格拉底 聪明人会说“,我说的话你不要轻易抛弃”

罗。我们得认为这些人的看法也许是对的。对他们的论断我们不

能置之不理。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 。

第 175 页第 176 页

斐德罗 我同意。

苏格拉底 那么好,我现在要提个建议。

斐德罗 什么建议?

苏格拉底 假定我要说服你去买一匹马,用来打仗杀敌,可是

我们俩都不知道马是什么,但我知道你斐德罗相信马是一种耳朵

最长的家畜。

斐德罗 你的假定很可笑,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你别急。假定我一本正经不断地催你写一篇所谓

的颂驴文,在文中你把驴子当作马,说拥有它对你极为重要,无论

是放在家里还是在野外使用,认为它就是你行军打仗的坐骑,还可

以用它来载行李,等等。

斐德罗 说到这一步那就极端荒谬了。

苏格拉底 好吧,不过一个荒谬可笑的朋友还是比一个精明

的敌人要强,不是吗?

斐德罗 我想是的。

苏格拉底 那么要是一位演说家不分好坏,用他的能力去说

服和他一样不分好坏的民众,不是把可怜的驴子吹捧成一匹马,而

是把邪恶吹捧为真正的善,在把握了民众的信念以后,不是劝他们

去做好事,而是说服他们去做坏事,那么你想他的演讲术如此这般

播下的种子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来呢?

斐德罗 当然不会好。

苏格拉底 不过,我的好朋友,我们这样攻击这门使用语言的

技艺,是否太粗鲁了?它会回答我们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胡

说八道?我从来没有坚持要那些不懂真理的人去学说话;相反我

倒是向人们提过建议,要先学习真理然后再来向我请教。我感到

颇为自豪的是,没有我的帮助,即使知道什么是真理也不能使人掌

握说服的技艺。”斐德罗 这样的回答公正吗?

苏格拉底 如果反对演讲术的论证仍旧承认演讲术是一门技

艺,那么这个回答是公正的。但是实际上,我好像听到过一些不同

的看法,说演讲术并不是一门技艺,而是一种与技艺无关的玩艺

儿。斯巴达人说得好,不掌握真理,就不存在所谓“宽慰人的”语言

技艺,也可以肯定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技艺。

斐德罗 我们必须要有这些反对演讲术的论证,苏格拉底。

把它们请出来,让我们对它们作一番考察。

苏格拉底 出来吧,你们这些高雅的论证,出来看看斐德罗,

他是个多产有福之人。让他和你们对质,要是不懂哲学,他就决不

能谈论任何问题。

斐德罗 我等着它们提问。

苏格拉底 从总体上说,修辞的技艺是一种用语词来影响人

心的技艺,不仅在法庭或其他公共场所,而且在私人场合也是如

此,这样说不对吗?涉及的问题无论大小,重要与否,只要正确运

用,都一样可敬,对吗?你听到的关于修辞学的看法是这样的吗?

斐德罗不,说实话,我听说的不是这样!修辞主要用于法

庭,既要讲又要写。当然,它也可以用于公共场合的高谈阔论。但

我知道它没有更广的用处了。

苏格拉底 那倒怪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涅斯托耳和奥德修

斯的修辞技艺吗?那是他们在特洛伊城下空闲的时候用来消磨时

光的。还有帕拉墨得斯的修辞,你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吗?

斐德罗 相信我,没有,连涅斯托耳的也没听过!除非你说的

是涅斯托耳,指的是高尔吉亚,说的是奥德修斯,指的是塞拉西马

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人物。

① 涅 斯托 耳 ( 、奥德修斯( 、帕拉墨得斯( )均为

第 177 页如果说它算得上一门技艺 它使人们能在可以比

柯,或者也许是指塞奥多洛。

苏格拉底 也许是吧。我们暂且撇开他们不管。请你告诉

我,在法庭上原告和被告双方在做什么?他们是不是在用语言争

论?或者我们该怎么说他们?

斐德罗 这正是他们干的事。

苏格拉底 他们争论的是公正与不公正,对吗?

斐德罗对。

苏格拉底 拥有这种技艺的人可以随意就同一件事对同一批

人,时而说它是公正的,时而说它是不公正的,是不是这样?

斐德罗 可不是!

苏格拉底 在公众集会中,他无疑也会就同一件事对公众时

而说它很好,时而说它很坏,是吗 ?

斐德罗 没错。

苏格拉底 我们肯定也听说过爱利亚人帕拉墨得斯掌握了讲

话的技艺,可以使他的听众觉得同一件事既相同又相异,既是一又

是多,既静止又运动。

斐德罗 他确实能够做到这一点。

苏格拉底 那么,用语言进行争论是一种实践活动,不仅在法

庭和公共集会中可以看到,而且可以在任何需要讲话的地方看到

这门技艺

较的限度内,把某个事物说得和其他事物相似,而且在其他人这样

做的时候,无论如何掩饰,我们也可以清楚地把它揭示出来。

① 高 尔 吉 亚 ( 、塞拉西马柯( 、塞奥多洛(

都是当时著名的修辞学家。

②这是当时爱利亚学派哲学家芝诺的观点,作者在用帕拉墨得斯的名

字影射芝诺。

第 178 页第 179 页

斐德罗 告诉我,怎么会这样?

苏格拉底 如果提出下一个问题,你就会明白的。面对两样

事物,我们是在它们之间差别很大还是在它们差别很小的情况下

容易被误导?

斐德罗 在差别很小的情况下容易被误导。

苏格拉底 那么好,假如你一点一点地改变你的立场,而不是

一步到位,走向对立面,这样就更不容易被他人看出破绽。

斐德罗 当然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由此可以推论,任何一个人想要误导他

人而自己并不迷惑,他必须要能够精确地把握事物之间的相似程

度和差异。

斐德罗对,这是最基本的。

苏格拉底 但是,如果一个人不知道某个既定事物的真理,他

又如何能够察觉这个未知事物与另一事物的相似程度呢?

斐德罗 这是不可能的。

苏格拉底 那么好,民众受到误导,有了与事实相反的信

念,显然是因为谬误通过某些与事实相似的建议潜入了他们的心

灵。

斐德罗 这种情况确实会出现。

苏格拉底 如果说某个人自己并不知道某事物的真实性质,

那么他能够使用这种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误导民众,使他们偏离事

物的真相,或走向真相的反面吗?或者说他有可能避免这种现象

在他自己身上发生吗?

斐德罗不,绝不可能。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我们从中又可以推论,这种语言的技艺

是由追随信念的人,而不是由知道真理的人来展现的,它实际上是

一种可笑的技艺,或者说它实际上根本不是技艺。我们对有

斐德罗 我敢这样说。

苏格拉底 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在你拿着的这篇吕西亚斯的

文章和我刚才口占的那些文章中找找看,有没有体现或缺乏这种

技艺的例子?

斐德罗 我愿意,这样做再好不过了。我们现在的讨论太抽

象,需要有恰当的例证。

苏格拉底 没错,不过巧得很,以这两篇文章为例,我们可

以证明一个知道真理的人能够用修辞术与听众开玩笑,误导他

们。而我自己,斐德罗,要把这种效果归功于这地方的神灵,或

者归功于缪斯的口舌,那些在我们头上叫个不停的歌蝉,在它们

的引导下我们才有了灵感,而我自己当然决不会声称有任何演讲

的技艺。

斐德罗 我敢说是这么回事,但请你解释自己的观点。

苏格拉底好,来吧,你把吕西亚斯那篇文章的开头念一下。

斐德罗“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情况。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应当

发生,而且对双方都有利。现在我宣布,我对你的要求不应当仅仅

由于我对你没有爱情而遭到拒绝。首先,有爱情的人一旦追求的

对象到手,就会反悔……”

苏格拉底停。我们想要做的是寻找演讲者出错的地方,指

出文章缺乏技艺,对吗?

斐 德 罗对 。

苏格拉底 那么好,下面这个论断显然是真的

些用语的看法是一致的,对有些用语的看法有分歧。是吗?

斐德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请你说得更清楚一些。

苏格拉底 如果有人说“铁”或“银”,我们心里马上都会想起

相同的物体,是吗?

斐德罗 没错。

第 180 页第 181 页

苏格拉底 但是“正义”和“善”这些词怎么样 ?我们的看法不

就大相径庭,不仅相互之间争论不休,而且也会自相矛盾吗?

斐德罗对,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所以在有些情况下我们的看法一致,在另一些情

况下我们的看法不一致。

斐德罗 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 在什么情况下我们比较容易被误导,在什么情况

下修辞术比较有效?

斐德罗 显然是在那些我们动摇不定的情况下。

苏格拉底 那么想要学习修辞学的人首先要对语词作系统的

划分,把握区分两类不同语词的标准,知道民众对哪些语词的看法

动摇不定,对哪些语词的看法是确定的。

斐德罗 掌握了这种差别就有了很好的洞察力,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我想,打算学习修辞学的人其次要做的是,碰到某

个具体的语词,必须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要能敏锐地察觉他提

出来加以讨论的事物属于两类事物中的哪一类。

斐德罗 没错。

苏格拉底 那么好“,爱”这个术语属于哪一类,是有争议的,

还是属于另一类?

斐德罗 这个词肯定有争议。否则你刚才怎么可能一会儿把

爱情说成对有爱情的人和被爱者双方都有害,一会儿又把它说成

是最大的幸福呢?

苏格拉底 说得好!但是你还得告诉我,在我文章开头的地

方有没有给爱下过定义?我刚才有神灵凭附,现在记不太清楚

了。

斐德罗 你下过定义,而且非常周密。

苏格拉底 我敢保证,你会认为阿刻罗俄斯的仙女和赫耳墨斯之子潘的修辞术 比凯发卢斯之子吕西亚斯的修辞术强。我

说错了吗?吕西亚斯那篇讨论爱情的文章一开头就强迫我们把爱

情当作某样确定的东西来接受,而爱情的意思又是由他来决定的,

不是吗?他的整篇文章从头到尾都是按照爱情的这种意思来展开

的,对吗?我们可以再念一遍他文章开头的那些话吗?

斐德罗 要是你愿意的话,没问题,但你要找的东西不在那

儿。

苏格拉底 你念吧,让我听听作者自己是怎么说的。

斐德罗“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情况。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应当

发生,而且对双方都有利。现在我宣布,我对你的要求不应当仅仅

由于我对你没有爱情而遭到拒绝。首先,有爱情的人一旦追求的

对象到手,就会反悔以前付出的恩惠……”

苏格拉底 没错,在这段话里确实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他好

像是在仰泳,朝着头的方向倒退,在结尾的地方开头,他的开场白

就好像在结尾处会对他喜爱的少年说的话。我说错了吗,亲爱的

斐德罗?

斐德罗 你说得对,苏格拉底,他的开场白确实应当放到结尾

的地方说。

苏格拉底 文章的其他部分你看怎样?是不是像随意拼凑在

一起的?你能找到一个无法驳斥的理由,表明下一段话或任何一

段话必须摆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吗?我自己是无知的,但我认为这

位作家好像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你能在他的文

章中找到任何既定的写作原则,使他把文章安排成现在这种秩序

吗?

以当地神灵凭附的名义口占的文章中的修辞技艺。

①阿刻罗俄斯( )是希腊河神。他们的修辞术指前面苏格拉底

第 182 页尽管我

斐德罗 你要是以为我有能力准确地看出他内心的用意,那

你真是抬举我了!

苏格拉底 但你至少要承认,每篇文章的结构都应该像一个

有机体,有它特有的身体,有躯干和四肢,也不能缺头少尾,每个部

分都要与整体相适合。

斐德罗 当然应该这样。

苏格拉底 那么你问问自己,你那个朋友的文章有无遵循这

个原则。你会发现它和刻在弗里基亚人弥达斯的墓碑上的那些话

差不多。

斐德罗 那墓志铭上怎么说,有什么错?

苏格拉底 那墓碑上写道“:我是青铜雕的女郎,守在弥达斯

的墓旁;只要河水在流淌,大树在生长;我守护着这座坟墓,长年眼

泪汪汪;我对过路人说,弥达斯长眠于此。”我想你会注意到,这墓

志铭的每一行无论摆在什么位置上都没有什么差别。

斐德罗 苏格拉底,你在拿我们的文章开玩笑!

苏格拉底 我不再说这篇文章了,免得你不高兴

让我们来谈另外两篇文章,它们表现出某些特

确实认为它里面还有许多值得注意的地方,研究一下很有好处,只

是不要模仿它

点,值得研究修辞术的人注意。

斐德罗 你指的是什么?

苏格拉底 两篇文章的主旨正好相反,一篇主张接受有爱情

的人,另一篇主张接受没有爱情的人。

斐德罗 都说得很果断。

苏格拉底 我以为你会说它们都很疯狂 这样说是对

① 弥 达 斯 ( )是传说中的富翁,神赐给他点金术,碰上食物也变成

金子,因此饿死。

第 183 页目的是使被选为叙

的 这倒使我想起原来要问的问题。我们不是说过,爱是一种

迷狂,对吗 ?

斐德 罗对 。

苏格拉底 但是疯狂有两类:一类是凡俗的,由于人的疾病而

产生;另一类是神圣的,由于神灵对我们的行为进行干预而使人产

生迷狂。

斐德罗 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 我们又把神圣的这一类分为四种,并把它们分别

归因于四类神灵:预言的迷狂源于阿波罗神的凭附;秘仪的迷狂源

于狄奥尼修斯;诗歌的迷狂源于缪斯;第四种是最高级的,爱的迷

狂源于阿佛洛狄忒和厄洛斯。我们还按照时尚刻画了情人的体

验,其中包含一定程度的真理,但也可能有歪曲的地方。在此之

后,我们做出某些似乎有理的论断,或者可以说用某种宗教语言对

爱情的奥秘作了娓娓动听的赞美。斐德罗,爱神既是我的主人,也

是你的主人,他主宰着年轻和美丽。

斐德罗 我听了那些赞美后感到非常愉快。

苏格拉底 现在我们来说这篇文章的一个特点,就是从批评

转为赞美的方式。

斐德罗 好吧,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特点来的?

苏格拉底 我们这篇节日赞美词的大部分只是一种节日的娱

乐,但我们确实在其中使用了一对明显的步骤,如果我们能够科学

地把握它们的意义,它们从根本上来说是完全一致的。

斐德罗 你说的是什么步骤?

苏格拉底 头一个步骤是把各种纷繁杂乱、但又相互关联的

事物置于一个类型下,从整体上加以把握

述主题的东西清楚地显示出来。举例来说,我们刚才讲过的爱的

定义。这个定义的正确与否关系到我们的讨论能否清晰和前后

第 184 页这样说是对还是错,只有神知道 当前那些拥有这种

一致。

斐德罗 第二个步骤是什么,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第二步看起来与第一步正好相反,顺应自然的关

节,把整体划分为部分。我们不要像笨拙的屠夫一样,把任何部分

弄破,我们刚才那两篇文章就是很好的例子。我们涉及到的各种

疯狂都可纳入非理性这个一般的类型;其次,可以把它们比做一个

身体上的各个肢体,犹如身体有左右四肢,各种疯狂就是非理性这

个身体上的左右肢体。我们的第一篇文章划分了它的左肢,而且

不断细分,直到发现有某个部分具有“诚挚的爱情”这个名字为止,

而这个名字是非常容易被滥用的。在第二篇文章里,我们划分位

于右边的疯狂,直到发现有一种类型的爱和位于左边的爱有着同

样的名字,但却是神圣的,我们仔细观察它,赞美它,认为它是人类

所能获得的最大的幸福的源泉。

斐德罗 完全正确。

进一

苏格拉底 相信我,斐德罗,我本人就是一名划分与综合的热

爱者,因此我可以获得讲话和思想的力量。要是有人能察觉出事

物的一与多,我就敬重他,追随他,就像“追随神的足迹。”

步说

能力的人,我称之为“辩证法家”。

现在假如我们接受吕西亚斯和你自己的教导,那么请告诉我,

我们该把他和你叫做什么。或者说我已经详细描述过的使塞拉西

马柯等人成名的修辞的技艺是什么?这种技艺不仅使他们自己成

了演说家,而且还能使任何人成为演说家,只要他们能给老师送

礼,把老师当作国王一样来奉承。

斐德罗 这些人的行为确实像国王,但他们肯定不具有你说

①荷马:《奥德赛》,第 卷,第 行 。

第 185 页的这种知识。你把刚才讲过的那些步骤称作辩证法,在我看来这

样做是对的,不过对于什么是修辞,我们仍旧还处在黑暗之中。

苏格拉底 你在说什么?离开了这些步骤,还会有科学的探

讨吗?如果有的话,那么我们一定不能放弃,你和我应当解释这种

修辞学的垃圾究竟是由什么组成的?

斐德罗行,苏格拉底,修辞学的手册多得很,翻一下就知道

了。

苏格拉底 谢谢你的提醒!我想一篇讲演开头总要有序论,

这是第一点。你不是提到过它,称之为这门技艺的精华吗?

斐德罗 是的。

苏格拉底 接下去是陈述,伴有直接的证据;第三是间接的证

据;第四是讲述可能性。此外还有引证和佐证,这是那位拜占庭的

修辞大师提到的。

斐德罗 你指的是赫赫有名的塞奥多洛吗?

苏格拉底 没错。我们还有用于起诉和辩护的“正驳”和“附

驳”。我们怎能忘了那位令人钦佩的帕罗斯人厄文努斯,他是“暗

讽”和“侧褒”的发明者?有些解释则说他把间接的批评写成韵文,

使人容易记忆。他真是个大师!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忘了提西亚斯

和高尔吉亚,他们把“可能性”看得比真理更值得重视,他们能够运

用语言的力量,使微不足道的东西显得很重要,使重要的东西显得

微不足道,使新颖的东西显得陈旧,相反也能使陈旧的东西显得新

颖。他们还找到了如何进行精确论证的方法,但也可以就任何话

题,就每个话题发表冗长不堪的论证。有一次我和普罗狄科谈起

此事,他付之一笑,据他说只有他才发现了这种技艺要求什么样的

谈话 既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而要长短适中。

斐德罗 普罗狄科真是聪明绝顶!

苏格拉底 我们怎么忘了希庇亚?我相信这个埃利斯人支持

第 186 页物了,

普罗狄科的观点。

斐德罗 没错。

苏格拉底 还有波卢斯。对他那本《缪斯的语言宝库》 我

们该说些什么?这本书重复的地方很多,有大量的格言和谚语,其

中有许多来自他的老师利库尼乌,这位老师允许波卢斯在写作时

使用这些东西。

斐德罗 普罗泰戈拉不也写过这一类著作吗?

苏格拉底对,我的年轻朋友,他写过一篇《论正确措词》 ,

其他还有许多优秀作品。要是提到用哀婉动人的语言来使穷人和

老人落泪,那么没有人在这方面的本领大过那位卡尔凯顿的大人

他在激起民众愤怒方面是个专家,而把民众煽动起来以

后,他又能用咒语使民众的情绪平息下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在

进行诽谤和破除诽谤方面无人能胜过他,无论谣言来自何方。

让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关于讲话的结尾方式人们的看法

是一致的,有些称之为总结,有些用其他名称来称呼这个结尾。

斐德罗 你指的是在讲话结束时把全文要点作一总结,以此

提醒听众?

苏格拉底 正是。关于修辞术,你还有别的什么要添加的吗?

斐德罗 只有一些不重要的细节。

苏格拉底 既然不重要,那就撇下不提了。让我们来回顾一

下已经弄得比较明白的地方,看这门技艺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它在

什么时候有力量?

斐德罗 在大型公众集会时,它的力量非常重要,苏格拉底。

英译名为“

英译名为“

指塞拉西马柯。

第 187 页苏格拉底 确实如此。但是我的好朋友,你还是仔细观察一

下,看能否像我一样找到它的破绽。

斐德罗 还是你指给我看吧。

苏格拉底行,你看着。假定有人去拜访你的朋友厄律克西

马库,或他的父亲阿库美努,并且说“:我知道如何给病人治病,比

如给他退烧或驱寒,如果我认为有必要,我也能让他呕吐和拉稀,

诸如此类的方法我都会。有了这种知识的力量,我宣布自己是一

名能干的医生,我也能通过传授这种知识使其他人成为一名能干

的医生。”你想他们听了这番话会如何作答?

斐德罗 他们当然会问他是否知道病人是不是一定要接受这

些治疗,什么时候治疗,要治多长时间。

苏格拉底 如果这个人说“:这些我全都不知道,但我希望我

的学生自己能随机应变”,对此你会怎么想?

斐德罗 我想那些人会说“:这个人是个疯子,以为自己读过

一些书或知道一些常用的药方,就无师自通地成了医生,但实际上

他对医学没有真正的知识。”

苏格拉底 现在假定有人去见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①

说自己知道如何就一件小事写出很长的台词,也能就一件大事写

出很短的台词,还能随意写出令人感到悲惨或恐怖的台词,等等。

此外他还说,把这些本事教给学生,就能使他成为悲剧诗人。

斐德罗 我想,如果有人不知道如何把各种要素安排成一个

整体,使各部分相互之间以及与整体都和谐一致,就以为自己能创

作悲剧,那么他们会笑话他。

苏格拉底 不过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很粗暴地对待他,就好像

作家。

索福克勒斯( )和欧里庇得斯( )均为希腊著名悲剧

第 188 页简略法、意象法,以及所有

一位音乐家碰见一个自以为是和声大师的人。因为这个人能在一

根弦上弹出最高音和最低音,那么这位音乐家不会很粗鲁地对这

个人说“:你这个可怜虫,你疯了!”他会用音乐家的风度对他说:

“我的朋友,一个人要想成为和声大师固然要知道你说的这些事

情,但知道了这些事情也完全有可能并没有真正掌握和声的知识。

在学习和声之前固然要熟悉这些事情,但对和声学本身的认识你

一无所知。”

斐德罗 说得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 索福克勒斯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回答那位想要对他

和欧里庇得斯炫耀自己的悲剧才能的人,说那个人知道的只是悲

剧的初步知识,而不是悲剧的创作。阿库美努

学本身和医学的初步知识。

斐德罗 我完全同意。

苏格拉底 但若“甜言蜜语的”阿德拉图,

听了我们刚才列举的那些修辞妙诀

我们刚才列举出来认为有必要清楚地加以考察的那些内容 他

们会怎样看?对那些认为这些东西就是修辞的技艺,并且加以使

用和传授的人,他们会像我们一样严厉地训斥这些人,或者粗鲁地

对待这些人吗?或者说他们会用更加充分的智慧来驳斥我们,说:

“斐德罗和苏格拉底,你们一定不要生气,而要对这些人宽容;这是

因为他们对辩证法一无所知,不能恰当地给修辞术下定义,反过

来,他们在掌握了一些修辞的初步知识以后,就以为自己发现了这

同样也会区分医

或者伯里克利,

辞令。忒拜是底比斯( )的另一译法。

诗人。阿德拉图( )是埃斯库罗斯悲剧《七雄攻忒拜》中的人物,擅长

②堤泰乌斯:《残篇》 堤泰乌斯 )是公元前七世纪斯巴达

① 阿 库美 努 ( )是希腊名医。

第 189 页交往的时候获得了高度

门技艺本身。所以他们把这些初步知识教给学生,相信这些东西

构成了完整的修辞学教育,至于怎样有效地使用各种方法,怎样才

能使一篇文章形成一个整体,他们却以为无关宏旨,不愿花气力

了。他们说,这些问题要由作讲演的学生自己去把握。”

斐德罗 好吧,苏格拉底,我敢说这话或多或少地介绍了与教

师和作家有关的修辞学技艺的情况,我个人认为你说的对。现在

的问题是,真正的修辞学家是劝导的大师,用什么办法,从哪里可

以获得这种技艺?

苏格拉底 如果你问的是如何成为一名训练有素的修辞学

家,那么这件事也许和别的事是一样的,这一点确实可以说是毫无

疑问的。如果你生来就有修辞的能力,那么你只要获得这方面的

知识,并且勤加练习,你就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修辞学家;但若你缺

乏这三个条件中的某一条,那你就不能做到完美。至于这门技艺

本身与掌握这门技艺的技艺家不是一回事,我想,吕西亚斯和塞拉

西马柯想要成为杰出修辞学家的道路并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道路。

斐德罗 你是怎么想的呢?

苏格拉底 我的好朋友,我认为伯里克利能够在修辞方面取

得最高成就实在是不足为奇。

斐德罗 为什么?

苏格拉底 所有伟大的技艺都需要有一种补充,这就是对事

物本性的研究。你的技艺家得有很高的文化修养,擅长思辨,只有

通过这些途径才能获得精神上的升华,才能彻底实施你正在思考

的这门技艺,这就是伯里克利为他的天赋所获得的补充。我想,伯

里克利找对了人,他在与阿那克萨戈拉

①阿那克萨戈拉( )是公元前五世纪中叶的雅典多元论自然

哲学家。

第 190 页思辨的能力,认识了智慧和愚蠢的本性

论这些问题

阿那克萨戈拉经常讨

由此他得到启发,并应用到修辞学研究中去,弄清

了修辞学的适用性。

斐德罗 请再说清楚些。

苏格拉底 修辞学和医学是同一类技艺,对吗?

斐德罗 此话怎讲?

苏格拉底 我们必须知道它们都要研究事物的本性。若要进

行科学研究,而不仅仅满足于经验,那么我们可以说,医学研究身

体的本性,修辞学研究灵魂的本性,我们用医学和节食来保持健康

和增强体力,我们也用语言和行为规则来培养信念和我们所向往

的美德。

斐德罗 你可能是对的,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么你认为,不把灵魂作为一个整体来把握,有可

能满意地理解灵魂的本性吗?

斐德罗 如果我们相信阿司克勒彼亚得的传人希波克拉底①

的话,那么没有这样的步骤,我们连身体都不能理解。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希波克拉底说得对,但我们不能只依赖

他。我们必须考察这个论断,看它是否与真理相符。

斐德 罗行 。

苏格拉底 那么希波克拉底和真理在本性这个问题上一定会

怎么说?我的建议是必须按照下列方法对事物的本性进行反思:

第一,确定我们对之想要拥有科学知识并能将这种知识传授给他

人的对象是单一的还是复合的;第二,如果对象是单一的,那么就

要考察它有什么样的自然能力能对其他事物起作用,通过什么方

)是传说中的希腊医神。

①希波克拉底( )是希腊名医、医学家,而阿司克勒彼亚得

第 191 页第 192 页

式起作用,或者其他事物通过什么方式能对它起作用,如果对象是

复合的,那么就要列举它的组成部分,对每个部分进行考察,就像

我们对单一事物进行考察一样,要弄清它的自然能力,弄清它是主

动的还是被动的,弄清它的构成。

斐德罗 也许应当这样做,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无论如何,若是不对事物进行这样的考察,那么这

样的研究无异于盲人摸象。我们一定不能像瞎子和聋子一样去进

行任何科学研究,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要对民众科学地

讲话,就得准确地告诉他们我们要进行讨论的事物是不是真实的,

它的真实本性是什么。我们现在要讨论的对象就是灵魂。

斐德罗 没错。

苏格拉底 因此,说话人的整个努力正在于此,因为在这个时

候他正在灌输信念。难道不是吗?

斐德罗是。

苏格拉底 显然,塞拉西马柯,或其他任何严肃地运用修辞学

这门知识的人,首先就要准确地描述灵魂,看它的性质是不是单一

的或均质的,这种单一性相对于身体的复合性而言。我们坚持说,

这样做就是在揭示事物的本性。

斐德罗 没错。

苏格拉底 其次,他得描述灵魂通过什么方式,对什么事物起

作用,或灵魂凭借什么能对事物起作用。

斐德罗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第三,他得划分谈话的类型和灵魂的类型,以及灵

魂受影响的各种方式,解释产生各种情况的原因,就每一种类型

的灵魂适合用哪一种谈话提出建议,说明要在一个灵魂中创造信

念或在另一个灵魂中产生不信要用什么样的谈话,还得说明为

什么。第 193 页

斐德罗 我认为这样的步骤妙极了。

苏格拉底对,我可以向你保证,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科学

方法可以用来处理我们当前的主题或其他主题了,无论是学校里

使用的范文,还是在真实场合发表的演讲。但是目前那些修辞学

手册的作者们,你听说过这些人,他们非常狡猾,尽管他们清楚地

懂得灵魂的方方面面,但却把这些知识隐藏起来。因此,除非他们

按照我们已经说明了的这种方式来撰写他们的讲演稿和作品,否

则别承认他们的写作方法是科学的!

斐德罗 你说的是什么方式?

苏格拉底 要用一些词句来说清这种方式太麻烦了,但我打

算说一下一个人要是想尽可能科学地写作,他应当怎么办。

斐德罗 那你就说吧。

苏格拉底 由于修辞的功能实际上在于影响人的灵魂,因此

想要做修辞学家的人必须知道灵魂有哪些类型。经过辨别,对不

同类型的灵魂就要有相应不同类型的谈话。某种类型的听众容易

被某种类型的谈话所说服,并因同样的原因而采取行动,而另一类

型的听众有可能对这样的谈话无动于衷。演说家首先对此要有充

分的理解,其次在运用中要充分关注实际发生的情况,知道自己的

言论对人的行为有什么影响,如果他想从以前在学校里学到的知

识中得到什么收益,那么他必须养成敏锐的观察力。当他有能力

识别什么样的人适合什么样的谈话时,当他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

的性格,能对自己说“,就是他!我从前在学校里听老师讲过这种

性格,为了能够说服他,我必须使用这种论证使他具备某种信念!”

到了这个份上,他再进一步学会把握讲话的时机,知道什么时候该

说话,什么时候该缄默,什么时候该把话拉长,什么时候要尽量简

短,什么时候要有激情,以及其他一切有助于他获得成就的技能,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技艺才算达到了完美境界。但若他的讲第 194 页

话、教学、写作达不到这些要求,那么他可以说自己拥有使用语言

的技艺,但人们一定不会相信他。

但在这个时候,我们的作者会说“:那又怎样,斐德罗和苏格拉

底?你们同意我的看法,还是要接受其他关于语言技艺的解释。”

斐德罗 我们肯定不会接受其他解释了,修辞学确实是一项

重要的事业。

苏格拉底 你说得对,我们的所有论证都在证明修辞的必要。

让我们来看有无比较简便易行的途径可以掌握这种技艺。如果有

平整的近路,我们不想浪费时间去走一条漫长、崎岖的道路。但若

你从吕西亚斯或其他人那里听到过什么有益的东西,你也可以试

着把它们回想起来。

斐德罗 如果能试,我当然会去做,不过现在我什么也想不起

来。

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一些事,这些事情是我从那些

关心修辞学的人那里听来的,好吗?

斐德罗行。

苏格拉底 不管怎么说,斐德罗,有人说过魔鬼的建议也应当

听取。

斐德罗 没错,那么你替他把理由说出来。

苏格拉底 那些谈论修辞的先生们说,这类事情用不着那样

郑重其事,也用不着费尽气力去寻找它的本性。我们在讨论开始

时就提到过,他们认为演说家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考虑什么是正义

或善良的行为,也用不着关心正义或善行是出自人的天性还是他

的教育。他们说,在法庭上没有人会去理会事情的真相,而只会注

意陈述是否有理。要把话说得使人听起来完全有理,就要使用各

种语言技巧去自圆其说。在控告和辩护中,如果事实与这种合理

性不符,那就不必按照事实陈述,而要用听起来有理的话语来取代第 195 页

陈述事实,无论你在说什么,首先应当注意的是这种合理性,要自

圆其说,根本不用去管什么真相。只要你在讲话时自始至终遵循

这个原则,那么你就完全掌握了这门技艺。

斐德罗 苏格拉底,你的这些话准确地道出了那些以修辞学

家自命的人所奉行的准则。我记得我们刚才也简略地涉及了这种

意向,那些职业修辞学家都把它当作法宝。

苏格拉底 很好,现在以提西亚斯为例,你仔细地研究过他,

所以让他来对我们说。他认为这种合理性就是迎合公众吗?

斐德罗 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按照提西亚斯这个所谓的科学发现,可以看到这

样的后果:一个孱弱而又勇猛的人打倒了一个强壮而又胆怯的人,

剥去他的上衣和其他衣服,结果被告上法庭,但按照提西亚斯的说

法,他们俩在法庭上都肯定不会陈述事实真相,那个懦夫会说那个

勇汉不是一个人来打倒他的,还有其他帮凶,而那个勇汉会说除了

他们俩并没有旁人在场,然后诉诸那种著名的修辞手法进行反诘:

“像我这样孱弱的人怎么能够打倒他那样强壮的人呢?”至于那个

原告当然也不能说自己懦弱,他会杜撰一些新的谎言,而这些谎言

又可能会给他的对手提供反驳的依据。同样“科学的”规则也可以

用于其他案例。是不是这样,斐德罗?

斐德罗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我的天哪!他确实用这种该死的技艺做出了奇妙

的发现,不管它的发明人是你的提西亚斯还是其他人,或者这种发

现后来被叫做什么名字。但是,我的朋友,我们该不该对他说……

斐德罗 对他说什么?

苏格拉底 对他这样说:“提西亚斯,在你还没有参加我们的

讨论之前,我们事实上早已说过,民众之所以得出合理的印象是因

为它与真理相似。而我们刚才已经作了解释,只有懂得真理的人第 196 页

才最能看出与真理相似的东西。因此,如果你对修辞术还有别的

话要说,那么我们乐意聆听,如果没有,那么我们就要坚持我们刚

才已经说明了的观点,这就是,除非演说者一方面识别听众的不同

性格,另一方面按本性划分事物的种类,然后把个别事物纳入一个

普遍的类型,从总体上加以把握,否则就不可能在人力所及的范围

内取得成功。不过,要想取得成功就不能不吃苦,聪明人会竭尽全

力,但不是为了在言行上讨好他的同胞,而是为了一言一行都无愧

于神明。提西亚斯,你瞧,比你我更加聪明的人都说,凡是聪明人

所要尽力讨好的不是自己的奴仆,除非那是个例外,而是他最优秀

的主人。所以我们的道路纵然漫长,你也不必感到惊奇,因为我们

的目标是辉煌的,尽管这目标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目标。”就那些

比较小的目标来说,如果你想要达到它,那么我们的论证也已经说

明你可以把实现较小的目标看做实现较大目标的一个后果。

斐德罗 只要有能力承担,你要进行的事业确实好极了,苏格

拉底。

苏格拉底 当一个人把手伸向好东西,那么他应该得到那些

好东西。

斐德罗 那当然了。

苏格拉底 我们可以感觉到,关于语言的技艺我们已经说够

了,既谈了真正的修辞学,又谈了虚假的修辞学。

斐德罗 没错。

苏格拉底 剩下的还有写作中的适当与不适当问题,也就是

在什么情况下是恰当的,什么情况下是不恰当的。不是吗?

斐德罗 是的

苏格拉底 在理论上和实践中,你知道我们怎样才能做到用

话语使神喜悦?

斐德罗 我确实不知道。你呢?苏格拉底 我可以把一些祖上传下来的故事告诉你,但只有

古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反过来说,如果我们自己能够发现真理,那

么我们还有必要关心这些人类的想象吗?

斐德罗 你这个问题很荒唐!不过还是把那些传说告诉我

吧。

苏格拉底行。据说埃及的瑙克拉提地方住着一位这个国家

的古神,他的徽帜鸟叫做白鹭①,他自己的名字是塞乌斯。他首先

发明了数字和算术,还有几何与天文,跳棋和骰子也是他的首创,

尤其重要的是他发明了文字。当时统治整个国家的国王是萨姆

斯,住在上埃及的一个大城市,希腊人称之为埃及的底比斯,而把

萨姆斯称作阿蒙。塞乌斯来到萨姆斯这里,把各种技艺传给他,要

他再传给所有埃及人。萨姆斯问这些技艺有什么用,当塞乌斯一

样样做解释时,那国王就依据自己的好恶做出评判。据说,萨姆斯

对每一种技艺都有褒有贬,一样样都说出来太冗长,我就不说了。

不过说到文字的时候,塞乌斯说“:大王,这种学问可以使埃及人更

加聪明,能改善他们的记忆力。我的这个发明可以作为一种治疗,

使他们博闻强记。”但是那位国王回答说“:多才多艺的塞乌斯,能

发明技艺的是一个人,能权衡使用这种技艺有什么利弊的是另一

个人。现在你是文字的父亲,由于溺爱儿子的缘故,你把它的功用

完全弄反了!如果有人学了这种技艺,就会在他们的灵魂中播下

遗忘,因为他们这样一来就会依赖写下来的东西,不再去努力记

忆。他们不再用心回忆,而是借助外在的符号来回想。所以你所

发明的这帖药,只能起提醒的作用,不能医治健忘。你给学生们提

供的东西不是真正的智慧,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借助于文字的帮

助,可以无师自通地知道许多事情,但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实际

① 白 鹭 是古埃及的圣鸟。

第 197 页斯人

上一无所知。他们的心是装满了,但装的不是智慧,而是智慧的赝

品。这些人会给他们的同胞带来麻烦。”

斐德罗 你真会编故事,苏格拉底,埃及也好,其他国家也好,

你都脱口而出!

苏格拉底噢!但是我的朋友,多多那地方宙斯神庙里的权

柄说,最初的预言是从一棵橡树里发出来的。这足以表明当时的

人没有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那么聪明,他们的心灵是单纯的,满足于

聆听橡树或石头讲话,只要它们讲的是真理。但是你们显然不一

样,讲话的人不同,讲话的人来自不同的国家,这些对你们全有差

别,但就是不问他们讲的话是真还是假。

斐德罗 我承认你指责得对,在文字问题上,我相信这位底比

说得对。

苏格拉底 所以,那些自以为留下了成文的作品便可以不朽

的人,或那些接受了这些文字作品便以为它们确凿可靠的人,他们

的头脑实在是太简单了。如果他们认为这些文字除了能够起到一

种提醒作用外还有什么用,那么他们肯定没有听懂阿蒙讲的意思。

斐德罗 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 文字还有一个很奇特的地方,斐德罗,在这一点上

它很像图画。画家的作品放在你面前就好像活的一样,但若你向

它们提问,那么它们会板着庄严的脸孔,一言不发。书面文字也一

样,你可以把这些文字当作有知觉的,但若你向它们讨教,要它们

把文中所说的意思再说明白一些,那么它们只能用老一套来回答

你。一件事情一旦被文字写下来,无论写成什么样,就到处流传,

传到能看懂它的人手里,也传到看不懂它的人手里,还传到与它无

关的人手里。它不知该如何对好人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对坏人说

①指上文所说的埃及国王塞乌斯。

第 198 页的花园里,乐意在八天之内就看到它生长

话。如果受到曲解和虐待,它总是要它的作者来救援,自己却无力

为自己辩护,也无力保卫自己。

斐德罗 你这番话说得也很对。

苏格拉底 现在请你告诉我,是否还有另外一类谈话,它是我

们刚才说的这种文字的兄弟,但却有着确定的合法性呢?我们能

够看出它是怎样起源的,为什么它比书面文字更加好,更加有效

呢?

斐德罗 你指的是哪一种谈话?依你看,它是怎样产生出来

的?

苏格拉底 我说的是伴随着知识的谈话,写在学习者的灵魂

上,能为自己辩护,知道对什么人应该说话,对什么人应该保持沉

默。

斐德罗 你指的不是僵死的文字,而是活生生的话语,它是更

加本原的,而书面文字只不过是它的影像。

苏格拉底 你说的对极了。现在要你来告诉我了。假如有一

位聪明的农夫得到一些种子,想要让它们结出果实来,他会在夏天

把它们种在阿多尼斯

茂盛,结出果实来吗?他要是这样做,是不是只因为逢到祭奠,当

作一种娱乐呢?要是认真耕种,他是否需要用到园艺知识,把他的

种子撒在适宜的土壤里,安心等到第八个月才看着它成熟呢?

斐德罗 苏格拉底,我想我们可以按你所说的去区分一下认

真耕种的农夫和只为消遣的人。

苏格拉底 我们会认为那些拥有正义、荣耀、善良一类知识的

① 阿 多 尼 斯 ( 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爱神阿佛洛狄忒的情人,

后来被野猪咬死。爱神求主神宙斯让他复活,结果获准每年复活六个月。在

他复活的时候,大地回春,草木欣欣向荣。

第 199 页第 200 页

人在对待他的种子方面反而不如那个农夫吗?

斐德罗 我们当然不会这样看。

苏格拉底 所以他不会看重那些用墨水写下来的东西,也不

会认真用笔去写下那些既不能为自己辩护,又不能恰当地体现真

理的话语。

斐德罗 确实不太会。

苏格拉底 肯定不会。他会把他的种子播种在文字的花园

里,这是打比方,以一种消遣的方式写作,不断地收集一些材料,既

可以作备忘录,又可防止“老年健忘”,也被后来同路人借鉴。他会

怡然自得地看着自己种下的草木抽枝发芽。当其他人在别的消遣

中寻找乐趣的时候,比如聚会狂饮之类,他却宁愿厮守着我刚才提

到的这消遣。

斐德罗 这种消遣确实非常高尚,苏格拉底!与另一种消遣

相比,一个人能用写文章来消磨时光,谈论你提到的正义和德行之

类的话题,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消遣啊!

苏格拉底 它确实是高尚的,亲爱的斐德罗。但是我想,要是

能运用辩证法来严肃地讨论这些话题,那就更高尚了。辩证法家

会寻找一个正确类型的灵魂,把自己建立在知识基础上的话语种

到灵魂中,这些话语既能为自己辩护,也能为种植它们的人辩护,

它们不是华而不实的,而是可以开花结果的,可以在别的灵魂中生

出许多新的话语来,生生不息,直至永远,也能使拥有这些话语的

人享受到凡人所能享受的最高幸福。

斐德罗对,这是一种更加高尚的方式。

苏格拉底 如果这一点能够确定,斐德罗,那么我们可以转到

其他要点上去了。

斐德罗 什么要点?

苏格拉底 在我们最后做结论之前,我想这个要点得弄清楚。第 201 页

我们的意图是考察对吕西亚斯的指责对不对,然后再提到文章本

身能否使之成为一门技艺的一般性问题。现在对这个问题我们已

经完全弄清楚了。

斐德罗对,我们是已经弄明白了,不过还得请你再提醒我一

下我们是怎么做的。

苏格拉底 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些条件:首先,你必须知道你在

谈论或写作的那个主题的真相,也就是说,你必须能够给它下一个

定义,然后你要懂得如何对它进行划分,直到无法再分为止;第二,

你必须拥有相应的洞察灵魂本性的能力,找到适合各种灵魂本性

的谈话和文章,用不同的风格对不同类型的灵魂说话,如果灵魂是

单纯的,就使用简洁的风格。如果你要在人力所能达到的范围内

成为一名语言的科学实践者,无论你的目的是揭露还是说服,这些

都是你在实施之前必须完成的。我们此前所有讨论的宗旨就在于

此。

斐德罗 没错,我们对这个主题就是这样看的。

苏格拉底 现在转到我们的另一个问题上来,发表讲演或写

文章是高尚的还是卑鄙的,在什么环境下它们可以恰当地成为一

种指责,我想,我们前面得出的那些结论表明……

斐德罗 哪些结论?

苏格拉底 任何作品,无论是过去的还是将来的,无论是吕西

亚斯还是别人写的,无论是私人作品还是国家官吏的立法建议,如

果作者认为自己的作品包含着永远适用的重要真理,那么这种作

品都会成为一种对作者的指责,无论这种指责有没有真的说出来。

因为一个人要是不知道什么是正义和不正义,什么是善良和邪恶,

不能辨认正义和善良的幻影和梦景,那么即使他得到民众的赞扬,

仍旧不能逃避这种指责。

斐德罗 确实不能。就是说,如果他们的作品是依据真

苏格拉底 另一方面,如果有人相信任何一篇文章,无论题目

是什么,无论写成散文还是韵文,必定包含许多虚假的东西,那又

是另外一回事了。有些文章用不适宜朗诵的体裁写下来,只想起

劝说的作用,而没有任何提问或阐述。这种文章对那些知道真理

的人来说,充其量只不过起一种提醒的作用;只有那些为了阐明正

义、荣耀、善良,为了教诲而写下来的作品,才能做到清晰完美,具

有庄重、完整、严肃等特征,才会对听众的灵魂起到矫正作用。这

样的文章才能被称作人的合法的子女,这样说主要指那些自己写

的文章,其次也可以指自己的文章在其他人的灵魂中产生了作用。

我要大胆地说,相信这一点的人,因此而谢绝其他性质的文章,只

顾这类文章的人,就是你我所要追随的榜样。

斐德罗 你所说的正合我意,愿神灵使我成为这样的人!

苏格拉底 我们的文字消遣已经够了,现在到了可以满意地

下结论的时候了。你现在可以去告诉吕西亚斯,我们俩沿着河边

走,一直走到仙女们的圣地,她们吩咐我们传个话,首先传给吕西

亚斯和其他所有写演讲稿的人,其次传给荷马和所有那些写诗歌

的人,不管这些诗歌是用来朗诵还是歌唱,再次传给梭伦和其他以

法律之名写政治文章的人

理的知识写成的,在受到指责时能为自己辩护,能证明自己的文章

无与伦比,那么他们不应当使用现在那些来自他们文章类型的名

号,而应当使用一个能够表明他们的高尚追求的名号。

斐德罗 那么你把他们称作什么?

苏格拉底 称他们为“智慧者”我想未免过分一点,斐德罗,这

个名称只有神才当得起。但是称他们为“爱智者”,或类似的名称,

倒和他们很相称,而且也比较好听。

斐德罗对,这个名称很相配。

苏格拉底 但另一方面,若是一个人所能摆出来的只不过是

第 202 页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我们

他天天绞尽脑汁,改了又改,补了又补的文章,那么你就只能称呼

他为诗人、写讲演稿的,或者是写法律条文的。

斐德罗 那当然。

苏格拉底 这些话就是要你带给你的朋友的。

斐德罗 那你呢?你做什么?不要忘了,你也有个朋友?

苏格拉底 你说的是谁?

斐德罗 漂亮的伊索克拉底。

称他为什么?

苏格拉底 伊索克拉底还很年轻,斐德罗,但我不在乎把我的

预见告诉你。

斐德罗噢,什么预见?

苏格拉底 依我看,他的天赋之高,使他能远远超过吕西亚斯

在文学中的成就;就个人品性来说,他也很高尚。因此,假定他坚

持不懈地继续当前正在进行的写作,要是他在今后令他所有的文

学前辈都落在他后面,望尘莫及,那么也没有什么可以惊讶的;如

果他对这样的写作仍旧不满意,内心有一种从事更加伟大的事业

的冲动,那么他的成就会更大。斐德罗,他的心灵包含着一种内在

的哲学气质。

好吧,这就是此地的神灵要我带给我亲爱的伊索克拉底的消

息,你也要把给你亲爱的吕西亚斯的消息带给他。

斐德罗 就这样吧。我们可以走了,现在已经不那么热了。

苏格拉底 在我们走之前,要不要先对此地的神灵祈祷一番?

斐德罗 当然要。

苏格拉底 亲爱的大神潘,还有你们所有这些出没于此地的

神灵,请赐予我内在的美,这样,我拥有的外在的东西就不会与我

①伊索克拉底( )是希腊著名修辞学家。

第 203 页第 204 页

的内心发生冲突了。让我相信有智慧的人是富足的,至于财产,请

让我拥有一个有节制的人可以承受和携带的也就可以了。

你还有别的要求吗,斐德罗?我的要求已经够了。

斐德罗 请你也替我祈求同样的东西,朋友之间的一切都应

该是共同的。

苏格拉底 我们走吧。会 饮 篇

提 要

学者们普遍认为《会饮篇》是柏拉图最伟大的两篇对话之一,

要么比《国家篇》更伟大,要么稍次于《国家篇》。在所有对话中,这

篇对话讲述的故事最为生动,描述的苏格拉底形象最为细致和最

具吸引力。对话中也最为崇高地表达了柏拉图的内心信念,不可

见的事物是永久的,最重要的。

章中对爱的无与伦比的

对话需要介绍和解释的地方不多,读起来也没有什么困难。

它不是一个要读者追随的论证,而是一系列私人聚会中的发言。

这些发言有相同的主题,但相互之间并不连在一起。它们共同的

主题就是爱,从低到高各种等级的爱。当然,苏格拉底的发言是一

个高潮,紧随宴饮的主人、诗人阿伽松的发言。他的话使人联想起

四百年后使徒保罗在《哥林多前书》第

赞美。

阿伽松谈论的是凡人的爱,而苏格拉底的发言从凡人之爱转

到神的爱,很接近使徒约翰的说法(只要我们彼此相爱,神就与我

们同在)。苏格拉底说,我们起先爱的是可见的肉身之美,然后爱

的是不可见之美,即美的灵魂。由此我们继续爱美的思想和观念,

在这种真爱的影响下,我们不断地升华。这样,我们在美的海洋中

越来越接近美本身,最后察觉到那不存在于任何具体事物,但却又

是绝对、简洁、永恒的美本身。通过这种观照,我们也就成为神的

第 205 页苏格拉底、阿尔基比亚德,还有其他一些

阿波罗多洛

么事,前不久我还有机会强化我的记忆。就在前天,我从我在法勒

喊起来,喂,阿波罗多洛,等我一下!

于是我停了下来,等着他。

他走到我跟前对我说,找你算是找对了,我要问的是在阿伽松

家里举行的那场宴饮,

人,都参加了那里的晚宴。他们谈论的全都是爱情,你知道他们的

发言吗?我听说了一些内容,是一个与福尼克斯谈过话的人告诉

我的,但他说得很简单,还说要想知道详情最好来找你。所以,阿

①阿波罗多洛( )在文中是整篇对话的转述者,但对话发生

)位于雅典西南,离城约三公里。

时,他本人并不在场。他是从阿里司托得姆那里听来的。

②法勒伦(

③为了庆祝一些事情,希腊人举行的私人性质的聚会,宴饮前有一些

祭神仪式。仪式过后饮酒作乐,常有艺妓助兴。但对话中的这次宴饮以哲学

讨论代替通常的娱乐节目。

朋友。在爱的引导下,我们抵达这个顶峰。

从这个高度,柏拉图又带着我们迅速地沿着阿尔基比亚德的

道路下降,而阿尔基比亚德本人没有攀升,他在参加宴饮时声称已

经喝醉了。然而,他对苏格拉底的赞扬无人能比。他说,只有苏格

拉底使他对自己贫乏、微不足道的生活感到可耻,也对自己有时候

感到难以忍受生活而感到羞耻。他的结论是,在伟大和善良方面,

苏格拉底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杰出的。而读者们可以看到,苏格

拉底听到这样的话报之以温和的微笑,似乎也被他逗乐了。

正 文

噢,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那倒不费什

的家去城里,有位朋友远远地从后面看见我,就扯着嗓门大

第 206 页第 207 页

波罗多洛,请你把整个故事告诉我,说一说你敬爱的苏格拉底,你

知道我们总是相信你。不过,在开始讲以前,请你告诉我,你当时

在场吗?

我说,好吧,无论是谁告诉你的,我相信他不清楚这场谈话,否

则你怎么会认为这场宴饮是最近才发生的,连我都能参加!

他说,这是我的模糊印象。

我诧异地说,我亲爱的格老孔,这怎么可能呢?你忘了阿伽松

离开雅典有多久了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和苏格拉底打交道只有两

三年光景?这几年我追随他的一言一行,把这当成了我的正事。

你知道,在那以前我曾经到处出风头,当我已经变得十分邪恶,举

例来说,就像你一样邪恶的时候,我还坚信自己正在过着一种充实

的、有意义的生活,我知道,哲学是你会为之花时间的最后一件事。

格老孔说,你别取笑我了,告诉我,这场宴饮是什么时候举行

的?

我告诉他,我们当时都还小,那时候阿伽松的第一部悲剧得了

奖,第二天他和他的歌队举行谢神的庆典。

他承认说,那一定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但是,是谁告诉你的,

是苏格拉底自己吗?

我说,不,不是他,我和福尼克斯一样,都是从居达塞奈乌姆的

阿里司托得姆那里听来的,他是个小矮个,喜欢赤脚走路。他参加

了那场会饮,我想他是苏格拉底当时最热烈的崇拜者之一。事实

上,我后来就一两个细节问过苏格拉底,苏格拉底的回答进一步证

实了阿里司托得姆的话。

格老孔说,很好,请你务必在我们进城之前把这场谈话全告诉

我,这是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

好吧,我全告诉你,边走边讲。我说过,我对那场谈话记得一

点儿也不差,要是你想听,我现在就可以开始。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格拉底,全都处在极度不幸之中

事情能比谈论和聆听哲学更加愉快,更不用说从中受益了。而那

些日常谈话,比如你们这些人谈生意和金钱,令我感到兴味索然。

当我的朋友们在做那些绝对没有价值的事情,而且还以为自己非

常忙碌的时候,我真为他们感到遗憾。当然,我也知道你对我的看

法。你把我看成一个可怜虫和倒霉鬼。如果你是对的,那么我也

不会感到惊讶。但我并不认为你不幸,我认为你非常幸运!

朋友 你又来了,阿波罗多洛!你老是喜欢咒骂自己,也咒骂

其他所有人!我看你有一种过分的想法,认为世上所有人,除了苏

从你开始。这也许就是人们

把你当作疯子看待的原因,你老是怨恨自己,也怨恨其他所有人,

当然了,苏格拉底除外。

阿波罗多洛对,我亲爱的朋友,我是个疯子!我要是全疯

了,就不会白日做梦,对我自己或者朋友进行思考了。

朋友噢,算了吧,阿波罗多洛!我们不需要为此争吵。老天

爷在上,别漫无边际地瞎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把那些关于爱的

谈话告诉我。

阿波罗多洛 好吧,这些谈话是这样的。不过,我也许还是从

头开始的好,就用阿里司托得姆的原话。

阿里司托得姆对我说,我在路上碰上了苏格拉底,那天他刚洗

过澡,穿得整整齐齐,脚上还穿了一双漂亮的鞋,这在他不是常有

的事,这你知道,他平时老是光着脚走路。于是我问他要去哪里,

打扮得那么漂亮。

他说,去阿伽松家吃晚饭。昨天他举行公开的庆典,他请了

我,我没去,怕的是人太多,但我答应他今天晚上去。我穿得这样

整齐,因为我不想让这样一位好客的主人丢脸。他继续说道,你怎

么样?尽管没请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我回答说,遵命。

第 208 页第 209 页

他说,那好极了,跟我一道走,这正应了一句谚语“,逢到好人

举行的宴会,好人会不请自来”。其实荷马本人早就用过这句话,

但却把它糟蹋了。他把阿伽门农说得非常勇猛善战,而把墨涅拉

俄斯说成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操戈者,阿伽门农在献祭后举行盛宴,

墨涅拉俄斯没有被邀请也来了,这样看来,岂不是劣者赴优者之宴。

我说,我想荷马描述的情景倒挺适合我,一个无知者没有受到

邀请,就去赴一位文人举行的宴会。所以你最好在路上就想好措

辞,因为你别想我会为此而道歉,我会说是你要我去的。

他说,要说道歉,两个脑袋比一个脑袋强。不管怎么说,这事

儿就这么定了吧。

阿里司托得姆继续说道,说了这些话,我们就动身往前走。可

是在路上苏格拉底想起了什么事,一个人落在后面凝神默想。我

要等他,他叫我先走。所以,我比他先到阿伽松的家,看到那里门

户大开。接下去的事情就很好笑了,因为马上就有一个仆人出来

把我迎了进去,并大声通报,此时客人们已经入坐,晚宴就要开始了。

阿伽松一看到我就喊,哈哈,阿里司托得姆,你来的正巧!晚

宴刚要开始,如果你要来谈别的事,那么你得等着,绝对如此!昨

天我想邀请你,但就是找不到你。苏格拉底呢?你没带他来吗?

我回过头去看,因为我估计苏格拉底也快到了,但却不见苏格

拉底的踪影。于是,我只好向阿伽松解释我们是一起来的,是他邀

请我来的。

阿伽松说,来得好,但是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还在我后面走,但现在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听了这话,阿伽松吩咐一个仆人,去,看你能不能找到苏格拉

底,把他带回来。亲爱的阿里司托得姆,我能请你坐在厄律克西马

库旁边吗?

阿里司托得姆继续说,就这样,我去净了手,坐了下来。这个时从幼年起,它就光彩夺目,我们怎能忘了

候 人回来报信,说我们的朋友苏格拉底站在邻居家的门廊下。

仆人说,他就在那里站着,我请他来,他不肯。

阿伽松说,真奇怪,再去请他,一定要把他拉来。

这时候我插话了。我说,要是我就不这样做,让他去。这是他

的习惯,经常一个人走着走着就站下了,不管在哪里。我想他过一

会儿就会来的,现在不必去打扰他。

阿伽松说,那么好吧,就依了你。他转过去对仆人们说,你们

都听着,我们不等了,把食物都摆上来,爱怎么摆就怎么摆,完全由

你们决定。我知道这是个新点子,但你们只要这样想,我们都是你

们请来的客人。现在开始,看你们能弄成什么样。

宴席开始了,但苏格拉底还没有露面,阿伽松还想派人去找

他,都被我拦阻了。最后,苏格拉底终于露面,这时候我们的晚餐

还没过半,这对苏格拉底来说倒不错,他来得还不算太晚。

阿伽松独自坐在长桌的那端。看到苏格拉底进来,他就叫道,

到这边来,苏格拉底,坐在我边上,好让我分享你在隔壁门廊下的

发现。你肯定掌握了这个伟大思想,否则你会仍旧站在那里。

苏格拉底在他边上入坐以后回答说,我真希望智慧是某种能

够坐在一起分享的东西,好比说,它像能够流动的水,通过一根毛

线,从一个装满水的杯子流入一个空杯。如果智慧就是这样流动

的,那么我就要为能坐在你身边而庆幸了,因为你的各种智慧很快

就会流到我身上来。我的理智太虚幻,就像梦一样,而你阿伽松的

智慧却是光辉灿烂的

就在前天,三万希腊同胞已经见证了你的智慧。

阿伽松说,苏格拉底,我知道你在笑话我。我等一下再和你讨

论智慧问题,让酒神作裁判。现在你最好还是吃些东西吧。

于是苏格拉底收住话头,和其他客人一道享用晚餐,在举行了

奠酒仪式和唱了其他寻常的颂神歌以后,他们的注意力开始转到

第 210 页况也差不多

饮酒上来。阿里司托得姆记得,下面的谈话好像是鲍萨尼亚开的

头。

鲍萨尼亚说,在座各位先生,今天晚上我们怎么个喝法?我自

己还没拿定主意,因为我昨天晚上的酒都还没有醒,我想你们的情

我们上的是同一条船。不管怎么说,你们有什么

意见?你们认为我们还要继续喝吗?

阿里斯托芬说,鲍萨尼亚,这是你提出来的最聪明的问题。我

可不想让饮酒成为一种负担,因为我昨天晚上也是烂醉如泥。

厄律克西马库插话说,我非常同意你的看法,但我还有个问

题。阿伽松会怎么想?他是不是已经清醒,又想喝酒了?

阿伽松说,我不行了,别把我算在内。

厄律克西马库说,那么我们这些人很幸运,我、阿里司托得姆、

斐德罗,我还能提到一两位。我们可无法跟你们这些酒量大的人

比。对苏格拉底我无话可说,我们知道他在任何场合下,醉不醉对

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先生们,既然现在没人急于想喝酒,那么请

允许我利用这个机会说一说醉酒的真正性质。我个人的医学经验

告诉我,过量饮酒对人体是有害的。因此我不愿意喝过头,也希

望我的朋友不要过量,尤其是那些还没从昨天晚上的狂饮醒过来

的人。

这个时候斐德罗插话了。他说,厄律克西马库,我总是按你的

吩咐去做,尤其是当你以医生的身份要求我这样做的时候。我想

其他人也都应该得到这样的建议。

此时大家都一致同意,今天晚上不喝酒了,如果有人要喝点酒

提神,那就随意。

厄律克西马库说,这样好极了,既然大家都同意不喝,除非认

为喝酒对我们有益时再喝,那我要提议把那刚进来的吹笛女也打

发出去,让她去吹给自己听,或者要是她愿意的话吹给里面的妇女

第 211 页的”

听,而我们可以用讨论问题来作为今晚的消遣。如果你们认为这

样做可行,那么我就把讨论的题目说出来。

大家都同意了他的建议,要他说出题目。于是他说,我想用欧

里庇得斯的一句台词作开场白,如美拉尼珀所说,“这话不是我

,恰当地说,我要说的属于在座的斐德罗,他不断地到我这里

来向我抱怨。他问我,为什么所有颂神诗和赞美歌都献给其他神

灵,但就是没有一个诗人愿意创作一首歌赞美如此古老、如此强大

的爱神,这岂不是太离奇了吗?

举例来说,像普罗狄科这样一些杰出的博学之士用他们的散

文来赞美赫拉克勒斯以及其他神灵。这还不足为奇,但是你知道,

有一天我看到一本书,作者列举了普通食盐的用法,用一些过分的

字眼去赞美它,不仅赞美盐,还赞美其他各种日常生活用品。厄律

克西马库,我说这种事情是不是太离奇了,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都

有人写下鸿篇巨制,爱神却看不到有人大胆地对她进行赞颂,而爱

神是应当得到赞颂的。简言之,一位神灵竟然被忽略到如此地步,

这岂不是太荒唐了吗!

先生们,这就是斐德罗的抱怨,我认为他说得很对。还有,我

不仅愿意按他的要求自己掏钱向爱神捐献,而且还要建议今天在

座的各位趁这个好时光来礼赞爱神。先生们,如果这个建议得到

你们的批准,我大胆地说,我们一定会在讨论中度过一个愉快的夜

晚。我想最好的办法是从左到右轮流,每个人都尽力赞美爱神。

我想斐德罗应该打头,因为他不仅坐在第一位,而且这个讨论题目

实际上是他提出来的。

苏格拉底说,厄律克西马库,我想大家都会一致同意你的动

中人物。

欧里庇得斯:《美拉尼珀》残篇第 行。美拉尼珀 )是剧

第 212 页阿库西劳 同意赫西

件事情,阿伽松和鲍萨尼亚不会反对

议。我个人决不会持异议,我要宣布,爱情是我在这世上懂得的一

,阿里斯托芬更不会,他把全

部生命都献给了狄奥尼修斯和阿佛洛狄忒,今天晚上和我们在一

起的任何一位朋友都不会反对。当然了,你的顺序对坐在最后的

人不利,但若前面的人能做出漂亮文章来,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抱

怨。所以,让斐德罗开始赞美爱神吧,祝他好运!

这时候所有人都表示同意,要斐德罗开始。但在我继续往下

说之前我必须说清楚,阿里司托得姆并不想逐字逐句地重述当时

各种各样的发言,我也不可能把从他那里听来的发言一字不漏地

再说一遍。所以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判断,复述那些发言的重要

部分,特别是那些值得记住的重要思想。

我说了,第一个发言的是斐德罗。他一开始就提出这样一些

论证:爱是一位伟大的神,对诸神和人类都同样神奇,要证明这一

点有很多证据,其中最重要的是他的出生。

他说,对这位神的崇拜是最古老的,因为爱神没有父母,任何

散文或诗歌都没有提到过他的父母,而赫西奥德告诉我们,首先出

现的是卡俄斯①,然后“从卡俄斯产生宽胸脯的大地,她是所有一

切事物永远牢靠的根基,然后是爱……”

则把这个创造性原则写了下来。“爱塑造了诸神中最早的那

奥德的看法,因为他说在混沌之后,大地和爱一起出现了,巴门尼

一位。”

这样,我们看到爱的古老是普世公认的,而且是人类一切最高

利亚学派哲学家。

巴门尼德《残篇》第 条。巴门尼德 ,公元前五世纪爱

阿库西劳( )是希腊作家,据说曾将赫西奥德的诗译成散文。

赫西奥德:《神谱》,第 行 。

卡俄斯( )是音译,意思是“混沌”。

第 213 页更好的见证了,当时只有她愿意替丈夫去

幸福的源泉。就我个人来说,我说不出有什么幸福能比得上做一

个温柔的有爱情的人,或者对有爱情的人来说,做被他所爱的青

年。一个人要想过上一种良好的生活,出身、地位、财富都靠不住,

只有爱情像一座灯塔,指明人生的航程。我该怎样描述爱呢?爱

就是对邪恶的轻视,爱就是对善的尽力仿效,假如没有爱,无论是

城邦还是公民,都不可能从事任何伟大或高尚的工作。我敢说,如

果一个人有了爱情,那么当他做了丢人的事,或者受旁人凌辱,在

这个时候他会感到羞耻,但若是被父亲、朋友或其他人看见,那么

他会感到比较容易忍受。对被爱的人来说也一样,如果他丢人的

事被爱他的人发现,那么他会羞得无地自容。

再说,一个城邦或一支军队如果不是全部由相爱的人组成,它

又如何能有一种很好的统治,使人人相互仿效,弃恶从善呢?这样

的人会并肩作战,我甚至要说,他们人数虽少,但却能征服全世界。

因为在这样的军队里,有爱情的人要是想扔下武器,逃离战场,都

会害怕被他的情人看到,他宁可马上死一千回,也不愿在情人面前

丢丑。有爱情的人也不会眼见自己的情人陷入危险而不去营救,

纵然是胆小鬼也会在爱情的激励下变成一名勇士。荷马写道,有

些神把“力量”吹入英雄的胸中①,我们可以说,这就是爱神的力量

在影响有爱情的人的心。

还有,只有爱能使人为了挽救他人的性命而牺牲自己,不但是

男人,而且女人也一样。在这一点上,我们希腊人要想做见证,那

么没有比阿尔刻提斯

卷,第 行;第 卷,第 行 。

)是弗赖国王阿德墨托斯之妻,珀利阿斯之女。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②阿尔刻提斯 (

因丈夫患不治之症,阿波罗请命运女神准许可以由别人替死,她于是自愿代

替丈夫去死,但被赫拉克勒斯从死神处救出。

第 214 页的荣耀,因为当时阿喀琉斯之母告诉他,如果

这样看,这种伟大得到了回报

很少一些人能得到这样的恩惠

到阳间。

诸神把奥菲斯

由此可见,上苍也尊敬由于爱情所引起的热忱和勇气。不过,

打发回阳间时只把他妻子的魂影给他看。冥神

不愿让他把欧律狄刻带走,因为他本是一名吟游诗人,是个半心半

意的爱人,缺乏阿尔刻提斯那样替爱人去死的勇气,所以他选了另

一种方法,活着下到冥府。由于这个原因,诸神责罚他,让他最后

死在一帮妇女手中,这种惩罚非常公正。

忒提斯之子阿喀琉斯的命运是多么不同啊!他死以后,诸神

给了他前往福岛

他杀了赫克托耳,他就会死,如果他宽恕了赫克托耳,他可以平安

回家,长命到老,而他在听了这些话以后还是勇敢地做出了选择,

去抢救他心爱的帕特洛克罗,在帕特洛克罗死后又为他报仇。阿

喀琉斯死了,不仅为他的朋友而死,而且紧接着他的朋友去死。

正因为他如此珍视他的爱人,因此诸神才给了他这种荣耀。

我可以说埃斯库罗斯把他们俩的关系搞颠倒了,因为他说阿

① 奥 菲 斯 ( )的妻子欧律狄刻死后,他追到阴间,冥神被他的琴

声感动,答应他把妻子带回人间,条件是路上不得回顾。当他快要返回阳间

时,想回头看看妻子是否跟在后面,结果欧律狄刻的灵魂又回到冥府。

②传说中的奥菲斯死于酒神狂女之手。

赫克托耳(

③在希腊神话中亡灵受审后,好人的灵魂被送往福岛居住。

④阿喀 琉斯 ( 、帕特洛克罗 )均为

荷马史诗中的人物。

死。他虽有父母,但父母对他的亲情与阿尔刻提斯的爱情相比大

为逊色。他们对儿子的态度就好像不是己出,徒有父母之空名。

但是阿尔刻提斯做出了伟大的牺牲,不仅凡人这样看,而且诸神也

在众多行为高尚的人中间只有

她死以后,她的灵魂从冥府回

第 215 页第 216 页

喀琉斯把帕特洛克罗叫作亲爱的,而我们知道阿喀琉斯比帕特洛

克罗要俊美得多,比其他任何一位英雄都要俊美,而且按荷马的说

法,他还没怎么留胡子,比帕特洛克罗要年轻得多。 我要指出,

诸神在任何情况下都尤其敬重被爱情激发出来的勇敢。一旦被爱

者对爱他的人表现得如此忠心,诸神就会更加惊愕、兴奋和仁慈,

因为一般说来,在爱情的激励下爱者总是比被爱者更加接近诸神。

所以我要说,这就是诸神赐给阿喀琉斯的荣耀比赐给阿尔刻提斯

的荣耀更加大,把阿喀琉斯的亡灵送往福岛的原因。

先生们,总之,我的论点就是:爱是最古老的神,是诸神中最光

荣的神,是人类一切善行和幸福的赐予者,无论对活人还是对亡灵

都一样。

由阿里司托得姆复述的斐德罗的发言大致如此。斐德罗讲完

之后还有人讲过一些话,但是阿里司托得姆已经记不清了,所以他

干脆把这些话抛开,直接复述鲍萨尼亚的发言,他是这样讲的:

我亲爱的斐德罗,我们的安排如果只意味着对爱神进行礼赞,

那么这个安排并不高明。如果只有一种爱,那么还说得过去,然而

不幸的是事实并非如此。因此,我们在开始赞美爱之前就要指出

我们赞美的爱是哪一种。所以,我要纠正这个缺点,首先定义我们

要加以荣耀的爱,然后用高尚的言辞赞美他的神性,我希望能这样

做。

先生们,你们现在全都同意,没有爱,就不会有阿佛洛狄忒这

样的爱情女神。如果只有一位女神叫这个名字,那么我们也可以

假定只有一种爱。然而,事实上有两位这样的女神,因此爱也一定

①希腊社会盛行男子同性恋,成年男子爱恋美少年,属于主动者,被爱

的少年则是被动者。埃斯库罗斯说阿喀琉斯把帕特洛克罗称作亲爱的,因此

斐德罗说他弄错了。有两种。我想,没有人会否认叫这个名字的女神有两位 年长

之为天上的阿佛洛狄忒;年轻的那一位是宙斯和狄俄涅

的那一位不是从母亲的子宫里产出来的,而来自苍天本身,我们称

生的,

我们称之为地下的阿佛洛狄忒。由此可见,爱在这两位女神的陪

伴下才起作用,因此爱也应当分为天上的爱和地下的爱。先生们,

我现在还说不出哪一位女神应当受到我们的礼赞,当务之急是确

定她们各自的特点。

我们可以这样说,一切行为就其本身来说并无好坏之分。比

如我们现在做的事就无所谓好坏,喝酒、唱歌、说话本身也不包含

任何德性,因为每种行为的结果取决于它是如何实施的。行为的

方式正确,做得好,那么这个行为就是好的,但若做得不好,那么这

个行为就是坏的。这个道理也适用于爱,因为值得敬重的或高尚

的并不是爱这个行为本身,而只有在爱神的推动下,我们高尚地去

爱,这个时候爱才是值得敬重的或者是高尚的。

好吧,先生们,属地的阿佛洛狄忒的爱确实是一种非常世俗的

爱,这种爱起作用的方式是随意的。这种爱统治着下等人的情欲。

首先,这些人既受女人的吸引,也受男童的吸引;其次,不管他们爱

的是什么人,他们关注的是肉体而非灵魂;最后,他们向那些最愚

蠢的人求爱,因为他们追求肉体享爱,根本不在乎这种享受是高尚

的还是卑鄙的。因此,这些人只要能找到作乐的对象,都会与之苟

合,不管好坏。这就是年纪较轻的那位阿佛洛狄忒的爱,男人和女

人都分有这种性质。

但是属天的爱源于一位其出身与女性无关的女神,她的性质

也完全是男性的,在两位阿佛洛狄忒中间,这位女神较为年长,没

有沾染任何荒淫和放荡。她的爱激励人们把爱情放到男性身上,

① 狄 俄 涅 ( )是希腊神话中的女巨人。

第 217 页第 218 页

在这种爱的激励下,人们会更喜欢强壮和聪明的人。我们总能看

到,完全受这位比较年长的爱神支配的人一般说来要到长第一撮

胡子时才会引人注目,甚至在那些爱男童的人中间,理智尚未成熟

的少年不会引起他们的爱慕。在我看来,爱上这般年纪的人实际

上准备把自己的全部时间花在他身上,要与他共度一生;他也不会

利用那少年的年幼无知来欺骗他,诱惑他,继而又喜新厌旧。

先生们,我禁不住要想,应当有一条法律禁止人们去爱那些幼

童,防止人们在这些心智不定的对象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因为人

们对这些孩子的将来一无所知,又有谁能知道他的身心两方面将

来会怎么样,会走一条美德之路还是邪恶之路?当然,有主见的人

会给自己立法,但是对那些世俗之爱的追随者应当用法律来迫使

他们遵守,就好像我们要尽可能防止他们诱奸我们自己的妻女,他

们的行为使爱情名声扫地,使人们不敢接受情人的求爱。有这种

看法的人心里想的一定是世俗的爱情,因为礼仪和习俗都不会批

准这种放荡的行为。

先生们,请允许我再指出下面这个要点。希腊所有其他城邦

涉及爱情的法律都如此简洁、明确,容易把握,而我们的法律却很

复杂。例如,埃利斯、波埃提亚,以及其他一些地方的人不善辞令,

他们干脆定了一条法律,让有爱情的人自行其是。也没有任何人,

无论老少,会把有爱情说成是丑事。我想,这条法律的涵义就是人

们不需要费尽心机去讨好少年男子,因为要这样做对那些不善辞

令的人来说是件难事。

但另一方面,在伊奥尼亚和许多受东方影响的国家,同样的事

情却被认为是可耻的。东方人确实不仅把爱情视为丑事,而且还

把热爱哲学和体育当作坏事,这是由于专制主义的统治。东方的

统治者不希望臣民醉心于高尚的思想、缔结坚实的友谊和发展亲

密的交往,而爱情是最能引发这些事情的。那些在雅典篡夺政权顿的爱和哈谟狄乌的友谊使他们的统治告终。

的人从惨痛的经历中得到相同的教训,因为正是由于阿里司托吉

可见,凡是制定

法律,把接受爱情当作坏事的地方,你们可以肯定这个错误的根源

在于立法者,也就是说,是由于统治者的压迫和被统治者的懦弱。

但话又得说回来,你们要是发现某个地方的法律无条件地批准爱

情的合法性,那么你们同样可以责备立法者的精神迟钝。

先生们,我们雅典的法律要优秀得多,尽管我说过,它不太容

易掌握。举例来说,我们公认暗爱不如明爱,尤其是在被爱对象有

着高尚的美德,但相貌却不出众时更是如此。你们想一想,我们全

都在鼓励人们的爱情,而丝毫也不认为他们在做丑事,我们把他们

爱情的胜利看做光荣,失败看做羞耻。先生们,请你们记住,在什

么层面上有爱情的人才会触犯法律,他的行为在什么场合下才会

真正地获得赞扬,而在别的什么场合下会遭到最严厉的谴责。

哀求,发誓,睡门

假定有人为了从其他人那里获得金钱、职位,或某种权力,于

是就装作对某人产生了爱情那样去向他求爱

槛,作践自己,做出种种连奴隶都不能忍受的事来 要是这样的

话结果会怎样呢?先生们,我想不仅他的朋友,而且他的仇敌都会

尽力制止他,仇敌们会谴责他卑鄙下流,朋友们则会为他感到害

羞。

但是这些事如果是有爱情的人做的,民众只会认为他应该这

样做,法律也毫无保留地批准他的行为,认为他的目的是高尚的。

最奇怪的是流行的舆论认为,只有有爱情的人违反誓言才会得到

)钟爱少年

僭主希庇亚的兄弟希巴库斯想夺宠而不成,于是

① 这 是 雅典 历 史 上 的 一 次政 变 。阿 里 司托 吉 顿 (

男子哈谟狄乌(

凌辱这两位爱友。他们设计暗杀了希巴库斯,自己也死去。他们被雅典人奉

为爱国志士。

第 219 页第 220 页

诸神的赦免,他们说,这是因为爱情的誓言实际上是一种伪誓。先

生们,由此可见,我们雅典的法律给了有爱情的人极大的自由,不

仅得到凡人的允许,而且得到诸神的认可。

知道了这一点,那么人们在这个城邦里或在别的地方会认为

产生爱情或接受爱情都是很光荣的事。但在实际中我们看到,如

果一位父亲发现有人对他的儿子产生爱情,那么就会让仆人严厉

看管他,不让他与爱他的人来往。那少年小时候的朋友和玩伴看

到这种事情发生,也会骂他,而那些长者既不会制止这种责骂,也

不会叫他们停止胡说八道。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那么任何人

都会认为我们雅典人实际上把接受爱情当作一件丑事。

我想,大家都还记得我们讲过行为的道德价值并不是永恒不

变的,因此我们可以看出自己对待爱情的态度有明显矛盾之处。

我们同意说爱本身无所谓好与坏,而仅当爱情导致善或恶的行为

时才可以说爱有好坏之分。一个坏人邪恶地放纵情欲,那么这种

爱是卑鄙的,而一个有道德的人高尚地追求爱情,那么这种爱是高

尚的。邪恶的有爱情的人是世俗之爱的追随者,他想要的是肉体

而不是灵魂,他的爱心的对象是变化的,短暂的。所爱的肉体一旦

色衰,他就远走高飞,背弃从前的信誓,他的所有甜言蜜语都成了

谎言。而那些追求道德之美的爱人会终身不渝地爱他的情人,因

为他所爱的东西决不会褪色。

雅典法律的制定是要在应当受鼓励的爱和应当禁止的爱之间

作一个明确的区分。因此它规定了在哪些情况下应当追求爱,哪

些情况下应当避免爱,还用各种各样的标准区分两类有爱情的人

和被爱者。这就是我们的法律为什么要规定,过分迅速地接受情

人是不道德的,在此之前应当有一段时间间隔,人们一般认为这是

最有效的考验。第二条规定是,出于金钱或政治上的考虑,或者害

怕受到威胁而委身于人是不道德的,简言之,年轻人在各种好处的第 221 页

诱惑下接受爱情是不道德的。因为,作为动机的这些东西都不是

确定的或持久的,肯定不能产生高尚的友谊。

因此,要想不违反礼仪和习俗,留给想要接受爱情的人只有一

条路可走。这就是出于美德方面的考虑而加以服从,恰如有爱情

的人心甘情愿地服从他所爱的人既不卑鄙也不下贱,所以为了获

取美德而自愿服从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因此,先生们,如果有人

准备献身于对另一个人的侍奉,相信通过他能够增进自己的智慧

或其他任何美德,那么我们就认为这种自愿服从既不卑鄙,也不下

流。

因此,在同意青年接受爱情之前,我们必须把两条法律结合起

来,一条涉及爱男童,一条涉及追求智慧和其他美德。当有爱情的

人与被爱者来到一起的时候,他们各自受到某条具体法律的支配,

前者合法地做他所爱的青年的奴隶,以此回报青年对他的依从,后

者合法地献身于他的朋友,因为这个朋友正在帮助他成为聪明人

和好人,一方把他的智慧和美德与另一方分享,另一方虽然在这

方面贫乏,但能从朋友那里得到免费的教育。我要说,当且仅当

产生爱情的人能同时遵守这两条法律,他们爱的行为才走上了正

道。

抱着这种希望,爱情纵然失败也不足为耻,而其他任何企图,

无论有无实现,其本身就是可耻的。举例来说,假如一位青年为了

富有,接受了一位所谓富人的爱情,后来他发现自己看错了,那个

爱他的人实际上很穷,是个身无分文的诱奸者。可见抱着这种希

望去接受爱情是不可靠的,有这种希望也表明他自己是个什么样

的人,也就是说他为了钱可以侍候任何人,为他做任何事,这当然

是很不光荣的。再假定这个青年接受了一个人的爱情,因为他相

信这个人有美德,希望通过这样的交往改善自己的品性,那么即使

后来他发现自己上当受骗,那个爱他的人实际上很坏,是个下流的你明白这是语言学家常用的双关

恶棍,他的这种错误仍有某种高尚的成分在内,因为他的希望也表

明了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了能够取得美德方面的进步,愿

意为他人做任何事情。先生们,这种情况不是比前一种情况更值

得肯定吗?总之,允许人们为了美德而拥有爱情,这种做法是正确

的。

这就是天上的阿佛洛狄忒之爱,它本身属于天,对城邦和个人

都弥足珍贵,因为它约束着有爱情的人和被爱的人,要他们最热诚

地注重道德方面的进步,而其他各种爱都是地上的阿佛洛狄忒的

追随者。斐德罗,这就是我的即席发言,关于爱这个主题我就说到

这里吧。

下一个轮到阿里斯托芬。所以阿里司托得姆本来应该

鲍萨尼亚停了下来

语把戏

接着转述阿里斯托芬的讲话,但不知是因为吃得太饱,还是因为别

的缘故,他碰巧正在打嗝,不能长篇发言。所以他对坐在下一位的

医生厄律克西马库说,请你帮个忙,要么设法止住我的嗝,要么你

先说,我等到不打嗝了再说。

;如果不行,你

厄律克西马库说,两个忙我都可以帮。我先发言,等你好了你

再讲。现在你最好屏住呼吸,这样就可以止住打

就在嘴里含一小口水;再不行,你就找样东西戳一戳鼻孔,打个喷

嚏,这样来几次,无论怎么顽固的打嗝都会停止。

阿里斯托芬说,行,就这样。你先发言,我照你说的去做。

厄律克西马库的发言如下:

先生们,鲍萨尼亚的发言开头很好,但结尾却有缺陷,好像没

有真正完成,所以我要补充一些论证。我承认在定义两种爱的时

候,他作了很有用的区分,但是医学告诉我,除了把人的灵魂吸引

① 鲍 萨 尼 亚 ( )这个名字和停( )这个词出于同一词根。

第 222 页如果大家都像我一样相信我们这

到人的美上去以外,爱还有其他许多爱的主动者和爱的对象,爱的

影响既可以追溯到动物的生殖,也可以追溯到植物的生长。我可

以说,存在于神圣或世俗的各种活动中的爱的威力适用于一切类

型的存在物,爱的力量是伟大的,神奇的,无所不包的。

为了尊重我自己从事的职业,我想从医学方面说起。我想让

你们知道,身体的各种性质就蕴涵着这种爱的两分法,因为我们全

都同意身体的健康和疾病各有自己不同的特点,而异者相吸。因

此,健康的欲求是一回事,疾病的欲求是另一回事。我肯定鲍萨尼

亚的发现,顺从有美德的人是对的,屈服于恶人的爱是错的,而这

对身体来说也是一样,在具体情况下,满足健全和健康的欲望是正

确的和必要的,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医学的技艺。但若沉迷于邪恶

的和不健康的欲望则是错的,谁也不能指望从事这种职业的专家

把满足健康的欲望变成放纵欲望。医学可以说成是一门研究身体

爱什么的学问,或者说医学研究的是欲望,研究欲望的补充和排

除,而能够区分什么欲望有害和什么欲望有益的人可以称作医生,

这是在医生这个词的完全意义上来说的。如果他能用一种欲望取

代另一种欲望,而在缺乏必要的欲望时又能使之产生,或者说如果

必要的话,在它产生时能够加以消除,那么我们会把他看做一名医

术高明的专家。

先生们,医生必须能够调和身体中不和谐的元素,迫使这些元

素相亲相爱。我们知道最敌对的元素就是那些对立的元素

与热、甜与酸、湿与干,等等

些诗人的话,那么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所以能创建医学,就在于他能

把爱与和谐注入这些对立的元素。

先生们,因此我认为医学只受爱神的指导,体育和农艺也是这

样。音乐受爱神的指引就更加明显了,最粗心的观察者也能看得

出来。赫拉克利特说过的一句相当晦涩的话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第 223 页,不要在享受这种爱所提供的

他说“,与其自身有冲突的东西是结合在一起的,就像弓和琴形成

的和谐”。当然了,把和谐说成处在冲突之中是荒谬的,把和谐说

成出自仍在冲突之中的元素也是荒谬的,但他的意思也许是说,音

乐的技艺就是通过解决高音和低音之间的不和来创造和谐。当高

音和低音还处在冲突状态时,肯定不会有和谐,因为和谐就是协

和,协和是一种同情,事物之间只要还有冲突就不会有协和。另一

方面,存在着某种不和谐并不意味着不能加以解决,在不和谐之处

我们可以让和谐起作用,例如,我们通过调节快慢来产生节奏。正

如我们看到通过医学的技艺使身体产生和谐,所以这种和谐要归

结为音乐的技艺,它是音乐中的相互之间的爱和同情的创造者。

因此我们也可以把音乐说成是一门爱的学问,在我们刚才的例子

中,爱与谐音和节奏相关。

要在节奏与谐音的结合中区分爱的原则很容易,要理解爱的

两分也不难。但当我们要在实际活动中运用节奏与和谐时,比如

创作一首歌曲,或是教育其他人恰如其分地演唱已经创作出来的

歌曲,那么我们会遇到一些困难,需要专家们的帮助。这就使我们

返回到前面那个结论,顺从那些有节制的欲望是正确的,在这样的

顺从中节制会使人们保持清醒头脑。先生们,我们必须紧紧把握

住这种爱,因为这种爱是美好的,是属天的,来自天上的缪斯乌拉

尼亚。 但是另一种爱来自众多颂歌之神波吕许尼亚 。不论和

这种爱有什么关系,我们一定要小

快乐时添加邪恶。就好比在我自己的职业中,医生的一项重要职

责是约束餐桌上的快乐,使我们能够享受美味佳肴而又不至于生

波吕许尼亚( 是九位缪斯之一,主管颂歌。

文 。

乌拉尼亚( 是掌管文艺和科学的九位缪斯女神之一,主管天

第 224 页性的爱的原则使我说过的这些元素 热与冷、湿与干

病。从此可见,在音乐、医学,以及其他神圣和世俗事务中,我们必

须尽力区分两种爱,你们可以肯定,这两种爱确实是存在的。

还有,我们在一年四季中也可以看到这两种对立的元素,规范

聚在

一起,使它们和谐有序地组合,其结果就是人类、动物、植物的健康

和繁殖,使它们全部都能兴旺。但若季节处在另一种爱的影响之

下,其结果就全都是灾难与毁灭,因为这种时候,不仅瘟疫或其他

各种疾病会攻击牲畜草木,而且还有霜雹之类的灾害。出现这些

现象都是因为爱的伟大体系有反常和失调之处,天文学家通过研

究星辰运动和季节变化就能观察到这些现象。

进一步说,各种祭仪和占卜,亦即神人交际的这些方式,惟一

注重的就是保存或治疗爱。我们对神的不虔敬在大部分情况下是

因为我们拒绝顺从比较有节制的爱,拒绝尊重对我们有爱情的人,

也因为我们在对待父母(无论存亡)以及对待诸神的态度上追随的

不是有节制的爱,而是另一种爱。指导或治疗这些爱就是占卜者

的职司,他们的占卜技艺使他们能够识别哪些爱的原则能够使人

保持尊严和敬畏神明,爱实际上就是神人之间和谐的源泉。

因此,先生们,爱的威力是完整的,多方面的,强大的,甚至可

以说是无所不包的,但仅当爱,无论是天上的爱还是人间的爱,它

的运作是公正的、节制的,以善为目的的时候,爱才能成为最伟大

的力量。爱赐给我们各种欢乐,通过爱我们才能在与他人的交往

中取得快乐,当然了,我们凡人能与我们的主人诸神结成友谊也是

通过爱。

先生们,我对爱的礼赞很可能省略了许多要点,但我向你们保

证,我的疏漏并不是故意的。我的话就讲到这儿。阿里斯托芬,现

在该你了。我希望你的发言能弥补我的不足,除非你对爱神的赞

美是另一种类型的。不管怎么说,让我们还是先听听你的意思,你

第 225 页过,我并不否认在我打了喷嚏以后,打

现在已经不打嗝儿了。

接下去,阿里司托得姆继续告诉我阿里斯托芬如何对医生的

话作答。他说,没错,我现在好些了,谢谢你的关心,我是在打了喷

嚏以后才好的。这使我感到奇怪,厄律克西马库,你的身体有序的

原则怎么会需要把如此骇人听闻的嘈声和痛苦结合在一起。不

马上就停止了。

厄律克西马库答道,阿里斯托芬,你小心点!不要一开始发言

就开玩笑。如果我不是注意听你发言,而是对你愚蠢的玩笑进行

攻击,那就有你好瞧的了。

阿里斯托芬笑道,你说得对极了,厄律克西马库。我收回这些

开玩笑的话。请你别对我太凶。如果我的发言真的很滑稽,那么

我倒不在乎别人怎么笑,一名喜剧诗人就是想要逗人笑。我害怕

的是那种极端的荒谬可笑。

厄律克西马库说,阿里斯托芬,我知道你的伎俩,胡说一通以

后就溜之大吉。但别忘了,你说的一切都可以用来打击你自己。

哼,有谁能知道最后结果?你要是听我的劝告,我会让你平安过关

的。

阿里斯托芬说,好吧,我听你的,厄律克西马库,我打算按照你

的建议采用一种新的方式来赞美爱神,与你和鲍萨尼亚的方式不

一样。我确信人类从来没有认识到爱的力量,如果我们真的知道

什么是爱,那么我们肯定会替爱神建起最庄严的庙宇,筑起最美丽

的祭坛,举行最隆重的祭仪。而实际上我们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这

样做,这就说明我们把爱神完全忽略了。然而,爱神在一切神祇中

最有资格得到我们的献祭,他比其他神祇更是人类的朋友。他援

助人类,替我们治病,为我们开辟通往最高幸福的道路。因此,先

生们,我要尽力使你们明白爱的威力,而你们明白以后也可以向别

人传授。

第 226 页在已经绝迹,但他们的名称仍保留至今“。阴阳人”

)是希腊神话中的两位巨人兄

首先,我必须解释一下人的真正本性以及人的变化,因为最初

的人和我们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们要知道,人本来分成三种,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人除了像我们现在这样有男女这两种性别

之外,还有第三种性别,既是男性又是女性。这第三种性别的人现

这个词现在

只用来表示轻蔑,但过去确实有一种不男不女,或半男半女的

人。

其次,先生们,最初的人是球形的,有着圆圆的背和两侧,有四

条胳膊和四条腿,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圆圆的脖子上顶着一个

圆圆的头,两张脸分别朝着前后不同的方向,还有四个耳朵,一对

生殖器,其他身体各组成部分的数目也都加倍。他们直着身子行

走,就像我们现在一样,但可以任意向前或向后行走,等到要快跑

的时候,他们就像车轮一样向前翻滚。如果把手也算在内,他们实

际上有八条腿,可想而知,他们能滚得非常快。

我可以说,第三种性别的人是这样产生的。男人是太阳生的,

女人是大地生的,阴阳人是具有两种性别特征的月亮生的。为什

么阴阳人的形体和行走都是圆形的呢,这是从他们的父母月亮那

里继承来的。先生们,他们的体力、精力、品性也是这样,所以他们

实际上想要飞上天庭,造诸神的反,就像荷马史诗中的厄菲亚尔特

和俄图斯。

于是宙斯和众神会商对付人的办法。他们茫然不知所措,因

为他们不想用从前对付巨人的办法,用霹雳把他们全都打死,如果

① 原 文 为

②厄菲亚尔特( )和俄图斯(

弟,强健有力。他们把希腊的三座山叠起来作梯子,想登天造反,后被阿波罗

所杀。

第 227 页第 228 页

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对诸神进行献祭和崇拜了,但他们又不能容

忍人类的蛮横无礼。宙斯绞尽脑汁,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解决办

法。

宙斯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削弱人类,既能消除动乱而又不至

于把人全都毁灭。我提议把他们全都劈成两半,这是一石二鸟的

妙计,一方面他们每个人就只有原来一半那么强大,另一方面他们

的数目加倍,侍奉我们的人也就加倍了。宙斯还说,让他们以后就

用两条腿直着走路,如果以后再发现他们捣乱,我就把他们再劈成

两半,让他们用一条腿跳着走路。

宙斯说到做到,把人全都劈成了两半,就像你我切青果做果脯

和用头发切鸡蛋一样。切完以后,他吩咐阿波罗把人的脸孔转过

来,让他能用切开一半的脖子低下头来看到切开的这面身子,使他

们感到恐惧,不再捣乱,然后再让阿波罗把他们的伤口都治好。阿

波罗遵命把人的脸孔转了过来,又把切开的皮肤从两边拉到中间,

拉到现在人的肚皮的地方,就好像用绳子扎上口袋,最后打了个

结,我们现在把留下的这个小口子叫做肚脐。至于留下来的那些

皱纹,阿波罗像鞋匠把皮子放在鞋模上打平一样全把它们给抹平

了,只在肚脐周围留下一些皱纹,用来提醒我们人类很久以前受的

苦。

这些事都做完以后,那些被劈成两半的人都非常想念自己的

另一半,他们奔跑着来到一起,互相用胳膊搂着对方的脖子,不肯

分开。他们什么都不想吃,也什么都不想做,因为他们不愿离开自

己的另一半。时间一长,他们开始死于饥饿和虚脱。如果这一半

死了,那一半还活着,活着的那一半就到处寻找配偶,碰上了就去

搂抱,不管碰上的是半个女人还是半个男人,按我们今天的话来

说,是一个女人或一个男人。人类就这样逐渐灭亡。

幸运的是,宙斯起了怜悯心。他想了一个新办法,把人的生殖第 229 页

器移到前面,使人可以通过男女交媾来繁殖,而从前人的生殖器都

在后面,生殖不是靠男女交媾,而是像蚱蜢一样把卵下到土里。

于是,宙斯就像我说的这样去做了,把人的生殖器移到前面,让人

们相互抱着交媾。他的主意是,如果抱着结合的是一男一女,那么

就会怀孕生子,延续人类;如果抱着结合的是两个男人,也可以使

他的情欲得到满足,好让他把精力转向人生的日常工作。先生们,

你们瞧,人与人彼此相爱的历史可以追溯得多么远啊,这种爱不断

地使我们的情欲复苏,寻求与他人合为一体,由此成为沟通人与人

之间鸿沟的桥梁。

因此,先生们,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半个人,就像儿童们留作信

物的半个硬币,也像一分为二的比目鱼。我们每个人都一直在寻

求与自己相合的那一半。男人作为切开的阴阳人的一半当然就会

受到女人的吸引,比如那些诱奸者;而作为切开的阴阳人的一半的

女人也一样,也会追求男人,比如那些与他人通奸的妻子。凡是由

原始女人切开而来的女人对男人则没有多大兴趣,只眷恋和自己

同性的女人,这就是所谓女同性恋者。凡是由原始男人切开而来

的男人是男人的追随者,从少年时代起就爱和男人交朋友,借此表

现出男子气来,他们喜欢睡在一起,乃至于互相拥抱。这种人是国

家最有希望的少年,因为他们最富有男子气质。

我知道有些人称他们为无耻之徒,其实这是错误的。引导他

们追求这种快乐的并不是纵欲,而是勇敢、坚强、男子气概,他们欢

迎并在情人身上看到了这些美德。以后的事情可以证明这一点,

只有这样的少年长大以后才能在公共生活中成为男子汉大丈夫。

他们自己到了壮年以后,他们所爱的也是少年男子,对娶妻生子则

没有什么兴趣。他们肯结婚的确只是因为习俗的要求,而他们内

心则宁可不结婚,只愿和自己所爱的男子长相厮守。

先生们,这样的男子有一种多情的气质,爱慕男童,依恋同性。第 230 页

因此,当爱恋男童的人,或有这种爱情的人,幸运地碰上了他的另

一半,他们双方怎么不会陶醉在爱慕、友谊、爱情之中呢?对他们

来说,哪怕是因为片刻分离而看不到对方都是无法忍受的。尽管

很难说他们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但这样的结合推动着他

们终生生活在一起,在他们的友谊中,那些纯粹的性快乐实在无法

与他们从相互陪伴中获得的巨大快乐相比。他们的灵魂实际上都

在寻求某种别的东西,这种东西他们叫不出名字来,只能用隐晦的

话语和预言式的谜语道出。

假定在他们相拥同眠之时,赫淮斯托斯拿着他的铁匠工具站

在他们面前问,你们俩到底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呢?

再假定这对情人不知如何回答,于是赫淮斯托斯又问,你们想

不想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日夜都不分离,再也不分开呢?如果这是

你们的愿望,我可以很容易地把你们放在炉子里融为一体,这样你

们就成了一个人,只要在世一天,你们就像一个人那样生活,到了

要死的时候一起死,在冥府里也算是一个人。想想看,你们是否希

望我这样做?如果我这样做了,你们会高兴吗?

先生们,我敢担保,世上没有一个有爱情的人会拒绝这种帮

助,也无法想象比这更好的命运了。他们确实坚信这就是他们长

久企盼的事,与他们所爱的人完全合为一体。

所有这些事实际上都是人类原初状态的残余,我们本来是完

整的,而我们现在正在企盼和追随这种原初的完整性,这就是所谓

的爱情。我再重复一下,从前有个时期我们是一体的,但由于我们

的罪过,神把我们驱散到各地,就像拉栖代蒙人驱散阿卡狄亚人一

样。再说,先生们,我们有理由感到恐惧,如果我们放弃对诸神的

崇拜,那么他们会再次把我们劈成两半,到那个时候我们的身子要

从鼻子正中剖成两半,用半个身子走路,就好像墓碑上的侧面浮

雕。因此我们重要的责任是告诫我们的朋友敬畏神明,只有这样第 231 页

我们才可以确保平安,成为爱神军队中的一员,幸福地与爱人结

合,在爱神的旗帜指引下前进。

爱神决不能抗拒,而我们惹起诸神的不悦通常就是因为这个

原因。但若我们成为爱神的朋友,与他和睦相处,我们就能在以后

的日子里碰上自己的那一半,而现在能享受到这种幸福的人非常

稀少。现在,我不希望从厄律克西马库那里听到任何刺耳的评价。

我说的不是鲍萨尼亚和阿伽松,他们的确属于少数幸运者之列,也

的确都是男人。我想说的是全体人类,包括所有男人和女人,全体

人类的幸福只有一条路,这就是实现爱情,通过找到自己的伴侣来

医治我们被分割了的本性。如果这是一条完善的建议,那么在当

前环境下我们必须做的就是把我们的爱给予和我们情投意合的

人。

因此我要说,爱是成就这种功德的神,值得我们歌颂。他在今

生引导我们找到与自己真正适合的爱人,而给我们的来世带来希

望的也是爱,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敬畏诸神,那么爱神终有一天会

治愈我们的病,使我们回归原初状态,生活在快乐与幸福之中。

厄律克西马库,这就是我谈论爱神的讲话,和你的发言很不一

样。现在我要再一次要求你,不要拿我的发言开玩笑,让我们来听

听其他人说些什么,或者说,我们还要听两位先生发言,现在只有

阿伽松和苏格拉底还没有发言了。

厄律克西马库说,好吧,我听你的,不开玩笑了。说实话,我非

常欣赏你的发言,要不是我知道苏格拉底和阿伽松在爱情问题上

都是权威的话,那么我真的担心他们在听了内容如此丰富,风格如

此多样的发言后还有什么可说。但我知道他们很内行,所以我不

怀疑他们也能说得很好。

这时候苏格拉底开口了。他说,厄律克西马库,你已经完成任

务,作了庄严的表演,所以你现在不管怎么说都显得没什么不妥,第 232 页

但若你现在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或者说等阿伽松发言以后,你就会

像我一样感到诚惶诚恐了。

阿伽松说,苏格拉底,我想你是要我下不了台,所以故意坚持

说我的听众期待我有卓越的表现。

苏格拉底说,我亲爱的阿伽松,你难道以为我那么健忘?当你

带着其他演员登上舞台表演,面对广大观众时,你显得那么轻松、

自信、冷静,想要好好地表演一番。我怎么能够想象两三个朋友的

注视就会使你慌了神呢?

阿伽松回敬说,嗯,苏格拉底,你一定不要以为我容易在剧场

里犯糊涂,因此也会忘了一个基本的道理,有判断能力的人会去注

意少数有理智的头脑而不会去注意一大群傻瓜。

苏格拉底安慰他说,啊,我亲爱的阿伽松,我决不再犯这样的

错误了,以为你这样的聪明人也会有不合理的想法。我相信,只要

你发现周围都是你认为有知识的人,那么你会注意他们的看法,而

不去注意普通民众的看法。但是我们恐怕并不属于你说的少数知

识精英,因为你知道,我们那天也在场,也和其他人一样情绪高涨。

当你和有知识的人在一起,而你又尊重他们的判断,如果他们说看

见你做了与自己身份不相称的事情,那么你会感到很不舒服。请

告诉我,我说的对吗?

阿伽松说,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继续说,如果你做了同样的丑事被大众看见了,那么

你不会感到有什么不舒服,是这样吗?

这时候斐德罗插话了。他说,亲爱的阿伽松,如果你继续回答

他的问题,他就会忘乎所以,完全不顾我们今天的计划。只要有人

对答,他就会争论到底,尤其是面对长得漂亮的人。现在,尽管我很

乐意聆听苏格拉底的论证,但作为主席,我坚持让每个人自己发言。

所以我要求你们俩赞美爱神,如果想要争论,可以以后再争。更古老。先生们,我要重申,这是不可能的。

阿伽松说,斐德罗说得对,我已经准备好要发言了。至于要想

和苏格拉底争论,随便哪天都行。

在我正式开始发言之前,我想解释一下这种发言必须是哪一

种。我认为此前各位的发言都在努力庆贺人类从爱神那里得来的

幸福,而几乎忘了赞美爱神本身,根本就没有说明这位造福于人类

的神祇的本性。假定我们要赞美什么人,不管他是谁,不管怎样赞

美,我们只有一个办法,这就是说明我们要歌颂的这个对象的本

性,说明是他创造了这些幸福。因此,先生们,赞美爱神也应该这

样。我们的责任首先是说明他的本质,然后是说明他的恩惠。

下面我就正式开始。我首先要说的是,诸神都是有福的,而受

到所有人敬畏的爱神是最有福的,因为他是最可爱的,最优秀的。

之所以说他最可爱,那主要因为他在诸神中最年轻。要证明这一

点,最好的证明就是他拼命逃避时间的复仇,而时间本身就已经跑

得够快了,不管怎么说,对我们这些可怜的凡人来说,时间过得太

快。爱神生来就是年纪的敌人,他从来不看老年人一眼,总爱和青

年厮混,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青年。

我同意斐德罗的大部分发言,但我不同意他说爱神比克洛诺

或伊阿珀托斯

爱神永远年轻,是诸神中最年轻的。至于我们从赫西奥德和巴门

尼德那里读到的那些关于诸神的老故事,如果这些故事是可信的,

那么挑起争端的不是爱神,而是命运之神。如果当时诸神中有爱

神,那么他们根本不会互相残杀和囚禁,不会使用暴力,而会像今

①克洛诺斯 ( )是希腊神话中的时间神,天神乌拉诺斯和地神该

亚之子,宙斯之父。

②伊阿珀托斯 ( )是希腊神话中的提坦巨人之一,为天神乌拉诺

斯和地神该亚所生。

第 233 页沾地面,只在人们的头上行走。”

第 行 。

天这样和平与和谐地生活在一起,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爱神已经

成为他们在天上的主人。

因此,爱神显然是年轻的。他不仅年轻而且娇嫩,只有荷马这

样的诗人才有本事描述他的娇嫩。荷马倒是描写过既神圣又轻柔

的阿忒①,说她的双脚有多么轻柔啊!荷马说“:她步履轻柔,从不

你们会同意这种看法,娇嫩的

东西宁愿接触柔软的东西而不愿接触坚硬的东西。这就足以证明

爱神的娇嫩,他从来不在地上行走,甚至也不在我们的头上行走,

因为我们的头毕竟也不那么柔软,而是在世上最柔软的东西上行

走。他把诸神和凡人的心灵当作住处,但并非任何心灵都包括在

内,毫无选择,而是遇到心硬的就远走高飞,碰上心软的就住下。

既然爱神不但用脚踩在世上最柔软的东西上,而且就住在那里,因

此他本身必然也是极为娇嫩的。

先生们,由此可见,爱神首先是最年轻的,其次,他是世上最娇

嫩的,第三,我们还发现他是最柔韧的。如果他没有一点柔韧性,

怎么能够使我们卷入无限的爱情风波,又怎么能够不知不觉地随

意进出人心?他的相貌秀美是世所公认的,这也是他的柔韧与随

和的一个明证,因为爱神与丑陋是水火不相容的。还有,爱神生活

在花丛中,这本身就证明了爱神的美,无论是身体、灵魂,或是其他

地方,要是没有鲜花,或是花朵已经凋谢,他都不肯栖身。先生们,

在那鲜花盛开、香气扑鼻的地方,一定会有爱神的踪迹。

要说爱神之美丽,那还有许多内容可讲,但我不再多说了,因

为我们现在必须考虑爱神的道德品性,尤其是,他从来不会受到诸

① 阿 忒 )是希腊神话中的恶作剧和复仇女神,宙斯与不和女神厄

里斯的女儿。

②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

第 234 页第 235 页

神和凡人的伤害,也不会伤害诸神和凡人。爱神所能承受的任何

东西都不需要借助暴力,暴力根本无法触及爱神,爱神也不需要用

暴力去激发爱情,因为世人无法强求爱神,只能自愿侍奉爱神。我

们知道,双方的情投意合才能激起爱情的冲击,这样的爱情才是正

义的,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

爱神不仅有正义,而且有完全的节制。我可以说,节制确实被

定义为控制我们的快乐和情欲的力量,而世上没有一种快乐和欲

望能比爱情更强大。因此,如果说这些快乐和欲望是比较弱小的,

那么它们都会被爱情征服,爱神是它们的主人,在此意义上,如我

所说,控制我们情欲和快乐的爱神就可以视为节制本身。

至于勇敢,那就像诗人所唱的那样“,连战神阿瑞斯也无法阻

挡爱神。” 在那故事中不是爱神被战神征服,就是战神被爱神征

服,这里说的爱就是阿佛洛狄忒的爱。征服者比被征服者强大,因

此爱神通过对其他一切神祇的征服,表明他自身是一切神祇中最

强大的。

先生们,关于爱神的正义、节制和勇敢就说到这里,剩下要说

的是他的能力,对此我也要说得尽可能简洁和公正。我首先要说

的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得像厄律克西马库一样,尊敬我从事的行

业,爱本身如此神圣,使得一名诗人可以用诗歌之火照亮其他人的

灵魂。无论我们以前对做诗有多么外行,但只要我们处在爱情之

中,那么每个人都是诗人。对此我们不需要进一步的证明,而只要

知道爱是一名通晓各个部门的诗人,这些部门我可以简要地把它

们定义为创造性的技艺。正如无人能把自己还没有得到的东西送

给别人,所以也没有人可以教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一切生物的产生和生长所依靠的这种创造性力量就是爱的能

①索福克勒斯:《堤厄斯忒》残篇明了各种艺术,赫淮斯托斯发明了冶炼,帕拉斯

力,有谁会对此加以否认呢?还有,在各种技艺和手工中,艺术家

和工匠只要在这位爱神的指引下工作就能取得光辉的成就,而不

受爱神影响的艺术家和工匠会到老一事无成,默默无闻。这些我

们难道看不到吗?企盼和欲望引导阿波罗发明了射箭、医药和占

卜的技艺,所以阿波罗也可以算是爱神学派的一名成员。缪斯发

发明了纺织,这

些都是由于爱神的引导,而宙斯本人“对诸神和凡人的统治术”也

是在爱神的指引下发明的。因此,诸神的行为取决于爱神的出世,

也就是说,美丽的爱神一出现就不会再有丑恶。我已经说过,有人

告诉我们,在诸神中间从前发生过许多凶险可怕的事情,因为那时

候统治诸神的王是必然性,但是自从比较年轻的爱神降生以后,就

由他来引导诸神和凡人去爱可爱的东西,在他们中间播下各种幸

福的种子。

斐德罗,除了说爱神本身是最可爱的和最优秀的以外,爱神还

在他周围创造了所有各种美德。现在我真想要清点一下爱神带来

的各种幸福。大地上的和平,海洋上的宁静,狂风暴雨的平息,还

有甜蜜的芳香,让我们安然入睡。是他消除了隔阂,促成了友谊,

用今天这样友好的聚会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在餐桌上、舞蹈中、祭

坛旁,他带来礼貌,消除野蛮,激起仁慈,消除仇恨。他既和蔼又可

亲,引起聪明人的惊奇和诸神的敬佩。缺少爱就会陷入绝望,有了

爱就会拥有幸福。爱的子女是欢乐、文雅、温柔、优美、希望和热

情。好人会在各种情况下注意到爱,坏人则不会留意。无论我们

在辛勤劳动,还是处在恐惧之中,无论我们是在喝酒,还是在辩论,

爱神都是我们的领袖和舵手,是我们的指路人和保护者。他是天

① 帕拉 斯 (

自称帕拉斯或帕拉斯

)原是海神特里同的女儿,被雅典娜杀死,后来雅典娜

雅典娜。

第 236 页,在阵阵掌声中,阿伽松落了座,我们全都

地间最美丽的装饰,是最高尚、最可亲的向导,我们大家必须跟着

他走。我们要放声高歌,赞美爱神,并让这和美的颂歌飞上天空,

使可朽的和不朽的心灵都皆大欢喜。

他说,斐德罗,你已经听到了我的发言。这就是我对爱神的奉

献。为了使我的发言既能娱乐又能教育大家,我已经尽了最大的

努力。

阿里司托得姆继续

感到他的演讲充满青春气息,既给他自己,也给爱神带来了荣耀。

这个时候,苏格拉底把脸转向厄律克西马库说,你瞧,刚才你

要笑话我,看我的好戏,但现在已经看不着了。听了阿伽松极好的

演讲,已经没有留下多少要我说的了。

厄律克西马库答道,我承认你对阿伽松的发言所作的预测是

正确的,至于说你自己会感到诚惶诚恐,我看未必见得。

苏格拉底抗议说,我亲爱的先生,在听了如此气势磅礴、一泻

千里的演讲以后,还有什么机会留给我或其他人?我们又能再说

些什么呢?我承认,他的发言各个部分都挺精彩,特别到了快要结

尾的时候,他的用词尤其美妙,使我们全都听得入了迷。我一边

听,一边拿他的讲演与我自己以往最好的谈话相比,实在是相形见

绌,恨不能赶紧找个机会溜出去。另外,他的发言也使我猛然想起

那位修辞学大师高尔吉亚,就好像奥德修斯害怕墨杜莎的鬼魂会

从冥府中复活一样,我担心,要是阿伽松在结尾时用他的发言作武

器对我进行讨伐,再用高尔吉亚的雄辩作为戈耳工的头拿给我看,

那一定会把我化成顽石,哑口无言。

,无论什么人看到她的脸,就会变成石头,后被英雄珀耳修斯杀死。

儿 。她 们 的 头 发 都 是 毒 蛇 ,而 身 上 长 有 翅 膀 。三 人 中 最 小 的 是 墨 杜 莎

① 戈 耳 工 ( )等在希腊神话中是福耳库斯和刻托所生的三个女

第 237 页一样提出抗议,做出许诺的是我的嘴唇,不是我的灵

所以我明白了,原先我同意参加你们这种对爱神的赞颂有多

么愚蠢,更糟糕的是,我还声称对这个主题有专门的知识,而实际

上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赞颂爱神。由于这种无知,我原来以为一

开始就讲些事实,然后就选择最吸引人的要点加以列举,按最有利

的方式加以排列。我安慰自己说,我的发言一定会取得成功,因为

我知道这些事实。但是,对一名成功的赞颂者来说,最重要的是关

注真理,而现在看来正好相反,赞颂者所做的只不过是把所有力量

和美德都一古脑儿地堆到被赞颂的对象身上,无论这些东西有没

有什么关联,这样一来,赞颂也就成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谎言。

所以我认为我们所做的不是在赞颂,而是在奉承爱神,由于这

个原因,你们这些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把爱说成是最可爱、最优

秀的事物,或者是一切最可爱的、最优秀的事物的原因。当然了,

那些无知的人会为你们富丽堂皇的演讲所倾倒,而那些有知识的

人不会轻易接受。好吧,我再重复一遍,整件事情都弄错了,由于

无知,我才答应要跟着你们颂扬爱神。我要像欧里庇得斯笔下的

希波吕特

魂。先生们,这就是说,我不想跟着你们赞颂爱神了,即使要我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说。但若你们感兴趣,我并不在意把爱的真理

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要听,那么惟一的条件是允许我使用自己的

方式,因为我不想使自己落下笑柄。像我这样的年纪本来就该坐

在末位,如果竟然还要去模仿你们富丽堂皇的方式讲话,那实在太

可笑了。斐德罗,该你说话了。一个发言人只注意事情正确与否,

不在意讲话方式,这样的人对你还有什么用处吗?

这时候斐德罗和其他人要苏格拉底继续说下去,不管说什么

① 希 波吕 特 ( )是希腊悲剧作家欧里庇得斯创作的悲剧《希波

吕特》的主人公。

第 238 页第 239 页

都行,只要他喜欢。

苏格拉底说,这样很好,不过还有一件事要说清楚。我想问阿

伽松几个简单的问题,主席先生对此会反对吗?在开始发言之前,

我想明确我们之间的目的并不冲突。

斐德罗说,你问吧,我不在乎。

接着苏格拉底就开始发言。如果阿里司托得姆的记忆没错,

他是这样说的:

我亲爱的阿伽松,我必须说你的演讲开始时讲的那几点对极

了。你正确地说,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揭示爱神的本质,其次告诉我

们他做了些什么事。没错,你的讲解令人钦佩。在听了你对爱神

富丽堂皇的描述以后,只有一点我还不太清楚。请你告诉我,爱是

对某人的爱,还是没有任何对象的,这算不算爱神的性质?我的意

思并不是问,爱是母亲的爱还是父亲的爱?这样问当然是愚蠢的,

我的意思是,某个人作为一位父亲来说,他必须是某人的父亲,或

者说他可以不是任何人的父亲。当然了,对这个问题惟一合理的

回答是,作为一位父亲,他必须是儿子或女儿的父亲。我说得对

吗 ?

阿伽松说,对。

关于母亲我们也可以说同样的话吗?

可以。

很好。现在你要是不介意,那我再问一两个问题,这样你就能

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问了。假定我现在还要提到兄弟,某个人作

为兄弟,他必须是某人的兄弟,还是可以不是任何人的兄弟?

他当然必须是某人的兄弟。

你的意思是他必须是某位兄弟或姐妹的兄弟。

阿伽松说,一点儿没错。

苏格拉底继续说道,好吧,我要你从同样的观点出发来看待爱那么阿伽松,处于特定地位上的人必须拥有诸如此

神。他是对某事物的爱,还是不针对任何事物的爱?

他当然是对某事物的爱。

苏格拉底说,那么现在请你记住,所谓爱就是对某事物的爱。

再请回答,爱神对他爱的对象有欲求,还是没有欲求?

当然是有欲求。

不管他渴望得到的对象是什么,他在得到它时爱它,还是在没

有得到它时爱它?

大概是在还没有得到它时。

苏格拉底说,不是什么大概,而是肯定,一切事物渴求的东西

都是它缺乏的东西,没有任何事物会去谋求它不缺乏的东西。对

吗?阿伽松,我认为这是确定无疑的。你也这样看吗?

对,是这么回事。

那么好,现在请你告诉我,一个大人还想不想大,一个强人还

想不想强?

如果我们刚才说的没错,那么他们不会。

是的,道理很简单,因为这些人在这些具体性质方面都不缺

乏。

你说得对。

健康

苏格拉底继续说,如果强者还想强,快者还想快,健康者还想

在这些方面我以为拥有这些性质的人仍旧还在渴望得到

这些性质,我正在设想这样一种具体情况来明确我们的讨论在正

确地前进

类的性质,在这种时候他们还想不想要这些性质,除非你停止思考

这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在拥有这些性质时仍旧想要

获得这些性质呢?如果我们听到有人说,我是健康的,我还想要健

康,我是富裕的,我还想要富裕,我实际上想要我已经得到的东西,

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公正地回答说,亲爱的先生们,你已经得到了财

第 240 页第 241 页

富、健康和力量,你想要的是继续拥有它们,因为此刻不管你想不

想要,你都已经得到了它们。当你说自己现在在这里就想要这些

东西,你的意思实际上是你现在已经得到了,想要继续保持它们,

不是吗?我亲爱的阿伽松,你怎么看?那个人必须同意我的说法

吗?

阿伽松说,他当然会同意。

苏格拉底继续说,那么,想要把某些东西弄到手可以说成是爱

某些还没有到手的东西。

当然可以。

因此,无论谁感到需要某些还没有弄到手的东西,那么他的爱

或他的欲望的对象就是他还没有弄到手的东西,也就是说,是他缺

乏的东西。

绝对如此。

苏格拉底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同意下列结论了吗?第一,爱

总是对某事物的爱;第二,某人所爱的对象是他所缺乏的。

阿伽松说,我同意。

苏格拉底说,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现在你还记得在你刚才

的讲演中,你说爱的对象是什么吗?我也许要提醒你一下。你大

体上是这样说的,诸神的行为受美丽的爱神支配,当然了,爱神不

可能是丑陋的。你是这样说的吗?

阿伽松说,是的。

苏格拉底说,你的说法无疑是对的。如果承认这一点,那么我

们可以由此推论,爱是对美丽的爱,不是对丑陋的爱,对吗?

对。

我们不是也同意爱就是爱某些还没有得到的东西、缺乏的东

西吗?

是的。第 242 页

那么爱没有美,而是缺乏美,对吗?

对,这是可以推论得出来的。

那么好,你会认为缺乏美、不拥有美的部分的东西本身会是美

的吗?

肯定不是。

既然如此,你还能继续坚持爱是美丽的吗?

对此阿伽松只好回答说,我亲爱的苏格拉底,我开始害怕了,

我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些什么。

苏格拉底说,别介意,你的演讲好得很,只是有点小毛病,除了

刚才说的还有另外一点。你认为善也是美,对吗?

对。

那么,如果爱缺乏美的东西,而善和美是一回事,那么爱也缺

乏善。

他回答说,你说的没错,苏格拉底。我怕了你了,你的问题确

实很难回答。

不,亲爱的阿伽松,你发现难以回答的不是苏格拉底,而是真

理。现在我打算让你喘口气,因为我想说说我自己得到的一些教

训,是我以前从一位曼提尼亚妇女狄奥提玛那里听来的,她对爱情

和其他许多问题都有真知灼见。就是她,从前劝过世人祭神避灾,

因此把那场雅典的瘟疫延迟了十年;也就是她,把爱情哲学传授给

我。下面我就试着把她的教导与阿伽松和我刚才得出的结论联系

起来,没有她的帮助,我想自己也能这样做。我想像阿伽松一样,

先说明爱神是谁和爱是什么,然后继续描写爱的功能。我看要做

到这一点,最容易的办法是采用狄奥提玛自己采用过的问答法。

我告诉她的东西就像刚才阿伽松告诉我的一样,说爱为什么是一

位伟大的神,爱为什么是对美的事物的爱,而狄奥提玛对我使用了

论证,证明爱既不是美的又不是善的,就像刚才我对付阿伽松第 243 页

一样。

我问道,我亲爱的狄奥提玛,你是否要使我相信爱是恶的和丑

的 ?

她说,这样说要遭天谴。但是你难道认为不美一定是丑吗?

那当然了。

那么没有知识一定是无知吗?你难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介于两

端之间的东西吗?

那是什么?

她说,拥有正确的见解,但又不能说出道理来,这样的状态既

不是真知,又不是无知。如果说它是真知怎么会没有理由呢?但

它又不是无知,因为对于一种有可能是真实的见解我们怎么能把

它称作无知呢?所以我们难道不能说正确的见解介于知识和无知

之间吗?

我承认,你说得完全正确。

她继续说道,那么你还会坚持说不美就是丑,不好就是坏吗?

现在再来说爱,你被迫同意爱既不好又不美,但却说不出理由为什

么爱一定是坏的和丑的。而事实上,爱介于两端之间。

我说,然而大家都说爱是一位伟大的神。

她说,这取决于你说的“大家”是什么意思。你指的是那些对

爱一无所知、头脑简单的人,还是把那些懂得爱的人也包括在内?

我指的是所有人。

她笑道,我亲爱的苏格拉底,当有些人否认爱是神的时候,这

些人怎么会同意爱是一位伟大的神?

我问道,你说的这些人指的又是什么人?

你算一个,我也算一个。

你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答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告诉我,你不会说诸神全都是幸福第 244 页

和美丽的吧?或者你会建议有哪位神既不幸福又不美丽?

我说,老天爷在上,我不会。

凡是有人拥有美的事物和善的事物,你就把他们称作幸福的

吗?

当然如此。

然而你刚才同意过,爱缺乏这些性质,并不断地追求这些性

质,对吗 ?

对,我同意过。

那么,既然爱不拥有善和美,他怎么会是一位神呢?

我承认道,看来不会。

她说,我现在已经证明你是不相信爱的神圣性的人当中的一

员,是吗 ?

我说,是的。但爱不是神又能是什么?是一个凡人吗?

绝对不是。

那么他是什么呢?

是我刚才说的那种介于可朽者与不朽者之间的东西。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狄奥提玛?

苏格拉底,他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精灵。凡是精灵都介于神与

人之间。

我问道,精灵有什么作用?

他们来往于天地之间,传递和解释消息,把我们的崇拜和祈祷

送上天,把天上的应答和诫命传下地。由于居于两界之间,因此他

们沟通天地,把整个乾坤联成一体。他们成了预言、祭仪、入会、咒

语、占卜、算命的媒介,因为神祇不会直接与凡人相混杂,只有通过

精灵的传递,凡人才能与诸神沟通,无论他们是醒是睡。精通这些

法术的人被说成拥有精灵的力量,而从事其他行业的人只是寻常

的工匠。精灵有很多,精灵的种类也很多,爱就是其中之一。已经拥有智慧的诸神干吗还要去寻求智慧呢?但是无知的

几杯琼浆

我问道,爱的父母是谁?

她说,我会告诉你的,尽管说来话长。当初,阿佛洛狄忒诞生

时,诸神设宴庆祝,他们中间有技艺神之子资源神。晚宴刚毕,贫

乏神来到门口行乞,因为他听到里头有欢声笑语。资源神多饮了

当时还没有酒 喝醉了,信步走到宙斯的花园里,

倒头昏沉沉地睡去。贫乏神所缺的就是资源,心里想着要和资源

神生一个孩子,就跑过去睡在他的旁边,于是就怀了孕,她怀上的

就是爱。因此,爱成了阿佛洛狄忒的跟班和仆从,因为他是在阿佛

洛狄忒的生日投胎的,此外他生性爱美,而阿佛洛狄忒就是美本

身。

由于爱是贫乏神与资源神的儿子,所以他命中注定要一直贫

困,他也不像我们所相信的那样文雅和俊美,而是相貌丑陋,赤着

脚,无家可归,经常睡在露天里、道路旁,没有床褥,总是分有着他

母亲的贫困。但另一方面,爱也分有他父亲的禀赋,追求美和善,

因为他勇敢豪爽、精力充沛、干劲十足,是一名能干的猎人,也擅长

使用各种计谋。他生来就充满欲望,也非常聪明,终生追求智慧,

是玩弄巫术骗人的能手。

他既不是可朽的又不是不朽的,因为他可以在一天之内有多

种变化,一切进展良好时他生气勃勃、如花似锦,但他也可以马上

衰亡,因为他得到的东西一直在很快地消失,然后又凭借他父亲的

禀赋而再生。所以爱决不会完全处于贫乏状态,也不会完全脱离

贫乏状态。还有,爱也处于无知和智慧的中间状态。你必须明白,

诸神都不会去寻求真理。他们不企盼智慧,因为他们是聪明

人也不会寻求真理或想要变得聪明。之所以落入这种无望的境

地,原因在于他们既不拥有美和善,又不拥有理智,他们满足于现

有状态,不会去企盼他们从来没有丢失过的美德。

第 245 页第 246 页

我说,请告诉我,狄奥提玛,如果追求真理的人既不是聪明的

又不是无知的,那么他们到底是谁?

她答道,这很明白,听了我刚才说的话,连一名学生也能告诉

你。他们介于有知与无知之间,爱就是其中之一。因为智慧是事

物中最美的,而爱以美的东西为他爱的对象。所以,爱必定是智慧

的热爱者,正因为如此,他介于有知与无知之间,这与他的出身也

有关系,他的父亲充满智慧和资源,而他的母亲却缺乏智慧和资

源。

我亲爱的苏格拉底,这就是爱这个精灵的情况,你原来对于爱

有别样看法也不足为怪。照你自己的说法,爱是被爱者,而不是爱

者。所以你当然会把爱视为完全的美,因为事实上被爱者会被当

作全美、全善、文雅、有福的,与我描述的爱者完全不同。

我答道,尊敬的夫人,你说得非常好,你的看法肯定是对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爱对人类又有什么用呢?

她说,这个问题正是我下面要加以说明的,苏格拉底。而关于

爱的性质和起源我就说到这里。你认为爱是对美的事物的爱,这

样想是对的。会有人说,你说得对,我亲爱的苏格拉底,是这么回

事,我亲爱的狄奥提玛,但我要问的是,对美的事物的爱是什么意

思?或者把问题说得更清楚一些,美的事物的热爱者企盼什么?

我说,他企盼着使美的事物成为他自己的。

她答道,很好,但是你的回答会引发另一个问题。通过使美的

东西成为他自己的,他将得到什么呢?

我得承认,这个问题我还不能马上做出回答。

她继续说,行,没关系,让我们用善来代替美,换个问题来问。

苏格拉底,善的事物的热爱者企盼的是什么?

使善的事物成为他自己的。

那么通过使善的事物成为他自己的,他将获得什么呢?创作的种类不止一种,因

我说,这个问题我可以简洁地回答,他将获得幸福。

她说,说得对,幸福的人之所以幸福,就在于他们拥有善。我

想我们没有必要再问为什么人想要幸福,你的回答已经到达终点

了。

绝对如此,我同意。

她继续说,这种企盼,这种爱,对全人类来说都是共同的吗?

你怎么想,我们不都在企盼使善成为我们自己的吗?

我说,对,在这个方面我们全都一样。

那么好,苏格拉底,如果我们说每个人都一直爱着相同的东

西,这是否就意味着一切人都在爱?或者说,我们中间有些人在

爱,有些人不在爱?

我坦白地说,对这个问题我有点不知所措。

她安慰我说,噢,不用担心。你瞧,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

把爱的某一个方面指出来,然后把这个方面就称作爱,这你知道,

在其他许多名称上,我们也会犯同样的错误。

例如

举例来说,创作。你们全都同意,在创作这个词的真正意义

使从前并不存在的东西产生

此每一种创造性的技艺都是诗歌,每一位艺人都是诗人。

对 。

她说,但我们并不把他们都称作诗人,不是吗?我们给各种技

艺起了不同的名称,只有那种与音律有关的技艺我们才称之为诗

歌,而这个名称实际上是各种技艺的总称。只有一种技艺现在称

作诗歌,而那些从事这门技艺的人就是所谓的诗人。

① 创 作 的 希 腊 文 是 ,有 制 造、创 造 之 意“,诗 歌(” )是

这个词的派生词。

第 247 页第 248 页

没错。

爱的问题也是这样。爱这种人人皆知的、能迷倒所有人的力

量包括各种对幸福和善的企盼。但我们这些从事商务、体育、哲学

等各种行业,有着这种企盼的人从来不被人们说成是处在爱情之

中,也从来不被认为是有爱情的人,而只有那些献身于仅有的一类

爱的活动的人才被赋予爱的名称,而这个名称本来也应当用于其

他所有行业。

我说,对,我认为你的看法是正确的。

她继续说,我知道有人建议有爱情的人是那些寻找他们的另

一半的人,但是苏格拉底,在我看来,除了求善,爱决不会企盼任何

事物的另一半或全部。因为,人们如果确信他们的手脚对他们来

说是坏的,那么他们甚至会把它们砍去。我确实认为,只有在善属

于我们自己、恶属于其他人的意义上,我们才会赞美我们自己拥有

的东西,因为我们爱的对象是善的,我们只爱善的,不爱其他。对

此你不会不同意吧?

我说,老天在上,我不会。

那么我们可以断言人是善的热爱者吗?

我说,是的,我们可以这样说。

我们是否还要说人们企盼善成为他们自己的东西?

我们应当这样说。

不仅是短暂拥有,而且永远归自己所有,是吗?

是的,必然如此。

简言之,爱企盼着善永远成为他自己的善,是吗?

我说,是的,这样说绝对正确。

很好,既然如此,爱的追随者在这种追求中通常会怎么办?被

人们称作爱情的那种狂热又是在什么具体领域中表现出来的?这

种活动实际上是什么活动?你能告诉我吗,苏格拉底?第 249 页

我答道,如果我能说得出来,那我就不用钦佩你,也不用向你

求教了。

她说,好吧,那么让我来告诉你。爱的行为就是孕育美,既在

身体中,又在灵魂中。

我说,我担心这样说太深奥了,我贫乏的理智弄不懂。

我会说得更明白一些。苏格拉底,我们每个人都有生育能力,

既在身体方面,又在灵魂方面,我们长到一定年纪,我们的天性就

会催促我们生育。丑陋不能加速这种生育,只有美丽能够。我们

知道,男女结合会怀孕。人的生育是神圣的,可朽的人具有不朽的

性质,靠的就是生育,但它不能在不和谐的事物中实现。丑与神圣

不能和谐,而美与神圣完全相配。所以在生育过程中,美是主宰交

媾和分娩的女神。就是因为这个道理,凡有生育力的人一旦遇上

美丽的爱人,马上就感到欢欣鼓舞、精神焕发,很容易怀孕。但要

是遇到丑陋的爱人,她就兴味索然,转身躲避,不肯上床,但仍要承

受生育的痛苦。甚至在分娩的时候,美也在起着神奇的作用,美可

以使分娩顺利结束。所以你瞧,苏格拉底,爱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是

对美的企盼。

好吧,那么爱是什么呢?

爱不是对美本身的企盼,而是在爱的影响下企盼生育。

对,你说的肯定对。

她说,我说的当然对。但为什么要企盼生育呢?因为只有通

过生育,凡人的生命才能延续和不朽。我们已经同意,有爱情的人

企盼善能永远归自己所有,从中可以推论,我们一定会像企盼善一

样企盼不朽,也就是说,爱就是对不朽的企盼。

先生们,以上所说就是我那一次从狄奥提玛那里听来的有关

爱的论述,但她还在别的场合谈到过爱。

有一天她问我,苏格拉底,依你看,所有这些企盼和爱的原因第 250 页

是什么?你注意到这种生殖本能对动物的奇妙影响没有?无论是

地上走的,还是空中飞的,到那时候都充满了这种欲望,首先交配,

然后哺育幼崽和幼鸟;为了保护后代,连最弱小的动物也敢于和最

强大的动物搏斗,甚至不惜牺牲性命;只要能养育后代,它们自己

甘愿忍受饥饿和痛苦。

她继续说,要是人这样做,你还可以说这是受理性的支配,但

是爱情对动物竟然也有这么大的影响,又该如何解释呢?苏格拉

底,你能告诉我吗 ?

对这个问题,我只好再一次承认自己无知。

她说,你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不知道你如何有望掌握爱

的哲学。

我抗议说,我亲爱的狄奥提玛,我以前说过,正因为我知道自

己无知,所以才来向你请教。如果你不仅把爱的原因告诉我,而且

还把爱的各种影响都告诉我,那么我真的感激不尽。

她说,好吧,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还记得爱的对象,对此我们以

前有过一致的看法。这个原因就是我们说过的那条原则,一切可

朽者都在尽力追求不朽。生育是达到这一目的的惟一途径,除此

之外别无他途,这才会有新一代不断地接替老一代。对吗?

尽管我们在谈论个体的时候总是把它当作一生中以同样形式

存在的生命,因此假定一个人从小到老都只是一个人。然而,一个

人虽然始终用同一个名字,但他的方方面面都在变化,每一天他都

是一个新人,而原来的他已不再存在。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头发、肌

肉、骨头、血液,以及身体的其他所有部分,都在变化。不仅他的身

体变,而且他的灵魂也在变。他的性格、气质、思想、欲望、快乐、痛

苦、恐惧都不是终生不变的,而是有些在出现,有些在消失。

这条原则用于人的知识甚至更加令人惊奇,我们关于事物的

知识,有些在增长,有些在遗忘,可见,在知识方面我们也从来不是第 251 页

同一个人。对每一知识部门来说,这条原则也适用。当我们说我

们在学习的时候,我们的真正意思是我们的知识在消失。由于我

们的知识消失了,所以我们说忘了,要通过学习来补充遗忘了的知

识,使我们的知识状态看起来和从前一样。

这就是每个人延续自身生命的方式。人不能像神灵那样保持

同一和永恒,只能留下新生命来填补自己死亡以后留下的空缺。

我亲爱的苏格拉底,身体和其他暂时的东西都以这种方式分有永

恒,别无他途。因此你不用感到惊奇,一切生物都有珍视自己后代

的本能,因为整个创世都受到这种爱、这种追求不朽的欲望的激

励。

等她说完了这番话,我说,狄奥提玛,你的论证的确给我留下

了最深刻的印象,但我不知道你说得对不对。

她以内行权威的口吻说,我说得当然对。想想你那些青年同

胞的雄心壮志就行了,起先你会以为他们的表现可以用来推翻我

的论证,但只要你记住人们的最大动力是对荣耀的热爱,那你就会

明白我说得有多么正确了,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流芳百世”。

他们爱名声胜过爱子女,为了出人头地,他们不怕千难万险,

不惜倾家荡产,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她继续说道,你想想看,阿尔刻提斯愿意代替她丈夫阿德墨托

斯去死,阿喀琉斯为了对得起帕特洛克罗对他的爱情而愿意去死,

你们雅典人的国王科尔都斯宁愿牺牲自己来保全还未出世的王位

继承人,如果他们不想博得“不朽的英名”,他们会这样做吗?而事

实上,后人确实把这样的名声给了他们。苏格拉底,要是不追求这

种名声,他们就决不会这样做。我们中的每个人,无论他在干什

么,都在追求无限的名声,想要获得不朽的荣誉。他们的品格愈高

尚,雄心壮志也就愈大,因为他们爱的是永恒。

她继续说道,那些在身体方面有生育能力的人把他们爱的对简言之,这个过程也就是对他的恋人进行

象转向女人,生儿育女,建立家庭,以这种方式使自己的名字永远

灵中播下自己的种子

常青。但那些在心灵而非在身体方面有生育能力的人会在其他心

这些人也并非默默无闻,苏格拉底。你

会问,他们产下来的东西是什么呢?是智慧以及其他各种美德,每

个诗人都以生育它们为职司,各种我们可以称之为创造性的技艺

都在起这种作用。

她继续说道,迄今为止,最重要的智慧是统治社会的智慧,也

就是所谓的正义和中庸。如果有人非常亲近神明,从小就在心灵

中孕育这些美德,那么成年以后,他的第一个愿望也是生育,他会

四处寻访,找一个美的对象来播种,但他决不会找一个丑陋的对

象。所以他的生育会更容易被美丽的身体而不是病态的身体所吸

引,但若他正好碰上一个有着美好、优秀、高尚心灵的人,那么他马

上会迷上他。与这样的对象讨论什么是人类的幸福,有德之人该

如何生活会很容易

教育。

我相信,通过如此美好的交往和对恋人的思念,无论他的恋人

是否与他在一起,他们都会生下多年孕育的东西。还有,到了他们

孕育的东西出世之后,他们会同心协力,共同抚养他们友谊的结

晶。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会更加牢固,他们的交往会更加完整,

胜过夫妻的情分,这是因为他们创造出来的东西比肉体的子女更

加美丽,更加长寿。

我要问,只要还能想起荷马、赫西奥德,以及其他所有大诗人,

有谁会不乐意当这样伟大的父亲,而仅仅满足于生育肉体的子女

呢?他们留下的作品自身是不朽的,而这些作品又替它们的父母

留下不朽的英名,有谁会不对他们表示妒忌呢?

她继续说道,你也可以想想莱喀古斯留下的法律,他给我们留

下了多么好的子女啊,由此可以证明他是斯巴达的救星,甚至也可

第 252 页第 253 页

以说他是全希腊的救星。你也可以想想梭伦,雅典法律之父,还有

其他所有那些为希腊各城邦和海外各国民众铭记在心的名字,他

们在世人面前表现了高尚的行为,也首创了各种高尚的美德。后

人替他们建造了许多庙宇,纪念他们不朽的功绩。你说说看,有哪

个可朽的子女能为父母带来这样大的荣誉。

我亲爱的苏格拉底,我不怀疑你可能加入过秘仪,接触过这些

有关爱情的基本教义。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这最终的启

示,因为你要知道,苏格拉底,到现在为止,用真正完善的标准来衡

量,我们的理解还仅仅是开始。

她继续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力帮助你,请你务必聆

听。

事情是这样的,想要把握这种爱的秘仪的候选人,要使他的努

力得到回报,不能过早地献身于肉体之美。首先,当他的教导者指

导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可以爱上某个具体的美的身体,使他的欲望

可以转向高尚的谈话。其次,他必须思考身体之美如何与其他方

面的美相联系,他会明白,如果他过分沉醉于形体之美,就会荒谬

地否认一切形体的美都是同一种美。到了这一步,他就会设定自

己应当爱一切美的形体,而把自己对某个对象的爱限制在恰当的

分寸上,视为渺小的,不重要的。

再进一步,他应该学会把心灵美看得比形体美更为珍贵,如果

遇见一个美的心灵,纵然他在形体上不美,也会爱上他,并且珍视

这种爱情。他会期待着与这样的心灵对话,加速养成自己高尚的

品质。经过心灵之美,他会被进一步导向思考法律和体制之美。

等他发现了各种美之间的联系与贯通,那么他就会得出结论,形体

之美并不是最重要的。

由此再进一步,他的注意力应当从体制被导向各种知识,使他

能看到各种知识之美。凭借对美的广大领域的了解,他不会再像也就是

一个卑微的奴隶,把爱情专注于某一个别的美的对象,爱一个少

年,爱一个男人,爱一种体制。这时候他会用双眼注视美的汪洋大

海,凝神观照,他会发现在这样的沉思中能产生最富有成果的心灵

的对话,能产生最崇高的思想,能获得哲学上的丰收,到了这种时

候他就全然把握了这一类型的知识,我指的是关于美的知识。

她说,说到这里,你要注意听,尽可能跟上我说的意思。

一个人加入了这种爱的秘仪,按既定的次序看到了所有这些

美的方面,也就最后接近了终极启示。苏格拉底,到了这个时候,

他那长期辛劳的美的灵魂会突然涌现出神奇的美景。这种美是永

恒的,无始无终,不生不灭,不增不减,因为这种美不会因人而异,

因地而异,因时而异,它对一切美的崇拜者都相同。

这种美景也不会表现为一张脸、一双手,或身体某一部分的

美。它既不是话语,也不是知识。它不存在于其他别的事物中,例

如动物、大地、天空之类的事物;它自存自在,是永恒的一,而其他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对它的分有。然而,无论其他事物如何分有

它的部分,美本身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仍旧保持着不可侵犯

的完整。

就这样,当原先那种对美少年的爱引导着我们的候选人通过

内心的观照到达那种普世之爱时,他就已经接近终极启示了。这

是他被引导或接近和进入爱的圣地的惟一道路。从个别的美开始

探求一般的美,他一定能找到登天之梯,一步步上升

说,从一个美的形体到两个美的形体,从两个美的形体到所有美的

形体,从形体之美到体制之美,从体制之美到知识之美,最后再从

知识之美进到仅以美本身为对象的那种学问,最终明白什么是美。

狄奥提玛继续说道,我亲爱的苏格拉底,如果说人的生活值得

过,那么全在于他的灵魂在这种时候能够观照到美本身。一旦你

看到美本身,那么你就决不会再受黄金、衣服、俊男、美童的迷惑。

第 254 页第 255 页

你现在再也不会注意诸如此类的美,这些美曾使你和许多像你一

样的人朝思暮想,如醉如痴,如果可能的话,你们就终日厮守在心

爱的人儿身边,废寝忘食,一刻也不愿分离,追求最大的满足。

她说,如果一个人有运气看到那如其本然,精纯不杂的美本

身,这个美不是可朽的血肉身躯之美,而是神圣的天然一体之美,

如果他能亲眼看到天上的美,能睁开双眼凝视那美的真相,对它进

行沉思,直到美的真相永远成为他自己的东西,那么你还会把他的

生活称作无法躲避的生活吗?

她说,你要记住,当人们通过使美本身成为可见的而看到美本

身的时候,人们才会加速拥有真正的美德,而不是那些虚假的美

德,使之加速的是美德本身,而不是与美德相似的东西。

当他在心中哺育了这种完善的美德,他将被称作神的朋友,如

果说有凡人能够得到不朽,那么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可以获得。

苏格拉底说,斐德罗,各位先生们,这就是狄奥提玛的教义。

我对它心悦诚服,也想使别人同样信服。我要使他们相信,如果能

把它当作礼物来接受,那么爱对我们凡人的帮助胜过全世界。由

于这个原因,我奉劝各位都要崇拜爱神,我自己就在崇拜爱神,学

习爱的方方面面,也要求别人这样做。我的一生都要尽力赞美爱

的力量和强大。所以,斐德罗,你可以把我的这番话当作我对爱神

的颂辞,如果你不愿意这样说,叫它别的名称也可以,反正随你的

便。

苏格拉底的讲话结束了,在众人的阵阵掌声中落座,只有阿里

斯托芬没有鼓掌。他正要就苏格拉底的发言中涉及他的那些地方

提出质疑,突然有人敲院子的大门,从街上还传来笛声和节庆的喧

闹声。

阿伽松对奴仆说,去看看谁来了。如果是我的朋友,就请他们

进来,否则就说宴会已经结束,酒已经喝光了。第 256 页

没过一会儿,前院传来阿尔基比亚德的声音。他烂醉如泥,大

声嚷着阿伽松在哪里,要仆人马上带他去见阿伽松。那位吹笛女

和其他随从扶着他来到我们宴饮的大厅门口。他站在那里对我们

说话,头戴葡萄藤和紫罗兰编织的大花冠,还缠绕着许多绣带。

他嚷道,先生们,你们好。我今天已经喝够了,即使你们愿意,

我也不会加入你们的宴会,我只想替阿伽松戴上花冠,说几句话就

走。我们来就是为这件事。昨天我就想来了,但有事不能来,所以

我现在来了,头上还顶着这么多绣带。我要把这些绣带取下来,绕

到这个最聪明、最漂亮的人头上,我还要给他戴花冠。我想你们在

笑话我,因为我喝醉了。你们尽管笑,我不在乎。我还没醉到不知

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地步,你们无法否认我说的是真话。好吧,先生

们,你们表态吧,我可以进来吗?你们能不能和我一起喝酒?

大家都嚷着欢迎他,请他入座,阿伽松也比较正式地请他进

来。那些跟随他的人一边扶着他往里走,一边帮他取下头上的绣

带,准备在走近阿伽松的时候给他绕上。阿尔基比亚德头上的花

冠给弄歪了,遮住了他的眼睛,所以他没注意到苏格拉底。他在阿

伽松和苏格拉底中间坐下,苏格拉底看见他过来,已经给他挪出了

空位。阿尔基比亚德一落座,就向阿伽松问好,开始往他的头上绕

绣带。

阿伽松吩咐奴仆道,把阿尔基比亚德的鞋脱了,这样我们三个

人可以坐得舒服一些。

阿尔基比亚德说,行,脱了吧。不过,等一等,谁是第三个 ?

他一边问,一边掉过头去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喊道,该死的,

又是你,苏格拉底!你这家伙,还是你那套老把戏,坐在这里一声

不吭,然后乘我不备冒出来吓我一跳。好吧,今天是哪阵风把你给

吹来的?你干吗要坐在这里,而不去坐在阿里斯托芬或其他喜剧

家的边上?你玩了什么鬼花样,能够坐在这位最漂亮的人边上?第 257 页

苏格拉底说道,阿伽松,我不得不请求你的庇护。你明白,和

阿尔基比亚德有了爱情真是件可怕的事。自从我钟情于他,我就

不能看别人一眼,哪怕那个人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也不能和他说

一句话,要是有这种事,他就大发脾气,用最难听的话骂我,要是不

动手打,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所以我希望你盯着他,别让他伤害

我。如果你能劝他与我和解,那是最好不过;如果做不到,如果他

要动武,那么我确实需要你的保护。一想起他妒性大发的样子,我

就怕得发抖。

阿尔基比亚德说,跟你和解?没门,你这辈子别想了!这几天

我根本不会理你。不过现在,阿伽松,把我刚才给你的绣带拿几条

回来,行吗?我也想给苏格拉底头上扎几根,这个脑袋是世上最奇

特的。我不希望从他那里听到这样的话,你给阿伽松戴花冠,而什

么也没给我。这个人的话实在太多,一辈子都这样,还不仅仅像你

前天那样。

说着话,他给苏格拉底的头上缠上了一把绣带,然后才又坐

下。

落座以后他说,先生们,我看你们都还很清醒。这不行,我们

来喝酒吧!你们答应跟我喝的。告诉你们,这里没有一个人适合

当主席,除了我,到你们都喝够了再说。阿伽松,叫人拿酒来吧,看

看有什么好酒值得我们一醉方休。

他接着又说,不对,没关系,什么酒都行。喂,你,去把那个凉

酒器拿给我,行吗?

那个凉酒器能装两三斤。他让佣人把凉酒器装满,一口气喝

干,然而又叫佣人把它斟满,让苏格拉底喝。他同时对其他人说,

朋友们,这点酒对苏格拉底实在算不了什么。无论你们要他喝多

少,他就喝多少,而且永远不醉。

佣人把凉酒器倒满酒,递给苏格拉底。苏格拉底接了过来,一所以让

饮而尽。

这时候厄律克西马库说话了。他问道,阿尔基比亚德,这就是

你的喝酒方式吗?喝以前没有什么文雅的言辞,只管把酒倒进喉

咙,像口渴的蛮子一样,是吗 ?

阿尔基比亚德说,噢,是你呀,厄律克西马库,最高贵、最清醒

的父亲生下来的最高贵、最清醒的儿子!你好,厄律克西马库。

厄律克西马库说,你也好,你想说什么?

阿尔基比亚德说,你问我想说什么?我想说我们得照你的吩

咐去做。常言说得好,“一个高明的医生能抵许多人。”

我们来听听你的处方。

厄律克西马库说,你听着,在你没来以前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从左到右每人轮流发言,尽力赞颂爱神。我们都已经这样做了。

现在你已经喝了酒,但还没有发言,所以你现在可以发言了。等你

讲完了,你可以指使苏格拉底,做你想要他做的事,无论什么事都

行,然后他也可以对他左边的人提这样的要求,就这样一个个轮下

去。

阿尔基比亚德说,这是个好主意,厄律克西马库。但只有你明

白,叫一个喝得半醉的人和一批实际上还清醒着的人较量有什么

公平可言。另外,我亲爱的厄律克西马库,你可千万别相信苏格拉

底刚才说的鬼话。事情正好相反,如果他听到我赞扬什么,不管是

人还是神,那么挨打的是我而不是他。

苏格拉底说,噢,够了,别再说了。

阿尔基比亚德说,这是不可否认的。神知道我从来不能当着

你的面赞扬其他人。

厄律克西马库说,我倒有个好主意。你为什么不当着我们大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 。

第 258 页还有,他活像那个丑八怪

家的面把苏格拉底颂扬一番呢?

阿尔基比亚德问道,你真的要我这样做吗?我是否必须这样

做,厄律克西马库?这样一来,我不就让你们全都听到我和他和解

了吗?

苏格拉底抗议说,喂,青年人,你说够了没有?你真的想要用

所谓的颂扬来出我的丑吗?

我只讲事实,这总可以了吧?

苏格拉底说,噢,这当然可以,你可以讲真话。实际上,我该说

你必须说真话。

阿尔基比亚德说,那我就开始了。不过有一点还要说明。如

果我有一句话不真实,你就要马上制止我,并且指责我撒谎。万一

我说了不真实的话,那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是故意的,不能算是我

的错。另外,如果我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把你的事都告诉大家,你

也一定不要感到奇怪。你不能指望我这样的醉汉对你的所有古怪

行为作什么系统的、清晰的解释。

各位先生,要颂扬苏格拉底,我想从一个比喻开始。他会认为

我这样做是在开他的玩笑,但你们可以看到,我用这个比喻不是为

了取笑他,而是为了说明真相。看到苏格拉底,最能使我联想到的

是那些矮小的西勒诺斯,你们可以在圣所的林地里看到他们的雕

像。我说的意思你们肯定懂,他们被雕成手里拿着管笛,如果把这

些雕像从中间打开,里面还有小神像。

玛息阿。

① 西勒 诺斯 ( ,复数 )是希腊森林之神,相貌丑陋,身体粗壮

矮小,秃顶,塌鼻。林神像是当时的宗教工艺品,外表是西勒诺斯,肚子里藏

着各种小神像。

② 玛 息 阿 ( )是希腊神话人物,擅长吹笛。

第 259 页奥林普斯

苏格拉底,我说你的相貌很像林神,这一点连你自己也不会否

认,但我下面还要说明,这种相似还不仅仅是相貌。你像萨堤罗

斯 一样厚颜无耻,难道不是吗?如果你否认,说自己无罪,那么

我可以拿出证据来。你不是也会吹笛子吗?你是的,而且比玛息

阿还要高明,玛息阿只不过是用他的嘴唇吹笛子来讨人欢心,而你

比他要强得多。任何人吹林神吹过的调子,都可以产生同样效果。

所吹的调子没有一首不是玛息阿教给他的。所以无

论是谁,著名的笛手也好,普通的吹笛女也好,只要能吹出林神的

调子,就有力量使人们欢欣鼓舞,凭着他们自己的那份神性,他们

会指出我们中哪些人适宜加入神圣的秘仪。

苏格拉底,你和玛息阿只有一个差别,这就是,要具有同样的

效果,你根本用不着乐器,甚至也不用诗歌,只需要讲几句话。此

外,我们听别人讲话,无论他有多么雄辩,都不会太在乎他在说些

什么。而当我们听你说话,或是听别人复述你的话,哪怕他们复述

得很糟糕,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感到欢欣鼓舞,听得如醉如痴。就拿

我自己来说吧,先生们,要不是怕你们说我已经完全醉了,我可以

向你们发誓,他的话语对我有过奇妙的影响,而且至今仍在起作

用。一听他讲话,我就会陷入一种神圣的疯狂,比科里班忒还要厉

害。我的心狂跳不止,眼泪会夺眶而出。噢,不仅是我,还有许多

听众也是这样。

没错,我听过伯里克利和其他许多大演说家们的讲话,我承认

他们非常雄辩,但他们对我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影响。他们从

来没有使我的灵魂动荡不宁,深感自己的卑微。而这位当今的玛

①萨 堤罗 斯 ( )是半人半羊的怪物,长有公羊的角、腿和尾巴,性

好欢娱,沉于淫欲。

②奥 林普 斯 ( )是希腊传说中的著名乐师。

第 260 页都需要加以关注。所以我只能掩耳逃跑

苏格拉底,我这番话是你无法否认的

息阿经常使我进入这样的状态,使我感到无法再按原来的方式生

活下去 我确信,如果

我现在听他讲话,仍旧会有同样的感觉,根本无法避免。他迫使我

承认,当我参与政治的时候,我忽略了自身的修养,而这些事情全

你们知道他就像一名

塞壬 直到听不见为止,否则我怕会坐在那里听,一直坐到老。

还有一件事是我在与他人的交往中从来没有感受到的,这就

是羞耻感,你们从我身上也看不到羞耻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苏

格拉底能使我感到羞愧。当他对我说应当如何处世的时候,我知

道自己必须这样做,然而一离开他,我还是不免逢迎世俗。我像一

名逃跑的奴隶尽力躲避他,但一见他的面,我就会想起从前承认自

己要做的事,于是就感到羞愧。有好几次我甚至乐意听到他已经

死了,然而我知道,他若真的不在人世,我会感到更大的痛苦。所

以我要问你们,我该如何对待这个人?

这就是这位林神用他的管笛对我产生的神奇影响。现在让我

来告诉你们,这个比喻在其他方面也非常恰当,借此你们可以看到

苏格拉底有多么神奇的力量。我敢说,你们中间没有一个人真正

地了解他,而我现在就要揭示他的真面目。比如说,你们看,苏格

拉底表面上对漂亮的人非常多情,经常围着他们转,向他们献殷

勤,好像非常崇拜他们似的。你们再看,他经常喜欢装成完全无知

的样子。这一点不活像西勒诺斯吗?当然很像。但你们看不到这

只是他的外壳,就像我说过的那种小神像的外壳一样。但是,朋友

们,酒友们,你们只有把他剖开,才能看到他内心里隐藏着那么多

的节制和清醒,看到这些,你们会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要知

道,他并不是真的在意那一大堆美丽的东西,正好相反,你们实际

上不知道他有多么藐视它们,以及大多数人羡慕的财富和各种荣

誉。他不惜诅咒这些东西,也不惜咒骂我们这些人。对,我要告诉

第 261 页第 262 页

你们,他一辈子都在玩弄他那种讥讽的把戏,对世人的行径暗暗发

笑。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曾在他严肃的时候把他的内心打开,看到

里面隐藏的神像,但我曾经见过一次。我发现它们是那样的神圣,

珍贵,优美,奇妙,使我不由自主地五体投地,一切服从他的意志。

我曾经以为他对我的年轻美貌着了迷,于是相信自己交了好运,只

要对他好一点儿,他就会把他所知道的都教给我。告诉你们,我对

自己的吸引力确信不疑。我想定了以后,就不像从前那样带着一

个随从去见苏格拉底,而是把那随从打发走了,独自一个人去。

请记住,我必须把实情和盘托出,只有真相,没有谎言,所以你

们一定要注意听。另外,如果我开始说谎,苏格拉底一定会制止

我。

好吧,先生们,我去和他约会的时候只有我们俩在场。我心里

指望从他那里听到一些情人们约会时说的甜言蜜语,我自己就喜

欢这样做。可是我的指望落空了,他一句好话都没有。他只是和

平常一样与我交谈,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他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于是我又邀他一起去体育场做运动,指望借此可以达到目的。

你们信不信,我和他一起练习摔跤,没有旁人在场,可就是没做成

那件事,一点进展都没有!我明白了,这样做不会有什么收获,于

是我想了又想,最后打定主意,大胆地对他发起正面进攻。因此,

就像情人想要勾引爱人一样,我请他来吃晚饭。要想请到他也不

容易,但最后他终于答应了。

第一次,他来吃了晚饭以后马上就要告辞,而我当时很害羞,没

能拦住他。第二次,吃了晚饭以后,我不停地和他交谈,一直谈到半

夜,他要走的时候,我以夜深为理由,强迫他留下过夜。就这样,他

和我同榻而卧,就在吃晚饭的那个房间,没有别人,只有他和我。

到此为止,我说的这些事情可以讲给任何人听,我不会感到脸第 263 页

红,但若格言中没有那句“酒后吐真言,小孩不撒谎”,你们就不可

能听到后来发生的事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醉了。另外,我既然

已经开始颂扬苏格拉底,如果不把他待我的固执方式告诉你们,那

就不公平了。这你们是知道的,人们常说,一个人被蛇咬过之后,

不会把他的痛苦告诉别人,除非那个人也曾经被蛇咬过,因为只有

这样的人会对他表示同情,而没有被蛇咬过的人只会把他当作傻

瓜。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我被比毒蛇还要厉害的东西咬了,我的

疼痛是最厉害的。我被咬的地方是我的心,把它叫做心灵或别的

什么也可以。咬我的东西是苏格拉底的哲学,就像一条蝰蛇紧紧

咬住一颗年轻、能干的心灵,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全听它的支配。

先生们,现在我来看看在我周围有哪些人,斐德罗、阿伽松、厄律克

西马库、鲍萨尼亚、阿里司托得姆、阿里斯托芬,还有其他一些人,

苏格拉底就不算了,你们每个人都品尝过这种哲学的迷狂和热情,

所以我不在乎把后来发生的事情讲出来,你们也会允许我这样做。

但是这些奴仆得把耳朵堵上,这些事要让其他人听到一定会用世

俗的或兽性的眼光来理解。

先生们,我就接着往下讲。当时灯熄了,仆人们退了下去。我

决定不再和苏格拉底拐弯抹角,直接把心中的念头告诉他。

所以我推了他一下,问道,苏格拉底,你睡着了吗?

他说,还没有。

我问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说道,我想只有你才配得上做我的情人,可是你好像很害

羞,不肯向我提这件事。这是我的看法。我想,要是我不肯答应你

这件事,那是很荒谬的,就好像拒绝把属于我或其他朋友的东西给

你。为了使自己成为最优秀的人,我一直很热心交朋友,我认为你

比其他任何人都更能帮助我,因此,像你这样的聪明人要是对我有以铜换金。但是我的好伙伴,你一定

要求,我肯定不会拒绝。如果说我过去曾经和哪个俗人相好过,那

么我发现更难拒绝你这样的聪明人。

听了我的这番话,苏格拉底用他惯有的那副天真神气对我说,

我亲爱的阿尔基比亚德,如果你说得没错,如果我确实有某种力量

能使你变好,那么我丝毫也不怀疑你的话意味深长。要是这样的

话,你一定发现我有一种奇妙的美,而你那种美的吸引力则相形见

绌。要是你想用你自己的美换取在我身上发现的美,那么你的打

算很难实现。因为你这样做是在用美的相似物换取美本身,

就像狄奥墨德和格劳科斯

要特别小心。你也许看错了,我实际上毫无价值。肉眼模糊的时

候,心眼才会清晰起来。而我想,你的肉眼还清楚得很呢。

对此我答道,我说的是我内心的真实感受,现在就请你来决

定,怎样做对于我们俩才是最好的。

他说,你这样说倒是蛮合理的。我们哪天必须想想清楚,看怎

么做对我们俩人最好,不光是这件事,还有别的事。

苏格

这时候,我感到自己已经把箭射了出去,也以为已经射中了

他。因此,我就爬了起来,不让他再有机会说一句话,就把我的大

衣盖在他的身上,当时正是冬天,而我自己也就钻进他的破大衣下

面,用胳膊搂着这个人,这个神奇的人,就这样躺了一夜

拉底,对这件事你同样也无法否认。先生们,法官先生们,我这样

称呼你们是希望你们对苏格拉底的傲慢进行审判,我的各种努力

都只能引起他的鄙视,他对我感到自豪的美貌无动于衷,这种固执

是对我的嘲笑和污辱。先生们,不管你们信不信,等我第二天起来

的时候,我实际上还没有和苏格拉底睡过觉,你们知道睡觉的意

思,他的行为就好像我的父亲或长兄。

① 狄 奥墨 德 ( )和格劳科斯( )都是荷马笔下的英雄人物。

第 264 页有一天清晨,太

行 。

我在那件事以后的心情你们可以猜想得到。我一方面感受到

了他的鄙视,另一方面又敬仰他的性格与节制,我从来没有想到会

遇上如此有克制力的人。因此,我既不能惹恼他,和他断交,又没

有办法可以引他上钩。我明白,用金钱来引诱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就好比想用长矛捕捉埃阿斯①,我原来最有把握的一招已经失败

了。所以我无计可施,只好完全服从他的意志,这是我过去从来没

有过的。

你们一定知道,后来,我们俩都参加了波提狄亚战役, 吃饭

睡觉都在一起。一开始,他就以吃苦耐劳见长,不仅胜过我,而且

胜过队里的其他人。每逢给养跟不上,这在战斗中是常有的事,没

有人能像他那样忍饥挨饿。供应很充足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像他

那样吃得津津有味。尽管他本来不大爱喝酒,但要是强迫他喝,他

的酒量比谁都大。最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喝醉过。我敢

说,等今天的宴饮结束,他又有机会证明这一点。

还有,他过冬的方式也很令人吃惊,那个地方的冬天是很可怕

的。有一次天气骤变,冰冻三尺,我们全在帐篷里呆着,不敢出去。

如果要出去,我们全身穿得非常厚实,还在鞋上裹着毡子,但他照

样出去行走,穿着他原来常穿的那件破大衣,赤着脚在冰上走,比

我们穿鞋的人走得还要自在。有些士兵用怀疑的眼光看他,以为

苏格拉底这样做是故意的,表现出对其他人的蔑视。

这件事就说到这里。现在我要提到另一件事,因为在这次战

役中,“我们这位勇敢的英雄还立过别的功劳。”

埃阿斯( )是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英雄。他的护身盾用七层牛

皮做成,所以不怕长矛。

② 波提 狄亚 ( )是希腊北部的一个城邦,公元前 年兴兵反抗

卷,第

雅典,经过两年苦战,被雅典征服。

③荷马:《奥德赛》,第

第 265 页,就好像行走在雅典的大街

阳还没升起,苏格拉底心里想着某个问题,就站在那里沉思,想不

出答案来就不肯罢休。他就一直这样站着,到了中午的时候,士兵

们看他这样都感到很惊讶,相互传话说,苏格拉底从天亮起就站在

那里沉思。到了傍晚,有几个伊奥尼亚人吃过晚饭,把他们的铺席

搬了出来,睡在露天里,想看他是否站着过夜,那个时候当然是夏

天,睡在外面要凉快些。果然,他在那里一直站到天亮,直到太阳

升起。他对着太阳做了祷告,然后就走开了。

我猜想你们可能希望知道他在战斗中的表现,我也认为你们

应该知道。在那次战斗结束后,我得了勋章,但你们要知道,是苏

格拉底救了我的命,就他一个人。我受了伤,但他不肯把我扔下,

而是背上我,连同盔甲和其他东西。苏格拉底,你是知道的,我后

来去找过将军,要他们把勋章发给你,你不能否认这件事,也不能

因此责备我。但是这些将军认为还是要把勋章授给我,这是因为

我的家族背景等原因,而你比他们更热心,说我比你更应当得勋

章。

先生们,你们也应当知道苏格拉底在雅典军队从代立昂 撤

退时的表现。我当时是骑兵,而他在步兵队里服役。我们的人溃

不成军,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与拉凯斯一起往后撤。我对他们

大声喊道,不要怕,我会和你们在一起。这次相遇给了我一个观察

苏格拉底的好机会,比在波提狄亚那一次的机会更加好,因为我骑

着马,也就不那么害怕了。首先我注意到,他比拉凯斯要镇静得

多;其次,阿里斯托芬,我要从你那里借用一句诗来形容苏格拉底

走路的样子“,昂首阔步,斜目四顾”

②阿里斯托芬:《云》,第 行 。

埃提亚人与雅典人在此交战,雅典人战败。

① 代 立 昂 )是波埃提亚( )的一个城市,公元前 年,波

第 266 页历史上有许多可以相互比照

上。无论遇到的是朋友还是敌人,他都是那副“斜目四顾”的样子,

叫人远远地看见他就知道他不好惹,要是撞上他,非有你好瞧的不

可。就这样,他和拉凯斯安然脱险。因为,人们在战场上遇到这样

神气十足的人一般都不敢冒犯,而碰上那些抱头鼠窜的人则会穷

追不舍。

苏格拉底的事迹我们还可以说出许多,全都非常奇特。有些

话当然也可以用来描述其他人,但在我看来,他绝对是世上独一无

二的,现在找不到第二个,今后也不会有。你们提起伯拉西达①

或其他英雄,可以说他们就像阿喀琉斯,你们提起伯里克利,也可

以把他比做涅斯托耳和安特诺尔。

的例子,但你们绝对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像苏格拉底,或者有他那样

的思想。在我们这个时代找不到,在历史上你们也找不到,除非你

们学我的样,不是拿他来与某个人比,而是把他比做西勒诺斯和萨

堤罗斯,在思想方面也一样。

提起西勒诺斯,倒使我想起一开始忘了说的地方,我应当解释

为什么他的论证也非常像那些可以从中间打开的西勒诺斯。任何

人第一次听苏格拉底讲话,都会感到他的论证非常可笑,他把真理

包裹在非常粗糙的外表中间,就像萨堤罗斯蒙着的那张丑陋的皮。

他大谈特谈驴子、铁匠、鞋匠、皮匠,好像老是在重复,不习惯他那

套方式的人不能够马上听懂,当然也就会把他的话当作胡说八道

了。但若你们透过这些论证的外表,往里面看,就会发现它们骨子

里全是道理,而且是世上仅有的真理,然后你们才会明白没有别的

比他更像神明的人了。他的言论富有美德的意象,与高尚的目标

特诺尔( )属于特洛伊方面。

②特洛伊战争中擅长辞令的谋臣,涅斯托耳( )属于希腊联军,安

① 伯 拉 西 达 ( )是公元前五世纪斯巴达的英雄,数次战胜雅典。

第 267 页第 268 页

密切相关。他的思想是那么独特,对那些寻求高尚目标的人帮助

最大。

先生们,你们已经听了我对苏格拉底的颂扬。当然,我也夹杂

了一些埋怨,因为他对我的冷淡确实令人难以启齿。不过,我要说

的是,受到这种冷遇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卡尔米德、欧绪德谟等人。

他愚弄了他们,就好像他不是有爱情的人,而是一个被爱者似的。

阿伽松,我把这些事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从我们的不幸中你应该明

白该找谁做情人,不要等到自己摔了跤才知道疼。

阿尔基比亚德说完后坐了下来,人们对他的坦白发出阵阵笑

声,从他的坦率来看,他对苏格拉底实际上还未能忘情。苏格拉底

说,我看你今天没醉,否则就不会用那么多精致的论证来掩盖你的

本意,不过你最后还是露出了马脚。你的真正目的是挑拨离间阿

伽松和我的关系,这样一来,我作为爱你的人,他作为你爱的人,最

后都只能属于你,不能属于别人。但你这套把戏欺瞒不了我,你在

那里大谈特谈萨堤罗斯和西勒诺斯,而我早就看出你想要干什么

了。阿伽松,我亲爱的,我希望他的诡计不会成功,也希望你能小

心提防,别让其他人在我们中间插上一只脚。

阿伽松说,苏格拉底,我倾向于你。你还记得吧,阿尔基比亚

德跑到我们俩中间来坐着,就是想把我们隔开。他别想得太美了,

我现在就换位置,坐到你边上来。

苏格拉底说,行,你现在就坐过来。

阿尔基比亚德嚷道,噢,天哪,你们看我该怎么办!这个家伙

非把我排挤出去不可。苏格拉底,还是这样吧,至少让阿伽松坐在

我们俩中间。

苏格拉底说,不行,不能这样。你已经结束了对我的颂扬,现

在该轮到我颂扬坐在我右边的人。你瞧,如果他坐在你边上,那么

在我颂扬他之前,他就得开始颂扬我了。还是别难为他吧,放了第 269 页

他,在我颂扬他的时候,你一定别妒忌,我确实马上就想开始。

阿伽松嚷道,哈哈,阿尔基比亚德,看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呆在

这里。如果换了位子就能听到苏格拉底对我的赞扬,我一定要换

位置。

阿尔基比亚德痛苦地说,哼,又像平常一样,只要苏格拉底在

场,别人就没有机会接近美男子。你们瞧,他想要阿伽松挨着他

坐,借口找得多么巧妙!

正当阿伽松站起身来,打算挪到苏格拉底边上去的时候,门口

突然闯进来一大群欢宴者,有人走出去,所以门开着,那些人就走

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坐下就喝开了。大厅里的秩序一下子全乱

了,文雅和体面都抛之脑后,大家互相劝酒,喝得昏天黑地。阿里

司托得姆告诉我,这个时候厄律克西马库、斐德罗,还有其他一些

人开始离去,而他自己在这个时候却睡着了。

当时是冬天,夜特别长,他睡了很久,直到天快亮听到鸡叫时

才醒过来。他睁眼一看,其他客人睡的睡,走的走,只有阿伽松、阿

里斯托芬和苏格拉底三人醒着。他们还在那里喝酒,一杯接一杯,

从左到右地轮着。苏格拉底在和他们辩论,他们在争些什么阿里

司托得姆已经记不清了,因为他没听到开头,醒来以后也仍旧迷迷

糊糊。但他们争论的要旨是,苏格拉底迫使他们承认,同一个人既

能写喜剧又能写悲剧,也就是说,悲剧诗人也可以是喜剧诗人。

但是,当苏格拉底的论证进入决定阶段的时候,其他两个人都

已经跟不上他说的意思了。他们的头低垂下来,到天快亮的时候,

阿里斯托芬先睡着了,然后阿伽松也跟着睡去。苏格拉底把他们

安顿好,让他们睡得舒服一些,然后起身离去。当然了,有阿里司

托得姆陪着他。在吕克昂洗了澡以后,他像平常那样度过了一天,

到晚上才回家休息。国 家 篇

提 要

《国家篇》是柏拉图最广为人知的对话,学者们一般认为这篇

对话是他所有对话中最伟大的。它的主要部分所涉及的内容是苏

格拉底在两位青年的恳求下建构一个理想的国家。这两位青年听

了一场讨论,苏格拉底在那场讨论中说,义人而非不义之人是幸福

的。这个时候,格老孔和阿狄曼图两人插话说,他们从来没有听过

令人信服地证明义人具有这种优越性,要求苏格拉底能够对此做

出证明。

下面十分简要地叙述他们对这个论证是怎么看的。

他们让苏格拉底描述完全正义的人和完全不正义的人的情

况,如果苏格拉底能做到的话,那就让他证明做前一种人有什么

优势或好处。苏格拉底必须允许不义之人能够隐瞒他的不正义,

但这样一来不义之人也就不可能被发现了。不义之人还可以依据

他的决定,以及在他的金钱和支持者的作用下,指鹿为马、颠倒

黑白。

若与不义之人相比,义人是高尚的,但又是头脑简单的。他们

想要的不是表面的正义,而是要成善。由于义人卓越超群,所以支

持他的人不会很多,还会被误解。他总是按照完全的正义行事,但

也不断地被误解。他肯定要历尽千辛万苦,要受到监禁和严刑拷

打,甚至会被处死,最后他会明白自己必须在众人眼中被视为正

第 270 页第 271 页

义,但决不可能成为义人。而那个不义之人会到处得到荣耀,而又

从来不被人视为不正义。在商业和政治事务中,他总能按自己的

利益行事,因为他不需要担心自己不正义。

他们问苏格拉底,对此你有什么话可说,世人会怎么看?我们

可以假定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正义。即使有,我们也能在生命终

结时,或者在死后,对自己的罪过表示忏悔,祈求宽恕,等等。也许

根本就没有什么死后的惩罚。我们这样说是非常实际的。别对我

们说正义是高尚的,不正义是卑鄙的。你说正义使人全善,不正义

使人全恶,但你还是把正义与不正义对一个人有什么影响告诉我

们吧。

苏格拉底声称有机会参加讨论感到很高兴,但他提出建议,以

两个个别的人为例讨论这样严肃的问题非常困难,还是从一些比

较容易的事情开始讨论为好。可以选一些比较大的例子,这样就

能把正义和不正义看得更清楚。他说:“在比较大的事物中也许有

更多的正义。让我们首先在国家中寻找正义的性质,然后再到个

人身上来考察正义的性质。”两位青年对此表示同意。人类想象出

来的第一个乌托邦就这样诞生了,这也是迄今为止最伟大的一个

乌托邦。当然了,由于不正义的现象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这个乌托

邦的治理不是依靠法律,而是依靠自幼精心挑选的、经过长期训练

的、聪明的、善良的男男女女。除非统治者是哲学家,这个世界决

不会是正义的,也就是说,当统治者自身受善支配的时候,这个世

界才会是正义的。受善的支配,这种状态是神圣的,圆满的,可以

带来正义,正义就是人的完善。

《国家篇》不仅要给所有国家和处理公共事务的机关确定一

个标准,而且也要为人生确定一个标准。这个标准不是最高标

准,而是必须要做到些什么的最低标准。为了能够使国家秩序井

然,必须提升人的灵魂,使之能见到普世之光。超越了这个变动昨天,我 ,一是

为了参拜那位女神,二来也想看看人们如何庆祝节日,因为这是头

一回举行这样的庆典。

依我看,我们公民的游行蛮不错,但没有色雷斯人派来的代表

团走得那么出色。

做了祈祷、看完表演以后,我们急匆匆地回家。这时候,凯发

卢斯之子波勒玛库斯远远地看见我们,打发他的家奴赶来传话,要

我们等他一下。那家奴追上来,从后面拉住我的披风说,波勒玛库

斯要你们等他一下。

我转过头去问,你的主人在哪里?

不居的世界,人们就能够寻求和发现真理。正义的国家可能永远

不会出现,但做一个人可以是正义的,只有正义的人才能知道什

么是正义。苏格拉底本人就是明证。他为真理而生,也为真理而

死。

在《国家篇》第十卷结尾处,完善的国家最后建成了。阿狄曼

图说“:我认为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这样的国家。”对此苏格拉

底回答说“:也许在天上有一个国家的‘型’,人们可以对它进行沉

思。至于它现在是否存在,或是将来会不会出现,这没有什么区

别。”人们可以按照这个理想国的法律来规范自己的生活。

正 文

第 一 卷

和阿里斯通之子格老孔一起去了庇莱厄斯

庇莱厄斯( )为雅典重要港口,位于雅典城西南七公里。

对话的主要发言人是苏格拉底,以第一人称叙述。

第 272 页第 273 页

他说,他在你们后头,正朝这里走来。等等他吧。

格老孔说,行,我们等他。

没一会儿,波勒玛库斯、格老孔的兄弟阿狄曼图、尼昔亚斯之

子尼刻拉图来到我们面前,还有其他一些人,显然都是刚离开游行

队伍。

波勒玛库斯说,苏格拉底,你好像要赶回城里去,扔下我们不

管了。

我说,你猜得没错。

他说,但你瞧见我们有多少人了吗?

当然看到了。

那么,你要么证明你自己比我们强,要么就留下来。

我说,为什么不可以有另外一种办法,我们把你们说服了,然

后你们让我们走?

他说,如果我们不听,你们怎么能说服我们?

格老孔说,那就没办法了。

那么好,我们不听,你们可以打定主意了。

阿狄曼图插嘴说,你们难道不知道为了荣耀女神,今天晚上还

有骑马火炬接力赛吗?

我说,骑马接力?这个主意倒很新鲜。你是说骑马传递火炬,

还是别的什么花样?

波勒玛库斯说,就是这样,晚上也还有别的庆祝活动,很值得

一看。吃过晚饭我们再出去看夜景,会会那里的一大帮青年,好好

地聊一聊。留下来,答应我们的要求吧。

格老孔说,看起来我们非留不可了。

我说,好吧,既然要留,那就留吧。

于是我们一起去了波勒玛库斯家,在那里我们看到吕西亚斯、

波勒玛库斯的兄弟欧绪德谟,对了,还有卡尔凯顿的塞拉西马柯、培阿尼亚

① 培 阿 尼 亚 (

的卡尔曼提德、阿里司托尼姆之子克利托丰。波勒玛

库斯的父亲凯发卢斯也在家。

凯发卢斯年事已高,我想自己已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他

坐在一把带靠垫的椅子上,头上还戴着花冠,因为他刚结束在院子

里的献祭。我们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因为那里摆了一圈椅

子。

凯发卢斯一看见我就和我打招呼。他说,苏格拉底,你可真是

个稀客,难得有机会到庇莱厄斯来看我们。这可不行。如果我还

能轻松地进城,那就不需要你上这儿来了,我们会去看你的。现在

你既然来了,就别再去别处了。你要知道,我现在体力虽然不行

了,但谈话的欲望却在增加,想从愉快的谈话中求得乐趣。所以请

你别拒绝,上我家来吧,和这些小伙子们交往,把这里当作你自己

的家,把我们当作你亲密的好朋友。

我说,凯发卢斯,我怎么会拒绝呢?我喜欢和上了年纪的人谈

话。我认为,我们必须向老年人学习,把你们当作先行者,因为你

们走过的道路是我们也要走的,这也许挺公平。这条道路是崎岖

不平的,还是一条康庄大道?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因为你的年

纪已经到了诗人所谓“老年的门槛”。这是人生的一个难以忍受的

阶段,还是怎样 ?

他说,苏格拉底,你说的一点儿没错。我确实想把自己的感受

告诉你。我们几个年纪相仿的老头儿经常聚在一起,正应了一句

古话“,同类相聚”。大多数人在这种场合会发出感叹,说年轻时的

快乐时光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回想起从前的种种快乐,美酒、女

位于阿提卡半岛。公元前 年,雅典政治家克

利斯提尼进行改革时将整个阿提卡半岛划分为一百个自治“区”,称作德莫

培阿尼亚是其中之一。

第 274 页我认为这个回答

人、宴饮,等等,就坚信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失去,从前的生活才

是良好的生活,而现在的生活根本不是生活。有些人抱怨亲属朋

友对老人不尊重,在悲哀的祈祷中把一切不幸都归罪于老年。而

在我看来,苏格拉底,他们的责备是错误的,年老并不是遭受不幸

的真正原因。如果老年是不幸的原因,那么我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因为我的年纪就摆在这里,其他所有迈入老年的人也都会有这样

的体验。可是实际上,我碰到过一些人并不这样想,特别是我听说

有人问诗人索福克勒斯:“你对爱神阿佛洛狄忒的侍奉怎么样了,

索福克勒斯,你的天然能力还没有消退吗?”索福克勒斯回答说:

提了,朋友,你讲的这回事我已经洗手不干了!谢天谢地,我就

像从一个最野蛮的奴隶主那里逃出来似的。”

很好,现在更是深以为然。年纪大了确实要清心寡欲,如果能这样

做,那真是一种福气和解脱。当内心强烈的欲望平息下来,不再有

更多的愿望时,我们确实摆脱了许多穷凶极恶的奴隶主的羁绊,这

就是索福克勒斯的意思。至于有些人所抱怨的与亲属朋友的关

系,那么这种现象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不在于年老,而在于个

人的品性。如果一个人是有节制的、心平气和的,那么老年对他来

说不算什么痛苦。如果他的品性正好相反,那么,苏格拉底,无论

年老还是年轻对他来说都同样难受。

听了这番话,我肃然起敬,为了能聆听更多的高见,我试着逗

引他。我说,凯发卢斯,我想大部分人在听了你的话以后不会信

服,他们会说你之所以能轻松地忍受老年,不是由于你的品性,而

是因为你很富有,他们会说,有钱当然能得到许多安慰。

他说,你说得对。他们不接受我的看法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但他们的反对意见仍旧站不住脚。有个来自塞利福斯小岛的人诽

①“对爱神阿佛洛狄忒的侍奉”指性生活,“天然能力”指性能力。

第 275 页第 276 页

谤塞米司托克勒,说他成名不是由于自己的功绩,而是由于他是雅

典人。塞米司托克勒对他说:“我要是出生在塞利福斯固然不能成

名,而你即使是雅典人也成不了名。”我可以像塞米司托克勒一样

用相同的话来回敬那些叹老嗟贫的人,一个有理智的人同时忍受

老年和贫困固然不易,但一个无理智的人即便富有,到了老年也仍

旧不会感到满足和快乐。

我说,凯发卢斯,你的家产大部分是继承来的,还是自己挣来

的?

他说,你说什么?自己挣!就挣钱的本事来说,我介于我祖父

和父亲之间。我祖父继承的财产和我现在拥有的差不多,但经他

的手又翻了几番;而我的父亲吕珊尼亚斯把这份家产又减少到比

现在还要少。如果我能把这些家产留给这几个孩子,不比我继承

来的少,或许还能稍微多一些,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说,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你似乎并不是守财奴。那些自

己不挣钱的有钱人一般都这样。而那些亲自挣钱的人才会去与其

他人比富。正如诗人爱自己写的诗歌、父亲爱自己生的儿子,挣钱

的人爱自己挣来的钱,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和别人一样认为钱有用,

而且是因为他们把自己挣来的钱当作自己生的儿子。所以这些人

除了钱,其他谈什么都没兴趣。

他答道,你说得对。

我说,我知道自己是对的。但请你告诉我,你认为自己拥有这

些财产的最大好处是什么?

他说,有些事说出来恐怕许多人未必肯信。不过,苏格拉底,

我还是愿意告诉你。当一个人开始明白自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时候,他就会想一些过去不愿想的事。从前听到那些关于地下世

界以及人在阳世作恶,死后到阴间受惩罚的故事,他会笑着把它们

当作无稽之谈,而到了这种时候,他的灵魂就会生出疑心,认为这第 277 页

些故事有可能是真的。这也许是因为年老体弱,也许是因为比以

前看得更清楚。不管怎么说,他满腹疑虑、猜测、惊恐,开始扪心自

问有没有在什么地方害过人。如果发现自己这辈子造了不少孽,

那么他会像小孩一样经常做噩梦,一次次从梦中惊醒,甚至连白天

也疑神疑鬼,担心冤家对头报复。但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就不一样

了,他会怀着甜蜜的希望安度晚年,就好像有一位好保姆在照料

他。苏格拉底,品达也是这样说的。这位诗人说得好极了,按正义

和虔诚生活的人“有希望做他甜蜜的伴侣,会使他的心灵欢乐,会

照料他的晚年,这种陪伴着人的希望统治着凡人多变的心灵。”①

他说得确实好,令人赞叹。由于这个原因,我肯定拥有财富是最有

价值的,但并不对每个人都是这样,而只对好人才这样。不要欺骗

别人,哪怕不是故意的也不行,不要存心作假,不要亏欠神的祭品,

不要借债不还,如果能做到这些事,那么去另一个世界也不用害怕

了。可见拥有财产的意义非同小可。钱财还有其他许多用处。但

是,苏格拉底,我得一样样说,对一个有理智的人来说,这就是钱财

的主要作用。

我说,凯发卢斯,你的想法令人敬佩。不过,说到正义,我

们能够不加限制地肯定说实话或归还借来的东西就是正义吗?这

些行为有时是正义的,有时是不正义的。我的意思是,举例来

说,如果有人向他头脑清醒的朋友借了武器,而那个朋友后来疯

了,想把武器要回去,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会同意一定不能

把武器还给他,把武器还给他是不正义的,对疯子讲实话也是不

正义的。

他答道,你说得对。

那么说实话和归还借来的东西不是正义的定义。

①品达:《残篇,约生于公元前 年,死于公元前

这时候波勒玛库斯插话说,不对,如果我们相信西摩尼得①,

那么这就是正义的定义。

凯发卢斯说,好!好!我把整个话题交给你们,因为现在我该

去祭祀了。

我说,行,波勒玛库斯是你的继承人,可以继承你的一切,对

吗?

他笑道,那当然了。然后,他就走出去献祭了。

我说,让我们接着往下说,你这位辩论的接班人,你肯定西摩

尼得关于正义的看法是对的,你指的是他的哪句话?

凯发卢斯答道,正义就是借东西要还,我认为他说得对。

我说,我必须承认我们不能随便怀疑西摩尼得,因为他是一个

聪明人,又有神灵凭附。不过,波勒玛库斯,你无疑知道他说这句

话是什么意思,但我不明白。他说的意思显然不是我们刚才说的

意思,当东西原来的主人头脑不正常时还要归还从他那里借来的

东西,尽管借来的东西在一定意义上确实是债务,不是吗?

是的。

但若东西的主人头脑不正常,那么无论他怎么索取也一定不

能还给他。

他说,对。

可见,西摩尼得说正义就是借东西要还,这句话似乎别有所

指。

他说,确实别有所指,因为他相信朋友之间应当与人为善,不

应当与人为恶。

我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如果归还借来的东西对接受者

①西摩尼得 ( 年,是

希腊重要抒情诗人。

第 278 页第 279 页

是有害的,并且归还者与接受者是朋友,那么就不必归还所借的东

西或所欠的钱。西摩尼得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

在另一种情况下该怎么办,亏欠敌人的东西要不要还呢?

他说,当然要还,相互为敌的人所亏欠的无非就是一些恶,因

此一个人把亏欠他的敌人的东西加以归还也是恰当的。

这样说来,西摩尼得用诗人的方式给正义所下的定义是模糊

不清的,他的意思是说,正义就是把对每个人有益的东西恰如其分

地给他,但他把这种行为称作“还债”。

他说,你还有什么其他看法?

我说,我的天哪!假定有人对西摩尼得说,告诉我,所谓医学

的技艺能恰如其分地给什么样的对象提供什么样的东西?你想,

西摩尼得会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他说,这个回答显然是这门技艺给身体提供药物、食物和饮

料。

所谓烹调的技艺能恰如其分地给什么样的对象提供什么样的

东西?

给肉类添加作料。

很好,那么请你以同样的方式告诉我,被称作正义的这门技艺

给什么样的对象提供什么样的东西?

苏格拉底,如果按照刚才的例子,正义就是把有益的东西提供

给朋友,把有害的东西提供给敌人。

那么对朋友行善和对敌人作恶就是西摩尼得所说的正义的意

思,是 吗 ?

我想是这样的。

当有人生病时,在疾病与健康方面谁最能对朋友有益,对敌人

有害?第 280 页

医生。

航海遇上风险呢?

舵手。

那么正义的人在什么样的行为中,起什么作用时,最能利友而

害敌?

我该说,在战争中作援军的时候。

你说得很好。但是,我的朋友波勒玛库斯,要是人们不生病,

医生对他们来说是无用的。

对。

同样,对那些不出海的人来说,舵手对他们是无用的。

对。

我们是否也得说,对那些不打仗的人来说,正义的人是无用

的?

应该这样说。

但即使在和平时期,正义也有用,是吗?

对,是这样的。

种地也有用,不是吗?

是的。

也就是说,种地可以收获庄稼?

对。

鞋匠的技艺也一样吗?

是的。

也就是说,用这种技艺可以做成鞋子,我假定你会这样说。

我确实会这样说。

那么请告诉我,正义在和平时期有什么用,能得到什么?

正义在订立契约和交往中有用,苏格拉底。

所谓交往你指的是合伙或合作,还是别的事情?第 281 页

当然指合伙。

那么在玩跳棋时,正义的人是好的而且有用的合作伙伴吗?

下棋能手才是。

在用砖头和石头砌墙时,正义的人是比泥瓦匠更加好而有用

的合作者吗?

绝对不会。

同理,在奏乐时,琴师是比正义的人更加好而有用的伙伴。那

么,在什么样的事务中,正义的人比其他人是更加好的合作者?

我想是在处理与金钱有关的事务中。

波勒玛库斯,我想你也许得把花钱的事情除外,比如在买卖马

匹的时候。在这种时候,我想懂马的人是更好的合作伙伴,难道不

是吗?

显然如此。

还有,在买卖船只时,造船匠或船老大是更好的合作伙伴。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那么在和金钱有关的事务中,在什么事情上正义的人是比较

好的合作伙伴?

妥善地保管金钱,苏格拉底。

你的意思是不花钱,把钱藏起来?

确实是这样。

这岂不是说,不使用金钱的时候正义是有用的?

是这么回事。

同理,当剪刀被收藏起来的时候,正义于公于私都有用。而当

剪刀被使用的时候,修剪葡萄的技艺是有用的,对吗?

显然如此。

那么你必须说,盾牌和竖琴被收藏起来不用的时候,正义是有

用的,但当这些东西在使用的时候,有用的是军事技艺和音乐所

技艺。

必定如此。

所以在其他所有例子中,只要其他东西在使用,正义就是无用

的,而这些东西不使用的时候,正义才有用,是吗 ?

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么,我的朋友,如果正义只能在别的东西不被使用和无用的

时候才有用,那么它不可能具有很高的价值。不过让我们来考虑

下面这个要点。打斗的时候,不管是拳击还是在别的什么场合,最

善于攻击的人不也是最善于防守的人吗?

确实是。

那么最懂得如何防病的人也最能传播疾病而不被发现?

我想是的。

还有,最善于保护一支军队的人与最擅长盗窃敌军作战计划

和部署的人实际上是同一个人。

确实不错。

不管怎么说,那么最有本事的保护者也是最有本事的盗贼。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正义的人是保存金钱的行家,也是盗窃金钱的高手。

这个论证肯定会推出这一步。

那么,正义的人到头来竟成了某种小偷,这个道理你可能是从

荷马那里学来的。因为荷马颇为得意地提到奥德修斯的舅舅奥托

吕科。他说:“他在偷窃和发假誓方面的才能超过所有人。”

以按照你、荷马、西摩尼得的说法,正义似乎是一种偷窃,只不过这

种偷窃的目的是使朋友受益和使敌人受害。你是这个意思吗?

他答道,以宙斯的名义发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不知道

①荷马:《奥德赛》,第 卷,第 行 。

第 282 页第 283 页

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我仍旧相信正义对朋友有益而对

敌人有害。

我可以再问一些问题吗?你说的朋友是指那些看上去高尚的

人还是真正高尚的人?哪怕这些人看上去并不坏,但实际上与敌

人相同。

他说,这还用问?人们似乎总是热爱那些他们认为是好人的

人,而厌恶那些他们认为是坏人的人。

正是在这个问题上人们老是犯错误,他们认为是好人的人有

许多并不是好人,而恰恰相反,这些人是坏人。

人们是这样的。

那么这些犯错误的人会把好人当敌人,把坏人当朋友吗?

当然会。

那么正义对这些人来说就是对坏人有益而对好人有害,是

吗 ?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还有,好人是正义的,他不可能不正义。

对。

那么按照你的推理,伤害那些不可能不正义的人是正义的。

他说,不对,苏格拉底,这个推论是不对的。

我说,那么正义就是伤害不正义的人和有益于正义的人。

这个结论比刚才那个要好些。

波勒玛库斯,从这个结论我们可以看出有许多人看错了人,他

们的正义就是伤害他们的朋友和有益于他们的敌人,因为他们的

朋友中也有坏人,他们的敌人中也有好人。这样一来,我们说的意

思与我们确认了的西摩尼得的意思正好相反。

他说,真的!结论确实就成了这个样子。但我们还是改变一

下我们这个结论的依据,因为我们对朋友和敌人的看法可能是第 284 页

错的。

你说的是什么看法,波勒玛库斯?

我们把那些在自己看来是好人的人就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我说,我们现在怎样才能改变这个看法呢?

不仅要看起来是好人,而且要真的是好人,这样的人才是朋

友,而那些看起来是好人而实际上不是好人的人,这些人不是我们

真正的朋友。关于敌人我们也可以作相同的假定。

那么按照你这个新看法,朋友是好人,敌人是坏人。

对。

所以你希望我们作一些补充,修正一下我们前面关于义人的

见解。我们刚才说正义就是对朋友行善和对敌人作恶,但是现在

我们还得说,如果朋友是好人,敌人是坏人的话,正义就是有益于

朋友和伤害敌人,是吗?

他说,确实如此,我想这样说是对的。

我说,那么正义岂不就是一部分好人去伤害其他人吗?

他答道,确实如此,一个好人必须去伤害那些坏人和他的敌

人。

当马受到伤害时,这种伤害使马变好还是变坏?

变坏。

这种变化表现在狗的优点或德性方面,还是表现在马的优点

或德性方面?

在马的优点或德性方面。

那么当狗受到伤害时,是狗的德性变坏了,而不是马的德性变

坏了,是吗?

必然如此。

我的好朋友,那么我们不得不说,当人受到伤害时,是他们作

为人的具体优点或德性受到了伤害,因此他们才变坏了,是吗?第 285 页

确实如此。

那么正义不就是人的具体德性吗?

这一点也必须加以肯定。

我的朋友,我们还必须承认受到伤害的人变得更加不正义了。

似乎如此。

那么音乐家用音乐的技艺使人不懂音乐吗?

不可能。

骑手用他的骑术使人不会骑马吗?

不。

那么正义的人用正义使人不正义吗?或者总起来说,好人用

德性使人变坏吗?

不,决不可能。

我想热的功能不是使其他东西变冷,而是正好相反。

对。

干的功能也不是使其他东西变湿,而是正好相反。

确实如此。

善的功能也不是去伤害,而是正好相反。

看起来是这样的。

正义的人是好人吗?

当然是。

那么,波勒玛库斯,伤害朋友或敌人,或者伤害任何人,不是义

人的功能,而是义人的对立面不义之人的功能。

苏格拉底,我想你说得完全正确。

那么,如果有人肯定正义就是还债,而他这样说的意思就是义

人伤害他的敌人和有益于他的朋友,那么说这种话的人并不是真

正的聪明人。因为他这样说是不对的。我们已经清楚地证明伤害

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是正义的。正义就是益友害

他说,我承认。

我说,如果有人肯定西摩尼得、彼亚斯、庇塔库斯①,或其他任

何贤人和有福之人说过这样的话,那么你我得一起举起双手加以

反对。

他说,我准备与你并肩作战。

我说,你知道我认为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敌?

他说,谁说的?

我认为说这种话的是佩尔狄卡、泽西斯、底比斯人伊司美尼

亚,或者某些自认为手中握有大权的富人。

他答道,你说得很对。

我说,很好,既然我们已经清楚这样做并不是正义,这样做的

人也不是义人,那么我们还能把正义说成是什么呢?

这时候,塞拉西马柯插话了。我们刚才谈话的时候,他就几次

三番想插进来,但都让坐在他旁边的人给拦住了,因为他们急于想

要听出个所以然来。等我讲完了刚才那番话稍一停顿时,塞拉西

马柯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抖擞精神站立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我

们面前,好像一只野兽要把我们撕成碎片。波勒玛库斯和我吓得

魂飞魄散,手足无措。

塞拉西马柯大声吼道,你们在这里胡说些什么?就像两个傻

瓜一样相互吹捧?苏格拉底,如果你真的知道什么是正义,那么就

不要老是提问题,再用驳倒人家的回答来逞能。你倒是挺精明,知

道提问题比回答问题要容易。你自己来试试看,告诉我们你认为

什么是正义。你刚才说正义是一种责任、一种好处、一种有益的东

人。庇塔库斯( )生年不详,公元前 年卒。

①后两人均为所谓希腊七贤 。彼亚斯 ( )约为公元前六世纪中叶

第 286 页楚。那些 哩

西、一种收益,不管你认为正义是什么,都请直截了当地说,说清

嗦的废话我一概不想听!

塞拉西马柯朝我吼的时候,我看着他,心里感到非常害怕。我

相信,要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我真要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不

过,当他开始对我们的论证过程感到恼火的时候,我已经瞅见了,

所以我还能勉强回答他。我战战兢兢地说,塞拉西马柯,请你对我

们别太凶。如果我和我的朋友考虑问题欠妥,那么请你一定要原

谅我们,我们犯错误肯定不是故意的。如果我们寻找的东西是黄

金,那么你们一定不会认为我们在说废话,把找到黄金的机会白白

放弃,然而我们要寻找的是正义,一种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所

以我们不会傻到把发现正义的机会让给对方,而自己却不去尽力

发现它。我的朋友,你一定不能做这样的假设。你要明白,我们犯

错误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缺乏能力。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我们从你

那里得到的应当是同情而不是苛求,这才合理得多。

听了这番话,他发出一阵大笑,乐呵呵地说,神灵在上,你用的

是出了名的苏格拉底反诘法①,这套办法我早就领教过了。我料

到你会拒绝回答问题,而宁可承认自己无知。

这是因为你太聪明了,塞拉西马柯,所以你很明白,当你问人

家十二是怎么得来的,并且在提问时警告他,不准说十二是六的二

倍、三乘四等于十二、四乘三等于十二这些无聊的废话,这些废话

不能算是答案,那么我想,显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你以这种方式

提出来的问题。假定有人对你说,塞拉西马柯,你这样说是什么意

思?我不能说被你禁止了的那些答案,但若正确答案确实是被你

禁止了的那些答案中的一个,那么你这样做岂不是一定要我说出

①苏格拉底反诘法( )是在辩论中佯装无知,接受对方的结

论,然后用发问方法逐步引到相反的结论而驳倒对方。

第 287 页第 288 页

偏离真理的答案来吗?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意思?对这样的问

题你又会如何作答呢?

他说,哼!这两件事有什么相似之处,能相提并论吗?

我说,为什么不能相提并论?即使它们毫无相似之处,若有人

要将它们相提并论,要把他认为最为可能的答案说出来,我们怎么

可以不让他说呢?

他说,如此说来,你打算这样做吗?你要在被我禁止了的那些

答案中拿出一个来回答我吗?

我说,如果我思考以后认为自己同意其中的一个看法,那么我

这样做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他说,如果我能告诉你另一个关于正义的看法,和原有的看法

都不一样,但比原有的看法更高明,那么你说你该受什么样的惩

罚?

我说,对无知者能有什么样的惩罚?无非就是让他去向有知

识的人学习。我想自己要接受的惩罚就是这个。

他说,我喜欢你那么天真,你是得学习学习,不过罚一笔钱是

不能少的。

我说,如果我有钱,那我认罚。

格老孔说,钱不成问题,塞拉西马柯,你继续往下说吧,我们会

替苏格拉底分担的。

塞拉西马柯说,那好吧。不过这样一来苏格拉底就可以像平

常一样,自己不回答问题而专门挑剔别人的回答了。

我说,我的好朋友,一个人处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够做出回

答呢?首先,他是无知的,甚至不承认自己有知;第二,即使他对这

件事有某些想法,也让一位权威人士给堵住了嘴,说不出来了。因

此,由你来说要合理得多。你肯定自己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也有能力说出来。所以请你别吝惜你的智慧,帮帮我的忙,对格老主统治,有些由平民统治,

孔和我们大家多多指教。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格老孔和其他人也催促塞拉西马柯别

小气。他本来就跃跃欲试,想要露一手,因为他相信自己对我们的

问题已经有了一个最好的答案。但是他装模作样,故意不肯讲,好

让我催他讲。最后,在我们的盛情要求下,他终于答应了。他说,

这就是苏格拉底的智慧,他拒绝教别人,而自己却到处向别人学

习,学了以后连谢谢都不说一声。

我说,你说的没错,我是在向别人学习,塞拉西马柯。但你说

我从来不感谢别人,那你说错了。我总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表

示感谢。但我现在只能用赞扬的方式来表示感谢,因为我没有钱。

我非常乐意赞扬那些讲得很好的人,只要你把答案说出来,你马上

就会得到我的赞扬,因为我想你一定讲得很好。

他说,那你们就用心听。我确信,正义无非就是强者的利益。

你们干吗不鼓掌?看起来你们不愿意。

我说,我只有先听懂了你的意思才会鼓掌,而现在我还不太明

白。你确信正义就是强者的利益。但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我

想你不会是这样一种意思吧,运动员波吕达玛比我们强壮,牛肉对

他有益,对他的身体有益,因此他吃牛肉是有益的、正义的,而我们

这些比他弱的人吃牛肉就比他益处少,比他不正义?

苏格拉底,你真是个小丑,用最极端的意义来歪曲我的本义。

我说,噢,我的朋友,我绝对不想这样做,我只希望你把意思说

得清楚一些。

他说,你难道不知道有些城邦由

有些由贵族统治吗?

我当然知道。

这不就表明强者拥有统治权,谁强谁统治吗?

确实如此。

第 289 页第 290 页

每一种形式的政府都会按照统治者的利益来制定法律,民主

政府制定民主的法律,独裁政府制定独裁的法律,其他也一样。他

们通过立法对被统治者宣布,正义就是对统治者有益,违反这条法

律就是犯罪,就要受惩罚。我的好先生,这就是我理解的正义的原

则,在一切城邦都适用,正义就是已经建立起来的政府的利益。我

想你会承认政府掌握着权力,政府是强大的,因此从中可以正确地

得出结论,不管在什么地方,正义都是强者的利益。

我说,我现在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但这样说是否正确我还得

向你学习。塞拉西马柯,原来你也把有益当作对什么是正义这个

问题的回答了,尽管你禁止我做出这样的回答。你只不过添上了

对强者有益这个意思。

他说,你也许认为我的添加微不足道。

这个添加是否重要现在还不清楚,但我们必须考察你说的是

否正确,这一点必须弄清楚。我也承认正义是某种有益的东西,而

你作了这一添加,确信正义是强者的利益,但我不认为自己已经弄

懂了,我们必须进行考察。

他说,那你就请吧。

我说,我会这样做的。请你告诉我,你是否也确信服从统治者

是正义的?

是的。

各个城邦的统治者是不会犯错误的还是有时候会犯错误的,

我能这样问吗?

他说,没错,他们会犯错误。

他们在立法的过程中,有些法律制定得正确,有些法律制定得

不正确,不是吗?

我也这样想。

所谓制定得正确,我们指的是懂得他们的利益,制定得不正确第 291 页

我们指的是对他们有害?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这个意思。

无论他们制定什么样的法律,被统治者都必须服从,而且这样

做是正义的,对吗?

当然如此。

那么按照你的理论,正义不仅与强者的利益有关,而且也和相

反的东西,即对他没有益处的东西相关。

他答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想,这正是你的意思。让我们考虑得更加细一些。我们已

经同意过,统治者向被统治者发布的命令有时会违背他们自己的

利益,而统治者只要乐意,无论发布什么样的命令,被统治者都得

执行,这样做是正义的。我们对此表示过承认吗?

他答道,我认为是这样的。

我说,那么你得想一想,你一方面承认当统治者无意中做了对

自己有害的规定时,做那些对统治者或强者无益的事情是正义的,

而另一方面你又确信正义就是统治者要他们做的事。这样一来,

我最精明的塞拉西马柯啊,这个结论就不可避免了,这种正义与你

说的正义的意思正好相反,不是吗?在这种情况下,弱者受命要去

做的事确实对强者不利。

波勒玛库斯说,凭着宙斯起誓,苏格拉底,你这个结论是决定

性的。

克利托丰插话说,那当然了,如果你能为他作见证。

波勒玛库斯说,何必要人作见证?塞拉西马柯本人就承认统

治者有时会发布对他们自己不利的命令,而他又承认被统治者做

这种事是正义的。

波勒玛库斯,那是因为塞拉西马柯提出服从统治者的命令是

正义的。第 292 页

对,克利托丰,但他也提出强者的利益是正义。在提出这两个

假定以后他又承认强者有时会命令弱者或被统治者去做对统治者

不利的事。依据这些前提,那么正义就不再是强者的利益,而是正

好相反的东西。

克利托丰说,所谓强者的利益是指强者自以为对己有益的事

情。弱者必须做这些事,这样做是正义的,这才是塞拉西马柯所说

的正义。

波勒玛库斯说,塞拉西马柯并没有这样说。

我说,波勒玛库斯,这没什么关系。如果塞拉西马柯现在要

这样说,那么我们就把它当作塞拉西马柯的意思好了。塞拉西马

柯,请你告诉我们,这是你现在想说的话吗,正义就是强者认为

对己有益的事情,而不管它实际上是否对自己有利?这是你的意

思吗?

他说,绝对不是。你以为我会把一个会犯错误的人在他犯错

误的时候称作强者吗?

我答道,当你同意统治者并非永远正确,而是有时候会犯错误

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认为你指的是现在这个意思。

苏格拉底,那是因为你争论起来像个诡辩家。举例来说吧,你

把某人称作医生是因为他看错了病,犯了错误吗?你把某人称作

会计是因为他算错了账,犯了错误吗?我们说医生犯了错误,会计

犯了错误,老师犯了错误,诸如此类的说法仅仅是字面上的。而实

际上我认为,就我们对他们的称呼的严格意义来说,他们决不会犯

错误,你喜欢严格,所以没有一个艺术家或匠人会犯错误。只有在

他的知识抛弃了他,他才会犯错误,而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艺术家

了。因此,尽管每个人都在使用医生犯错误、统治者犯错误这样的

表达法,但是我们说,只要他还是一个匠人、聪明人或统治者,他就

决不会犯错误。你们必须按照不太严密的方式来理解我前面给你第 293 页

们的答案。而最精确的表述是,统治者只要还是统治者就不会犯

错误,他在制定对自己最为有利的规定时也不会犯错误,而他的规

定是被统治者必须去做的,因此,就像我一开始说过的那样,正义

就是做对强者有益的事情。

我说,塞拉西马柯,你真的认为我争论起来像个诡辩家吗?

他答道,你确实像。

你以为我提问题是用心险恶,想要不公正地胜你一筹吗?

他说,我不是以为,而是知道,但你的阴谋不可能得逞,你想偷

偷摸摸地施展你的诡计,但你的诡计被我揭穿了,你在争论中没有

本事战胜我。

我说,愿神保佑你的灵魂,我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不过

为了避免我们之间再次产生误会,还是把你使用统治者和强者的

意思说清楚。你在通常意义上使用统治者这个词,还是在你刚才

告诉我们的严格意义上使用这个词,而弱者为了作为强者的统治

者的利益做事就是正义?

他说,我在最严格的意义上使用这个词。现在把你的伎俩全

都用出来加以反对吧,可惜你做不到。我不会向你求饶。不过,你

会发现自己不行。

我说,你以为我发疯了,竟然会去虎口捋须,与你塞拉西马柯

诡辩?

他说,你刚才就试过了,可惜失败了。

我说,我们废话说得太多了。还是请你告诉我,医生在你刚才

讲的最严格的意义上是挣钱的人,还是治病的人?记好了,我们现

在讲的医生是真正的医生。

他答道,治病的人。

那么舵手呢?真正的舵手是水手的首领还是一名水手?

他是水手的首领。第 294 页

我想我们并不因为他在海上航行而称之为水手,也不因为他

可以充当水手的角色而称之为水手。他之所以被称作舵手不是因

为他在航行,而是因为他拥有技艺,对水手实行领导。

他说,对。

那么对水手来说,他们并不拥有对自己有益的东西,对吗?

是这样的。

我说,有一种天然存在的技艺,用这种技艺可以为每个人发现

和提供利益,这样说也对吗?

对,就此而言。

那么对每一种技艺来说,除了尽可能使人完善,还能有别的什

么利益吗?

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就好比你问我,就身体而言是否只要是身体就行了,

或者说身体还有其他需要,而我会回答说,身体肯定还有其他需

要。这就是医疗的技艺被发明出来的原因,因为身体有缺陷,有缺

陷的身体不能令人满意。为了身体的利益,医疗的技艺才被发明

出来。你认为我的回答对不对?

他说,对。

再来看这些问题。医疗技艺本身是有缺陷的或会犯错误的

吗?或者说每一门技艺都需要某些德性、品质或特长,就像眼睛需

要视力,耳朵需要听力,由于这个原因每一种技艺都需要其他某些

技艺为各种技艺的目的提供有益的东西,这样说对吗?技艺本身

存在着某些缺陷,每一技艺需要另一技艺来考虑它的利益,因此也

就需要有另一种考虑的技艺,依次类推以至无穷,或者说每一技艺

可以考虑自身的利益,这两种说法哪一种对?或者说技艺实际上

既不需要它自身,也不需要别的技艺来考虑它的利益和弥补它的

缺陷?任何一门技艺中并不存在缺陷和错误。技艺除了为它的对第 295 页

象寻求利益,并不为其他事物寻求利益。而技艺本身不受任何

害,也不会变坏,这就是严格和完全意义上的技艺。就你所谓严格

意义而言,是不是这样?

他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说,那么医学考虑的不是医药的利益,而是身体的利益,对

吗?

对。

骑手的技艺考虑的是马匹的利益。其他技艺也不会寻求自身

的利益,因为没有这种需要,而是寻求技艺对象的利益。

他答道,似乎如此。

但是,塞拉西马柯,实施统治的肯定是技艺,它比技艺的对象

更加强大。

他表示同意,但非常勉强。

那么没有一门技艺考虑或规定强者的利益,而是考虑或规定

被它统治的弱者的利益。

塞拉西马柯对此想要反驳一下,但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我说,医生就其是真正的医生而言,他寻求或规定的不是医生

的利益,而是病人的利益,对此我们能否认吗?因为在严格意义

上,医生是支配身体的统治者,而不是挣钱的人。对此我们不是已

经有了相同看法了吗?

他表示同意。

所以在严格的意义上,舵手是水手的统治者,不是水手,是吗?

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了。

那么舵手这样的统治者不考虑和规定舵手的利益,而要考虑

和规定被他统治的水手的利益。

他勉强表示同意。

我说,那么处在任何职位的统治者就其是一名真正的统治者第 296 页

而言,不会考虑和规定他自己的利益,而是考虑和规定受他统治、

作为他的技艺施展对象的人的利益,他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了他们

的利益,关心怎样做才对他们有益。

讨论进行到这一步,在场的人都明白塞拉西马柯关于正义的

定义已经被颠倒过来。但塞拉西马柯没有直接反驳,反而问道,苏

格拉底,你有没有奶妈?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该回答的不回答,反而问这种不相干

的间题。

他说,因为她看到你流鼻涕,也不帮你擦干净,尽管你可能需

要鼻涕,她似乎也无法让你明白羊和牧羊人的区别。

我说,你在胡说些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认为牧羊人和牧牛人考虑牛羊的利益,因此才去照料

牛羊,把它们养得又肥又壮,而不考虑牛羊的主人和牧人自己的利

益。按同样的思路,你也会认为我们城邦的统治者,我指的是真正

的统治者,他们对被自己统治的人的态度也会像牧羊人对羊一样,

日夜为被统治者的利益而操心,而不考虑他们自己的利益。你离

弄懂正义者和正义、不正义者和不正义还差得很远,竟然不知道正

义者和正义只是表面上为了他者的利益,而实际上却是强者和统

治者的利益,是对服从和伺候统治者的所有被统治者的伤害,而不

正义正好相反,就是统治那些头脑简单的人和正义的人。他们被

统治,做对强者有益的事,伺候统治者,让他们快活,而自己却一无

所得。头脑简单的苏格拉底啊,你要好好地想一想,以这样的方

式,正义的人在与不正义的人打交道时总是吃亏。拿做生意来说,

正义者和不正义者合伙经营,到最后正义的人总是没有什么好结

果。再拿办公事来说,纳税和捐款时,两个人财产一样多,总是正

义的人交得多,不正义的人交得少;而等到有钱可分时,不正义的

人得到很多,而正义的人什么也拿不到。要是他们担任了公职,正多的人就是

义的人就算没有别的损失,他自己的私人事务也会因为无暇顾及

而弄得一团糟,而他自己因为正义,不肯损公肥私,结果一点好处

也得不到。他还会得罪亲朋好友,不肯为他们徇私情干坏事。而

不正义的人情况就处处相反。当然了,我刚才讲的不是那种有本

事大捞油水的人。但若你希望能判断一个人是正义好还是不正义

好,只要想一想这种人就可以了。最容易弄清这个道理的方法是

把不正义的最极端形式告诉你:干坏事干得最多的人就是最快乐

的人,最不愿意为非作歹的人也就是最倒霉的人。这个干坏事最

主,他把别人的东西,不管是圣物还是俗物,是公产

还是私产,都加以巧取豪夺,不是偷一点点,而是一古脑儿全部抢

走。普通人犯下的罪过要是被发现了,就要受到惩罚,而且名誉扫

地,被称作盗窃圣物者、强盗、拐子、骗子、扒手,说他们犯了各种不

正义的罪过。而那些不仅剥夺公民的财产,而且奴役公民的人,人

们不仅不会给他加上种种恶名,而且还说他们是幸福的,不仅得到

同胞们的祝福,而且人们凡是听到这些完全、彻底不正义的人所做

的事也都会祝福他们。人们之所以谴责不正义不是怕做不正义的

事,而是怕吃不正义的亏。所以,苏格拉底,不正义的事只要干得

足够大,就会比正义更加有力,更加自由,更加有气派。就像我一

开始就说过的,正义就是强者的利益,而不正义就是对个人有好

处,对自己有益。

就像一名澡堂里的伙计,塞拉西马柯把一大桶高谈阔论劈头

盖脸朝我们浇了下来,然后就要扬长而去。可是在座的都不答应,

要他留下来为他的见解作解释。我自己也恳求他说,塞拉西马柯,

我对你的做法感到惊讶!你对我们发表了这样一番高见,然后就

要走,可是你还没有证明你的见解到底对不对,也没有教导我们如

何恰当地向你学习。你以为自己要决定的是件小事吗?它关系到

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因为我们全都想要过一种高尚的生活。

第 297 页第 298 页

塞拉西马柯说,我否认过这件事的重要性吗?

我说,你好像对我们漠不关心。你肯定自己知道这些事,而我

们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所以你感到没有必要关心我们今后的生活

是好是坏。我的好朋友,请你千万开导我们一下,这样做对你自己

绝对没有什么伤害。不过,我可以把我自己的意见先告诉你,我可

始终没让你说服,我也不认为不正义比正义更加有益,哪怕做不正

义的事是自由的,可以为所欲为。先生,如果某个不正义的人能够

随心所欲地行不正义之事,那么要么是他做坏事没有被发现,要么

是他能够凭借暴力不断地做坏事。不管怎么说,我不相信不正义

比正义更有益。有这种想法的也许不止我一个,在座的可能也有

这种想法。我亲爱的朋友,请你行行好,开导开导我们,使我们完

全相信自己受了错误的影响,宁要正义而不要不正义。

他说,你叫我怎么说服你?如果我刚才说的话你一句也不相

信,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把这个道理塞进你的脑袋里去

不成?

我说,哎哟,别这样做。不过,你已经说过的话请不要更改。

如果你要更改,也请正大光明地讲出来,不要偷梁换柱地欺骗我

们。你瞧,塞拉西马柯,回想一下前面那些例子,你讲到医生就指

出要在真正的意义上使用医生这个词,但你后来却没有给牧羊人

下一个严格的定义。你显然觉得只要把羊喂饱,就算是牧羊人,他

不需要为羊群着想,反而会像一个前去赴宴的人,一心只想到美味

的羊肉会给他带来的快乐,或者就像一名羊贩子,满心想的就是如

何在羊身上赚钱。然而,牧羊的技艺当然在于尽善尽美地使羊群

得到利益,因为这门技艺本身的完美就在于给这门技艺所实施的

对象提供最完美的利益,而这门技艺自身的事务和状态也足以使

之不会偏离牧羊的技艺。按同样的道理,我想我们也不得不承认,

各种形式的统治就其仍是真正的统治而言,它所操心的无非就是第 299 页

被统治的对象,无论是在政治事务中还是在私人事务中都一样。

你以为那些真正的治理城邦的人和担任公职的人都很乐意做这些

事吗?

他说,不乐意。这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

其他形式的统治怎么样呢,塞拉西马柯?你难道看不出无人

会自愿承担这种统治工作吗?人们干了事就要拿报酬,这就意味

着他们所做的工作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了那些接受他们

治理的人的利益。现在请你告诉我,我们平常不是说各种技艺彼

此不同,因为它们的力量和功能各异,是吗?我亲爱的朋友,为了

使我们的讨论有某些结果,请你不要讲违心话。

他说,是的,力量和功能的差异使各种技艺有了区别。

每一种技艺也给我们提供了特殊的利益,而不是提供一般的

利益,比如医术给我们健康,舵手的技艺使我们安全航行,等等?

当然是的。

挣钱的技艺给我们提供的利益不就是钱吗?因为这就是它的

功能。或者照你喜欢用的严格意义来说,一个舵手由于航海而身

体健康,但能否因此而把他的技艺称作医术呢?

他说,当然不能。

假如一个人因为挣钱而身体健康,你也不会把他的技艺称作

医术。

当然不会。

再问,如果一个人行医得了报酬,你会把他的医术称为挣钱的

技艺吗?

他说,不会。

那么我们已经同意,每种技艺所产生的好处都是独特的,是

吗?

他说,就算是吧。第 300 页

如果有一种益处是所有匠人都能得到的,那么这显然是因为

他们都在使用某种相同的技艺。

好像是这样。

因此我们说匠人得到报酬,乃是因为他们还使用了挣钱的技

艺。

塞拉西马柯勉强表示同意。

因此报酬并不来自每个匠人自身的技艺。如果我们严格地

讲,那么医术产生健康,而挣钱之术产生报酬,建筑术产生房子,但

有挣钱之术相伴随,其他各行各业莫不如此,各种技艺尽其本职,

使技艺所实施的对象得到利益。但若匠人得不到报酬,他能从自

己的本职技艺中得到什么利益吗?

他说,显然不能。

当他不是为了报酬而工作时,他自己确实没有利益,对吗?

确实没有。

那么,塞拉西马柯,事情到此也就清楚了。没有一种技艺或统

治术为它自身提供利益,而是像我们很久前讲过的那样,各种技艺

提供和规定了它的对象的利益,它谋求弱者的利益,而不是谋求强

者的利益。我的朋友塞拉西马柯,这就是刚才我为什么要说无人

甘愿充当统治者或担任公职的原因,这样做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去

解决别人的困难,每个人做了这种事就想要报酬,因为他在实行统

治,发布命令的时候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治理的对象。这

样看来,要人家愿意担任这种工作,就应该给他报酬,或者给他名

誉,如果不愿干,就给他惩罚。

格老孔说,苏格拉底,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名和利这两种报

酬我懂,但你把惩罚也当作一种报酬,我可弄不明白。

我说,你难道不知道这种报酬可以使最优秀的人同意出来进

行治理吗?你难道不晓得追求名利被视为可耻,事实上也的确可第 301 页

耻吗?

格老孔说,我知道。

我说,因此好人不肯为了金钱或荣誉来担任统治者。他们不

希望自己担负的治理工作要公开地领取薪俸,就像受到雇佣似的,

也不愿假公济私,暗中舞弊,被人当作小偷,更不想追求名誉,因为

他们没有野心。因此要他们愿意担任公职就只能用惩罚来强制

了。这就难怪那些没有受到逼迫,主动想要担任公职的人被视为

可耻。但若一个人自己不去担任公职和实施治理,那么对他最大

的惩罚是让他受比他差的人管。在我看来,好人怕受到这种惩罚,

所以勉强出来担当责任,他们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

是迫不得已,因为实在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或同样好的人来担当

这个责任了。我们可以大胆地说,如果有一个城邦全是好人,那么

大家都会争着不当官,就像现在人们争着要当官一样热烈,这就清

楚地表明,真正的统治者不会天然地为自己谋利益,而会为被统治

者谋利益,所以聪明人宁可受人之惠,也不愿多管闲事加惠于人。

正因如此,我绝对不能同意塞拉西马柯的观点“,正义是强者的利

益”。这个观点我们留到以后再谈。在我看来更加严重的问题在

于他的另一个论断,不义之人的生活比义人的生活更好。格老孔,

你会选择哪一种生活?你觉得哪一种说法更有道理。

他答道,要我说,义人的生活更加有益。

我说,你听到塞拉西马柯刚才列举的不义之人的生活的种种

好处了吗?

他说,我听到了,不过我不信。

那么你是否希望我们想个办法来说服他,让他相信他的说法

是错的?

他说,我当然希望。

如果我们也像他一样,先提出自己的看法,让他回答,然后我第 302 页

们再进行驳斥,那么我们就得列举过正义生活的各种好处,这样也

就需要一名裁判来对双方列举的观点和事实作裁决。但若我们像

前面的讨论一样,双方在共同探讨中逐步达成一致,那么我们自己

就既是裁判又是辩护人了。

他说,一点不错。

我说,你喜欢用哪一种方法?

他说,第二种。

我说,那么好吧,塞拉西马柯,请你从头回答我。你肯定完全、

彻底的不正义比完全的正义更加有益。

他说,我肯定,而且已经把理由告诉你了。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对正义和不正义到底怎么看。我想,你会

把其中之一称作善,把另一个称作恶,对吗?

当然会。

正义是善,不正义是恶,对吗 ?

你太天真了,如果说不正义要掏钱,正义不用掏钱,那么我可

能会说这样的话。

那么你会怎么说呢,告诉我?

他答道,刚好相反。

什么!正义是恶吗?

不是,我认为正义是一种最高尚的天性忠厚,或者是心地善

良。

那么你说不正义是心地邪恶吗?

不对,不正义是一种判断之善。

塞拉西马柯,你也把不正义当作理智和善吗?

他说,是的,如果有人能够完成不正义,能够统治城邦和民众。

你可能以为我说的不正义是指那些偷鸡摸狗之徒。但即使是小偷

小摸,只要不被逮住,也有好处可得。但是这类事情与我刚才讲过第 303 页

的窃国大盗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我说,我并没有弄不清你的意思,但你把不正义纳入美德与智

慧,把正义纳入相反的那一类德性,这是使我感到惊讶的地方。

他说,我是这样分类的。

我说,我的朋友,你说得这样死,不留回旋的余地,叫人家怎么

跟你说呢?如果你在断言不正义有利的同时,能像别人一样承认

它是一种恶和可耻,那么按照常理还有机会继续证明。但是,现在

很清楚,你显然想要继续把荣耀、强大,以及其他所有我们向来归

于正义的那些属性全都归于不正义,因为你毫不犹豫地把不正义

算作美德与智慧。

他答道,你真是名符其实的先知。

我说,随你怎么说。只要我感到你在说自己的想法,那我就绝

不会放弃探讨。塞拉西马柯,我现在绝对相信你在说自己的真实

想法,而不是在开玩笑。

他说,这是不是我的真实想法又有什么差别?你能推翻这个

说法吗?

我说,没差别,不过我希望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认为一位

义人会不会想要超过另一位义人?

他说,当然不会。否则他就不是现在这个天真的好好先生了。

他会超过,胜过,或超越正义的行为吗?

他答道,也不会。

他会如何对待不正义的人呢?给予恰当的信任,还是只想超

过他或不想超过他?

他会的,不过他做不到。

我说,能不能做到不是我要问的。我的问题是,义人不宣称,

也不希望超过别的义人,只想超过不正义的人,是不是?

是的。第 304 页

那么不正义的人又怎么样呢?他宣称要超过义人和正义的行

为吗?

当然了,因为他宣称要超过一切,比一切都要更加好。

那么不正义的人也想超过别的不正义的人和不正义的行为,

他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从其他一切事物中为自己谋求最多的利

益。

没错。

我说,让我们这样说,正义者不向他的同类而向他的异类谋求

利益,不正义者既向他的同类又向他的异类谋求利益。

他说,你说得好极了。

但是不正义的人是聪明的和善的,而正义的人既不聪明又不

善。

他说,这样说也对。

我说,不义者与又聪明又好的人相同,正义者则和他们不同,

这样说也对吗?

他说,当然对,相同的人属于同一类,不同的人属于不同的类。

好极了!那么每个人都属于性质与其相同的那一类,是吗?

你还能有别的说法吗?

很好,塞拉西马柯,但是你承认有的人是音乐家,有的人不懂

音乐吗?

我承认。

音乐家和不懂音乐的人哪个聪明,哪个不聪明?

我认为音乐家聪明,不懂音乐的人不聪明。

一个人会在他聪明之处好,而在他不聪明之处坏吗?

会 。

关于医生也能这么说吗?

能 。第 305 页

那么我的朋友,你认为某个音乐家在调弦定音的时候,想不想

在琴弦的松紧方面胜过别的音乐家?

不想。

他想不想胜过不懂音乐的人?

一定想。

医生怎么样?在给病人规定饮食方面,他想不想胜过别的医

生及其医术呢?

肯定不想。

他想不想胜过一个不懂医术的人呢?

想。

那么考虑一下各种形式的知识和无知,你认为一个有知识的

人想要在言行方面超过别的有知识的人,而不会想要与之完全相

同吗?

他说,是的,势必如此。

无知者会怎样?他既想超过聪明人,又想超过别的无知者

吗 ?

他可能会这样想。

有知识的人聪明吗?

聪明。

聪明的人是好人吗?

是的。

一个又聪明又好的人不会希望超过与自己同类的人,但希望

超过与自己不同的并且相反的人。

他说,似乎如此。

但是一个又坏又无知的人既想超过与自己相同的人又想超过

与自己不同的人,是吗?

似乎如此。个劲地 好,无论同意不同意都只管点头。

那么塞拉西马柯,我们讲的不正义的人既想要超过同类又想

要超过不同类的人,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他答道,我说过。

但是义人不愿超过同类而只愿超过不同类的人吗?

是的。

那么正义的人和又聪明又好的人相同,而不正义的人和又坏

又无知的人相同。

好像是的。

但我们还进一步同意过,每个人都属于性质与其相同的那一类。

是的,我们同意过。

那么经过我们的一番谈论,正义的人现在是好的和聪明的,不

正义的人是坏的和无知的。

塞拉西马柯当时承认这些话的时候可不像我现在讲述得那么

爽快,他拼命抵抗,即使承认了也非常勉强。当时正是夏天,他大

汗淋漓,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脸这么红。当我们得出结论,正

义是德性和智慧、不正义是邪恶和无知,这时候我说,好吧,这一点

可以定下来了。不过我们也曾肯定过不正义是强大而有力的。你

还记得吗,塞拉西马柯?

他说,记得,但我不同意你现在的说法,我有我自己的答案。可

要是我说出来,我知道,你准会说我大放厥词。所以现在你要么让

我随意说,要么由你来提问。只要你愿意,你就尽管问,我会像敷衍

讲故事的老太婆一样

我说,不对,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他说,没错,让你高兴高兴,因为你不给我言论自由。你还想

要什么?

我说,我什么也不要,既然你建议让我提问,那我就问了。

你问吧。

第 306 页第 307 页

我要问的是,与正义相比,非正义有什么性质?这个问题和前

面问的是一回事,这样我们的探讨可以有个连续性。我们前面说

过不正义比正义更有力量,更加强大。但现在我既然已经证明正

义是智慧和德性,那么我们可以很容易地说明正义比不正义更强

大,因为不正义是无知,没有人会看不到这一点。不过我想说的还

不止这一点。塞拉西马柯,我希望以这样一种方式考虑正义问题,

比如你会说某个城邦不正义,想要用不正义的手段奴役其他城邦,

使许多城邦臣服。

他说,我当然会这样说,会这样做的城邦是那些最优秀的城

邦,最不正义的城邦。

我说,我懂了,这是你的看法。但我现在考虑的要点是这样

的:某个城邦以这种方式向其他城邦显示自己比其他城邦强大。

那么这个城邦所需要的是没有正义的力量,还是必须把力量与正

义结合起来?

他答道,如果你刚才讲的那句话没错,正义就是智慧,那么要

把力量和正义结合起来;如果是我说的对,那么要把力量和不正义

结合起来。

我说,说得好极了,塞拉西马柯,你不光是点头或摇头,表示同

意或不同意,而且还做出了很好的回答。

他答道,为的是让你高兴一下。

你真是太好了。不过我还想请你再让我高兴一下。请你回

答,如果一个城邦、一支军队、一伙盗贼,或者任何团体,想要采取

集体行动,如果成员之间相互作恶,你看他们会成功吗?

他说,肯定不会。

但若他们不是这样,那么结果会好些吗?

肯定会好些。

这是因为不正义带来分裂、仇恨和争斗,塞拉西马柯,而正义第 308 页

带来统一和友爱。对不对?

他答道,就这样说吧,我没有和你不同的看法。

不胜感激,我的朋友,但请你告诉我,不正义是否到处制造仇

恨,不管是自由人还是奴隶,都使他们彼此仇恨,互相倾轧,使他们

不能采取一致行动?

确实如此。

那么假定两个人之间不正义,他们岂不是要相互仇恨与敌对,

并且成为正义者的敌人吗?

他说,他们会的。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不正义发生在一个人身上,那么这

种不正义不会失去力量和作用,或者说它会照样保存下来吗?

他说,就算照样保存吧。

无论在城邦、家庭、军营,或任何地方有不正义存在,它首先会

造成分裂和差别,使之不能协作,其次使其成员彼此为敌,也跟与

之对立的正义者为敌,这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是不是这样?

确实如此。

那么我想这对个人来说也是一样的,不正义在个人身上也会

发挥它的全部本能。首先,使之无法完成任何工作,因为他处在内

在的分裂和自相冲突之中;其次,使他与自己为敌,并与正义者为

敌。是这样吗?

是的。

但是我的朋友,诸神也是正义的。

就算是吧。

所以看起来,诸神也痛恨不正义的人,喜爱正义的人。

他说,你扯到哪里去了,不过你别害怕,我不反对你,免得让大

家扫兴。

我说,好事做到底,你还是像刚才一样继续回答我的问题吧。第 309 页

现在我们看到正义的人更加聪明,更加好,更加能干,而不正义的

人不能进行任何合作。如果我们说过不正义者可以联合在一起采

取坚决的行动,那么这样的说法并不完全对,因为他们要是彻底不

正义,那么他们非内讧不可,由此可见在不正义的人中间也有一些

正义,防止他们在杀敌的同时自相残杀。就凭着这么一点儿正义,

他们要做的事才得以完成,而他们要做的不正义的事也只是部分

地被不正义毁坏,因为彻头彻尾的无赖,完全不正义的人不可能

采取任何有效的行动。我把所有这些看法当作是真的,与你原来

的说法不一样。但是正义者比不正义者的生活更加美好和幸福这

个说法是不是也对呢?这个问题是我们提到过的,现在必须加以

考察。我想,即使根据我们已经说过的话,也能断定正义者的生

活确实更加美好。不过我们仍旧要更加仔细地加以考察。这决不

是我们平常讨论的一件小事,而是一件有关正确的生活方式的大

事。

他说,那你就开始考察吧。

我说,那我就开始了。请你告诉我,你会说马有具体的工作或

功能吗?

我会。

在确定马的作用或其他事物的作用时,你愿意指出只有它才

能做到或只有它才能做得最好吗?

他答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么换个方式。除了眼睛,你还能用其他什么器官来看吗?

当然不能。

还有,除了耳朵,你还能用其他器官来听吗?

绝对不能。

看和听是这些器官的功能,这样说难道不对吗?

当然对。第 310 页

还有,你能用匕首、短刀或其他许多工具去修剪葡萄藤吗?

当然能。

不过我认为这些工具总不如专门整枝用的剪刀来得方便。

没错。

那么我们得说,修葡萄枝是剪刀的工作或功能?

我们必须这样说。

我想现在你能更好地理解我刚才那个问题了:这是惟有它才

能做的工作,或者这是它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做得更好的工作吗?

他说,我懂了,我同意这个说法。

我说,很好。你不也会认为对某一指定的具体工作或功能来

说,某个事物会有具体的德性或特长?用刚才举过的例子来讲,我

们说眼睛有一种功能,是吗?

是的。

眼睛也有一种德性吗?

有。

耳朵不也有一种功能吗?

有。

耳朵也有一种德性吗?

也有。

无论什么事物都能这样说吗?会有不同情况吗?

都一样。

现在请注意,如果眼睛缺乏自己的特长,用它的缺陷来取代特

长,那么眼睛有可能完成它的功能吗?

他说,这怎么可能呢?我想你的意思是盲目取代了视力。

我说,我指的是广义的特长。我现在还没有提到这个问题,而

只是问,事物之所以能发挥它的功能凭的是它的特长,而不是凭它

的缺陷,是吗 ?第 311 页

他说,我可以肯定你说得对。

那么如果耳朵失去了它的德性,也就不能很好地起作用了,是

吗?

肯定是这样的。

同样的原则也可以用于其他事物吗?

我想是可以的。

接下去考虑一下灵魂。灵魂的工作是你不能用世上其他任何

东西来完成的,比如管理、统治、计划等等,对吗 ?除了灵魂,你还

能把这些工作指定给其他事物,称之为这些事物的专门工作吗?

没有别的事物了。

还有,生命呢?我们也能说它是灵魂的功能吗?

他说,非常正确。

我们不也得说灵魂有特长或德性吗?

我们要这样说。

如果失去了它的德性,灵魂还能完成它的工作吗?或者说这

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那么由坏的灵魂进行治理一定很糟糕,而由好的灵魂进行治

理一定很好。

必然如此。

我们不是已经同意灵魂的特长或德性是正义,灵魂的缺陷是

不正义吗?

是的,我们同意。

那么正义的灵魂和正义的人会生活得好,而不正义的人生活

得坏,是吗?

他说,照你的推论,好像是的。

还有,生活得好的人一定有福和快乐,生活得不好的人正好相第 312 页

反。

那当然了。

那么正义者是幸福的,不正义者是痛苦的。

他说,就算是吧。

痛苦的人肯定得不到报酬,幸福的人才能得到报酬。

是的。

那么,可敬可佩的塞拉西马柯啊,不正义决不会比正义更有

益。

苏格拉底,你就把这个结论当作你在班迪斯节上的享受吧!

我说,塞拉西马柯,这道盛宴是你提供的。你现在已经变得温

和些,不再对我发火了。不过,这顿盛宴我并没有好好享受,这要

我自己,不是你的错。我很像那些饕餮之徒,把端上来的菜肴一

扫而光,但却没有好好品尝。我也一样,我们最先考察的那个目标

还没发现,对什么是正义还没有得出结论,就去考虑正义的一些性

质,它是邪恶和无知,还是智慧与德性。后来又冒出个不正义比正

义更有利的问题,我情不自禁地又讨论起这个问题来。因此到头

来,我还是一无所知,在这场讨论中我一无所获。因为既然我连什

么是正义都不知道,那么我就难以知道正义是不是一种德性,难以

知道正义的拥有者是不是幸福。

第 二 卷

说完这番话,我以为这个主题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谁知这只是

个开场白。格老孔历来勇猛顽强,坚忍不拔,在各种事情上都显得

那样执着,他对塞拉西马柯的认输很不以为然。他说,苏格拉底,

你说在任何情况下正义都比不正义要好,绝无例外,你是在真心诚

意地说服我们呢,还只是在口头上说说而已?第 313 页

我说,如果要我选,我说我是真心诚意的。

好吧,但你只是这样想,没有这样做。你同意不同意有那么一

种善,我们乐意要它,只是由于它本身,而不是想要它的后果?举

例来说,欢乐和无害的娱乐,这些东西不会带来什么后果,你可以

安全地拥有它们,也就是拥有快乐。

我说,我知道这种善。

还有一种善,我们之所以爱它既由于它本身,又由于它的后

果,比如理智、视力、健康,是吗 ?我想,由于这两方面的原因我们

才欢迎这些东西。

我说,是的。

你能觉察到善有第三种形式吗?体育锻炼、生病找医生、治病

和挣钱的技术,都属于这一类。这些事情可以说是辛苦的或痛苦

的,然而又是有益的,如果仅仅是这些事情本身,那么我们不会

接受,我们接受它们只是为了取得报酬和其他种种随之而来的利

益。

我说,没错,我也必须承认有第三种善。但那又怎样?

他说,你看正义属于哪一种善?

我说,依我看,正义属于最好的一种善,一个人要想快乐就必

须爱正义,既由于它本身又由于它的后果。

他说,然而大众可不这样想,他们认为实行正义是一件苦差

事,如果必须要做那也是为了取得报酬或迫于舆论的压力,至于正

义本身,人们躲还来不及呢。

我说,我知道这是一般人的想法,塞拉西马柯正是因为有这种

想法,所以才贬低正义而歌颂不正义。但我好像太笨,想要学也学

不会。

他说,我还有几句话必须要说,看你能否同意我的意见。我觉

得塞拉西马柯向你屈服得太快了,就像一条被你的咒语迷倒了的第 314 页

蛇,但我对你提出来的关于正义与不正义的论证还是不满意。我

想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它们各自在灵魂中有什么潜在的作用和

影响,至于正义和不正义的报酬和后果就暂且不论。这就是我的

提议,如果你同意,我们就这样做。我想要更新塞拉西马柯的论

证:第一,说一说人们对正义的本质和起源的看法;第二,指出所有

实施正义的人在这样做的时候都犹豫不决,他们并不视之为必要

的,也不把它视作善;第三,他们这样的做法似乎有些道理,因为不

义之人的日子过得确实比正义的人要好得多。这是他们说的,苏

格拉底。尽管我并不相信这种看法,然而,我满耳听到的尽是塞拉

西马柯式的论证,其他人类似的论证也多得数不清,这真叫我为

难。而对正义来说,我希望有人为正义说好话,证明正义比不正义

好,但我至今为止还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论述。我想听一篇对正义

的行为和正义本身的颂词,看来从你这里最有希望听到。因此,我

要尽力赞美不正义的生活,为你树立一个榜样,让你可以接着我的

话头批评不正义和赞扬正义。这样我就能听到自己所希望听到的

东西了。请考虑,你喜欢我这个建议吗?

我说,没有任何事情能使我更喜欢了,因为其他还会有什么主

题能使一个聪明人乐意一遍又一遍地讨论和聆听?

他说,好极了,那就先听我说第一个问题:正义的本质和起

源。

人们说,从正义的本质来看,做不正义的事会得到好处,承受

不正义的行为要受害,但是承受不正义受到的危害要超过做不正

义的事所得到的好处,因此,当人们在交往中既伤害他人又受到他

人的伤害,两种味道都尝到以后,那些没有力量避免受害的人就觉

得最好还是为了大家的利益而相互订立一个契约,既不要行不义

之事,又不要受不正义之害,这就是人们之间立法和立约的开端,

他们把守法践约叫做合法的、正义的。这就是正义的起源与本质第 315 页

一种最好与最坏之间的折中,所谓最好就是干坏事而不受罚,

而所谓最坏就是受了害而没能力报复。他们告诉我们说,正义是

二者的折中,人们接受和赞成正义并非把它当作一种真正的善,而

是把它当作一种在没有力量去行不正义时的一件体面的事,因为

任何一个真正有能力作恶的人绝不会愿意和别人订什么契约,答

应既不害人也不受害,否则他就是个疯子。苏格拉底啊,按照这种

理论,这就是正义的性质,正义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中产生和形成

的。

我要说的第二点是,那些实施正义的人并非心甘情愿,而是由

于没有力量行不正义之事。为了便于理解,我们可以在思想上假

设这样一种情况,如果我们把能够随心所欲行事的许可和能力赋

予一个正义的人和一个不正义的人,然后在想象中跟随他们,观察

欲望会把他们引向何方。这样一来我们马上就能看到,那个正义

的人也会在行动中恢复到不正义的状态,与不正义的人一样行不

正义之事,这是因为每个人生来都把私利当作善来追求,只是在法

律的制约下才被迫尊重他人的平等权利。我讲的这种可以随心所

欲做事的许可也许最接近传说中的吕底亚人巨格斯的祖先拥有的

那种能力。据说他是一个牧羊人,在当时吕底亚的统治者手下当

差。有一天他去放羊,遇上了一场大暴雨,接着又发生了地震。他

放羊的地方地壳开裂,一道深渊出现在他面前。他虽然感到惊慌,

但还是走了下去。这故事接着说他在里面看到了许多神奇的东

西,特别是看到一尊空心的铜马,马身上开有小门。他朝里窥视,

看到里面有一具尸体,体形比凡人要大,除了手上戴着一只金戒

指,身上啥也没有。他把金戒指取了下来,然后就返回了地面。这

些牧羊人有个规矩,每个月开一次例会汇总羊群的情况,以便向国

王报告。到了开会的日子,那个牧羊人戴着那只金戒指去赴会。

他和大家坐在一起的时候无意之中把戒指的宝石朝自己手心方向第 316 页

转了一下,结果其他牧羊人都看不见他,以为他不在,而他自己也

感到莫名其妙,后来他又在无意之中把宝石朝外一转,结果别人又

能看见他了。从那以后他一再试验,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这种隐身

的本领,结果他明白了,只要自己把宝石朝里一转,别人就看不见

他,而朝外一转,别人就看得见他。弄清了这个道理,他马上就想

方设法担任去见国王的使者。来到了国王身边以后,他就勾引王

后,与她合谋杀掉了国王,霸占了整个王国。

现在我们假定有两只这样的戒指,正义者和不正义者各戴一

只,没有人能看见他们。在这种情况下,那个正义者不会坚定不移

地继续实施正义,也不会约束自己的双手不拿别人的东西,不碰别

人的财物,即使在市场上他也不用害怕,要什么就拿什么。他还能

随意穿门越户,奸淫妇女,杀人劫狱。总之,他的行为就像神一样,

可以在人世间为所欲为。在这样行事的时候,他和那个不正义者

就没有什么差别,而是一模一样了。这是一个有力的证据,我们据

此可说无人会自觉自愿地实行正义,人们实施正义总是由于受到

约束。每个人都相信正义不是自己的私利,因此一旦知道自己有

权作恶,他就会去做坏事。每个人都相信,而且真的相信,做不正

义之事对个人来说比做正义之事更有利,这种理论的支持者都会

坚持这一观点。如果有人拥有行不正义之事的权力而拒绝做坏

事,不为非作歹,也不夺人钱财,那么人们会为他感到遗憾,把他当

作大傻瓜,虽然当着他的面人们还是称赞他,这种相互欺骗的原因

仍然是由于他们害怕承受不正义。关于这一点就说到这里。

现在我们要在这两种生活方式中作选择,如果能把最完全的

正义和最完全的不正义分开,我们就能对两种生活做出正确的判

断;如果分不开,我们也就不可能做出抉择。那么,怎样才能把二

者分开呢?我们可以这样做:既不从不正义者身上减少不正义,也

不从正义者身上减少正义,而是假定他们各自的行为方式已经达他朴素而又高尚,就像埃斯库罗斯所说,他不希

到完全的境地。首先,这个不正义者一定会像一个能干的、有专门

技术的人那样行事。举例来说,第一流的舵手或医生,在其自身的

技艺范围内,辨别不可能性与可能性,会尝试可能性而放弃不可能

性,即使偶尔出了差错,也能加以补救。同理,不正义的人会正确

地尝试做不正义的事,如果他是完全不正义的,那么他一定会把坏

事做得不漏一点马脚,谁也不能发觉,而那些干坏事被抓住的人我

们一定得把他看做蹩脚货。最高境界的不正义就是看起来是正义

的,实际上并非如此。所以我们一定要把完全不正义的人确定为

完全不正义,一点也不能打折扣,但我们也还要允许他在干最大的

坏事时仍旧能够取得最正义的好名声,即使出了破绽,也要承认他

有补救的能力。他能够鼓起如簧之舌,说服人家相信自己是正义

的,如果需要动武,那么他有的是力气和本事,还有朋党和金钱的

支持。当我们确定了这种性质的不正义者,我们的理论也必须确

定一下正义者

望自己只是看起来像个好人,而希望自己真的是个好人。我们必

须把他的这个“看起来”去掉。因为,他要是被人们视为正义者,就

会受到尊重而有名有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弄不清他究竟是

为正义而正义,还是为名利而正义。所以我们必须剥去他身上的

一切表象,只剩下正义,用他所处的状态来跟我们前面想象的那个

不正义的人作对照。这个正义的人尽管没有做任何坏事,但却必

定拥有最不正义的名声,还要承受其他后果,他的正义要经受考

验。我们要让他终生坚持正义,尽管他是正义的,但他一辈子在别

人眼里都是不正义的,这样一来,当正义者和不正义者各趋极端

时,我们就可以对二者之间哪一个更幸福下判断了。

我说,愿神保佑我,我亲爱的格老孔。你花了那么大的力气造

出这么两个人来竞争,把他们雕琢得就像两尊塑像!

他答道,我尽力而为。我想,如果这就是他们的本性,那么要

第 317 页的城府厚又深,精明主意由此生。” 由于享

展示等着他们的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也就很容易了。所以,我

必须接着往下讲,苏格拉底,即使我用语粗俗,你也一定不要认为

是我的本意,而要当作那些推崇不正义、贬抑正义的人在讲话。他

们会说,正义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将受到严刑拷打,戴着镣铐,烧瞎

眼睛,受尽各种痛苦,最后他将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死到临头他才

明白做人不应该做一个真正正义的人,而应该做一个看起来是正

义的人。埃斯库罗斯的诗句用到不正义的人身上似乎更加正确。

不正义的人追求的东西更加实际,更加真实,他不想按照人们的意

见规范自己的生活,也不希望被人们视为不正义的人,他要做的是

真正不正义的人,‘

有正义的名声,他首先可以做官,统治这个国家,又可以从任何家

族选择妻子,还可以让子女同他所中意的世家联姻。他可以同适

合自己的人打交道,合伙经商,并在所有这些事情中捞取好处,因

为他根本不用顾忌别人说他不正义。所以人们说,如果进行诉讼,

无论公事还是私事,不正义者总能胜诉。就这样他越来越富有,可

以使他的朋友得利,使他的敌人受害。他可以隆重地向诸神献祭,

用丰盛的供品适时祭祀。无论是敬神还是待人,只要愿意,他总是

做得比正义者好得多。因此,他理所当然地可以期待上天对他的

青睐,诸神会把好运降给他而不是降给正义的人。所以,苏格拉

底,人们会说,诸神和凡人给不正义者安排的生活要比等待着正义

者的生活好得多。

听格老孔说完这些话,我正想要做出回答,他的兄弟阿狄曼图

说话了。他说,苏格拉底,你肯定不会认为刚才这番话已经把这个

问题说尽了吧?

我说,为什么不?其他还有什么要讲?

①埃斯库罗斯:《七雄攻忒拜》,第 行以下。

第 318 页穆赛乌斯和他的儿子有一首颂歌,比这些歌

②荷马:《奥德赛》,第

他说,有一个最重要的地方还没有提到。

我说,常言道“兄弟同心” 要是格老孔漏了什么没讲,你就

帮他补上。不过对我来说,他讲的这番话足以把我打翻在地,我再

想要抢救正义也已经不可能了。

,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福气;另一位诗

他说,你又在胡说八道了,不过还是先听我说。我察觉到格老

孔的用意是为了把问题弄得更清楚,有些人赞扬正义批判不正义,

而立场与此相反的人的那些理由和观点也要统统摆出来。做父亲

的告诫做儿子的要正义,做上级的命令下属必须正义,但他们在这

样做的时候并不赞扬正义本身,而只是说这样做可以在世上获得

好名声,他们只要在人们眼中好像是正义的,有了这种好名声就可

以身居高位,通婚世族,以及获得各种好处,这些格老孔刚才都已

经提到了。但是那些人就名声问题还讲过许多话。他们把人的好

名声跟诸神联系起来,肯定诸神会给虔诚的人赐福,甚至连高明的

赫西奥德和荷马也说过这样的话。一位诗人说诸神让橡树为正义

的人开花结果“,枝头长出橡实,蜜蜂在橡树中盘旋采蜜”,还有“绵

羊身上长出厚厚的绒毛”

人同样也说“,如同一位无瑕的国王,敬畏神明,执法公正,黝黑的

土地为他奉献小麦和大麦,树木垂挂累累硕果,健壮的羊群不断繁

衍,大海育鱼群。”

颂诸神赐福义人的诗歌说得更妙。在他们的诗歌里,诸神引导义

人来到冥界,设宴款待这些圣人,请他们斜倚长榻,头戴花冠,喝着

美酒消磨时光,似乎对美德最好的报酬就是永远沉醉在酒中。还

有其他一些人在谈到诸神对美德的报酬时说得就更远了。因为他

们说虔信诸神和信守誓言的人多子多孙,绵延百代而不绝。这些

①赫西奥德:《工作与时日》,第

卷,第

行以下。

行以 下。

第 319 页诸神自己如何把不幸

诗歌,以及与此相似的诗歌,就是他们对正义的赞颂。但他们也提

到不虔诚的和不正义的人死后要被埋在冥府的烂泥中,还要被迫

用篮子打水,劳而无功,而这些人还活在世上的时候就有了不正义

的恶名,受到格老孔所列举的正义者被视为不正义时所受到的种

种虐待。关于不正义之人,诗人们只提到这些,再也没有别的了。对

正义者与不正义者的赞扬和谴责我就说到这里。

苏格拉底,请你进一步考虑民众和诗人在涉及正义与不正义

时还用过的另一类说法。他们异口同声地指出节制和正义是美好

的、光荣的,但又肯定正义是不快乐的和辛苦的,而纵欲和不正义

则是快乐的、容易取胜的,只不过在人们的意见和习俗中是可耻的

罢了。他们说,不正义在大多数情况下获得的报酬比正义多,他们

并不顾忌说有钱有势的坏人有福气,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私底

下都尊敬这些坏人,而污辱和轻视那些弱者和穷人,甚至在承认弱

者和穷人比那些坏人要好的时候也这样。在诸如此类的言论中最

令人吃惊的是他们对诸神与美德的看法

其他一些人引用荷马来证明凡人欺骗诸神,

降给许多好人,让他们的一生多灾多难,而对许多坏人则正好相

反,祭司和巫师奔走于富贵之家游说,使他们相信通过献祭和巫术

可以得到诸神的赐福,举行娱神的赛会就能消灾赎罪,无论是个人

的罪还是祖先的罪;如果一个人想要伤害仇敌,只要花一点小钱就

能做到,无论他的仇敌是正义的还是不正义的,因为这些巫师擅长

用符咒来驱使神灵为自己效力。人们还引用诗人的话来为这些说

法做证,认为作恶是容易的,恶人是富足的。他们引道“:一个人要

追求邪恶非常容易,邪恶比比皆是,通向它的道路既平坦又不远。

然而,诸神在追求美德之路上从第一步就放置了汗水,这条道路既

遥远又崎岖不平。”

①赫西奥德:《工作与时日》,第 行以下。

第 320 页祷。”

因为他说过“:诸神本身也会被祈祷所感动,人们用献祭、许愿、馨

香、奠酒来转变他们的心意,要是人们犯了罪,有了过失,他们就祈

人们还制造出一大堆穆赛乌斯和奥菲斯的书,声称这俩人

是月亮女神和缪斯女神的后裔,把这些书用于祭仪,不仅使平民而

且使国家相信,如果做了不正义的事情,可以用举行献祭和赛会的

办法来赎罪和洁净,还有一种特殊的为死者举行的祭仪,他们称之

为超生,可以使死者在冥府得到赦免,而对那些不献祭的人来说,

有许多恐怖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苏格拉底,听了诸如此类的言论,人们的灵魂会受到什么样的

影响呢?年轻人的灵魂敏感易变,他们听到一种意见就会据此进

行推论,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那么从这些高论中他们会答出什么

样的结论来呢?这些人多半会用品达的问题来问自己“,要想步步

高升,安身立命,平安度过一生,我应当凭借正义还是使用阴谋诡

计?”他们会说,如果去做一名正义者,那么除非只是表面上像是正

义的,否则就是自找苦吃,要历尽千辛万苦和丧失一切;但若实际

上不正义而又能博得正义的名声,那么就能过上神仙般的生活。

既然那些聪明人告诉我“,貌似正义”决定了现实,是获得幸福的关

键,那么我必须不遗余力地追求貌似正义。我一定要在外表上显

得富有美德,不露一点马脚,就像最贤明的阿基洛库斯所说的那只

狐狸一样狡猾和贪婪。有人会说,想要做到干坏事而从来不被发

现可不是一件易事。面对这种诘难我们要回答说,普天之下又有

哪一件伟大的事情是容易的。但是为了获得幸福,我们无论如何

也要这样做,所有论证的结果也都指向这条道路。为了保密,我们

会组织团伙和政治集团,有辩论大师教我们讲话的艺术,我们可以

向议会和法庭作讲演,软硬兼施,这样,就可以达到目的而又不受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以下。

第 321 页第 322 页

惩罚。有人会说,我们对诸神既不能欺骗又不能强逼。我们要说

的是,假定没有诸神,或者诸神是存在的但并不关心人间事务,那

么我们也用不着担心做坏事被神察觉。假定诸神确实存在而又关

心我们,而我们有关神的知识都来自传说和诗人们描述的神谱,然

而这些诗人也同时告诉我们,献祭、符咒、供奉都能够说服和收买

诸神。对他们的话,我们要么全信,要么全不信。如果我们信了,

那我们就去行不义之事,然后从我们干坏事得来的钱财中拿出一

部分来献祭。如果我们是正义的,诸神当然不会惩罚我们,不过这

样一来我们也就得不到不正义能带来的利益了;但若我们是不正

义的,那么我们既赢得了这些利益,又能在犯了罪过以后向诸神祷

告求情,最后还是安然无恙。有人会反对说,你说的没错,但是到

了阴曹地府还是恶有恶报,报应在你自己身上,或者报应在你的子

孙身上。但是我们精于算计的朋友会说,这没关系,我亲爱的先

生,我们有灵验的为死者赎罪的祭仪,也有愿意赦免我们罪行的诸

神,就像那些最伟大的城邦宣称的那样,我们还有诸神之子,即诸

神的诗人和预言家,他们给我们的启示已经揭示了事情的真相。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宁要正义而不要不正义呢?

如果我们选择了不正义并且戴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义的假面具,

那么我们无论生前死后,对人或对神都会左右逢源,无往而不利。

这个道理,民众和拥有最高权威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苏格拉底,根

据上面所说的这些理由,任何聪明、有钱、身体好、有门第的人怎么

会赞同尊重正义,而不对赞扬正义发出嘲笑呢?其实,假如有人能

够指出这些论证的错误,心悦诚服地相信正义的确是最好的,那么

他对不正义者也会感到情有可原,不会对他们恼怒。他心里明白,

除了那些生来就痛恨不正义的人,那些赢得了有关正义的知识的

人,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实践正义,要不就是那些怯懦、老迈或

有其他缺陷的人会贬低不正义,因为他们缺乏实践不正义的力这就证明了不

量。事情再清楚不过了,这种人一旦掌权就会马上尽力推行不正

义。

苏格拉底,我们列举了种种理由只是为了向你说明,在我们的

朋友和你进行的这场讨论中,我们从一开始就指出,你们全都自称

是正义的拥护者有多么奇怪呀!从古时候的英雄,他们的相关论

述保存至今,到当今时代的普通人,没有一个人曾真正谴责过不正

义或颂扬过正义,除非与名声、荣誉,以及从名声和荣誉中获取的

利禄联系起来讲。至于正义或不正义本身是什么,它们本身的力

量何在,它们是否内在于人的灵魂,它们能否躲避诸神和凡人的注

意,没有人曾在诗歌或散文中作过恰当的阐述,

正义是灵魂自身最大的恶,而正义是最大的美德。如果你一开始

就以这种方式讲述这个问题,并从我们年轻时候起就这样来说服

我们,那我们就用不着彼此提防对方的不正义,每个人都会成为自

己最好的护卫者,因为这样一来每个人都会害怕行不正义之事而

在自己身上出现最大的邪恶了。

苏格拉底,这些话是塞拉西马柯或其他人在讨论正义和不正

义时会说的,他们甚至还会说得更加过头一点,我相信,他们在这

样说的时候实际上已经颠倒了正义与不正义的真正力量。至于我

对你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为了能够听到你的反驳,所以我竭尽全力

把这种理论说清楚。你可别仅仅论证一下正义高于不正义就算完

事,你必须向我们说清楚它们各自对它们的拥有者起什么作用,凭

借什么它们一个是坏的,一个是好的。你得把正义与不正义带来

的名声问题抛开,这是格老孔敦促的。因为只有把名声问题撇开,

我们才不会说你所称赞的不是正义而是正义的外表,你所谴责的

不是不正义而是不正义的外表,你实际上只是在规劝不正义者不

要让人发觉而已,你和塞拉西马柯的观点实际上是一致的,正义是

他人的好处,是强者的利益,而不正义是对自己有益,是对弱者的

第 323 页朋友们,我认为这些话说得很好。尽管你们可以用这

伤害。由于你承认正义属于最高一类善,正义的后果及正义本身

都是可取的,就像视力、听力、理智、健康一样,其他各种善也都因

其本性而产生后果,并不取决于人们的意见。正义对拥有正义者

内在地有什么好处,不正义对拥有不正义者内在地有什么坏处,这

就是我想要你对正义进行赞扬的地方。而报酬和荣誉取决于人们

的看法,所以还是让别人去赞扬吧。我会聆听别人对正义的颂扬

和对不正义的谴责,依据二者所能带来的报酬和荣誉对二者进行

褒贬,但我不想从你这里听到这种言论,除非你说我必须听,因为

你已经耗费了毕生精力思考这个问题。我再重复一遍,请你不要

仅仅向我们证明正义优于不正义,而要告诉我们二者对其拥有者

来说内在地会起什么作用,在实施二者时人能否躲避诸神与凡人

的觉察,凭借什么二者一个是善,一个是恶。

我对格老孔和阿狄曼图的天才向来佩服,听了他们的这番高

论我尤其感到高兴。我说,你们说得好极了,真不愧乃父之子,我

们知道格老孔的崇拜者写过一首诗,歌颂你们在麦加拉战役中的

赫赫战功,那首诗的开头说“:至善(阿里斯通)之子,家世显赫,如

同天神。”

样的方式来进行讨论,但若你们并非宁要不正义而不要正义,那么

你们在为不正义辩护时确实像天神一样能干。我相信你们确实不

信服自己的这套说法。根据你们的一般品性我做出这一推断,如

果只听你们的言辞,那我会表示怀疑。但我越是相信你们,就越不

知道如何是好。我不知如何才能帮助你们。我对自己的能力表示

怀疑,因为你们不接受我用来反对塞拉西马柯的那些证明了正义

比不正义要好的论证。但我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帮助你们。因为我

① 阿 里斯 通 ( )是格老孔和阿狄曼图之父,这个名字在希腊文中

的意思是“最好”。

第 324 页第 325 页

担心,当正义遭受诽谤,而我在一息尚存还能说话的时候却袖手旁

观,不为正义辩护,那对我来说确实是一桩不虔诚的罪过。所以我

最好还是尽力而为,为正义说话。

这时候格老孔和其他人也恳求我务必不要撒手不管,而要为

正义辩护,把这一探讨进行到底,弄清正义和不正义的本质以及它

们各自的真正利益。于是我就随口说道,在我看来,我们现在进行

的这个探讨非比寻常,需要有敏锐的目光。由于我们并不十分能

干,所以我们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进行探讨为好,就好比我们视力

不好,而人家要我们读远处写着的小字,这时候有人发现在另一处

有大字写着同样的字,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它们是一样的,那么

我们可以把它视为神的馈赠,可以先读大字后读小字。

阿狄曼图说,你说得倒不错,但是你说的这件事跟探讨正义有

什么可比性呢?

我说,我会告诉你的。我们可以说,有个人的正义,也有整个

城邦的正义。

他说,确实有。

城邦不是比个人大吗?

他说,大得多。

那么在这个大得多的东西里也许会有更多的正义,也更容易

理解。如果你愿意,让我们先探讨正义在城邦里的性质,然后再到

个别人身上考察正义,这就叫以大见小。

他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我说,如果我们的论证能够注意到城邦的起源,我们也能看到

正义和不正义在城邦中的起源,对不对?

他说,有可能。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们可以期待比较容易地发现我们

要寻求的东西,是吗?第 326 页

大有希望。

那么我们要不要试试看,彻底考察一番?我以为这件事非同

小可,你们可要好好想一想。

阿狄曼图说,我们已经想过了。开始吧,别再推辞。

我说,那么好吧。在我看来,城邦的起源从这样一个事实就能

看出:我们每个人都不能自给自足,相对于我们自己的需要来说,

每个人都缺乏许多东西。你认为建立城邦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他说,没别的了。

那么由此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人们相互之间需要服务,我们

需要许多东西,因此召集许多人来相互帮助。由于有种种需要,我

们聚居在一起,成为伙伴和帮手,我们把聚居地称作城邦或国家,

难道不是吗?

当然是这么回事。

这样人们之间就有了交换,一个人给别人提供一些东西,也从

别人那里取得一些东西,每个人都认为这样有进有出对自己有好

处。

确实如此。

那么让我们从头开始,按照我们的理论来创造一个城邦。看

起来,我们的需要是城邦的真正创建人。

显然如此。

为了生存,我们第一位的需要是食物。

毫无疑问。

第二位的需要是住房,第三位的需要是衣服,以及其他等等。

是这样的。

我说,那么请你告诉我,我们的城邦怎样才能充分提供这些东

西。那里要不要有一个农夫、一个瓦匠、一个纺织匠?要不要再加

一个鞋匠和其他一些照料身体需要的人?第 327 页

当然要。

那么最小的城邦至少也要四五个人。

显然如此。

接下去该怎么办呢?每个成员要不要把各自的产品提供给所

有人使用?我的意思是说,由一个农夫为四个人供应粮食,花四倍

的时间和劳力生产粮食来跟其他人共享,还是不管别人,只顾自己

生产,花四分之一的时间生产自己需要的一份粮食,把其余四分之

三的时间一份花在造房子上,一份花在做衣服上,一份花在做鞋子

上,免得麻烦去同人家交换呢?

阿狄曼图说,恐怕还是第一种方式便当,苏格拉底。

我说,凭着宙斯的名义起誓,这样做一点儿也不奇怪。我现在

想到,你刚才说过我们大家的各种品性生来就不一样,有些人适合

做这样工作,有些人适合做那样工作。你说是不是?

是的。

那么一个人做许多工作好,还是只做一样工作好?

一个人做一样工作好。

我想,还有一点很明显,不论做什么事,一个人要是把握不住

恰当的时机就会把事情搞砸。

显然如此。

我想这是因为这些工作不会等着匠人来做,匠人必须把这些

工作当作他的主业,而不是当作副业。

他确实应当这样做。

当一个人在适当的时机从事与他品性相适应的工作,而不去

从事其他职业,那么他生产的东西就会更多,更好,也更容易。

确实如此。

那么,阿狄曼图,我们需要不止四个公民来供应我们已经提到

的这些东西。因为农夫似乎造不出他自己要用的犁,要是这张犁第 328 页

是一张好犁的话,他也造不出他要用的锄头和其他农具。同样,

泥瓦匠也造不出他要用的许多工具,纺织匠和鞋匠的情况也差不

多。

对。

那么木匠、铁匠和其他许多匠人会加入我们这个小村庄,使之

扩大。

当然。

但即使我们再加上放牛的、牧羊的和饲养其他牲畜的人,这样

的城邦也不算很大,有了这些人农夫就有牛拉犁,泥瓦匠有牲口替

他们运输砖瓦,纺织匠和鞋匠也有皮革和羊毛可用。

如果这些人都有了,那么这个城邦不算小了。

我说,还有一点要注意,要把城市建在不需要进口货物的地方

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没错。

那么就还要有人去别的城邦进口所需要的东西。

是的。

但若我们派去的人空着手,不带去其他城邦的人需要的货

物,换回自己城邦所需要的物品,那么他回来时不还得两手空空

吗?

我也这样想。

那么他们不仅要为自己生产足够的产品,还得按照为他们提

供货物的外邦人的需要生产一定数量的产品,并在质量上满足对

方的要求。

必定如此。

所以我们的城邦需要更多的农夫和其他手艺人。

是的,需要更多。

也还需要有其他一些人专管进出口货物。这些人就是商人,第 329 页

是吗?

是的。

那么,我们还需要商人。

肯定要。

如果这种生意要做到海外去,那么我们需要许多懂得海外贸

易的行家。

对,需要很多。

还有一点,在城邦内部人们如何分享他们的劳动产品?这正

是我们进行合作并建立国家的目的所在。

他说,这种分享显然是通过买和卖来进行的。

那么我们要有市场,有货币作为交换产品的媒介。

当然如此。

如果一个农夫或手艺人拿着自己的产品去市场,可是那些想

交换他的产品的人还没到,那么这个农夫不是就得在市场上闲坐,

浪费他自己的工作时间吗?

他说,不会的,有人看到有这种需要就会让自己来提供这种服

务,在那些管理有方的城邦里,这种人一般说来身体比较虚弱或不

善于从事其他工作。他们得等候在市场上,拿钱与那些前来卖货

的人交换货物,然后再拿货物跟那些前来买货的人换钱。

我说,那么在我们的城邦里,这种需要产生了一个店主阶层。

不过做生意的方式不一样,店主这个名称是指那些常住市场、提供

买卖服务的人,而那些往来于城邦之间做买卖的人,我们称之为商

人,是不是?

确实如此。

此外,我相信还有其他为我们服务的人,这种人在智力上虽无

长处可以充当我们的伙伴,但却有足够的力气可以干体力活,因此

这些人按一定的价格出卖劳力,这个价格就叫工资,所以这种人可第 330 页

以称作“挣工资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是这么回事。

那么挣工资的人似乎成了国家的一种补充成分。

我想是的。

那么,阿狄曼图,我们的城邦是否已经成长起来?她发育完备

了吗?

也许是吧。

那么在城邦的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正义和不正义呢?我们已经

考虑过城邦由某些成分组成,那么正义和不正义随着哪一种成分

产生呢?

他说,我分辨不清,苏格拉底,除非它们的产生是由于构成城

邦的各种人相互之间都具有的某些需要。

我说,你提出的这个建议也许很好。我们必须考察一下这个

说法,不能退缩

首先,让我们考虑,在得到这些供应之后,人们的生活方式会

是什么样。他们不需要自己做面包、酿酒、缝衣、制鞋吗?他们自

己要造房子,一般说来,夏天干活老是赤膊光脚,冬天则穿很多衣

服 着很厚的鞋。他们用大麦片、小麦粉当粮食,煮粥、做糕点、烙

薄饼,放在芦竿或干净的树叶上。他们坐在简陋的小床上,床上铺

着苔藓和桃金娘叶,跟儿女们欢宴畅饮,头戴花冠,高唱颂神的赞

美诗,儿女的人数不多,免得供养不起,陷入贫困或战争。

这时候格老孔插话说,显然连调味品也不要了,你说的这些人

像是在开宴会。

我说,没错,是我忘了,他们也要有调味品,盐、橄榄、乳酪,还

有乡间经常煮着吃的洋葱和蔬菜。我们还会给他们无花果、鹰嘴

豆、豌豆做甜食,他们会在火上烤爱神木果和橡子,再适度地喝上

一点儿酒。因此,他们可以生活安宁,身体健康,得享高寿,无疾而第 331 页

终,并把同样的生活再传给他们的后代。

他说,苏格拉底,如果你正在建一个猪的城邦,那么除了上面

这些东西以外,你还会给点什么别的饲料吗?

我说,格老孔,你干吗要这样问?你还想要什么呢?

他答道,按生活习惯所需要的东西。我想,他们要有椅子可以

靠背,免得坐着太不舒服,还要有餐桌和几个碟子,可以坐在桌边

就餐,就像现在大家都在用的一样,还要有甜食。

我说,说得好,我明白了。我们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城邦的起

源,而是一个繁荣城邦的成长了。这倒不见得是个坏主意。通过

观察这种城邦是个什么样,也许就可以看到正义和不正义在一个

国家里怎样产生。我相信,真正的国家是我们前面已经描述过的

国家,可以称之为健康的国家。但若你喜欢研究一个发高烧的城

邦也未尝不可。有些人似乎对这种伙食或这种生活方式并不满

意,不过,睡椅必须添上,还要有桌子和其他家具,对了,还要有调

味品、香料、香水、歌妓、糕饼,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都要有。我们

一开始提到的那些必需品,房子、衣服、鞋子,也已经不再是必需品

了,因为我们还得花时间在上面绘画和刺绣,还要想方设法寻找金

子、象牙以及各种装饰品,是不是 ?

他说,是的。

那么我们不是还得再扩大这个城邦吗?因为那个健康的城邦

不再是自给自足的了,我们必须给城邦增添许多人,以满足那些非

必需的各种需要。好比说,我们要有各种猎人,要有各种专事模仿

的艺术家,他们模仿形象与色彩,还要有许多人搞音乐,还有诗人

和他们的助手,我指的是朗诵者、演员、合唱队、舞蹈队、经纪人,还

有各种物品,尤其是制造女人用的装饰品的制造者。因此,我们也

还需要更多的仆人。你难道以为我们就不需要家庭教师、奶妈、保

姆、美容师、理发匠、厨师了吗 ?我们还需要牧猪奴,在我们前面的第 332 页

那个城邦里,这些人都没有,因为我们不需要他们,但在这个城邦

里有这种进一步的需要。如果以牛肉为主食,我们还需要大量的

菜牛,你说对吗?

对。

如果我们过这种生活而不是过以前那种生活,那么我们不也

更加需要医生的服务吗?

确实更加需要。

还有,我想原先足以供养所有居民的土地现在不够了,变得太

小了。你说是吗?

是的。

如果我们想要有足够的牧场和耕地,我们势必要从邻邦那里

抢一块过来;而我们的邻邦若是同样无视生活必需品的界限,放纵

自身,无限制地追求财富,那么他们势必也要夺走一块我们的土

地。

这是不可避免的,苏格拉底。

下一步我们就要走向战争了,格老孔,或者你说会怎么样?

他说,肯定就是你说的这种情况。

我说,我们还没有讲过战争造成的结果,无论是坏是好,而只

是肯定我们已经找到了战争的起源,也就是说,从公共和私人两个

方面给国家带来最大灾难的战争就是由这些事情引起的。

确实如此。

那么我的朋友,我们还必须进一步扩大我们的城邦,不是略微

增加一些人,而是增加一支军队,用它来抵抗和驱逐入侵之敌,保

卫我们刚才提到过的所有那些财富和奢侈品。

他说,为什么?公民自己还不能够保卫城邦吗?

我说,如果我们在前面在塑造我们的城邦时确定下来的原则

是正确的,那么公民自己不能保卫城邦。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们第 333 页

确实同意过一个人不能同时从事多种工作,掌握多种技艺。

他说,没错。

我说,那么好,打仗难道不是一门技艺和一种职业吗?

他说,确实是。

那么我们关心鞋匠的技艺应当胜过关心战争的技艺吗?

绝对不应该。

为了能够达到把鞋子做好的目的,我们尽量不让鞋匠同时去

当农夫、织工、瓦工,而是只让他做鞋匠的事,同样,我们也给每个

人指定一项职业,按其天赋安排他的工作,让他在工作时能全身心

地投入,在闲暇时再去做别的事,免得他把握不住恰当的时机而不

能做好工作,既然如此,我们要让最适宜的人在最适当的时机从事

军事还有什么疑问吗?或者说,军事太容易了,种地的人、修鞋的

人或其他任何行业的人都同时可以成为一名战士?哪怕是下棋、

掷骰子,如果只当作消遣,而不是从小就练习,也是断不能精于此

道的。我们难道可以相信,在重装战或其他类型的战争中,一个人

只要拿起盾牌或其他兵器一天之内就能成为老练的战士吗?你要

知道,如果不懂如何使用工具,没有足够的练习,没有人能够一拿

起工具就成为行家里手。

他说,你说得好极了,否则的话工具就成为无价之宝了!

我说,那么我们的卫士所承担的工作是最重大的,从事这种工

作比其他工作需要有更多的闲暇,需要的知识和训练也最多。

他说,我也这么想。

从事这一行不也需要有一定的天赋吗?

当然需要。

如果我们能够选择有这方面天赋的人来担当城邦的卫士,那

么这是我们的责任。

对,是我们的责任。第 334 页

我说,天哪,这个责任可不轻。但我们要尽力而为,不可退缩。

对,我们一定不可退缩。

我说,你认为养一条好的看家狗和养一个好的护院家奴,它们

的天赋有什么区别吗?

你这样说有什么用意?

我的意思是说,它们都应当有敏锐的感觉,发现了敌人就要快

速追击,如果要打斗也要足够强壮。

他说,没错,这些品质都是必需的。

还有,要想战胜敌人,还必须勇敢。

当然。

无论马、狗,还是其他牲畜,要不是有一种高昂的精神,它们会

勇敢吗?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只要有了这种精神,每个灵魂就能无

所畏惧,所向无敌,变得不可抗拒,不可战胜吗 ?

我注意到了。

当一名卫士在身体方面要有什么素质是清楚的。

是的。

他在灵魂方面也要具备一些素质,也就是说卫士必须具备高

昂的精神。

对,也要具备。

我说,格老孔,如果卫士的本性就具有高昂的精神,那么他们

相互之间怎么能够避免野蛮,并且不与其他公民发生冲突呢?

他说,凭宙斯的名义起誓,的确不容易避免。

所以我们必须使他们对自己人温和,对敌人凶狠。否则的话,

用不着等别人来动手,他们自己就先消灭自己了。

他说,对。

我说,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到哪里去找这种既温和又刚

烈的人?要知道刚烈与温和这两种性格显然正好相反。第 335 页

是的。

但若二者缺一,他就永远成不了一个好卫士。但二者似乎不

可能兼得,因此结果就是不可能有好卫士。

他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说,把我们刚才已经说过的话再考虑一下,我有点不知所措

了。我的朋友,落入这样的处境我们是活该的,因为我们忽视了自

己在前面进行的对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没看出这些我们原先认为不可能同时具有的相反性质实

际上是可以同时具有的。

可以同时具有?在哪里?

从动物身上就能看出来,尤其是我们拿来与卫士相比的那种

动物。你肯定注意到喂养得很好的家犬,它们的脾气总是对熟人

非常温和,而对陌生人却正好相反。

我明白。

我说,所以这件事是可能的,我们寻找我们的卫士并不违反事

物的天性。

看起来并不违反。

你是否认为我们想要寻找的卫士除了刚烈的品性外,也还需

要有对智慧的爱好?

他说,为什么?我不明白你的用意。

我说,这也是你在狗身上能看到的品性,真令人感到惊奇。

什么?

狗一见到陌生人就狂吠不已,哪怕这个人并没有打它;它一看

见熟人就摇头摆尾,哪怕这个人并没有对它表示好意。你难道从

来没有对这种情景感到惊奇吗?

我以前没有注意过这种事,但狗的行为方式显然如此。第 336 页

但这确实是它天性精明之处,表现出一种对智慧的真正热

爱。

请你告诉我,这一点从什么方面可以看出来?

我说,狗完全凭着认识与否来区别敌友,认识的就是朋友,不

认识的就是敌人。我来问你,能够按照认识与不认识的标准来区

别敌友,这样的畜生我们能说它不热爱学习吗?

他说,当然不能。

我说,你认为热爱学习和热爱智慧是一回事吗?

他说,是一回事。

那么,就人来说,我们是否也可以充满自信地说,对亲朋好友

表现温和的人一定也是智慧与学习的爱好者?

他答道,让我们就这样假定吧。

那么在城邦的一个真正的好卫士身上,我们可以把爱智、刚

烈、敏捷、强健这些品质结合起来。

他说,确实如此。

我说,这就是构成卫士性格的基础。但我们该如何对他们进

行培养和教育呢?考虑这个问题是否有助于我们实现解答正义与

不正义在国家中的起源这个目的呢?我们的讨论既要充分,不能

有疏忽,但又不能太冗长,令人生厌。

格拉孔的兄弟答道,没错,我希望这个探讨能使我们逼近那个

目标。

我说,没问题,我亲爱的阿狄曼图,哪怕我们的讨论很长,我们

也一定不要放弃。

对,我们一定不能放弃。

那么好吧,我们不妨像讲故事一样从容不迫地来讨论怎样教

育这些卫士。

我们必须这样做。,源于艺术女神缪斯(

那么,这种教育是什么呢?或者说很难再发现比我们早已发

现了的那种教育更好的教育了,也就是用体育来训练身体,用音乐

来陶冶灵魂?

是的。

进行教育时要不要先教音乐后教体育?

当然。

你把讲故事也包括在音乐中,对吗?①

对。

故事有两种,一种真,一种假,是吗?

是的。

教育应该两种故事都用,但要先用假的,是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给儿童讲的故事从总体上看都是假

的,但其中也有真实的地方?我们在对孩子进行体育训练之前就

先给他们讲故事。

是这样的。

这就是我说在教体育之前先教音乐的意思。

他说,你说得对。

你难道不知道,凡事开头最重要,尤其是那些年幼柔弱的生

灵?这时候它们最容易接受陶冶,你想把它们塑造成什么样子,就

能塑造成什么样子。

确实如此。

那么我们怎能放任自流,让我们的孩子随意听那些胡编乱造

“音乐”一词的希腊文是

广义上包括艺术的多个分支,而非仅指现今所谓音乐。此处音乐一词是在广

义上使用的,听艺人弹竖琴讲述史诗故事也属于广义的音乐。

第 337 页第 338 页

的故事,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形成我们认为不应该有的见解呢?

我们绝对不能容忍这种现象出现。

那么看起来,我们必须先对编故事的人进行审查,接受好故

事,拒绝坏故事。然后我们要鼓励保姆和母亲给孩子们讲那些已

经通过审查的故事,用这些故事塑造他们的心灵,胜过用手去塑造

他们的身体。 他们现在所讲的故事大多数我们都要加以抛弃。

他说,你指的是哪些故事?

我说,故事也能从大看小。因为故事无论大小,它们的类型是

一样的,大故事和小故事都有同样的倾向。你看是不是?

他说,是的,但我还是不知道你说的大故事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指的是赫西奥德、荷马,以及其他诗人所讲的那些故

事。这些人编造了假故事,讲给人们听,而且至今还在流传。

他说,你指的是哪些?它们有什么错?

我说,它们是虚假的,这是首先应当痛加谴责的,尤其是撒谎

还撒不圆。

撒什么谎?

一个人如果不能用语言描述出诸神与英雄的真正本性,那就

好比画家画出来的肖像与真人一点也不像。

他说,这样的事情是应该受到谴责,但请你说得更加清楚一

些,具体一些?

我说,首先是那些我们最担心的弥天大谎,比如赫西奥德描写

乌拉诺斯如何对待克洛诺斯,而克洛诺斯又如何转过来对乌拉诺

斯进行报复,然后是克洛诺斯如何对待他的子女,最后又是克洛诺

斯如何遭受他的子女的报复。哪怕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我认为也

不应该随便讲给天真单纯的年轻人听。最好的办法是闭口不谈,

①指当时用按摩推拿一类的方法对幼儿进行保育。第 339 页

如果非讲不可,也只能允许少数人听,而且在听故事之前要秘密宣

誓,举行献祭,不是献一头猪,而是要献一头很难弄到的庞然大物,

这样一来,能听到这种故事的人就少而又少了。

他说,对,这种故事很难说出口。

对,阿狄曼图,在我们的城邦里不应该讲这种故事,也不能让

年轻人听了这些故事以后有这样的想法,忤逆长辈没什么要紧,哪

怕惩罚犯了错误的父亲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因为他这样做只不过

是在模仿最伟大的头号天神而已。

他说,凭天起誓,我认为讲这种故事是不适宜的。

我说,如果我们希望我们将来的卫士能把彼此勾心斗角、玩弄

阴谋诡计当作奇耻大辱,那么我们也一定不能接受诸神之间明争

暗斗的故事,这些故事也不是真的。我们更不应该把诸神或巨人

之间的争斗,把诸神与英雄对亲友的种种怨仇作为故事和刺绣的

题材。如果要使年轻人相信我们的劝告,城邦公民之间从来不发

生争执,连这样想都是一种不虔诚的表现,那么城邦的长者,老爷

爷、老奶奶,应当从小就对孩子们这样说,孩子们长大了也还要这

样说,我们必须强迫诗人们创作的诗歌贴近这个意思。而赫拉如

何被她的儿子捆绑,赫淮斯托斯如何见到母亲挨打前去救援,被他

的父亲从天上摔到地下,还有荷马诗歌所描述的诸神间的战争,诸

如此类的事情,作为寓言来讲也罢,不作为寓言来讲也罢,无论如

何不能让它们在我们的城邦里流传。因为年轻人分辨不清什么是

寓言,什么不是寓言,无论什么见解对他们来说总是先人为主,成

为根深蒂固、不易更改的定见。因此,我们也许要特别注意,为了

培养美德,他们最先听到的故事应当是最优美、最高尚的。

他说,对,这样做很有道理,但若有人要我们具体说出适宜讲

哪些故事,我们该列举哪些呢?

我答道,阿狄曼图,你我都不是诗人,我们现在是以城邦缔造第 340 页

者的身份在这里发言的。城邦缔造者必定知道诗人应该怎样创作

故事,也知道诗人一定不能写哪些类型的诗歌,但并不要求自己动

手创作故事。

他说,你说得对,但你说的关于诸神的这些故事的类型或判断

其用语是否正确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我说,大体上是这样的,把神的真正性质描写出来,无论是写

史诗、抒情诗,还是写悲剧,都要把这些真正的性质归之于神。

我们必须这样做。

神确实是善的,我们要永远把神描述为善的,对吗?

确实如此。

还有,没有一样善的东西是有害的,对吗?

对。

无害的东西会有害吗?

绝对不会。

无害的东西会作恶吗?

也不会。

不作恶的东西会成为任何恶的原因吗?

那怎么会呢?

再说,善的东西是有益的吗?

是的。

那么善是幸福的原因吗?

是的。

那么善并不是一切事物的原因,而只是好事物的原因,不能把

事物不好的原因归咎于善。

他说,你说得完全正确。

我说,那么神也不会像许多人说的那样,是一切事物的原因,

因为神既然是善的,它也就不会是一切事物的原因。对人类来说,违背誓言,破坏停战的事,如果有人说这是由雅典娜

神只是少数几种事物的原因,而不是大多数事物的原因。世上的

坏事远远多于好事,而好事的原因只能是神。至于坏事的原因,我

们必须到别处去找,不能在神那儿找。

他答道,你说的这些话在我看来是最正确的。

至 于

我说,那么我们一定不能接受荷马或其他诗人对诸神说过的

种种蠢话了。比如他说“:宙斯宫殿的地板上放着两只土瓶,瓶里

是他赠送的礼物,一只装祸,一只装福。”要是宙斯把混合的命运赐

给人“,那人的运气就有时候好,有时候坏。”如果他不把祸福相混,

而是仅赐厄运给一个人时“,那人就遭饥饿逼迫,在大地上流浪。”

我们也无法容忍这样的说法“,宙斯把善与恶降给凡人。”

潘达洛斯

的所作所为,更不能

和宙斯的行为引起的,那么我们决不能同意。我们也不能承认诸

神之间的争执和分裂是由于宙斯和塞米司

如果有诗人创作一首“尼俄柏的悲痛”

让年轻人听到埃斯库罗斯这样的说法,“神欲毁巨室,降灾人世

间。” ,埃斯库罗斯的这

两句抑扬格诗句就包含在这首诗中,或者描写佩洛匹达人的故事、

特洛伊战争事迹,以及其他传说,我们一定要禁止他们把这些痛苦

说成是神的旨意;如果一定要说,那么他们必须做出某些符合我们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以下。

② 潘达 洛斯 ( )是荷马史诗中的英雄,特洛伊战争期间率吕喀

亚军队与特洛伊军队协同作战。

③塞 米司 ( )是掌管法律和正义的女神,她的形象一手执天平,一

手执剑,双眼被布带蒙着,象征着公正无私和执法如山。

④埃斯库罗斯:《残篇》

尼俄柏( )是底比斯王安菲翁的王后。她夸耀自己有七子七女,

嘲笑阿波罗的母亲勒托只生了阿波罗和阿耳忒弥二人。勒托大怒,命其子女

复仇。于是阿波罗把尼俄柏的子女全部射死。她因此整天哭泣,宙斯将她变

成石像。尼俄柏这个词现转义指丧失亲人终身悲哀的女人。

第 341 页第 342 页

现时需要的解释,必须宣称神做了一件合乎正义的好事,为的是让

那些人从惩罚中得到益处。诗人们也一定不能先把被惩罚者的生

活形容得悲惨无比,然后说是神要他们这样的。反过来,我们可以

允许诗人们说,恶人受惩罚是必要的,神是为了他们好才惩罚他

们,让他们在受惩罚中受益。如果有人说本身为善的神却成了恶

的原因,那么我们对这种论调要加以迎头痛击,不能让任何人把这

种论调传入城邦。假如城邦要得到良好的治理,我们不能让任何

人听到这种故事,无论老少,无论故事是用韵文写成的还是不押韵

的,这些故事不可能是圣洁的,不仅对我们无益,而且自相矛盾。

他说,我投票赞同你的这条法律,我很高兴能有这样一条法

律。

我说,它将成为我们关于诸神的法律之一,神不是一切事物的

原因,而只是好事物的原因,讲故事要遵循这个标准,诗人的创作

也要遵循这个标准。

他说,这样说就完全令人满意了。

第二条法律应该是什么呢?你认为神是一个魔术师,能按照

自己的意图在不同的时间显示出不同的形相来吗?他能够改变外

貌,欺骗迷惑我们吗?或者说,神是单一的,比其他任何事物都更

加不会改变他的本相?

他答道,我一下子答不上来。

那么就换个问法,如果任何事物离开它的本相,岂不就要被它

自己或其他事物取代或改变吗?

必然如此。

处于最佳状态下的事物最不容易被其他事物所改变或影响,

例如,身体受到饮食和劳累的作用,植物受到阳光、风、雨等等的作

用,而最健康、最强壮的事物发生的变化最小,难道不是吗 ?

确实如此。第 343 页

最勇敢、最聪明的灵魂最不容易被任何外界影响所干扰或改

变,不是吗?

是的。

据此类推,那些制作得很好的器物,家具、房屋、衣服,如果质

量很好,也最不容易受时间或其他因素的影响。

的确如此。

那么这是一条普遍真理:处于最佳状态下的事物最不易被其

他事物改变,无论这种最佳状态出自天性,还是通过技艺造就,或

是二者兼有。

看起来是这样的。

神和一切属于神的事物肯定在各方面都最有可能处于最佳状

态。

当然。

由此看来,要说神有许多形相是极不可能的。

确实不可能。

神会变形,改变自己吗?

他说,如果神被改变了,那么改变他的显然是他自己。

那么他把自己变得更好更美,还是变得更丑更坏?

他说,如果神改变了,那么他一定是变坏。因为我们肯定不能

说神在美和善方面有缺陷。

我说,你说得对极了。如果处在尽善尽美的状态下,阿狄曼

图,你认为会有哪位神或哪个人愿意把自己在某个方面变坏吗?

他答道,不可能。

我说,那么即使一个神希望改变他自己也是不可能的,尽善尽

美的神看起来要永远驻留在自己的单一形相之中。

我认为这是一个必然的结论。

我说,那么我的好朋友,我们不允许任何诗人对我们说“:诸神常常幻化成各种外乡来客,装扮成各种模样,巡游许多凡人的城

市。” 我们也不允许任何人讲关于普洛托斯和忒提斯的谎话,不

赐予生命的儿子们,为阿耳戈斯人的河流”募捐。

允许在任何悲剧和诗歌里说赫拉假扮成女祭司,“为伊那科斯那些

他们一定不能

讲诸如此类的谎言。母亲们也不要在诗人们的影响下用有害的故

事吓唬孩子,说什么诸神在夜里游荡,假装成远方来的异客,免得

她们亵渎神明,同时还把孩子吓得胆战心惊,变成胆小鬼。

他说,她们一定不能这样做。

我说,既然诸神本身不能改变,我们可以假定他们能使我们产

生幻象,以为他们能以各种形象出现,对我们实施巫术吗?

他说,也许能。

我说,请仔细考虑,神明难道希望欺骗或撒谎,在言行上故弄

玄虚吗 ?

他说,我不知道。

话,

我说,你难道不知道真正的谎言,如果可以用这种表达方式的

是所有神和人都憎恶的?

他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的意思是虚假乃是一种谁也不愿接受的东西,无论就

其本身最重要的部分来说,还是就其最关注的东西来说,但是每个

人都最害怕虚假。

我还是不懂。

我说,这是因为你老是怀疑我的话里有什么重要含义,其实

①荷马:《奥德赛》,第 卷,第 行以下。

②埃斯库罗斯:《克珊西亚》,残篇 。伊那科斯( 是 河 神

神忒提斯之子。

③谎言为假,用“真正的”来修饰构成字面上的矛盾。

第 344 页第 345 页

我的意思只是说,灵魂受到欺骗而对真相一无所知,并在灵魂中

一直保留着假象,这是任何人都最不愿接受的,也是最深恶痛绝

的。

他说,确实如此。

但如我刚才所说,把这种状况说成是一种真正的虚假是完全

正确的,无知也就是人的灵魂受到欺骗。因为虚假的言辞是灵魂

情感的一个摹本,是从灵魂的情感中派生出来的影像,而不是纯正

的虚假。这样说不对吗?

很对。

那么,真正的谎言不仅为诸神所痛恨,而且也为凡人所厌恶。

我同意。

但是言辞中的虚假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对谁,可以用虚假

的言辞,而不至于被人厌恶?我们不是可以用它来对付敌人吗?

如果那些被我们称为朋友的人中间有人疯了,或者愚蠢地想要做

坏事,那么谎言作为一种药物用来对抗他们的邪恶不也就变得有

用了吗?还有,我们刚才在谈论故事的时候由于不知道古时候的

真相,于是我们就尽可能以假乱真,使之能起到训导的作用。

他说,我们确实要这样做。

那么请告诉我,根据哪一条理由我们说虚假对神有用?会不

会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古代的事情,因此也把真相弄成虚假的呢?

他说,这种假设很荒唐。

那么神不会是撒谎的诗人。

我想不会。

那么好,神会因为害怕敌人而说假话吗?

绝对不会。

神会因为朋友的愚蠢和疯狂而说假话吗?

不会,傻瓜和疯子都不是神的朋友。之神口,它吐出的预言决不会是谎言。这位歌手

那么神不存在欺骗的动机。

不存在。

所以从各方面来看,神和神性都与虚假无缘。

绝对没错。

因此神是单一的,在言行方面是真实的,他不会改变自己,也

不会用幻觉、言辞、征兆、托梦来欺骗世人。

他说,听你这样一讲,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我说,那么你是否同意把这一点确定为第二条有关诸神的言

论和诗歌的标准或法规,既不能把他们说成是随时变形的魔术师,

也不能说他们用虚假的言行误导我们?

我同意。

。忒提斯说“:他们的时光在延续,没有任何

那么,尽管荷马那里有许多东西值得我们赞美,但我们对宙斯

托梦给阿伽门农的说法不会鼓掌,也不会同意埃斯库罗斯的那段

诗。他说,忒提斯告诉大家,阿波罗在她的婚礼上唱过一首歌“,预

言了她将来的好运”

痛苦和疾病,上苍赐予的幸福把他们包围,颂歌嘹亮,我心喜悦。

我相信福玻斯

与我们同桌共宴,向我们许诺一切,然而到头来杀害我儿子的竟然

就是他自己。”

无论什么人对诸神说出这种话来,我们都要愤怒,不让他们组

织歌舞队演出。如果要使我们的卫士在人性许可的范围内成为敬

畏神明的人,我们也不允许教师用他们的诗歌来教育年轻人。

他说,务必如此,我接受这些规范,愿意把它们当作法规和法

律来使用。

福玻斯( )是太阳神,此处指阿波罗。

埃斯库罗斯:《残篇》

第 346 页第 三 卷

我说,要想使我们的卫士敬神明、孝父母、重视朋友间的友谊,

我们一定不能允许亵渎诸神的故事存在,也不允许他们从小就听

这类故事。

这就是我们的看法,我相信我们的看法是对的。

那么,其次是什么?要使他们勇敢,我们不能到此为止,而应

当把那些会使他们害怕死亡的说法统统排除。或者说,你认为心

里老是害怕死亡的人能够勇敢吗?

他答道,我不这样看,确实不能。

还有,如果有人相信地狱真的存在,而且非常可怕,那么你认

为他能够不怕死,打起仗来能够做到宁死也不做奴隶吗?

绝不可能。

那么看起来,我们对那些写故事的人实行监督也应当包括这

方面的内容,我们要对他们提出要求:不要信口雌黄,把地狱中的

生活说得一无是处,而要赞美它,因为他们现在讲的内容既不真

实,又对勇士的成长有害无益。

他说,对,我们必须这样做。

还有“,免得

我说,那么,从这句话开始,我们要把同类的诗句全都删去,

“纵然他无祖传地产,家财微薄难以度日,我宁愿受雇于他,为他耕

种田地,也不想做大王去统治所有亡故者的灵魂。”

在天神和凡人面前暴露他的居所,那可怕、死气沉沉、神明都憎恶

①荷马:《奥德赛》,第 卷,第 行以下。奥德修斯魂游地府,看见

阿喀琉斯的鬼魂,劝慰他,说他死后还是英雄,而阿喀琉斯则说了好死不如赖

活的想法。

第 347 页的去处。”

无理智。”

其他人则成为飘忽的魂影。”

哈得斯,哀伤命运的悲苦,丢下了青春和勇气。”

悲泣着去到地下,有如一团烟雾。”

时使用恐怖和

还有“,啊,可见哈得斯的住处虽有游魂幻影,只是已

还有,只有提瑞西亚的灵魂“仍保持智慧,能够思考,

还有“,灵魂离开了他的肢体,前往

还有“,那灵魂

还有“,有如成群的蝙蝠在空

立即纷乱地飞起,众魂灵也这样啾啾随行。”

旷的洞穴深处啾啾飞翔,当其中一只离开岩壁,脱离串链,其他的

如果删去诸如此类

的诗句,我们得请求荷马和其他诗人不要生气,这样做并不是由于

这些诗句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好诗,有大量的听众,而是因为它们

越是好诗,就越不适合这些儿童和成年人听,这些人注定要成为自

由人,他们害怕做奴隶胜过害怕死亡。

务必如此。

我们还必须进一步禁止在表现这一类事物

可怕的词汇,比如把考西图斯河说成是可怕的,把斯提克斯河说成

是可憎的,把冥河水说成是极为可恨的,还有阴间地府里的鬼魂,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派参加战争,以致地动山摇,吓坏了冥王哈得斯,他担心地面震裂,让凡人和

诸神看见阴间的恐怖情景。

②荷马:《伊利亚特》,第

罗的鬼魂,想去拥抱他。但鬼魂的阴影避开了。于是阿喀琉斯发出感叹。

③荷马:《奥德赛》,第

盲预言者。据说冥后珀耳塞福涅在他死后仍旧让他保持着先知的智慧。

④荷马:《伊利亚特》,第

死。

⑤荷马:《伊利亚特》,第

鬼魂像一阵烟似的消失。

荷马:《奥德赛》,第

此处描写他们的鬼魂下地府时的情景。

指传说中的阴间地府中的事物。

卷,第

卷,第

卷,第

卷,第

卷,第

行。特洛伊战争时,诸神分为两

)是底比斯的

行。阿喀琉斯梦见好友帕特洛克

行。提瑞西亚(

行。此处描写英雄帕特洛克罗之

行。阿喀琉斯梦见帕特洛克罗的

行以下。求婚子弟被奥德修斯杀死,

第 348 页第 349 页

等等,这些名字每一年都会使听到它们的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些表示恐怖的词汇用于其他目的也许很好,但我们担心的是我

们的卫士,这种恐惧会使他们变得敏感和软弱,而不是我们所希望

的那样坚强和勇敢。

我们这种担心是有道理的。

那么我们应当消除这些说法吗?

是的。

在故事和诗歌中我们应当采用的类型正好与此相反吗?

显然应当。

我们要不要删去英雄人物嚎啕大哭和悲哀的情节?

他说,要,这是一个必然的推论。

我说,请仔细考虑一下,把这些情节删去究竟对不对?我们

说,一个好人决不会认为他的朋友,另一个好人的死亡是一件可怕

的事情。

是的,我们就这么说。

那么他不会对他朋友的死亡感到悲伤,就好像碰到了什么可

怕的事情。

他肯定不会。

但我们还要说,一个人如果能够最大限度地做到自给自足、他

有求于其他人的地方最少,那么他的生活是幸福的。

他答道,对。

那么对这样的人来说,失去儿子、兄弟、钱财一类的东西实在

没有什么可怕。

对,没什么可怕。

无论有什么不幸降临,他也会泰然处之,不会悲伤。

没错。

那么,为了使我们正在培养的保卫国土的卫士厌恶这种悲伤,;不要形容某人两手抓

我们也应当消除那些为著名人物写下的挽歌,把挽歌留给那些女

人和平庸的男子,甚至也还不能归于优秀的妇女。

我们这样做是正确的。

“,最后他站

还有,我们要求荷马以及其他诗人不要把女神之子阿喀琉斯

描绘成这个样子“,时而侧卧,时而仰卧,时而俯伏”

起来,走到海边,在那里徘徊,心神错乱”

我们

起乌黑的泥土,泼撒在自己头上,还说某人长嚎大哭,呜咽涕泣,而

这位诗人就是这样描写的;不要描写作为诸神近亲的普利亚姆趴

在污泥中“向大家急切地恳求,一一称呼每个人的姓名。”

如果诗人们想要这样描述诸神,那

尤其要求诗人们至少不要说诸神嚎啕大哭“,啊,我好命苦啊,忍痛

生育了这个最勇敢的儿子。”

还有“,可怜哪,命

么他们至少不应当把诸神中最伟大的神描写得毫无神的庄严气

派,以至于让他唉声叹气地说“,唉呀,我们宠爱的人被追赶,沿特

洛伊城墙落荒奔逃,目睹此情景我心伤悲。”

死 。”

定我最亲近的萨耳珀冬将被墨诺提俄斯的儿子帕特洛克罗杀

亲爱的阿狄曼图,倘若我们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地聆听这样

的故事而不以为耻,不感到可笑,那么类似的言行若是发生在他自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亡友帕特洛克罗时的情景。

行以下。特洛伊老国王普利亚姆

②荷马:《伊利亚特》,第

③荷马:《伊利亚特》,第

见儿子赫克托耳的尸体遭到凌辱,悲痛欲绝,要大家放他出城去赎回赫克托

耳的尸体。

④荷马:《伊利亚特》,第

提斯的话。

⑤荷马:《伊利亚特》,第

托耳的话。

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卷,第

卷,第

卷,第

卷,第

行以下。此处描写阿喀琉斯思念

行以下。

行。这是阿喀琉斯之母、女神忒

行。这是主神宙斯所说关于赫克

行以下。

第 350 页按你的看法,我们一定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己身上,他也不会感到可耻和可笑了。他不会克制悲伤,而只会为

了一点小事就怨天尤人,哀痛呻吟。

他答道,你说得很对。

他们一定不能这样做,我们刚才的论证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要相信这个结论,除非别人能给我们一个更好的证明。

没错,他们一定不能这样做。

还有,他们也不应该老是放声大笑。一般说来,一个人放声大

笑就很容易使自己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

他说,我也这样想。

那么,如果有人描写一个高尚的人捧腹大笑,不能自制,那么

我们不能接受这种说法,至于诸神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答道,确实如此。

那么,我们一定不能从荷马那里接受这样一些关于诸神的说

法“:那些永乐的天神看见赫淮斯托斯在宫廷里忙忙碌碌,个个大

笑不停。”

他说,如果你乐意把这种看法说成是我的看法,那就随你的

便。反正我们一定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我们还必须把真实看得高于一切。如果我们刚才说的没错,

虚假对于神明毫无用处,但对凡人作为一种药物还是有用的,那么

我们显然应当把这种药物留给医生,而一般人是不准碰它的。

他答道,这很清楚。

那么统治者为了国家的利益,可以用撒谎来对付敌人或者公

民,而其他任何人不能用谎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一般人对

统治者撒谎,我们就认为这是一桩大罪,这种罪行胜过病人对医生

来往奔忙,给众神斟酒,滑稽可笑。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诸神见赫淮斯托斯拐着瘸腿

第 351 页,以及其他

撒谎,或者运动员不把身体的真实情况告诉教练,或者水手欺骗舵

手,不把船只以及他本人或其他水手的真实情况告诉舵手。

他答道,完全正确。

家“,或是预言者、治病的医生,或是木工”

那么,如果统治者发现有人撒谎,无论他是懂得某种技艺的专

,都要惩罚他,因为他

的行为就像水手颠覆船只一样,足以毁灭一个城邦。

他说,要是他的胡言乱语见之于行动,那么他会的。

还有,我们的年轻人要不要自我克制的美德?

当然要。

对于民众来说,最主要的自我克制不就是服从统治者,而对

统治者来说,最主要的自我克制就是控制身体的欲望和饮食快乐

吗 ?

我也这样想。

接下去还有“这些希腊人

所以我认为荷马诗歌里的狄奥墨德斯的这些话说得很好:“朋

友,坐下来,别吭声,请听我的忠告。”

默默地行进,他们保持缄默是因为惧怕他们的长官”

类似的段落。

对,说得很好。

但是你看这行诗怎么样,“你喝醉了,头上生狗眼,身上长鹿

心”,还有后面紧接着的那几行?还有其他一些诗歌和散文中描

写公民庸俗不堪和犯上无礼的举动也是好的吗?

不好。

①荷马:《奥德赛》,第 卷,第 行以下。

②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

③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第 卷第 行 。

④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这是阿喀琉斯辱骂阿伽门农

的话。

第 352 页,你看怎么样 ?还有,当其他诸神

行以下。

这些内容肯定不适宜讲给年轻人,因为这会使他们失去自

制。但是换个角度看,它们会带来一些快乐也不奇怪,你是怎么

看的?

他说,我同意这种看法。

。你认为,听了这些话会

再来看诗人让一位最聪明的人说出来的一番话,他把这种事

说成是人间最美好的事情“,人们会聚王宫同饮宴,把歌咏聆听,个

个挨次安坐,面前的餐桌摆满了各式食品肴馔,司酒把调好的蜜酒

从调缸里舀出给各人的酒杯一一斟满”

对年轻人的节制或自我克制有什么帮助吗?或者这一行“,饿死是

凡人会遭受的最不幸的死亡”

和凡人俱已进入梦乡时,宙斯性欲炽烈,辗转反侧,因此将一切谋

划顷刻忘怀,他瞥见赫拉浓妆艳抹,就迫不及待地与之露天交合,

宙斯还对妻子说,此次交合胜过“瞒着他们父母的”初次幽会,③

你对这种事会怎么看?还有赫淮斯托斯用铁链捆绑通奸的阿瑞斯

和阿芙洛狄特,听了这种故事对年轻人的自我克制有什么好处

吗?

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绝对没有好处。

不过,那些名人受到污辱但仍旧能加以忍耐的言行倒是适合

我们的年轻人看一看,听一听,比如说“,他捶胸叩心责备自己:‘我

的心呀,你怎么啦,更坏的事情都忍受过来了”

他说,当然要这样做。

我们不能允许我们的人接受贿赂或者贪得无厌,这是肯定的。

绝对不能。

①荷马:《奥德赛》,第 卷,第

④荷马:《奥德赛》,第 卷,第 行以下。

③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以下。

荷马:《奥德赛》,第 卷,第 行 。

第 353 页我们不

那么他们不能朗诵这样的诗句“,金钱能通鬼神,金钱能劝君

王 。” 我们也不能赞同阿喀琉斯的谋士福尼克斯的话,他教唆阿

怒 。

喀琉斯要是能拿到阿该亚人的钱,就出来保卫他们,否则决不释

诗人说阿喀琉斯本人也非常贪婪地接受阿伽门农的礼物,③

要在收到赎金以后才放还人家的尸体,否则决不放还。

会认为这种说法是适宜的,或接受这种说法。

他说,赞扬这些行为是不对的。

还有,说阿喀琉斯

我说,由于荷马的缘故,我很犹豫要不要把阿喀琉斯做的这些

事确认为不虔诚的。如果有别人这样说,我也不愿相信。我不相

信阿喀琉斯对阿波罗神说过这样的话“,敏捷的射手,最凶恶的神,

你阻拦了我,我若双手有力,必将对你重责。”

,而这个时候帕特洛克

如何对河神凶暴无礼,如何剪发一绺,向另一位河神斯佩凯乌斯献

祭“,以便让帕特洛克罗把这绺头发带走”

罗已经死了。我们一定不能相信阿喀琉斯做过这种事。至于拖着

赫克托耳的尸首绕着帕特洛克罗的坟墓疾走,把俘虏杀死放在自

己朋友的火葬堆上,诸如此类的说法我们都要确认为谎言。我们

不能让年轻人相信由女神和珀琉斯生下来的阿喀琉斯竟然有如此

混乱的品格,珀琉斯素以自我克制闻名,且是主神宙斯之孙,而且

①参见公元十世纪时的辞典《苏伊达斯》 )中的 条,其中说

有人认为这行诗是赫西奥德的。

②荷马:《伊利亚特》,第

③荷马:《伊利亚特》,第

④荷马:《伊利亚特》,第

荷马:《伊利亚特》,第

荷马:《伊利亚特》,第

愿,如果阿喀琉斯能平安地从特洛伊回到家乡,就把阿喀琉斯的一绺长发和

五十头羊作为祭品献给河神。阿喀琉斯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死在特洛伊,回

不去了,所以忿怒地把长发剪下献给亡友。

卷,第

卷,第

卷,第

卷,第

卷,第

行 。

行。

行以下。

行 。

行。阿喀琉斯之父曾向河神许

第 354 页阿喀琉斯本人又是由最有智慧的喀戎扶养成人的, 然而阿喀琉

斯内心却有两种毛病:一方面因为贪婪而变得不像自由人,另一方

面对诸神和凡人极端傲慢。

他说,你说得很对。

也不

我说,我们一定不要相信这样的说法或者容忍有人说波塞冬

之子忒修斯和宙斯之子庇里托俄斯骇人听闻地抢劫妇女,

要让人任意诬蔑神明的儿子或英雄,把那些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

行为归之于他们。我们必须否认这些事情是神明的后裔所为,或

者否认做这些事的人是神明的子孙,而不要肯定这些事情,或者使

年轻人认为诸神产生邪恶,英雄并不比一般人好。因为正如我们

前面所说,这种话既不虔诚,又是虚假的。我们已经证明,邪恶不

可能来源于诸神。

确实如此。

由于这个理

这些事情对于听者来说是有害的。因为,要是相信有这种事

情,并认为那些身为诸神苗裔的人就是这样做的话,那么每个人都

会认为自己的恶行没什么了不起,诚如诗云,“这些神的后裔是宙

斯的近亲,巍巍伊达山巅矗立着祭祀这位祖先的祭坛,火祭的烟雾

直冲云霄,他们的血管中也不乏这位霹雳神的血。”

由我们必须禁止这些故事流传,以免在青年心中引起作恶的念

头。

我们一定要这样做。

关于什么应该讲,什么不应该讲,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要有什

① 珀 琉 斯 ( )是埃阿科斯之子,与女神忒提斯生阿喀琉斯。喀戎

)是克洛诺斯之子,教导过许多英雄。

②希腊传说中的提修斯曾在庇里托俄斯协助下抢劫美女海伦,还曾试

图诱拐冥后珀耳塞福涅。

③埃斯库罗斯:《尼俄珀》残篇

第 355 页第 356 页

么规定呢?我们已经提出关于诸神、神灵、英雄以及冥界的正确说

法了吗?

我们已经提出了。

那么剩下来还要说的和人有关。

显然如此。

我的朋友,我们目前还不能对此作出规定。

为什么?

因为我想我们先要指出诗人和散文作家在最要紧的问题上对

人的看法是错误的,他们说有许多事例可以表明许多不正义的人

是幸福的,而许多正义的人遭受不幸,还说不正义的行为只要不被

发觉就有利可图,正义是对他人有利,对自己有害。我想,我们要

禁止他们说这种话,命令他们吟诵相反的故事。你同意我的意见

吗 ?

他说,我当然同意。

如果你同意我的看法,那么我要说,你实际上已经察觉我们正

在探求的那个起点了。

他说,你的理解是对的。

那么,我们需要的关于人的看法一定要以我们已经发现了的

正义性质为前提,我们已经证明,无论拥有正义的人在其他人眼中

是否正义,正义对他来说都是有益的。

他答道,没错。

关于故事的内容就说到这里,我们下一步要考虑的是措辞。

这样我们就可以彻底考察讲故事的内容与方式了。

阿狄曼图说,我不懂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说,好吧,我必须让你弄明白。也许你这样想就会明白我的

意思。讲故事的人或诗人所讲的事情不就是关于过去、现在或将

来的事情吗?,讲这些

他说,还能是别的什么吗?

他们讲故事用的是纯粹的叙述,还是模仿,还是两者兼用?

他说,关于这一点我也想请你说得明白一些。

我说,我真像一个可笑而又晦涩的教师。就像那些不会讲话

的人无法一下子把自己的意思全部讲清楚,我只好一部分一部分

地讲,还要举些例子来让你明白我的意思。告诉我,你是否知道

《伊利亚特》开头那些诗句,诗人讲到克律塞斯祈求阿伽门农释放

他的女儿,结果这位大王大发雷霆,克律塞斯的请求不能满足,于

是就对着诸神诅咒阿该亚人?你至少知道这几行诗“:向全体阿该

亚人,特别向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士兵们的统帅祈求”

话的实际上是诗人自己,也不像是在对别人说,而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接下去诗人就以克律塞斯这个老祭司的口吻说话,而且尽量

使我们感到不是别人在讲话。发生在特洛伊的其他事情和所有在

伊塔卡发生的事情,以及整个《奥德赛》,诗人几乎都是这么叙述

的。

他说,确实如此。

那么诗中连接对白与对白之间的那些话不都是叙述吗?

当然是。

但诗人在说对白的时候就好像另外一个人似的,我们难道不

能说他的措辞在这个时候要尽可能符合那个故事中的人物呢?

显然可以这样说。

使自己的音容笑貌像另外一个人,不也就是在模仿他所扮演

的那个人吗?

确实是这样。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以下。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指

阿伽门农和墨涅拉俄斯。

第 357 页第 358 页

在这种情况下,看起来他和别的诗人是通过模仿来叙述的。

确实如此。

但若诗人处处出现,从不隐藏自己,那么他完成整个诗篇和叙

述就用不着模仿了。为了使你不再说“我不懂”,让我来告诉你这

种办法何以可能。如果荷马告诉我们,克律塞斯带着赎金要赎回

女儿,向阿该亚人,特别是向两位大王祈求,然后一直以这种口吻

讲下去,不用克律塞斯的口气,那么你就会明白这样做没有模仿而

只有纯粹、简单的叙述。我下面就来叙述一番,但我无法用韵文把

它说出来,因为我不是诗人。大体上是这个样子:那个祭司来了,

向诸神祷告,请神保佑阿该亚人夺取特洛伊城以后平安返回家乡,

但是阿该亚人应当接受他的赎金,释放他的女儿。出于对神明的

敬畏,听他祈祷以后,其他阿该亚人都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是阿伽

门农勃然大怒,要祭司离开,不准再来,否则他的祭司节杖和花冠

都保不了他。阿伽门农说祭司的女儿要和他在一起生活,在阿耳

戈斯城终老。他命令祭司,要想平安回去那就乘早离开,不要让他

恼怒。听了这番恐吓的话,老祭司在沉默中离去。等到离了营帐,

老祭司呼唤阿波罗神的许多名号,求神回忆过去他是怎样厚待神

明的,是怎样建庙献祭的,供品又是多么丰盛。他请求神明给予回

报,让阿该亚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弥补他所掉下的眼泪。

我说,我的朋友,不用模仿的纯粹叙述就是这个样子。

他说,我懂了。

我说,你明白就好,但若我们把诗人那些对白之间的话一概去

掉,只留下对白,那么我们得到的就是一种另一种不同的文体。

①诗人既用自己的口吻叙述,又用故事角色的口吻讲话。后一种方

法是诗人讲故事的一种方式,也是一种“叙述”。如果要用另一名称,就是

“模仿”。第 359 页

他说,这个我懂,写悲剧就是这样的。

我说,你的理解很对,我在前面说不清楚的事情现在能够说清

楚了,我想说的是,有一种诗歌或叙述完全使用模仿,包括你提到

过的悲剧和喜剧,还包括表达诗人自己情感的抒情诗,酒神赞美歌

是这种诗歌的最佳范例。如果你懂得我的意思,那么还有既使用

叙述又使用模仿的做法,用在史诗以及其他许多地方。

他说,我现在懂你的意思了。

现在请你回忆一下我们前面关于该讲些“什么”的讨论,然后

再让我们来考虑该“怎么讲”。

我记得。

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决定是否允许诗人通过模仿进行叙述,

或者有些部分允许模仿,有些部分不允许模仿;如果允许模仿,他

们可以模仿些什么,或者说根本不允许模仿。

他说,我预感到你是在考虑要不要把悲剧和喜剧接纳到我们

的城邦里来。

我说,也许是,也许比这意义还要重大。说实在话,我自己也

还不太清楚,但不管怎样,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论证之风把我们吹

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他答道,你说得好。

阿狄曼图,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记住。我们希望我们的卫士

是一名好的模仿者,还是一名不好的模仿者?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可以从我们前面说过的话推论出来,每个人最好只从事一种行业,

而不能从事多种行业,如果一个人从事多种行业,什么都干,那么

他会一事无成,对吗?

当然如此。

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于模仿。一个人模仿许多东西就不可能

像模仿一种东西做得那么好,对吗?第 360 页

对,不可能。

他更不可能一方面从事一项有价值的工作,另一方面又模仿

许多事情,并把两方面结合起来。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是因为同

一个人甚至不能够同时很好地实施两种非常接近的模仿,比如同

时写悲剧和喜剧。你刚才不是说它们是两种模仿吗?

我是这样说过。你说得很对,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在两方面都

获得成功。

一个人也不可能同时做一名好的朗诵者和一名好演员吗?

不可能。

同一个人不能同时既是一名悲剧演员又是一名喜剧演员,而

悲剧和喜剧都是模仿,难道不是吗?

是的,悲剧和喜剧都是模仿。

在我看来,阿狄曼图,哪怕是在那些更小的事情上,人的能力

都是有限的,因此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模仿许多事情,或者做许多事

情,这些事情本身就是对其他相同事物的模仿。

他答道,非常正确。

那么,如果要坚持我们最初的原则,我们的卫士要放弃其他所

有技艺,成为保卫城邦自由大业的专家,集中精力,不做与此无关

的事情,要他们去参与或模仿其他任何事情都是不合适的。如果

说他们需要模仿的话,那么他们应该从小就模仿与他们的职责相

适应的人物,也就是说模仿勇敢、节制、虔诚、自由的人,以及所有

体现这些品质的事情。凡是与自由人不符的事情他们不能去模

仿,成为这方面的专家,更不要提那些可耻的事情了,免得由于模

仿这些丑恶的事情,到头来变得真正丑恶了。你难道没有发现,从

小到大不断地模仿,最后成为习惯,而习惯是人的第二天性,影响

着人的言语和思想吗?

他说,对,确实如此。第 361 页

那些人受到我们的关心和培养,我们指望他们成为好人,因此

我们不允许他们去做女人做的事,不让他们去模仿女人,无论年老

还是年幼,与丈夫争吵,亵渎上苍,狂妄自大,得意忘形,或者一旦

遭遇不幸,便悲伤哭泣,更不要说去模仿处在病中、恋爱中或分娩

中的女人了。

他答道,确实不能允许。

他们也不可以模仿奴隶,无论是男奴隶还是女奴隶,做奴隶做

的事。

不可以。

看起来他们也不可以模仿坏人,模仿胆小鬼,去做那些和我们

刚才讲过的好事相反的事情,吵架、互相挖苦,喝醉了就胡说八道,

清醒时也还要骂人,他们一定不可以去模仿这种人。我觉得他们

在言行举止方面一定不要养成疯子那样的恶习。他们当然要知道

什么是疯子,什么是坏男人和坏女人,但他们一定不要去做这种

事,或模仿这种人。

他说,非常正确。

我说,既然如此,他们应该模仿铁匠、其他匠人、战船的划桨

手、划桨手的指挥,或模仿其他与此相关的事情吗?

他说,这怎么可能?他们连去注意一下这些事情都是不允许

的。

那么马嘶、牛叫、大河咆哮、海浪呼啸以及雷声隆隆一类的事

情,他们能去模仿吗?

他说,不能,已经禁止他们有疯狂的言行,他们不能像个疯子。

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有一种措辞和叙述的文体是

给真正的好人和诚实的人在有话要讲的时候用的,而与此不同的

另一种文体是给一个在性格和教育方面完全相反的人在讲故事的

时候用的。第 362 页

这两种文体究竟是什么?,

一个正派人在叙述过程中碰上要讲述一个好人的言行,我想

他会喜欢担当这个角色,对这个好人的言行进行模拟,仿佛自己就

是这个人,并丝毫不以为耻。他宁可模仿这个好人的坚定而明于

事理的言行,也不愿模仿他因为生病或失恋而性情暴躁、酩酊大

醉,或遭遇不幸时的表现,即使去模仿也很勉强。如果他碰上一些

不那么优秀的人,比他自己还要差,那么他就不太愿意去模仿,除

非对方偶尔做了一些好事值得模仿,但他在模仿时会感到不好意

思,因为他不习惯模仿这种人,也刻意躲避这种人,生怕自己向这

种人学习会学坏。他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人,除非他的模仿是为

了嘲笑他们。

他说,当然会这样。

那么他会采用的叙述是我们刚才以荷马诗歌为例说明的那一

种,他的措辞既有模仿,又有纯粹的叙述,但在很长的叙事中,模仿

只占一小部分,叙述远远多于模仿。我这样说还有点意思吗?

他说,对,确实没错,讲故事的人用的就是这种方式。

我说,还有另一类讲故事的人什么都说,越是卑鄙下流的事

情,说得越来劲,不管什么事情都毫无顾忌地模仿。他也不认为自

己卑鄙,所以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本正经地模仿任何事情,包括我

们刚才提到过的笛声、风声、雹声、滑轮声、喇叭声、长笛声、哨子声

和各种乐器的声音,还有狗吠、羊叫和鸟鸣。所以他的风格几乎完

全依赖对声音和姿势的模仿,而纯粹的叙述很少。

他说,这也是必然如此。

我说,这就是我说的两种措辞的类型。

他答道,是这两种。

如果我们给措辞确定合适的声调和节奏,那么这两种措辞中

有一种变化很小。所以,正确的说唱者不就是在用同一声调和同第 363 页

一种抑扬顿挫讲故事,因为它的变化小,而在节奏方面也同样,是

吗?

是这么回事。

另一种类型的措辞怎么样?如果它也需要得到恰当的表达,

那么它岂不是需要有各种声调和节奏,因为这种类型的措辞包含

多重形式的变化,是吗?

确实如此。

所有诗人和说唱者都要选用这种或那种类型的措辞,或者有

些人会把两种类型结合起来,对吗?

他说,他们必须选择。

我说,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应该接受所有这些类型,还是接

受某种不混合的类型或混合的类型?

他说,要是让我投票,我会选择纯粹的对善的模仿。

可是,阿狄曼图,混合的类型毕竟是大家所喜欢的,孩子们、孩

子们的老师、大众作出的选择与你正好相反。

这种类型确实讨大家的喜欢。

我说,但你也许会肯定它不适合我们的城邦制度,因为我们中

间没有人同时做两件事或许多事,每个人只能做一件事。

是不合适。

这可以作为一个理由来解释我们的城邦,这样的城邦是惟一

的,只有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鞋匠总是鞋匠,不会在做鞋匠之余还

要做舵手,农夫总是农夫,不会在做农夫之余还要做法官,士兵总

是士兵,不会在做士兵之余还要做商人,以此类推,是吗?

他说,是的。

那么看起来,要是有人靠他那一点小聪明,能够扮什么像什

么,能模仿一切事物,这样的人如果带着他希望表演的诗歌光临我

们的城邦,以为我们会为他倾倒,把他当作什么神奇的、了不起的第 364 页

人物来崇拜,那么我们会对他说,我们的城邦没有这种人,法律也

不允许这样的人在我们中间出现,我们会在他头上涂香油,缠羊

毛,把他送到其他城邦去。至于我们,为了我们自己的灵魂之善,

要任用较为严肃和正派的诗人或讲故事的人,当我们开始教育战

士们的时候,他们会模仿好人的措辞,按照我们一开始就已经规定

了的类型来讲故事。

如果事情能由我们来决定,那么我们确实应当这样做。

我说,我的朋友,到现在为止,我们可以说已经完成了关于说

话或讲故事的那部分音乐的讨论。 因为我们已经提出了应该讲

什么和怎样讲。

他说,我也这样想。

我说,接下去是不是该谈到诗歌和曲调的形式了?

显然如此。

讲到现在,我想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我们对这个问题一定会说

些什么,以便与前面的说法前后一致,对吗?

格老孔笑道,苏格拉底,恐怕你说的“任何人”并不包括我在

内。尽管我多少有些想法,但我无法马上充分预见到我们必须发

表什么见解。

我说,我想你一定会充分明白这一点,诗歌由三样东西组成:

言辞、曲调和节奏,是吗?

他说,是的,这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

那么就其是言辞而言,唱出来的言辞和不唱出来的言辞在性

质上没有区别,它们都必须符合我们所规定的那种类型和性质。

他说,对。

还有,曲调和节奏必须符合言辞。

①在希腊人的概念中,广义的音乐包括吟诵诗歌和讲故事。第 365 页

当然。

但我们说过,我们不需要哀挽和悲伤的词句。

我们不需要。

那么什么是挽歌式的曲调呢?告诉我,因为你是个音乐家。

他说,就是混合的吕底亚调、高音的吕底亚调,以及与此相似

的曲调。

那么我们一定要废弃这些曲调。因为它们对一般有上进心的

妇女尚且无用,更不要说对男子汉了。

确实如此。

还有,喝醉酒对卫士来说是最不适宜的事情,萎靡不振和懒惰

也一样。

对。

那么有哪些曲调是柔软的靡靡之音呢?

某些伊奥尼亚调,还有些吕底亚调,都可以称得上是靡靡之

你会拿它们来给战士使用吗?

绝对不会,但是看起来你忘了多利亚调和弗里基亚调了。

我说,我不懂曲调,但希望我们保留下来的曲调有一种可以适

当地模仿勇敢者的言行,他们在战争和被迫的事件中冲锋陷阵,奋

不顾身,履险如夷,视死如归,在各种不利的情况下都坚忍不拔。

我还希望有一种曲调能够模仿从事和平工作的人的言行,他们的

工作不是被迫的而是自愿的,他们努力劝导和祈祷,对方如果是神

就用祈祷的方法,对方如果是凡人就对他进行教导或训诫,或是处

在被劝导的位置上,他们会听从劝告或批评,从善如流,戒骄戒躁,

谦虚谨慎,努力改正。就让我们保留这两种曲调吧,它们一刚一

柔,能恰当地模仿人们的成功或失败、节制或勇敢时发出的声音。

他说,你希望保留的这两种曲调正是我刚才讲的多利亚调和第 366 页

弗里基亚调。

我说,那么我们在唱歌和奏乐时使用的乐器不需要有那么多

弦子,或者说它的音域不需要包括所有和声。

他说,我也认为不需要。

那么我们不应该供养那些乐器制造者,他们制造音叉、竖琴,

以及所有其他多弦的和多音调的乐器。

显然不应该。

那么要不要把长笛制造者和长笛演奏者接纳到我们城邦里来

呢?或者说,长笛就是音域最广的乐器,而别的多音调的乐器只是

在模仿长笛而已,对吗?

他说,这很清楚。

我说,你只剩下竖琴和弦琴了。这些乐器在城里使用,而在乡

间,牧人吹的是短笛。

他说,我们的论证会有这样的推论。

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宁要阿波罗和他的乐器,不要玛息阿和他

的乐器,但这并不是我们的创见。

他说,我可以凭天发誓,这绝对不是我们的创见。

我说,凭着神犬发誓,我们无意之中已经在净化前面说的那个

奢侈的城邦。

他说,这表现了我们的善意。

那么好,让我们来完成这项净化工作。和声以后,我们接下去

应当考虑节奏。我们一定不要追求复杂的节奏与多变的旋律,我

们应当考虑什么是有秩序的、勇敢的生活节奏,进而使节拍和曲调

与生活的步调和言行一致,而不是让这种生活的步调和言行去适

应音乐的节拍和曲调。至于这种节奏究竟有哪些则要由你来讲,

①阿波罗是太阳神和音乐神,擅用竖琴。第 367 页

就像前面你告诉我们有哪些曲调一样。

他说,这我实在说不上来。节拍的组成有三种形式,就像音阶

的组成有四种形式一样,这些我懂,能够告诉你。但我说不出哪种

节拍模仿哪一种生活。

我说,关于这一点,我们也要向达蒙请教,问他哪些节拍适宜

表现卑鄙、残忍、疯狂或其他邪恶,哪些节奏适宜表现与此相反的

内容。我模模糊糊地听他说过有一种节拍叫做复合节拍,还有一

种节拍叫长短短格,还有一种称作英雄体,我不知道他如何能够把

这些长短不一的节拍排列在一起,另外,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他还

把一种节拍称作短长格,另一种称为长短格,再加上长音节或短音

节之分。我想,在谈论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对节拍所作的批评和赞

扬不亚于对节奏本身所作的评论,或对节拍或节奏的综合评论,究

竟如何,我也实在说不清楚。但我刚才讲过,把这些问题都留给达

蒙去思考吧。要把这些都弄明白需要很长时间。你以为如何?

凭天起誓,算了吧,我们不讨论这些问题了。

但有一点你能够马上做出决定,相似与不相似紧随好节奏与

坏节奏而来。

那当然了。

还有,好节奏伴随好言辞,使节奏与言辞融为一体,坏节奏伴

随坏言辞,如果如我们刚才所说,节奏与音调要顺从言辞,而不是

言辞顺从节奏和音调,那么前者是合适的,后者是不合适的。

节奏与音调一定要顺从言辞。

我说,那么措辞有什么性质?言辞又有什么性质?它们要不

要顺从灵魂的气质并与之一致?

当然要。

其他一切也都要顺从言辞吗?

是的。的形象。如果不服从,那我们就要惩罚他们,

那么好言词、好音调、好风格、好节奏都来自好气质,所谓好气

质并非我们用委婉的口吻说出来的那些没头脑的忠厚老实,而是

指心灵和品格中的真正美好的气质。

他说,确实如此。

如果我们的年轻人真的要做他们该做的事情,他们就不应当

什么都学?

确实没错。

绘画中肯定有许多品质,其他各种相类似的技艺,比如纺织、

刺绣、建筑、家具制作,也有许多品质,甚至动植物的身体也有许多

品质。因为在这些事物中都有美好与丑恶。不美好的和邪恶的节

奏、不和谐的音调,都与邪恶的言辞和邪恶的品格相关联,反之,美

好的节奏与和谐的音调则与节制与美好的气质相关联,并且成为

它们的象征。

他说,完全对。

那么我们不仅必须对诗人进行监督,强迫他们在诗篇中培育

具有良好品格的形象,否则我们宁可不要诗歌,而且必须监督其他

艺人,禁止他们在绘画、雕塑、建筑,或其他任何艺术作品里描绘邪

恶、放荡、卑鄙

不让他们在我们中间施展他们的技艺,否则我们的卫士从小就接

触罪恶的形象,耳濡目染,好比牛羊卧于毒草之中,咀嚼反刍,日积

月累,不知不觉便在心灵中铸成大错。我们必须寻找这样一些艺

人,凭着优良的天赋,他们能够追随真正的美和善的踪迹,使我们

的年轻人也能循此道路前进,进入健康之乡,那里的美好作品能给

他们带来益处,他们的眼睛看到的和他们的耳朵听到的都是美好

的东西,这样一来,就好比春风化雨,潜移默化,使他们不知不觉地

受到熏陶,从童年起就与美好的理智融合为一。

他说,对,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教育。

第 368 页第 369 页

我说,格老孔,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音乐教育至关重要。节

奏与旋律比其他事物更容易渗入心灵深处,在那里牢牢扎根,如果

一个人受过正确的教育,他就会变得彬彬有礼,如果接受了错误的

教育,结果就会相反,对吗?还有,受过正确音乐教育的人能敏锐

地察觉缺乏美的事物,也会厌恶丑恶的东西,他会赞赏美好的事

物,为美好的事物所激励,从中吸取营养,使自己的心灵变得美好。

尽管他还年幼,还不知道丑恶事物的原因,但他能正确地拒斥任何

丑恶的东西。受过这种教育的人长大成人后,会很自然地欢迎理

智的到来,理智在他看来就好像是早已认识的老朋友。

他说,我确实认为这就是要进行音乐教育的理由。

我说,就好比我们在学习字母,只有认识了每一个具体的字

母,我们才感到自己识字了,个别的字母就好像构成复合事物的那

些不多的几个元素,无论由它们构成的事物是大还是小,我们都不

会忽视它们,也不会认为没有必要认识它们,而是无论它们在哪里

出现,我们都急于去认识,在不能这样做之前,我们不会认为自己

真正识字了。

对。

同样的道理,如果有一些字母映现在水中或镜子里,那么除非

我们先认识字母,否则就不可能认识这些字母的影像,因为这样的

知识属于同一种技艺或学问。

确实如此。

那么,凭天起誓,根据同样的道理,我们和我们要加以教育的

卫士们都不能算是真正的音乐家,直到我们能够在包含和表达各

种性质的复合事物中认识节制、勇敢、公正、高尚这些性质,以及与

此相反的各种性质,无论它们出现在哪里,我们都能识别它们本身

及其影像,无论表现在大事物中还是在小事物中都不忽视它们,相

信认识它们本身及其影像属于同一种技艺和学习。这样说不第 370 页

对吗?

他说,得出这样的结论是不可避免的。

我说,那么,如果一个人的灵魂拥有美好的气质,他那有形的

身体也具有一种与美好的气质相适应的和谐的美,在一位能够沉

思的鉴赏家眼中,这样的身心皆美者岂不是一个最美的景观?

那是最美的了。

最美的肯定是最可爱的。

当然。

那么真正受过音乐教育的人会热爱身心皆美之人,而不会去

爱那些身心不和谐的人。

他说,没错,他不会热爱灵魂有缺陷的人,但若只是身体有缺

陷,那么他会容忍,仍旧会向对方表达爱意。

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有这样的朋友,或者说你有过

这样的朋友,我赞成你作这样的区分。不过,请你告诉我,节制与

纵欲能够并行吗?

他说,纵欲就像过分的痛苦一样使人丧失自我,它与节制怎么

能够并行?

纵欲能与其他一般的美德并行吗?

绝对不可能。

纵欲能和强暴与放肆并行不悖吗?

当然能。

你知道还有什么欲望能比与阿佛洛狄忒相连的那种欲望①

更强烈吗?

他说,我不知道,没有比这更疯狂的了。

正确的爱难道不是有节制地、和谐地爱那些有序和美好的事

① 指 色欲 。第 371 页

物吗?

他说,确实是。

那么,正确的爱能让任何近乎疯狂与放纵的东西同它接近吗?

不能。

那么,这一类快乐与正确的爱无关,真正的爱者与被爱者也和

这一类快乐无关。

他说,凭天发誓,苏格拉底,它们之间断无相关之处。

这样好,在我们正在建立的城邦里,看起来你将要立下一条法

律:如果爱者说服了被爱者,并出于高尚的目的,那么爱者可以亲

吻被爱者,与他一起消磨时光,并像父亲爱儿子一样抚摸被爱者。

但除此之外他与被爱者就不能有其他进一步的关系,否则就要谴

责他低级趣味,缺乏真正的音乐教养。

他说,诚然。

我们关于音乐的讨论就到此结束,你同意吗?我认为这样做

是适宜的,这种教育的目的和顶峰显然就是对美的热爱。

他说,我同意。

音乐教育之后,我们的年轻人应该接受体育。

当然。

在体育方面,我们的卫士也必须从童年起就接受严格的训练,

以至终生,我相信这种训练是这个样子的,但你自己也要加以考

虑。因为我觉得,一个健康的身体凭着它的优点并不一定就能造

就灵魂之善,相反,一个良好的灵魂凭着它的美德能使身体最有可

能变得很好,你说对不对?

我也这样想。

如果我们给予心灵充分的训练,然后把照料身体的细节交由

它负责,而我们仅仅向它指出标准或类型,不对它发表长篇大论,

这样做对吗?第 372 页

我们务必这样做。

我们说过卫士一定不能酗酒,在世上他们最不应该喝醉酒,忘

了自己是谁。

他说,是的,如果一名卫士还需要另一名卫士来保护他,那就

太荒唐了。

下面来谈谈他们的食物,好吗?他们就好比要参加盛大赛会

的运动员,不是吗?

是的。

那么我们目前所见到的这些运动员的生活习惯能适应这一任

务吗?

也许可以凑合。

我说,啊,他们喜欢睡懒觉,这种习惯对健康有害。你有没有

注意到,他们一生几乎都在睡眠中度过,稍一偏离规定的作息时

间,他们就会得重病?

我注意到了。

所以我们这些参加战争的运动员需要更加多样化的训练,因

为他们有必要像通宵不眠的猎犬,保持极端敏锐的视觉和听觉,要

能在多变的战争环境中适应各种情况,无论什么样的饮水和食物

都能下咽,面对烈日骄阳、狂风暴雨都能泰然处之,而不至于生

病。

我也这样想。

那么,最好的体育与我们刚才所描叙的音乐教育不是很相近

吗?

你指的是什么?

一种简单而又灵活的体育训练,尤其是专门为了备战而进行

的训练。

请问具体办法。第 373 页

甚至从荷马那里也能学到这些具体办法。你知道英雄们在战

争间隙举行会餐,荷马从来不给他们吃鱼,虽然队伍就驻扎在赫勒

斯旁海岸边,也从来不让他们吃炖肉,而是只让他们吃烤肉,因为

这东西士兵们最容易弄,只要有火就行,什么地方都可以,而不需

要携带铜锅或平底锅。

确实如此。

我相信,荷马也从来没有提到过甜食。每个接受军训的人都

明白,要想保持身体的良好状态,这种东西是一定不能碰的,对吗?

他说,他们明白这个道理,把这种习惯戒除,这样做是对的。

我的朋友,既然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那么你显然不赞成叙拉

古式的宴会和西西里式的菜肴。

我不赞成。

你希望男人保持身体健壮,要是看到有人弄个科林斯女郎来

做情妇,那么你会皱眉头,对吗?

确实如此。

看到那些令人馋涎欲滴的阿提卡肉馅饼,你也会皱眉头吧?

必定如此。

我们可以做一个比较,这些混杂的食物就好像用多种和声和

各种节奏混合起来表现出来的音乐和诗歌。

确实如此。

复杂多样的音乐使人放纵,而简朴的音乐会在灵魂中产生节

制,不是吗?在体育训练中,复杂的食品使人生病,而简单的食物

使人健康,对吗?

非常正确。

一旦人们放纵自己,并使疾病在城里流行,那么岂不是要开许

多法庭和药铺?诉讼和医术将大行其道,连大多数自由人也不得

不接受它们。不得不为这些疾病发明腹胀、腹泻一类

他说,他们也没有办法。

如果一个城邦需要第一流的医生和法官,不仅一般的民众和

手艺人需要他们,而且那些被认为是接受过自由民教育的人也需

要他们,那么你还能找到比这更明确的证据来表明这个城邦所进

行的教育是邪恶与可耻吗?由于你们自己缺乏公正的品性,竟然

需要从别的城邦引进一些人来维护公正,让他们成为你们的主人

和法官,你难道不认为这是一件丢脸的事,是你们的教育不好的一

个显著标志吗?

这是世上最可耻的事。

我说,是吗?还有比这更可耻的事呢。一个人不仅把自己的

大部分时间花在法庭上打官司,做原告或被告,而且还因为不知道

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价值,一天到晚耍滑头,颠倒是非黑白,使用

各种推论、借口、诡计、阴谋,无理也要说出理来,而所有这些努力

都只是为了无聊的争执,凡此种种现象的出现,都是因为他不知道

如何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比较高尚和良好,以至于根本就不需要

法官的评判。

他说,你说的这种事情比前面讲的事情更加可耻。

我说,至于对医药的需求,不是由于受了伤或偶然得了某种季

节病,而是由于游手好闲和我们讲过的那种好吃贪睡的生活方式,

结果把身体弄得像块沼泽地似的充满风湿水气,迫使阿斯克勒庇

俄斯那些能干的子孙们

的名称来,你认为这种事可耻吗?

他说,这些名称确实很古怪。

我说,我认为阿斯克勒庇俄斯本人那个时代根本没有这些病,

这一点可以从下述事实推论出来,在特洛伊,那位妇人给受伤的欧

①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希腊医神,他的子孙指医生。

第 374 页律庇卢斯喝了一大盅调有大麦粉和山羊奶酪的普兰那酒,这确实

是一副热药,但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儿子们并没有说她有什么过错,

他们也没有指责当时在场的帕特洛克罗。

他说,给受伤的人吃这种东西确实很古怪。

我说,要是你记得希罗狄库以前的医生并不使用我们现在这

些药物治病,那你就不会感到奇怪了。希罗狄库是一名教练,后来

变得多愁善感,老是为自己的身体健康发愁,他把体育和医术混合

在一起,结果是首先对他自己进行折磨,然后又折磨许多后来

者。

他说,怎么会这样?

我说,他长年不断地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因为他得了不治之

症,而又无法找到根治的办法,于是他就不断地给自己治病,忍受

那些该死的疾病的折磨,除此之外什么也干不成。就这样,他居然

活了好多年,而且凭着他的医术赢得了高寿的桂冠。

他说,这可是对他的知识的崇高奖励啊。

我说,这个奖励是很恰当,阿斯克勒庇俄斯并非由于不知道或

不熟悉这种被希罗狄库发明的医术才没有把这种医术传给子孙,

而是因为阿斯克勒庇俄斯懂得在治理有序的城邦里,每个人都有

指定的工作,没有工夫生病,医生自己也没有工夫整天生病。这一

点是希罗狄库不知道的。如果在手艺人那里看到有人说自己有工

夫生病,那么我们会觉得荒唐,可是在有钱人和所谓有福之人中间

看到这种情况,我们就不觉得荒唐了。

他说,怎么会呢?

我说,一个木匠病了想要医生给他药吃,把病呕出来或拉出

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儿子马卡昂,他喜欢无缘无故地指责他人。

①参阅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以下。文中提到的医生是

第 375 页第 376 页

来,或者想要医生用烧灼法或者动手术的方法为他驱除疾病。但

若医生给他开一个长长的处方,再加上包扎头部那一套办法,那么

他马上会说自己没工夫生病,如果要他把当前的工作搁在一边,整

天想着治病,那么这种生活对他来说是没有价值的。他会同这种

医生说再见,然后仍旧按照习惯的方式生活,这样一来也许他的身

体会康复,又能照常工作了,也许他的身体恶化,最后死掉了,也就

省去了所有的麻烦。

他说,这种人对医术的使用好像是正确的。

我说,他有工作要做,如果不能工作,生活对他就没有价值,他

之所以这样做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他说,显然是的。

但是我们说,有钱人没有这种非做不可,不做就会觉得活着没

意思的工作。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富人有规定的工作要做。

你有没有听说过福库利德的话“,发财以后必须实践美德

他说,我认为发大财之前也必须实践美德。

我说,我们不要在这一点上和他争吵,让我们自己先来弄清这

样一个问题:美德是不是有钱人实践的某种东西,如果不实践美

德,生活是否就没有意义;或者说我们要不要假定一天到晚疑心自

己身体有病而对一心一意专门做木匠或从事其他技艺是一种障

碍,但这并不会妨碍人们听从福库利德的劝告。

他说,对,确实如此,在进行简单的体育锻炼之外还要过分关

心身体是一种最大的障碍。

这给家务、军务、城里的案牍公事都带来不少累赘。更有甚

者,它使任何类型的教导、思维、沉思、冥想都变得困难,一天到晚

老是怀疑自己头晕目眩,并把这些毛病的根源归咎于学哲学。因

此这种品质无论表现在什么地方,都会成为一种障碍。因为它使他们像对待欧律庇卢斯

人老是觉得自己有病,整天为自己的身体担忧。

他说,这是很自然的。

由于阿斯克勒庇俄斯早已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对那些体质好、

有良好的生活习惯、只有一些小毛病的人,他就把医术教给他们,

用药物或外科手术把病治好,然后吩咐他们照常生活,不得妨碍各

人尽公民的义务,他这样做为的是保持那种习惯的生活方式;而对

那些身体内部有严重疾病的人,他不想用节食、逐步排泄、输液的

方法来给他们医治,让他痛苦地继续活下去,让他生下体质同样糟

糕的后代。我们难道不能这样说吗?如果一个人的身体无法过一

种健全有序的生活,那么他认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医治,因为这样

的人对自己和对国家都没有什么用处。

他说,你正在告诉我们的是一个极为政治化了的阿斯克勒庇

俄斯。

我说,他显然具有这种品性。他的儿子们也一样。你难道没

看到在特洛伊战场上,他的儿子们都是好战士,而且用我上面讲过

的这种医术治伤?你难道不记得,美尼劳被潘达洛斯射伤,他们

“把淤血吸出,敷上一些解痛的草药 ?”

一样没有给潘达洛斯规定什么饮食,他们认为那些受伤前体质原

来就很好,生活也很简朴的人,受伤以后这么医治一下也就够了,

即使偶尔也让他们喝一些奶酒。但是他们认为那些不断地生病,

生活又无节制的人活着对他们自己和对别人都没有什么用,医术

不是为这种人服务的,哪怕这种人比弥达斯还要富裕,他们也不给

他治疗。

他说,照你这么一说,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儿子们真的很聪明。

我说,这样说是适宜的,但是那些悲剧家和品达的说法与我们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 ,第 行 。

第 377 页第 378 页

的原则不合。他们尽管说阿斯克勒庇俄斯是阿波罗的儿子,但却

受贿去医治一个要死的富人,因此被霹雳打死。根据前面我们讲

过的原则,我们不相信这些说法。我们会坚持,如果他是神的儿

子,他就不会贪心,如果他是贪心的,他就不是神的儿子。

他说,你说的对极了。但是苏格拉底,我还有一个问题,看你

有什么话要说?我们的城邦要不要有好医生?你要知道,与大量

健康人和病人打过交道的医生最有可能是好医生,就好像与各种

各样的人打过交道的法官最有可能是好法官。

我说,我确实希望他们是好医生和好法官,但你知道我讲的

“好”是什么意思吗?

他说,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我说,那么好,我就来试试看。你把两件不同的事情混为一谈

了。

他说,怎么会呢?

我说,医生从小就学医,接触各种各样的病人,如果他们自己

体质不好,生过所有的病,对各种疾病有着亲身体验,那么这样的

医生确实可能成为最有本事的医生。因为你瞧,他们并不是在用

身体医治身体。如果他们是在用身体医治身体,那么我们就不应

该让他们的身体有病或者身体很差。他们是在用心灵医治身体,

如果他们的心灵是邪恶的,那么他们也就不能很好地治病了。

他说,对。

至于法官,我的朋友,你要注意他是在以心治心。心灵决不可

以从小就与邪恶的心灵厮混,更不可犯罪作恶去获得第一手经验

以便判案时可以很快地推测犯罪的过程,就好像医生诊断病人一

样,如果想要法官的心灵真的美好,判案公正,那么他们的心灵从

年轻时开始就不应该受到污染。不过这样的人在年轻时会显得比

较天真,容易受坏人的欺骗,因为他们心中没有坏人的那些第 379 页

想法。

他说,他们的确会有这样的体验。

我说,正因如此,所以一名好法官一定不是年轻人,而是老年

人,他们很晚才知道不正义是怎么回事,他们以前知道不正义,但

并没有把它作为自己心灵里的东西来接受,而是在长期的训练中

把不正义当作其他人心中的一种东西来认识,他们仅仅通过知识,

而不是通过本人的经验来认识不正义这种邪恶有多么巨大。

他说,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法官好像是最高尚的法官。

我说,不仅是最高尚的法官,而且是一名好法官,你的问题的

要旨就在这个“好”字上,因为有一颗好灵魂的人是好的。而那种

多疑的狡诈之徒,还有那种自己干过许多坏事并认为自己手段高

明的人,由于他总是提防自己的同类,并关注自身所属的那种类

型,因此在与自己的同类打交道时,他就显得更加能干。但是当他

和好人或长者相处时,情况正好相反,他会显得很蠢。在他不该怀

疑的时候他也怀疑,见了好人他也不认识,因为他自己心里根本就

没有好人的原型。由于他碰到的坏人比好人多得多,所以无论是

他自己还是别人就都以为他是个聪明人而不是笨蛋了。

他说,你说得没错。

我说,我们理想中的聪明的好法官一定不会是这种人,而是前

一种人。因为邪恶决不会懂得美德和邪恶本身,而天生的美德通

过教育最终能够懂得邪恶和美德本身。因此我认为,我们已经证

明了这种人才是聪明的,而坏人则是不聪明的。

他说,我同意。

那么你要不要在你的城邦里为我们已经说过的这种医术以及

与其相关的实施正义之术制定法律呢?这些技艺关心的是那些生

来就体格健全的公民的身体和灵魂,而对那些体格不健全的人,比

如说身体有缺陷,那就让他们去死,而那些有着邪恶的灵魂而又不第 380 页

可救药的人是一定要处死的。

他说,这样做对他们个人来说是最好不过了,对城邦也是一件

大好事。

我说,你的年轻人接受了我们所说的那种简单的音乐教育,养

成了节制的良好习惯,因此他们显然能够自我节制,不需要打官司

了。

他说,是的。

我们这些受过音乐教育的青年如果在体育中也刻苦锻炼,那

么他们不需要什么医术,除非迫不得已,是吗?

我是这样想的。

即使在艰苦的体育锻炼中,他们也着眼于通过锻炼来增进他

的灵性,而其他一般的运动员锻炼身体仅仅是为了增强体力,在他

们眼中,规定饮食和接受训练只是增强肌肉的方法而已。

他说,你说得对极了。

我说,那么建立音乐教育和体育教育的那些人并不像有些人

所说的那样,是在用一种技艺来照料身体,用另一种技艺来照料灵

魂。格老孔,我可以这样说吗?

他说,为什么?

我说,他们建立两种教育的目的似乎主要都是为了灵魂。

怎么会这样呢?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一辈子搞体育而完全忽略音乐对心灵的气

质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或者反过来,专搞音乐而完全忽略体育?

他说,你指的是哪些方面?

我指的是,在一种情况下人会变得野蛮与生硬,在另一种情况

下人会变得柔软与温顺。

他说,我注意到了,那些专搞体育锻炼的人往往变得过分野

蛮,那些专搞音乐的人又变得过分软弱。。

我说,这种野蛮的品质确实是从我们天性中的激情部分产生

出来的,如果正确地加以约束,就成为勇敢,如果不加约束,就会变

成残酷和粗暴。

他说,我也这样看。

还有,温顺不就是从人性的爱智部分产生出来的吗?如果过

分放松,人就会变得软弱,如果加以正确的训练,人就会变得温和

而守序,是不是这样?

是这么回事。

但是我们说过,我们的卫士需要两种品质兼而有之。

是的。

那么这两种品质一定要彼此和谐,对吗?

对。

经过这样的调适,他的灵魂既节制又勇敢。

确实如此。

如果调适不当,那么他的灵魂既怯懦又粗野。

的确如此。

当一个人沉湎于音乐,让各种乐曲,像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些甜

蜜的、柔软的、哭哭啼啼的音调,醒醐灌顶似的以耳朵为漏斗注入

灵魂,把他的全部时间用于婉转悠扬的歌曲,如果他的灵魂中有激

情这个部分,那么最初的效果就是使这个部分像铁一样由坚硬变

得柔软,可以制成有用的器具,而不像原先那样脆而无用了。倘若

这样继续下去,他就像着了魔似的,不能适可而止,最后他会熔化

和液化,直到他的激情完全烟消云散,他的灵魂萎靡不振,成为一

个“软弱的战士”

他说,没错。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 。

第 381 页第 382 页

我说,如果他的天性中本来就没有什么激情,那么这样的结果

很快就会出现;但若他本来是一个有激情的人,那么他的激情经过

软化会变得很不稳定,稍微受到一点刺激就容易激动,但也很容易

平静下来。结果他就成了一个喜欢同人吵架的、爱发脾气的、喜怒

无常的、性情乖戾的人。

确实如此。

再说,如果一个人辛辛苦苦地进行体育锻炼,胃口好,食量大,

但从来不学音乐和哲学,那么他一开始会变得身强力壮,心里充满

自信和激情,变得比原先更加勇敢,更加大胆,会吗 ?

他确实会这样。

但若他除了体育之外,其他什么也不做,也没有以任何方式与

缪斯有过接触,结果会怎样呢?即使他的灵魂中有某些热爱知识

的原则,但由于他从来没有尝试过任何文化学习,对学习、研究、讨

论一窍不通,那么他对知识的热爱会变得淡漠,他会变得又聋又

瞎,因为他的心灵没有得到启发和培育,感觉接受能力也没有得到

磨炼,不是吗?

是这么回事。

我认为这样的人会变得厌恶理论而又不懂文艺。他不再依靠

语言用任何论证去说服别人,而是像野兽一样凭着暴力和蛮干达

到自己的一切目的,在粗野无知中过一种不和谐、不光彩的生活。

他说,完全正确。

音乐和体育这两种技艺在我看来是某位神赐给我们人类的,

它们服务于人的激情原则和爱智原则,用恰当的张力和松弛来调

整这两个原则之间的关系,使之和谐,而不仅仅是为了人的灵魂和

身体,尽管附带地也有所顾及。

他说,对,好像是这样的。

因此,那种能够把音乐和体育协调得最好,能以最恰当的比例第 383 页

把二者应用于灵魂的人,我们可以最正确地把他们称作最完善、最

和谐的音乐家,远比称那些能够把不同的琴弦组合到一起的人为

音乐家更合适。

他说,你好像讲得很有理,苏格拉底。

那么,格老孔,为了维护宪法,我们的城邦是不是也需要在这

方面有一位常设的督察呢?

当然非常需要。

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教育和培养公民的大纲。我们还有必要逐

一详述公民们的舞蹈、打猎、赛狗、竞技、赛跑吗 ?这些细节显然必

须与基本原则相符,确定了大纲,细节也就不难发现了。

他说,也许不难。

我说,很好,那么下面我们要确定什么呢?是不是要决定在他

们中间哪些人是统治者,哪些人是被统治者呢?

当然要。

统治者显然一定是年长者,被统治者显然一定是年轻人。

是的。

统治者一定是他们中间最优秀的人吗?

也没错。

农夫中间最好的人不就是最好的农夫吗?

是的。

就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来说,由于我们希望他们成为卫士中最

优秀的,那么他们也一定是最优秀的卫士,最关心国家的人,是吗?

是的。

那么他们一定要具有保卫国家的智慧和能力,还要关心国家

的利益,对吗?

是这样的。

但是一个人总是最关心他所热爱的东西。第 384 页

必然如此。

还有,一个人总是爱那些他自认为利益与他自己的利益相一

致的人,愿与他们祸福与共。

他说,是这样的。

那么我们必须从卫士中进行挑选,在我们的观察中,他们显得

最愿意毕生鞠躬尽瘁,为国家利益效劳,而绝不愿意做任何不利于

国家的事情。

他说,把这样的人挑选出来是妥当的。

不过,我觉得我们还要在他们一生中的每一个时期对他们进

行考察,看他们是否能够终生保持这种保卫国家的信念,不会在巫

术和武力的作用下把为国效力的信念从心中排除。

他说,你说的“排除”是什么意思?

我说,好吧,让我来告诉你。我觉得,来自心灵的信念有自愿

的,也有不自愿的。一个错误的信念离开学习好了的人,这是自愿

的,每一正确的信念离开心灵,这是不自愿的。

他说,你说的自愿我懂,但我需要你说明一下不自愿的。

我说,人们总是不愿意失掉好东西,而愿意丢掉坏东西,你同

意我这个想法吗?难道真理受到蒙蔽不是坏事,得到真理不是好

事吗?你难道不认为就存在的事物发表意见就是为了得到真理

吗?

他说,对,你说得很对。我同意人们总是不希望正确的意见被

剥夺。

这种情况发生不就是因为被偷走,或中了巫术,或被暴力逼迫

吗?

他说,你这样说我又不明白了。

我说,我一定是在用悲剧的风格讲话。所谓“正确的意见被偷

走”,我指的是有些人受到过分的劝说而放弃正确的意见,有些人第 385 页

遗忘了正确的意见,在一种情况下是时间,在另一种情况下是论

证,它们不知不觉地剥夺了人们原先的信念。现在你也许懂了吧?

是的。

所谓“被暴力逼迫”,我的意思是人们在受苦受难中改变了原

有的信念。

我也懂了,你说得对。

至于作巫术的牺牲品,我相信你也会说某些人在享乐的诱惑

下,或在恐惧之中改变了他们的信念。

他说,对,凡是带欺骗性的东西,都好像是在对心灵发出咒语。

好吧,我刚才说过,我们一定要寻找那些最优秀的卫士,他们

心中坚信自己在任何时候都必须为国家利益服务。我们必须从他

们幼年起就考察他们,并且给他们指定一些工作,在这些工作中人

们最容易遗忘这一原则或者受骗上当,最后我们要接纳那些牢记

这条原则,不会上当受骗的人,而把不能做到这些的人从我们的名

单上划掉。这样做对吗?

对。

还有,我们必须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在竞争的条件下考察他

他说,对。

我说,那么我们一定还要设计第三种反对诱惑的考验,观察他

们的表现,对吗?正好比人们把小马驹带到嘈杂喧哗的地方去,看

它们会不会受惊,我们也要把年轻人放到艰难困苦、容易使他们产

生恐惧的地方,然后再把他们放到锦衣玉食的环境中去,仔细观察

他们,比用烈火制造金器还要小 ,看他们受不受外界的诱惑,看

他们能不能守身如玉,保护自己,看他们能不能保持自己已经接受

过的文化教养。如果在各种情况下都能维持自身心灵的和谐与节

奏,那么这样的人对他自己和对国家都是最有用的。如果一个人第 386 页

在童年、青年、成年各个时期都经受了考验,无懈可击,那么我们要

把他立为国家的统治者和卫士,活着给他奖励,死后给他举行公葬

和其他的纪念活动。至于其他类型的人我们则必须予以排斥。格

老孔,我想这就是我们选择和任命统治者和卫士的办法,当然这仅

仅是个大纲,没有列举细节。

他说,我的想法和你基本一致。

在卫士这个词最完整的意义上,我们把这些人称作卫士,对外

警惕敌人,对内注意朋友,使后者不愿意做坏事,使前者不能做坏

事,而我们先前称作卫士的那些年轻人现在要称为助手,在执行统

治者的法令中起辅助作用。我们这样的称呼难道不是最恰当的

吗?

他答道,我认为是最恰当的。

我说,前不久我们讨论过说假话的问题,现在我们可不可以虚

构一个有用的假话,用这个高尚的谎言,如果可能的话,去说服统

治者,如果不可能,也要说服城邦里的其他人,行吗?

他说,你要虚构什么故事?

我说,这个故事并不新奇,而是一个腓尼基人的传说。这种事

从前发生过,诗人也说过有这种事,并且想要人们相信它,但在我

们这个时代,世界各地都没有这种事,或者不像会有这种事,因此

也没有必要说服人们相信它。

他说,你好像吞吞吐吐不愿意讲。

我说,等我讲完了,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太想讲了。

他说,你快讲吧,不要怕。

好吧,那我就大着胆子说。不过,我几乎不知道如何能够找到

恰当的语言,首先说服统治者本身和他们的士兵,然后说服城邦里

的其他人。我们在这里构思如何对他们进行训练和教育,而这些

事情在他们看来真好像是一场梦,实际上他们是在大地母亲的怀第 387 页

抱中塑造出来的,他们的武器和装备也是在那里制造的。他们成

形以后,大地母亲就把他们送到这个世界上来,他们把土地看做母

亲和保姆,念念不忘保家卫国,御侮抗敌,而把其他公民视为亲兄

弟,有着共同的母亲。

他说,你吞吞吐吐不太想说这个谎言,看起来并非没有理由。

我说,听完这个故事,你就全明白了。在我们的故事中,尽管

所有人在这个城邦里都是兄弟,但神在塑造那些适宜担当统治重

任的人时在他们身上掺了一些黄金,由于这个原因,他们是最珍贵

的,神在那些助手身上掺了一些白银,在农夫和其他手艺人身上掺

了铁和铜。虽然他们都有亲缘关系,一般说来有什么样的父亲就

会生下什么样的儿子,但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情况,金的父亲生下

银的儿子,银的父亲生下金的儿子,其他的也有类似情况,可以互

生。因此神给统治者下的命令中首要的一条就是要他们精心保护

和关注自己的后代,不让他们的灵魂混入低贱的金属,如果他们儿

子的灵魂中混入了一些废铜烂铁,那么他们决不能姑息迁就,而应

当把这些儿子放到与其本性相对应的位置上去,安置在手艺人或

农夫之中。还有,如果手艺人和农夫竟然生了一个金的或银的儿

子,那么他们就要重视这个儿子,提升他,让他担当卫士或助手的

职责。须知有个神谕说,铜铁之人当政,国家便要倾覆。你看有没

有办法使他们相信这个故事?

没有,这些人是不会相信的,不过我看他们的子孙后代、继承

人、世上的其他人会相信的。

我说,好吧,哪怕这样也能使他们比较爱护国家和相互关心。

你的意思我懂。就让这个故事代代相传吧。现在让我们来武装这

些大地的子孙,让他们接受他们的统治者的领导。他们来到城里

的时候,一定要找一个最适宜的地方给他们扎营,从那里他们可以

对内镇压不法之徒,对外抗击虎狼之敌。扎下营盘,向某些恰当的第 388 页

神灵献祭以后,他们必须给自己做个窝,这个说法不对吗?

他说,对。

这些窝一定要能冬暖夏凉吗?

当然要。因为我想你指的是他们住的房子。

我说,对,是士兵的房子,不是商人的房子。

他说,你做这样的区别有什么目的?

我说,让我来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对牧人来说最可怕而又

最可耻的事情,实在莫过于他们自己喂养的、用来帮助自己放牧的

牧犬竟然聪明到这种程度,一旦无人管束,或者饥饿,或者遇到别

的情况,它们自己就攻击和伤害羊群,倒像是豺狼而不像牧犬了。

他说,这种情况确实很可怕。

那么我们要不要尽量使用一切办法来防止统治者的助手由于

自己比公民强,就用这种牧犬的态度来对待公民,把自己从一个温

和的助手变成一个野蛮的主子呢?

他说,我们必须这样做。

如果他们受过真正良好的教育,那么他们在这方面不就有了

基本保证吗?

他说,他们确实已经受过良好的教育了。

我说,亲爱的格老孔,我们不能如此肯定,不过我们刚才说的

那句话还是可以肯定的,为了使他们相互之间能够友好,而且对他

们所管辖的公民也很友善,他们必须要接受正确的教育,而无论这

种教育是什么。

他说,没错。

还有,一个深思熟虑的人会说,除了对他们进行良好的教育,

我们给他们提供的住处和个人物品一定不能妨碍他们去履行一名

优秀卫士的本职工作,不能诱使他们去对其他公民为非作歹。

对,他会这样说的。第 389 页

我说,那么请考虑,如果要使他们养成良好的品质,那么他们

的住处和生活方式必须是我们下面说的这个样子,而不能是别的

样子。首先,除了生活必需品,他们中任何人都不得再拥有什么私

人财产。第二,他们中任何人都不应该拥有其他人不能随意进出

的私房或仓库。城邦要按照一名智勇双全的战士所需要的数量来

向他们提供食物,他们必须得到这些食物,作为他们担负卫士职责

应得的报酬,其标准是到了年终既不会多余,也不会有任何短缺。

他们必须住在一起,就像士兵在战场上扎营一样。至于金银,我们

一定要对他们说,你们的灵魂中已经有了来自诸神的金银,所以不

再需要凡人的金银了,你们不需要把神的金银同世俗的金银混在

一起,使之受到玷污,因为世俗的金银是罪恶之源,心灵深处的金

银是纯洁无瑕的至宝。城邦居民之中只有他们经手金银是不合法

的,他们甚至不敢碰它们,不敢和它们同居一室,不敢在身上挂一

点儿金银首饰,或者用金银酒器喝酒。过这样的生活,他们才能拯

救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国家。要是他们为自己搞到一些土地、房屋

或金钱,他们就会成为业主和农夫而不是卫士,他们就会从同胞公

民的助手蜕变为公民的敌人和暴君,他们会生活在仇恨和被仇恨、

打倒和被打倒之中,在恐惧中度日,他们会惧怕人民超过惧怕国外

的敌人,其结果自然就是他们和国家一起走向毁灭。根据上述理

由,让我们宣布,必须为我们的卫士提供这样的住处和其他供给,

还要为此而立法。你看我们要不要这样做?

格老孔说,务必如此。

第 四 卷

这个时候阿狄曼图插话了。他说,苏格拉底,如果有人反对你

的主张,说你这样做并不是在使这些卫士非常幸福,而是在使他们第 390 页

成为自己不幸福的原因,那么你将如何辩解?因为这样一来,城邦

确实属于他们,但他们不能从城邦得到任何好处,不能像平常人那

样拥有土地,建造漂亮宽敞的住宅,置办各种适用的家具,用私人

的献祭来讨得诸神的欢心,款待宾客,也不能享有你刚才所提到的

金银财宝,以及那些期待幸福的人通常所拥有的一切。人们会说,

他们在城里无所事事,就像一些雇佣兵,除了站岗放哨以外就没别

的事可做了。

我说,没错,人们还会说,这些人除了食宿免费以外,不能像其

他人那样领取薪酬,如果他们想去旅行,想给情妇送礼,或者想要

像其他被视为幸福的人那样在别的方面花钱,他们都无法凭自己

的积蓄来做到。诸如此类的指责我还可以说出许多来。

他说,好吧,就算还会有这么些指责。

那么你会问,我们该如何辩解?

是的。

我认为,只要明白提出这些指责的思路,我们就知道该用什么

样的方式进行回答。如果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并被证明是最幸

福的,那并不值得奇怪,然而在建立我们的城邦时,我们关注的目

标并不是个人的幸福,而是作为整体的城邦所可能得到的最大幸

福。因为我们认为,在这样构成的城邦中我们最有可能发现正义,

就好像在一个统治得最差的城邦里最有可能找到不正义一样,而

我们一旦找到了正义和不正义,就能对我们长时间讨论的问题下

判断了。因此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定一个幸福城邦的模型,我们

不能把城邦中的某一类人划出来确定他们的幸福,而要把城邦作

为一个整体来考虑。我们现在可以来考虑一下相反类型的城邦。

就好像我们在给一座塑像着色,而有人走过来指责我们,说我们没

有给塑像最美丽的部分涂上最美丽的色彩,因为眼睛作为塑像最

美丽的部分没有涂成紫色,而是涂成黑色了。我们会回答说,好朋第 391 页

友,你别指望我们会把眼睛涂成这种样子,以至于使它们根本不像

眼睛,也别指望我们对塑像的其他部分这样做,请你注意我们给塑

像的各个部分涂上的颜色是适宜的,能使整座塑像显得美丽。这

样的回答我们认为是合理的,公正的。因此你现在一定不能要求

我们赋予卫士如此这般的幸福,以至于使他们根本不成其为卫士

了。你要知道,以同样的方式,我们也能让农夫身穿官员的袍服,

头戴国王的金冠,而地里的活他们愿意干多少就干多少,我们也能

让陶工斜倚卧榻,围着火炉吃喝玩乐,至于制作陶器的事情则想干

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以同样的方式我们可以使所有人幸福,而这

样一来,也许整个城邦就幸福了。但你别催着我们这样做,因为如

果我们听从你的意见,那么农夫将不成其为农夫,陶工将不成其为

陶工,其他各种人也将不再是组成国家一个部分的那种人了。不

过,这种情况出现在其他人身上都还问题不大。比如一个皮匠腐

败了,不愿干皮匠活儿,但并不会给国家带来什么巨大的危险。但

若作为法律和国家保卫者的卫士如果不成其为卫士,而仅仅只是

看上去像卫士,那么我要你注意,整个国家会由此而完全毁灭,反

之,只要卫士还是卫士,他们就决定了国家的良好统治,决定了国

家的幸福。如果说我们正在塑造的卫士是捍卫我们自由的真正卫

士,那么他们最不会伤害国家,而那些与我们主张相反的人心里所

想的只是在宴席上饮酒作乐的农夫,而不是作为城邦的一个组成

部分的农夫,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和我们想的是两码事,他心中想

的不是国家。那么,请考虑,我们的目标到底是在任用这些卫士时

注意他们最大可能的幸福,还是将这件事纳入作为整体的城邦的

发展过程来看待,这些辅助者和卫士受到约束和劝导,要他们竭尽

全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对其他各种人也要这样做。这样一来,整个

城邦将得到发展和良好的治理,每一类人都将得到天性赋予他们

的那一份幸福。第 392 页

他说,我认为你说得很对。

我说,我还有一个与此相关的想法,你也会表示赞同吗?

什么想法?

请你想一想,是否有这样一些原因既能腐蚀其他艺人,也肯定

能使卫士腐败。

什么原因?

我说,富裕和贫穷。

怎么会呢?

是这样的!你认为一名变得非常富有的陶工还会去注意他的

手艺吗?

他说,肯定不会。

他会变得比从前懒惰和马虎,对吗?

肯定是这样。

他会变成一个手艺比较差的陶工吗?

是的,大大退化。

回过头来说,如果他很贫穷,买不起从事这门手艺的工具和器

械,那么他也不能做好工作,他的儿子或徒弟要是跟他学这门手

艺,他也会使他们成为很差的手艺人。

当然如此。

因此,贫穷和富裕这两个原因都能使手艺人和他们的手艺退

化,对吗 ?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这些事情似乎就是我们的卫士必须小心提防的第二类事情,

决不能让它们不知不觉地潜入城邦。

什么事情?

我说,就是贫穷和富裕,富裕导致奢侈和懒散并会改变原有状

况,贫穷导致粗野和低劣,也会改变原有状况。你认为听了这种建议的入有谁愿意去和精瘦

他说,的确如此。但请你考虑一下,苏格拉底,我们的城邦要

是没有钱财如何能够进行战争,尤其是被迫与一个富裕强盛的城

邦作战。

我说,和这样的城邦作战显然很困难,但要是与两个这样的城

邦作战就比较容易了。

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你先告诉我,如果不得不打仗,那么这场战斗将是一批受过

训练的战士与一群富人作战,是吗?

他说,是这样的。

再请你告诉我,阿狄曼图,一名受过系统训练的拳击手可以轻

易地打倒两名对拳击一窍不通的肥胖的富人吗?

他说,也许不能同时打倒。

我说,如果允许这名拳击手后退,然后返身将两名对手中先追

上来的那个击倒,如果他能在烈日下多次重复这样做,他也不能取

胜吗?这样的拳击手难道还不能打倒多名对手吗?

他说,无疑能够取胜,如果他能这样做,取胜当然就没什么可

奇怪的了。

好吧,你难道不认为富人在拳击方面的技能和练习比战争方

面的技能和练习更多吗?

他说,我看是的。

那么我们的拳击手要击败两三倍于他的对手是容易的。

他说,我不得不同意你的看法,因为我相信你说得对。

那么好吧,如果我们的城邦派遣一名使节到另一个城邦去,把

真实情况告诉他们,对他们说“:金子和银子对我们没有用,拥有金

银对我们不合法,但是你们可以拥有金银,所以和我们一起参战,

取得战利品吧”

而结实的猎犬厮打,而不愿意在猎犬的帮助下攻击那肥胖而温和

第 393 页第 394 页

的绵羊呢?

我想不会有谁愿意和猎犬厮打。然而请你考虑一下,把所有

城邦的财富都汇聚到一个城邦里去是否就能消除这个没有财富的

国家的危险。

我说,如果假定你可以恰当地把城邦这个名称用于指称我们

正在建立的城邦以外的城邦,那么我们就太天真了。

他说,为什么,我们该如何称呼它们?

我说,我们必须对其他这些城邦使用一个更大的名称。因为

它们各自都由许多城市组成,而不是我们所说的城邦只有一个城

市。在这些城邦中,相互敌对的至少有两种,一种是穷人的城邦,

一种是富人的城邦,各自还可以分成许多部分。如果你把它们都

当作一回事来处理,那么你就根本不可能命中目标;但若你能分别

考虑,把财产、权力、民众分别赋予不同的部分,那么你就总是拥有

最多的盟友和最少的敌人。只要你们的城邦按照刚才已经提出来

的秩序得到良好的治理,她就能够成为最强大的城邦。我说的强

大不是名义上的强大,而是实际上的强大,哪怕她只有一千名卫

士。你确实难以在希腊人或野蛮人中找到这种规模的城邦,而在

实际中尽是一些比她大许多倍的城邦。或者说你有别的想法,是

这样吗?

他说,没有,我确实没有。

这岂不就是我们的统治者在考虑城邦规模或疆域时应有的最

佳尺度,而不应当谋求更多的领土,对吗?

这个尺度到底是什么?

我说,我想统治者应当让城邦成长到还能保持统一为止,但不

能再大了。

他说,你说的好极了。

那么这就是我们要向我们的卫士交代的另一项使命,即用各第 395 页

种办法守护城邦,让她不要太小,也不要让她看起来太大,而要使

她足够大而又统一。

他说,这个使命也许并不难。

我说,还有一个更加容易的使命,我们在前面说过,如果卫士

的后裔变得低劣了,就应当把他降入其他等级,同样,如果较低等

级的子孙天赋优秀,就应当把他提升为卫士,这样做的目的就在于

使每个公民承担适合其天性的工作,每个人都完成他自己的职责,

不是一个人做许多项工作,而是一个人做一项工作,这样一来,使

整个城邦不至于分裂,而是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

他说,没错,这项使命比刚才那项还要容易。

我的好阿狄曼图,我们责成他们去做的这些事并不像有些人

所想象的那样多,那样难,这些事其实都很容易做到,只要他们注

意一件所谓的“大事”就行,或者说不称之为“大事”而称之为“必要

之事”。

是什么事呢?

我答道,教育和培养。如果说正确的教育能使人通情达理,那

么他们就很容易明白我们说过的这些道理,也能明白我们现在还

没有谈及的其他原则,比如婚姻、嫁娶,以及生儿育女,所有这些事

情都应当尽可能本着这样一条原则进行,即俗话所说的“朋友间的

利益是共同的”。

他说,对,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说,还有,国家一旦运作起来,就会像轮子转动一样前进。

我指的是,良好的培养和教育在国家中造就公民良好的品质,而具

有良好品质的公民再接受这种教育成长为比前辈更加优秀的人,

这一看法既适用于其他目标,也适用于生育后代,这种情况即使在

动物中也一样出现。

他说,你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在音乐方面 布防

能让她不知不觉地腐败。他们必须小

我说,那么简要地说来,我们国家的监督者必须高度警惕,不

翼翼地守护她,不要让那

些音乐和体育的新花样搅乱了已有的秩序。他们一定要尽力防范

如新谱的曲子动人心弦”

这些东西,免得有人说“人们非常喜欢聆听这支歌曲,它每次都有

,要知道人们会误以为诗人在这里称赞

的不是新歌,而是唱歌的新花样。但我们一定不要称赞这种事情,

也不要误解诗人的意思。因为我们必须明白,音乐的花样翻新可

能带来的危险是无法预测的。如果政治和社会的根本大法没有变

动,那么音乐的类型也决不能改变,这是达蒙说的,我相信他这

话。

阿狄曼图说,你把我也算作相信这句话的人吧。

我说,我们的卫士看来就得在这里

设哨。

他说,这种非法的事情确实会悄然潜入,不容易被发现。

我说,是的,因为人们以为它只不过是一种游戏,不会造成什

么危害。

他说,人们也认为它不会起什么作用,而实际上它慢慢地向人

的心灵渗透,悄悄地改变人的性格和习惯,再以逐渐增强的力量改

变人们的处世方式,然后肆无忌惮地反抗法律和政治制度。苏格

拉底,最终它会摧毁公共事务和私人事务的方方面面。

我说,啊,是这样的吗?

他说,我相信是的。

那么,像我们一开始说的那样,我们的孩子必须参加那些更加

符合法律的正当游戏,如果这些游戏变得违法,那么孩子们也会变

得违法,他们就不可能成为品行端正的守法公民了。

①荷马:《奥德赛》,第 卷,第 行 。

第 396 页生

他说,当然如此。

因此我们可以推论,如果孩子们从小在玩耍中就通过音乐养

成遵守法律和秩序的精神,那么与前一种假设相反的事情就会发

这种守法精神会时时处处支配他们的行为,并影响他们的

成长,一旦国家发生什么变革,他们就会起来恢复固有的秩序。

他说,确实是这么回事。

在这样的教育中成长起来的人自己就能重新发现那些已被前

辈全部废弃了的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规矩。

有哪些规矩?

比如说年轻人看到长者到来应该肃静,要起立让坐以示敬意,

对父母要尽孝道,要注意发式、袍服鞋履的穿着得体、行为举止得

当,诸如此类的事情都要注意。你难道不这样想吗?

我也这样想。

但是我认为要把这些规矩制定成法律是愚蠢的。这样的规矩

如果仅仅变成法律条文写在纸上,那么它们既得不到遵守,也不会

持久。

那么怎样才能使人们遵守这些规矩呢?

我说,阿狄曼图啊,一般说来,一个人从小所受的教育已经决

定了他今后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决定了他今后行为的性质。他们

不就像受到召唤一样吗?

确实如此。

我想最终会有一个结果:要么成为一个非常优秀、健壮的好

人,要么正好相反。

他说,当然会这样。

我说,由于这些理由,我不想再把这种事情制订成法律。

他说,你的理由是充足的。

我说,但是,以上苍的名义发誓,我们难道要对商业事务立法

第 397 页无论谁对他们说这些话,他们就会把他视为自己最可恶的

吗?如果你愿意,人们在市场上的相互交易、与工匠订立的契约、

侮辱和伤害的诉讼、民事案件的起诉、陪审员的选举、市场和海港

可能需要征收的赋税,或者市场、治安、港口的一般规则,以及其他

诸如此类的事情,是不是都要由我们来立法呢?

不需要,把这么多法律条文强加给这些好人和高尚的人是不

恰当的。我认为,如果这些事情需要有什么规章制度,他们自己就

会轻易地发现其中的大多数。

你说得对,朋友,只要神能保佑他们保存我们已经讨论过的法

律准则。

他说,对,否则的话,他们将永无止境地制订这类繁琐的法律,

并且为了使它们完善而把自己的一生都用来修正这些法律。

我说,你的意思是说这种公民的生活很像那些病人,他们由于

缺乏节制而得病,但又不愿抛弃他们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确实如此。

我说,没错,这些人还会以一种最迷人的方式继续下去。他们

虽然就医服药,但毫无效果,只会使疾病更加复杂和加重。他们老

是希望有人能向他们推荐一种灵丹妙药,吃了就能恢复健康。

他说,你说得很完整,有这种病的人都是这副样子。

而且有趣的是,这世上无论谁对他们说实话,对他们说如果不

停止大吃大喝,寻花问柳,游手好闲,那么无论是药物、烧灼法、外

科手术,还是咒语、护身符,或别的任何方法,都不能治好他们的

敌人。

他说,我倒并不觉得有趣,因为对一名提出忠告的人生气,既

不光彩也没有什么趣味可言。

我说,你似乎对这种人没什么好感。

我可以发誓,确实没有。

第 398 页第 399 页

如果整个城邦也以我们刚才说的这种人的方式行事,你大概

也不会赞同城邦的行为,或者说你会认为这样的行为正好就是那

些统治不良的坏城邦的行为,这样的城邦禁止公民触动整个国家

制度,任何企图改变国家制度的人都要处以死刑,但同时无论什么

人只要能极为热忱地为生活在这种不良统治之下的公民服务,奉

承巴结他们,窥探他们的心意,巧妙地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就会

把这种人当作好人,说他聪明,并给予尊敬,难道不是吗?

他说,是的,我认为这种城邦的行为和病人的行为是一样的,

对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表示赞同。

但你对那些渴望为这种国家热诚服务的人又怎么看呢?你能

不称赞他们的勇敢、忠诚,不计较个人得失吗?

他说,我会称赞他们,但不会称赞其中那些缺乏自知之明,自

以为是政治家的人,因为有许多人称赞他们。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对他们就不能宽容一点吗?如果一个人

不知如何测量身高,其他许多人也同样不知道,但却对他信誓旦旦

地说,你有四肘高,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他会不相信吗?

他说,这种情况下他怎能不相信呢?

那就别对他们太苛刻。世上确实有这么一种人自有其迷人之

处,我们刚才说过他们不断地制订和修正法律,希望能找到一个办

法来杜绝商业方面和我讲过的其他方面的欺骗,他们实在不明白

自己这样做实际上就等于想要砍去许德拉的脑袋。

他说,确实如此,他们做的正是这样的事。

我说,因此我认为真正的立法家不应当把力气花在制定法律

和宪法上,无论是一个治理得不好的国家,还是一个治理良好的国

家,因为在一种国家里法律和宪法无济于事,而在另一种国家里,

无论谁都能自己发现某些类似法律和宪法的东西,而其他一些法

律和宪法则会在我们已经描述过的探讨过程中自动产生。第 400 页

他说,那么在立法方面还有什么事要我们做的呢?

我答道,没有了,不过德尔斐的阿波罗神还有事要做,他要制

定最主要、最公正、最重要的法规。

他说,有哪些呢?

这些法规涉及如何建造神庙,如何献祭,如何崇拜诸神、精灵

和英雄,还有如何安葬死者以及荣耀死者所必须举行的仪式。这

些事是我们不知道的,作为一个城邦的创建者,我们如果有头脑,

也不会把关于这些事的规定委托给别的解释者而不托付给我们祖

先的这位神祇。因为确实是这位神祇向全人类解释了人类祖先的

宗教律令,这位大神的宝座设在位于大地中央的那块脐石上,他就

是在那里作解释的。

他说,你说得好极了,我们必须这样做。

我说,那么,阿里斯通之子,到目前为止,你们的城邦可以说终

于建立起来了。如果说我们可以想方设法发现这个城邦什么地方

有正义,什么地方有不正义,正义与不正义有什么区别,幸福的人

必须拥有正义还是不正义,诸神和凡人是否知道这种人的情况,那

么我们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就是到某个地方去晒晒太阳,独自想一

想,你可以叫上你的兄弟,还有波勒玛库斯以及其他人。

格老孔说,胡说,你曾经夸口要亲自找到正义,还说自己要是

不想尽一切办法帮助正义,就是不虔敬的。

我说,你提醒得好,我必须这样做,但你们也要助我一臂之力。

他说,我们愿意。

我说,那么我希望用如下的办法找到它。我认为,如果我们的

城邦已经正确地建立起来,那么她是全善的。

他说,必然如此。

那么她显然是智慧的、勇敢的、节制的和正义的。

显然如此。第 401 页

如果我们找到了这些性质中的某一种性质,那么剩下的就是

我们没有找到的性质,对吗?

没错。

让我们以任何四样东西为例。如果我们在某个事物中寻找四

样东西中的一样,而我们找到了要找的目标,那我们的目的就达到

了;但若我们首先找到了另外三样东西,这也足以使我们知道我们

正在寻求的东西。它显然不可能是别的什么,而只能是剩下来的

那样东西。

他说,你说得对。

由于我们现在要寻找的东西也是四个,所以我们也必须使用

同样的方法。

这很清楚。

还有,我在其中清楚地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智慧,而它看起来

有点奇特。

他说,奇特在什么地方?

我觉得我们已经描述过的这个城邦的确有智慧,因为它有很

好的计划,不是吗?

是的。

好的计划确实是智慧的一种形式。人们能提出好的计划不是

由于无知,而是由于拥有知识。

显然如此。

但是在一个城邦里有许多知识,或有许多种知识。

当然。

那么城邦是否由于有了她的木匠的知识而被称作有智慧、有

很好的计划呢?

绝对不是。凭这种知识只能说她是木作之邦。

这样看来,一个城邦不能因为拥有制造木器的知识,或能制造第 402 页

最好的木器而被称作有智慧的,是吗?

我向你保证,不能。

那么城邦能不能由于擅长制造铜器或其他一些器物而被称为

有智慧呢?

他说,不能,无论哪样都不行。

城邦也不能由于拥有从地里生产谷物的知识而被称为有智慧

的,但她可以被称作农业之邦。

我想是这样的。

我说,在我们刚才建立起来的这个城邦里,是否在它的某些公

民身上有这样一种知识,这种知识不是用来考虑城邦的具体事情,

而是把城邦作为一个整体,考虑如何改进她的对内和对外关系

呢?

是的,有这种知识。

我说,这种知识是什么?在谁身上可以找到它?

它是保卫国家的知识,或者称作统治的知识,在城邦的统治者

身上我们可以找到这种知识,这里说的统治者就是我们刚才所说

的完整意义上的卫士。

那么你会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描写拥有这种知识的城邦?

他说,我会说她有很好的计划,是真正有智慧的。

我说,你认为在我们的城邦里哪一类人较多,铜匠多还是这种

真正的卫士多?

他说,当然是铜匠多得多。

和拥有某种专门知识并有特定称呼的各行各业相比,统治者

是不是人数最少的呢?

少得多。

由此可见,一个按照自然原则建立起来的城邦,之所以能够整

个地被说成是有智慧的,乃是因为她那个起着领导和统治任务的害怕什么,害怕什么样的事物。我说“在任

最小和人数最少的部分,以及她所拥有的智慧。这个部分按照自

然的原则人数最少,但在各种形式的知识中,只有这个部分所拥有

的知识才配称为智慧。

他说,你说得很对。

我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四种性质之一,但我不知道它本身是

什么,它在国家中有什么地位。

他说,我确实认为我们已经充分地发现了它。

接下去我们要发现勇敢本身,以及使国家能被称作勇敢的东

西究竟处在国家的哪个部分,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何以见得?

我说,把一个城邦称作怯懦的或勇敢的,说这种话的人除了关

注保卫城邦,为城邦而打仗的那部分人以外,还会去关注别的人

吗?

他说,不会。

我说,之所以如此,原因就在于其他人的怯懦或勇敢并不能决

定国家是否具有这些品质。

不能。

那么,国家也是由于她的某一部分人拥有这种品质而被说成

是勇敢的,这些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坚持这样的信念,知道什么事情

是真正可怕的,就像他们的立法者在教育中谆谆教诲过的一样。

这不就是你所说的勇敢吗?

他答道,我还没有完全听懂你的意思,请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的意思就是说,勇敢就是一种坚持。

一种什么样的坚持?

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坚持那些法律通过教育所建立起来的关

于可怕事物的信念

何情况下”,用这个短语的意思是,勇敢的人无论处于痛苦还是快

第 403 页第 404 页

乐,处于欲望还是恐惧,都不会从灵魂中排除这种信念。如果你喜

欢,我可以打个比方来说明一下。

我喜欢。

你知道,染匠如果想要把羊毛染成紫色,一开始总是从有许多

颜色的羊毛中挑选白色的羊毛,然后再加以精心的整理,只有经过

这个预备性的阶段,才能使羊毛最佳程度地染上颜色,然后要做的

事只需将羊毛放入染缸就可以了。经过这样染色过程,被染的东

西着色快,洗涤时无论是不是碱水, 都不易褪色。但若不这样

做,那么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要么是染花了,要么是未经整理而

极易褪色。

他说,我知道衣服褪色会变成什么可笑的样子。

我说,通过这个比喻你一定会明白,我们挑选战士,并对他们

进行音乐教育和身体训练,这也是在尽力做同样的事情。我们的

努力所要达到的惟一目标就是要他们信服和接受我们的法律,就

好像给羊毛染色,由于他们有适当的天性和教养,所以他们的信仰

和信念可以很快地染上一定的颜色,知道哪些事情是可怕的,也对

其他所有事情抱有信念,他们的信念不会被快乐这种对信念具有

强大褪色能力的碱水所洗褪,也不会被苦恼、恐惧和欲望这些具有

比任何染料的染色能力都要强的染料染上别的颜色。灵魂的这种

力量,坚持关于可怕事物和不可怕事物的这种合法而又正确的信

仰,就是我所谓的勇敢,除非你还有不同的意见要说。

他说,没有了,因为我认为你对勇敢的看法是正确的,至于那

些并非由教育造成,在野兽或奴隶的身上也会显现出来,但与法律

毫不相干的事情,你不会称之为勇敢,而会用其他的名称。

我说,你说得对极了。

①古人用草木灰泡成的碱性水洗衣服。正义。

他说,好吧,我接受你的解释,把你说的坚持当作勇敢。

我说,你的接受是正确的,这种坚持是公民的勇敢。如果你有

兴趣,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可以再作更加充分的讨论。目前我们要

寻找的不是勇敢而是正义,就我们的研究目的来说,我们说这么些

已经够了。

他说,你说得对。

我说,还剩下两种东西要在我们的这个城邦里寻找,一个是节

制,一个是我们整个研究的对象

正是。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找到正义,我们也就不需要去理会节制了。

他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正义,如果这样做意味

着不再继续思考节制,那么我也不希望首先发现正义。如果你愿

意让我高兴,那就先考虑节制。

我说,我怎么会不愿意让你高兴呢?这样想肯定是错的。

他说,那我们就继续吧。

我答道,我必须继续下去,从目前来看,节制比其他美德更像

某种协和或和谐。

何以见得?

人们说,节制是某种美好的秩序和对某些快乐和欲望的控制,

用一个短语来说,就是所谓“做自己的主人”,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怎

么回事,此外还有一些相同的表述说的都是一回事。难道不是这

样吗?

你说得很对。

“做自己的主人”这个短语看起来很荒谬,不是吗?因为一个

人是自己的主人当然也是自己的奴隶,一个人是自己的奴隶当然

也是自己的主人。无论怎么表达,说的都是同一个人。

当然。

第 405 页第 406 页

我说,不过在我看来这种说法的含义是,一个人的灵魂里面有

一个比较好的部分和一个比较坏的部分,而做自己的主人这种说

法意味着这个较坏的部分受到天性较好的部分控制。不管怎么

说,这是赞美之词。但若由于教养问题或某些交往问题,这个较小

而又较好的部分被较坏而又较大的部分控制,那么我们就要进行

谴责,把处于这种境况中的人称作无节制的和放纵的。

他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说,现在把你的目光投向我们的新城邦,你会看到这两种情

况中的一种。因为,既然由较好的部分统治较坏的部分就可以称

作有节制的或自主的,那么你会说,这个城邦是自己的主人。

他说,我看到了,就是你说的这种情况。

还有,各种各样的欲望、快乐和痛苦主要出现在儿童、女人、奴

隶和那些名义上被称作自由人的下等人身上。

正是这样。

但是那些在理智和正确意见的帮助下,由人的思考指导着的

简单而有节制的欲望,只能在少数人中见到,只能在那些有着最好

的出身而又受过最好教育的人中间见到。

他说,对。

在你们这个城邦里,你不是也能看到这种情况,而且为数众多

的下等人的欲望被比较优秀的少数人的欲望和智慧所支配吗?

他说,我看到了。

那么如果有什么城邦可以被称作是她自己的快乐和欲望的主

人,是自主的,那么这个城邦配得上这个称号。

他说,一点也不错。

在所有这些方面,她不是也可以被称为有节制的吗?

他说,确实可以。

然而还有,如果有什么城邦,它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在必须第 407 页

由谁来统治这个问题上具有一致的信念,那也只有这个城邦了。

你难道不这样想?

他说,我一定会这样想。

既然是这种情况,那么你说节制的美德会存在于哪一类公民

中呢?存在于统治者手中还是被统治者手中?

他说,我认为在两部分人中都存在。

我说,那么你看我们刚才的直觉还不错,节制就是某种和谐,

是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节制的运作和勇敢、智慧不一样,勇敢和智慧分别存在于

构成城邦的不同部分,一部分是聪明的,另一部分是勇敢的。节制

的运作不是这样,它延伸扩展到全体公民,把各种各样的公民联合

到一起,无论是最强的、最弱的,还是中等的,如果你乐意,你还可

以说无论是在智慧方面,还是在体力方面,或按人数、财富,以及诸

如此类的标准来判断的强弱。所以,在国家或个人的天性优秀部

分和天性低劣部分中,应当由哪个部分来统治,在这一点上达成一

致意见就是节制,我们对此加以肯定是非常正确的。

他说,我完全同意。

我说,好极了,我们已经依据当前的最佳判断,在我们的城邦

中找到了三种性质。剩下的那个能使我们城邦再具有一种美德的

性质是什么呢?因为剩下来要寻找的显然是正义。

这很清楚。

格老孔,现在是时候了,我们要像猎人包围野兽藏身处一样密

切注视正义,别让它从我们的视野中溜走和消失。它显然就在附

近。把你的眼睛睁大些,努力去发现它。如果你先看见了,请你赶

快告诉我。

他说,要是我能先发现正义,那我会告诉你的,但我想你最好第 408 页

还是把我当作一名随从,能看见你指给我看的东西,这样你就能非

常有效地使用我。

我说,为了胜利,那就请你跟我来吧。

他说,你只管头里走,我会跟来的。

我说,说实话,这地方好像无法靠近,一片漆黑。

没错,这是个黑暗的隐蔽处,不容易把野兽赶出来。

无论如何,我们总得前进。

好吧,继续前进。

我略一思索,又招呼格老孔说,格老孔,我想我们已经发现了

这只野兽的踪迹,我不相信它能从我们眼前溜走。

他说,听你这样说我很高兴。

我说,真的,我们的确太马虎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想想看,我们要找的这样东西从一开始就在我们

面前晃来晃去,但我们却总是视而不见,就像有些人寻找握在自己

手里的东西一样可笑。我们不看眼前,只向远处瞭望,这也许就是

我们找不到它的原因。

他说,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答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一直在以某种方式谈论它,但却不明

白或不知道自己正在谈论它。

他说,对一个性急的听众说来,你这番开场白太冗长了,还是

言归正传吧。

我说,那么你听着,看我说得对不对。当我们建立这个城邦

时,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确定了一条普遍原则,我想,这条原则,或

这条原则的某种形式,就是正义。你还记得吧,我们确定下来并且

经常说到的这条原则就是每个生活在这个国家里的人都必须承担

一项最适合他的天性的社会工作。第 409 页

对,我们说过。

还有,正义就是只从事自己的职业而不兼做其他职业,我们听

许多人这样说过,而我们自己也经常这样说。

我们说过。

我说,那么,我的朋友,做自己的事这条原则在某种意义上就

是正义。你知道我是怎样推导出这个结论来的吗?

他说,我不知道,请你告诉我。

我想,在考察了节制、勇敢和智慧之后,剩下要说的城邦美德

就是这种品质了,它使其他所有品质能在这个政体中产生,并使之

有可能在这些品质产生以后一直保持它们。我几乎没有必要再提

醒你我们说过的话,如果我们找到了三样东西,正义就是剩下的那

一样。

他说,你的结论是必然的。

我说,但若有人要我们决定,显现在我们城邦中的这四种品质

哪一种在使我们的城邦成为一个好城邦方面贡献最大,那么很难

决定到底何者是城邦之善的主要原因,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一

致意见,是在战士的心中保持由法律产生的什么该怕什么不该怕

的信念,是卫士高度警觉的理智,还是那个体现在儿童、妇女、奴

隶、自由人、工匠、统治者和被统治者每个人身上的原则,即每个人

做自己分内的事,不去干涉别人分内的事。

他说,确实很难决定。

要说哪样东西对国家的完善所起的作用大,就是每个人做自

己分内的事这条原则在与城邦的节制、智慧、勇敢进行较量。

他说,确实没错。

与导致国家美德的这些品质进行较量的不就是你会用来命名

这条原则的正义吗?

正是。第 410 页

再从这样的角度考虑一下,也许你就会信服了。在你们的国

家里,法律案件不是指定由统治者来审理吗?

当然是的。

无人可以占有属于他人的东西,而他拥有的东西也不能被剥

夺,这不就是审理案件的主要目的吗?

这个目的是惟一的。

我们可以假设这就是正义吗?

这就是正义。

那么由此可见,正义就是做自己分内的事和拥有属于自己的

东西。

是这么回事。

现在请你考虑是否同意我的下列看法。假定一个木匠做鞋匠

的事,或者一个鞋匠做木匠的事,假定他们相互交换工具或荣誉,

甚至企图一个人从事两种职业,混淆他们的全部作用,那么你不认

为这是对国家的巨大危害吗?

他说,这种危害不算大。

我想,如果一个人生来就是工匠或商人,但却在财富、权力、体

力,或其他类似的优势的诱惑下,试图进入军人的等级,或者一名

军人试图进入议员和卫士的等级,尽管这些工作对他并不合适,但

相互交换工具或荣誉的事还是发生了,或者说一个人同时承担了

各种功能,那么我认为,你也会相信,这种交换和干涉意味着国家

的毁灭。

必定如此。

三个现存等级的人相互干涉、相互取代他人的事务,这是对国

家的最大危害,可以最正确地确定为主要危害国家的事情。

完全正确。

对一个人自己的城邦起着最大危害作用的事情,你难道不斥第 411 页

之为不正义吗?

这种事当然是不正义的。

那么这就是不正义。让我们再换个方式来把这个意思说清

楚。与我们刚才所说的情况相反,如果商人、辅助者和卫士在国家

中都做他自己的事,发挥其特定的功能,那么这就是正义,就能使

整个城邦正义。

他说,我想城邦正义的原因就在于此,没有别的原因了。

我说,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说得那样斩钉截铁,如果我们对个

人也能使用这一定义,而这个定义也能适用,那我们就同意这个观

点,其他我们还能说什么呢?现在就让我们来完成它,我们假定

过,如果我们能够发现一个较大的包含正义的事物,看到这个事物

存在,那么我们要在个人身上发现正义的性质就会比较容易。我

们同意过,这个较大的事物就是城邦,所以我们尽力建造了一个最

好的城邦,因为我们知道得很清楚,在这个好城邦里当然能够找到

正义。现在我们要把在城邦里发现的东西应用于个人,如果二者

是一致的,那么万事大吉。但若正义在个人身上的表现与在城邦

中的表现不同,那么我们还得回到城邦中来,对正义再作考察,把

个人身上的正义与城邦的正义两相对照,互相砥砺,就好比火石碰

撞发出火星,照见了正义,当它这样显露出来时,我们就可以在心

中确认它了。

他说,听起来这个办法很好,我们必须这样做。

我说,如果你用这个相同的名字称呼一个事物,无论这个事物

是大还是小,那么它和拥有同样名字的事物是相同的还是不同的?

他说,是相同的。

那么一个正义的人就其正义的表现形式来说与一个正义的城

邦根本不会有任何区别,而只能是相同的。

对,是相同的。第 412 页

这个城邦之所以被认为是正义的,乃是因为城邦里天然生成

的三种人各自履行其功能,还有,城邦之所以拥有节制、勇敢和智

慧,也是由于这三种人拥有这些情感和习惯。

他说,对。

那么,我的朋友,我们期待个人也在他的灵魂中拥有同样的构

成,各部分所起的作用与城邦中拥有相同名称的部分所起的作用

是一样的。

他说,必然如此。

我说,天哪,我们又碰上一项微不足道的考察,这个问题是:灵

魂是否真的在其自身包含这三种品质。

他说,在我看来,它并非微不足道,要把它弄清楚并非易事,苏

格拉底,诚如俗话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说,显然如此。但让我来告诉你,格老孔,在我看来,用我们

现在讨论中使用的方法无论如何不可能弄清这个问题。要想解决

这个问题,还有一段更加漫长和艰苦的道路要走。不过,我们也许

可以在我们先前的陈述和研究的水平上讨论这个问题。

他说,这不就够了吗,我对目前的进展相当满意。

我答道,我确实也很满意。

他说,那么你就别感到厌倦,让我们继续探讨。

我说,好吧,要想不承认处在城邦中的每个人身上都具有和城

邦一样的构成和性质并非不可能,对吗?因为,除了来自个人,城

邦的品质不可能有其他来源。如果假定城邦的激情并非来自城邦

拥有此种品质的公民,那是荒谬的,比如说激情属于色雷斯人、西

徐亚人,以及一般的北方人,爱智的品质主要可以归结为我们居住

的区域,而爱钱的品质我们可以说很有可能在腓尼基人和埃及人

那里看到。

他答道,这还是有把握的。第 413 页

我说,那么这是一个事实,要理解它并不困难。

当然不难。

但要是你问出这样一些问题来,事情就麻烦了:我们讨论的这

些品质属于同一事物,还是三样不同的东西?我们是在对它们逐

个进行讨论吗?或者说,我们学习时使用我们自己的某个部分,愤

怒时使用另一个部分,想要满足进食、生殖一类的自然欲望时用的

是我们的第三个部分,对吗?或者问,整个灵魂从一开始就在参与

我们的各种活动,是吗?这才是真正难以做出恰当决断的地方。

他说,我也这样想。

那就让我们试着把界线确定一下,看它们是否以这样一种方

式相互等同。

我们怎么办呢?

同一事物显然决不会在同一方面同时实施或承受相反的东

西。因此,只要我们发现心灵的功能出现这种相反的情况,我们就

会知道,这不是同一事物在起作用,而是有许多不同的事物在起作

用。

很好。

那么请考虑我的话。

他答道,你继续说吧。

同一事物的同一部分有可能同时既静又动吗?

决不可能。

让我们理解得更加准确一些,省得开始论证后又陷入争端。

如果有人说,一个人站着不动,但他的手和头在动,因此可以说他

既静又动,那么我们不会说这种表达是正确的,而会说他的一部分

在静止,一部分在运动。难道不是吗?

是这样的。

如果争论的对方以更加巧妙的方式把这种玩笑开下去,说陀第 414 页

螺固定在一个地方旋转,整个陀螺同时既动又静,对其他任何围绕

同一地点旋转的物体也都可以这么说,那么我们也应当反对这种

说法,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说的静止和运动并非与这个物体的

同一部分相关。我们会说,这些物体有一贯穿轴心的直线和边线,

论及这条直线,如果它不向任何方向倾斜的话,那么它是静止的;

如果着眼于边线,那么它在作圆周运动;但若物体的轴心线在转动

时前后左右地摆动,那么这个物体也就无论如何谈不上静止了。

他说,这样说才对。

那就别让诸如此类的小聪明把我们搞糊涂,使我们相信同一

事物的同一方面或同一关系有可能同时承受或实施相反的事

情。

他说,我保证不会糊涂。

我说,尽管如此,我们没有必要逐一考察诸如此类的所有看

法,确信它们是错误的。让我们设定它们都是错的,然后继续我们

的论证,但若我们发现这个假设不对,那么从这个假设中推导出来

的结果也都应当视为无效。

他说,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我说,那么你不会把赞同和异议、追求和拒绝、吸引和排斥,以

及诸如此类的事情都当作相互对立的,无论是行为还是欲望都没

有什么区别吧?

他说,一样也不会,但它们是相反的。

我说,那么,口渴、饥饿,一般所说的欲望,还有愿望和希望,你

不会把所有这些东西都归到刚才说的那些类别里去吧?比如,你

难道不会说想要实现他的愿望和要求的那个人的灵魂正在追求他

所希望的东西,或者说,对任何呈现于他的事物点头认可,就好像

有人在提问,努力想要得到这样东西吗?

他说,我会这样说的。第 415 页

但你对不愿意、不喜欢、无要求又会怎么看呢?我们难道不会

把它们归入灵魂的拒绝和排斥,算作与前面所说的那些事物相反

的一类事情吗?

当然应该这样做。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要说欲望构成了一类事物,这类事物中最

惹人注目的成员就是我们称之为渴和饿的欲望。

他说,我们要这样说。

这两种欲望不就是一个要求饮料,另一个要求食物吗?

是的。

那么,就渴而言,我们除了说渴是灵魂的一种欲望之外,还会

是别的什么吗?我的意思是,渴就是想要得到热的或冷的饮料,想

要得到多一些或少一些,简言之,就是想要喝一口具有某种性质的

饮料,如果热这种性质附加到渴上去,就会产生进一步的欲望,如

果有了热的性质以后再附加冷的性质,还会产生想要冷饮料的欲

望,不是吗?如果渴的程度大,所要求的饮料也就多,如果渴的程

度小,所要求的饮料也就少。但仅就渴本身来说,除了想要喝饮料

以外,它永远不会要求别的什么东西,饿对食物的欲望也是这种情

况。

他说,是这样的。每一种欲望本身只要求得到自己本性所要

求得到的那种东西。特定的欲望要求特定的性质。

我说,那么就别让有些人会提出来的反对意见把我们搞糊涂

了。他们会说,没有人会只要饮料而不要好饮料,只求食物而不要

好食物。他们还会继续证明说,这是因为所有人都想要好东西,所

以,如果渴是一种欲望,那么无论这种欲望是什么,它都想要好饮

料和好食物,其他欲望也一样。

他说,这些反对意见看起来好像有些道理。

我说,我几乎没有必要提醒你,由表示相对的术语来限定的那第 416 页

些事物总是与某些相关的事物联系在一起,而就某个事物本身来

说,严格地说来它仅仅与其自身相关。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说,你难道不明白所谓较大的事物就是比另一个事物更大

的事物吗?

我明白。

较大的事物不就是不比另一个事物小的事物吗?

是的。

说一个事物大得多,那么它一定与另一个小得多的事物相关。

难道不是吗?

是的。

我们还要不要添上某个时候较大的事物与某个时候较小的事

物相关,将要较大的事物与将要较小的事物相关?

肯定要。

同样的情况还有较多和较少、一倍和一半、较重和较轻、较快

和较慢,还有较热和较冷,等等,不都是这样吗?

确实如此。

科学怎么样?也是同一个道理吗?科学就其本身而言,它就

是科学,就是对知识的拥有,或者说我们还必须假定科学要有一个

相关的对象。但是一门具体的科学拥有关于某种具体的知识。我

的意思是,被称作建筑学的这门造房子的科学与其他科学不同。

当然是这样。

它之所以被称作建筑学,不就是因为它具有其他任何科学所

不具有的知识吗?

是的。

之所以如此,不就是因为它具有特定的对象吗?对其他科学

与艺术来说,不也是一样吗?第 417 页

是这样的。

我说,那么你现在可能会明白我前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在前面说的是,一切与某些事物关联的事物都会与其他事物相

关,而就某事物本身而言,它与其他事物无关,只与其自身相关,但

是属于某一类的事物会有它所属的那个类别。不过你千万别误

解,我的意思完全不是说它们与什么事物相关就属于哪一类,以至

于假定一门关于健康和疾病的科学可以是健康的科学或有病的科

学,一门关于善与恶的科学可以是善的科学或恶的科学。我的意

思仅仅是说,科学之所以成为科学并非因为它与使之成为科学的

一般事物有关,而是因为它与某些特定的事情有关,比如像健康与

疾病,正因如此,科学才不再是一般的科学,而是变成某种具体的

科学,正因为添加了这一类特殊的事物,才被称为医学。

他说,我明白,我同意你的意见。

我说,那么我们再回到渴的问题上来,你难道不把它归入与事

物相关的一类事情,并说它与某些事物相关吗?我假定它属于这

一类事情。

他说,我也这样认为,它与饮料相关。

那么,如果说饮料是特定种类的,那么与之相关的渴也是特定

种类的,但我们要看到渴本身之所以成为渴,与饮料的多少好坏无

关,也与饮料是什么种类的无关,渴本身只和饮料本身有关。

确实如此。

那么渴的灵魂,就其渴而言,想要的无非就是喝饮料,它渴望

喝饮料,有着实现这一目的的冲动。

这很明显。

如果当灵魂渴的时候能有一样东西将它拉回来,就好像把一

头口渴了去喝水的牲畜拉回来,那么这样东西一定是与渴不同的

另一样东西。因为我们说过,同一事物的同一部分在同一时候的第 418 页

同一行为上不可能有相反的举动。

我们必须承认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认为,说某个射手的手既拉弓又推弓,这样说是不妥当

的,应当说他的一只手在推弓,另一只手在拉弓才对。

他说,确实如此。

那么我们可以说有些人在某些时候虽然口渴但并不想喝水。

他说,这种情况倒是常有的,而且很多。

我说,对这种情况人们会说些什么呢?这岂不表明灵魂中有

一种东西在吩咐他们喝水,有另一种东西在禁止他们喝水,而且禁

止他们喝水的那个东西支配着吩咐他们喝水的那个东西吗?

我也这样认为。

当这种东西从理智的算计中产生时,对行为的阻止就出现

了,而牵引和拉动欲望的东西则来自情感和疾病,这难道不是事

实吗?

显然是的。

我说,那么,我们有理由断定它们是两样东西,而且彼此不同,

也就是说,一个是人们用来进行思考和推理的灵魂的理智,另一个

是人们用来感受爱、饿、渴等等欲望之骚动的非理性部分或欲望,

与各种满足和快乐相伴。

他说,我们这样想不仅有道理,而且非常自然。

那就让我们明确下来,这两种东西确实存在于灵魂中。我们

现在要说的是激情,亦即我们用来感受愤怒的那样东西,它是理智

和欲望之外的第三种东西呢,还是与前两种东西中的一种是同一

种呢?

他说,它有可能与其中的一种相同,也属于欲望。

我说,但我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并且相信它是真的。阿格莱

翁之子勒翁提乌斯从庇莱厄斯进城去,路过北城墙下,发现刑场上第 419 页

躺着几具尸体,他感到想要去看个明白,但又感到害怕和厌恶,他

忍了又忍,并且把眼睛蒙上,但最后终于屈服于他的欲望,他睁大

双眼冲到那些尸体跟前,并恶狠狠地咒骂自己说“:看吧,你这个邪

恶的家伙,让你把这美景看个够!”

他说,我也听说过这个故事。

我说,然而,这个故事的寓意确实表明,愤怒的原则有时作为

欲望之外的一样东西和欲望发生对抗。

他说,是有这个意思。

我说,我们不是还在许多其他场合看到过这样的事情,当一个

人的欲望超过了理智并支配着他的行为时,他会咒骂自己,对支配

着自己的内心的欲望表示愤怒,而激情就好像在一场派别斗争中

成了理智的盟友,是吗?但当理智喃喃自语时,激情也会因为某种

共同的原因而与欲望结盟反对理智。我想,你一定从未在自己身

上觉察到这种事情,其他任何人也不曾觉察到。

他说,我凭天起誓,不曾有过。

再说,当一个人认为自己错了,那么他愈是高尚,他对自己所

受到的饥饿、寒冷或任何其他诸如此类的苦楚就愈少可能感到愤

怒,因为他相信把这些苦楚施加于他的行为是正义的,照我的说法

就是,他的激情拒绝被发动起来反对这种行为,这样说对吗?

他说,对。

但若一个人相信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情况又会怎么样

呢 ?同样是由于受到饥饿、寒冷,等等,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激情就

会发动起来,加入到由他判别是正义的那方面去作战,不是吗?由

于灵魂高尚,他会坚忍不拔,争取胜利,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至死不

渝,或者说,要像牧羊犬听到牧人的呼唤方才折回一样,他要听到

内在的理智的呼唤方能平静。

他说,你的比喻很贴切,进一步确证了我们前面说过的话,在因为在

我们的国家里,辅助者就像狗一样听命于统治者,而统治者就好比

是城邦的牧人。

我说,你对我的意思理解得很透彻。但你也注意到另一个问

题了吗?

什么问题?

我们现在对激情的看法和刚才的印象正好相反。刚才我们假

定它是欲望的一种,但是现在大不相同了,我们得说,在灵魂内部

的分歧中它宁可站在理性一边。

他说,必然如此。

那么激情和理性还有什么不同?或者说,它只是理性的一种,

因此在灵魂里只有两种东西而不是三种,即只有理性和欲望;或者

说,就像一个城邦由生意人、辅助者和谋划者这三种人组成,灵魂

也有一个第三者,亦即激情,它是理智的天然辅助者,除非它被不

良的教养所败坏,对吗?

他说,我们已经假定激情是第三者了。

我说,要说明它是第三种东西,除非证明它与理智不同,就好

像我们已经证明它是欲望以外的另一种东西。

他说,这不难证明。从儿童身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几乎一出世

就充满激情,而理智则姗姗来迟。我想有些孩子甚至从来没有使

用过理智。

我答道,确实如此,你说得很好。进一步说,在动物身上也能

看出你说的话是正确的。此外,我们还可以把前面曾经引用过的

荷马的一句诗拿来作为佐证“,他捶胸叩心责备自己”。

这行诗里,荷马分明认为判断好坏的理智在斥责感受到愤怒的那

个东西,这就表明后者是另一样东西。

①荷马:《奥德赛》第 卷,第 行。本篇第三卷 处引用过。

第 420 页第 421 页

他说,你说得完全正确。

我说,我们跋山涉水,终于艰难地取得了相当一致的意见:在

国家和我们每个人的灵魂中可以发现同样的东西,而且数目相同。

是的。

那么我们据此不是马上就可以推论:国家的智慧和个人的智

慧是同样的,使国家得以智慧的那种品质也就是使个人得以智慧

的品质?

当然可以这样推论。

同理,个人的勇敢和国家的勇敢是同样的勇敢,使个人得以勇

敢的品质和使国家得以勇敢的品质是同样的,个人和国家的其他

美德也都有这种关系。

必然如此。

那么,格老孔,我认为我们还得说使个人得以正义的方式与使

国家得以正义的方式是一样的。

这个推论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我们千万别忘了,国家的正义在于构成国家的三个阶层的

人各司其职。

我认为我们没忘。

那么我们必须记住,每个人都要使自身的每个部分各司其职,

这样的话,一个人就是正义的,也就是做他分内的事。

他说,我们确实必须记住这一点。

既然理智是聪明的,能够代表整个灵魂进行谋划,那么还不应

该让它来领导,让激情服从它,协助它吗?

必定无疑。

那么我们说过,音乐和体育的混合作用会使理智和激情得到

协调,音乐用文雅的言辞和学说强化着这种协调,体育又用和谐与

韵律使激情变得温和而又文明,难道不是吗?第 422 页

他说,没错。

这两样东西既然受到这样的哺育和教养,学会了真正意义上

的各司其职,那么它们将会监管欲望,而我们知道欲望占据着每个

人的灵魂的大部分,欲望的本性是贪婪。理智和激情会监视欲望,

以免它会由于被所谓的肉体快乐充斥或污染而变得非常强大,不

愿再守本分,乃至于试图控制那些它所不应该控制的部分,从而颠

覆人的整个生命。

他说,必然如此。

那么,这两样东西联合在一起就能最有效地保卫整个灵魂和

身体,一个出谋划策,另一个投入战斗,凭借它的勇敢去完成统治

者的意图,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这么回事。

那么我认为,依据一个人的这个部分的性质可以把他称作勇

敢的,也就是说,他无论处在快乐还是痛苦之中,他的激情都能保

持不变,能够牢记统治者通过理智教给他的应当惧怕什么和不应

当惧怕什么的信条。

他说,对。

我们也因为每个人身上这个起统治作用的和传授信条的这个

小小的部分的性质而称他为智慧的,它拥有知识,知道什么对个人

和整体有益,人就是由这三个部分组成的一个小小的社团。

确实如此。

再说,一个人的这些部分的友好与和谐难道还不能使我们称

之为有节制的人吗?也就是说,这个起统治作用的部分和它的下

属都一致相信,理智必须起统治作用,而其他部分不能反叛。

他说,没错,节制的美德无论在城邦里还是在个人身上就是这

么回事。

我们确实也已经一再说明过一个人由于什么样的品质才算是第 423 页

正义的人。

这也是必然的。

我说,那么我们对正义的看法会以某种方式而变得模糊,以至

于看起来不像它在国家中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吗?

他说,我不这样想。

我说,我们必须坚定地确认你的回答,如果我们心中对我们的

定义还有疑惑,或者有人用一些很平常的事例来证明我们的看法

有问题,那么我们要坚定我们的信念。

你说的平常事例是什么?

举例来说,有人问,对一个正义的国家或正义的人,我们是否

能够把一大笔金银财宝托付给他保管,是否能相信他不会侵吞盗

用它们,正义的人是否比其他人更会干这种事,对这些问题我们该

怎样回答呢?

他说,正义的人不会干这种事。

这样的人也和盗窃圣物、偷东西、在私人或公共事务中当叛徒

这类事毫无关系吗?

是的。

还有,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不守信,不管是格守他的誓言,还是

遵守别的协议。

他怎么会违反呢?

尽管别的人会通奸、不孝顺父母、不履行宗教义务,但正义的

人决不会这样做。

没错。

这些事情的原因不就在于这样一个事实,他的灵魂中的各个

部分都在各司其职,分别起着统治与被统治的作用吗?

对,不可能有别的原因了。

那么除了这种人和这种城邦的这种品质,你还想在此之外寻第 424 页

求正义吗?

他说,凭天发誓,我不会这样做。

那么我们梦想已经实现了。在建立这个国家之初,我们就猜

测过,由于某种天意,我们可以碰巧发现正义的初始原则和正义的

某种类型。

确凿无疑。

没错,格老孔。鞋匠只做他生来适宜的鞋匠的活,而不去做别

的事,木匠只做木匠的活,其他人也一样,这条原则是正确的,它确

实已经把正义的轮廓勾画出来了。

这很清楚。

看起来,正义的真相确实就是我们所描述的这样一种东西,它

与外在的各司其职似乎关系不大,而主要涉及内在的各司其职,在

其真正意义上,它只和人本身有关,只和个人自己的事情有关。也

就是说,一个人一定不能允许自己灵魂的各个部分相互干涉,做其

他部分该做的事,而应当按照正义这个词的真实意义,安排好自己

的事,首先要能够成为支配自己的人,能做到自身内部秩序良好,

使灵魂的三个部分相互协调,就好像把最高音、最低音、中音,以及

其间的各个音符有序地安排在一起,使之成为一个有节制的、和谐

的整体,这样一来,他就成了一个人,而不是许多人。这个时候,如

果他必须做些什么,那么他就可以转入实践,无论是挣钱、照料身

体,还是从事某种政治事务或私人事务,所有这些行为都堪称正义

的和高尚的,都能保存或帮助产生灵魂的这种状态,智慧或知识则

指导着这样的行为;而那些试图颠覆这种精神状态的行为都可以

称作不正义的,指导着这种不正义行为的是愚昧无知。

苏格拉底,你说得完全正确。

我说,那么好,如果我们肯定自己已经找到了正义的人和正义

的国家,正义确实存在于它们之中,那么我想我们并没有什么第 425 页

大错。

他说,确实没什么错。

那么我们应当肯定这一点吗?

就这么定下来吧。

我说,行,就这样了。我想,下一步我们必须考虑不正义。

显然应当这样做。

所谓不正义不就是灵魂三部分之间的内战,相互争吵和相互

干涉,一个部分起来造反,企图在灵魂内部取得生来就不属于它的

统治地位,而它本来应当像奴隶一样为作为灵魂统治者的那个部

分服务,是吗?我想,我们要说的就是这样一种东西,灵魂的各个

部分产生了混淆,偏离了各自适当的运作过程,于是就有了不正

义、不节制、怯懦、愚昧无知,总而言之,就有了这些邪恶。

他答道,你说得很准确。

我说,如果不正义和正义就是这么回事,那么“做不正义的

事”“、是不正义的”,还有“做正义的事”,所有这些用语的意思也就

跟着完全清楚了。

为什么能这样?

我说,因为灵魂中的正义和不正义,就好像身体中的健康的部

分与有病的部分,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在哪方面没有区别?

身体中健康的部分一定会产生健康,而身体中有病的部分一

定会产生疾病。

是的。

那么正义地行事一定会产生正义,不正义地行事一定会产生

不正义,难道不是吗?

必定如此。

但是产生健康就是在身体中建立起这样一些成分,相互构成到此为止,关于正义和非正义我们已经作了

一种支配与被支配的天然联系,而疾病就是使这些成分处在一种

违反天性的统治与被统治关系之中。

是的,是这么回事。

同理,在灵魂中产生正义也就是在灵魂中建立它的原则,使各

部分处在一种支配与被支配的天然联系中,而不正义就是使这些

部分处于一种违反天性的统治与被统治关系。

他说,的确如此。

那么这样看起来,美德似乎是灵魂的一种健康、美好的状态,

而邪恶则是灵魂的一种有病的、丑陋的、虚弱的状态。

是这样的。

那么美好、高尚的追求倾向于获得美德,而丑恶的追求倾向于

邪恶,这样说不也是正确的吗?

必然如此。

最后似乎还剩下一个问题需要考虑:做正义的事、实施高尚的

追求、做正义的人,而不管别人是不是知道他是正义的,这样做有

利呢,还是只要能够逃避惩罚和指责,就去做不正义的人和做不正

义的事有利?

他说,嗨,苏格拉底,要是从这种观点出发考虑问题,那么我们

的考察就会变得很荒谬。要是身体的构成遭到毁坏,那么哪怕拥

有世上的所有食物、饮料、财富和权力,这样的生活也是无法忍受

的;进一步说,使我们赖以活着的这种性质和秩序要是发生了紊乱

和腐败,一个人能够按照自己的愿望行事,乐意做任何事,但就是

不能摆脱不正义和邪恶,不能赢得正义和美德,那么我们的生活将

会变得没有价值

证明和描述。

我说,你说得没错,要是从那种观点出发,我们的考察就会变

成谬论。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攀上了一个高峰。我们一定不

第 426 页卓越才能的人来统治,那

要松懈下来,而要继续前进,因为从这里我们最有可能清晰地看到

这些事情的真相。

他说,我敢说这是我们必须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说,那么你上前来,这样你就可以看见有多少种邪恶 我

指的是值得观察和区别的那几种。

他说,我跟得上,你尽管往下说吧。

我说,没错,我们已经达到这个论证的高度,从这个高处我仿

佛看见美德都属于一种类型,而邪恶却有无数种类型,不过,值得

注意的邪恶有那么四种。

他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好像有多少种政体就有多少种灵魂的性质。

请你说出来,到底有多少种?

我说,有五种政体,也有五种灵魂。

他说,请告诉我,有哪五种?

我说,让我来告诉你,我们已经阐述过的这种统治形式是一种

政体,它可以有两个名称。如果由一个具有

么它就叫做王政,如果统治者不止一个,那么它可以叫做贵族政体。

他说,对。

我说,这就是我要说的政体之一。无论掌权的是几个人还是

从他们中产生的一个人,只要他们接受过我们已经描述过的那种

培养和教育,那么他们都不会对我们城邦那些值得一提的法律做

任何更改。

他说,不会。

第 五 卷

我说,我把“好”和“正确”这些术语用于这样的城邦或这样的

第 427 页体制,也还用于这样一种人,如果这样的城邦、体制和人是正确的,

那么我会把其他的城邦、体制和人说成是坏的和错误的,之所以这

样说,既和国家的治理有关,又和个人灵魂的塑造有关,它们受到

四种形式的恶的影响。

他说,哪四种 ?

我正要按照递进的秩序列举四种形式的恶,坐在阿狄曼图不

远处的波勒玛库斯伸出手去抓住阿狄曼图的肩膀,拉他靠近些,低

声耳语了一番。我们只听到他说:“我们让他过关呢,还是怎么

样?”其余的都没听清。

阿狄曼图大声说道,没门。

我说,告诉我,你们不想让谁过关?

他说,不让你过关。

我说,不让我过关,为什么 ?

他说,我们觉得你在敷衍了事,有一部分并非不重要的内容你

丝毫没有涉及,为了避免论证的麻烦,你想蒙混过关,略提几句就

溜之大吉,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朋友间的利益是共同的”这一

原则 与要不要实行妇女儿童公有的问题有关。

我说,难道我说得不对吗,阿狄曼图?

他说,你说得对,但“对”这个词像别的事情一样,要有个解释,

要具体地说明这条原则在一个社团里怎么个对法。办法有很多

种,你应该告诉我们你心里想的是哪一种。我们已经等了好久,希

望聆听你对生育和培养子女的高见,听你如何全面地解释妇女儿

童的公有问题。我们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处理得正确与否会造

成很大的差别,世上各种国家体制的差别可能就是从这里来的。

现在,你还没有充分解释一种体制,却又想开始讨论另一种体制。

① 参 阅 第 四 卷

第 428 页第 429 页

所以你已经听见了,只要你还没有把这些事一样样讲清楚,我们决

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格老孔说,把我算上,我也投赞成票。

塞拉西马柯说,苏格拉底,这下子你可以把它看成是我们大家

一致的决定了。

我说,你们在搞什么鬼,要和我过不去吗?你们想要重新讨论

国家体制,但这会引起一场大争论,而我以为只要你们能接受我的

想法,讨论就可以结束,心里感到庆幸得很呢!你们不懂,提出这

样的要求就像捅了马蜂窝,会引出一大群论证来,而我早就料到会

有这种后果,所以尽量想要避免,省得麻烦。

塞拉西马柯说,嗨,你以为我们这些人到这里来是想要淘金

子,而不是来听讲的吗?

我说,听讲也该有个限度吗。

格老孔说,苏格拉底,对一个有理智的人来说,如果听这样的

讨论也有限度,那么这个限度就是至死方休。所以别替我们担心,

只要你自己能够不厌其烦地回答我们的问题。把你的看法说出来

吧,我们的卫士该如何管理他们公有的妇女与儿童,从儿童出生到

接受学校教育,在此期间又该如何对他们进行培养,人们公认这一

时期是实施教育最困难的时期。请你试试看,告诉我们这些事该

怎么办。

我说,我的好朋友,要对这些问题作解释可不容易,甚至会比

前面讨论的问题引来更多的疑点。因为人们会怀疑我的建议是否

行得通,哪怕他们认为行得通,也还要怀疑这样做是不是最好的。

我的好朋友,由于这个原因,我尽量避免涉及这个问题,以免这种

理论被当作一种不切实际的空想。

他说,你不用担心,因为我们这些听众对你既非漠不关心,亦

非对你不信任,更不会敌视你。致敬,求她宽恕我将要说的话。因为我确实认

我说,我的好伙伴,你这些话的意思是在鼓励我吗?

他说,是的。

我说,不过,结果可能适得其反。要是我对自己正在讲的事情

既有知识又充满自信,那么你这种鼓励好极了。和一些既聪明又

亲密的朋友在一起,讨论我们大家都关心的头等大事,在这种时候

把真理讲出来,可以说是既安全又理直气壮。但要是像我现在这

样,一边讲一边怀疑自己的看法,视之为一种探讨,那么这样做真

是既可怕而又危险。我怕的不是人家的嘲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是一种幼稚,我怕的是迷失真理,在最不应该摔跤的地方摔个大跟

斗,自己跌倒了还不算,还要使朋友们统统摔倒。所以,格老孔,我

要向涅墨西斯

为,失手杀人其罪尚小,而误导他人对荣耀、善良、正义的看法其罪

大矣。这是一种冒险,宁可在敌人中间干也不能在朋友中间干,所

以你的鼓励等于零。

格老孔笑道,不行,苏格拉底,就算你在论证中犯了错误,给我

们带来伤害,我们会把你当作误杀案中的犯人给放了,赦你无罪,

不把你当作骗子。所以你就大胆说吧。

我说,既然按照法律误杀也能无罪开释,那么也许在我们这里

也能这样。

他说,你就讲吧,不要再推托了。

我说,那么我们现在必须回过头来,把那些按既定顺序非讲不

可的事情讲一讲。这种方式也许是正确的,在男性上台表演之后,

再让女性登台,尤其是你们显得那么着急。我们在前面已经描述

过男子的出生和抚养,因此我们现在谈到妇女儿童的归属和使用

必须与我们从一开始就给男子规定的使命相一致。我认为,在讨

① 涅 墨 西 斯 ( 是专司报应的复仇女神。

第 430 页第 431 页

论中我们尽力想使这些男子成为卫士,就像要他们看守畜群一样,

是吗?

是的。

让我们保留这个比喻,再来谈生殖和养育,看这个比喻是否仍

旧适用。

他说,怎么个保留法?

是这样的。我们要不要指望母犬和公犬一道保护畜群,参加

狩猎,分担公犬所起的各种作用,还是认为母犬缺乏能力,希望它

呆在窝里,只管生养小狗,而让公犬去辛劳,承担所有照管畜群的

工作呢?

他答道,无论公母都可以承担所有工作,除非我们把母犬当作

弱者,公犬当作强者。

我说,如果对某种牲畜不进行同样的驯养和教育,你能不加区

别地将它们用于同一目的吗?

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假如我们要用女人做男人做的事,那么我们必须对他们

进行同样的教育。

是的。

我们用音乐和体育来训练男子。

是的。

那么我们也必须把音乐和体育这两门技艺给予女子,如果要

她们打仗,还要对她们进行军事训练。

他答道,你说得蛮有道理。

我说,如果要把我们的建议付诸实施,由于它们与现存习俗不

同,因此看起来会很可笑。

他说,没错,确实如此。

我说,你看其中最可笑是什么?不就是女子也要和男子一道第 432 页

赤身裸体地在体育场里锻炼吗,不仅年轻女子要这样做,还有年纪

大的女人,也要和体育场上的老头一样,尽管已经皱纹满面,让人

看了很不顺眼,但仍旧要在那里坚持锻炼?

他答道,是的,我得说这种事在目前情况下看起来似乎有些可

笑。

我说,既然我们已经开始讲述我们的想法,就不要害怕那些挖

苦人的俏皮话,哪怕引起轩然大波也不要紧,他们会谈论的无非就

是女子要不要参加体育训练和文化教育,要不要携带兵器和骑马,

等等。

他说,你说得对。

我们既然已经开始,就要继续朝着我们法律中最艰难的部分

前进。在请那些发出嘲笑的同胞放弃轻薄心态,严肃认真对待这

些事情之后,我们要提醒他们,其实希腊人认为这些行为可耻和可

笑的时间并不长,不久以前他们还像现在大多数野蛮人一样,认为

男子赤身裸体给人家看并不可耻。当初克里特人和后来拉栖代蒙

人裸体操练,不也被那个时候的聪明人当作笑柄吗?

是的。

但是我认为,既然经验已经证明让所有这类事物裸露比遮遮

掩掩要好,眼睛发出的嘲笑在被理性揭示出来的最优秀的事物面

前将要消失,那么也就清楚地表明这种人讲的话乃是一派胡言,他

们不认为邪恶是可笑的,倒认为别的事物都是可笑的,他们不去讽

刺愚昧和邪恶,却用眼睛盯着别的事物加以嘲笑,他们一本正经地

努力建立某种美的标准,却不以善为美的标准。

他说,确实如此。

那么我们需要达成一致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些建议是否行得

通,是吗?无论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地提问题,我们都必须

展开争论,女子按其天性能够胜任男子的一切工作,还是什么都干第 433 页

不了,或者只能干其中有限的几样,不能干其他工作,打仗是否就

属于她们干不了的工作。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我们由此深

入,不就可以得到最圆满的结论了吗?

他说,这个办法好极了。

那么我们要不要代表我们假想的对手向我们自己发问,以避

免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当场辩护的弊端呢?

他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你这样做。

那么我们可以代表他们发问了“:我亲爱的苏格拉底、格老孔,

实在没有必要让别人来批评你们,因为你们自己在开始讨论创建

你们的城邦时已经同意,每个人都必须把自己天性适合做的事情

当作自己的工作,是吗?”我们说“:没错,我们确实同意过这条原

则。”他们又问“:男女之间生来就有很大差别,你们能否认这一点

吗?”我们说“:确实有很大差别。”他们说“:那么与这些天生的差别

相应,让男子和女子发挥不同的功能,又有什么不妥呢?”我们说:

“没错。”他们说“:那么你们犯了自相矛盾的大错误,既承认他们的

天性有巨大差别,又肯定男子和女子必须做同样的事情,对吗?”对

这个问题你能做出一个回答来让我感到惊讶吗?

他答道,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挑战实在不容易,但我会请你代

我们回答,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说,格老孔,我早就预见到这些难题,因此有意回避关于妇

女儿童的公有和养育方面的立法问题。

他说,凭天发誓,这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我说,当然不容易,但是既然已经跌到水里,那么不管是小池

塘还是大海,我们都只能继续游泳了。

当然要游。

那么我们就继续游下去,希望在这争论的汪洋大海里能有海

豚来把我们托起,使我们免遭灭顶之灾,或者说还有其他什么救命第 434 页

的办法。

他说,你说得很逼真。

我说,那么好,想想看我们还能不能找到一条出路。我们确实

承认过不同天性的人应有不同的职业,男人和女人的天性是不一

样的。然而我们现在肯定这些不同的天性应当做同样的工作。这

就是我们自相矛盾的地方吗?

是的。

我说,格老孔,揭露矛盾这门技艺的力量的确伟大!

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说,因为在我看来有许多人甚至不由自主地跌到这个泥坑

里去,他们以为自己是在争论,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在吵架而已,因

为他们不能对讨论的主题做出划分和区别。他们只知道在字面上

寻找矛盾之处,相互之间使用争论术而不是辩证法。

他说,对,有许多人是这样的,不过你认为我们现在也是这种

情况吗?

我说,绝对如此。不管怎么说,我担心我们会不知不觉地滑入

争吵的泥潭。

以什么方式?

天性不同的人不应当从事相同的职业,对这个原则我们虽然

勇敢地坚持,并且就其字面含义加以争论,但我们从来没有静下心

来想一想,我们心里想的天性究竟是多种多样的天性中的哪一种,

这种天性又是什么意思,当我们说给天性不同的人规定不同的职

业,给相同天性的人规定相同的职业时,我们该如何定义这个天

性。

他说,对,我们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我说,因此按照这个思路,我们可以问自己,秃头的男人和长

头发的男人,他们的天性是相同的还是相反的。如果我们同意说第 435 页

他们天性相反,那么要是让秃头去做鞋匠,就得禁止长头发的人做

鞋匠,倒过来说也一样。

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可笑极了。

我说,确实可笑,但其原因无非是我们只注意与职业本身相关

的所谓天性的相同和不同,却没有设定天性的相同与不同有具体

的含义。比如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都有一颗医生的心灵,那么

我们就说他们的天性相同。你看是不是这样?

是的。

但是一个男医生和一个男木匠就有不同的天性,是吗?

我认为确实是的。

我说,同理,如果男性和女性之间有某种不同的素质使之更适

合从事某种技艺或职业,那么我们应当肯定,必须把它们分别赋予

男性或女性。但若男性与女性的差别仅在于女性受精生子而男性

授精,那么对我们的目的来说,没有证据表明男女有什么差别,

我们要继续坚持说我们的卫士和他们的妻子必须从事相同的职

业。

他说,你说得很对。

那么,迫使我们的对手必须准确告诉我们的第二件事情是,就

那些与国家行为有关的技艺和职业来说,男性与女性在天性上的

差别在哪里呢?

不管怎么说,你这样问是公平合理的。

有人也许会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回答我,要马上找到一个令人

满意的答复不是件易事,但只要给他时间想一想,这其实并不难。

他也许会这么说。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要求反对我们的人跟着我们,看我们是否

能够证明在治理国家方面没有一件事是女人不能做的?

务必如此。第 436 页

那么就让他来回答我们的提问:当你说一个人做某件事有天

赋而另一个人没有天赋,这样说的依据是什么呢?是因为一个人

学起来容易而另一个人学起来困难吗?是不是有的人稍加点拨就

能明了事理,举一反三,而有的人很迟钝,学了很长时间也还记不

起学的是什么?是不是有些人的身体能充分为心灵服务,而有些

人的身体反而成为心灵的障碍呢?除此之外,你区分某些事务上

的天赋好与不好还有什么依据吗?

他说,没有人能再说出其他依据。

那么你知道从上述各方面来看,有没有一种人类的活动男性

从事起来无法超过女性?我们要不要逐一列举纺织、烹调、做点心

这样一些事情,女性擅长做这些事情,但要是男性做起这些事情来

比她们还要能干,那么女性会感到羞耻,会感到成为笑柄?

他说,你说得对,我们可以说,一种性别在一切事情上都能超

过另一种性别。尽管有许多女人在许多事情上比男人强,但总的

说来,是你说的这种情况。

那么管理国家的工作没有一件由于只适合女人干而专门属于

女人,也没有一件由于只适合男人干而专门属于男人。各种天赋

才能同样分布于男女两性,女性可以做任何事情,男性也可以做任

何事情,不过总的说来,女性比男性要弱一些。

没错。

那么我们要不要把一切工作都指定给男人,而不给女人指定

任何工作?

我们怎么能这样做呢?

我想,我们宁可这样说,有的女人有做医生的天赋,而有的女

人没有,有的女人有音乐天赋,而有的不懂音乐,这样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么我们能不能否认,有的女人有运动天赋,爱好打仗,有的第 437 页

女人不喜欢打仗,也厌恶运动?

不能否认。

还有,能不能说有的女人爱智慧,有的女人恨智慧?能不能说

有的女人有激情,有的女人缺乏激情?

这样说也是对的。

那么有的女人具有担任卫士的素质,而有的则没有,这样说同

样也是对的。我们挑选出来担任卫士的男人不也要具备这些素质

吗?

是这样的。

那么在是否适宜担任国家的卫士方面,女人和男人具有同样

的素质,只不过女人要弱一些,男人要强一些罢了。

显然如此。

因此必须挑选这种女子和男子住在一起,共同担负卫士的职

责,因为他们都具有这方面的才能和天性。

务必如此。

我们不是要把同样的职业指定给同样天性的人来从事吗?

是的。

再回到我们前面讲过的意思上来,我们同意,让卫士的妻子们

从事音乐和体育并不违反天性。

务必这样做。

那么我们的立法并不是不切实际的空想,也不是乌托邦,因为

我们建议要确立的法律是合乎自然的。正好相反,日下流行的做

法看起来倒是违反自然的。

显然如此。

我们进行考察想要达到的目标是我们这些建议是否可能,是

否合乎需要,是吗?

是的。第 438 页

那么我们已经承认它是可能的。

是的。

那么下一个问题是这些建议是不是最好的。

显然是的。

那么,为了能够培养好的女卫士,我们的教育不能男女有别,

尤其是因为他们的天性是一样的。

对他们的教育不能不同。

那么现在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什么问题?

要不要设定有些男人较好,有些男人较差,或者说你认为所有

男人都一个样?

他们决不会一个样。

那么在我们建立的这个城邦里,你认为哪些男人是较好的男

人,是接受过我们所说的这种教育的卫士,还是接受过制鞋技术教

育的鞋匠?

他说,这个问题很可笑。

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么这些卫士是最优秀的公民吗?

他们比其他公民要好得多。

那么这些女卫士也是最优秀的女人吗?

是的,她们比其他女人要好得多。

如果一个国家能造就这些优秀的女人和男人,还有什么比这

更好的事情吗?

没有。

这就是我们说过的音乐和体育在起作用。

没错。

那么我们所提议的立法不仅可能,而且对国家来说也是

好的。第 439 页

是这么回事。

那么女卫士必须裸体操练,因为她们以美德做衣服。她们也

必须同男人一起参战,还要履行保卫国家的其他义务,以此作为她

们惟一的职责。但是在这些事务中,应当让她们承担较轻的工作,

因为女性的体质总的说来比男性弱。女子裸体操练是一种最好的

训练方法,如果有任何男子对此加以嘲笑,那么他就像是在“采摘

不熟之果”,自己不智,反笑人愚,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和做什么。要知道,有益的是美好的,有害的是愚蠢的,这句话过

去是至理名言,将来也是至理名言。

确实如此。

可以说,在关于妇女的立法问题上,我们已经顶住了第一个浪

头,即指责我们自相矛盾,但我们没有遭受灭顶之灾,因为我们规

定了我们的男卫士和女卫士必须共同承担所有工作,而在此过程

中作出的某些论证也表明这个建议不仅可行,而且有益。

你躲过的这个浪头可不小。

我说,你要是看到后面跟着要来的波浪,你就不会说第一个浪

头大了。

他说,你继续说,让我看看是什么浪头。

我说,上述论证以及前面所有论证的结果,在我看来,无非就

是下面这条法律。

什么法律?

这些女人应当归这些男人共有,没有一对男女可以独自成家,

他们生育的孩子也是公有的,父母不知道谁是自己的子女,孩子也

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父母。

这个悖论比前面那个更大,使人更加怀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和有用性。

我说,关于它的有用性不会有什么争议,只要假定这个建议行第 440 页

得通,那么谁都不会否认妇女儿童一律公有会带来最大的好处。

而这个建议是否可行将成为主要的争端。

他说,我认为两方面都会引起激烈的争论。

我说,你的意思是我会腹背受敌了。我原来希望你同意这个

建议是有益的,这样我就可以避开一个方面的争论只谈它是否行

得通了。

他说,不许溜,你逃不出我的视线,对两个方面你都要作出解

释。

我说,我必须认罚,但请你开恩,让我休息一下。就好比那些

独自徘徊的懒汉并不以思考问题为乐。这样的人并不急于发现实

现其愿望的方法,不愿自寻烦恼去考虑它们行得通行不通的问题,

而是宁可假定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然后就在想象中虚构各种细

节,高高兴兴地描写一旦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将干些什么,这样做使

他们原来懒惰的心灵变得更加懒惰。我也犯这个毛病,很想把可

行性问题搁置一下,先来考虑有用性问题。如果你允许,让我们现

在假定这是行得通的,然后再来研究统治者在实施这个建议时的

细节情况,以此进一步说明实施我们的计划将会带来的明显效果,

没有任何东西能比这样做更加有益于国家及其卫士了。如果你允

许,我打算和你一道先考虑这个问题,然后再考虑其他问题。

他说,我允许,你开始吧。

我说,那么我认为,如果统治者名副其实地是统治者,那么他

们必须发布命令,同样还有他们的辅助者要是也都名副其实的话,

必须愿意接受命令,在有些事情上他们要服从我们的法律,还有一

些事情我们就让他们自己去斟酌。

可能是这样的。

我说,你这位立法者既然已经挑选了一些男人,那么同样也会

挑选出一些本性尽可能与之相同的女人交给这些男人。他们全都第 441 页

生活在一起,同吃同住,但没有任何私人财产可言。他们在一起参

加体育锻炼,共同生活,共同锻炼,共同接受教育,在内在的必然性

的引导下进行两性结合。我说的这种情况难道不是一个必然的结

果吗?

他说,这不是几何学中的必然性,而是在爱的力量作用下产生

的必然性,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爱的必然性可能比其他必然性具

有更加强大的制约力和诱导力。

我说,确实如此。不过,格老孔,一个幸福的国家不会允许两

性行为的杂乱或其他方面的无序,国家的统治者也不能容许这种

事发生。

他说,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那么我们显然应当把婚姻尽量安排得庄严神圣。最神圣的婚

姻是最有益的婚姻。

必然如此。

那么怎样才能做到最有益呢?告诉我,格老孔,我看到你家里

有一些猎狗和不少纯种公鸡。你有没有留意过它们的交配与生

殖 ?

他说,你说什么 ?

我说,首先,尽管这些动物都经过挑选,但在它们中间,能否证

明其中有些比另一些要好呢?

能 。

那么你会不加区别地让它们都繁殖,还是关注那些最优秀者

的繁殖?

我会选择最优秀的加以繁殖。

还有,你会选择年龄最小的,还是最老的,或者尽量选择那些

正在壮年的进行繁殖吗?

选那些正在壮年的。第 442 页

要是不这样选种,你就会看到你的猎狗和公鸡品种退化,不是

吗?

他说,是的。

我说,马和其他家畜的情况怎么样?会有什么不同吗?

他说,要有什么不同,那才怪呢。

我说,天哪,我亲爱的朋友,如果这个原则也同样适用于人,那

么需要我们的统治者拿出多么高明的手段来啊。

他说,这个原则对人也适用,但你为什么说要有高明的手段呢?

我说,因为他们会使用我们前面说过的那些药物。我们认为

一个普通的医生就可以应付那些不需要吃药,按规定节食和养生

的人。而一旦有人必须吃药,那么我们就知道需要有一个敢想敢

做的医生。

你说得对,不过你讲的这些与我们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我说,嗯,为了被统治者的利益,我们的统治者好像不得不说

假话,欺骗他们。我相信,我们说过这样做也属于医药的范畴。

他说,这样做是对的。

那么在婚姻和生育问题上,这种“对”似乎是不需要的。

为什么?

我说,从我们上面得出的结论可以推论,要使人种尽可能完

善,就要尽量让最好的男人和最好的女人住在一起,要尽量让最差

的男人不和最差的女人住在一起,前者生育的后代必须抚养成长,

而最差的男女生育的后代则一定不要抚养。还有,要使卫士们尽

可能避免相互争吵,这种事情实施的方式只有统治者可以知道,其

他人不能知道。

他说,你说得非常对。

那么我们必须规定某些节日和献祭,在此期间让新郎和新娘

举行婚礼,我们的诗人必须创作适宜的赞美诗到场致贺。至于有第 443 页

多少人可以结婚我们让统治者自己去考虑,他们要尽可能保持城

邦原有的人数,要考虑到战争、疾病以及其他因素,总之不要让我

们的城邦变得太大,也不要变得太小。

他说,对。

我想,一定要设计某种巧妙的抽签办法,使那些较差的男子在

每次不能得到婚配时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而不能责怪统治者。

他说,对,确实如此。

当然了,对那些在战争以及其他事务中表现卓越的年轻人,我

们一定要给他们荣誉和奖励,还要给他们提供更多的机会,让他们

与妇女交媾,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优秀后代了。

对。

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将交由专门管理这种事情的男女官员抚

养,因为我想女人和男人都可以担任这些官职。

对。

我想,优秀者生了孩子,这些官员会把孩子送到育婴室里去,

那里有一些保姆,住在城里的某个区中,而那些卑劣者生了孩子,

或其他人生下先天有缺陷的孩子,这些官员会秘密地对孩子作专

的处置,这样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了。

他说,为了保持卫士这个等级的品种纯洁,就需要这样做。

他们也要监管哺养孩子的事,在母亲们有奶的时候,他们就带

母亲们到育婴棚里来给孩子喂奶,但他们要用各种方法不让母亲

认出自己的亲生孩子。如果母亲们的奶水不够,他们就另外再找

奶妈。他们小 谨慎,不让母亲们喂奶的时间太长,至于孩子在夜

里醒来或者换尿布之类的麻烦事,就交给奶妈和保姆去干。

你给卫士的女人安排的工作就那么轻松。

我说,这是应该的,不过还是让我们继续谈我们的规划。我们

说过,应该让年轻力壮的父母生孩子。岁开始,男人大约从

岁为国家生育儿女,男人应当从

对。

你同意女人年轻力壮的时候大约从

岁开始吗?

岁到

他说,你是怎么算的?

我说,女人应该从

他跑步速度最快的年龄一直生到 岁 。

他说,这是身心两方面都已成熟并且精力旺盛的时候。

那么要是不在我们描述的这个年龄范围内的人也给国家生了

孩子,我们必须说这是不虔敬的和不正义的,因为他们即使能秘密

地把孩子生下来,他们的孩子也得不到男女祭司和整个城邦在正

式婚礼上举行的那种祷告和祝福。这种祷告祈求上苍让优秀的、

对国家有贡献的父母所生的后代比老一代更优秀。而这种孩子则

是愚昧和淫乱的产物。

他说,对。

我说,同样的法规也适用于这样的情况:如果未经统治者的批

准,任何处于生育年龄范围内的男子与女子苟合生子,那么我们会

说他们把一个未经批准的、亵渎神明的私生子强加给了国家。

他说,对极了。

但是我想,当男人和女人过了生育年龄,我们就给男人自由,

让他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建立这样的关系,除了他的女儿和母亲,以

及他的直系亲属中的女性。对女人来说也一样,只是不能与她的

儿子和父亲,以及她的直系亲属中的男性有这样的关系。我们要

事先警告他们不能生孩子,要他们明白,如果他们不能采取有效的

措施避孕,我们不能抚养这样的后代。

他说,你讲的这些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但他们怎样才能辨别各

人的父亲和女儿,以及你刚才提到的其他亲属呢?

我说,他们确实无法辨认,除非一个男人做了新郎之后,就把

第 444 页第 445 页

所有在他结婚以后第十个月或第七个月里出生的所有男孩都叫做

他的儿子,把在那以后出生的所有女孩都叫做女儿,而这些男孩和

女孩都叫他父亲。同样的道理,这个男人还会把这些子女生育的

子女叫做孙子和孙女,而这些孙子和孙女都会叫他和他的同辈为

祖父或祖母。在同一个生育期间出生的所有孩子相互之间都作为

兄弟姐妹。有了这些区分,我们刚才讲过的那些应当禁止的性关

系也就可以做到了。但若通过抽签决定,而且德尔斐的神谕也表

示批准的话,那么法律允许这样的兄弟姐妹同居。

他说,非常正确。

那么,格老孔,这就是属于我们城邦卫士公有的那个妇女儿童

团体的性质。这种性质不仅与我们政治制度的其余部分相一致,

而且是最好的做法。这一点我们要在下面加以证实。难道不是

吗?

他说,确实如此。

那么为了达成一致意见,我们第一个合理步骤就是问自己,对

国家体制和立法者在立法中的恰当目标来说,什么是至善,什么是

至恶,然后再考虑我们刚才的建议是否适合善的足迹而不合恶的

足迹?

他说,我们务必这样做。

对国家来说,我们知道有什么事情比搞分裂更加邪恶吗?或

者说有什么事情比搞团结更加美好吗?

我们不知道。

那么当全体公民对于养生送死都能尽量做到同欢共悲时,这

种同甘共苦不就是维系城邦团结的纽带吗?

他说,务必如此。

如果处在同一城邦中的居民对同样的事情有各自不同的感

情,有不同的哀乐,那么这种情感的个体化不就会瓦解城邦的团第 446 页

结吗?

当然。

发生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在于公民们不能对同一事物异口同

声地说出“是我的”“,不是我的”这样一些语辞,与此相关的还有

“异己的”这个词,对吗 ?

确实是这么回事。

要是一个城邦的极大多数人对同一事物能以同样的方式说出

“是我的”或“不是我的”,那么它就是治理得最好的国家。

确实是最好的。

城邦的状态与个人的状态非常相似。比如,我们中间某个人

的手指受了伤,在支配整个人的灵魂的作用下,尽管受伤的只是身

体的某个部分,但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能感受到痛苦,这就是我们所

说的那个人的手指受了伤。对人体的其他部分也可以这样说,无

论它的哪个部分受到伤痛或是感到快乐。

他说,这是一回事。回到你的问题上来,治理得最好的国家和

这样的有机体最相似。

那么我假定,在这样的国家里,任何一个公民的幸福或痛苦都

可以说是整个国家的幸福或痛苦,在这个国家里应该有福同享,有

难同当。

他说,如果这个国家治理良好,那么这种情况是必然的。

我说,现在我们应该回到我们的城邦里来,看看是我们这个城

邦还是别的城邦包含着我们的论证中同意过的这些品质。

他说,我们必须这样做。

那么,其他城邦也像我们的城邦一样能找到统治者和民众,不

是吗?

是的。

他们彼此互称公民,是吗?第 447 页

当然。

在其他国家里,民众除了称他们的统治者为公民,还怎么称呼

他们?

在许多城邦里,民众称统治者为君主,在民主城邦里只称统治

者。

我们这个城邦里的民众怎么样,除了称他们为统治者外,还称

他们什么?

他说,保护者和辅助者。

他们又怎样称民众?

纳税者与供应者。

其他国家的统治者怎样称呼民众?

他说,奴隶。

统治者相互之间又把对方说成是什么呢?

他说,同事。

我们的统治者又怎样称对方?

卫士同事。

告诉我,其他国家的统治者是否会把他们某些同事当作自己

的“附属品”,把某些同事当作外人?

是的,许多统治者会这样做。

这样的统治者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都把同事当作自己的附属

品,当作不属于自己的外人吗?

是这样的。

你们的卫士怎么样?他们中间会有人把同事看成或说成是外

人吗?

他说,肯定不会。无论碰上谁,他都会感到对方是他的兄弟、

姐妹、父亲、母亲、儿子、女儿,或者把对方当作这些人的后代或

前辈。第 448 页

我说,你说得好极了,不过请你再告诉我,这些亲属的名称仅

仅是个空名,还是必须要有与之相应的行为?比如说对父辈要按

照习俗表示尊敬、关心、照顾、服从他们,如果这样的行为是诸神和

凡人都喜欢的,那么与此不同的其他行为就是不正义和不虔诚的。

这些行为规范涉及对待父辈和其他亲属的态度,我们应当让所有

人都把它们当作一致同意的神谕来聆听,还是让别样的教训从小

就充斥你们孩子的耳朵呢?

他说,如果只有亲属之名而无具体行为,那么是很荒谬的。

那么在这个城邦而不是在别的城邦里,人们会异口同声地使

用我们刚才说过的“我的”这个词,任何一个人的境遇好,大家就都

会说“我的境遇好”,任何一个人的境遇不好,大家就都会说“我的

境遇不好”。

他说,一点不假。

我们难道没有讲过这种信念和措辞可以带来一种同甘共苦的

情感吗?

讲过,而且讲得很对。

那么这些公民比其他所有公民多一种共有的东西,他们会把

这种东西称作“我的”,并且凭着这种共有的东西,他们拥有同甘共

苦的情感。

确实如此。

除了国家的制度以外,卫士们共同拥有妻子与儿女不也是产

生这种情感的原因吗?

他说,这肯定是一个主要原因。

我们还进一步说过,这种团结是国家的最大幸福,我们把一个

治理良好的国家比做人的身体,各部分都休戚与共,息息相关。

我们对此表示同意,这是正确的。

那么,辅助者的妻子儿女共有是国家的最大幸福,这已经得到第 449 页

了证明。

是这么回事。

这一点与我们前面说过的话是一致的。因为我们确实说过,

这些辅助者不能有自己的房屋、土地或其他任何私人财产,而只能

从其他公民那里得到供养,作为他们担任卫士所提供的服务的报

酬,大家一起消费。真正的护卫者就要这个样子。

他说,对。

那么我想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以前和现在所作的规定就

是为了使他们能够成为真正的卫士,防止他们由于财产私有而把

国家弄得四分五裂,对同一事物不能异口同声地说“这是我的”,而

是各有各的私人财产,一个卫士把从别的卫士那里能弄到手的东

西都拿回自己家里,另一个卫士也这样做,各自拥有自己的妻子儿

子,把国家共同的快乐与痛苦变成个人的事,这样说不对吗?我们

说,他们最好还是对什么是自己的东西有共同一致的信念,有一个

共同的目标,从而拥有同甘共苦的体验。

他说,务必如此。

那么可以说,在他们中间不会再有彼此互控的事,因为除了自

己的身体,他们没有其他私人财产,他们的一切都是公有的,对吗?

由于这个原因,我们也可以说他们之间不会发生纠纷,因为人们之

间的纠纷都是由财产、子女与亲属的私有引起的。

他说,他们肯定不会再有这些纠纷了。

还有,他们中间也不大会有因为行凶殴打而发生的诉讼了。

因为我们会对他们说,年龄相当的人发生争执,进行自卫是光荣的

和正义的,借此迫使他们保持身体强健。

他说,对。

这样一项法规还有一个好处,一个愤怒的人经过这样一番自

卫怒气已泄,争吵也就不至于走向极端了。第 450 页

没错。

年长者应当拥有管教年轻人的权力。

显然应当如此。

还有,年轻人显然不能对长者动武或殴打他,也不能以任何方

式羞辱他,除非统治者命令他们这样做。恐惧和敬畏这两种心态

可以起到防止这种事情发生的作用,敬畏可以使人不去动手冒犯

长者,他们可能是他的父辈,恐惧使人害怕会有人来援助受害者,

而援助者可能是他的儿子、兄弟或父辈。

他说,是这么回事。

所以我们的法律将在各种情况下使这些人和平地居住在一

起。

这是一种伟大的和平。

只要他们内部没有纷争,那么也用不着害怕城邦里的其他人

搞分裂和闹纠纷了。

对,是不用怕。

我有点犹豫不决,不知道还该不该提起他们应当摆脱一些十

分无聊的小事,因为他们好像不会去做这种事情,比如,奉承有钱

人,辛辛苦苦养活一家老小,一会儿借钱,一会儿还债,想办法挣些

大钱给妻子和仆役去花费,以及其他各种有违尊严的事,这些事显

然都是不高尚的,不值一提。

他说,甚至连瞎子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这么说来,他们终于完全自由了,他们的生活会过得比人们所

认为最幸福的生活还要幸福,胜过奥林匹克赛会胜利者们的生活。

怎么会呢?

奥林匹克赛会的胜利者被人们认为是幸福的,但与我们所说

的卫士所能得到的幸福相比,他们的幸福微不足道。卫士们的胜

利更加光荣,公众对他们的供养更加全面。因为使整个国家获救第 451 页

是对他们所取得的胜利的嘉奖,公众对他们本人及其子女的供养

是扎在他们额头上的束发带。他们活着从城邦得到荣誉,死后得

到哀荣备至的安葬。

他说,这种酬谢确实很优厚。

我说,你还记得吗,在前面的讨论中,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责怪

我们没有使卫士得到幸福,说他们尽管有权掌握一切,但自己却一

无所有?我想我们当时回答说,我们会在适当时候对这个问题再

作考虑,因为我们当时所关心的是使卫士成为名副其实的护卫者,

他们要尽可能使整个国家幸福,而不是只关心为某个阶级谋利益。

他说,我记得。

那么好,既然我们已经表明辅助者的生活比奥林匹克赛会胜

利者的生活还要好,那么我们还需要拿他们的生活去与鞋匠、其他

匠人,以及农民的生活去作比较吗?

他说,我不这样想。

还有,我们不妨把我当时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如果一名卫士

努力追求一种使其不成其为卫士的幸福,不满足于过一种节制而

又安稳的,在我们看来是最好的生活,反而被一种愚蠢而又幼稚的

幸福观念所困扰,在这种观念的支配下,利用他的权力在城邦里为

自己攫取一切,那么他会认为赫西奥德确实聪明,因为赫西奥德说

过“,一半在某种意义上多于全部”。

他说,如果这名卫士接受我的劝告,那么他仍旧会去过原先那

种卫士的生活。

那么,你接受我们所说的这种男女之间的同伴关系,男女卫士

接受共同的教育,拥有共同的子女,共同保护其他公民。你也承

认,男女卫士无论是在城邦里担任警卫,还是出国打仗,都应当像

猎犬一样共同守卫家园,一道追击敌人,还要尽一切可能以各种方

式共享一切。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把事情做得最好,而且既不违反第 452 页

女子的天性,也不违反男女间天然的伙伴关系。

他说,我承认。

我说,有无可能像在别的动物中那样在人们中间建立这样的

社团,以什么样的方式它才是可能的,这不就是仍旧有待于解决的

问题吗?

他说,我正要提出这个问题,被你抢先说了出来。

我说,比如说他们在战争中会怎么办,我认为这是明摆着的。

他说,为什么?

他们显然会一起出发,还会带上他们强健的孩子,以便使这些

孩子像其他行业中的孩子一样从小便增长见识,长大了可以成为

这方面的行家。除了观看打仗,这些孩子还要帮助他们的父母承

担各种军中勤务,并侍候他们的父母。你有没有注意到匠人学艺

的过程,比如一名陶工的孩子在自己正式制作陶器以前要作为助

手长时间的观看制作,还要动手帮忙?

他们确实是这样做的。

难道这些匠人倒应该比我们的卫士更加关心训练他们的孩

子,让孩子们增长见识和实习自己将来的工作?

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笑了。

再说,每一种动物在打斗的时候,只要有自己的子女在场,都

会更加勇猛。

是这么回事,但是,苏格拉底,这样做很危险,要是打了败仗,

他们的子女也将同他们自己一样遭受巨大损失,以至于以后想要

再次复兴国家都不可能了。

我答道,你说得对,但你的意思是我们一定不要让他们冒任何

危险吗?

我决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他们必须冒险,那么通过冒险而取得胜利不就可以使他第 453 页

们有长进吗?

这很清楚。

你认为对一个长大要当兵的人来说,从小冒险去见习打仗不

值得,或者说是不是这样做没什么区别吗?

我不这样看,相对于你说的这个目的,冒不冒险有很大区别。

那么我们一定要让孩子们从小见习战争,以此为前提,我们要

尽力采取必要措施,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样做不就两全了吗?

是的。

我说,具体说来,首先,那些做父亲的总不见得对战争一无所

知,不知道哪些战役是危险的,哪些是不危险的吧?

他们应该懂得。

那么不危险的战役他们可以带孩子去,而危险的战役就不带

孩子去,对吗?

对。

我说,再说那些将领,他们会把孩子们交给那些年龄和经验两

方面都配做孩子们的首领,能照料孩子的人,而不是交给那些毫无

长处的人去带。

对,这是恰当的做法。

不过我们仍旧可以提出异议说,战场上千变万化,什么事都可

能发生。

是的,的确如此。

那么为了预防万一,我们应该一开始就给孩子们装上翅膀,遇

到危险就可以展翅高飞,脱离险境。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一定要让孩子们从小学会骑马,然后带他们到战场

上去看打仗,不过别让他们骑那种好战的劣马,而要让他们的坐骑

既跑得快而又容易驾驭。这样他们就可以很好地观看自己将来要第 454 页

做的事,一有危险,他们就跟着带队的大人迅速撤离。

他说,我认为你说得对。

现在是不是该谈到战争中的行为了?士兵应该如何对待自己

人和敌人?我的想法不知对不对?

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若有士兵擅离职守,或者丢掉武器逃跑,或有类似的胆怯行

为,就应当把他下放去做工匠或者农夫。我们要不要这样做?

务必如此。

如果有哪个士兵被敌人活捉了,我们要不要把他当作送出去

的礼物,任凭敌人处置?

应当这样做。

一名士兵在战场上勇猛善战,卓越超群,他首先会在战场上被

战友们戴上花冠,然后再由少年儿童给他戴上花冠,你同意这样做

吗?

我同意。

伸出右手问候他吗?

这也是应该的。

下面这个行为你可能不赞成吧?

什么行为?

他应该亲吻每一个人,每一个人也亲吻他,你赞成吗?

他说,务必如此,不过对这条法规我还要再补充一点:在这场

战役期间他要亲吻谁就亲吻谁,无论谁都不许拒绝,这样一来,无

论他爱着什么人,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他都会更加渴望赢得这种

荣誉。

我说,好极了。我们已经说过,结婚的机会应当更多地提供给

优秀者,应当更多地选择优秀者做这种事,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由

优秀者生下的孩子。,这样一来,既增强了男女勇士们的

他答道,我们说过这些话。

再说,我们也可以引用荷马所说的方法来荣耀我们年轻人中

的勇士。荷马说过,埃阿斯打起仗来非常勇猛,在宴席上受到全副

里脊肉的款待,这样做对于年轻勇士既是一种荣誉,又可以增强他

们的体力。

他说,非常正确。

我说,那么我们至少可以把荷马当作这方面的向导。我们要

在献祭或其他类似场合奖励那些有杰出表现的优秀战士,为他们

唱赞美诗,把我们刚才讲过的那些特殊待遇给他们,还有“荣耀的

席位、肉食和满杯的葡萄酒”

体质,还给了他们荣誉。

他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很好。但对于那些战死沙场的勇士该怎么办,如果有人死得

特别壮烈,那么我们要不要首先肯定他属于黄金种族呢?

务必如此。

我们要不要相信赫西奥德的话?他告诉我们,这个种族的人

死后成为“大地上的神灵,抗拒邪恶,保护善良的凡人”。

我们肯定要相信他的话。

那么我们要去询问阿波罗,按他所指示的方式隆重安葬这些

超乎常人的勇士。

否则我们还能怎么办?

以后我们还要祭扫他们的坟墓,像祭拜神灵一样祭奠他们。

我们还要把同样的仪式用于那些由于年老或者别的原因而死亡,

但在其一生中被认定为特别优秀的人物,要不要这样做?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

②赫西奥德:《工作与时日》,第 行以下。

第 455 页第 456 页

他说,这样做肯定对。

还有,我们的士兵对敌人应当采取什么样的行为?

在哪方面?

首先是在把战败者变成奴隶方面。你认为希腊人征服别的希

腊城邦,把同一种族的人降为奴隶,这样做合乎正义吗?还是预见

到这样做有被蛮族征服的危险,不但自己不做其他希腊城邦的奴

隶,而且也按照习俗,饶恕其他希腊城邦?

他说,最好还是宽恕其他希腊城邦。

那么他们自己不想要希腊人做奴隶,也劝告别的希腊人不要

这样做吗?

他说,务必如此。不管怎么说,以这样的方式他们可以团结起

来抗击蛮族。

在杀死敌人以后,除了拿走敌人的武器,还从死尸身上剥取其

他东西,这样做对吗?如果剥取死尸身上的财物,仿佛有必要这样

做似的,那岂不就给胆小鬼提供了一个借口,使他们可以不去追击

活着的敌人,是这样吗?这种只顾攫取战利品的行为不是断送过

许多军队吗?

是的,确实如此。

你不认为剥取死尸的物品是一种卑鄙醒龊的行为吗?把死尸

当敌人,而让真正的敌人丢下武器逃走,这不是女流之辈胸襟狭隘

的表现吗?这种行为与狗儿朝着向它们扔来的石头狂叫,但却不

冲过去咬扔石头的人,又有什么两样呢?

一模一样。

所以我们必须禁止剥取死尸的物品,一定要埋葬死者。

他说,凭天发誓,我们一定要这样做。

还有,我们不要把缴获的武器捐献到神庙里去,为了与其他希

腊人保持友好关系,尤其不要把从希腊人那里缴获的武器送去。第 457 页

倒不如说,我们担心把这样的物品捐到神庙里去会亵渎神灵,除非

神指示我们这样做。

他说,非常正确。

如果有人蹂躏希腊人的土地和烧毁他们的房屋,你的士兵会

如何对待他们的敌人?

我很乐意听听你的看法。

据我看,他们不应该做同样的事,而只限于把敌方当年收下的

庄稼运走。要不要我把理由告诉你?

要。

我的看法是,我们可以用两个不同的名称来区别两样不同的

事物,就好像战争和内讧不是一回事。一件事情发生在内部,另一

件事情发生在外部。用来表示内部敌对冲突的词是内讧,而用来

表示外部敌对冲突的词是战争。

他答道,你说得很中肯。

如果我说得没错,那么请你考虑,希腊人与希腊人是亲戚关

系,他们之间的争执是内部事务,对希腊人来说,蛮族人是外人,他

们之间的争执是外部事务。

他说,对。

那么我们说,希腊人对蛮族人开战或蛮族人对希腊人开战,他

们是天敌,因此战争是一个恰当的名词,适用于这种敌对和仇恨。

然而我们还要说,希腊人之间即使有这种敌对行为,但他们在本质

上仍旧是朋友,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民族有病,由于内让而分

裂,我们必须把这种敌对行为称作内江。

他说,我允许你按照你的习惯使用这些词。

我说,那么请注意观察,一旦发生了内讧,国家就会分裂成两

部分,互相蹂躏对方的土地,焚烧对方的房屋,这样的内乱应当受

到诅咒,双方都不是真正的爱国者,否则他们就不会如此残忍地伤第 458 页

害作为自己衣食父母的祖国。但若胜利的一方只是把对方当年收

获的粮食带走,那么他们的行为还是有节制的,合理的,因为这表

明他们希望将来能够言归于好,停止没完没了的内战。

他说,这种想法还不算太野蛮。

我说,那么,你要创建的城邦是一个希腊城邦吗?

他说,一定是。

那么这个城邦的公民不都是文明的君子吗?

他们确实是君子。

那么他们热爱所有希腊人,把整个希腊都当作自己的国家,不

会在全体希腊人共同的圣地宣布放弃自己的信仰,是吗?

确实如此。

他们把希腊人内部的冲突视为一种内讧,甚至不愿称之为战

争,不是吗?

确实如此。

他们在参与争吵时,也总是有心和解吗?

务必如此。

那么他们会去善意地矫正对方,而不会恶意地奴役和毁灭对

方,他们实际上是教导者,而不是敌人。

他说,他们会这样做。

作为希腊人,他们不会蹂躏希腊人的土地,也不会焚烧希腊人

的房屋,不会把希腊城邦的男女老少当作敌人,而会说任何时候都

只有少数人是敌人,也就是那些挑起争端的罪魁祸首。出于上述

各种考虑,他们不会让对方的土地荒芜,也不会摧毁房屋,因为那

块土地上的大多数人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参战是被迫的,只要能起

到向对方施加压力的作用,使对方能知错悔改,他们也就算了。

他说,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们的公民必须用这样的方法对待那

些身为希腊人的对手。至于对付野蛮人,他们则应该像现在希腊,我们就越不让你过关,你必须告诉我们这

人对付希腊人那样。

我们是否也要给我们的卫士立下这条法律,不许使土地荒芜

或焚烧房屋?

他说,如果我们讲的这些话和前面讲过的那些话都是对的,那

么就让我们立下这样的法律吧。但是我担心,苏格拉底,要是允许

你这样滔滔不绝地讲下去,你永远也不可能说到那个你暂时搁置

的问题,亦即这样一种国家是否有可能存在,使之实现的方式又是

什么。我已经准备承认,如果这个国家能够实现,那么这个国家的

一切都很美好,哪怕有些地方你漏了说,我也能替你补足。这样的

国家在战争中也是最成功的,因为他们决不会相互抛弃,而会彼此

以兄弟、父子相待。如果女性也能参战,与男性并肩作战,或是支

援男性,做需要她们承担的工作,那么我承认他们将无往而不胜。

还有,我注意到你还没有提到这个国家平时的种种好处。这些我

都承认,但若这种国家无法实现的话,那么其他无数说不尽的好处

你也就不必费心细讲了。我们现在只谈一个问题,你要令我们信

服这个国家是可能的,告诉我们它如何可能,其他一切都暂时免

谈。

我说,你确实对我的理论发动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攻击,而一点

也不体谅我犹豫不决的态度。你也许不明白,我好不容易才躲开

了前两个浪头,而你又紧接着向我掀起“第三个大浪”,这个浪头也

许是最厉害的。等你听了我的解释,你一定会谅解我,我对这个如

此自相矛盾的观念表示担心并竭力回避,你会认为我这样做是很

有道理的。

他说,你越是推

种政治制度何以可能实现。你说吧,别把我们晾在这儿。

我说,那么好吧,首先你要记得,我们是因为研究正义的本质

才进到这一步的。

第 459 页第 460 页

他说,是的,那又怎么样呢 ?

我答道,不怎么样。问题只在于,如果我们发现了什么是正

义,我们应当要求一个正义的人与正义本身毫无区别,在各方面都

与理想的正义一模一样吗?或者对我们来说,只要这个正义的人

能够尽可能接近正义本身,比其他人更多地分有正义,我们也就满

意了,对吗 ?

对,只要他能尽量接近这个标准,我们也就满意了。

我说,那么,我们当初研究最理想的正义本身的性质时,我们

想要一个正义的样板,我们假定存在着完全正义的人,问他具有什

么样的性质,以同样的方式我们还涉及不正义和不正义之人。我

们把它们当作模型和样板来关注,凡是在它们身上所察觉的幸福

或不幸都可以作为标准来判断我们自身的幸福或不幸,与它们越

相似,也就越有可能得到像它们那样的幸福或不幸。我们的目的

并不在于证明实现这些理想的可能性。

他说,你说的话是真的。

如果有人画了一幅理想的美男子的画像,十全十美,但他不能

够证明这样的美男子真的有可能存在,那么你会认为他不是个好

画家吗?

他说,凭着宙斯发誓,我不会。

那么我们不是说过我们在试着用语词创造一个好国家的样板

吗?

当然说过。

如果我们发现自己不能证明一个国家有可能像我们描述的那

样治理得很好,那么你会认为我们的描述是不好的吗?

他说,当然不会。

我说,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不过,为了使你高兴,我们必须尽

力说明这些事情为什么有可能实现,在哪些方面最接近现实。还第 461 页

有,为了能够做出这样的证明,请你也对我做出同样的承诺。

什么承诺?

即使有人反对,我仍旧要说用语言表述出来的事情有可能在

行动中实现,尽管用语言表述的事情实行起来总会打些折扣,但它

毕竟分有部分真理,不是吗?你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他说,我同意。

我说,那么你就不要再坚持要我说明我们用语言阐述的事情

都必须丝毫不差地在现实中实现。其实,只要我们能够发现一个

国家如何能够建造得最接近我们的描述,你就必须说我们已经发

现了你想要的理想国家实现的可能性。要是你做出了这种发现,

你会感到满意吗?我是会的。

我也会感到满意。

接下去,我们必须试着去发现并指出,在我们现在这些治理得

很差的城邦里,是什么东西在妨碍它们按照我们所描述的理想国

家进行治理,有什么样小小的改变就可以使一个国家具有这样的

统治性质,如果只需作一项改变,那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行,那就变

动两项,总之,变动越少越好。

务必如此。

我说,我认为有一项改变可以带来所需要的改革。这项改变

虽然不是轻而易举的,但却有可能实现。

这项改变是什么?

我说,我已经面临我们所说的那个最大的悖论浪头了。但我

还是要说下去,哪怕我们被浪潮冲走,淹死在讥笑和藐视的浪涛之

中,我也愿意。你注意听。

他说,我一直全神贯注。

我说,除非哲学家成为我们这些国家的国王,或者那些我们现

在称之为国王和统治者的人能够用严肃认真的态度去研究哲学,第 462 页

使政治权力与哲学理智结合起来,而把那些现在只搞政治而不研

究哲学或者只研究哲学而不搞政治的碌碌无为之辈排斥出去,否

则,我亲爱的格老孔,我们的国家就永远不会得到安宁,全人类也

不能免于灾难。除非这件事情能够实现,否则我们提出来的这个

国家理论就永远不能够在可能的范围内付诸实行,得见天日。我

踌躇了很久而不敢说出来的,就是这件事,因为我知道我一旦把它

说了出来,人们就会说这是一种奇谈怪论。因为人们难以看出,除

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给私人或公众生活带来幸福。

他说,苏格拉底,你朝我们洋洋洒洒地讲了这么些个大道理,

你等着,你的话一定会引来许多聪明、杰出的人士的进攻。这样说

吧,他们会脱去衣服,赤膊上阵,顺手拣起一件武器向你冲来,可怕

极了。要是你找不到什么话语来为自己辩护,抵挡不住他们的进

攻而落荒而逃的话,那你就成了人们耻笑的对象,到那时你就得到

了应有的惩罚。

我说,都是你把我搞得这么尴尬的。

他说,这也是件好事,但我不会袖手旁观,我将尽我所能保护

你。我可以用善意和鼓励来帮你,也许我还可以比别人更恰当地

回答你的问题。因此,在我的支持下,你去试着说服那些表示怀疑

的人吧,告诉他们真理在你手里。

我答道,我一定要试试看,因为你如此热心地要做我的同盟

军。我觉得,若要躲过你讲的这种攻击,那么我们应当告诉他们我

们用哲学家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把我们的定义给他们,我们大胆地

说过必须由哲学家来做我们的统治者。把这些都说清楚了,我们

才有可能为自己辩护,指出研究哲学和从事政治领导的事情天然

地属于这些人,让他们担任统治者对其他那些不研究哲学,只知道

跟随领导的人也是合适的。

他说,现在把你的定义抛出来是时候了。第 463 页

那么请跟我来,我们也许可以用某种方式解释我们的意思。

他说,你开始吧。

我说,我是否还有必要提醒你,或者说你还记得,当我们肯定

某个人是某样东西的爱好者时,那么他显然爱这东西的全部?这

样说的意思肯定不是说他喜爱这样东西的某个部分而不喜欢这样

东西的其他部分。

他说,我想你得提醒我,因为我根本不懂你的意思。

我说,格老孔啊,你这个答复对别人合适,对你自己并不合适。

一个人要是忘了所有风华正茂的青少年都能拨动爱慕娈童者的心

弦,引起他对美少年的关注和欲望,那么他就不可能成为一名爱

者。你对美少年的反应不正是这样的吗?看到塌鼻子的,你会说

他面容妩媚;看到高鼻子的,你会说他长相英俊;看到鼻子不高不

低的,你会说他长得恰到好处;看到皮肤黢黑的,你会说他有男子

气质;看见皮肤白嫩的,你会说他神妙秀逸。你难道不知道“像蜜

一样白的”这个形容词本来就是从某些恋爱中发明出来的?可见

他们并不把青年发育时脸色苍白当作灾难。总之,只要处在青春

焕发时期,那你就没有什么不能宽容的,也没有什么优点你会漏掉

而不加赞美的。

他说,如果你乐意把我当作这种爱者的典型,那么为了论证方

便,我愿意充当这个角色。

我说,还有,你难道没有注意到爱喝酒的人也有这种情况吗?

他们喜欢喝各种酒,而且总能找到借口。

他们确实如此。

我想你们大概也注意过那些贪婪地想要拥有荣誉的人,他们

即使不能当选将军,也要弄个队长当当;即使不能得到大人物的敬

重,那么得到一些小人物的敬重也可以使他们感到满足。总之,荣

誉对他们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第 464 页

是的,确实如此。

那么你同意还是反对我的观点。我的问题是:当某个人喜爱

某样东西时,他喜爱的是这样东西的全部,还是喜爱它的某个部分

而不喜爱它的其他部分?

全部。

那么我们也要肯定,智慧的爱好者热爱全部智慧,而不是爱一

部分智慧而不爱其他部分智慧。

没错。

那么一个不爱学习的学生,尤其是在他还年轻,还不能凭借理

智判断什么有用,什么没用的时候,我们不会说他热爱学习,或称

之为爱智者,就好比一个人对食物很挑剔,而且也不饿,这时候我

们不会说他胃口好,说他爱吃东西,而只会说他挑食。

我们这样说是对的。

如果有人对任何一门学问都想涉猎一下,乐意学习各种知识,

不知满足,那么我们可以正确地称他为爱智者或哲学家吗?

对此,格老孔答道,如果想学一点儿知识就算是爱智的话,那

么你得把哲学家这个名称用于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人。有些人总

是渴望听到各种新鲜事情,因此你也得把他们算作哲学家。但你

不可能引导他们参加任何认真严肃的辩论或研究,因为他们的耳

朵仿佛已经租了出去,凡是这块土地上有合唱表演,他们就每场必

到,无论是在城里还是在乡下举行酒神节的庆祝活动,他们从来不

愿错过。那么我们要不要把这些人,以及那些从事很次要的技艺

的人也都称作哲学家呢?

我说,绝对不要,他们只不过有点儿像哲学家罢了。

那么你心目中的真正的哲学家是哪些人呢?

我说,那些对真理情有独钟的人。

他说,你说得没错,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第 465 页

我说,要是对别人作解释,那么很难讲清楚,但我想你会同意

我的论点。

什么论点?

由于美与丑是对立的,因此它们是二;由于高尚与卑鄙是对立

的,因此它们是二。

当然。

它们既然是二,那么它们各自为一。

当然是。

对于正义与不正义、善与恶,以及其他所有的“型”来说,这个

表述也能成立,也就是说,就它们自身而言,它们各自为一,但从它

们与各种行为和物体相结合,以及从它们相互之间的结合来看,它

们无处不在,各自呈现为一个多重的杂多。

他说,对。

我说,那么这就是我的划分。一边是你刚才说的看戏迷、艺术

迷、爱干实务的人,另一边是与我们的论证有关的人,只有这种人

才配称为哲学家或爱智者。

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一种人是声音与颜色的爱好者,喜欢美丽的声调、色彩、

形状以及一切由其组成的艺术品,但他们的思想不能把握和喜爱

美本身。

他说,噢,对,确实如此。

另一方面,只有少数人能够把握美本身,凭借美本身来领悟

美,是吗?

这种人确实很少。

如果有人认识许多美丽的事物,但他既不认识美本身,又不能

追随他人的引导去认识美本身,那么你认为他的一生是在做梦还

是清醒的呢?请你想想看,一个人无论是睡还是醒,只要他把相似第 466 页

的东西当成了事物本身,那不就等于是在梦中吗?

他说,我一定会说他一生如梦。

好吧,再说与此相反的情况,有人能够认识美本身,能够区分

美本身和分有美本身的具体事物,而又不会把美本身与分有美本

身的具体事物相混淆,那么在你看来,他的一生是清醒的还是处在

梦中呢?

他答道,他清醒得很。

那么我们可以正确地把这种人的心智状态称作知道,也就是

拥有知识,而把另一种人的心智状态称作有某种见解或看法,对

吗?

肯定对。

假定我们说的那个只有见解而没有知识的人朝我们大发脾

气,指责我们的陈述不真实,那么我们有没有办法可以对他好言相

劝,然后又婉转地让他知道他的心智不太正常呢?

他说,我们必须试试看。

那么就让我们来想一想该对他说些什么。或者说你希望我们

以这样的方式向他发问,起先假定他有知识,但我们对他非但不妒

忌,反而很高兴,然后再问他肯不肯回答这个问题:一个有知识的

人是知道某些事物还是一无所知?你来代他回答一下。

他说,我会这样回答,有知识的人知道某些事物。

这个某些事物是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

是存在的。不存在的事物如何能够被知道?

那么,无论从哪个方面对这个观点进行考察,我们都可以确凿

无疑地断言,完全存在的事物是完全可知的,完全不存在的事物是

完全不可知的。

我们完全可以这样说。

好。如果有某个事物处于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状态之中,那么第 467 页

这个事物不就处于绝对、无限的存在和不存在之间吗?

是的,它是处于二者之间。

那么,知识与存在相关,无知必然与不存在相关,而那些处于

知识与无知二者之间的状态如果也有东西与之相对应,我们一定

要把它找出来。

务必如此。

不是有一种被我们称作意见的东西吗?

确实有。

它和知识是同一种能力,还是不同的能力?

是不同的能力。

那么意见和知识是不同的能力或力量,意见相对于某些事物

而言,知识相对于另一些事物而言。

是这样的。

那么我们能否说,知识生来就与存在相关,知识就是知道存在

和知道存在者如何存在,对吗?但在开始论证前,我想我们必须做

出下列区分。

什么区分?

功能、力量、官能属于同一类,凭着它们,我们和其他一切事物

能够做各种能做的事情,这样说对吗?如果你能理解我所说的这

个类或类型,那么你会明白我的意思,比如说,视或听是一种官能。

他说,我懂。

那么请听我对这些功能的看法。我看不出功能有颜色、形状

或其他类似的性质,而在别的许多场合,我依据对这些性质的关注

在思想上区分不同的事物。对于功能我只注意一件事情,即它的

相关者和效果,以这种方式我把各种功能中的每一个称作功能。

与同一事物相关,并能完成同一件事,我就称之为相同的功能;而

与另一事物相关并完成另一件事,我就称之为另一种功能。你怎第 468 页

么看?你是不是这样做的?

他说,我的做法和你一样。

我说,那么,我的好朋友,再回到知识或真知这个问题上来。你

会说知识是一种功能和力量吗?或者说你想把知识归入别的类型?

他说,知识是一种功能,是一切功能中最强大的。

那么如何给意见归类,它属于功能以外的其他类别吗?

他说,不行,因为能够使我们发表见解的只能是一种发表意见

的功能,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但是刚才你还说过知识和意见不是一回事。

有哪个有理智的人会把绝对无误的东西与会有错误的东西混

为一谈?

我说,好极了,我们显然都认为意见和知识不是一回事。

对,它们是不同的。

那么它们各有各的力量,各自与不同的对象相关。

必然如此。

我假定,知识与存在者相关,就是知道存在者的状况,是吗?

是的。

至于意见,我们认为它只不过就是产生见解。

是的。

意见的对象与知识的对象相同,可以认知的事物与可以产生

看法的事物相同吗?或者说这是不可能的?

他说,根据我们一致同意的前提,它们不可能相同。如果不同

的功能生来就与不同的对象相关,而意见和知识都是某种功能,各

有其自身不同的对象,那么如我们所说,这些前提没有留下任何余

地,使我们可以把可知的事物与可产生意见的事物等同起来。

如果某事物是可知的,那么它就不是可产生意见的事物。

对,它是可产生意见的事物之外的事物。第 469 页

那么意见这种功能的对象是非存在,或者说想要对非存在产

生意见是不可能的,是吗?想想看吧。一个人有某种见解,但他的

意见却不针对任何事物,或者说我们得改变自己的看法,承认意见

的对象是非存在,对非存在产生意见是可能?

不,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有某种意见的人是对某个事物有见解,是吗?

是的。

但是非存在肯定不能说成是某个东西,而称之为无才是最正

确的。

对。

我们必须把与非存在相关的功能称作无知,而把与存在者相

关的功能称作知识。

他说,对。

那么存在者与非存在都不是意见的对象。

好像都不是。

那么意见既不是无知,也不是知识。

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么意见这种功能是否位于无知和知识之外,是否既超越明

朗的知识,也超越昏暗的无知?

意见既不是无知,又不是知识。

但你是否把意见看成比知识要昏暗,而比无知要明亮一些的

东西?

他说,我的想法与你很相似。

意见这种功能介于知识与无知这两种功能之间吗?

是的。

那么意见也介于知识和无知之间。

绝对如此。第 470 页

我们前不久说过,如果有什么事物显得既存在又不存在,那么

它就处于完全的存在与完全的非存在之间,这种事物位于绝对、纯

粹的存在和绝对的非存在之间,与之相关联的功能既非知识,亦非

无知,而是那个在无知和知识之间似乎拥有一席之地的功能。

对。

我们称之为意见的那个事物存在于知识和无知之间。

是的。

那么看起来,我们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发现这个分有二者

的东西,它既存在又不存在,既不能把它确定为绝对纯粹的存在,

又不能把它确定为纯粹的不存在,所以我们要是能够正确地发现

它,就可以公正地称之为可以对之产生意见的东西,这样一来,我

们就把位于两端的东西与两端相连,把介于两端之间的东西与两

端之间相连。是这么回事吗?

是的。

承认了这些原则,那么我会说,让那位喜爱观看美景的人来回

答我的提问,他不相信有永远不变的美本身或美的型,而只相信有

许多美的事物。我的意思是,他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说美本身是

一,正义本身是一,以及其他事物本身是一,等等。我们要这样问

他:我的好朋友,在如此众多美丽而又高尚的事物中,难道就没有

一样事物会在某个时候看起来丑陋或卑鄙吗?在诸多正义的事物

中,难道就没有一样事物会显得不正义吗?在诸多虔敬的事物中,

难道就没有一样事物会显得不虔敬吗?

他说,不,这些情况是不可避免的,它们都会以某种方式显得美

丽,而又会以另一种方式显得丑陋。你涉及的其他事物也莫不如此。

还有,许多事物是其他事物的两倍,但却又显得是另一些事物

的一半,对吗 ?

没错。戏,或者像给儿童猜的那个太监打蝙蝠的谜语,

大事物与小事物、轻事物与重事物也一样,这些性质也都可以

接受与之相对立的性质吗?

他说,每个事物都将一直拥有或分有对立的性质。

那么在如此众多的事物中,每一个为人所肯定存在的事物都

可以说成是非存在的吗?

他答道,这很像那些在宴席上用模棱两可的话语来逗趣的把

他用什么去

打,蝙蝠停在什么上面,等等。 这些事物都非常晦涩,无法确定

它们到底是还是不是,也无法确定它们二者都是或二者都不是。

我说,那么你有没有对付它们的办法呢?除了位于是与不是

之间,你还能找到更好的位置去安放它们吗?因为我们肯定找不

到比非存在更加黑暗的地方了,也肯定找不到比存在更加明亮的

地方了。

他说,你说得极是。

那么我们似乎已经为许多关于美丽、高尚的事物,以及关于其

他许多事物的传统看法,找到了一个中间的位置,位于真正的、绝

对意义上的非存在与存在之间。

没错,我们已经找到了。

但我们在前面已经同意,如果我们找到了这种东西,那么必须

称之为可以对之产生意见的东西,而不可称之为对之可以产生知

识的东西,这种东西游移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由一种游移于知道

和无知之间的能力来把握。

我们同意过。

①这个谜语是,一个男人(又不是男人)看见(又没看见)一只鸟(又不

是鸟)停在一根树枝(又不是树枝)上,他用一块石头(又不是石头)去打它。

谜底是一位太监瞥见一只蝙蝠停在一根芦苇上,他用一块石头片去打它。

第 471 页本身,其他各种情况亦如此

那么我们要肯定,一方面,那些只看见许多美的事物但看不到

美本身的人不能跟随他人的指导看到美本身,那些只看见许多正

义的事物但看不到正义本身的人也不能跟随他人的指导看到正义

对这样的人我们要说,他们对各种

事物都拥有见解,但他们对他们自己拥有见解的那些事物实际上

一无所知。

这是必然的。

另一方面,对那些能在各种情况下对永恒不变的事物本身进

行沉思的人,我们该怎么说呢?我们难道不应该说他们拥有知识

而非只有意见吗?

这也是一条必然的结论。

我们不是还得说,一种人思考和关注的是作为知识对象的事

物,而另一种人思考和关注的是作为意见对象的事物吗?你还记

得吗,我们曾经说过有些人喜爱和关注声色之美,以及其他相似的

事物,但他们绝对想不到美本身的真实存在?

是的,我还记得。

那么我们得冒昧地称他们为爱意见者,而非爱智者。如果我

们这样说,他们不会生气吧?

他说,如果他们听从我的劝告,那么他们不会生气,因为对真

理生气是不合理的。

那么对那些在各种场合下以各种方式欢迎真正的存在者的

人,我们必须称之为爱智者而非爱意见者。

务必如此。

第 六 卷

我说,格老孔,经过这么漫长而又累人的讨论,我们终于弄清

第 472 页第 473 页

谁是哲学家或爱智者,谁不是哲学家或爱智者了。

他说,是的,你要知道,欲速则不达呀。

我说,你说得没错,但我还是认为,如果我们仅仅讨论一个问

题,在区别正义和不正义的生活时没有留下那么多问题要求我们

进一步讨论,那么我们也许能把这个问题弄得更加清楚。

他说,那么接下去我们该讨论什么呢?

我说,我们除了循序渐进,还能怎么办?既然哲学家能够把握

永恒不变的事物,而那些做不到这一点,在多种多样的众多事物中

迷失方向的人不是哲学家,那么哪一种人应当成为国家的领袖呢?

他说道,你说我们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才算正确?

我说,无论是谁,只要看起来能够保护城邦的法律和事务,我

们就应当把他们确立为城邦的护卫者。

他说,对。

我说,还有,看管某样事物的人应当是一个瞎子还是一个视力

敏锐的人?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清楚的吧?

他说,这当然是清楚的。

那么你认为瞎子和下述这种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吗?这些人

从可以感受到的事物中产生出知识来,但在他们的心灵中没有鲜

明的事物的原型,因此他们不能像画家观察模特儿一样凝视绝对

真理,不能总是心怀这种原型,对这个世界上的事物进行精确的思

考,也不能思考美、正义和善的法则,并在需要的时候,守护这些已

经建成的东西。

他说,凭天起誓,这种人与瞎子没有多少区别。

那么我们应当任命这些心灵盲目的人作我们的护卫者,而不

是任命另一种人吗?他们已经学会如何认识事物的理想实在,而

且在经验方面不比刚才说的那种人少,在美德方面也不比刚才那

种人差。第 474 页

他说,只要他们在经验和美德方面都不差,那么要是不挑选哲

学家,而是挑选另外的人来作护卫者,那就太荒唐了,因为这种关

于理想实在的知识可能就是最伟大、最优秀的美德。

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该问,同样一些人如何有可能同时具备

两方面的优点?

当然应该问这个问题。

那么就像我们在这场讨论之初说过的那样,首先要弄清这些

人生来就有的天性,我认为如果我们在这一点上取得了足够的一

致意见,我们就能继续对这些品质如何有可能结合,并属于同一批

人取得一致看法,我们所需要的国家的护卫者就是这些人,而不是

别的人。

是这样吗?

我们必须一致同意这是哲学家的天性方面的东西,他们永远

酷爱那种能把永恒的本质揭示出来的知识,而不会在生成与死亡

这两极动摇不定。

让我们把这一点作为我们的一致看法。

我说,还有,他们想要得到的是这种知识的全部,而不会拒绝

它较大或较小、较为珍贵或较不荣耀的部分。这一点是从我们前

面关于爱者和爱荣誉者的讨论中引申出来的。

他说,你说得对。

那么下一步就请考虑,符合我们所说的这些条件的人,在他们

的天性里是否一定不会再有别的品质。

哪种品质?

热爱真理,永远不愿承认虚假的东西,他们痛恨谬误,热爱真

理。

他说,好像是的。

我的朋友,不是“好像”,而是“必定”,一个人天性爱什么,就会第 475 页

珍惜一切与他所爱的对象相近和相关的东西。

他说,对。

你能找到比真理更接近智慧的东西吗?

他说,不能。

那么,同一种天性会既爱智慧又爱虚假吗?

绝对不会。

那么知识的真正热爱者一定最有可能从小开始就以各种方式

追求真理。

确实如此。

但我们也很清楚,当一个人的欲望在某个方面特别强烈时,他

在其他方面的欲望就会削弱,就好比水流被引向了另一条渠道。

没错。

如果一个人不是冒牌的哲学家,而是一名真正的哲学家,那么

当他的欲望被引向学习知识一类事情上去时,我认为,他的灵魂会

充满快乐,而对那些以肉体为工具的活动,他会无动于衷。

这是必然的。

这种人肯定有节制,决不会贪财,因为别的人会热衷于追求财

富,耗费巨大的精力实现某种目的,但他不会这样做。

是这样的。

在区别哲学与非哲学的天性时,还有一点要加以考虑。

哪一点?

你可别疏忽任何一点思想狭隘的毛病。哲学家的灵魂一直在

寻求一切人事和神事的整全,没有什么品质比思想狭隘与哲学家

更加对立了。

他说,你说得很对。

一个心灵有着宏大的思想,对一切时代和一切存在进行沉思,

你想,这样的人会把个人的今生看得很重大吗?方

他说,不会。

因此这种人也不会把死亡看做一件可怕的事情吧?

绝对不会。

那么胆怯和狭隘在真正的哲学品性中没有地位。

我认为没有。

那么,一个精神健全的人,既不贪财又不狭隘,既不自夸又不

胆怯,这种人还会处事不公,待人刻薄吗 ?

不会。

那么这也是你在识别哲学的或非哲学的灵魂时所要注意的地

这个人从小就是公正温驯的,还是粗暴凶残的?

的确如此。

我想你也不会疏忽另一个要点。

哪个要点?

他在学习方面聪敏还是迟钝。或者你认为,一个人费尽辛劳

去做事,但收效甚微,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他还会真正热爱这项

工作吗?

不会。

还有,如果他非常健忘,学过的东西一点也记不住,那么到头

来他不还是一个头脑空空的人吗?

怎么会不是呢 ?

那么在所有的辛苦都白费了以后,他最后一定会痛恨自己和

他所从事的工作,对吗 ?

当然会这样。

那么健忘的灵魂不能纳入爱智者的行列,我们要有好记性。

务必如此。

我们一定不能说,不和谐、不适宜的天性除了导致无分寸以

外,还能产生出别的什么东西来。

第 476 页也无可

我们一定不能这样说。

你认为真理合乎尺度,接近均衡,还是接近不均衡。

接近均衡。

那么除了别的品质外,我们还要寻找生来就有分寸而又温和

的心灵,它的本能使它很容易接受引导,关注一切事物的理想的实

在。

没错。

那么怎么样,我们的论证还有没有缺陷?我们不是已经证明

了,要想充分完全地理解实在,上述品质对灵魂来说是必要的,是

相互关联的吗?

他说,这些品质确实是最必要的。

一个人只有生来具有良好的记性、敏锐的理解,豁达大度、温

文尔雅,并且爱好和亲近真理、正义、勇敢和节制,否则他就不能恰

当地去实践,如果由这样的人来从事这项事业,你还有什么可指责

的吗?

他说,对这样一种优秀品质的组合,即使是莫摩斯

挑剔。

我说,那么好,当这种人在教育的作用下趋于完善,也已经成

年的时候,你难道还不会把国家托付给他们吗?

阿狄曼图说,苏格拉底啊,没有人能够反驳你刚才的这些陈

述。但是那些不是经常听你进行论证的人都会感到,由于自己缺

乏问答法的经验,你的论证每一步都会把他们朝着错误的方面引

那么一点点,这些微小的误差积累到最后,那个从中推导出来的结

论所产生的力量足以使他们摔个大跟头,使他们的看法与原先的

看法截然相反,就好比两个人下棋,棋艺差的人最后被对手围困,

① 莫 摩 斯 ( )希腊神话中的非难指责之神,夜女神的儿子。

第 477 页第 478 页

一个子儿也走不动,他们感到在这场不是使用棋子而是使用语言

的竞技中最后被逼得哑口无言。然而真理并不会因为口才高低而

有任何改变。我是注意到刚才的讨论情况才这样说的。因为人们

可能会说,他们虽然口才不好,不能用言语回答你的每一个问题,

但回到现实中来,他们看到那些转向哲学的人不是在年轻接受教

育时学一点哲学,然后就扔下不管了,而是把学哲学的时间拖得很

长,以至于其中大多数变成了怪人,且不说他们变成了坏蛋,而他

们中间那些最优秀的人也由于从事你所推荐的这种事业而变成了

对城邦无用的人。

听了这番话,我说,你认为他们这样说是错误的吗?

他说,我不知道,但我很乐意听听你的意见。

那么你可以听到我的意见,我觉得他们说得对。

他答道,这怎么可能,一方面承认哲学家对城邦无用,另一方

面说除非哲学家成为城邦的统治者,否则我们的城邦就不能摆脱

邪恶?

我说,你这个问题需要用比喻或寓言的方式来回答。

他说,你当然并不习惯用比喻的方式来说话!

我说,你用论证把我逼到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现在又来讥笑

我。不过,还是请你先听听我的比喻,然后你就可以更加清楚地看

到我有多么努力了。因为哲学家与国家的关系如此令人痛心,以

至于找不到一样与之性质完全相同的事情。但是,为了找到一件

与之相似的事情,达到为他们辩护的目的,有必要把许多事情结合

在一起,就好像一名画家在画羊头鹿之类的怪物时进行拼凑。假

定在一个船队或一艘船上发生这样的事。有一名船长身强体壮,

超过船上所有船员,但是耳朵有点聋,眼睛不怎么好使,他的航海

知识也不太高明。于是船上的水手们都争着要代替他做船长,尽

管他们从来没有学过掌舵的技艺,也说不出在什么时候向谁学过第 479 页

掌舵,但都争着说自己有权掌舵。而且他们还断言,掌舵这门技艺

是根本无法教的,谁要是说可以教,他们就准备把他碎尸万段。他

们老是缠着船长,强求或者不择手段地欺骗船长把舵交给自己。

有时他们失败了,别的人代替了船长的位置,他们就把那个人杀

死,扔下海去。当他们使用麻醉药或酒之类的东西把高贵的船长

困住,夺取了指挥权以后,他们就消费船上的库存,吃喝玩乐,让船

只随自己的心愿航行。不仅如此,凡是曾经参与阴谋,狡猾地帮助

过他们从船长手里夺取权力的人,无论是出主意的还是出力气的,

都被授予航海家、舵手、船老大之类的荣誉称号,而对那些不与之

合谋的人,他们就骂他是废物。他们一点也不知道,真正的航海家

必须注意年份、季节、天空、星辰、风云,如果要领导一艘船,还要知

道一切与航海有关的事情。他们不相信有一门不管别人赞成不赞

成都存在的掌舵的技艺,也不相信有可能在学会航海的同时精通

和实践这一技艺。你瞧,在船上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以后,一名真正

的舵手难道不会被那些篡夺权力的水手称作唠叨鬼、看星迷或大

废物吗?

阿狄曼图说,是这么回事。

我想你已经听懂我的意思了,真正的哲学家在国家中的处境

确实就像我们已经描述过的这个舵手在船上的处境,我们已经无

须再作详细的比较和证明了。

他说,确实如此。

那么好吧,去把这个寓言说给那些抱怨哲学家在我们的城邦

里不受尊重的人,试着让他信服,要是哲学家受到尊重,那才更是

咄咄怪事呢。

他说,我会这样做的。

你要进一步对他说,哲学家的最优秀的精神确实对大多数人

无用。但是,使他遭受这种谴责的不是因为这种比较优秀的精神,第 480 页

而是因为那些人并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他们。因为,说船长应当恳

求水手接受他的领导,智者应当去叩开富人的大门,都是不自然

的。这些格言的作者是在撒谎。真正顺应自然的事情是:病人应

当上门去见医生,而无论他是穷人还是富人;如果某个统治者确实

擅长统治,那么那些需要接受统治的人应当上门去见知道如何统

治的人,而不是统治者请求下属让他来统治。你要是把我们当前

的政治领导人比做我们刚才描写过的水手是不会错的,这些人把

真正的舵手称做废物和望星迷。

他说,是这样的。

因此,在这种状况下,我们不能指望哲学这门最高尚的事业能

得到这些人的高度尊重,因为这些人的生活方式与哲学的生活方

式正好相反。然而,使哲学蒙受最为巨大、最为严重诽谤的还是那

些自称为哲学家的人,他们自认为过着一种哲学的生活,但实际上

他们就是你刚才指出的那种坏蛋,你说反对哲学的人说大多数搞

哲学的都是坏蛋,而其中比较优秀的也是无用的,你在说这些话的

时候心中所指的就是这些冒牌哲学家,而我当时承认你说得对。

是这样吗?

是的。

说其中比较优秀的哲学家无用,我们有没有把原因解释清楚

呢?

已经解释清楚了。

我们接下来要不要指出大多数哲学家的堕落是不可避免的,

以及要是能做到的话,我们也要证明这一点也不能归咎于哲学本

身?

务必如此。

① 参 阅 本 卷第 481 页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把我们必须要说的话说出来,先回忆一下

我们一开始在讲到要成为一名学者和绅士必须生来具有某种天性

时是怎么说的。如果你还记得的话,真理是他时时处处都要追随

的领袖,否则他就是一名和真正的哲学毫无关系的江湖骗子。

是的,我们是说过这样的话。

这种看法不是与现今流行的对哲学家的看法正好相反吗?

他说,确实如此。

我们可以这样为他辩护,努力追求真正的存在是真正的爱知

者的天性,他不会停留在意见所能达到的众多的个别事物上,在他

心灵中的那个部分把握每一事物自身的本质之前,他的热情锋芒

不会迟钝,他的愿望也不会降低,他心灵中的那个部分与实在是最

接近的,也最能把握这种实在,通过心灵这个部分与事物的接近与

交合,他产生出理智和真理,获得真正活生生的和生长着的知识,

到那时,也只有到那时,他的灵魂的辛劳才会停止,是这样吗?

没有比这更好的辩护了。

那么好吧,这样的人会热爱虚假吗,或者说正好相反,他会仇

恨虚假吗?

他说,他会仇恨虚假。

我想我们可以说,有真理带路,就不会有任何邪恶跟在这个队

伍里。

怎么会呢?

这支队伍里倒有健全和正义,还有节制伴随。

他说,对。

那么还有什么必要重复我们一开始就已经作过的那些证明,

去说明与哲学天赋相伴随的那些品质的必然秩序呢?你一定还记

得,勇敢、大度、聪敏、强记是这种天赋所必备的品质。你当时提出

反对意见说,虽然大家都不得不同意我们的陈述,但只要搁置这些第 482 页

言辞,注意这些言辞所指的人,大家就会说,他们所看到的这些人

有些是无用的,而大多数则是卑鄙小人,干尽了坏事。正是由于寻

找这种病态的原因,我们才进到这一步,提出现在要讨论的问题:

为什么其中大多数人是坏的?也正因为此,我们重提真正的哲学

家的天性问题,并且确定它必须是什么。是这样的吗?

他说,是这样的。

我说,那么我们首先必须思考为什么大多数人的哲学天性败

坏,而少数人的哲学天性没有败坏,但却被认为无用。然后我们再

来考察那些模仿哲学家,自称在从事哲学研究的人,看他们的灵魂

属于哪一种类型,哲学的生活方式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太高不可攀,

超过了他们的能力,因为正是这些人在各处和所有人中间的行为

有许多不和谐的出格之处,所以才给哲学带来了你说的这种坏名

声。

你所说的败坏是什么意思?

我说,要是我能向你解释,那么我会试着这样做。我认为任何

人都会同意我们的这个看法,我们刚才要求一名完善的哲学家所

具有的这种天赋很难在凡人中产生,即使有,也只有少数人拥有这

种天赋。你认为是这样吗?

确实如此。

那么请注意,有大量的事物足以摧毁少数拥有这种天赋的人。

有哪些?

最令人吃惊的事实是,我们称赞的这种天赋所具有的每一种

品质都有败坏自己所属的那个灵魂的倾向,使之偏离哲学。我说

的是勇敢、节制,以及我们列举过的其他品质。

他说,这听起来很像一个悖论。

我说,还有,各种各样的所谓利益、美、财富、体力、城邦里的强

大家族,以及与此相关联的一切,都有这种败坏天赋,使之偏离哲第 483 页

学的作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说,我明白,但要是能听到更加准确的解释,我会很高兴的。

我说,好吧,希望你能从整体上把握我的意思,这样问题就清

楚了,你也不会认为我刚才的陈述是个悖论了。

他说,你要我怎么个理解法?

我们知道,任何动物或植物的种子或胚芽如果没有合适的养

分、季节、地点,那么它愈是强壮,就愈无法经历一个完善的过程,

这是一个普遍的真理。因为邪恶与善良的对立胜过邪恶与非善良

的对立。

当然如此。

所以我认为这样说也是合理的,如果置于不适宜的环境下,那

么最优秀的天赋比较差的天赋所产生的结果更坏。

是的。

我说,那么,阿狄曼图,我们同样也可以肯定,天赋最好的灵魂

受到坏的教育之后就会变得比谁都坏,对吗?或者,你认为巨大的

罪行和纯粹的邪恶来自一种微不足道的本性,而不是来自一个有

强健生命力,但在成长过程中被败坏了的本性,对吗?你要知道,

一个天性软弱的人永远不可能做成任何大事,无论是做好事还是

做坏事。对吗?

他说,对,原因就在于此。

那么我们假定哲学家具有的这种天赋,如果得到合适的教导,

必定会成长并趋向于至善,但若在错误的环境中播种和成长,那么

结果完全相反,除非有某位神来拯救。或者说,你也像许多人那样

相信真有什么青年被智者所败坏,这些智者在私人生活中造成了

某些值得一提的危害,而不认为正是说这种话的人自己才是最大

的智者,他们在富有成效地教育着男女老少,并且在按照他们自己

的意图塑造着这些人,是吗?第 484 页

他说,在什么时候?

我说,每当民众聚集在议会、法庭、剧场、兵营,或在任何公共

集会中,他们就利用这些场合大呼小叫,指责或赞许某些正在做的

事或正在说的话,但总是言过其实、夸大其辞,加上喧哗、鼓掌、起

哄,岩壁和会场的回声,使他们的言论变得更加声势浩大。在这种

场合下,你想一位年轻听众的心,如人们通常所说的那样,怎么会

不活动呢?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样的个人的教导能站得

住脚,而不被众人指责或赞许的洪流冲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不

随波逐流,大家说好他就说好,大家说坏他就说坏,大家做什么他

就做什么,进而成为和大家一样的人吗?

他说,苏格拉底,这是不可避免的。

还有一个要点更具有必要性和紧迫性,但我们还没提到。

什么要点?

这些“教育家”和智者在无法用言辞服众的时候就采取行动来

强加于人。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用剥夺公民权、罚款和死刑来惩治

不服的人吗?

他说,他们的确是这样干的。

那么你认为还有什么别的智者或别的个人的教育能有望与之

对抗并取胜呢?

他说,我想一个也没有。

我说,连起这种念头都是极大的愚蠢。因为用一种与之相对

立的教育来造就品性和美德,这样的事情现在没有,过去没有,今

后也决不会有。朋友,我这样说当然是就人力而言。而神力,如格

言所说,是无所不能的。你可以确信,在当前这样的社会和政治状

况下,如果能有什么德性得救,能有一个好结果,那么这是神的旨

意,我这样说不会有错。

他说,我没有别的看法。就会迫使

我说,那么还有一点要请你考虑。

哪一点?

那些收费授徒的私人教师被政治家称作智者,并加以敌视,这

些人传授的东西无非就是如何在公众集会时发表自己的见解,并

把这种知识称为智慧。这就好比一个人想要获得驯服猛兽的知

识,如何接近它,什么时候或用什么东西能使它变得最可怕或最温

和,对了,还有知道它在各种情况下习惯发出几种什么样的吼声,

什么样的声音能使它温和,什么样的声音能使它发狂。通过与猛

兽长期相处,他掌握了驯兽的知识,并称之为智慧,并由此形成一

门技艺,再把这门技艺教给别人。至于这些意见和要求是否真实,

是高尚还是卑鄙,是善良还是邪恶,是正义还是不正义,他全都一

无所知,只知道按猛兽的反映来使用这些名词,猛兽喜欢的,他就

称之为善,猛兽不喜欢的,他就称之为恶。他讲不出任何别的道理

来,只知道称必然的东西为高尚的和正义的,从来没有注意到必然

的东西和善良的东西有天壤之别,不能一个来解释另一个。凭天

起誓,你就不觉得这样的人是一个缺乏经验的教育者吗?

他说,是的。

有人认为在绘画、音乐,或是政治方面,懂得辨别五光十色的

人群在集会时所表现出来的喜怒哀乐就是智慧,那么你觉得这种

人和刚才讲的驯养野兽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有人把自己的

诗歌、其他艺术作品或为城邦服务所做的事情放到民众面前听取

他们的批评,并且承认大众不可避免地对他的作品拥有下判断的

权威,那么谚语中所说的所谓“狄奥墨德斯的必然性”

他向大众提供他们所喜欢的东西,但大众所喜欢的东西并不一定

虏和自己的女儿们同居。

①狄奥墨德斯( )是弗里基亚的国王,传说这位国王曾强迫俘

第 485 页第 486 页

就是良好的和高尚的。你听到有谁证明过这一点,而又不是荒唐

可笑的辩解呢?

他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想今后也不会听到。

请你把所有这些话都牢记在心,再回想一下我们前面那个问

题。会有许多人承认或相信与众多美的事物相对的美本身的真实

存在吗,或者说,他们能相信与众多具体事物相对的事物本身的存

在吗?

绝无可能。

那么,要成为热爱智慧的哲学家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那么,那些哲学化的人会受到他们的非难,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可避免。

同样,那些与众人混在一起想要博得众人赞许的初学者也会

非难哲学家。

显然如此。

由是观之,你还能看到那些天生的哲学家有什么办法可以坚

持自己的事业,至死不渝吗?你要按照我们前面说过的话来考虑

这个问题。我们曾一致同意,聪敏、强记、勇敢、大度是哲学家的天

赋。

是的。

这种人甚至从童年起就会在同伴中间各方面拔尖,尤其是他

的身体素质也能和灵魂的天赋相匹配。

他说,他怎么会不这样呢?

我想,他的亲友和城邦的同胞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也都希望

等他长大以后重用他。

那当然。

因此他们预见到他将会掌握大权,进而向他献媚,跪到在他脚第 487 页

下,向他祈求和致敬。

这样一种常见的现象。

那么你以为这个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样呢,尤其他若

是属于一个大城邦,出身高贵而又长得高大英俊?他的灵魂难道

不会因此而充满无法自制的野心,他难道不会认为自己不仅有能

力管理希腊人的事务,而且有能力管理野蛮人的事务,因此妄自尊

大,盲目地骄奢自满吗?

他说,他一定会这样。

如果有人走过来轻轻地把真理告诉处在这种精神状态下的

人,你以为在这种恶劣环境里他还能听得进不同的劝告吗?这种

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听,而人们要想得到真理只有通过奴仆般

的艰苦劳动。

他说,他绝对听不进去。

我说,即使我们假定这个青年由于素质好而容易接受忠言,受

到感动而被引上哲学之路,那么我们仍旧可以设想在这时候他原

先所属的那个圈子里的人由于预感到自己将不再能得到他的帮

忙,在这种时候他们将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他们难道就不会说

某些话或做某些事来阻挠他被说服,从而使任何想要说服他的人

都前功尽弃吗?他们难道就不会用秘密的阴谋和公开的指控来达

到这一目的吗?

他说,他们这样做是不可避免的。

那么这个人还有可能继续哲学化吗?

他说,毫无可能。

我说,那么你看我们没说错吧,构成哲学家天赋的那些品质如

果所处的环境和所受的教育不好,事实上就会和那些所谓的好处,

即富裕和所有生活福利一样,蜕变为某种背离哲学的原因?

他答道,说得对。第 488 页

我的好朋友,我们说过这种最优秀的天赋在任何情况下都很

难得,它适宜从事最高尚的事业,但却会由于我们上述的原因而遭

到毁灭和败坏。会给城邦和个人带来最大伤害的人也属于这种类

型,他们作恶的势头若能转变为行善,就会给城邦和个人带来极大

的好处,而那些天赋平庸的小人物决不会为城邦或个人做出什么

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他说,你说得很对。

那些最适宜从事哲学的人就这样背弃了哲学,使她孤独凄凉,

他们自己也因此而过着一种不真实的、异己的生活。与此同时,那

些卑劣的追求者看到哲学没有亲人保护,于是就乘虚而入,玷污

了她,而且像你所说的那样,她的反对者把那些恶名强加于她,

声称某些从事哲学的人毫无用处,而许多从事哲学的人则是罪恶

累累。

他答道,确实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我说,这些话看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因为还有一些小人,他们

发现这个地方没有主人,里面却充满美好的名称和虚荣,于是就像

一些逃离监狱进了神殿的囚犯,放弃自己原有的技艺而进入哲学

的神殿。要知道,哲学的声誉虽然眼下处境不妙,但依然保有比其

他技艺要高的尊严。于是,众多不具备这方面天赋的人就被吸引

过来,尽管他们的灵魂已经由于从事粗俗的职业而变得残废和畸

形,就好像他们的身体由于从事这些技艺和职业而遭到损坏一样。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是吗?

是的。

我说,他们的所作所为不就像这么一幅图景:一个秃头的小白

铁匠因为制造假钱币而坐牢,但他刚从监狱里释放出来就交了好

运,他洗个澡,穿上一件新外套,打扮得像个新郎,去和师傅的女儿

结婚,这个姑娘由于家境贫寒而遭遗弃。那样的缺陷而受到约束。因为对塞亚革斯来

他说,像极了。

这样的结合能生出什么样的后代来呢?难道不是卑劣的杂种

吗 ?

这是必然的。

因此,当那些不适宜学文化的人接触了哲学,不相称地与哲学

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说他们会生出什么样的思想和意见来呢?

他们难道不会生出确实可以被恰当地称作智者之术的、不具任何

真实性的、或分有真正理智的东西来吗?

他说,的确是这么回事。

我说,那么,阿狄曼图,剩下来还配得上与哲学结合的人屈指

可数。他们中有些人出身高贵而又受过良好教育,由于处在流放

之中而没有受到腐蚀,因此他们仍旧在真正地从事哲学。或者也

可能是一个伟大的灵魂出生在一个小镇上,他不屑于关注这个小

地方的事务。还有很少一些人或许因为天赋优秀,脱离了他所应

当藐视的其他技艺,改学了哲学,也还有一些人也许是因为有我们

的朋友塞亚革斯

说,放弃哲学的其他条件他都具备,但他那病弱的身体使他无法从

事政治,于是又回过头来从事哲学。我自己的情况完全是个例外,

这简直是一个神迹,我想在我之前很少有人遇到过,或者压根儿从

来就不曾有人遇到过。属于这个群体的极少数人已经尝到了拥有

哲学的甜头和幸福,已经充分理解了民众的疯狂,看到在当前的政

治事务中没有什么可以说是健全的或正确的,也没有人可以作为

正义之士的盟友援助正义之士,使他们免于毁灭。极少数真正的

哲学家就好像孤身一人落入猛兽群中,既不愿意参与作恶,又不能

单枪匹马地抗拒所有人的野蛮行径,在这种情况下他一事无成,无

① 塞 亚革 斯 ( )是苏格拉底的学生,另见柏拉图的《申辩篇》

第 489 页第 490 页

法以任何方式为朋友或城邦做好事,在他能这样做之前就英年早

逝。由于上述原因,哲学家都保持沉默,独善其身,就好像在狂风

暴雨或风沙满天之时避于矮墙之下,目睹他人干尽不法之事,而他

只求洁身自好,终生无过,最后怀着善良的愿望和美好的期待而心

满意足地离世。

他说,就算如此,他生前取得的成就也不算太小了。

我说,要是他不能碰巧生活在一个适合他本性成长的国度里,

那么他肯定不能做成任何大事。只有在这样的国家里,哲学家本

人才能充分发展,进而保护他自己和公共利益。我认为,关于哲学

受到的非议及其原因我们已经作了详细的解释,你还有什么想要

说的吗?

他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没有什么要说了。但是你看,现有政治

制度中有哪一个适合哲学呢?

我说,一个也没有,但我之所以要抱怨,乃是因为它们与哲学

的本性不合。哲学的堕落和变质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就好像外

来的种子播在异乡土地上,结果总是受当地水土的影响而退化变

质,或者根本无法在当地生存。但若哲学能够找到像她自身一样

最优秀的政治制度,那么显然可以看到哲学确实是神圣的,而其他

技艺的本性和实践都只不过是人事而已。你接下去想要问的问题

显然是这种最优秀的政治制度是什么。

他说,你错了。我要问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这种最优秀的政

治制度就是我们在建立国家时已经描述过的那个政治制度,还是

别的什么制度?

我说,从其他方面看,它就是我们描述过的那种制度,但有一

点我们尤其要注意,这也是我们以前说过的,也就是说,在这样的

国家里一定要有人对国家制度的看法与你作为立法者在为之立法

时对它的制度的看法相同。第 491 页

他答道,这是我们说过的。

我说,但我们对它的解释还不充分,你当时的反驳令我害怕,

而要证明这一点确实冗长和困难。除此之外,剩下来要加以解释

的这个部分也绝对不容易。

你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一个受哲学主宰的城邦如何能够避免毁灭。因为一

切伟大的事业都有风险,诚所谓“好事多磨”吗。

他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把这个问题弄清楚,以便结束

我们的讨论。

我说,我并非不愿意这样做,而是没能力这样做,如果说有什

么东西在阻碍我的话,那么是缺乏能力在阻碍我。但你会亲眼看

到我的热心。还要请你注意,我打算充满热情和勇敢地宣称,这个

城邦必须以一种与当前流行的做法完全相反的方式来从事哲学事

业。

这种方式是什么呢?

我说,现在人们一般从青年时期就学习哲学,这个时候他们刚

从儿童变成大人,要从事各种生计,还要成家立业。在这个阶段他

们接触了哲学中最困难的部分,然后就放弃了哲学。他们把这些

内容当作哲学的典型,而我所说的最困难的部分是指讨论哲学。

再往后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学够了哲学,只有受到邀请,他们才会屈

尊去听别人讨论哲学。他们认为这种事只是业余活动。到了老

年,他们的热情熄灭了,比赫拉克利特的太阳熄灭得还要彻底,无

法再次点燃,只有极少数人例外。

他说,那么他们该怎么办呢?

正好相反。年少的时候,他们应当接受适合青少年的教育和

文化。当身体正在发育成人的时候,他们应当注意身体,以便有充

足的体力为今后从事理智活动提供基础和保证。随着年龄增长,第 492 页

灵魂进入成熟阶段,这时候他们应当强化心灵的锻炼。而当他们

的体力转衰,过了从事政治和军务的年龄时,如果我们想要他们在

这个世界上生活得幸福,并且在死亡来临时仍旧能够在另一个世

界过上同样幸福的生活,那么我们应当给他们机会,让他们逍遥自

在,不再让他们承担繁重的工作,而只让他们从事哲学研究。

他说,苏格拉底,你看起来确实非常热忱。不过,我认为你的

大多数听众甚至会更加热忱地起来反驳你的看法,永远不会被你

说服,尤其是塞拉西马柯。

你别想挑拨我和塞拉西马柯争吵,我们刚才已经成了好朋友,

过去也不是敌人。我们要不遗余力地继续努力,直到令他和其他

人信服,或者直到我们取得某种成果,以便在他们重新投胎做人碰

上此类讨论时能对他们有所帮助。

他说,你预言的时间还不算太长。

我答道,是不算长,要是和永恒相比,它算不了什么。不过,要

是大家不相信你说的话,那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因为他们从来就没

把我们在这里谈论的事情当作确凿无疑的。他们认为我们只是在

生硬地堆砌人为的词藻,而所说的事情是不会同时在这里发生的。

然而,一个人在言语和行为两方面都与美德本身完全相合,而且统

治着一个合乎美德的国家,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是前所未有的,

更谈不上多见了。你说是吗?

确实如此。

我的好伙伴,他们也从来没有严肃认真地充分聆听公正而又

自由的讨论,这种讨论的惟一目的是为了知识而不惜一切代价去

寻求真理,这种讨论与那种只能在法庭上和私人谈话中导致意见

和分歧的争论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们确实没有听到过这种讨论。

由于这个缘故,而且由于预见到这一点,所以我们尽管害怕这是你想要说的话吗?

但还是在真理的推动下不得不宣称:只有在某种机遇下,那些被人

们称为无用的极少数尚未腐败的哲学家被推上统治地位,出来掌

管城邦,无论他们是否自愿,并使公民服从他们的时候,或者说,只

有在神的激励下,那些当权者的儿子,或那些君主本人对哲学产生

真正的热爱时,城邦、国家或个人才能达到完善。我认为,说这两

种情况或两种情况之一绝对不可能发生不一定靠得住。如果真的

不可能,那么我们受到讥笑,被称作白日做梦,就是应该的了。难

道不是这样的吗?

是这么回事。

那么,如果最优秀的哲学本性曾经在极其遥远的过去统治过

某个国家,或者说她现在正在统治着某个我们所不知道的遥远的

国家,或者说今后有朝一日,将由这位哲学缪斯来统治国家,那么

我们打算保持我们的意图,让哲学家来统治我们已经描述过的这

种体制,或者相信这种企图将会实现。这种事不是不可能发生,我

们也不是在谈论某种不可能的事情。当然我们也承认,要这样做

非常困难。

他说,我也这样想。

我说,但是大众不这样想

他说,也许是吧。

我说,我亲爱的伙伴,别把什么事情都归咎于民众。如果你不

是吵架似的而是和风细雨、潜移默化地消除民众对学习的厌恶,向

民众说明你说的哲学家是什么样的人,像我们刚才那样说明哲学

家的天性和追求,让民众明白你说的哲学家并不是他们所认为的

那种人,那么民众的想法肯定不一样了。哪怕他们仍旧照老样子

看待哲学家,你难道认为他们就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吗?或者说,

如果某人是大方的、温和的,而你认为别人一定会用粗暴的态度对

待他,用小心眼来对付他的大方吗?让我来替你回答:如此粗暴的

第 493 页我们说,如

态度或坏脾气只会发生在极少数人身上,大多数民众是不会这样

的。

他说,我同意你的看法,你可以放心了。

你不是也得同意,许多人对哲学产生恶感的根源在于那些冒

牌的哲学家,他们闯进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领域,互相争吵,充满

敌意,并且老是进行人身攻击?再也没有什么行为比这种行为与

哲学更不相称了,是吗?

他说,这些行为确实与哲学最不相称。

阿狄曼图,那些真正关注永恒实在的人的心灵确实没有时间

去关心凡人的琐事,也不会参与充满妒忌和仇恨的争斗。他的注

意力放在那些有着永恒不变秩序的事物上,看到这些事物既不会

去伤害其他事物,也不会相互伤害,而是全都按照理性的要求保持

和谐,所以他就竭尽全力模仿它们,尽可能使自己与它们相像。或

者说,你认为一个人对自己所尊崇的事物有可能不去模仿吗?

他说,不可能。

那么,与神圣的秩序有着亲密交往的爱智者将在人力可达的

范围内使自己变得有序和神圣。但是诽谤中伤是大量的、无所不

在的。

对,确实如此。

我说,如果有某些力量迫使他运用在彼岸看到的原型塑造公

共和私人两个方面的人性,而不是仅仅塑造他自己,那么你认为他

会证明自己在塑造节制、正义以及一切公民美德方面是一个蹩脚

的工匠吗?

他说,绝对不会。

但若民众知道我们关于哲学家的谈论都是真的,他们还会粗

暴地对待哲学家吗?他们还会不相信我们的话吗

果不经过那些使用天上的模型的艺术家的描绘,任何城邦都不会

第 494 页净

幸福?

他说,如果他们知道这一点,那么他们就不会粗暴对待哲学家

了。但是请你告诉我,你心目中的图画该怎么个画法呢?

他们对待城邦和人的品性就像拿起一块画板,首先把它擦干

这可不是一件易事。但无论如何你要知道这就是他们和别

的改革家的第一点差别,在得到一个干净的对象或自己动手把它

弄干净之前,他们不肯动手描绘个人或城邦的品性,也不肯为之立

法。

他说,他们这样做是对的。

接着,你认为他们难道不会着手绘制政治制度的草图吗?

他们肯定会这样做。

那么我认为他们在工作过程中会不时地左盼右顾,一面是正

义、美、节制等等性质,另一面是他们依据这些性质努力在人间复

制出来的各种摹本。他们不断地添加某些东西,用各种方法使之

鲜活起来,最后,他们判断这些摹本有了荷马所说的与人形相似的

东西,当这种东西在人身上显示时,人的形象就是神的形象,人就

和神相似。

他说,对。

他们在绘画时会涂涂改改,尽可能把人画得令神喜悦。

无论如何,这幅画一定是最漂亮的。

你说过有些人要竭尽全力攻击我们,那么到此为止我们是不

是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了呢?我们能不能使他们信服有这样一位

塑造政治品性的艺术家和画家,把他当作我们当初加以赞扬,并建

议把国家委托给他治理的那个人呢?听了我们现在说的这些话,

他们的态度会不会温和一些呢?

他说,如果他们明白事理,一定会温和得多。

他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加以反驳?他们会否认爱智者是实在和

第 495 页第 496 页

真理的爱好者吗?

他说,如果他们还要否定,那就骇人听闻了。

或者说,他们会否认我们已经描述过的爱智者的本性是最高

的本性和最优秀的本性的近亲吗?

也不会。

那么好,他们会否认在这样的追求中培育出来的适宜从事这

种事业的天性,在人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是完善的和哲学的吗?或

者说他们宁可认为已经被我们排除的那些人是完善的哲学家?

肯定不会。

那么,当我们声称,在从事哲学的阶层掌握领导权之前,无论

城邦还是公民都不会停止骚乱,我们用言语构想出来的政治制度

也不能实现的时候,他们还会对我们表示愤怒吗?

他说,他们的火气可能会小一点了。

我们是否可以说,他们不是火气小一点,而是已经完全驯服,

相信了我们的看法,以至于仅仅是羞耻心就足以使他们同意我们

的论断,哪怕没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说,确实如此。

我说,那么好,让我们假定他们同意了这个看法。还会有人反

对说国王的后代或统治者应当生来就具有哲学家的天赋是不可能

的事吗?

他说,一个也没有。

还有人会证明这种具有哲学天赋的人必定会腐败吗?我们承

认要使他们免于腐败是件难事,但有谁能断言在漫长的时间里这

样的人没有一个能免于腐败?

怎会有人做出这样的断言呢?

我说,如果具有哲学天赋的人能够让整个国家服从他的领导,

能够让所有那些现在看起来不太可信的东西成为现实,那么这样第 497 页

的人出现一个就足够了。

他说,对,一个就够了。

我说,因为由这样的统治者来制定我们描述过的法律和制度,

让公民们去执行这些法律和制度就肯定不是不可能的事。

确实如此。

那么,让别人赞同我们的这个看法,还有什么奇怪或者不可能

吗?

他说,我不这样认为。

还有,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我已经充分证明这些事物是最优

秀的。

对,你已经作了充分的证明。

那么我们现在关于这种立法的观点是,如果我们的计划能够

实现,那么它是最好的,要实现它虽然很困难,但并非不可能。

他说,这就是我们的结论。

这个难题好不容易解决了,下面就让我们来讨论剩余的问题:

作为这种学习和追求的产物,保护这种制度的人将成为我们国家

的一部分,他们应当以什么严格的方式,或者说应当在什么年龄着

手学习每一门功课?

他说,对,我们必须讨论这个问题。

我说,我在一开始故意回避了娶妻生子和任命统治者这个论

题,因为我知道以一种绝对真实和正确的方式讨论这个论题会招

来非议,从而难以说明真理,但我的回避使我一无所获,而现在我

再也无法回避了。妇女儿童的问题已经解决,但是关于统治者的

教育问题还得从头开始再作考察。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们曾经

说过:他们必须经受欢乐和痛苦的考验,证明自己是爱国者,无论

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爱国心,不能保持这种信念

的人一定要淘汰,在艰苦环境下能经受考验,像烈火中炼就的真金第 498 页

那样的人,一定要被任命为统治者,让他生时得到尊荣,死后得到

褒奖。类似的话我们前面说过,但当时由于我们害怕引起争论,于

是就悄悄地转移了话题。

他说,你说得非常正确,我记得。

我说,我的朋友,当时我们躲躲闪闪,不敢把自己的看法说出

来。而现在让我们鼓足勇气大胆地说,我们必须确定哲学家是最

完善的卫士。

他说,对,我们应当提出这个设定。

请注意,他们的人数确实很少,因为我们说过,这种本性有很

多组成部分,一个人很难同时具有各种品性,但是我们希望他们通

过教育能具有它们,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品质是分开的。

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聪明、强记、机智、灵敏,以及热忱、豁达等等灵魂的品

质很难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本性中,而且这些品质还要能有序、安

宁、稳定地生活在一起,那就更加罕见了,即使有这样的人,那么也

会因为他的敏捷而反应灵敏,就好像在受偶然性支配,变得一点稳

定性都没有。

他说,你说得没错。

另一方面,有些人天性稳重,人们宁可相信这种人。他们在战

争中不会因为害怕而动摇,在学习中也同样不会轻易放弃。当有

学习任务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不会一遇到困难就什么也学不进

去,仿佛麻木了似的,没完没了地打哈欠。

他说,是这样的。

但我们曾经肯定,一个人必须兼具这两个方面的品性,把两方

面很好地结合起来,否则就不能让他接受最高的教育,也不能让他

得到荣誉和权力。

他说,对。第 499 页

那么你难道不认为能很好地结合这两个方面的人是罕见的

吗?

当然罕见。

因此,他们必须经受我们刚才说过的艰难困苦的考验。现在,

我们还要增加以前没有说过的一点,这就是我们必须让他们经受

许多学习方面的锻炼,观察他们的天性是否有能力承受最伟大、最

艰苦的学习,看他们会不会畏惧退缩,就像有人畏惧身体方面的锻

炼一样。

他说,这样做肯定是对的。但你理解的最伟大的学习是什么?

我说,我想你还记得,我们在区别灵魂中的三种品质以后,分

别界定了正义、节制、勇敢和智慧。

他说,如果我不记得,我就不配听其他的内容。

你也记得我们在此之前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我相信我们说过,要想最完善地认识这些美德,需要有另一条

更加漫长的道路,这样做有可能为我们前面的讨论增添一个相应

的证明。而你当时说没有必要了,正因如此,我们后来说的话在我

看来缺乏精确性,但若你对此感到满意,那你就这样说好了。

他说,我感到相当满意,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也都相当满意。

我说,不,我的朋友。对这样的事情来说,哪怕有一点点不满

意也都意味着不满意。任何有缺陷的事物都不能用来作为尺度衡

量别的事物,尽管有些人有时候会认为自己已经够了,不想再作进

一步的研究。

他说,对,确实如此,每个人都有这种惰性。

我说,但这种惰性对城邦和法律的卫士来说是最要不得的。

他说,你说得有些道理。

我说,那么这样的人必须走一条更加漫长的道路,必须付出比因为你经常听

锻炼身体更大的努力去学习,或者如我们刚才所说,他绝不可能把

这种最恰当地属于他的最伟大的学习进行到底。

他说,为什么?因为这些事情还不是最伟大的吗?还有什么

事情比我们讲的正义和其他美德更加伟大吗?

我说,不仅有更加伟大的事情,哪怕就是对这些事情我们也一

定不能满足于像现在这样只看到一个草图,而必须看到关于它们

的最准确的解释,不能遗漏任何细节。如果说对一些微不足道的

小事情我们尚且不惜耗尽心机,力求达到关于它的最精确、最清晰

的知识,而对这些最伟大的事情反而不要求对它的知识具有最大

的精确性,那岂不荒唐?

他说,的确荒唐,但你以为会有人放你过关而不先问:这种最

伟大的学习是什么?你认为这种学习与什么有关?

我说,不会有人放我过关,但你可以随便发问。你肯定听过很

多遍,但现在你要么是不懂,要么就是存心和我过不去,要对我的

论证发起攻击。我假定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说,善的型是人们要学习的最伟大的东西,与之相关的是正义的事

物以及其他所有有用的和有益的事物。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你

知道我下面要说的话,我们对善的型并不具有充分的知识。如果

我们不知道善的型,没有关于善的知识,那么我们即使知道其他所

有知识对我们也没有什么用,就好像拥有其他一切,惟独不拥有

善。或者说,拥有一切而惟独不拥有善,理解一切而惟独不理解

善,你认为这有什么好处吗?

他说,以宙斯的名义起誓,我认为没有好处。

再说,你肯定也知道有许多人相信快乐就是善,而高明一点的

① 本 卷 是柏拉图著名的“日喻”,有关图示参阅范明生:

《柏拉图哲学述评》,第 页,上海人民出版社 年版。

第 500 页第 501 页

人则认为理智或知识就是善。

确实如此。

我的朋友,你也明白那些持后一种观点的人由于说不出这种

知识到底是什么,最后不得不说这种知识是善的知识。

他说,这些人真可笑。

我说,他们起先责怪我们不懂善,然后在继续与我们交谈时又

把我们当作懂得善的,这怎么会不可笑呢?因为他们说这种知识

是关于善的知识,就好像我们明白他们所说的“善”这个词的意思

似的。

他说,非常正确。

那么好,把善定义为快乐的人不也犯有同样思想混乱的毛病

吗?他们不也会以同样的方式不得不承认有恶的快乐吗?

那是一定的。

我想,结果就是他们承认同一事物既善又恶,是吗?

确实如此。

那么在善的问题上显然有许多重大的争论,是吗?

那当然。

还有,这种情况不也很明显,在正义和荣耀的问题上大多数人

都宁可要貌似的东西而不要真正的实在,在行动、占有、意见中都

是这样,而在善的问题上,就没有人满足于拥有貌似的善,而是大

家都在追求真实的善,貌似的东西在这里不能令任何人满意。

他说,是这么回事。

那么,每个灵魂都在追求善,把善作为自己全部行动的目标。

人们直觉到它的真实存在,但对此又没有什么把握,无法恰当地理

解它的本性,不能像对待其他事物一样对善建立起稳固的信念,由

于这个原因,他们也不能像从其他事物中得到好处那样从善那里

得到什么好处。我要问你,我们将要把一切事情托付给这些最优第 502 页

秀的城邦公民,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允许他们在这个重大问题上

如此昏庸和糊涂吗?

他说,那是绝对不行的。

我说,我认为,不管怎么说,如果不知道正义、荣耀的东西与善

的关系,那么正义、荣耀的东西无法保证无知的卫士能够高尚。我

的猜测是,不知道这一点,就不能理解正义和荣耀。

他说,你的猜测很好。

仅当我们有了这样一位知道这些事情的护卫者监督我们的城

邦,这个国家的体制才会完善和健全。

他说,这是必然的。但是你本人,苏格拉底啊,你认为知识是

善还是快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我说,你果然名不虚传。你早就表明你对别人的想法是不会

满意的。

他说,苏格拉底,轻易接受别人的看法在我看来是不对的,当

一个人长期思考以后应该有自己的看法。

我说,但是你认为一个人谈论自己不懂的事情,好像有这方面

知识似的,这样做就对吗?

他说,这样做当然不对,但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想法作为意见

来谈论。

我说,不,你难道没看到,与知识分离的意见是丑恶的吗?连

最好的意见也是盲目的。或者说,你认为具有某些正确意见而没

有理智的人与瞎子走对了路有什么不同吗?

他说,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当你可以从别人那里听到光明、美好的事情时,你宁愿

去思考那些丑恶的、盲目的、歪曲的事情吗?

格老孔说,以上天的名义发誓,我不会这样做。苏格拉底,我

们好像快要到达目的地了,你可别再折回去呀。哪怕你能像解释不过还要请你们当心,别让我无意之中把

正义、节制以及其他美德的本性一样对善作一些解释,我们也就满

意了。

我说,我亲爱的伙伴,如果我能做到,那么我也会和你们一样

感到满意。但我担心自己能力有限,尽管充满热情,但却画虎不成

反类猫,惹人嗤笑。不,我亲爱的朋友,让我们暂时搁置一下善的

本性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是我今天力不能及的。但我可以谈一

谈善的儿子,它看上去很像善本身。如果你们也愿意听,我很乐意

谈一谈,否则就算了。

他说,好吧,你说吧,下一次再把你欠下的债还清,给我们讲这

位父亲的事。

我说,我真希望能马上还清债务,而你也能收回全部贷款,而

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收利息。但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把这个善的儿

子当作利息收下吧。

这笔利息算错了,结果又把你们给骗了。

他说,我们一定会提高警惕。你就只管讲吧。

我说,行,但我先要和你们沟通一下,提醒你们我在前面说过

的话,以及在其他场合多次表达过的意思。

他说,你有什么要对我们说?

我们说过有许多美和善的事物,并且说它们“存在”,在我们的

语言中对它们作了这样的界定。

我们是这样做的。

另外,我们又说过美本身,说过惟一的善本身,相对于杂多的

万物,我们假定每一类杂多的东西都有一个单一的“型”或“类型”,

假定它是一个统一体而称之为真正的实在。

是这样的。

①此处的“儿子”和“利息”的希腊原文均为 ,一语双关。

第 503 页第 504 页

我们说,杂多的事物可见而不可思,单一的“类型”可思而不可

见。

确实如此。

那么,我们看那些可见的事物,凭的是我们的哪一个部分,用

的是我们的哪一种能力呢?

他说,用视力。

我说,我们不是在用听力听可听的事物,用其他感觉力来感受

所有可感的事物吗?

没错。

我说,但你是否注意到,感觉的创造者花费了多么大的气力使

我们能够看,使可见的事物能够被看吗?

他说,没有,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那么就来看一下。听觉和声音是否需要另一种媒介才能使听

觉能听见,使声音能被听,但若缺乏这第三种因素,那么听觉就听

不见,而声音也无法被听见?

他说,它们并不需要。

我说,我以为其他许多感觉也不需要,但我们不说任何感觉都

不需要。或者说,你知道有哪种感觉需要这种媒介吗?

我不知道。

但你难道没有注意到视觉和可见的东西有这种进一步的需要

吗?

怎么会呢?

尽管眼睛里面有视觉能力,视力的拥有者也企图使用它,并且

有颜色呈现,但若没有专门适合这一目的的第三种东西出现,那么

你明白,视力仍旧什么也看不到,而颜色也仍旧是不可见的。

他说,你说的这种东西是什么?

我说,就是你称作光的那种东西。第 505 页

他答道,你说得对。

那么,如果光是可敬的,那么连接可见事物与视力的这条纽带

比起连接其他事物的纽带来说,就显得更加珍贵了。

他说,确实要珍贵得多。

你能说出天上的哪一位神是这件事的创造者和原因,他的光

使我们的视力能够很好地看,使可见的事物很好地被看见吗?

他说,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太阳,你和其他人也都会这样

说。

那么这不就是视力和这位神的关系吗?

什么关系?

视力本身也好,视力所在的那个被我们称作眼睛的器官也好,

都不等于太阳。

它们不是一回事。

但我认为,在所有感觉器官中,眼睛最像太阳。

眼睛确实最像太阳。

眼睛能放出一股射线,这种能力不就来自太阳的射线吗?

没错。

太阳不是视力,但它作为视力的原因又能被视力本身所看见,

这不也是事实吗?

他说,是这样的。

那么你一定懂得我说善生下来的儿子与善本身具有某种关系

是什么意思了。就好像善作为理智的原因在理智领域内与理智具

有某种关系,同样,善作为视力的对象在可见世界里与视力具有某

种关系。

他说,怎么会这样?你再解释一下。

我说,你知道,当事物的颜色不再被白天的阳光所照耀,而只

是被夜晚的微光所照着的时候,物体会变得轮廓模糊,白天在阳光第 506 页

照耀下显然可见的颜色也不见了,这个时候眼睛几乎像瞎了一样,

好像眼睛里的视觉已经不存在似的。

他说,确实如此。

但是,我认为,当眼睛被引导着朝向那些阳光照耀的物体时,

眼睛就看得很清楚,好像视力又恢复了似的。

对。

让我们以这种方式把人的灵魂比做眼睛。当灵魂凝视着真理

与实在所照耀的区域时,灵魂就能够认识和理解,好像拥有理智似

的,但当它转向那个黑暗的区域,那个有生有灭的世界时,物体便

模糊起来,只能产生动荡不定的意见,又显得好像没有理智了。

对,是这样的。

那么你必须说,把真理赋予知识对象的这个实在,使认知者拥

有认识能力的这个实在,就是善的“型”,你必须把它当作知识和迄

今为止所知的一切真理的原因。真理和知识都是美好的,但是善

的“型”比它们更美好,你这样想才是对的。至于知识和真理,你绝

对不能认为它们就是善,就好比我们刚才在比喻中提到光和很像

太阳的视力,但绝不能认为它们就是太阳。因此,我们在这里把知

识和真理比做它们的相似物是可以的,但若将它们视为善,那就不

对了。善的领地和所作所为具有更高的荣耀。

他说,如果善是知识和真理的源泉,而且比二者更加美好,那

么你所说的是一种多么不可思议的美妙的东西啊!因为你肯定不

认为善就是快乐。

我说,我决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还是请你进一步以这样的方式

考察一下这个比喻。

怎么个考察法?

我假定你会说,太阳不仅使可见事物可以被看见,而且也使它

们能够出生、成长,并且得到营养,尽管太阳本身不是被产生的。《柏拉图哲学述评》,第

① 本 卷

当然不是。

同样,你会说知识的对象不仅从善那里得到可知性,而且从善

那里得到它们自己的存在和本质,但是善本身不是本质,而是比本

质更加尊严、更有威力的东西。

格老孔面带讽刺地说,天哪,没有比这更高的夸张了!

我说,这要怪你,是你强迫我把想法说出来的。

他说,别停止,至少把那个太阳的比喻说清楚,要是还有什么

遗漏的话。

我说,我确实省略了很多内容。

他说,那你就全说出来吧。

我说,我想有许多内容不得不省略,但进到这个地步,我实在

不愿意再省略。

他说,你不需要省略。

我说,那么请你这样设想,我说过有两样真实存在的东西,一

个统治着理智的秩序和区域,另一个统治着眼球的世界,我们用这

个词,而不说“天界”,这一点我们就算已经同意了。你肯定明白这

样两类事物:可见的和可理解的。

我明白。

那么请你画一条线来表示它们,把这条线分成不等的两部分,

然后把它们按照同样的比例再分别分成两部分。假定原来的两个

部分中的一个部分相当于可见世界,另一部分相当于可知世界,然

后我们再根据其清晰程度来比较第二次分成的部分,这样你就会

看到可见世界的一部分表示影像。所谓影像我指的首先是阴影,

其次是在水里或表面光滑的物体上反射出来的影子或其他类似的

是柏拉图著名的“线喻”,有关图示参阅范明生:

页。

第 507 页第 508 页

东西。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

至于第二部分表示的是实际的东西,即我们周围的动物和植

物,以及一切自然物和人造物。

他说,就这样假定吧。

我说,你是否愿意说可见世界的这两个部分的不同比例相当

于不同程度的真实性,因而其中的摹本与原本之比正如意见世界

与知识世界之比呢?

我肯定愿意这样说。

请你再考虑一下划分理智世界的方法。

怎么个分法呢?

把这个世界分成两部分,在一个部分中,人的灵魂被迫把可见

世界中那些本身也有自己的影子的实际事物作为影像,从假设出

发进行考察,但不是从假设上升到原则,而是从假设下降到结论;

而在另一个部分中,人的灵魂则朝着另一方面前进,从假设上升到

非假设的原则,并且不用在前一部分中所使用的影像,而只用“类

型”,完全依据“类型”来取得系统的进展。

他说,我还没有完全弄懂你的意思。

我说,那么我就再试一试,等我做一些预备性的解释以后,你

会理解得好一些。你知道,那些研究几何与算术一类学问的人首

先假设有奇数与偶数,有各种图形,有三种角以及其他与各个知识

部门相关的东西。他们把这些东西当作已知的,当作绝对的假设,

不想对他们自己或其他人进一步解释这些事物,而是把它们当作

不证自明、人人都明白的。从这些假设出发,他们通过首尾一贯的

推理,最后达到所想要的结论。

他说,没错,这我知道。

你不是也知道,他们进一步使用和谈论一些可见的图形,但是第 509 页

他们真正思考的实际上不是这些图形,而是这些图形所模仿的那

些东西,不是他们所画的某个特殊的正方形或某条特殊的对角线,

而是正方形本身,对角线本身,等等,是吗?各种场合莫不如此。

他们模仿和绘制出来的图形也有自己的影子,在水中也有自己的

影像,但他们真正寻求的是只有用心灵才能“看到”的那些实在。

他说,对。

这些东西确实就属于我说的可理解的那一类,但有两点限制:

第一,在研究它们的过程中,人的心灵必须使用假设,但由于心灵

不能超出这些假设,因此不可能向上活动而达到第一原理;第二,

在研究它们的过程中,人的心灵利用在它们下面的那一部分实际

事物作为影像,这些实际的东西也有自己的影像,并且和它们自己

的影像相比,这些事物被认为更加清晰,更有价值。

他说,我明白你讲的是那些地位在几何学之下的学科以及与

这些学科相关的技艺。

至于可知世界的另一部分,你要明白,我指的是理性本身凭着

辩证法的力量可以把握的东西。在这里,假设不是被当作绝对的

起点,而是仅仅被用作假设,也就是说假设是基础、立足点和跳板,

以便能从这个暂时的起点一直上升到一个不是假设的地方,这个

地方才是一切的起点,上升到这里并且从中获得第一原理以后,再

回过头来把握那些依赖这个原理的东西,下降到结论。在这个过

程中,人的理智不使用任何感性事物,而只使用事物的型,从一个

型到另一个型,最后归结为型。

他说,我懂你的意思了,但还没有完全弄懂,因为你心里想的

这件事确实不简单。不过,我总算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想把辩证法

所研究的实在和理智当作比那些所谓技艺和科学的对象更加真

实、更加精确的东西,因为这些技艺和科学所使用的假设是一些人

为的起点。尽管这些技艺和科学在思考它们的对象时也要使用理请你想象有这么一个地洞,一条长长的通道通向地

智而不是使用感觉,然而由于这些研究从假设出发而不能返回到

真正的起点上来,因此在理解这些研究的对象与第一原理的关系

时,你认为尽管它们的研究对象是可理解的,但从事这些研究的人

并不拥有真正的理智。我想你会把几何学家和研究这类学问的人

的心理状态叫做理智而不叫做理性,因为你把理智当作介乎理性

和意见之间的东西。

我说,你的解释很充分。现在我们假定灵魂相应于这四个部

分有四种状态:最高一部分是理性,第二部分是理智,第三部分是

信念,最后一部分是借助图形来思考或猜测。你可以考虑到它们

的清晰程度和精确性,以及它们的对象分有真理和实在的程度,把

它们按比例排列起来。

他说,我懂了,我同意你的意见,也愿意照你的吩咐把它们排

列一下。

第 七 卷

我说,接下来让我们把受过教育和缺乏教育的人的本质比做

下述情形。

面,和洞穴等宽的光线可以照进洞底。一些人从小就住在这个洞

里,但他们的脖子和腿脚都捆绑着,不能走动,也不能扭过头来,只

能向前看着洞穴的后壁。让我们再想象他们背后远处较高的地方

有一些东西在燃烧,发出火光。火光和这些被囚禁的人之间筑有

一道矮墙,沿着矮墙还有一条路,就好像演木偶戏的时候,演员在

自己和观众之间设有一道屏障,演员们把木偶举到这道屏障上面

① 本 卷 有 关

《柏拉图哲学述评》,第

是柏拉图著名的“洞喻”

页。

第 510 页第 511 页

去表演。

他说,好吧,我全看见了。

那么你瞧,有一些人高举着各种东西从矮墙后面走过,这些东

西是用木头、石头或其他材料制成的假人和假兽,再假定这些人有

些在说话,有些不吭声。

他说,你这个想象倒很新颖,真是一些奇特的囚徒。

我说,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你先说说看,除了火光投射

到他们对面洞壁上的阴影外,他们还能看到自己或同伴吗?

他说,如果他们的脖子一辈子都动不了,那么他们怎么能够看

到别的东西呢?

还有那些在他们后面被人举着过去的东西,除了这些东西的

阴影,囚徒们还能看到什么吗?

肯定不能。

那么如果囚徒们能彼此交谈,你难道不认为他们会断定自己

所看到的阴影就是真实的物体吗?

必然如此。

如果有一个过路人发出声音,引起囚徒对面洞壁的回声,你难

道不认为囚徒们会断定这个声音是在他们对面的洞壁上移动着的

阴影发出的吗?

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发誓,他们一定会这样想。

那么这样的囚徒从各方面都会认为实在无非就是这些人造物

体的阴影。

他说,必然如此。

那么请你考虑一下,如果某一天突然有什么事发生,使他们能

够解除禁锢,矫正迷误,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假定有一个人

被松了绑,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转动着脖子环顾四周,开始走动,而

且抬头看到了那堆火。在这样做的时候,他一定很痛苦,并且由于第 512 页

眼花缭乱而无法看清他原来只能看见其阴影的实物。这时候如果

有人告诉他,说他过去看到的东西全部都是虚假的,是对他的一种

欺骗,而现在他接近了实在,转向比较真实的东西,看到比较真实

的东西,那么你认为他听了这话会怎么回答呢?如果再有人把那

些从矮墙上经过的东西一样样指给他看,并且逼着他回答这是什

么,在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认为他会不知所措,并且认为他以前看

到的东西比现在指给他看的东西更加真实吗?

他说,对,他会这样想。

如果强迫他看那火光,那么他的眼睛会感到疼痛,他会转身逃

走,回到他能看得清的事物中去,并且认为这些事物确实比指给他

看的那些事物更加清晰、更加精确,难道不会吗?

他说,他会这样做。

我说,再要是有人硬拉着他走上那条陡峭崎岖的坡道,直到把

他拉出洞穴,见到了外面的阳光,你难道不认为他会很恼火地觉得

这样被迫行走很痛苦,等他来到阳光下,他会觉得两眼直冒金星,

根本无法看见任何一个现在被我们称作真实事物的东西?

他说,是的,他不可能马上就看见。

那么我想要有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他才能看见洞外高处的

事物。首先最容易看见的是阴影,其次是那些人和其他事物在水

中的倒影,再次是这些事物本身,经过这样一个适应过程,他会继

续观察天象和天空本身,他会感到在夜里观察月光和星光比白天

观察太阳和阳光要容易些。

那当然了。

经过这样一番适应,我认为他最后终于能观察太阳本身,看到

太阳的真相了,不是通过水中的倒影或影像来看,也不借助于其他

媒介,而是直接观察处在原位的太阳本身。

他说,必定如此。第 513 页

这时候他会做出推论,认为正是太阳造成了四季交替和年岁

周期,并主宰着可见世界的所有事物,太阳也是他们过去曾经看到

过的一切事物的原因。

他说,这很明显,他接下去就会做出这样的推论。

如果在这种时候他回想起自己原先居住的洞穴,想起那时候

的智力水平和一同遭到禁锢的同伴,那么他会为自己的变化感到

庆幸,也会对自己的同伴感到遗憾,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他确实会这样想。

如果洞穴中的囚徒之间也有某种荣誉和表扬,那些敏于识别

影像、能记住影像出现的通常次序、而且最能准确预言后续影像的

人会受到奖励,那么你认为这个已经逃离洞穴的人还会再热衷于

取得这种奖励吗?他还会妒忌那些受到囚徒们的尊重并成为领袖

的人,与他们争夺那里的权力和地位吗?或者说,他会像荷马所说

的那样,宁愿活在世上做一个穷人的奴隶,一个没有家园的人,受

苦受难,也不愿再和囚徒们有共同的看法,过他们那样的生活,是

吗 ?

他说,是的,我想他会宁愿吃苦也不愿再过囚徒的生活。

我说,再请你考虑一下这种情况,如果他又下到洞中,再坐回

他原来的位置,由于突然离开阳光而进入洞穴,他的眼睛难道不会

因为黑暗而什么也看不见吗?

他一定会这样。

如果这个时候那些终生监禁的囚徒要和他一道“评价”洞中的

阴影,而这个时候他的视力还很模糊,还来不及适应黑暗,因为重

新习惯黑暗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那么他难道不会招来讥笑吗?

那些囚徒难道不会说他上去走了一趟以后就把眼睛弄坏了,因此

连产生上去的念头都是不值得的吗?要是那些囚徒有可能抓住这

个想要解救他们,把他们带出洞穴的人,他们难道不会杀了他吗?第 514 页

他说,他们一定会这样做。

亲爱的格老孔,我们必须把这番想象整个地用到前面讲过的

事情上去,这个囚徒居住的地方就好比可见世界,而洞中的火光就

好比太阳的力量。如果你假设从洞穴中上到地面并且看到那里的

事物就是灵魂上升到可知世界,那么你没有误解我的解释,因为这

正是你想要听的。至于这个解释本身对不对,那只有神知道。但

不管怎么说,我在梦境中感到善的型乃是可知世界中最后看到的

东西,也是最难看到的东西,一旦善的型被我们看见了,它一定会

向我们指出下述结论:它确实就是一切正义的、美好的事物的原

因,它在可见世界中产生了光,是光的创造者,而它本身在可知世

界里就是真理和理性的真正源泉,凡是能在私人生活或公共生活

中合乎理性地行事的人,一定看见过善的型。

他说,就我能理解的范围来说,我同意你的看法。

我说,那么来吧,和我一起进一步思考,而且你看到下面这种

情况也别感到惊奇!那些已经达到这一高度的人不愿意做那些凡

人的琐事,他们的灵魂一直有一种向上飞升的冲动,渴望在高处飞

翔。如果我们可以作此想象,那么这样说我认为是适宜的。

没错,可以这么说。

我说,再说,如果有人从这种神圣的凝视转回到苦难的人间,

以猥琐可笑的面貌出现,当他两眼昏花,还不习惯黑暗环境时,就

被迫在法庭或在别的什么地方与人争论正义的影子或产生影子的

偶像,而他的对手却从未见过正义本身,那么你会感到这一切都很

奇怪吗?

他说,不,一点也不奇怪。

我说,但是聪明人都记得,眼睛会有两种不同的暂时失明,由

两种原因引起:一种是由亮处到了暗处,另一种是由暗处到了亮

处。聪明人相信灵魂也有同样的情况,所以在看到某个灵魂发生第 515 页

眩晕而看不清时,他不会不假思索地嘲笑它,而会考察一下这种情

况发生的原因,弄清灵魂的视力产生眩晕是由于离开比较光明的

世界进入不习惯的黑暗,还是由于离开了无知的黑暗进入了比较

光明的世界。然后他会认为一种经验与生活道路是幸福的,另一

种经验与生活道路是可悲的;如果他想要讥笑,那么应当受到讥笑

的是从光明下降到黑暗,而不是从黑暗上升到光明。

他说,你说得很有理。

如果这样说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对这些事情的看法必定是,教

育实际上并不像有些人在他们的职业中所宣称的那个样子。他们

声称自己能把真正的知识灌输到原先并不拥有知识的灵魂里去,

就好像他们能把视力塞入瞎子的眼睛似的。

他说,他们确实这样说过。

我说,但是我们现在的论证表明,灵魂的这种内在力量是我们

每个人用来理解事物的器官,确实可以比做灵魂的眼睛,但若整个

身子不转过来,眼睛是无法离开黑暗转向光明的。同理,这个思想

的器官必须和整个灵魂一道转离这个变化的世界,就好像舞台上

会旋转的布景,直到灵魂能够忍受直视最根本、最明亮的存在。而

这就是我们说的善,不是吗?

是的。

我说,关于这件事情也许有一门技艺,能最快、最有效地实现

灵魂的转向或转换。它不是要在灵魂中创造视力,而是假定灵魂

自身有视力,只不过原来没能正确地把握方向,没有看它应该看的

地方。这门技艺就是要促成这种转变。

他说,对,很像是这么一回事。

那么灵魂所谓的其他美德确实与身体的优点相似。身体的优

点确实不是身体本来就有的,而是通过后天的习惯和实践养成的。

但是思想的优点似乎确实具有比较神圣的性质,是一种永远不会第 516 页

丧失能力的东西,但是按照它转变的方向,它可以变得既有用又有

益,或者再变得既无用又有害。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有些人通常被

认为是坏人,但却又非常精明能干?他们的灵魂渺小,但目光敏

锐,能很快地察觉那些他感兴趣的事情,这就证明他们的灵魂虽然

渺小,但视力并不迟钝,只不过他们的视力被迫服务于邪恶,所以

他们的视力愈敏锐,做的坏事也就愈多。

他说,我确实注意到这种情况了。

我说,那么你再来看,这种灵魂的这个部分从小就已经得到锤

炼,在我们出生的这个多变的世界里身受重负,被那些贪食一类的

感官快乐所拖累,使它只能向下看。现在假定这种重负突然解脱

了,灵魂转向了真实的事物,那么这些人的灵魂的同样的功能也一

定会具有同样敏锐的视力去看较高的事物,就像灵魂没有转向以

前一样。

他说,很像是这么回事。

我说,从我们已经说过的这些话里也可以得出一个必然的结

论:没有受过教育和不懂真理的人都不适宜治理国家,那些被允许

终生从事文化事业的人也不适宜治理国家。这是因为,没受过教

育的人缺乏一个生活目标来指导他们的一切行动,无论是公共的

还是私人的;而那些文化人不愿意采取任何实际行动,因为他们在

还活着的时候就相信自己将要离世,去那福岛了。

他说,对。

我说,那么作为这个国家的创建者,我们的责任是促使最优秀

的灵魂获得我们说过的这种最伟大的知识,使它们具有能看见善

的视力,能上升到那个高度。不过,等它们到了那里并且已经看够

①在希腊神话中,人死以后灵魂下到地狱中接受审判,正义者的灵魂

将被送往福岛安居。第 517 页

了的时候,我们就一定不能允许它们再呆在那里。

这是为什么?

我说,因为如果让它们继续呆下去,它们就会拒绝返回下界,

与那些囚徒在一起,分担他们的劳动,分享他们的荣誉,而无论这

些事情有无价值。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委屈他们,在他们能过一种比较好的生

活的时候让他们去过一种比较差的生活?

我说,我的朋友,你又忘了,我们的立法不涉及这个国家中某

个阶层的具体幸福,而是想要为整个城邦造就一个环境,通过说服

和强制的手段使全体公民彼此协调合作,要求他们把各自能为集

体提供的利益与他人分享。这种环境本身在城邦里造就这样的

人,不是让他们随心所欲,各行其是,而是用他们来团结这个共同

体。

他说,对,我确实忘了。

我说,那么请你注意,格老孔,我们这样做不会损害那些在我

们中间产生的哲学家,我们可以公正地强迫他们管理其他公民,做

他们的卫士。因为我们会对他们说:产生于其他城邦的哲学家有

理由不参加辛苦的工作,因为他们的产生完全是自发的,不是政府

有意识地培养造就的结果。完全自力更生的人不欠任何人的情,

因此也没有想要报答培育之恩的热情;但对你们来说,我们已经把

你们培养成为蜂房中的蜂王和领袖,这样做既是为了你们自己,也

是为了城邦的其他公民,你们接受的教育比别人更加好,也更加完

整,你们更有能力同时过两种生活①;因此你们每个人都必须轮流

下去与其他人生活在一起,使自己习惯于观察那里的模糊事物;一

旦习惯了,你们就会比原来住在那里的人更加善于观察各种事物,

①指哲学生活和政治生活。第 518 页

你们知道每个影像表示什么,它与什么原型相似,因为你们已经看

见过美本身、正义本身和善本身。因此,我们的国家将由我们和你

们来共同治理,我们的心灵是清醒的,而现今大多数国家都被一些

昏庸的人所统治,他们为了争权夺利而互相斗殴,把权力当作最大

的善,就好像在睡梦中与影子搏斗。事实上,由那些最不热衷于权

力的人来统治的城邦能治理得最好,最稳定,而由相反类型的人来

统治的城邦情况也必定相反。

他说,必定如此。

那么我们的这些同学听了这番话会不会服从我们呢?他们还

会拒绝轮流分担治理国家的辛劳吗?当然了,在大部分时间里,他

们还是被允许一起住在这个比较纯洁的世界里。

他说,他们不可能拒绝,因为我们是在向正义的人提出正义的

要求。他们会把承担这项工作视为义不容辞,这一点与我们这些

城邦现在的统治者是相反的。

我说,我亲爱的朋友,事实上只有当你能够为你们将来的统

治者找到一种更好的生活方式时,治理良好的城邦才有可能出

现。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国家里,统治者才是真正富有的,当然他

们的富有不在于拥有黄金,而在于拥有幸福的生活,一种善的和

智慧的生活。但若未来的统治者是一些乞丐和饿死鬼,一旦由他

们来处理公务,他们想到的首先就是从中为自己捞取好处,在这

种情况下国家要想治理好就不可能了。因为一旦职位和统治成了

竞赛的奖品,那么这种自相残杀的争夺不仅毁了竞争者自己,也

毁了国家。

他说,你说得非常正确。

我问道,除了真正的哲学家的生活以外,你还能举出别的什么

蔑视政治权力的生活方式吗?

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我举不出来。第 519 页

我说,但我们就是想要那些不爱统治的人掌权,否则就会出现

热衷于权力的人之间的争斗。

没错。

那么,他们最懂治国之道,也过着另外一种比政治生活更好的

生活,除了这些人以外,你还能强迫别的什么人来保卫城邦呢?

他说,没有别的人了。

那么你同意我们现在就来考虑,如何在一个国家中产生这样

的人,如何把他们领向光明,就像故事中说的那样,从冥府上升到

诸神那里去,好吗?

我当然同意。

这不像儿童游戏时翻贝壳,而是灵魂从朦胧的黎明转向真正

的大白天,上升到我们称之为真正哲学的实在。

确实如此。

那么我们难道不应该考虑一下,什么样的学习会影响这种转

向?

当然应该。

那么格老孔,这种引导灵魂从变易的世界转向存在世界的学

习是什么?说到这里,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我们不是说过,这些人

在年轻时必须是战场上的斗士吗?

我们说过。

那么我们正在寻找的这种学习还必须具有这种附加的性质。

什么性质?

它应当对士兵有用。

他说,对,如果可能的话,它当然要有用。

但在我们前面的解释中,他们要接受体育和音乐的教育。

他说,是的。

我认为,体育和有生灭的事物相关联,因为它影响身体的成长第 520 页

和衰退。

这很明显。

因此体育不是我们要寻找的那种学习。

不是。

那么我们已经描述过的音乐是不是呢?

他说,不是,如果你还记得,我们把音乐视为与体育对应的一

种学习。音乐通过习惯的养成来教育卫士,用曲调培养一种并非

知识的和谐精神,用节奏来培养分寸感和优雅得体,还用故事的语

言和更加接近真实的语言来培养与此相近的品质。但是音乐并不

包括可以达到你现在所寻求的那种善的学习。

我说,你记得很准确,音乐确实不包含这种学习。但是,格老

孔,以上苍的名义起誓,这种学习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因为所有工

艺在我们看来都是低贱的、机械性的。

你说得没错,然而除了音乐、体育和工艺,还有什么学习吗?

我说,这样吧,如果除了这些之外我们不能再发现有什么学

习,那就让我们提出一些各种学习都会涉及的事情。

那是什么?

举例来说,有一样东西对所有工艺和思想的形式都是共同

的,也是所有知识都要使用的,是每个人都必须首先学习的事情

之一。

他说,它是什么?

我说,区别一、二、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总起来说,我的

意思就是数数和计算。每一种技艺和学问都一定要做这种事,是

这样的吗?

他说,确实如此。

我说,战争的技艺也要做这种事情吗?

他说,这是非常确定的。我说,那么戏剧中的帕拉墨得斯 每次上场都会使阿伽门农

成为十分可笑的将军。帕拉墨得斯宣称自己发明了数字,因此能

够把特洛伊城下的希腊大军排列成战斗队形,还清点了船只和其

他一切,这些东西以前似乎从来都没有清点过,如果阿伽门农不会

数数,那么他显然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士兵。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

点?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阿伽门农是一个什么样的将军呢?

他说,如果那是真的,那么我认为他非常可笑。

我说,那么我们要不要把计算和数数确定为军人的必修课

呢?

如果他想要指挥他的部队,那么当然要这样做,或者倒不如

说,只要他想做一个人,他就要学习数数和计算。

那么你对这种学习的看法和我一样吗?

你在说什么?

它好像就是我们正在寻找的那种学习之一,通过这种学习能

使思想清醒,尽管它确实能够把心灵引向本质和实在,但没有人正

确地使用它。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会尽力说明我的想法。你要注意我心里区分了两种

事物:一种有助于我们的目的,另一种无助于我们的目的。无论你

是否同意我的看法,我这样做是为了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我们的

前提是否正确。

他说,你继续说吧。

我说,我们有些知觉并不需要求助于理性的思考,单凭感官似

乎就能恰当地对之作出判断,而有一些知觉总是要求理性的帮助,

陷害而死,帕拉墨得斯之父为他报仇,弄沉了希腊人的船只。

①帕拉墨得斯( )是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勇士,后遭奥德修斯

第 521 页第 522 页

因为感官对它们不能作出可靠的判断。如果你能明白这一点,我

就继续说下去。

你显然指的是远处的形象和画中的影像。

我说,你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

他说,你指的是什么?

那些不需要求助于理性思考的东西,我指的是那些不会同时

产生相反知觉的体验。如果会有这种作用,那么我就说需要求助

于理性了,因为这个时候会出现相反的知觉,而不管这种冲击来自

近处还是远处。让我举个例子来说明我的意思。我们说,这里有

三个手指头:小指、无名指、中指。

他说,好的。

假如我谈论它们,说可以看见它们,而且很近。而这不正是你

刚才在考虑的问题吗?

你在说什么?

每根手指头都同样是手指头,在这方面它们没有什么区别,无

论它看上去在中间还是在两边,是白还是黑,是粗还是细。因为在

这样的情况下,大多数人的灵魂并没有受到推动,要追问它们的原

因或者思考到底什么是手指头,因为视觉器官绝对不会同时向灵

魂发出信号,说这个手指头不是手指头。

他说,没错,它不会。

我说,那么我们可以指望这种知觉不会要求或唤醒理性的思

考。

可以这样想。

但涉及手指的大小会怎么样呢?要区别手指的大小我们的视

觉能胜任吗?手指头在中间还是在边上,还有与触觉相关的,它们

是粗还是细,是软还是硬,在认识这类性质时,我们的视觉都适宜

吗?在诸如此类的问题上,其他的感官不也都有这种缺陷吗?或第 523 页

者说,各种感官都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行事,首先感到硬的感觉必定

和软有关,然后就向灵魂报告说,它感到同一事物既是硬的又是软

的,是这样的吗?

他说,是这样的。

我说,如果感官向灵魂报告说,同一物体既是硬的又是软的,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灵魂一定会感到困惑,要追问硬到底是什么意

思,不是吗?同样,如果感官报告说重的东西是轻的或轻的东西是

重的,那么灵魂也要追问轻或重是什么意思,对吗?

他说,没错,灵魂收到的这些信息确实很奇怪,需要加以重新

考虑。

我说,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灵魂当然首先要召集计算的理性来

帮忙,要考虑感官报告的每一样东西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

当然。

如果结果是两个,那么其中的每一个都是不同的个体?

对。

如果它们各自都是一,一共是二,那么“二”的意思就是灵魂把

它们当作不同的事物来看待。因为如果它们不是分离的,就不可

能被当作二来思考,而只能当作一来思考。

对。

我们说,视觉也看见大与小,但大与小不是分离的,而是合在

一起的。难道不是吗?

是的。

为了弄明白这一点,理智不得不对大与小进行思考,但不是把

大与小当作合在一起的东西,而是把它们当作不同的实在来思考,

这种方式与感觉的方式正好相反。

对。

在这样的情况下,首先呈现出来的问题就是大和小究竟是什第 524 页

么,难道不是吗?

确实如此。

之所以要把一类事物称作“可理解的”,把另一类事物称作“可

见的”,原因也就在于此。

他说,没错。

这也是我刚才想要解释的,我当时说有些事物要求思考,有些

事物不要求,还把那些同时给感官以相反刺激的事物定义为要求

思考的事物,把那些不会同时造成相反刺激的事物定义为不要求

思考的事物,而不要求思考的事物不会唤醒思考。

他说,我现在懂了,我同意你的看法。

那么,你认为数和“一”属于两类事物中的哪一类呢?

他说,我不知道。

那你就根据我们已经说过的话进行推论吧。因为,如果一个

事物能够被它自己和其他感觉所看见和理解,那么它就不会吸引

心灵去思考它的本质,我们刚才以手指为例作解释的就是这种情

况。但若与之相反的事物也总是与它同时被看见,以至于它显得

比与它相反的事物更加不是一个事物,那么就立刻需要对它们作

出判断,灵魂就会对此困惑不解而去考察,在自身内引起思考,询

问这个事物究竟是什么。这样一来,对某个事物的研究便会引导

心灵去关注真正的存在,使灵魂转向。

他说,视觉确实和你说的这种情况有关。因为我们看待同一

事物,既可以把它当作一,同时又可以把它当作无限的多。

我说,如果对一可以这样说,那么对所有的数也可以这样说,

对吗?

当然对。

还有,计算和数学这门知识全是关于数的。

确实如此。第 525 页

数的性质似乎能导向对真理的理解。

他说,超过其他任何事物。

那么计算和数学应当属于我们正在寻找的那些学习。因为一

名军人只有学会计算和数学才能统帅他的部队。哲学家也应学会

计算和数学,因为他必须超越有生灭的世界去把握事物的本质,否

则他就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计算者。

他说,没错。

我们的卫士既是战士又是哲学家。

当然。

那么,格老孔,把这个知识部门用法律规定下来是适宜的。我

们应当引导那些将要在城邦里担负重要功能的人学习计算,不是

学些皮毛,而是深入下去,直至能用纯粹的思想沉思数的本质。这

不是为了做买卖,仿佛他们准备当商人或小贩似的,而是为了在战

争中使用,以及便于使灵魂本身从生灭的世界转向本质与真理。

他答道,你说得太好了。

我说,我们已经讲了,学习计算只要不是为了做买卖,而是为

了追求知识,那么这种学习对于实现我们的目的就能以各种方式

起很好的作用。

他说,在哪方面?

在我们刚才讲的那个方面,这种学习用力向上提升灵魂,迫使

灵魂讨论纯粹的数;如果有人在讨论数的时候要给它附加上可见

的、可触摸的物体,那么它绝不会苟同。因为你无疑晓得,如果有

人试图在理论上分割“一”,那么那些精通算术的人就一定会讥笑

这个人,并且不允许这样做,你要是用除法把“一”分成部分,他们

就用乘法来对付你,决不让“一”在任何时候显得不是“一”,而是部

分的组合。

他答道,你说得很对。第 526 页

格老孔,假如有人问他们“:我的好朋友,你们在讨论中主张

‘一’和其他每个‘一’都相同,毫无区别,而且不能划分成部分,这

是一种什么样的数?”对这样的问题,你认为他们会怎样回答。

我想,他们会说这种数只能用思想去把握,用其他任何方法都

不行。

我说,你瞧,我的朋友,这种学习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不可或缺

的,因为它显然在迫使灵魂使用纯粹的思想,面对真理本身。

它确实在这样做。

还有,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生来擅长算术的人在其他各种学

习中也很敏捷?而那些迟钝的人如果接受了这方面的训练,撇开

其他益处不谈,他们的反应也会有所改善,变得比以前要敏捷一

些,是吗?

他说,是这样的。

还有,我相信很难找到学习和实践起来比算术更加费力的学

问,这样的学问也不会很多。

确实不容易找。

那么由于这些缘故,我们一定不要忽略这种学习,而必须用它

来教育那些天赋最优秀的人。

他说,我同意。

我说,那么这门功课就算定下来了。下面让我们再来考虑第

二门对实现我们的目的有用的功课。

他说,那是什么?你说的是几何吗?

我说,正是。

他说,几何显然适用于军事。因为,凡涉及安营扎寨、划分地

段、作战和行军的队形,以及其他各种队形,学过或没学过几何的

指挥官可就大不一样了。

我说,但是,为了满足军事方面的实际用途,少量几何与算术第 527 页

的知识也就够了。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几何学中比较重大和

高深的部分能否有助于人们把握善的型。我们肯定这种趋势可在

各类学习中看到,都在迫使灵魂把它的视力转向实在所居住的最

神圣的区域,而这种实在确实是灵魂必须看到的。

他说,你说得对。

如果一种学习强迫灵魂观察实在,那么它就是适宜的;如果迫

使灵魂观看生灭的世界,它就是不适宜的。

我们肯定这种说法。

我说,甚至连那些对几何有一点粗浅知识的人也不会反驳这

种说法,但这门学问的性质与那些所谓行家所使用的语言正好相

反。

他说,怎么会这样?

尽管他们不得不这样说,但他们确实是最可笑的,因为他们在

谈论几何的时候总好像是在做事,他们说的话都好像直接与行动

有关。比如他们老是谈论平方、作图、延长,等等,而实际上学习这

门学问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获得纯粹的知识。

他说,你说得一点儿没错。

那么我们是否也必须同意下面这个观点?

什么观点?

几何学的知识是永恒的,不是有生灭的。

他说,我接受这个看法,因为几何学是关于永恒存在的知识。

那么我的好朋友,学习几何能把灵魂引向真理,能使哲学家的

心灵转向上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错误地朝下。

他说,没有什么比这更确定了。

我说,那么我们必须要求你那个理想城邦的公民绝不要忽略

几何,这也是确定无疑的,因为学习几何还有一些附带的好处,连

这些附带的好处也很重要。第 528 页

他说,有哪些附带的好处?

我说,你提到过它对战争有用,我们也知道在学习其他功课的

时候,对学生来说,以前学没学过几何理解起其他功课来大不一

样。

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确实大不一样。

那么就让我们把几何学定为青年必学的第二门功课吧,行吗?

他说,就这么办。

让我们把天文学定为第三门功课,你意下如何?

我当然同意,对年份、月份、季节比较懂行是有用的,不仅对农

业和航海有用,而且对军事也有用。

我说,你真让我忍俊不禁,你显然在担心众人会以为你正在建

议一些无用的学习。每个人的灵魂里都有一个知识的器官或工

具,通过这样的学习可以使它纯洁和明亮,而学习那些日常事务却

会使它毁坏或盲目,维护这个器官比维护一万只眼睛更重要,因为

只有用这个器官才能看见真实的存在,要明白这一点可不是一件

易事,而是极为困难的。和我们一样相信这一点的人会认为你的

话绝对正确,而那些对此茫然无知的人当然会认为你说的尽是空

想,因为他们看不到这些学习能带来任何值得挂齿的好处。现在

请你决定愿意对哪一方说话,或者说你不愿和任何一方进行讨论,

因为你谈论这些事情只是为了你自己,你当然也不反对其他任何

人从中得益,是吗?

他说,我的选择是:我主要为自己而发言、提问和回答。

我说,那么你得稍微后退一点,因为我们还没有明确那个在几

何学之后该学的功课选得对不对。

他说,我们有什么错吗?

我说,在讨论了平面之后,我们马上就涉及有运动的、立体的

事物,要学习这些事物本身了。而正确的步骤应当依照顺序从第第 529 页

二个维度进到第三个维度。我认为这第三个维度是每个具有厚度

的事物都拥有的。

他说,是这样的。但是苏格拉底,这个学科似乎还没有得到很

好的研究。

我说,这种状况有两个原因。第一,没有一个城邦把荣誉赋予

研究天文学的人,而天文学的研究难度之大也使人们望而生畏,不

愿去研习。第二,研究天文需要有人指导,否则就不能取得成功,

而那些初学者不容易找到好老师,即使找到了,按现在的学风他们

也不见得能虚心接受指导。但若整个城邦倡导这种研究,把荣誉

赋予研究者,那么这些研究者就会听从建议,持之以恒地努力工

作,就能发现真理。即使现在大多数人轻视这种研究,学生们的无

知也在阻碍着它的发展,但由于它自身内在的魅力,这些障碍最终

将得到克服,如果有一天这个学科的真理弄清楚了,我们也不必大

惊小怪。

他说,这些研究确实很有吸引力和魅力。但是,请你把刚才的

话解释得更清楚些。你刚才说几何学是研究平面的。

我说,是的。

他说,尔后你先提到天文学,然后又退了回来。

我说,对,欲速则不达。在平面几何之后本来就应当接着谈研

究第三个维度或研究立体的这门学问,但由于我们荒唐地轻视它,

所以我在匆忙中也忽略了它,在谈了平面几何以后就直接谈天文

学了。

他说,没错。

我说,那么让我们把天文学作为我们的第四门功课吧,假定被

我们忽略而未加讨论的那个学科也有作用,城邦也需要它。

他说,这样做也行,另外,苏格拉底,你刚才抨击我,说我把天

文学实用化、庸俗化,我现在要按照你的原则来赞美它。我想,显第 530 页

然每个人都知道这种研究一定会迫使灵魂向上看,引导心灵从这

里的事物转向高处的事物。

我说,也许每个人都知道,但只有我例外,因为我并不这样想。

他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认为,要是像现在那些引导我们学哲学的人那样处理天文

学,那么它会迫使灵魂努力朝下看。

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在我看来,你对“学习较高的东西”的解释好像太随便

了,因为如果有人抬起头来仰望天花板上的装饰,那么你会认为他

在用较高的理性而不是在用眼睛沉思。你的想法也许是对的,而

我考虑问题则比较简单。因为我认为自己不能假定任何一种学习

能使灵魂向上看,除非这种学习涉及的是存在和不可见的事物。

但若有人在学的是可感事物,那么无论他张开嘴向上看,还是眨巴

着眼睛向下看,我都不会说他真的在学习,因为这类事物不包含真

正的知识。我也不说他的灵魂在向上看,无论他在海上还是在陆

上仰卧着学习,我仍旧说他在向下看。

他说,你反驳得有理,我认错。但你说过学习天文学应当采用

与现在流行的方式相反的方式,你说该怎么个学法呢?

我说,该这样学。装饰着天空的这些星辰,我们确实应当把它

们视作最美丽、最精确的物体性的东西,但我们也必须承认它们离

真实还差得很远,而所谓真实是事物之间存在的真正的快和真正

的慢,还有事物包含着的数和形,事物就好像运载数和形的车子。

这些东西只有理性和思想能把握,用眼睛是看不见的,或者说你有

别的想法?

他说,完全没有。

我说,那么我们必须把天空这幅画面作为我们学习这些实在

时使用的一个样板,就好像正巧看见戴达罗斯或其他艺人、画匠精第 531 页

心绘制的设计图。因为任何懂几何的人看到这样的设计都会承认

这些作品的美丽,但若有人信以为真,要从这些设计图上找到绝对

真实的相等、成倍或其他比例,那么他们也会认为这样做是荒唐

的。

他说,怎么会不荒唐呢?

我说,你难道不认为天文学家在观察天体运动时也会有同样

的感觉吗?他会愿意承认,那位造天的工匠已经以可能有的最佳

方式建构了天穹和上面的各种星体。但若有人说日夜的长短、日

夜与月份的关系、月份和年份的关系、其他星辰与年月的关系,以

及星辰之间的关系,有一种恒常不变的比例,那么他也会认为这些

想法是荒谬的,因为这些东西都和物体有关,是可见的,而他不可

扼制地想要探寻的是这些事物的实在,不是吗?

他说,我可能也会这样想,但现在我从你这里听到了这种想

法。

我说,那么我们要像研究几何学一样,借助于提问来研究天文

学,我们先不要去管那些天空中可见的事物,如果我们想要掌握部

分真正的天文学,就应当正确地使用灵魂中的天赋的理智。

他说,按你的要求去做,那么研究天文比现在的研究要辛苦好

几倍。

我说,我设想,如果要作为立法者来起点作用的话,我们还要

提出其他一些相关的禁令。不过,你还有别的什么合适的学习要

提出来的吗?

他说,没有,我一下子说不上来。

我说,然而在我看来,一般的运动不是只有一种形式或种类,

而是有许多形式或种类。列举运动的所有形式也许是聪明人的任

务,但我们显然也能说出其中的两种。

哪两种?第 532 页

我答道,一种是天文运动,另一种与之相对应。

哪是什么运动?

我说,我们可以大胆地说,眼睛为观察天文运动而造就,耳朵

为聆听和声运动而造就,天文学与和声学就像两兄弟,这是毕泰戈

拉主义者的主张,对此我们也表示赞同,难道不是吗,格老孔?

他说,是的。

我说,事关重大,我们要不要向他们询问一下,看他们还有什

么高见?不过在向他们请教时,我们仍旧要关注我们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刚才讨论天文学时说过,要防止我们的孩子们去学那些

与我们的目的不符的东西,结果老是不能达到那个应当成为一切

事物之目的的目标。或者说,你不知道他们在研究和声时又重复

了研究天文时的步骤,是吗?他们把研究和谐转变为聆听和测量

可以听见的和谐的声音,像天文学家那样白白耗费了许多力气。

他说,对,我以上苍的名义起誓,他们也极为荒唐。他们谈论

半音符,并仔细聆听,就好像在听隔壁邻居谈话,有的说自己能分

辨出这个位于两个音符之间的半音,半音是最小的音程,也是一个

计量音程的单位;而另一些人则坚持说,乐器现在发出的这些音符

全都是一样的。这两种人都宁愿使用耳朵而不愿使用心灵。

我说,你讲的是那些名人,他们在拷打琴弦,把它们绞在弦柱

上,想要问出真话来。我还可以继续比喻下去,说这些音乐家敲打

琴弦表示他们指控琴弦,而琴弦则加以抵赖,等等。不过我要丢下

这个比喻,并且告诉你,我要说的不是这些人,而是那些我们刚才

在谈论和声的时候提到的那些人。他们的方法与天文学家的方法

完全对应,因为他们要找的数就在那些可以听见的和声之中,但他

们没有上升到一般问题上来,考虑什么数是内在和谐的,什么数是

不和谐的,为什么会这样。第 533 页

他说,这不是凡人要做的事。

我说,我宁可说这种研究是有用的,因为它的目的是为了寻求

美和善,但若它寻求的是别的东西,那么我要说这种研究是无用的。

他说,像是这么一回事。

我说,我还认为,只有当所有这些学科的研究进到一定程度,

能够彼此互相结合、互相关联,我们能够推论出它们的共同性质,

使之与我们的目标相符时,这些研究才有价值,否则就是白费气

力。

他说,我也这样认为。但是,苏格拉底,这样做意味着大量的

工作!

我说,你指的是前奏曲,还是什么? 我们难道不明白,所有

这些学习只不过是我们要学习的法律正文前面的一个序言,是我

们必须把握的主要乐曲的前奏吗?想来你决不会把精通这些学科

的专家就当作辩证法家吧?

他说,以宙斯的名义发誓,我的确不会,除非让我碰上几个。

我说,但你是否认为,一个人要是不能在讨论中对各种意见做

出准确的解释,他就绝不可能知道我们所说的必知的任何事情?

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否定的,不可能。

我说,格老孔,我们终于到达辩证法所陈述的法律正文了,它

虽然属于可理解的,但我们可以在前面说过的那个视觉变化过程

中看到它的摹本,从一开始企图看见像那个人一样的真的活物,然

后是真的星辰,最后是太阳本身。 同样,当一个人根据辩证法企

图只用推理而不要任何感觉以求达到每个事物本身,并且这样坚

①柏拉图把前述各种学习比做辩证法的前奏曲,认为它们只是学习辩

证法的准备。

②参阅本卷开始处柏拉图的“洞喻”。水中幻影和真

持下去,一直到他通过纯粹的思想而认识善本身的时候,他就达到

了可理解的世界的极限,正像我们寓言中的另一个人最后达到了

可见世界的极限一样。

他说,确实如此。

那么怎么样?你不想把这个思想的过程叫做辩证法吗?

当然想。

我说,那个从锁链中解脱出来的人,从看阴影转到看投射阴影

的影像,再从看影像转到看火光,然后走到地面上来,这时候他还

不能直接看动物、植物和阳光,但能看到神造的

转向观察这个有

实事物的影子。这种影子是由真实事物产生的,而不是那种洞中

的偶像在火光的投射下产生的幻影,但这些事物与太阳相比,也还

不是真实的。我们已经描述过的技艺和知识的全部过程表明它们

有能力把灵魂的最优秀部分向上引导,去观察最优秀的实在,就好

像在我们的那个寓言里,身体中最清晰的器官

形体的、可见的世界中最明亮的部分。

他说,我把这一点作为真理来接受,但从另一个观点来看,我

觉得既难接受,又难拒绝。不管怎么说,既然我们不是只听一次就

算了,而是以后还会经常重复,那就让我们假定事情就是这样的,

进而演奏我们的主曲,而这部分就到此结束,好比前奏曲已经奏

完。现在请你告诉我,这种辩证法的能力具有什么样的性质?有

哪几部分?它的途径是什么?看来只有解决了这些问题,才能把

我们带到一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然后再抵达旅途的终点。

亲爱的格老孔,你无法再跟我一道前进了。这倒不是因为我

即非人造的。

即眼睛。

即太阳。

第 534 页神话中的那个野蛮无知的泥

不愿意,而是因为我从现在开始不再对你用形象和象征来表达我

的意思,要是我能做到的话,我要把向我显现的真相告诉你。尽管

我还不能断定向我显现的真相就是真理,但我敢肯定,我们必须要

看见的真理就是与此相似的东西。你说是吗?

当然是。

我们是否还可以宣布,只有辩证法有能力揭示这种真相,这种

真相也只会向那些学习过我们已经讲过的那些功课的人显示,此

外别无他途?

他说,这一点我们也可以恰当地加以肯定。

在这一点上无论如何不会有人和我们唱反调,认为还有其他

研究途径可以用来系统地在各种情况下确定每一事物的真实本

质。其他各种技艺所处理的对象是人的意见和欲望的对象,或者

完全涉及事物的产生和构成,或者涉及这些事物成长或构成以后

的服务和管理。至于还剩下的那些科学,我们说过它们对实在有

所把握,即几何学和与之相关的各学科,我们看到,它们也像做梦

一样见到实在,但只要离开了它们所假定的假设,就不能保持清晰

的视力,也不能对假设提出任何解释。因为,如果推论的起点是推

论者所不知道的东西,那么最后的结论和达到结论的中间步骤也

是由并非真知的东西组成的。在这种状况下加以肯定的东西又怎

么能成为真正的知识或科学呢?

他说,不可能。

我说,那么只有辩证法才是惟一的这样一种研究方法,它不需

要假设而直接上升到第一原理本身,并且就在那里得到证实,对

吗?当灵魂的眼睛陷入奥菲斯教

①奥菲斯教是希腊神秘宗教之一,得名于其教主奥菲斯( ,奥

菲斯又译俄耳浦斯。

第 535 页第 536 页

坑时,辩证法能轻轻地把它拉出来,引导它向上,同时用我们列举

过的那些学习或知识来帮助它们完成这个转变过程,这些学习和

知识我们习惯上称之为科学,但实际上我们需要用另外一个更准

确的名称来表示它们的性质,因为这些东西比意见要清晰,比科学

要晦涩。我相信我们可以用前面用过的“理智”这个词来表示这些

东西。但我觉得,在考虑摆在我们面前的如此重要的问题时,我们

不必为了一个名称而去争论。

他说,确实不必。

我说,那么你仍旧可以满意地使用以前那些名称,把第一部分

叫做知识,第二部分叫做理智,第三部分叫做信念,第四部分叫做

猜测或想象。还可以把第三部分和第四部分合起来称作意见,把

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合起来称作理性。意见所处理的是生成,而

理性所处理的是本质,二者的关系可以这样表达:理性与意见的关

系就好像本质与生成的关系,知识与信念、理智与想象或猜测的关

系就好像理性与意见的关系,是吗?至于与之对应的那些对象之

间的关系、能否将这些事物分成两部分,亦即分成能产生意见的部

分和能产生理智的部分,以及能否将它们各自再分成两个部分,这

些问题,格老孔,我们还是放弃吧,免得再像一开始那样卷入漫长

的讨论。

他说,好吧,关于这些问题的处理方式我就同意你的看法,只

要我还能跟得上。

你不是也把能够准确解释每一事物本质的人称作辩证法家

吗?一个做不到这一点的人,也就是不能对自己和对别人提供这

种解释的人,就不拥有关于事物的完整的理性和理智,你难道不会

这样说吗?

他答道,我怎么能说他拥有呢?

这个说法对善来说不也一样吗?一个人如果不能在讨论中给第 537 页

善的型下定义,并把它与其他所有事物区别开来,那么就好像在战

场上受到攻击一样,他无法经受各种考验,不能努力用根本的实在

而不是用意见去考察一切事物,也不能按正确的方式把他的论证

进行到底。你会说,缺乏这种能力的人并非真正知道善本身和任

何具体的善,如果他只抓住善的摹本,那么他只是在用意见而不是

在用知识与善接触,那么他一辈子要在做梦和打瞌睡中度过,并且

在他还没有醒过来之前就去了哈得斯,长眠在那里,是吗?

他说,是的,以宙斯的名义起誓,我完全赞成你的看法。

我说,但是,如果你一直在培养和教育你的孩子,那么我想你

不会允许他们去统治国家,处理国家大事,因为这个时候他们是非

理性的,就好像几何学中所说的那些不合理的线。

他说,我不会允许。

那么你要制定法律,要他们特别注意这个学科,以便使他们能

够学会用最科学的方式提问和回答,你会这样做吗?

他说,我要和你合作,一起来制订这样的法律。

我说,那么你是否同意,我们要把辩证法当作盖顶石置于一切

学科之上,没有别的学科能比它更高,适宜安置在辩证法的上面,

而我们关于学习课程的讨论是否到此也就算完成了?

他说,我同意。

我说,那么剩下来还要你去做的事情就是选谁去学习这些课

程,以什么样的方式选择。

他说,这很清楚。

那么你还记得我们前面选来作统治者的那种人吗?

他说,当然记得。

此处指几何学中的对角线,对角线的长度是一个无理数,用整数除

不 尽 。第 538 页

我说,在很多方面,你必须假定,我们必须挑选那些具有同样

天性的人。他们最好具有最坚定,最勇敢的品质,有可能的话,也

应当最有风度。此外,我们还得要求他们不仅品格高尚,而且还要

拥有适合接受这种类型教育的天赋。

你说的天赋是哪些?

我的朋友,他们首先必须热爱学习,还要学起来不感到太难。

因为灵魂对于艰苦的学习比对待艰苦的体育训练更加容易害怕和

退缩,因为这种学习更加辛苦,承受这种辛苦的只有灵魂,身体并

不与之共同分担。

他说,对。

还有,我们要他们有很好的记性,要他们勤奋努力、百折不挠。

否则你怎么能够想象有人既能忍受身体的辛苦,又能完成如此重

大的学习和训练课程呢?

他说,没有人能做到,除了那些最幸运地拥有这种天赋的人。

我说,我们当前的错误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对哲学的轻视,如我

前面说过的那样,是由于哲学的伙伴和追求者的不适宜引起的。

他们不应当是螟蛉子,而应当是真正的儿子。

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首先,追求哲学的人一定不能像瘸子走路那样对待他要

做的工作,一方面热爱哲学,另一方面畏惧辛苦。就好比一个人喜

爱体育、打猎和各种体力活动,但他非但不喜欢学习、听讲或研究,

而且痛恨这一类工作。持相反态度或片面态度的人当然也可以说

是瘸子。

他说,你说得很对。

我说,在真假问题上也一样,我们要以完全相同的方式把这种

人的灵魂看做残废,他痛恨人家故意撒谎,不能容忍自己这样做,

看到别人有这种毛病也会感到非常愤怒,但却心甘情愿地接受无第 539 页

意的虚假,当他明白自己缺乏知识的时候并不着急,反而若无其事

地对待自己的无知,就像一头猪在污泥中打滚。

他说,我们务必把这种灵魂视为残废。

我说,对于灵魂的节制、勇敢、崇高,以及美德的各个部分,我

们一定要特别注意区分真假。因为个人或国家要是缺乏这种辨别

真假的必要知识,就会无意中错用残废或坏人做朋友或统治者。

他说,确实如此。

我说,我们必须在各种情况下提高警惕,如果我们选出身心健

全的人接受这些重大的学习和严格的训练,那么正义本身就不会

对我们挑剔,我们也就维护了我们的国家和政治制度。但若我们

挑选的是另一种人,结果就会完全相反,这样一来我们也就给哲学

带来莫大的耻辱和嘲笑了。

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的确很可耻。

我说,这是确凿无疑的,但讲到这里我觉得我正在使自己显得

有点可笑。

在哪方面?

我说,我忘了我们刚才只不过是在开玩笑,而我讲着讲着竟然

严肃认真起来了。我在讲的过程中把我的视线转向哲学,看到她

受到不应有的诽谤,结果就引起我内心的激动,说到那些对此负有

责任的人时我说得非常严肃,就好像在发怒。

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作为一名听众,我并不感到过分严肃。

我说,但作为一名发言人,我感到自己太严肃了。我们一定不

能忘记,在从前的选举中我们总是选老年人,但在这里不行。梭伦

说人老来能学很多东西,但我们不能用他这句话来作为选择老年

人的理由。老人不能多学习,胜过不能多跑步。只有年轻人,才能

胜任各种繁重的劳动。

他说,这是必然的。岁左右开

那么,算术、几何,以及学习辩证法之前必须先行学习的各种

预备性功课,都必须趁他们还年轻时教给他们,当然了,不能采用

强迫的方式。

为什么?

我说,因为一颗自由的灵魂一定不会像奴隶那样被迫学习任

何东西,被迫辛劳不会伤害身体,但是被迫学习却什么也学不到。

他说,没错。

那么我的朋友,请不要强迫孩子们学习,而要用做游戏的方

法。你可以在游戏中更好地了解每个孩子的天性。

他说,你说得有理。

我说,你还记得吗,我们说过要让我们的孩子骑马上战场去看

打仗,把他们带到比较安全的地方,靠近前线,让他们像幼兽一样

尝尝血腥味?

我记得。

到一定时候,那些在各种艰苦锻炼和战争恐怖中显示出具有

大多数必备品质的孩子应当被挑选出来,记录在册。

他说,这时候他们大约几岁?

就是他们完成规定的体育训练时的那个年纪。因为在这个时

期,两年或三年,他们主要接受体育训练,无法去更多地做别的事。

极度的疲劳和长时间的睡眠是学习的大敌,此外,他们在身体锻炼

中是否勇敢也是我们考察的一项比较重要的内容。

他说,当然应该这样做。

我说,这个时期过去以后,那些受到重视的人从

始会比别人得到较多的荣誉,也要求他们把以前小时候分散学习

的各种课程内容加以综合,研究它们相互间的联系以及事物的本

质。

他说,不管怎么说,只有这种教导能长久停留在接受者的

第 540 页在他们年满

心中。

我说,它也是检验一个人有无辩证法天赋的最主要的标准。

凡是能在事物的相互联系中认识事物的人就是一名辩证法家,不

能这样认识事物的人就不是。

他说,我同意。

我说,把这些品质记在心上,你要对那些在学习、战争以及履

行其他各种义务中表现稳定和有最佳表现的青年作第一次选择,

岁的时候再对那些第一次入选的人作第二次选择,

提拔他们,给他们更大的荣誉,并且用辩证法改进和考验他们,看

他们有谁能够轻视眼睛和其他感官,跟随真理达到存在本身。不

过在这一点上,我的朋友啊,你要特别小心。

他说,为什么?

我说,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我们当前对待辩证法的方式引起了

多么大的危害?

他说,什么方式?

有些实施辩证法的人堕落成无法无天的人。

确有其事。

我说,你认为这种心灵状态很奇怪,并且认为这种情况不可原

谅吗?

他说,请你说明白些,好吗?

我说,他们的情况就好比有个人从小被大户人家收养,周围又

有许多阿谀逢迎的人侍候,成年以后,他知道自己并非那些自称是

他父母的人的儿子,而他自己也无法找到自己亲身的父母。试想,

在明白被收养的真情前后,他对那些逢迎之徒和养父母会有哪些

不同的想法和感觉?或者说,你想听听我的推测?

我想。

好吧,我的推测是,当他还不知道真情时,他会敬重他所谓的

第 541 页第 542 页

父母和其他亲戚,胜过敬重那些阿谀逢迎的人,他不太会允许父母

亲友陷于贫乏,不太会对他们做非法的事或者说非法的话,不会在

重大事情上违背他们的意愿。

他说,完全可能是这种情况。

但一旦发现了真情,我推测,他会变得关心、尊重、服从那些阿

谀逢迎的人,会与他们公开交往,按他们的规矩生活,而对他的养

父母和其他亲人变得漠不关心,除非他的本性特别优秀,才不会这

样。

他说,你说的这些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这个比喻和辩证法

的实施有什么关系呢?

大有关系。我认为我们每个人从小就对什么是正义和荣耀有

了一种信念,我们服从、尊重这种信念,在这种信念下长大,就好像

在父母的养育下长大成人。

对,确实如此。

但是还有与此相反的其他方式,这些方式由于能带来快乐而

吸引和诱惑着我们的灵魂,但不能征服正派人。正派人仍旧会继

续尊重和服从父辈的教导。

是这样的。

我说,那么好吧,当这种人碰到什么是光荣这个问题,并且根

据从立法者那里学来的道理做出回答时,会发生争论,会遇到反

驳。这种情况发生多次以后,他的信念会产生动摇,他会相信光荣

的东西并不比可耻的东西要光荣,等到他对他尊重的正义、善和其

他方面都有了同样的感受时,你说他还会以尊重和服从的态度对

待传统道德吗?

他说,他一定不会继续像从前那样尊重和服从传统道德。

我说,那么当他不再尊重这些信条,认为这些信条在束缚自

己,而又无法找到真正的信条时,他会采取哪一种生活方式?不就为了不让你那些

是能诱惑他的这一种吗?

他说,没错,是这种。

那么看起来,他会变得违反法律和习俗,而不像从前那样守

法。

这是必然的。

我们可以期待,那些按这种时尚对待辩证法的人一定会有这

种体验,并且如我所说,这些人很可怜,是吗?

他说,是的,但也很遗憾。

岁的学生留有遗憾,你在引导他们学习辩

证法时不应当万分小心吗?

他说,是的,确实应当。

不要让他们年纪轻轻就去学习辩证法,这是一个主要的预防

措施,对吗?我认为你不会看不到,年轻人一开始尝试辩论的时候

就感到好玩,把辩论错误地当作一项运动,喜欢到处与人进行比

赛,并且模仿辩论,力图驳倒对方。就像小狗一样,他们用言辞拖

咬所有靠近他们的人。

他说,确实如此。

当他们多次驳倒别人,而他们自己也多次被别人驳倒时,他们

便很快陷入一种不信任,对从前认为正确的东西产生强烈的怀疑。

这样一来,使他们自己和整个哲学事业都受到他人的轻视。

他说,你说得很对。

我说,但年纪大一些的人就不会这样疯狂,他宁可效法那些为

了检验真理而使用辩驳的人,而不会去模仿那些仅仅是耍嘴皮子,

把辩论当作开玩笑和一项运动的人。因此他会比较有理性、有节

制,他的追求会提高而不会降低哲学的信誉。

他说,对。

我们上面讲的这些话着眼于预防,要求被允许参加这种讨论

第 543 页我说,

的人必须具有适度和稳定的品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论谁都能

参加,不具备相应品格的人也能参加,是这样吗?

他说,务必如此。

那么用两倍于身体锻炼的时间,坚持不懈、专心致志地学习辩

证法,够不够?

他说,你的意思是六年或者四年吗?

我说,就定为五年吧。因为学了辩证法以后,你还得派他们下

到地洞里去,还要迫使他们指挥打仗或承担其他适合年轻人的公

务,这样做的目的是使他们积累各种实际经验。在这些公务中他

们也要接受考验,看他们能否在各种诱惑面前坚定不移,或者看他

们会不会畏缩和出轨。

岁的时候才终于大功告成,他们

他说,你给这个时期规定的时间有多久?

年。这些人到了

经受了各种考验,证明他们自己在完成各项任务和掌握知识方面

都是同辈中最优秀的。这个时候,我们会要求他们把灵魂的目光

转向上方,注视那照亮一切事物的光源。当以这种方式看见了善

本身的时候,他们会把它用作管理国家、公民和他们自己的样板。

在他们的余生中,他们会把大部分时间用于哲学研究,但在轮到他

们当值时,他们每个人都要不辞辛劳地为城邦管理政务。他们把

这项任务当作一件必须要做的事,而不是当作一件有利可图的事。

因此,当每一代像他们这样的人教育出来,能够接替他们作城邦的

保卫者时,他们就会辞世,进入“福岛”,在那里居住。如果庇提亚

的神谕能同意的话,国家将为他们建立纪念碑,像祭神那样向他们

献祭,否则也会把他们当作神圣的伟人来祭祀。

苏格拉底,你好像是个雕刻师,已经为你的统治者塑造了一尊

最完美的雕像。

我说,格老孔啊,你一定不要以为我说的这些话适用于男人而

第 544 页第 545 页

不适用于妇女,其实只要妇女具备必要的品质,我的话同样也适用

于她们。

他说,对,只要她们也能与男人一道参与我们提到的各种事

务。

我说,那么好吧,你承认我们关于国家和政治制度的看法并非

白日做梦,它们尽管实现起来非常困难,但并非完全不可能,只要

能按我们刚才说过的那条路前进。一旦真正的哲学家,一位或多

位,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他们就会把现今一切荣耀的事情当作卑

劣的、无价值的。他们会重视正义和由正义而来的光荣,把正义看

得高于一切,不可或缺。他们会通过维护正义重整和管理他们的

城邦,对吗 ?

他说,他们会以什么方式重整和管理城邦?

我说,他们会把所有十岁以上的居民送到乡下去,而把那些孩

子接收过来,消除他们得自父母的习惯和品性,按照我们前面描述

过的那些由这些统治者自己制定的习俗和法律培养他们。这是一

条最方便的捷径,可以把我们描述过的城邦和制度建立起来,并且

能使它繁荣昌盛,给城邦的民众带来最大的福利。

他说,这条途径确实最方便。如果这种城邦应当实现,那么我

认为你已经很好地解释了实现它的方式。

我说,那么关于这个国家以及与之相应的人的类型,我们是不

是已经说够了?因为,这样的国家需要什么样的人是很清楚的。

他说,是很清楚。至于你问我们有没有说够,我想我们已经解

释清楚了。

第 八 卷

很好,格老孔。我们以前同意过,一个治理得非常好的国家必第 546 页

须要做到妻子儿女公有,并由国家来掌管全部教育,无论是战争还

是和平时期,男人和女人都要承担同样的职责,而他们的统治者或

国王应是那些证明自己最擅长战争和哲学的人。

他说,这是我们的一致意见。

我们还同意,统治者一经确立,就要率领士兵进驻我们描述过

的那种营房,那里的一切都是公有的,没有任何东西属于私人。除

了这样的住处外,他们还应当有什么?你还记得我们当时是怎么

说的吗?

他说,我记得。我们原来以为他们不应当拥有普通人现在拥

有的那些财产,由于他们是战士和城邦的卫士,所以他们需要别人

每年向他们提供一年的给养作为报酬,以便能把他们的全部精力

用于保卫国家。

我说,没错。关于这个论题我们已经完成了,现在让我们回忆

一下我们当时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偏离正题的,以便能够言归正传。

他说,这不难,我们当时就像现在一样假定自己已经完成了对

这个城邦的描述,进而谈到与这种城邦相对应的好人。你当时好

像还可以描写得更好些,但不管怎么说,如果认定这种城邦是正确

的,那么其他类型的城邦就是错误的。我记得,在提到其他政治体

制时,你说有四种值得一提,应当考察它们的缺陷和与之相应的人

的类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在弄清这些制度,对最好的和最坏

的人取得一致看法以后,可以确定最好的人是不是最幸福的,最坏

的人是不是最痛苦的,或者说事实正好相反。当我问你心里想的

是哪四种政治体制时,波勒玛库斯和阿狄曼图插话了,结果你就又

重新开始讨论,一直到现在为止。

我说,你的记忆非常准确。

那就让我们像摔跤一样再来一次,我问我当时想问的问题,而

你要告诉我你当时会怎么回答。贵的

我说,如果我能做到,那我一定尽力。

他说,我本人确实很想知道,你说的四种政治体制是什么意

思?

我说,这不难。所谓四种政治体制,我是在通常意义上讲的。

第一种是受到广泛赞扬的克里特政制或斯巴达政制;第二种是寡

头政制,人们对它的赞扬次于第一种,因为它有许多害处;第三种

在第二种之后产生,而且与之对立,叫做民主政制;最后一种是高

主政制,这第四种政制超过前三种,也是国家最后的祸害。

你还能说出其他统治类型来吗?我所谓其他类型指的是可以与上

述类型明显区别开来的政制。无疑,还有世袭的王国和买来的王

权,还有介于不同政制之间的类型,我们在野蛮人中比在希腊人中

更能看到大量兼具不同政制特点的中间类型。

他说,传说中确实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政制。

我说,那么你是否明白,有多少种不同类型的人性,就一定有

多少种不同类型的政制?或者说你以为政治制度就像寓言中所说

的那样,是从橡树或石头里生出来的,而非源于公民的品性?公民

的品性就像天平上的砝码,决定着其他事物的倾向。

他说,除了源于公民的品性,政治制度不可能再有别的来源。

如果统治形式是五种,那么人的灵魂也有相应的五种类型。

确实如此。

我们已经描述了与寡头政制或由最优秀者担任统治者这种制

度相对应的人,我们说这些人确实是好人和正义者。

我们是这样说过。

接下去让我们来考察比较差的类型。首先是争强好胜、贪图

荣誉的人,与之相应的政制是拉科尼亚人的政制,其次是喜欢独裁

的贵族,再次就是喜欢民主的人和僭主。在考察了最不正义的人

之后,我们可以拿他来与最正义的人作比较,完成我们的考察,弄

第 547 页主统治,人们都服从他的统治的时候,我们要考察僭主的灵

清纯粹的正义和不正义与拥有这两种美德的人的幸福和痛苦是什

么关系。然后,我们就可以决定是听从塞拉西马柯的建议去追求

不正义,还是依据当前的论证去追求正义了。我们是否必须这样

做 ?

他说,确实应当这样做。

由于国家的品质比个人的品质表现得更清楚,我们是否应当

在考察个人品质之前先考察国家的道德品质?现在,首先让我们

来考察那种建立在热爱荣誉基础上的政制。我不知道它有什么专

的名称。但我们必须称它为荣誉政制。在考察这种政制的时

候,我们也要考虑到与之相应的这种类型的人,接下去,我们在考

察贵族政制的时候要考虑到贵族,在关注民主政制的时候要考虑

民主分子,最后,我们在考察第四种政制的时候,也就是当一个城

邦由

魂。经过这样的考察,我们对摆在面前的问题就有能力下判断了。

他说,这样做至少是一种进行观察和判断的系统、连贯的方

式 。

我说,那么就让我们来说明一下荣誉政制如何从贵族政制中

产生出来。或者说,这是一种简单的或单一的统治吗?在各种统

治形式中,所有变动全都起于统治阶级本身意见分歧,但若统治阶

级本身意见是一致的,那么哪怕统治者人数很少,变革也是不可能

的 。

对,是这样的。

我说,那么,格老孔,我们的城邦怎么会发生动乱?我们的统

治者和辅助者又怎么会相互不和,同室操戈呢?我们要不要像荷

马那样祈求缪斯女神告诉我们“内讧怎样第一次在他们中间发

生”,并且说这些女神把我们当作儿童来逗趣,一本正经地用悲剧

的腔调对我们说话?

第 548 页第 549 页

此话怎讲?

大体上是这么回事。一个按照这种方式建立起来的国家要动

摇和颠覆它确实很难,但由于一切产生出来的事物必定要走向毁

灭,因此这种社会结构也不能永久长存,一定会解体。我下面就来

说明它解体的方式。地下长出来的植物和生活在地面上的动物,

它们的灵魂和躯体都有一个生育期和一个不育期,合在一起就是

一个周期,这个周期在短命的生物那里很短,而在长寿的生物那里

正好相反,这个周期很长。被你们当作统治者来培养的人,他们的

理性由于和感性纠缠在一起,因此不能保证在一切事务中作准确

无误的判断,尽管为了种族繁衍可以制定有关生育期的法律,但他

们会违反法律,不合季节地生孩子。神圣事物的生育周期可以用

一个完善的数来表示,而表示可朽事物生育周期的数则是不完善

的。这些可朽事物起先都有了三个向度,然后达到同类或不同类

事物的四面极限,乘法支配着它们的成长或衰落,也使它们变得可

以谈论和度量,也就是说,以四分之三为基础,与五结合,在第三次

相乘时产生两个和谐的结果:一个是相等的边长乘以一百;另一个

是长方形不相等的边长乘以一百。也就是说,在一种情况下,最后

的结果或者是有理数(各减去一)的对角线乘以一百,或者是无理

数(各减去二)的对角线乘以一百;在另一种情况下,最后的结果是

三的立方乘以一百。这种完整的几何数决定了生育这件事,决定

了是优生还是劣生。如果你们的护卫者不懂这种几何数,不合时

宜地让新郎和新娘结婚,那么他们生育的子女不可能优秀或幸运。

尽管上一辈的人会从这些后代中选拔最优秀的来治理国家,但他

们实际上并不优秀,因此当他们执掌了父辈的权力成为护卫者时,

便开始蔑视我们这些人,起先是轻视音乐,然后是轻视体育,这样

一来我们的年轻人愈来愈缺乏教养,从他们中间挑选出来的统治

者也无法改善他们自己,丧失了真正护卫者识别不同种的人的能第 550 页

力,按赫西奥德所说,人的种可以分为金种、银种、铜种、铁种。铁

和银、铜和金之间的混杂会产生不一致、不平衡和不和谐。哪里有

不一致与不和谐,哪里就有战争和仇恨“。瞧你们这个世系的人”,

无论何时何地发生冲突,我们都必须明白它是由血统不一致所引

起的。

他说“,确实如此”,我们要肯定缪斯们的答复。

我说,既然是女神,她们的回答肯定对。

他说,那么好吧,缪斯接下去还会说什么呢?

我说,冲突一旦发生,这两个集团会相互拉扯,铜铁集团会追

求私利,攫取土地房屋,聚敛钱财;而金银集团则由于其自身心灵

中拥有真正的财富而想把铜铁集团的人拉回到原有的美德和品性

上来。这样一来,他们相互斗争,然后就实施一项计划达成妥协,

把土地和房屋在他们中间作了分配,据为己有,把他们从前的朋友

和供养人变成奴隶和下属。这些卫士原本要保卫的是他们的朋友

和供养人的自由,而现在却专门从事战争,奴役和监视这些所谓的

臣民。

他说,我认为这就是变动的起点。

我说,那么这种政制不就是介于贵族制和寡头制之间的一种

政制吗?

正是。

这种政制通过上述变动而产生。那么发生这种变动以后会是

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呢?它显然会在某些事情上模仿一种政

制,在某些事情上模仿另一种政制,但既然它是一种中间类型,它

显然也一定会有自身的某些特点,对吗?

他说,是这样的。

尊敬的统治者,禁止武士阶级从事农业、手工业和商业活动,

实行公餐制度,热衷于锻炼身体,擅长竞技和战争,在这些方面它第 551 页

都会模仿前一种国家,是吗?

是的。

但是它不敢接纳能干的人掌管国事,因为这些能干的人不再

是从前那些单纯而又忠诚的人,他们的品质已经混杂了。它宁可

选择较为勇敢而头脑比较简单的人来管理国事,但这些人更加适

宜从事战争,而不适宜维护和平。它崇尚战略战术,大部分时间都

在从事战争。这些性质大部分都是这种类型的国家特有的,不是

吗?

是的。

我说,这些人像寡头制的统治者一样贪图财富,热衷于搜括金

银,收藏于密室,他们的住处筑有围墙,建有爱巢,他们在里面供养

女人以及其他宠幸者,尽情享乐。

他说,没错。

他们热爱金钱,但由于不能公开捞钱,因此只能偷偷地寻欢作

乐,逃避法律的监督,就像孩子逃避父亲的监督一样。他们也很吝

啬,乐意花别人的钱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之所以如此,乃是由于他

们轻视讨论和哲学之友,亦即轻视真正的缪斯女神,他们所接受的

教育不是说服而是强制,他们重视体育甚于重视音乐。对吗?

他说,你非常出色地描述了一种善恶混杂的政治制度。

我说,是的,各种要素都已经混在一起了,但这种体制最为突

出的特点只有一个,由于勇敢的精神在起主导作用,因此它的特点

是争强好胜和热爱荣誉。

他说,确实是这么回事。

如果我们可以用少量话语勾勒一种政制的概貌而不必详细解

释的话,那么我们已经说明了这种政制的起源和本性。因为一番

概述足以向我们展示最正义的和最不正义的人,而要想详尽地列

举所有统治形式的细节实际上是做不到的。第 552 页

他说,很对。

与这种政制相对应的是什么样的人呢?这个人是如何产生

的?他的本性是什么?

阿狄曼图说,我想,就争强好胜来说,这个人非常接近格老孔。

我说,也许你说得对,但在有些方面,他的性格不像格老孔。

在哪些方面?

他有点自以为是,但缺乏文化教养,不过他还算喜欢听音乐、

谈话、演讲。当然,这并不表明他是一个修辞学家。他对奴隶会很

严厉,而不像一个受过充分教育的人那样仅仅只是责备他们,但他

对自由民态度温和,对长官恭顺。他热爱权力和荣誉,但并不想依

靠能言善辩去谋取职位,而想依靠战功和自己的军人素质达到这

个目的。他也热衷于锻炼身体和打猎。

他说,对,这就是这种政制崇尚的精神。

这样的人年轻时未必看重钱财,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会愈来

愈爱钱。这是因为他的贪婪在这时候起了作用,他的向善之心由

于缺乏最优秀的卫士而不再真诚和纯洁。

阿狄曼图说,你这里讲的最优秀的卫士指的是什么?

我说,指有教养的理性。在拥有这种理性的灵魂中,这是人的

美德在一生中惟一、永久的保障。

他答道,说得好。

我说,这就是那个热爱荣誉的年轻人的品性,他的城邦也拥有

同样的名字。

确实如此。

这种人的产生大致上是这样一种情况:一位年轻人有一位好

父亲,住在一个治理得很不好的城邦里,这位父亲不要荣誉和权

力,也不爱参与法律诉讼和各种无事生非的事务,为了少惹麻烦,

他宁愿放弃一些自己的权利。第 553 页

他说,那么他的儿子怎么会变成爱荣誉的人呢?

我说,你问为什么?起初,他老是听到他的母亲在抱怨他的父

亲不当统治者,因而使她被其他妇女轻视。他的母亲看到自己的

丈夫不太关心挣钱,也不在私人诉讼和公众集会上争强好胜,而是

把这些事情都看得很轻。还有,她看到自己的丈夫沉浸于灵修,对

她漠不关心,既无尊重也无不敬。这些情况都会使她叹着气对儿

子说,你的父亲太缺乏男子汉气概,太懒散了,此外还有妇女们在

这种场合惯常唠叨的其他怨言。

阿狄曼图说,这类怨言确实很多。

我说,你知道这种人家有些仆人表面上很忠实,但背地里会对

孩子们讲同样的话。他们看见主人不去控告欠债的,或为非作歹

的,便鼓励孩子将来要惩办那些人,长大后要比父亲更像一个堂堂

的男子汉,而孩子们外出时的所闻所见,也莫非如此。人们瞧不起

安分守己的人,把他们当作笨蛋,而那些到处奔走专管闲事的人反

而得到荣誉和赞扬。一方面耳濡目染外界的情况,另一方面听惯

了父亲的话语,就近观察过父亲的举止行为,这个孩子发现他父亲

的追求与别人大相径庭,于是两种力量就像拔河一样对他展开争

夺。他的父亲向他的心灵灌输和培养理性的原则,其他人向他灌

输和培养欲望和激情的原则。他的天性并不坏,但在与别人的交

往中受了影响而坠入邪恶的泥坑。两种力量的争夺使他发生了变

化,他灵魂的自律转变成野心和激情的中间状态,成了一个傲慢

的、喜爱荣誉的人。

我认为,你极为准确地描述了这种人的产生。

我说,那么,关于第二种类型的政制和第二种类型的人我们已

经说完了。

他说,是的。

下面我们要不要像埃斯库罗斯所说的那样,在别的城门前谈第 554 页

论别的勇士,或者说还是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先谈国家呢?

他说,务必先谈国家。

我认为下一个类型的政制是寡头制。

他说,你把寡头制理解为一种什么样的政制?

我说,这是一种用财产来确定资格的制度,富人掌权,穷人被

排除在外。

他说,我明白了。

我们要不要先说明一下荣誉政制如何变成寡头政制?

要。

我说,这种变化的性质甚至连瞎子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会呢?

私人拥有大量的金钱会摧毁荣誉政制,因为他们会想方设法

挥霍金钱,违法乱纪,不仅他们自己这样做,他们的妻子也在依样

效尤。

他说,像是这么回事。

我想他们相互影响,相互效仿,最后导致大多数人都这样想。

他说,是这样的。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追求财富的过程中,他们拥有的财

富越多,他们就越瞧不起美德。财富和美德就好像被置于天平两

端,一头往下沉,另一头就往上翘,是吗?

他说,是的,确实如此。

当一个国家推崇财富和有钱人时,美德和善人就不那么受推

崇了。

显然如此。

人们总是去实践受到推崇的东西,而不受推崇的则会被忽略。

是这样的。

就这样,热爱胜利和荣誉的人最终变成热爱金钱的人,他们赞第 555 页

美和崇拜富人,让富人掌权,而鄙视穷人。

确实如此。

这时候,他们就通过一项法律,要他们按照财产的多寡来规定

从政的资格,寡头政制性质越强的国家规定的数额越大,寡头政制

性质越弱的国家规定的数额越小。凡是财产不能达到规定标准的

人不能从政。他们用武力强制通过这条法律,或者是在用恐怖手

段建立了自己的统治以后再来实施这条法律。这是寡头政制的方

式吗?

是的。

那么我们可以说,寡头政制的建立大体上就是这样。

他说,但这种体制有什么特点?它有哪些缺陷?

我说,要回答你的问题,我们首先要考虑一下这种政制的构成

原则。假定人们应当按照个人拥有的财产来确定他们当舵手的资

格,那么一个穷人哪怕是一个很好的舵手,也不能担任舵手,出海

航行。

他说,这样做会使航行多灾多难。

对其他任何形式的统治来说,道理不也一样吗?

我是这样想的。

城邦的统治可以算作例外吗,或者说也是这个道理?

城邦的统治尤其应当如此,因为这种统治是一切形式的统治

中最重大、最困难的。

因此,这就是寡头政制的一个重大缺陷。

好像是的。

那么另一个缺点会比较小吗?

什么缺点?

这样的城邦实际上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一个是富人的城邦,

一个是穷人的城邦,他们住在一起,但老是在相互算计,试图推翻第 556 页

对方的统治。

我说,以宙斯的名义起誓,这个缺点可不算小。

我们也可以进一步证明,这样的体制无法进行战争。因为,如

果要打仗,就要把民众武装起来,而它的统治者却害怕民众甚于害

怕敌人。或者说,要是统治者不去武装民众,而是亲自上阵作战,

那么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确实是孤家寡人,受他们统治的人真是少

得可怜。此外还有一个原因,这就是他们热爱金钱,因此不愿意把

金钱用于战争。

他们确实不愿意,这个缺陷可不那么光彩。

我们在前面发现过一种错误,这就是在城邦里让公民从事多

种职业,或身兼数职,既是农民,又是商人和士兵,对吗?你认为这

样做是正确的吗?

当然不正确。

现在让我们来考虑一下,这种政制是不是最先允许这种作为

万恶之源的毛病出现的政制呢?

什么毛病?

允许一个人出卖自己的全部产业,也允许别人购买他的全部

产业。他们把财产卖完之后仍旧住在这个城邦里,但并不作为这

个城邦的一部分,因为他们既不是商人,又不是匠人,既不是骑兵,

又不是步兵,只能算是一个所谓的穷人或依附者。

他说,最早发生这种情况的是这种政制。

寡头制的国家确实不禁止这种情况发生。否则,它们的有些

公民就不会变成巨富,有些公民就不会变成赤贫。

对。

还有一点请注意。当一个人把自己的财富挥霍光了的时候,

他在我们正在谈论的这些事务中对城邦还有什么用处,或者说他

只是看起来好像属于统治阶级,但实际上并不统治别人,也不帮助第 557 页

国家,而只是纯粹的生活资料消费者呢?

他说,是这样的,看起来像统治者,实际上只是消费者。

从小在蜂房里长大的雄蜂最后会成为蜂房的祸害,所以我们

能不能说这样的人在他自己家里长大,最后会成为国家的祸害呢?

他说,完全可以这样说,苏格拉底。

阿狄曼图,所有天生能飞的雄蜂都没有螫针,但是人类中的雄

蜂不一样,他们到处流窜,有些没有刺,有些有很可怕的刺,对吗 ?

那些没有刺的到老来成为乞丐,那些有刺的就成了恶棍了。

他说,你说得很对。

我说,很清楚,在城邦里,凡有乞丐出没的地方,附近也就藏匿

着小偷、扒手、抢劫神庙的盗贼,以及其他为非作歹的坏人。

他说,这很清楚。

那么在那些寡头制的城邦里,你看到乞丐了吗?

他说,除了统治阶级以外,其他人几乎都是乞丐。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认为,这里也有大量带螫针的雄蜂,统治者

要对这些罪犯实施强制性的控制?

他说,我们必须这样想。

我们能否说出现这种公民是有缺陷的文化、不良的教养、错误

的国家体制带来的恶果呢?

可以这么说。

无论怎么说,这就是寡头制国家的特点,刚才说的这些缺点,

也许还不止这些,使城邦犯下种种罪恶。

他说,你基本上说全了。

我说,那么关于这种用财产资格来决定统治者的寡头政制我

们就说到这里。接下去我们要考虑与之相应的人,这种人是怎样

产生的,他的性格如何。

他说,是这样的。第 558 页

爱好荣誉的青年转变为寡头类型的人,大体上是这样一个变

化过程。

怎么个变法?

爱好荣誉的人生的儿子起初仿效他的父亲,亦步亦趋,后来看

到他的父亲忽然在政治漩涡中触礁,人财两空。他的父亲也许是

位将军,也许担任了其他重要职务,但后来受到诬告,上法庭受审,

被判死刑或流放,所有财产都被没收……

他说,这种事情是会发生的。

我的朋友,这个儿子目睹并承受这一切,又丧失了家产,我想

他会变得很胆小,原先占据他灵魂的荣誉心和好胜心会立即动摇,

他会因为羞于贫穷而转向挣钱,依靠勤奋和节约贪婪地积聚财富。

你认为这种人到了这种时候,难道还不会把欲望和爱财的原则奉

为心中的帝王,饰之以黄金冠冕,佩之以波斯宝刀吗?

他说,我是这样认为的。

在欲望和贪婪的原则控制下,他迫使理性和激情折节为奴,分

列左右,只允许理性计算和研究如何更多地赚钱,只允许激情崇尚

和赞美财富和富人,以发财和致富之道为荣耀,是吗?

是的,从好胜型的青年到贪财型的青年,没有其他变化比这种

变化更加快捷,更加确定了。

我说,这种人不就是寡头吗?

不管怎么说,这种人是从与寡头政制相对应的人变化而来的。

那么就让我们来看这种人与这种政制有无相同的特点。

行。

第一个特点不就是把金钱看得高于一切吗?

这是必然的。

他勤俭节约,只求满足自己的基本需要,不愿在其他方面浪费

一分钱,努力克制其他的欲望和要求,把它们当作无益的和无利可第 559 页

图的。

正是。

我说,他真是个可怜虫,拼命积累财富,寸利必得,而大家却又

认可这种人。这不就是与这种政制对应的人的性格吗?

他说,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财富无论如何都是这种国家和这

种人最看重的东西。

我说,我想这是因为这种人从来没有把他的思想转向真正的

文化。

他说,我想是没有,否则他就不会选一个瞎子做他歌队的领

队,赋予第一位的荣誉。

我答道,说得好,但请你考虑一下我们能不能这样说,由于他

们缺乏文化教养,因此在他们胸中萌发雄蜂的欲念,有的像乞丐,

有的像恶棍,但由于他们一般还能够自我控制,自我监管,所以这

些欲念被压制下去了?

他说,我们确实可以这样说。

我说,那么你从什么地方可以看出这些人的恶棍特征呢?

他说,你怎么看?

从他们对孤儿的监护可以看出来,从他们为非作歹而不受惩

罚也可以看出来。

没错。

在其他事情上他们似乎有义人的名声,他们身上比较好的部

分在这些时候起作用,迫使他们把心中的邪念压制下去,但不是用

委婉的劝说,要他“最好不要”,也不是用理性驯服,而是用强制和

害怕,为的是保全他自己的财产,这不也很清楚吗?

他说,是这么回事。

我说,是的,我的朋友,以宙斯的名义起誓,他们中大多数人一

有机会就花别人的钱,你可以看到他们有雄蜂般的嗜欲。第 560 页

确实如此。

那么这种人无法摆脱内心的困扰。他实际上不是一个人,而

是一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不过一般说来,他的较好的欲望占据

上风,能战胜较恶的欲望。

是这样的。

由于这个原因,我以为这种人或许要比其他许多人更加体面,

更值得尊敬,但是心灵自身的和谐一致在他们身上是找不到的,会

离他们远远的。

我也这样想。

还有,节俭吝啬者往往是一个软弱的竞争者,在城邦里难以取

得胜利和光荣。他不愿意把钱花在争夺荣誉上,担心这样一来会

激发一种欲望,用金钱来帮助自己赢得胜利。他们只愿意按真正

的贵族习惯行事,花费很少的钱财作孤家寡人般的战斗,但在大部

分情况下他们都会遭到失败。当然了,他们的财富会保全下来。

他说,的确如此。

我说,关于这些吝啬好财的人与寡头制城邦的相似之处,我们

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他说,没有,一点都没有。

看起来,我们下面就要考察民主政制的起源和本性,还可以进

一步讨论与之相应的这种类型的人的品格,把这种人与其他类型

的人做比较,做出我们的判断。

至少可以说,这是一个前后一致的考察步骤。

我说,从寡头政制过渡到平民政制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这就

是把贪得无厌当作善,最大可能地追求财富。

以什么样的方式呢?

统治者既然明白自己的政治地位是靠财富得来的,他们当然

不愿意用法律来禁止年轻人挥霍浪费祖辈的财产。他们把钱借给第 561 页

这些浪荡子,要他们用财产作抵押,或者收买他们的产业,而这些

统治者自己则变得愈来愈富有,得到更大的尊敬。

确实如此。

推崇财富与公民的节俭克制不能共存,二者必去其一,这个道

理在这个推崇财富的国家中是不言而喻的?

他说,这很清楚。

在寡头制的国家里,这样的放弃节俭和推崇奢侈不断地把一

些世家子弟变成卑贱的贫民。

确实如此。

我想,他们中有些人负债累累,有些人失去公民资格,有些人

二者兼有。这些人同吞并他们产业的人以及其他公民住在同一座

城市里,仇恨和妒忌这些人,他们拿起武器,就像雄蜂长出螫针,急

切地希望革命。

是这样的。

但是那些一心一意赚钱的人对这些穷汉熟视无睹,只管把自

己金钱的毒针继续放出去,寻找受骗的对象,放高利贷,收取利息,

就好像一对多产的父母,使城里的雄蜂和乞丐愈来愈多。

他说,他们确实在使这种人增多。

当这种恶的火焰已经燃烧起来的时候,他们还不想用禁止放

高利贷的法律,或用另一项消除这种恶行的法律来扑灭它。

什么法律?

这项法律不是最好的,但可以迫使公民尊重道德。如果有一

条法律规定自愿订立的契约应由立约者自担风险,那么追求财富

的风气在这个国家里可以消退,我们刚才所讲的这些罪恶也可以

少一些。

他说,那会少许多。

由于上述原因,在寡头制的国家里,统治者使民众陷入水深火第 562 页

热之中,而他们自己及其子女则养尊处优,这样一来他们不就使他

们的后代成为娇生惯养、生活放荡、身心虚弱、经受不了苦乐两方

面的考验的人,成为十足的懒汉了吗?

肯定是这样。

他们养成了一种习惯,除了赚钱什么都不爱,就像那些贫民对

德性完全无动于衷一样,不对吗?

对,贫民几乎一点儿也不关心德性。

假定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一起行军,一起旅行,或一起从事其他

的事务,比如说参加宗教庆典,参加战争,或者在一条船上做水手,

或是成为战友一起打仗,这种时候他们看待对方,穷人就一点儿也

不会被富人轻视。恰恰相反,你可以设想这样一个场景:一个皮肤

黝黑而又结实的穷人在战场上站在一个养得白白胖胖的富人旁

边,看着他气喘吁吁,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时候穷人会想,正是

由于穷人胆小,这些有钱人才能保住自己的财富,而当穷人聚到一

起时,他们也会议论说“,这些富人真是饭桶”,你认为他们难道不

会这样想吗?

他说,我知道他们会这样想。

不健康的身体只要遇到一点儿外部刺激就会生病,有时候甚

至没有受到什么刺激也会生病。每个人生病都像身体发生一场内

战。国家也一样,这种类型的国家只要稍微有一点事情,比如一个

党派从寡头制的国家引进盟友,或者另一个党派从民主制的国家

引进盟友,这时候国家就生病了,就会发生战争。有时候甚至没有

外部的原因,也会发生内乱。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

然后穷人取得了胜利,把敌党的一些人处死,把另一些人流放

国外,但是保障其他公民享有同等的公民权以及担任公职的机会,

通常用抽签来决定。我想,民主制度就是这样产生的。第 563 页

他说,对,这就是民主政制,无论是通过武装斗争,还是通过恐

吓手段建立起来,最后结果反正一样,都是反对党被迫退出。

我说,在这种制度下人民怎样生活?这种制度性质如何?因

为与这种政制相应的人显然是具有民主性质的人。

他说,这很清楚。

那么首先,我们说,这些人不自由吗?这个城邦难道不是充满

行动自由与言论自由吗?不是允许每个人都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

么吗?

他答道,据说是这样。

既然允许随心所欲,那么显然每个人都会有一套生活计划,爱

怎么过就怎么过。

显然如此。

那么与其他政制相比,这种政制会产生更多的人物类型和状

况,是吗 ?

当然是这样。

我说,这也许是最美好的一种政制,就像一件五颜六色的衣

裳,绣着各种各样的花,所以这种政制点缀着各种类型的性格,看

上去五彩缤纷。许多人也许会因为这个缘故而断定这种政制是最

美好的,就像妇女小孩只要一见色彩鲜艳的东西就觉得美。

他说,确实如此。

我说,对,我的朋友,在这种城邦里最适宜寻找各种制度。

为什么?

因为这里允许自由,所以这种城邦可以包括所有类型的制度,

似乎每个人只要想组建一个国家,就像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一样,就

必须到这样一个民主城邦里去,选择他自己所喜欢的模式,然后确

立一种体制,如同到市场上去选购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说,不管怎么说,他不会找不到他想要的模式。第 564 页

还有,在这种国家里,如果你有资格掌权,你也完全可以不去

掌权;如果你不愿意服从统治,你也完全可以不服从,除非你自己

愿意服从;如果别人在打仗,你可以参战,也可以不参战,别人要和

平,你可以要和平,也可以不要和平,完全随你的心愿而定。还有,

如果有什么法律阻止你掌权或担任法官,你完全可以不遵守法律

而去得到那些职位,就眼下来说,这岂不是一桩妙不可言的赏心乐

事吗?

他说,到此为止,也许是吧。

那么,那些已经判了刑的罪犯不也是可以饶恕的吗?或者说,

你难道从未见过在这样的国家里,那些已经被判死刑或流放的罪

犯像亡灵一样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他说,我见过不少。

还有,民主制具有宽容性,它对我们在建立理想国家时所提的

那些琐碎要求不屑一顾,轻视我们宣布的那些庄严原则。我们说

过,除了天分极高的人,一个人如果不从小就在一个良好的环境里

游戏和接受良好的教养,是无法成为一个善人的,但民主制以轻薄

浮躁的态度践踏所有这些理想,完全不问一个人原来是干什么的,

品行如何,只要他转向从政时声称自己热爱人民,就能得到尊敬和

荣誉。

他说,民主制确实是一种高尚的体制!

这些就是民主制会展示的相应性质,它看起来似乎是一种令

人喜悦的统治形式,但实际上是一种无政府的混乱状态,它把某种

平等不加区别地赋予所有人,而不管他们实际上是一样的还是不

一样的。

他说,对,大家都知道这一点。

那么我们再来看与此相应的人的性格。或者说,我们要不要

像考察这种体制一样,首先考虑一下这种类型的人的产生根源呢?第 565 页

要。

那么这种人的产生是不是通过这样一条途径?我们吝啬的寡

头会按照他自己的样子培养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不?

这些接班人会竭力控制自己的欲望,把那些需要花钱而不赚

钱的快乐当作不必要的。

显然如此。

为了避免胡乱争辩,我们要不要首先区分一下必要的欲望和

不必要的欲望,给它们下定义?

让我们这样做吧。

好吧,那些我们无法驱除或克制的欲望可以恰当地称作必要

的,还有,那些可以令我们满足的有益的欲望也可以称作必要的,

是吗?因为我们的本性迫使我们去满足这些欲望。难道不是这样

的吗?

确实是这样。

那么我们可以正确地称之为必要的欲望,对吗?

对。

有些欲望可以从小开始加以戒除,而且这些欲望存在于灵魂

中对人没有好处,只会在某些情况下起坏作用,是吗?我们把这些

欲望称作不必要的难道不恰当吗?

这样称确实是正确的。

让我们各举一例来说明这两种欲望,以便明白它们的类型。

让我们这样做吧。

为了保持身体健康想要吃面包吃肉,这种欲望是必要的,是

吗?

我想是的。

从两方面看,吃面包都是必要的:一是它对我们有益;二是如第 566 页

果没有面包吃,人就会饿死。

对。

至于吃肉的欲望,就导致身体健康而言,也是必要的。

当然。

如果吃的欲望超过了面包和肉,寻求其他五花八门的食品,那

么就可以说是不必要的,它对身体有害,也阻碍灵魂去追求理智和

节制。如果从小进行矫正和训练,可以消除这些不必要的欲望。

你说得很对。

我们能否把一组欲望称作消费的欲望,把另一组欲望称作有

益的欲望,因为它们有助于生产?

当然可以。

我们对性欲以及其他欲望是否也可以说同样的话?

可以。

我们说过,那些被我们戏称为雄蜂的人充满了这种快乐和欲

望,受不必要的欲望支配,而所谓节俭的寡头型的人则受必要的欲

望支配。

确实如此。

我说,那么再回过头来,我们必须说明民主型的人如何从寡头

型的人演变而来。我想大体上是这样一条途径。

你说怎么个演变法?

当一位年轻人在我们刚才说的那种不自由的和吝啬的环境中

成长起来,尝到了当雄蜂的甜头,和那些只知千方百计地寻欢作乐

的粗暴狡猾之徒为伍的时候,你必须毫不动摇地相信,这就是他的

灵魂从寡头型转变为民主型的开始。

他说,这是不可避免的。

一个城邦里的某个党派由于有了国外盟友的支持,促成了这

个城邦爆发革命,同样的道理,对一位年轻人来说,当他内心的某第 567 页

些欲望得到外来的同类欲望支持时,灵魂的革命也就发生了。我

们这样说对吗?

他说,当然对。

再假定有外部盟友来支援这位年轻人灵魂中的寡头部分,这

种支援来自他的父亲或亲戚,对他进行告诫或指责,那么这位年轻

人的内心一定会产生分裂和斗争。

确实如此。

我假定,这位年轻人内心的民主成分有时候会屈服于寡头成

分,他的欲望有些会被摧毁,有些会遭到驱逐,他的灵魂会重新产

生敬畏感和虔诚感,他内心的秩序会重新恢复。

他说,有时候会发生这种情况。

但有时候由于他的父亲教育不得法,和那些遭到驱逐的欲望

同类的另一些欲望会悄悄地成长起来,接替那些被驱逐的欲望的

位置,并逐渐繁衍增强。

对,这种情况也经常发生。

这些欲望会把那些被驱逐的欲望重新召回来,与之秘密交合,

生养众多。

确实如此。

我想,到最后,它们终于攻克了这位年轻人灵魂中的城堡,发

现里面一无所有,没有理想,没有学问,没有事业心,而这些东西乃

是心灵最好的更夫和守卫者,是神所喜爱的。

他说,对,它们是最优秀的守卫者。

于是虚假、狂妄的言词和意见乘虚而入,取代她们的地位,占

据年轻人的心灵。

确实如此。

到了这个时候,这位年轻人又回过头去,同那些贪图安逸的人

公开生活在一起。如果他的亲友要来支援这位年轻人心中的节俭第 568 页

成分,入侵者便会立刻关闭他心灵中的这座堡垒的大门,不让援军

进入,也不让他倾听良师益友的忠告。它们会在他的内心冲突中

取胜,把尊敬和敬畏说成是“傻瓜”,然后驱逐出去。节制被它们说

成是“缺乏男子气概”,先加辱骂,然后驱逐。它们把适度有序的消

费说成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和“不大方”。它们与其他无益有害

的欲望结成团伙,把美德统统赶走。

确实如此。

等它们把这位年轻人灵魂中的美德全部扫除干净,灵魂也就

被它们占领了。它们举行宏大辉煌的入城仪式,打开城门,带领过

去流放在外的傲慢、放纵、奢侈、无耻进城,为这些恶德戴上花冠,

让歌队簇拥着它们前进,为它们大唱赞歌,傲慢被称为“有礼”,放

纵被称为“自由”,奢侈被称为“慷慨”,无耻被称为“勇敢”。以这种

方式,那些从小接受教育,把自己的欲望限制在必要范围之内的年

轻人发生蜕变,把他们那些不必要的、有害的欲望都释放出来,是

这样的吗?

他说,是的,你的描述很生动。

那么我想,这位年轻人在他的余生中,会把更多的金钱、精力、

时间花在不必要的快乐上,超过必要的快乐。但若这位年轻人幸

运地没有完全向入侵者投降,这个暴风骤雨般的时期没有延续太

久,内心最强烈的骚动随着年纪增长而平息,原先被放逐的部分美

德成分重新返回心灵,那么这个人会在心中重建欲望的看守所,保

持所有快乐,平等地对待它们,机会均等地让各种快乐都得到满

足,就好像轮流执政一样。

确实是这样。

但他没有把真理的言辞接纳到这个看守所里来。要是有人对

他说,有些快乐是从高尚善良的欲望中产生的,有些快乐来自卑鄙

的欲望,因此我们必须鼓励一些欲望,使之得到满足,控制和克服主政制从民主政制中产生出来的方

另一些欲望,那么他会对所有这些忠告置若罔闻。他会摇着头说,

所有快乐一律平等,都应当受到同等的尊重。

他的心灵状态和行为确实如此。

我说,他的生活方式是这样的:他一天又一天地沉迷在快乐

中,今天酗酒,听下流音乐,明天又只喝清水,节食;有时候热衷于

锻炼身体,有时候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有时候又会研究起哲学来。

他经常想去从政,但又心血来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打仗激

起他的兴趣,他就去从军,如果挣钱引起他的好奇,他就去做商人。

他的生活毫无秩序可言,也不受任何约束,但他自认为他的生活方

式是快乐的,自由的,幸福的,想要把它坚持到底。

他说,你完善地描写了一位信奉平等的人。

我说,我确实认为这种人是多重的,集各种差异于一身,就像

那座城邦一样美丽,色泽斑斓,五彩缤纷,在他身上体现着各种类

型的体制与性质,许多男男女女都认为能过这种生活是幸运的。

他说,是这么回事。

那么我们能否明确断定这种人与民主制相适应,可以恰当地

被称为民主分子呢?

他说,可以这样定位。

主 。

我们还有一种最美好的政制和最美好的人要加以描述,这就

是僭主政制和

他说,没错。

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的好朋友, 主政制是如何产生的。据我

看,它显然产生于民主政制。

这很清楚。

那么在一定意义上说,

式与民主政制从寡头政制中产生出来的方式是一样的,是吗?

为什么?

第 569 页第 570 页

寡头们把财富当作善,这是寡头政制建立的原因,是吗?

是的。

那么,贪得无厌地追求财富,为了挣钱发财而忽略其他一切事

情,这就是这种政制失败的原因。

他说,对。

那么导致民主政制瓦解和崩溃的原因不也就是被民主政制确

定为判断事物是否善的那个标准吗?

你说这个标准是什么?

我答道,自由。你也许听人说过,这是民主城邦最明显的特

征,正因为此,富有自由精神的人只想在民主城邦里安身。

他答道,没错,到处都能听到这样的说法。

然而据我刚才的观察,不顾一切过分追求自由的结果破坏了

这种体制,为专制的必要性开辟了道路。

他说,怎么会呢 ?

一个渴望自由的民主城邦有可能让一些坏人当上领导,而其

他人就好像喝了许多醇酒一样烂醉如泥。如果有哪个领导人不想

完全放任自流,想施加某些约束,那么人们一定会指控他是寡头,

要惩办他。

他答道,没错,他们正是这样做的。

我说,在那里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发生错位,那些服从统治的人

被说成是甘心为奴,一钱不值,而那些像被统治者一样的统治者和

像统治者一样的被统治者却在公私场合备受称赞和尊敬。自由在

这种国家里必然走向极端,是吗?

当然是的。

我说,我的朋友,这种无政府主义的风气一定会渗透到家庭生

活中去,最后还会进入每个动物。

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第 571 页

我说,噢,当前的风气是父亲尽量使自己和孩子一样,并且害

怕自己的儿子,而儿子也把自己当作跟父亲一样的人,既不敬也不

怕自己的双亲,似乎只有这样他才算是一个自由人。还有,外来的

居民感到自己应当与本邦公民平等,而本邦公民也这样想,认为外

国人和本国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对,这些情况确实会发生。

我说,没错,此外还有这样一些类似的事情。老师害怕学生,

迎合学生,而学生反而轻视老师和他们的监护人。年轻人普遍冒

充老资格,侃侃而谈,与老一辈分庭抗礼,而老一辈则顺着年轻人,

说说笑笑 态度谦和,只怕被年轻人视为坏脾气的老不死。

他说,确实如此。

我说,我的朋友,大众的自由在这种城邦里达到顶点,你看花

钱买来的男女奴隶与出钱买他们的主人同样自由。噢,我差点忘

了提到男女之间的自由精神和平等权利。

他说,那么,我们要不要畅所欲言,用埃斯库罗斯的话来说,就

是“把到嘴边的话都说出来”?

我说,当然要这样做。若非亲身经历,谁也不会相信在这样的

城邦里,连人们驯养的家畜也要比其他地方自由得多。那里的家

犬“变得像其女主人一样”,完全证实了那句谚语。 那里的马和

驴也会享有最大的自由和尊严,它们在大街上行走,要是有人挡

道,就把人踩倒。总之,那里的一切都充满自由精神。

你对我说的这些事在我梦中发生过,因为我去乡下时经常遇

上这种事。

你注意到了吗,所有这些事情总起来使得这里的公民变得非

①参阅埃斯库罗斯:《残篇》

②有句希腊谚语是:“有什么样的女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仆人”。主政制或许只能从民主政制发展而来,从极

常敏感,只要有谁建议要稍加约束,他们就会觉得难以忍受?因为

你知道,他们最后变得根本不把法律当一回事,不管是成文的还是

不成文的,也不要任何主人。

他说,我很明白。

我说,在我看来,我的朋友,这就是 主政制产生的根源,这条

根堪称茁壮的、富有生命力的好根。

他说,确实富有生命力,你接着说吧。

我说,从寡头制中产生的疾病和导致寡头制毁灭的疾病是同

一种疾病,而在民主制中由于允许充分的自由,因此这种疾病广泛

流传蔓延,最终奴役了民主制。诚所谓“物极必反”,季节、植物、动

物莫不如此,对政治社会来说尤其这样。

他说,你说得有道理。

所以,过度自由的结果不可能是别的,只能是个人和国家两方

面的极端的奴役。

是的,这完全可能。

因此,我认为,

端的自由中产生出最凶狠的奴役。

他说,这样说是合理的。

然而我相信这不是你要问的问题,你想知道的是,从民主制和

寡头制中产生并奴役着这些制度的相同毛病是什么?

他答道,你说得对。

我说,这个病根就是我当时心里想到的那群又懒惰又奢侈的

人,其中比较强悍的是他们的首领,比较懦弱的是随从。我们把这

种人比做雄蜂,把为首的比做有刺的雄蜂,把随从的比做无刺的雄

蜂。

他说,这样的比喻很恰当。

我说,这两类人出现在任何城邦里都会造成动乱,就好像人体

第 572 页第 573 页

中黏液与胆液失调会造成混乱一样。因此好医生和好立法者必须

及早反对这两类人,像有经验的养蜂者那样,首先防止它们生长,

如果已经长出来了,就尽早消灭,连同窠臼彻底铲除。

他说,对,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一定要这样做。

我说,为了能够更加清楚地思考我们的问题,让我们按下列步

骤进行吧。

怎么个进行法?

让我们在理论上把民主制的国家分成三部分,实际上这就是

它的阶级结构。第一部分我们已经描述过了,这个阶级由于民主

制允许它发展而成长起来,这部分的人数不会少于在寡头制国家

里的人数。

是这样的。

但是民主制国家里的这种人比寡头制国家里的这种人要更加

凶狠。

怎么会这样?

因为在寡头制国家里,这种人不受尊敬,被排斥在公职之外,

缺乏实习的机会而没有什么力量。而在民主制国家里,这个阶级

处于主导地位,很少例外。这个阶级中最强悍的人发表演说,处理

事务,而这个阶级的其他人则维护他们的立场,喧哗起哄,不让持

不同意见的人开口讲话,所以民主制国家的一切事务几乎都掌握

在这个阶级手里。

他说,确实如此。

随着时间推移,从民众中还会产生或秘密地冒出另一个群体

来。

他说,哪种人 ?

当每个人都在追求财富的时候,其中天性最为有序和节俭的

人大都可以成为最富有的人。第 574 页

是这样的。

他们可以向雄蜂提供丰富的蜜汁,雄蜂向他们吸取蜜汁也最

方便。

他说,为什么 ?噢,是的,穷人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

我认为,这个富有的阶级实际上可以称之为雄蜂的花园。

他说,确实可以这样说。

第三个阶级是由“人民”组成的,他们全都安分守己,耕种自己

的土地,没有多少财产。这个群体在民主制国家中最有潜力,要是

集合起来,力量是最大的。

他说,是的,不过他们不会经常集会,除非他们也能分享蜜汁。

我说,他们也经常有份,他们的首领只要有可能,就会把他们

从富人那里抢来的东西分给民众,而他们自己占有最大的一份,不

是吗?

他说,没错,在这个意义上这些人也可分享。

因此我设想,那些遭到抢劫的人不得不在公民大会上讲话,或

采取其他任何行动来捍卫自己的权益。

当然会。

于是其他党派就控告他们,尽管他们并不想造反,但仍被指控

为反对人民,说他们是寡头。

确实是这样。

最后,当他们看到民众想要伤害他们的时候,不管愿意不愿

意,他们也就真的成了寡头,民众对他们的伤害不是出于自愿,而

是出于误会,是受了谣言的误导,而这些人成为寡头也并非自愿,

因为有雄蜂要螫他们。

完全正确。

于是两派互相检举,告上法庭,互相审判。

对,确实如此。说过阿卡狄亚宙斯神庙的故事吗?

通常每个德莫总要推举一个人出来领头,做他们的保护人,区

里的民众也会珍视他,提高他的威望,对吗?

主的产生只能从“保护”这个根源上去找。

对,通常是这样的。

我说,由此可见,

这很清楚。

那么从一名保护人转变成僭主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呢?你听

当保护人的所作所为开始像

这个故事所说那样的时候,这个起点不就清楚了吗?

他说,是什么故事?

这个故事说,无论谁只要尝了一小块混在其他牺牲中的人肉,

他就不可避免地要变成狼。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吗?

我听说过。

那些民众首领的所作所为也一样,他们控制轻信的民众,不是

用手去抓流血的牺牲,而是用不公正的诬告让公民上庭受审,谋害

他的性命。他们罪恶地舔尝同胞的鲜血,或者把他流放,或者判他

死刑,或者取消债务,或者重分土地。这种人最后要么被他的敌人

杀死,要么成为僭主,从一个人变成一条豺狼。这个结果不是必然

的吗?

他说,这是必然的。

我说,带领一群人去反对有产者的人就是他。

对,就是他。

也可能有这种情况,他被流放出去,但后来作为一名已经不起

作用的僭主,他不顾政敌的反对又回来了。

是有这种情况。

卡翁( )后来被宙斯变成狗。

① 阿 卡狄 亚 ( 是希腊传说中的一个古代王国,它的一位国王吕

第 575 页得到的那个神谕去行事。那个神谕说:“你要沿着多石

行 。

要是没办法对他起诉,让民众再次驱逐他或处死他,那么他的

政敌就会想办法谋杀他。

他说,这种事肯定也是有的。

到了这种时候,这位僭主就会提出那个深谋远虑的阴谋,他自

称是民主制的朋友,要求民众为了城邦的安全向他提供人身保护。

他说,他们确实是这样做的。

我认为民众会答应他的要求,因为民众担心他的安全而没有

考虑到他们自身。

是的,确实是这样的。

他又有钱,又敌视民主制,看到有人要杀他,那么他就得按照

克娄苏

的赫尔墨斯河岸赶快逃跑,不要因为害羞而停留。”②

因为他一定不会再有第二次害羞的机会。

要是给抓住,我以为他非死不可。

那是一定的。

,相反倒是他打倒了许多掌握着国家

然而,这位保护者没有被打倒,用荷马的话来说,他没有被打

倒在地“,张开长大的身躯”

权力的人,从一名保护者变成了一名十足的独裁者。

他说,他还能像什么?

我说,我们还要描述一下这个人的幸福以及产生这种人的那

个国家的幸福吗?

他说,让我们就这样做吧。

① 克 娄 苏 ( )是吕底亚王国的最后一位国王,公元前 至前

年在位,曾征服伊奥尼亚。

卷,第 章。

卷,第

②参阅希罗多德:《历史》第

③参阅荷马:《伊利亚特》第

第 576 页这个 主刚出道时总是对所有人满面堆笑,逢人问好,不以僭

主自居。他向民众许下公私两方面的众多诺言,比如要豁免穷人

的债务,重新分配土地给支持他的民众和追随他的人,给人留下和

蔼可亲的印象。是这样的吗?

他说,必然如此。

我假定,当他与某些已被流放在外的政敌达成某种谅解,而另

外一些政敌已被消灭,不再会引起骚乱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

挑起战争,好让民众需要一个领袖。

好像是这么回事。

而且当民众因负担军费而陷于贫困,成日里忙着自己的生计

的时候,便不大可能有时间造他的反了,是吗?

显然如此。

还有,我设想,要是他怀疑有人想要自由,不愿服从他的统治,

那么他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找借口把他们除掉,把他们送到敌人手

里,借刀杀人,是吗 ?由于种种动机,僭主一定会挑起战争,他不得

不这样做。

对,他一定会这样做。

他这样的行径难道不会引起公民们的反对吗?

当然会。

有些人过去帮他取得权力,而现在与他一道掌权,他们中有的

人会反对这样做,公开向他表示反对意见,也在相互之间议论此

事,这些人可以算是最勇敢的,是吗?

是的,他们好像是最勇敢的。

那么要想维护自己的统治,这位僭主必须清除这些人,一个不

留,无论这些高尚的人是朋友还是敌人。

这是明摆着的。

因此他必须有敏锐的目光,能辨别谁勇敢,谁心灵高尚,谁聪

第 577 页反。医生清除坏的,留下好的,而这位

明,谁富有。他的好运就是注定要成为这些人的敌人,把他们都消

灭,直到城里一个这样的人都不剩,不管他自己愿意不愿意,他都

必须这样做。

他说,这真是一场美妙的大清洗。

我说,对,不过这种大清洗与医生对人体进行的清洗正好相

主所做的事情正好相反。

他说,对,要想保住权力,他不得不这样做。

我说,由于这种必然性,所以他不得不与那些卑贱的人相处,

否则就得去死,而这些人全都痛恨他。

他说,是这样的。

他的行为越不得人心,越是冒犯了那些公民,他就越需要扩充

和信赖他的卫队,不是吗?

那当然。

那么有谁可以信赖,他又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

他说,只要他肯付薪水,这样的人会自动找上门来。

我说,以埃及神犬的名义起誓,我想你又在谈雄蜂了,一群外

国来的杂色蜂。

他说,你猜得对。

他不也要就地招募一些人吗?

怎么个招法?

从公民的奴隶中招,解放他们,让他们加入他的卫队。

他说,没错,这些人是他最能信赖的人了。

我说,如果在消灭了早先那些拥护者以后,他只能与这些人交

朋友,或者只能信赖这些人,那么如此看来,僭主的命运可真够幸

福的!

他说,但他确实就是这么做的。

我说,这些新卫士会敬仰他,这些新公民会成为他的同伴,而

第 578 页主制,其次来自民主制。但是沿着这座政制之

“和聪明人交朋友的

主交往的人是聪明的。

主的权力说成是“神圣的”,还用

主的权力。

他说,对,他和其他诗人把

其他许多方式赞扬

我说,因此我们不允许诗人进入我们的城邦,因为他们赞扬

主政制,如果悲剧诗人是聪明的,那么他们一定会宽恕我们,其他

那些与我们有着相同政体的国家这样做了,也能得到他们的宽恕,

他说,我认为诗人中的明智之士会宽恕我们。

主制或

我想诗人们会去其他城邦寻找信众,雇佣一些嗓音美妙动听、

有说服力的人,在集会中向民众宣传,把他们的政体拉向

民主制。

对,确实如此。

再说,他们会为此得到报酬和荣誉,可以预料的是,这些报酬

和荣誉首先来自

山越是向上攀登,他们的荣誉就越往下降,仿佛气喘吁吁,无力再

向上攀援。

是这样的。

主卫队如何维持。

我说,不过这是一段离题话。我们必须回归正题,讲一讲这支

美妙的、人数众多的、多样化的,变化不定的

他说,不言而喻,如果城邦有庙产,僭主会动用它,直到用光为

止,然后他会动用那些被他消灭了的政敌的家产,最后,他会要求

那些比较好的公民都痛恨他,躲避他。

怎能不恨?

我说,一般人都认为悲剧家聪明,而欧里庇得斯比其他悲剧家

更聪明,人们这样想并非无缘无故。

你说说看,为什么?

因为在说了其他一些意味深长的话以后,欧里庇得斯还说:

主是聪明的”。这句话显然意味着这些与

第 579 页民众捐数额较少的钱。

要是这些资源都枯竭了,那该怎么办?

他说,那么他显然要动用自己的祖产供养他的宾客和男女伙

伴。

我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使僭主得以产生的民众

主和他的同伙。

主竟敢使用暴力来对付

现在不得不供养

只能这样。

我说,假定民众抗议说,成年的儿子还要父亲来供养是不对

的,相反,儿子应当奉养父母,我们使他成为大人物,不是为了像奴

隶一样侍候他,供养他和那群不值一提的外国雇佣军,而是为了摆

脱富人和所谓“优秀者”的统治,现在我们要命令他和他那伙人离

开城邦,就像父亲命令儿子和他那些惹是生非的狐朋狗友离开家

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说?

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这个区里的公民到这时候才明白

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生育了一只野兽,抚养他,珍视他,

让他掌大权,而现在他已经足够强大,没法再把他赶走了。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

他的父亲,如果不屈服,就打他吗?

他说,对,一旦解除了他们的武装,他就会这样做。

我说,你把僭主说成是杀父之徒和虐待老人的保姆,而在那些

公开的、直言不讳的僭主制度中,民众确实发现自己就像谚语所说

的那样,跳出油锅又入火炕,不得不受人奴役。为了追求过分的、

不合理的自由,反而落入最残暴、最痛苦的奴役之中。

他说,对,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主制的本质?

我说,那么好吧,我们现在是否可以公正地说,我们已经充分

描述了民主制向僭主制的转变,以及

他说,相当充分了。

第 580 页这种人如何

从民主类型的人中间发展出来,这种人性格如何,他的生活具有什

么样的性质,是痛苦还是快乐。

他说,对,我们对此还没有讨论。

你知道我还漏掉什么了吗?

还有什么?

我们还没有充分讨论我们的欲望,区分它们的性质和种类。

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的讨论仍旧不够清晰。

他说,好吧,我们现在不是仍旧有机会对欲望作一番考察吗?

对,我们一定要这样做。现在就让我们来考察欲望。我的想

法是这样的:我认为我们那些不必要的快乐和欲望中有一些是违

反法律的,或许在我们大家身上都能找到这些快乐和欲望,但在法

律和与理性结盟的较好的欲望的控制下,有些人能根除违反法律

的欲望,有些人留有一些微弱的残余,而在另一些人身上留下的这

些欲望则比较多和比较强。

他说,你指的是哪些欲望?

我说,那些在人入睡后活跃起来的欲望。当人处于睡眠状态

时,灵魂的其余部分,亦即理性的、温和的、居于主导地位的部分懈

怠了,而它兽性的、野蛮的部分在吃饱喝足以后反而活跃起来,力

图冲出来寻求自身本能的满足。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由于不受

任何羞耻心和理智的约束,没有什么事情是它不敢去尝试的。在

梦中与母亲乱伦,或者与别的男人、神灵、野兽交媾,这类情景都会

出现。它敢起谋杀之心,也敢吃任何禁止吃的东西。总而言之,没

有任何极端愚昧和无耻的事情是它不敢想的。

第 九 卷

我说,剩下来还要加以考察的是僭主式的人

第 581 页第 582 页

他说,你说得很对。

但是,我认为,如果一个人的身心是健康的和明智的,那么他

在入睡之前会用美好的言语和思想款待灵魂的理性部分,使之具

有清醒的自我意识。至于灵魂的欲望部分,他既不使它过分饥饿,

又不使它吃得过饱,以便能够安然入睡,不会用快乐或痛苦打扰灵

魂其他较为优秀的部分,让后者可以相对较为纯洁地进行考察,把

握和理解那些它所不知道的事情,包括过去的、现在的和将来

的。他也用同样的方式驯服灵魂的激情部分,而不是在经过一番

争吵后带着怒意进入梦乡。这样,灵魂的两个部分都趋于安宁,

而理性所在的第三个部分则十分活跃。这你知道,人在这种状态

下入睡最有可能把握真理,他在梦中得到的幻象不可能是非法

的。

他说,我确实也这样想。

这番话扯得太远,但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我们每个人内心事实

上都有许多可怕的、强烈的、非法的欲望,甚至连那些最令人尊敬

的名人心里都有,而这些欲望往往在睡梦中显示出来。请你想一

想,我的话是不是有些道理,你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好的,我同意你的看法。

现在来回顾一下我们所说的民主分子的性格是如何形成的。

他父亲自幼对他的熏陶决定了他今后的发展,因为他的父亲只想

实现挣钱发财的愿望,而不会让那些旨在娱乐和享受的愿望得到

满足。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但随着与更加精明的人交往,他心中会涌现我们刚才描述过

的那些欲望,在他身上会产生各种形式的傲慢和无法无天的行为,

由于厌恶父亲的吝啬,他会采取他们那种奢侈的生活方式。但由

于他的本性比使他腐败的那些人的本性要好,因此他在节俭和浪不也是因为这个道

费这两种倾向面前采取调和态度,自以为吸取了两种生活方式的

长处,既不奢侈又不吝啬,过着一种既不寒酸又不违法的生活。他

从寡头派转变成民主派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对这种人我们过去这样看,现在也这样看。

我说,那么再假定这种人成年以后也有了儿子,这时候他就会

按自己的生活方式抚养儿子。

他说,好的,就这样设定。

请你再设定这位父亲的经历会在儿子身上重现。有人会引诱

他走向无视法律,并称之为完全的自由。父亲和亲友支持折中的

欲望,而其他人则支持极端的欲望。当这些可怕的巫师和拥立国

王的人认识到这样下去没有希望控制这个青年时,他们便会想方

设法使他的灵魂产生一种能起统治作用的激情,去保护那些懒惰

和奢侈的欲望,亦即那个万恶的长着翅膀的雄蜂。或者说你认为

应当把这种人的激情比作别的什么东西吗?

他说,没有,只有这个比喻最恰当。

其他欲望会围着激情叫唤,向它献上馨香、没药①、花冠、美

酒,使它纵情放荡淫乐,猖狂到极点,而激情也像雄蜂一样螫刺着

那些欲望,唤醒它们,使之发出无法得到彻底满足的呻吟。到了这

个时候,这个灵魂的保护者因其保镖而变得疯狂蛮干起来,如果它

在这个人身上发现有什么意见或欲望还可以算得上是高尚的或知

道羞耻的,那么它就会消灭或驱逐它们,直到这个人身上的节制被

清除干净,进而充满外来的疯狂为止。

他说,你完整地描述了 主式的人物是如何产生的。

我说,长久以来“,爱”一直被称作暴君,

一种药材名,古代用于祭祀。

此处暴君与僭主的原文是同一个词。

第 583 页主式的人,这是

理吗?

他说,很有可能。

我说,我的朋友啊,你看醉汉的脾气不也有点像暴君吗?

是的,是有点像。

还有,神经错乱的疯子不仅想要统治人,而且还想要统治众

神 。

他说,没错,确实是这样的。

我说,那么我的朋友,这个人就这样变成了

从僭主这个词的完全意义上来说的,从僭主的本质来看,或从 主

的习惯来看,或同时从这两方面看,他甚至还已经成了醉汉、色鬼

和疯子。

没错。

这就是这种人的起源和性格,但他的生活方式又是什么样的

呢 ?

像俗话所说的那样,应该由你来告诉我。

我说,行,我来说。当这些人的灵魂被他们内心的“情爱”这位

暴君所完全统治的时候,他们的生活便在宴饮、狂欢、娼妓中度过。

他说,必然如此。

这位充当主宰的激情身旁难道不会日夜不停地生长出许多可

怕的欲望,需要有许许多多的东西来满足它们吗?

确实要很多。

所以不管有多少收入也会很快花光。

当然。

钱花光以后就会去借钱和抵押财产。

当然。

等到所有资源都用尽,他灵魂中孵化出来的欲望之雏岂非一

定会不断地发出嗷嗷待哺的强烈叫唤吗?用我们刚才那种形象的

第 584 页第 585 页

语言来说,这样的人在其他各种欲望的推动下,尤其是在那个作为

主宰的激情的刺激下,难道不会变得野蛮疯狂,因此去寻找和窥

探,看有谁那里还有东西可以抢劫或骗取吗?

肯定会这样。

凡是可以抢劫的东西他一定会去抢,否则他就会感到阵阵剧

痛。

是这样的。

正如新兴的快乐超过了他原先灵魂中的激情并且对之实施抢

劫一样,他本人尽管比较年轻,但自称有权超过父母,在耗尽自己

的那份家产之后又强占父亲的财产,继续挥霍。

他说,当然是这样,此外还能有别的结果吗?

如果父母不愿意,他首先会去偷,或者骗,对吗 ?

肯定会。

如果骗不到手,下一步就会去抢,对吗?

他说,我想会的。

那么我尊敬的先生,如果年迈的父母抗拒不从,他会心慈手

软,不对老人使用暴力手段吗?

他说,我不能不为他的父母担心。

阿狄曼图,我以上苍的名义起誓,这种人的作为还不仅于此。

为了一个与他并无必然联系的新交的漂亮女友,他会去毒打生他

养他、与他有必然联系的慈母,是吗?或者说为了一个妙龄娈童他

会去鞭打自己年迈的老父,而前者并非是他生活中必要的,而后者

是他最亲的亲人和相处最久的朋友,是吗?如果他把这些新欢带

回来与父母同住,他会要求父母低三下四地侍候他们吗?

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他会这样做。

我说,啊,当僭主的父母看起来真是太幸运了!

他说,确实如此。第 586 页

还有,当他父母的财产也被挥霍光,而聚集在他灵魂中的各种

追求快乐的欲望却越发膨胀的时候,他难道不会先是逾墙行窃,或

遇到夜行者扒人衣袋,并进而去洗劫神庙的财产吗?在所有这些

行为中,他自幼培养起来的有关高尚和卑鄙以及正义的看法都被

那些新产生和释放出来的见解所控制,而这些新见解就像是居于

主宰地位的激情的保镖,与激情一道占据着优势。所谓新释放出

来的见解,我指的是那些从前只在睡梦中才会出现的意见,而在那

个时候,他还处于他父亲和法律的控制之下,心里还拥护民主制。

但是现在他处于占主宰地位的激情的统治之下,他竟然在醒着的

时候不断想起过去只在睡梦中才偶然出现的情景,无论是杀人还

是违反其他禁忌。他心中的激情就像一位暴君,使他变得蔑视法

律。激情本身是一位暴君,驱使着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无恶不

作,以满足激情和其他欲望的要求。这些欲望一部分从外部进入

他内心,另一部分是在这样的生活恶习中从内部释放出来的。这

种人的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说,是这样的。

我说,如果在一个城邦里这种人只占少数,而其他大多数人头

脑清醒,那么这少数人就会出国去,为其他地方的僭主做保镖,或

者在有可能发生战争的地方当雇佣兵。但若他们生长在和平与稳

定时期,那么他们就会呆在城邦里为非作歹,犯下许多小小的罪

恶。

你说的小小的罪恶指的是什么?

噢,偷窃、抢钱包、剥人衣服、抢劫神庙、绑架人质,如果他们口

才好,还会去告密、作伪证,或接受贿赂。

他说,对,要是这种人不多,那么他们的罪恶确实比较小。

我说,是的,小恶相对于大恶而言,就国家的腐败和不幸来说,

这些小恶全部加在一起,如谚语所说,还比不上一个僭主造成的危第 587 页

害。然而在一个国家里,这种人及其追随者的人数一旦有了可观

的增长,并且意识到自己拥有巨大的力量时,他们就会利用民众的

愚昧,把自己的一名同伙推上统治者的宝座,而这个人的灵魂内部

有一位最强大的暴君。

他说,这很自然,因为他一定是最专制的。

如果民众自愿服从他的统治,那当然没什么问题;但若这个城

邦拒绝他的统治,那么他就会像前面说过的那个毒打父母的不孝

之子一样,严惩自己的祖国,只要他能做得到。他会把新的密友拉

来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奴役他从前亲爱的祖国母亲或祖国父亲,

祖国母亲是克里特人的叫法。这种人的欲望所要达到的目的就在

于此。

他说,对,这就是他的目的。

我说,这种人在统治国家之前有这样一些私人生活特点,起初

是和一些阿谀逢迎之徒交往,因为这些喜欢拍马屁的人随时准备

为之帮闲;或者说,如果他们有求于人,那么他们自己也会卑躬屈

膝地向对方表示自己的友情,而目的一旦达到,他们就会摆出另一

副嘴脸来,翻脸不认人。

他说,对,确实如此。

那么终其一生,他们从来不知道怎样和人交朋友。他们不是

主人便是奴隶,僭主的本性永远不可能品尝真正的自由或友谊。

是这么回事。

我们把这样的人称作无信之人难道不对吗?

当然可以这样说。

如果我们前面对正义本性的一致看法是正确的,那么我们把

这种人称作不义之人也是对的。

他说,我们的看法肯定正确。

我说,现在让我们来总结一下,看什么样的人最邪恶。我认地理解了

为,那种在醒着的时候仍旧能干出只有睡梦中才会见到的那些事

情的人是最邪恶的。

没错。

具有大部分 主天性的人一旦取得绝对权力,便成为真正的

主,作为真正的 主时间越长,他的僭主品性就变得越强烈。

格老孔在这个时候接过话头说,这是不可避免的。

我说,我们将会看到,最邪恶的人也正是最可悲的人,担当

主时间最长的人实际上是最不幸的人,是吗?当然了,人们会有许

多不同的看法。

他说,我认为情况确实如此,而且我们的看法一定正确。

主制相应,是吗?

我说,既然民主分子与民主制相应,其他类型的人与其他政制

相应,那么僭主类型的人与

涉及美德与幸福,我们也可以按照推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方

法去推断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这样做难道不行吗?

当然可以。

那么在美德方面,僭主统治的国家与我们原先描述的那种王

权制的国家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他说,这两种国家正好相反,一种是最好的,一种是最坏的。

主一个人,或者只盯

我说,我不想追问哪个最好,哪个最坏,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

但是涉及它们的幸福和不幸,你的评估也和刚才一样吗?或者说

它们正好相反?让我们不要把眼光只盯着

着他宫廷里的少数人,而要深入广泛地考察整个城邦,等我们透彻

主城邦的整个生活时,再来宣布我们的看法。

他说,这个建议很好,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没有比 主统治

的城邦更坏的城邦了,也没有国家比一个由一位真正的国王统治

的国家更幸福了。

我说,我倒还有一个建议,我要求你只能接受在这种情况下作

第 588 页及其所造成的效果,你要能看穿

出的恰当判断,你必须深入思考和理解一个人的灵魂和气质,而不

要像孩子那样只从外表看问题,被肉眼所蒙蔽,慑服于僭主的威仪

主的本质。我这个建议不也很

这种人与僭主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目睹

好吗?我假定只有这样的人作出的判断才值得我们所有人聆听,

主在家中的行为,也

见过他在自己家中如何与密友相处,而僭主在这种场合会剥去各

种伪装,把真相完全暴露出来。这种人同样也观察到僭主在公众

生活中造成的危害。因此,我们应该请这种人做信使,向我们报告

僭主的生活,看他的生活与其他人相比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我

们这样做可以吗?

他说,这也是一个很合理的建议。

我说,那么我们要不要相信自己也属于有判断能力的人,相信

自己也和那些人一样曾与僭主一同生活,因此我们中也有人可以

回答我们的问题?

务必如此。

我说,那么来吧,就用这个办法进行考察。先回忆一下城邦与

人之间一般的相似性,然后再来考察城邦与人各自会发生什么事

情。

他说,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我说,那么好,我来说。先谈国家,你会把一个僭主统治的国

家称作自由的还是受奴役的?

他说,彻底受奴役的。

但你在这种国家里看到有主人和自由人。

他说,我看到这种人只占少数,而从总体上看,整个国家及其

最优秀的部分受到可耻的、悲惨的奴役。

我说,如果人与国家相似,那么人身上也会有同样的情况发

生,他的灵魂会充满无限的奴役和不自由,灵魂最优秀、最理性的

第 589 页部分受到奴役,而那个最渺小、最恶劣、最狂暴的部分则扮演暴君

的角色。难道不是吗?

他说,这是不可避免的。

那么你说这样的灵魂是受奴役的还是自由的?

我认为是受奴役的。

主化了的城邦最不可能做它真正想做的

主身上能更多

还有,受奴役的、

事,对吗?

绝对如此。

那么把灵魂作为一个整体来看, 主化了的灵魂也最不可能

做它希望做的事,因为它总是受到欲望疯狂的驱使和拉扯,充满了

乱和悔恨。

当然了。

主化的城邦一定是富裕的,还是贫穷的?

贫穷的。

那么僭主的灵魂也一定是贫乏的,苦于那些永不满足的欲

望。

他说,是这样的。

还有,这样的城邦,以及这样的人,必定充满恐怖和惊恐,是

吗?

必定如此。

那么你认为在其他国家比在这种城邦里能看到更多的悲伤、

呻吟、哀诉、苦恼吗 ?

绝无可能。

对人来说也一样,你认为在其他人身上比在

地看到这些情况吗?在欲望和激情的推动下,僭主的灵魂会变得

无比疯狂。

他说,怎么会这样呢?

第 590 页主。

如果你能全面思考,那么我认为你会断言这个城邦是一切城

邦中最不幸的。

他说,假如我作了这样的断言,那么这个说法对不对呢?

我说,这样说确实是对的。再假定你能全面思考,你对僭主式

的人又会怎么看呢?

他说,他的不幸远远超过所有人中最不幸的人。

我说,我无法肯定你的这个说法也是正确的。

他说,为什么?

我说,我认为这个人还没有达到不幸的顶峰。

那么达到顶峰的是谁?

你可能会把我将要指出来的这个人当作更加不幸的人。

这个人是什么样的?

我说,这个人具有僭主气质,但仍旧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由于

机遇不好,他还没能成为真正的

他答道,根据我们已经说过的话来推论,你说得对。

我说,是的,但这样的事情仅仅依靠假定还不够。我们必须使

用理性和下面的论证来彻底考察这些事,因为我们的讨论涉及世

上一切事务中最重要的一件事:过一种善的生活还是恶的生活。

他答道,你说得很对。

那么请你考虑我下面说的话是否有些道理。我认为,我们必

须从下述事例中得到对这件事的看法。

有哪些事例?

以这样一件事为例,我们的城邦里有许多富裕的公民,拥有许

多奴隶。他们要统治许多人,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僭主相似,只不过

主要统治的人更多。

是的,他们是很相似。

那么你知道,他们并不害怕或恐惧自己的奴隶,是吗?

第 591 页主气质的人,你刚才断言他是最不幸

他们为什么要害怕?

我说,他们确实不需要害怕,但你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用害怕

吗 ?

我知道,因为整个国家打算保护每一个公民。

我说,你说得对。现在我们假定有一位神要从城里把一个人

连同他的五十个或者更多的奴隶,还有他的妻子儿女和所有财产

统统掳走,送往一个偏僻的地方,那里没有一个自由人会来救援

他。你想想看,在这种情况下他会不会担心那些奴隶把他和他的

一家老小全部杀死,这种恐惧又有多么巨大?

他说,要是问我,那么我说这种恐惧是世上最大的。

到了这种时候,尽管不是甘心情愿,他会感到有必要讨好自己

的奴隶,向他们许下许多诺言,答应解放他们,是吗?这样一来,他

就倒过来巴结起自己的奴隶来了。

他说,他必须这样做,否则就得死。

我说,现在假定那位神在他周围安置了许多邻人,他们不能容

忍有人想要奴役其他人,如果有人想要这样做,他们就会对他施以

最严厉的惩罚。

他说,我认为这样一来他的处境就更加恶劣,周围全是敌人

了。

僭主的处境不正是这样一个充满各式各样的、多重的恐惧和

欲望的禁闭所吗?然而他非常贪婪,是惟一不能出国旅行或者参

加其他自由民喜爱观看的节日庆典的人,因此他只能像妇女一样

久居深宫,枉自羡慕其他公民能够自由自在地出国旅行观光。

他说,确实如此。

有大量的病态表现可以用来衡量这两个人的区别:一个人的

灵魂被疾病所控制,是拥有

的人;另一个人也具有僭主气质,由于命运的安排成了真正的僭主

第 592 页主确实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

而不再是一个普通公民,他在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要去统治别

人,这就好比一个病人或残疾人不能在家治疗静养,却要被迫去和

别人竞争或比赛。这样说对吗?

他说,苏格拉底,你的比喻非常恰当和真实。

我说,亲爱的格老孔,从各方面来看,这岂不是一种最不幸的

经历吗?僭主的生活岂不是比你说的最不幸的人还要不幸吗?

他说,确实如此。

可见尽管有人否定,但真正的

奴役,要向最卑贱的人卑躬屈膝,对他们阿谀奉承。他的欲望极少

得到满足,总是处于贫乏状态,实际上是一个穷人。如果我们善于

从整体上观察他的灵魂,那么这一点非常清楚。如果他的处境与

他统治的城邦状况确实相同,那么他的一生都将处在不安之中,充

满恐怖、动荡和痛苦。是吗?

他说,是的,确实如此。

主而变得更加妒忌、无信、不义、弃

另外,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把我们前面说过的一切恶行归于他,

说他必定会由于成了真正的

友、亵渎,他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器皿,是这些恶行的保姆,由此带来

的后果就是:他本人是最不幸的,同时也使他周围的人成为不幸的

人。我们可以这样说吗?

他说,没有一个聪明人会否定你的意思。

我说,那么好吧,现在终于可以像法官一样宣布最后的终审结

果了。你来宣布一下不同人的幸福程度,按照你的看法,谁是最幸

福的,其次是谁,再其次又是谁。一共是五种人:王者型的人、荣誉

型的人、寡头型的人、民主型的人、僭主型的人。

他说,做这样的鉴定很容易。因为他们就像一支合唱队,按他

们上场的先后秩序来判断就可以了,这个秩序表现出他们的道德

状况和幸福程度。

第 593 页斯通之子

我说,我们要不要雇一名传令官,或者由我自己来宣布:阿里

判定最善良、最正义的人是最幸福的,他就是最具有

王者气质并且能够自主的人;最邪恶、最不正义的人是最不幸的,

他就是那个具有大部分僭主气质,而又对他自己和他的国家实施

暴政的那个人?

他说,就由你来宣布吧。

我还想再加一句话“,无论他们的品格是否为所有人和众神所

知,这个结论不变”,可以吗?

他说,你就加上去吧。

我说,很好。那么这就是我们的证明之一,但请看第二个证

明,看它是否有些道理。

第二个证明是什么?

我说,与城邦的三种类型相对应,灵魂也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因此我想还有另外一个证明。

这个证明是什么?

请听我说。在我看来,与灵魂的三个部分相对应有三种快乐,

同样也还有三种对应的欲望和控制。

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说,灵魂的一个部分是人用来学习的,另一个部分是人用

来发怒的。但第三个部分由于它的多样性我们无法轻易地用一个

简单的名称来称呼它,而只能用它最主要、最强烈的成分来给这个

部分命名。我们把这个部分称作欲望,因为它涉及饮食、爱情以及

其他相伴而来的欲望。我们同样也可以称这个部分为爱钱的部

分,因为金钱是满足这些欲望的主要手段。

他说,你说得对。

①指格老孔 。

第 594 页第 595 页

如果这个部分的快乐和爱是为了“获取”或“有益”,那么我们

最好在讨论中把它们置于一个名称之下,以便我们在谈论灵魂的

这个部分时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正确地把灵魂的这个部分称作

爱钱的部分和获得爱情的部分。我们还应该这样说吗?

他说,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认为应该。

还有关于激情的成分,我们难道不应该说它完全是为了出人

头地、优胜和好名声吗?

是的,确实如此。

那么我们能否恰当地把这个野心勃勃的部分称作热爱荣誉

的?

再恰当不过了。

但是大家一定都明白,我们用来学习的那个部分的全部努力

永远都是为了认识事物的真理,在灵魂的三个部分中,它是最不关

心金钱和荣誉的。

对,它最不关心。

用爱学和爱智来称呼这个部分应该是合适的。

他说,非常合适。

我说,有些情况下,这部分的功能统治着人的灵魂,但人的灵

魂也经常会以另外两个部分中的某一部分的功能作为统治原则,

这样说不也是正确的吗?

他说,是的。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说,人的基本类型也有三个:爱智者(或

哲学家)、爱胜者、爱利者。

确实如此。

与三种人相对应,也有三种形式的快乐吗?

必定如此。

我说,如果你轮流问三种人,这三种形式的快乐哪一种最快第 596 页

乐,那么他们一定会把自己的生活说成是最快乐的,你明白这一点

吗?财主们会断言,与利益相比,荣誉和学习的快乐没有任何价

值,除非它们也能带来金钱。

他说,对。

我说,热爱荣誉的人怎么样?他难道不会把金钱带来的快乐

视为庸俗的和低级的,把学习带来的快乐视为无用的空谈,除非这

种知识能带来荣誉?

他说,他会这样想。

如果哲学家拿他认识真理和实在、始终沉浸在学习中的快乐

与其他快乐相比,他会怎么想?他难道不会认为其他快乐远非真

正的快乐,而称之为出于“必然性”的快乐吗 ?因为,如果不受必然

性的约束,那么他是不会要它们的。是这样的吗?

他说,这一点可以肯定。

几种类型的快乐和生活本身处于争论之中,不仅涉及哪一种

比较高尚或卑贱,或者比较优秀或低劣,而且涉及事实上哪一种比

较快乐或没有痛苦,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决定它们哪一个说得

最正确?

他说,说老实话,我说不清。

好吧,请你这样考虑。要对事物做出正确的判断,要用什么作

标准呢?不就是通过体验、理智和讨论来作出判断吗?或者说,有

谁还能提出比它们更好的标准吗?

他说,不可能。

那么请你注意观察,在我们所说的这三种类型的人中间,哪一

种人对我们提到的这些快乐有最多的体验?你认为爱利者从学习

事物本质所获得的知识中体验到的快乐能比哲学家在获利时所体

验到的快乐更多吗?

他说,这两种人有巨大的差别,因为哲学家从小就需要品尝另第 597 页

外两种快乐,而爱利者不仅不一定要体验学习事物本质那种快乐,

而且即使他想要这样做,渴望这样做,也不容易做到。

我说,那么爱智者对两种快乐的体验远远超过爱利者。

对,要远远超过。

爱智者与热爱荣誉的人相比怎么样?哲学家对荣誉带来的快

乐的体验还比不上热爱荣誉的人对学习知识带来的快乐的体验

吗?

不对,如果能够实现几种目的的话,那么他们都能得到荣誉,

因为富裕的人、勇敢的人、聪明的人受到广泛尊重,荣誉能够给人

带来的这种快乐是大家都熟悉的,但除了爱智者能够体验到沉思

真正的存在与实体所带来的快乐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做到这一

点。

我说,那么随着经验的增长,他是上述三人中最优秀的审判

者。

到目前为止,可以这样说。

还有,他是惟一经历与理智结合在一起的人。

确实如此。

还有,判断这种工具或手段,不是爱利者或热爱荣誉者的工

具,而是爱智者的工具。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们说判断必须通过语辞和讨论来达到,是吗?

是的。

语辞和讨论主要是哲学家的工具。

当然。

假如说财富和利益是评判事物的最佳标准,那么受到爱利者

考察和赞扬的事物必然是最正确的和最真实的。

必定如此。第 598 页

假如以荣誉、胜利和勇敢为评判事物的最佳标准,那么它们岂

非就是热爱荣誉者和爱胜者所赞扬的事物吗?

这很清楚。

既然我们以经验、智慧、讨论为评判标准,那么我们下一步可

以推论出什么来呢?

他说,我们必定要说爱智者和热爱讨论者认可的事情是最有

效,最真实的。

那么在三种快乐中,灵魂中我们那个用来学习的部分所得到

的快乐是最甜蜜的,受这个部分支配的人的生活是最快乐的。

他说,怎能不是呢?

我说,不管怎么说,有理智的人赞扬他自己的生活方式,他的

话具有权威性。接下去,我们应该把哪一种生活和快乐评判为第

二位的?

显然是战士和热爱荣誉者的生活和快乐,因为这种类型与爱

钱类型相比更接近第一种类型。

那么看起来,爱利者的生活和快乐处于末位。

他说,没错。

在这场争论中,正义的人已经连续两次击败不正义的人,赢得

了两场胜利。现在按照奥林匹克赛会的习俗,我们要祈求救世主

和奥林匹亚的宙斯保佑我们。将要举行的第三次交锋是最重大

的、决定性的,我们要考察理智以外的其他快乐是否真实或纯洁,

我好像听某些聪明人说过,它们完全不真实,而只是某种幻影。

这场交锋确实事关重大。但你说它们是幻影是什么意思?

我说,如果在我等一下探讨的时候你肯回答我的提问,那么我

会说明我的意思。

他说,那你问吧。

我说,请告诉我,我们不是说过痛苦是快乐的对立面吗?静

我们肯定说过。

痛苦和快乐之间有没有一种中间状态?

有。

这种状态介于痛苦和快乐之间,是灵魂在这两个方面都处于

平静时的状态,是吗?或者说,你心里想的中间状态并非如此?

他说,我想的就是这种状态。

你记不记得人们生病时说的话?

什么话?

没有什么能比身体健康更美好了,虽然他们在生病之前并不

认为这是最高的快乐。

他说,我记得。

你有没有听到处于极度痛苦中的病人说过,没有什么快乐能

比解除病痛带来的快乐更重大的了?

听到过。

我想你会明白,在许多诸如此类的情况下,人们在承受痛苦时

会把解除和摆脱痛苦称为最高的快乐,而不把那些正面得到快乐

称作最高的。

他说,对,在这种情况下,平静会被病人感到是快乐的,愿意接

受的。

我说,因此,当一个人的快乐终结时,停止快乐是痛苦的。

也许是吧。

那么我们刚才描述过的介于两个极端之间的中间状态 平

有时候既是痛苦又是快乐。

他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既不是这又不是那”有无可能真的变成“既是这又是那”?

我认为不可能。

进一步说,快乐和痛苦都是在灵魂中产生的某种运动,是吗?

第 599 页第 600 页

是的。

我们刚才不是看到既不痛苦又不快乐是一种灵魂的安宁,是

介于痛苦和快乐二者之间的中间状态吗?

是的,我们是看到了。

那么认为没有痛苦就是快乐,没有快乐就是痛苦,这种想法如

何可能是正确的呢?

绝对不可能。

我说,那么这种状态不是真实的,而是一种幻觉。在这种情况

下,平静与痛苦相比显得快乐,而与快乐相比显得痛苦。这些幻觉

并不带有快乐的真相,而只是一种欺骗。

他说,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论证证明了这一点。

我说,那么你只要看一看那些并非尾随痛苦而来的快乐,就不

会同意现在这个想法了:快乐的本质就是痛苦的停止,痛苦的本质

就是快乐的停止。

他说,我该往哪里看,你说的是什么快乐?

我说,如果你乐意看的话,我说的快乐有很多,尤其是与嗅觉

相连的快乐。这种快乐出现之前并没有痛苦,而是强烈地突然出

现的,它们停止以后也没有痛苦。

他说,非常正确。

那么我们别再相信摆脱痛苦就是纯粹的快乐,或脱离快乐就

是纯粹的痛苦。

对,我们一定不能相信这种看法。

我说,然而我们可以说,通过身体传到灵魂中去的、被称作快

乐的情感大多数或其中最大的情感属于这种类型,是解脱了痛苦

以后的情感。

是的。

这不也是出于对快乐的期盼而产生的期待性的快乐,或在快第 601 页

乐到来之前出现的痛苦的性质吗?

是的。

那么你知道它们的性质是什么,它们最像什么?

他说,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是认为有一种东西的性质不上不下,处于中间位置吗?

是的。

那么你认为从下面向中间移动的人会有和在上面的人不同的

看法吗?如果他站在中间向他升上来的那个地方看,他难道不会

认为自己已经在上面,而决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上面,是这样的吗?

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我认为这样的人不会有别的什么

看法。

我说,如果他再次下降,他就会认为自己在向下移动,而且这

种想法是正确的。

当然对。

之所以发生这些情况,不都是因为他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上

面、下面和中间吗 ?

显然是的。

我说,那么没有经历过真相和实在,因而对许多事情具有不健

全看法的人,如果他对快乐、痛苦以及介于二者之间的中间状态也

持有这样的看法,那么你还用得着感到奇怪吗?当这种人遭遇痛

苦时,他们就认为自己处于痛苦之中,认为他们的痛苦是真实的;

而当他们从痛苦转变为中间或中性状态时,他们就强烈地感到自

己趋向于满足和快乐。这就好比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白,当他们把

灰和黑相比时,他们以为灰就是白,由于从来没有经验过真正的快

乐,他们受了欺骗,相对于痛苦来说,他们把无痛苦当作了真正的

快乐。

他说,他们有这样的看法我并不奇怪,如果不是这样,我反而第 602 页

会感到奇怪了。

沿着这条思路,让我们再来考虑,饥饿、口渴以及类似的状态

不就是身体常态的一种缺乏或空缺吗?

当然是。

那么无知和愚昧不也是灵魂常态的一种空缺吗?

确实是的。

那么他要吃饭和获得智慧来填补这些空缺,是吗?

当然要。

较为不真实的东西和较为真实的东西,哪一种可以较为真实

地填补空缺或得到满足?

显然是较为真实的东西。

两组或两类事物中,你认为哪一类具有更大的纯粹的本质:一

类是食物、饮料、肉,或者笼统地说就是营养;另一类是真正的意

见、知识、理性,简言之,所有比较好的东西 ?在你看来,哪一类事

物较为真实:一类倾向于不变、不朽、真理,它们自身具有这种性质

并且是从具有这种性质的事物中产生的;另一类倾向于变化与可

朽,并且是从变化和可朽的事物中产生的?

他说,倾向于永恒不变的那种事物要真实得多。

变动不居的事物能够比具有真正本质的事物拥有更多的知识

吗 ?

绝无可能。

真理和实在呢?

也一样,绝无可能。

如果一个事物较不真实,那么它也拥有较少的真正的本质或

存在吗?

必然如此。

那么一般说来,用于维持身体需要的那些事物不如那些用来说的那样,英雄们在特洛伊为海伦的幻影而厮杀,都是

满足灵魂需要的事物真实,对吗?

差得远呢。

那么身体与灵魂相比,身体不如灵魂那么真实,是吗?

我认为是的。

那么自身较为真实的东西能比那些较不真实的东西更加真实

地填补和满足那些需要,是吗?

当然如此。

那么我们用来填补需要的具有快乐性质的事物越真实,我们

就越能得到真正的快乐,而我们用来填补需要的事物越不真实,越

不可靠,我们得到的快乐就越不真实。

他说,这是必然的。

那么,那些没有经历智慧和美德,始终热衷于吃喝的人会下

降,终其一生就在我们所说的中间和下面这个范围内变动,但绝无

可能超越这个范围。他们不会向上仰望真正的上界,或向上攀援

进入这个区域,品尝稳定、纯粹的快乐。他们的眼睛只会向下看,

盯着餐桌上的美食,就像牲口只顾俯首吃草,只顾雌雄交配一样,

永远那么贪婪。他们还用铁制的武器互相残杀,就像牲口用犄角

和蹄子互相踢打冲撞,永无安宁,因为他们徒劳地想要用不真实的

东西来努力满足他们灵魂中那个不真实、不连贯的部分。

格老孔说,苏格拉底啊,你在描述众人生活的时候,完全像是

在发布神谕。

他们的快乐不可避免地与痛苦混合在一起,是真快乐的影像,

是绘画产生的幻觉,由于色彩鲜明而产生强烈的印象,并在那些缺

乏理智的灵魂中激起疯狂的爱情,使之为爱情而拼搏,就好像斯特

昔科鲁

①斯特昔科鲁说真正的海伦留在埃及,只有她的幻影被带到了特洛伊。

第 603 页第 604 页

由于不知真相,是吗?

他说,必定如此,这种状况不可避免。

还有,对灵魂的激情部分来说也一样,每当一个人想要满足他

的激情,就会不假思索、不顾理性,出于妒忌而去追求荣誉,使用暴

力去夺取胜利,出于愤怒而放纵坏脾气,难道不是吗?

他说,在这种场合下发生同样的事是不可避免的。

我说,那么我们可以充满自信地宣布:如果我们的本性中爱利

和爱胜的欲望能够遵循知识和理性的引导,在它们的陪伴下追求

快乐,只追求那些理性认可的快乐,那么由于它们追随真理,因此

它们所得到的快乐将是它们有可能得到的快乐中最真实的快乐,

假如最优秀也可以说成是最“特有”的话,那么这些快乐同时也是

最适合它们的快乐和它们特有的快乐。我们可以这样说吗?

他说,没错,它们确实是最特有的。

当整个灵魂接受灵魂的爱智部分的指导,内部没有纷争的时

候,结果会是灵魂的每个部分都在各方面各负其责,都是正义的,

每个部分同样也会享受到它们各自特有的、恰当的快乐,在可能的

范围内享受最真实的快乐。

一点儿没错。

但若灵魂的另外两个部分中的一个取得控制权,其结果就是

灵魂的这个部分不能找到自身特有的、适当的快乐,还会强迫其他

部分去追求一种不适宜、不真实的快乐。

他说,是这么回事。

那么离哲学和理性最远的部分最有可能产生这种结果吗?

他说,是这样的。

离理性最远不就是离法律和秩序最远吗?

显然如此。

离法律和秩序最远的东西就是情爱的欲望和暴君的爱好,这主的快乐距离真正的快乐有

一点岂不是很清楚吗?

是这么回事。

离法律和秩序最近的是王者的有秩序的欲望吗?

是的。

那么我认为僭主的位置可以定于离真正的、适宜的快乐最远

的地方,而王者离这种快乐最近。

必然如此。

那么僭主暴君的生活是最不快乐的,而王者的生活是最快乐的。

必定无疑。

我说,那么你知道 主的生活比王者的生活要不快乐多少吗?

他说,你要是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看起来有三种快乐,一种是真的,两种是假的。僭主在远离法

律和理性时越过了真假快乐的界限,被某种奴隶般的、雇佣的快乐

所包围,其卑劣程度难以衡量,除非……

他说,除非怎么样?

我相信,我们已经发现僭主位于从寡头开始算起的第三位,因

为二者之间还隔着民主派。

是的。

如果我们前面说过的话都没错,那么他也生活在快乐的幻影

之中,其真实性远在寡头的快乐之下的第三级,是吗?

是这样的。

如果我们假定贵族与王者是一回事,那么寡头也位于王者之

下的第三级。

是在下面第三级。

那么三三得九,用数字来衡量,

九级之遥。

这是显而易见的。

第 605 页主在快乐

那么 主快乐的幻影根据长度来测定是一个平面数。

确实是。

但这个数一经平方和立方,其两端差距显然会拉得很大。

他说,对计算者来说,这很清楚。

那么换一种方式来说,要是有人想要表示王者和

者的生活比僭主的生活快乐

真实程度上的差距,那么他在做完了三次方的计算以后会发现,王

倍,反过来说,僭主的生活比王者

的生活痛苦 倍。

他说,要衡量正义者与不正义者在快乐和痛苦方面的差距,这

种计算方法确实势不可当,很有说服力。

还有,如果日、夜、月、年和这个数有关, 那么这个数还是一

个与人的生活相关的真正的数。

他说,当然相关。

如果在快乐方面,善的和正义的人要远远胜过恶的和不正义

的人,那么在生活的合乎礼仪和美好,以及美德方面,善的和正义

的人无疑也将远远超过恶的和不正义的人。

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这确实是不可避免的。

我说,很好。我们的论证已经进到这一步,现在让我们重新返

回引导我们进到这一步的那个命题。这就是:不正义对一个徒有

正义之名的完全不正义的人是有益的。是这个命题吗?

是的。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对正义和不正义的行为的基本性质取得了

一致意见,那么就让我们来和这一命题的提出者讨论一番吧。

加在一起是 ,他还相信一个有 个月的“大年”。

)认为一年有三百六十四又四分之一个白天,也有同样数目的夜晚,

①此处 所引用的观 点归属不详 。毕泰戈拉学 派哲学家菲 罗劳斯

第 606 页他说,怎么个讨论法?

让我们在讨论中象征性地塑造一座灵魂的塑像,让坚持这一

命题的人能够清楚地看出他说的命题是什么意思。

他说,你要造一座什么样的塑像?

我说,这座塑像是多种形体的结合体,就像古代传说中的喀迈

拉①、斯库拉 、刻耳柏洛斯 ,以及其他许多集多种形体于一身的

怪物。

对,古代传说是这样讲的。

那么我们就来塑造一只怪兽的像,它的身子是由几种动物的

身子合在一起的,长着好几个头,既有狂野之兽的头,也有温驯之

兽的头,还可以随意改变,长出新的头来。

他说,这是一位能工巧匠才能办到的事情。不过,既然言语是

一种比蜡还要更加容易随意捏造的材料,我们可以假定这座怪兽

的像已经塑成了。

然后我们再来塑造一座狮子像和一座人像,第一座像要造得

最大,第二座像要造得第二大。

他说,这更加容易,说句话就成了。

再把三像合一,就好像它们生来长在一起那样。

他说,造好了。

再给这座合在一起的像造一个人形的外壳,让别人的眼睛看

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只能看到外壳,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活生生

的人。

①喀 迈拉 ( ,希腊神话中会喷火的怪物,前半身像狮子,后半身

,希腊神话中的六头女妖。

像蛇,中间像山羊。

② 斯 库 拉 (

③刻耳柏洛斯( ,希腊神话中生有三个头的恶狗,尾巴是蛇,

负责看守地狱大门。

第 607 页第 608 页

他说,这个外壳也造好了。

然后让我们对主张“行不义之事者可以获利,行正义之事者对

自己不利”的人说:你这样说无非就是主张纵容和强化那多头怪兽

和狮子,以及一切与狮子相关的性质,但却让那个人忍饥受渴,使

他变得十分虚弱,使另外两个可以对他为所欲为而无须顾忌;这种

说法也是在主张不要去调解两个精怪之间的纠纷,使它们和睦相

处,而是任由它们相互残杀或吞食。

他说,对,赞颂不正义的人说的话确实是这个意思。

另一方面,主张行正义更加有利的人肯定,我们的一切行动和

言论都是为了能够让我们那个内在的人能够完全主宰整个人,管

好那个多头怪兽,就像农夫珍惜和浇灌驯化的禾苗而铲除野草一

样;他还要把狮性变成自己的盟友,一视同仁地照顾好大家的利

益,使各个部分和睦相处,从而促进它们成长。

是的,这确实也就是赞扬正义的人的意思。

那么,无论从什么观点出发,赞扬正义的人所说的是真实的,

赞扬不正义的人所说的是虚假的。因为无论我们考虑的是快乐、

名誉,还是利益,主张正义的人都说出了真理,而反对正义的人则

对他反对的东西缺乏健全的或真正的知识。

他说,我认为反对者完全没有这种知识。

那么我们要不要温和地劝说这种人,因为他并不想犯错误。

我们可以这样向他提问:亲爱的朋友,我们是否也可以说,那些被

法律和习俗认定为美或丑的东西之所以被认定为是美的或丑的,

乃是由于一个相同的原因,美好的和荣耀的事物之所以如此,乃是

由于我们本性中的兽性部分臣服于我们本性中的人性部分,或者

更加确切地说,受制于我们本性中的神性部分,而丑恶和卑鄙的事

物之所以如此,乃是由于我们本性中的温驯部分受到野性部分的

奴役?对此他会表示同意吗?接受一条项链的

如果由我来向他提建议,他会听从我的劝告。

按照这一思路,如果一个人不正义地接受金钱是由于他的最

优秀的部分受到最坏部分的奴役,那么这种事会对他有益吗?换

句话来说,如果有人把自己的儿子或女儿卖给一位凶恶的主人为

奴,不管他得到多少钱,这件事也不会对他有益。同样,如果一个

人忍心让自己身上最神圣的部分受制于最可恶、最不神圣的部分,

那么他难道不会被看做可悲的人,比厄律斐勒

贿赂而出卖自己丈夫生命更可悲吗?

格老孔说,如果要我来代他回答,那么我会说要可悲得多。

你不认为放荡在过去受到许多谴责,也是由于过度放松对我

们身上的多头怪兽的约束吗?

他说,显然如此。

当我们身上的狮性或龙性过于强烈,以至于不适当的时候,不

就会有人谴责我们固执和暴躁吗?

必定如此。

当我们身上的狮性或龙性朝着相反方向发展,当这些成分大

大减弱的时候,不就会有人谴责我们奢侈和柔弱吗?

确实如此。

如果我们身上的激情受制于暴民般的怪兽的野性,并且为了

钱财和无法控制的兽欲忍受各种侮辱,结果长大以后成为猴子而

不是狮子,难道不会有人谴责我们的谄媚和卑鄙吗?

他说,会的,确实会有的。

①安菲阿拉俄斯( )是希腊传说中攻打底比斯的七英雄之

一,厄律斐勒( )是他的妻子。安菲阿拉俄斯预见攻打底比斯必遭失

败,所以不愿参战,隐藏起来,而他的妻子经不住波吕尼克斯用项链的诱惑,

领着人找到丈夫隐藏的地方。

第 609 页第 610 页

你说手工技艺为什么会受到人们的轻视,被说成是下贱的?

我们只能回答说,那是因为一个人的最优秀部分天生软弱,不能统

治和控制体内的野兽,而只能为它们服务,学会如何去讨好它们,

是吗?

他说,看起来是这样的。

那么我们之所以说这种人应当成为最优秀的人的奴隶,最优

秀的人也就是自身有着神圣统治原则的人,其目的不是因为我们

认为奴隶应当接受对自己有害的统治,就像塞拉西马柯对被统治

者的看法一样,而是因为接受神圣的、理智的统治对大家都比较

好。这种神圣的和理智的统治最好来自个人内心,来自他自身,但

若缺乏这种统治,就要从外部强加于他,为的是我们大家能尽可能

成为亲朋好友,因为我们的统治和引导是一回事。是吗?

他说,是的,你说得很对。

我说,制定法律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让国家的所有等级都成

为盟友,我们对儿童进行管教的目的也在于此。我们不让他们自

由,直到我们已经在他们身上建立了习 惯性的自制为止。我们用

自己心中最优秀的部分帮助他们,在他们心中培育出最优秀的部

分,使之成为儿童心灵的卫士和统治者,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

才让他们自由。

他说,对,这很清楚。

那么,格老孔,我们以什么方式、依据什么原则可以说,行事不

正义、自我放纵,或者做那些使他变成坏,但能给他带来更多的财

富或权力的可耻的事是对他有益的?

他说,没有办法。

一个人做了坏事没有被发现,逃避了惩罚,这对他来说怎么会

有好处呢?一个人做坏事而没有被发现会使他变得更坏,而一个

人做坏事被发现了,就能使他的兽性部分受到约束和驯化,而他温第 611 页

顺的部分也会释放出来,这样一来,他整个灵魂的本性就会回归最

佳部分,达到一种节制、公义和智慧的更加难能可贵的状态。人的

身体在获得力量、美貌和健康的时候也能达到可贵的状态,但灵魂

的这种状态比身体的这种状态更加可贵,是吗?

他说,千真万确。

那么聪明人会尽一切努力,终生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他从一

开始就会重视那些能给他的灵魂带来这种品质的学习,而会轻视

其他学问。

他说,这很清楚。

我说,还有,他不仅不会醉心于养成身体方面兽性的、非理智

的快乐,把生活的旨趣定在这个方面,而且也不会把健康定为自己

的主要目标,更不会把寻求强壮、健康或美貌的方法放在首位,除

非这些事情会给他带来精神上的节制,但是他会为了灵魂的协和

而时刻调节身体的和谐。

他答道,如果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音乐家,他务必这样做。

他不也应当以同样的方式去处理他拥有的东西,使之有序与

和谐吗?他不会因为众人的恭维而变得忘乎所以,也不会无限地

聚敛财富,给自己带来无穷的危害,是吗?

他说,是的,我认为他不会这样做。

我说,他宁可凝视自己灵魂的构成,小心加以照料和监察,免

得因为财富过多或缺乏而引起灵魂的纷扰,他会按照这一原则尽

可能补充或散去一点自己的财富,以保持灵魂的常态。

他说,确实如此。

在荣誉和职位方面,他也遵循同一原则。凡是能使他变得更

好的荣誉和职位,他会乐意接受和参与,但在公共与私人生活中,

他会尽量避开那些会破坏自己灵魂已有习惯的事情。

他说,如果这就是他主要关心的事,那么他不会自觉自愿地参第 612 页

与政治。

我说,我以埃及神犬的名义起誓,在他自己的城邦里他肯定愿

意参与,但要是那个城邦不是他的出生地,那么要说他愿意参与,

除非出现神迹。

他说,我明白。你说的城邦指的是我们已经描述过该如何建

立的那个城邦,这个城邦是这种人的家,是一个理想的城邦,但我

认为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这样的国家。

我说,那好吧,也许在天上有这样一个国家的模型,愿意的人

可以对它进行沉思,并看着它思考自己如何能够成为这个理想城

邦的公民。至于它现在是否存在,或是将来会不会出现,这没有什

么关系。反正他只有在这个城邦里才能参与政治,而不能在别的

任何国家里参与。

他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第 十 卷

我说,出于其他方面的许多考虑,我确实认为我们对这个国家

的建构是完全正确的,尤其是对诗歌的处理。

他说,怎么个处理法?

我认为,这个国家要拒绝接受大部分诗歌,因为它们是模仿性

的。由于我们现在已经区别了灵魂的几个组成部分,拒绝接受模

仿的理由也就更加明显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们中间说说吧,我想你们大概不会把我出卖给悲剧诗

人或其他模仿者。这种艺术对所有那些不懂诗歌真实性质的听众

来说,似乎都会腐蚀他们的心灵。

他说,你这样说到底想表示什么?第 613 页

我说,尽管我从小就对荷马怀着热爱和敬畏之心,不愿说他的

坏话,但我现在不得不直说了。因为他好像是所有悲剧的第一位

教师,首创了悲剧之美。然而,我们毕竟不能把对一个人的尊敬看

得高于真理,而应该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把心里话讲出来。

他说,务必如此。

那么你注意听,或者说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他说,你问吧。

你能不能告诉我,一般说来,什么是模仿?你要知道,我自己

也不太清楚模仿的目的何在?

他说,要是连你都不懂,我怎么会懂呢!

我说,说你比我懂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因为经常有这样的

事,视力差的人比视力好的人看得更清楚。

他说,是这样的,但是在你面前,哪怕我能看到向我显现的东

西,也不急于告诉你。你还是自己考虑吧。

那么还是按我们通常的步骤来考察,行吗?我想,我们习惯于

为多种多样的同类事物确定一个类型,并用这个类型的名称来称

呼这些事物。你明白吗?

我明白。

现在让我们以你喜欢的任何一类杂多的事物为例,比方说有

许多床和桌子。

当然可以。

但我认为只有两个类型可以用于这些家具:一个是床的类型,

一个是桌子的类型。

是的。

我们也习惯于说,制造床和桌子的匠人用他们的眼睛注视着

它们的类型,把我们使用的床和桌子制造出来,其他事物也一样,

不是吗?但是类型本身肯定不是匠人制造的。匠人怎么可能造出第 614 页

类型来呢?

绝无可能。

现在考虑一下,你会给这位匠人起个什么样的名称?

哪一位匠人?

一位万能的工匠,能制造各种匠人所制造的一切。

你讲的这位工匠真的非常能干,简直神了。

啊,等一下,你确实可以这么说,因为他不仅能够制造各种用

具,而且还能制造一切植物和动物,包括他自己,此外还能制造天、

地、诸神,还有天上的各种东西以及冥府间的一切。

他说,真是一位最神奇的智者!

我说,难道你不信?告诉我,你是否根本否认有这样一位工

匠,或者说,你是否在某种意义上承认可以有这样一位万物的创造

者,在另一种意义上又认为没有这样一位创造者呢?或者说,你难

道不明白你自己也能在某种意义上以某种方式创造一切吗?

他说,告诉我,我能以什么样的方式创造一切。

我说,这一点也不难,匠人可以到处制造,而且造得很快。如

果你拿上一面镜子到处照,那么这是最快的方式了。你能很快地

造出太阳和天空中的一切,也能很快地造出大地和你自己,以及其

他动物、用具、植物和我们刚才提到的一切。

他说,是的,但它们都是影子,而不是实体和真相。

我说,好极了,你的话正巧有助于我们的论证。因为我认为画

家也属于这一类制造者,是吗?

当然是的。

但我想你会说,他的制造不是真正的制造。然而,他确实以某

种方式造出一张床来,难道不是吗?

他说,是的,他制造了一张床的影子。

木匠怎么样?你刚才不是说他不能制造床的类型,而只能制那么要是有人说这种东西

造某些具体的床,而我们把床的类型视为真正的床、床本身,是吗?

是的,我说过。

如果他不能制造真正的事物,那么他就不能制造真正的存在,

而只能制造与真正的存在相似,但并非真正的存在的东西。但若

有人说木匠或其他手艺人的作品是完全意义上的存在,那么他的

话好像是错的。

他说,那些不善于进行这种推理的人可能会有这种观点。

与实在相比也只不过是一种暗

淡的阴影,那么我们一定不会感到吃惊。

不会,我们一定不会吃惊。

那么,我们要不要使用这些例子来研究这位模仿者的真正本

质呢?

他说,随你的便。

那么我们有了三张床。我认为,一张床从本质上来看,我们得

说是神造的。或者说你认为是别的什么造的吗?

我不认为是别的什么造的。

另一张床是木匠造的。

他说,是的。

还有一张是画家画出来的,是吗?

就算是吧。

那么,画家、木匠、神这三位制造者与三张床分别对应。

是的,是这三者。

那么,神出于自愿或由于某种压力不在那张本质的床之外再

制造其他的床,所以他只制造一张本质的床,真正的床,床本身。

而另外两张床绝对不是神制造的,也不是神让它们产生的。

①指上文所说的木匠制造的床一类的东西。

第 615 页或真理隔着两层,就像其他所有模仿者

他说,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说,这是因为,要是神应当制造两张床,那么就会有第二张

床出现,而且两张床都会拥有床的类型,这个床的类型才是真正的

床,是床本身,而那两张床则不是。

他说,对。

因此我认为神知道这一点,并且希望自己成为真实的床的真

正制造者,他不想制造那些具体的床,成为那些具体的床的制造

者,所以他就只造了惟一的一张床。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那么我们要不要把神称作床之真实性或本性的创造者,或者

用某个同类的名字称呼他?

他说,这个名称肯定正确,因为这张床是由神创造的,神创造

了床的本质,其他一切事物的本质也是由神创造的。

木匠怎么样?我们难道不可以把他叫做床的制造者吗?

可 以 。

我们也可以称画家为这类东西的创造者或制造者吗?

绝对不行。

那你说他与那张床是什么关系?

他说,他是那些由其他人制造出来的东西的模仿者,在我看来

这个称号对他来说是最合理的。

我说,很好。你把和那本质隔着两层的作品的制造者称作模

仿者,是吗?

他说,务必如此。

这个说法也可用于悲剧的制造者,要是悲剧家是模仿者,他的

本质与真正的国王

①这里国王一词是比喻性用语,“国王”表示“最高的”。

第 616 页第 617 页

一样。

似乎是这么回事。

那么关于模仿者我们已经有了一致意见。现在请你告诉我,

这位画家在具体处境中努力模仿的是什么,是每一事物本身还是

匠人的作品?

他说,匠人的作品。

那么他模仿的是事物的实在还是事物的影像?这是需要进一

步明确的。

他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一张床会随着你看它的角度不同而有异于它自

身吗,比如从侧面看、从前面看,或者以其他任何方式看?或者说

尽管床显示的样子不同,但与它自身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其他事物

也莫不如此,是吗?

他说,是这么回事。它的样子显得不一样,但实际上并没有什

么不同。

那么请考虑下面这个要点。在具体的绘画中,画家是在对实

在本身进行模仿呢,还是在对实在显示出来的影像进行模仿?绘

画是对影像的模仿,还是对真相的模仿?

他说,是对影像的模仿。

那么模仿术远离真相,而且这似乎正是它能制造一切的原因,

因为它只触及或把握对象的一小部分,亦即触及对象的影像。举

例来说,一名画家能给我们画一个鞋匠、一个木匠,或别的什么工

匠,尽管画家本人对这些技艺并不在行,但若他是个优秀的画家,

只要他把他的木匠肖像远远地陈列在那里,那么还是能够欺骗一

些小孩和蠢人,使他们相信那幅画就是一个真正的木匠。

我们没有理由说他不能。

不管怎么说,我的朋友,我认为在各种情况我们都应该牢记:第 618 页

要是有人告诉我们说他遇到过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精通一切

技艺的人,那些只有行家才懂的事情他也懂,任何事情他都比别人

更清楚,那么听了这些话我们必须对这个人说,你真是一个头脑简

单的人,你遇到的显然是魔术师或善于模仿的人,你上了他的当,

以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是因为你自己缺乏能力,不能证明

和区别知识、无知和模仿。

他说,你说得很对。

我说,那么我们下面要做的事就是对悲剧及其领袖荷马进行

仔细的考察,因为有人告诉我们这些诗人懂得一切技艺,也懂得一

切与善恶相关的人事,还懂得一切神事。他们一定会争辩说,要是

好诗人能正确地创造事物,那么他在创造的时候一定伴有知识,否

则他就不能创造。所以我们必须考虑这些争辩者是否碰上了魔术

师般的模仿者,受了他们的骗,以至于看不出他们的作品与真正的

实在还隔着两层。若是没有关于真理的知识相伴,其实也很容易

创造。因为他们创造的是影像,而不是真正的实在。或者说,这些

争辩者讲的话还有些道理,优秀的诗人对自己描述的事物确有真

知,听众都认为他们讲得很好?

他说,我们确实必须对此进行考察。

那么你认为,如果一个人既能制造模型又能制造仿制品,那么

他还会醉心于制造影像,并以此作为今生最重要的工作和最珍贵

的东西吗?

我不这样看。

但我认为,要是他对自己模仿的事物拥有真正的知识,那么他

一定会献身于这些真正的事物,而不会热衷于对真实事物的模仿。

他会努力为后世留下许多高尚的行为和作品,作为自己身后的纪

念。他更渴望成为受到称羡的对象,而不会热衷于做一个称羡者。

他说,我同意,因为荣誉和利益并不相等。我们说我们的城邦治理得好是因为

那么,我们不要求荷马或任何其他诗人为我们解释其他问题。

我们不会向他们发问:你们当中是否有人是医生,而不仅仅是模仿

医生说话的人?是否曾有哪位诗人,古时候的或现在的,帮助什么

人恢复过健康,就像阿斯克勒庇俄斯一样?或者你们是否身后也

留有掌握医术的学生,就像阿斯克勒庇俄斯对他的后代一样?我

们不要和诗人谈论其他技艺,也不向他们提出关于这些技艺的问

题。我们只涉及荷马谈论过的他所关心的最重要、最美好的事情,

例如战争、统帅、城邦的治理、人的教育,等等。我们这样向他提问

肯定是公平的“:亲爱的朋友荷马,如果你在才干方面并非与真理

和实在隔着两层,不是我们所说的那种只制造影像的模仿者,而是

只隔着一层,知道什么样的教育和训练能使人在公私生活中变好

或变坏,那么就请你告诉我们,有哪一个城邦是因为你而被治理好

了的?比如,拉栖代蒙治理得好是因为有莱喀古斯,其他大大小小

的城邦治理好了也是因为有其他立法者。但是有哪一个城邦把你

说成是一位优秀的立法家,有益于那里的民众?意大利和西西里

把这一点归功于卡隆达斯,

梭伦。但是有谁曾归功于你?”面对这个问题,荷马能答得上来

吗?

格老孔说,我认为他答不上来。不管怎么说,连荷马的崇拜者

也一个都不曾提到过他有这种功绩。

好吧,那么荷马时代有哪一场战争是由他指挥或策划的?

这方面的传说一个也没有。

好吧,人们通常期待一个人在处理实际事务方面表现得聪明。

你可曾听说过荷马在技艺和人生事务中有许多精巧的发明,就像

乡和意大利的许多城邦立法。

①卡隆达斯( ,公元前 世纪西西里的立法家,曾经为其家

第 619 页米利都的泰勒斯

①泰勒斯 (

和司奇提亚人阿那卡尔西斯?②

我一样也没有听说过。

如果荷马从未担任过什么公职,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他生前

是一个从事教育的老师,学生们乐意跟随他游历,并在死后将某种

荷马的生活方式传给后人,就好像毕泰戈拉 因为这方面的事迹

而备受尊敬,他的继承者时至今日还在把某种生活方式称作“毕泰

戈拉的生活方式”,以这种生活方式而著称于他们的同时代人?

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荷马有这种事。苏格拉底,据说荷马有

个朋友叫克瑞奥菲鲁斯,但若把他当作接受荷马教育的一个代表

人物,那么这种说法也许比他的名字更加显得可笑。据说这位荷

马的朋友在世的时候就完全否定荷马。

我说,对,是有这样的传说。但是,格老孔,如果荷马真的能够

教育人,使人变好,拥有真正的知识而非模仿术,那么你难道不认

为他可以赢得许多同伴,得到他们的尊敬和热爱吗?阿布德拉的

普罗泰戈拉、开奥斯的普罗狄科,还有其他许多人,都能通过私人

教育使他们的同时代人确信,除非接受智者的教育,否则就不能管

理好他们的家庭或城邦。他们依靠这种智慧,赢得了民众深深的

敬爱,只差没把他们扛在肩上行进了。然而,荷马要是真的能够帮

助人们获取美德,他的同时代人还能让他,或赫西奥德,流离颠沛,

)是公元前

发明。米利都(

世纪古希腊最早的哲学家,有多项科技

)是伊奥尼亚的一个希腊殖民城邦。

② 第 欧 根 尼 是锚和陶轮的发明

卷,第

拉尔修提到阿那卡尔西斯(

者。参阅《著名哲学家的生平和学说》第 节。

③毕泰戈拉 ( )公元前 世纪希腊哲学家,毕泰戈拉学派的创

)是最早的希腊史诗作家之一,生于萨摩斯

始人,曾组织毕泰戈拉盟会。

④克瑞奥菲鲁斯 (

,据说是荷马的朋友。他的名字的字面含义是“食肉部落的人”。

第 620 页第 621 页

卖唱为生吗?人们难道不会依依不舍,把诗人看得胜过黄金,强留

他们住在自己家中?万一留不住,人们也会追随他,陪伴他,直到

充分接受他们的教育为止,是吗?

他说,苏格拉底,我觉得你的话完全正确。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确定,从荷马开始的诗人这一族都是美德

影像的模仿者,或者是他们“制造的”其他事物的影像的模仿者。

他们完全没有把握真相,而是我们刚才所说的那种画家。这种画

家本人虽然对鞋匠的手艺一无所知,但能画出像是鞋匠的人来,只

要他自己以及那些只依据外形和颜色判断事物的人觉得像鞋匠就

行了,是吗?

确实如此。

同样,我还认为,诗人本人除了知道如何模仿外一无所知,他

只是在用语句向那些听众绘声绘色地描述各种技艺,而听众们和

他一样对他描述的事物一无所知,只知道通过语辞来认识事物,无

论描述的技艺是制鞋还是统兵,诗人总是按照诗歌的节奏和韵律

讲述,因此听众们认为诗人的言辞是最出色的。这些有着天然装

饰的咒语具有巨大的影响力,但若剥去诗歌的音乐色彩,只剩下诗

歌本身,那么诗人的语言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想你是知道的。我

相信,你已经对诗歌进行过观察。

他说,我观察过了。

我说,它们难道不像年轻人的脸孔,虽然年轻但并不具有真正

的美,一旦青春逝去,也有容华尽失了?

他说,确实如此。

我说,那么再来考虑下一个要点。我们说影像的创造者,亦即

模仿者,全然不知实在而只知事物外表。是这样的吗?

是 的 。

让我们把这一点说完,不要半途而废。第 622 页

他说,请继续说。

我们说,画家既能画缰绳,又能画嚼子,对吗?

对。

但是能制造这些东西的是皮匠和铜匠,是吗?

当然。

那么画家也知道缰绳和嚼子具有什么样的恰当性质吗?或者

说,连制造这些东西的皮匠和铜匠也不知道,只有使用这些东西的

骑手才知道?

非常正确。

我们可否说这个道理对一切事物都适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三种技艺和每一事物都相关:使用者的技艺、制造者的技艺

和模仿者的技术。

对。

那么一切器具、生灵和行为的善、美、正确都只与它们的用途

有关,这些东西不都是因为有用才被制造出来或在自然中产生的

吗?

是这么回事。

那么从中必然可以推论,任何事物的使用者凭着经验乃是最

了解该事物的人,使用者把他在使用中看到的事物的性能好坏告

诉该事物的制造者。例如,吹长笛的人把各种长笛在演奏中表现

出来的性能告诉长笛制造者,向制造者定制某种长笛,而制造者则

按照他的吩咐去制造。

当然。

那么我们可以说这两个人中一个人拥有知识,能说出笛子的

好坏,而另一个人相信他的话,按照他的要求去制造。

是的。第 623 页

那么就某一器具来说,制造者对这种器具的好坏拥有正确的

信念,因为制造者在和拥有真知的人交往,而且被迫听从他的话,

而使用者拥有真正的知识。

没错。

那么模仿者能从经验和使用中得到关于自己所描绘的事物是

否美丽或正确的知识吗,或者说,由于他不得不与拥有真知的人交

往,听从后者关于正确制造的要求,因此拥有正确的意见,是吗?

他既不可能拥有真知,也不可能拥有正确的意见。

那么模仿者对于自己模仿的优劣既无真知,也无正确的意见。

好像是这样的。

那么,就他在创造中所拥有的真正智慧而言,作为一名模仿者

的诗人的心灵状态是最迷人的。

根本不迷人。

尽管不知道自己作品的优劣,但他还是一个劲地模仿下去。

在那些无知民众的眼中,他模仿出来的东西还是很美的。

还能不这样吗?

那么看来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取得了一致意见,模仿者对于

他自己模仿的东西并不具有什么有价值的知识,模仿只是一种游

戏的形式,不能当真,那些想要尝试悲剧创作的人,无论是用抑扬

格还是用史诗格,充其量都只是模仿者。

必定如此。

那么我以上苍的名义起誓,模仿位于和真理隔着两个层次的

第三级,是吗?

是的。

还有,人的什么要素与模仿的功能和潜力相关?

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同一样东西从远处看和从近处看,在人的眼睛第 624 页

里显得不一样大。

是的,不一样大。

同一事物在水里看和在水面上看曲直不同,或者说由于视觉

对颜色产生同样的错误,同一事物的外表看起来会凹凸不同,而我

们的灵魂显然也会有诸如此类的混乱。绘画就像魔术和其他各种

类似的把戏一样,正是利用了我们天性中的这个弱点。

对。

测量、计数和称重已被证明是对这些弱点最好的补救,可以防

止我们的灵魂受到“好像比较大”“,好像比较小”“、好像比较多”、

“好像比较重”这类观念的支配,而把支配权赋予确定的数量、数字

和重量,是吗?

确实如此。

计量肯定是灵魂理性部分的功能。

对,是这部分的功能。

但经常有这样的事,当它量出某个事物比其他事物大些、小

些,或相等时,在同一时刻这个事物看上去正好相反。

是的。

但我们不是说过,对同一事物同时具有正好相反的看法是不

可能的吗?

我们肯定这一点,这样做是对的。

那么对度量产生相反意见的那部分灵魂与对度量产生相同意

见的那部分灵魂不可能是同一部分。

不可能。

进一步说,信赖度量与计算的那部分灵魂是最优秀的。

一定是的。

因此,与之相反的那部分灵魂是最低劣的。

必定如此。第 625 页

在完成它的任务时,诗歌,以及一般的模仿术创造出来的东西

是远离真实的,与之相关联的则是我们灵魂中远离理智的那个部

分,它们之间的交往就像是心怀鬼胎的同伴或朋友。之所以说这

些话,我就是想要达到上面那个结论。

他说,务必如此。

那么,模仿术乃是卑贱的父母生出来的卑贱的孩子。

看来是的。

我说,这个道理只适用于视力和听力,或是也适用于我们所说

的诗歌?

他说,可能也适用吧。

那么让我们不要只相信从绘画的类比中得出来的看法,而要

转过来面对模仿的诗歌所诉诸的那部分心灵,看它到底是卑贱的

还是高贵的。

我们必须这样做。

让我们以下面这种方式提问。我们说,模仿性的诗歌模仿人

们被迫的或自愿的行为,在这样做的时候,他们假定自己交了好运

或厄运,并且感受到悲哀或欢乐。除了这种结果,我们还能找到别

的什么吗?

别无其他。

那么一个人是否在所有这些感受中都只有一个心灵,或者说,

就像由于视觉出现混乱和纷争,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对同一事物会

有对立的看法一样,一个人在行为中也会出现分裂和自我冲突呢?

不过,我想起来了,在这一点上我们现在没有必要再去寻求一致,

因为我们在前面的讨论中已经充分取得一致意见了,我们的灵魂

在任何时候都充满着无数的自相矛盾。

他说,对。

我说,对,是没错,但我想我们必须把当时省略掉的内容补上。第 626 页

他说,什么内容?

我说,我相信,我们在前面说过,当遇到不幸的时候,比如失去

儿子或别的什么最心爱的东西,一个优秀的、理性的人会比其他人

更容易承受不幸。

确实如此。

现在让我们来考虑这样一个要点:这是因为他不觉得痛苦呢,

还是说,他不可能不感到痛苦,而只是因为他对他的悲伤能够加以

节制?

他说,后一种说法才是正确的。

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认为他在哪一种场合下更会克制他的悲

伤,是当着众人的面,还是在他独处的时候?

他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更会克制自己。

我想,当他独处的时候,他会允许自己说出许多话来,这些话

要是别人听到会丢他的脸,也会做出许多不愿被别人看到的事情

来。

他说,是这样的。

鼓励他抗拒悲哀的是理性与法律,而怂恿他对悲伤让步的是

纯粹的情感,难道不是吗?

是的。

一个人面对同一事物会同时表现出两种对立的力量,那么我

们可以说他身上必定要有两种成分。

当然要。

一种成分在法律对它进行指导时打算听从法律的指导,难道

不是吗?

怎么会这样呢?

我想法律会对它说:遇到不幸时你要尽可能保持冷静而不要

急于诉苦,这样做是最好的,因为这类事情的好坏是不得而知的,第 627 页

哪怕你不克制也无济于事,尘世的生活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更何

况悲伤只能妨碍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尽快取得我们所需要的帮助。

他说,你指的是什么帮助?

我说,周密地思考所发生的事,就好比掷骰子,骰子落下知道

掷出的点数以后要决定下一步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按理性的指

示去办是最好的办法,而不能像小孩摔倒受了伤一样,在啼哭中浪

费时间。一定要使灵魂养成习惯,能够尽快地设法治疗伤痛,以求

消除痛苦。

他说,这的确是面对不幸加以处置的最佳办法。

那么我们说,我们身上最优秀的部分愿意接受理性的训诲。

显然如此。

我们是不是也得说,那个一味引导我们生活在痛苦的回忆之

中,只知叹息而不能充分取得帮助的那个部分,是无理性的、无益

的,与懦弱联系在一起?

是的,我们应当这样说。

还有,我们那个不冷静的部分为模仿提供了多种多样的机会,

而那理智的、有节制的精神几乎总是保持原样,不容易被模仿,模

仿了也不容易看懂,尤其不易被那些涌到剧场里来的那些乌七八

糟的人看懂,不是吗?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被模仿的是一种他们所

不熟悉的精神类型。

必定如此。

从事模仿的诗人与灵魂的这个优秀部分无关,即使想要赢得

观众的好评,他的技巧也不是为了让灵魂的这个部分高兴,而是与

暴躁多变的性格相连,因为这种性格很容易模仿,是吗?

显然如此。

出于这种考虑,我们可以正当地把诗人拿来与画家并列,因为

像画家一样,诗人的创造真实程度很低,因为事实上他的创作诉之第 628 页

于灵魂的低劣部分,而非诉之于灵魂的最佳部分,这是另一个相同

点。我们终于可以说,不让诗人进入治理良好的城邦是正确的,因

为他会把灵魂的低劣成分激发、培育起来,而灵魂低劣成分的强化

会导致理性部分的毁灭,就好比把一个城邦的权力交给坏人,就会

颠覆城邦,危害城邦里的好人。以同样的方式我们要说,模仿的诗

人通过制造一个远离真实的影像,讨好那个不能辨别大小、把同一

事物一会儿说成大一会儿说成小的无理性的部分,在每个人的灵

魂里建起一个邪恶的体制。

确实如此。

但是我们还没有指控诗歌的主要罪状。它具有强大的腐蚀

性,甚至连优秀人士也要高度警惕,因为很少有人能够避免它的腐

蚀。

如果它确实具有这样的力量,那么还会有别的什么结果吗?

请注意听,仔细想一想。当我们听荷马或者某个悲剧诗人模

仿一位悲伤的英雄,长时间地悲叹吟唱,或者捶打自己的胸膛的时

候,那么你知道,在这种时候即使我们中间最优秀的人也会抱着同

情心热切地聆听,同时感到快乐,像着了迷似的,我们还会赞扬能

用这种手段最有力地拨动我们心弦的诗人是一位杰出的诗人。

我当然知道。

然而你也知道,在现实生活中要是遇到什么不幸,我们就会反

过来,以能够承受痛苦、保持平静而自豪,相信只有这样做才是一

个男子汉的品行,而我们过去在剧场里所赞扬的乃是妇道人家的

行为。

我确实也注意到了。

我说,这种品行我们非但不会接受,而且还会感到可耻,然而

在剧场里我们非但不厌恶这种表演,而且还要以此为乐,批准它上

演。你认为我们对这种行为的赞扬有道理吗?第 629 页

他说,不,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看起来没什么道理。

我说,不知你是否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思考这个问题。

什么方式?

请这样想。在前一个例子中,亦即在现实生活中遇上不幸,灵

魂中的那个部分受到强制性的约束,想要痛哭流涕以求发泄,这是

一种本性的需要,诗人的表演可以满足我们身上的这种成分,使之

感到快乐,而在这个时候,我们本性中的最优秀的成分由于从来没

有受到过理性甚至习惯的教育,会放松对哭诉的警惕,理由是它只

是在看别人受苦,这个人宣称自己是好人,但沉浸在痛苦之中,赞

扬和怜悯这种人并不可耻。此外,它还认为自己得到的这种快乐

非常好,不能因为反对全部诗歌而让这种快乐一起遭殃。我认为,

这是因为很少有人能够想到,别人的感受也会不可避免地影响我

们自己。在那种场合下滋长起来的悲哀之情,轮到我们自己受苦

时就不容易制服了。

他说,非常正确。

同样的原则不也适用于使人发笑的表演吗?我说的是喜剧表

演,尽管你自己本来羞于开玩笑,但在观看喜剧或在日常谈话中听

到滑稽的笑话时,你不会嫌它粗俗,反而觉得非常快乐,这和怜悯

别人的痛苦不是一回事吗?因为在这里,你的理性又由于担心别

人把你看成小丑,因而在你跃跃欲试时压制了你说笑话的本能,而

在剧场里就放任自流了。你知道,长此以往,你自己也就受到感

染,以至于在私人生活中也成为一名喜剧家。

他说,确实如此。

我们说,爱情、愤怒,以及心灵的其他各种欲望和苦乐与我们

的所有行为相伴随,诗歌在模仿这些情感时对我们也起着同样的

作用。当我们必须让这些情感枯萎死亡的时候,诗歌却在给它们

浇水施肥;当我们必须统治情感,以便我们可以生活得更美好、更以及其他无数说法都是这种争

幸福,而不是更糟糕、更可悲时,诗歌却让情感统治了我们。

他说,我不否认这一点。

我说,那么格老孔,当你遇见颂扬荷马的人,他们说荷马是希

腊的教育者,我们应当在人生修为方面向他学习,应当按照这位诗

人的教导来安排我们的全部生活,在这种时候,你必须敬爱和尊重

说这种话的人,因为这已经是他们的最高认识了。你还要向他们

承认,荷马的确是最高明的诗人和第一位悲剧家。但我们必须明

白这个真理,只有歌颂神明和赞扬好人的颂歌才被允许进入我们

的城邦。如果你允许甜蜜的抒情诗和史诗进入城邦,那么快乐和

痛苦就会取代公认为至善之道的法律和理性,成为你们的统治

者。

他说,非常正确。

哑学语的婴儿中

现在让我们结束对诗歌的再次讨论,总结一下我们的申辩,肯

定我们确实有很好的理由把诗歌从我们的城邦里驱逐出去,因为

诗歌确实具有这样的特点。理性要求我们这样做。但为了不让诗

歌责怪我们过于简单粗暴,让我们进一步对它说,哲学和诗歌之间

的争吵古已有之。什么“对着主人狂吠的狗”

的巨人”“、穷鬼中的精明之士”,

吵的证据。尽管我们仍旧要声明:要是消遣的、悦耳的诗歌能够证

明它在一个管理良好的城邦里有存在的理由,那么我们非常乐意

接纳它,因为我们自己也能感受到它的迷人,但是要背弃我们相

信是真理的东西总是不虔诚的。我的朋友,难道不是这样吗?你

自己难道没有感受到它的魔力吗,尤其是荷马本人在吟诵的时

候?

它的魔力大得很。

①这些引语出处不明。

第 630 页第 631 页

那么,当诗歌用抒情诗或用别的什么格律为自己作了辩护之

后,它难道不可以公正地从流放中回来吗?

当然可以。

我们也要允许诗歌的拥护者用无韵的散文为它申述,他们自

己不是诗人,但爱好诗歌,他们会说,诗歌不仅令人娱悦,而且有益

于有序的管理和全部人生。我们将仁慈地聆听他们的申诉,如果

他们能够说明诗歌不仅带来快乐,而且带来利益,那么诗歌显然对

我们是有益的。

他说,我们怎样才能有所收益呢?

你别急,我的朋友,他们也可能说不出理由来。这就好比落入

情网的恋人,当他们发现这种爱情对自己不利时就想冲破情网,无

论这样做有多么不易。在这些美好制度的教育下,我们已经养成

对诗歌的热爱,因而乐意听到他们能提出尽可能有力的理由来证

明诗歌的善与真;但若他们做不到这一点,我们仍旧要在心中对自

己默念一遍我们的理由,作为抵御诗歌之魅力的箴言,以免堕入众

人那种幼稚的热爱。因为我们已经看到一定不能把诗歌当作一种

能把握真理的严肃的事情来看待,那些聆听诗歌的人一定要在心

中警惕,不要让诗歌对他灵魂的构成起不良影响,一定要相信我们

已经说过的那些对诗歌的看法。

他说,我同意,务必如此。

我说,亲爱的格老孔,这场斗争是重大的,其重要性远远超过

我们的想象,决定着人的善恶,因此不要让荣誉、财富、权力迷惑我

们,也不要受诗歌的诱惑,以免使我们对正义和一切美德漫不经

心。

他答道,依据我们已经提出的理由,我同意你的结论,我想其

他人也会同意。

我说,然而我们还没有讨论美德的最大回报和应得的奖第 632 页

励呢。

他答道,如果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比我们已经讲过的事情更加

重大,那么你心中的想法真是深不可测。

我说,短短的时间哪能说出什么重大的事情?因为与整个时

间相比,一个人从小到老终其一生也还是很短的一瞬。

他说,对,确实微不足道。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你认为不朽的事物只应当与这短短的一

瞬有关,而不和整个时间相关吗?

他说,我认为它应当和整个时间相关,但这个不朽事物你指的

是什么呢?

我说,你难道不明白我们的灵魂是不朽、不灭的吗?

他满脸惊讶地看着我说,以宙斯的名义起誓,我真的不知道,

你打算这样主张吗?

我说,我必须这样做,我想你也应该这样做,因为这并不困难。

他说,但对我很难,不过我还是乐意听你说一说这个不难的主

张。

我说,请听。

他答道,你尽管说吧。

你谈论过善与恶,是吗?

是的。

你对它们的看法和我相同吗?

你怎么看?

凡能带来毁灭和腐败的就是恶,凡能保存和带来益处的就是

善。

他说,对,我也这样想。

你对这一点怎么看?是不是每一具体事物都有专门的善与

恶,比如眼睛发炎、身体得病、粮食发霉、木头腐烂、铜铁生锈,依我第 633 页

看,实际上一切事物都有先天的恶或病,对吗?

他说,对。

当某种恶附着于某个事物,它会使这个事物整个儿地变坏,最

终导致崩溃和毁灭吗?

当然会。

那么是每一事物先天的恶或它自身的恶毁灭了该事物,或者

说,如果这种恶不能毁灭该事物,那就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东西能毁

灭它了。这是因为善显然决不会毁灭任何事物,而中性的东西或

既不善又不恶的东西也不会毁灭任何事物。

他说,中性的东西怎么能带来毁灭呢?

要是我们发现有某样事物虽有一种恶在腐蚀它,但却不能使

之崩溃或毁灭,那么我们就可以知道如此构成的事物是不可摧毁

的,对吗?

他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说,那么有没有什么东西使灵魂邪恶呢?

他说,的确有,我们刚才列举的那些东西,不正义、无节制、胆

怯、无知,都会使灵魂邪恶。

这些东西中有哪个能使灵魂崩溃或毁灭吗?你仔细想一想,

不要被误导,以为一个施行不义的、不正义的蠢人是被不正义毁灭

的,不正义是灵魂的邪恶。其实倒不如这样去理解,就好像疾病作

为身体的恶在削弱和毁灭身体,使之最终不再是身体,同理,在所

有我们列举的例子中,是那些专门的恶附着于具体事物,对该事物

进行腐蚀,最终使之不再是该事物。是这样的吗?

是的。

那么让我们也以同样的方式思考灵魂。不正义和居于灵魂中

的其他邪恶,能够通过居于灵魂之中和依附于灵魂而腐蚀灵魂,直

到最后使灵魂死亡,与肉体分离,是这样的吗?第 634 页

他说,它们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我说,要是某事物自身之恶没有毁灭它,但却被其他事物之恶

所毁灭,这种假设肯定是不合理的。

是的,不合理。

我说,格老孔,请你注意,有人说身体被食物之恶所毁灭,无论

是食物发霉、腐烂,还是别的什么,但我们并不认为这个说法是恰

当的,当食物之恶在人体中造成疾病时,我们会说身体毁灭的“原

因”是这些食物,但毁灭身体的却是它自身的恶,也就是疾病。身

体是一样事物,食物是另一样事物,我们一定不要指望身体会被食

物之恶所毁灭,食物之恶是一种外来的恶,如果它不能造成属于身

体本性之恶,也就是疾病,那就不可能毁灭身体。

他答道,你说得完全正确。

我说,按照同样的原则,如果说身体之恶不能在灵魂中产生灵

魂之恶,那么我们也不能指望灵魂能被一个外来之恶,与其自身缺

陷无关之恶所毁灭,也就是说,一事物不能被另一事物之恶所毁

灭。

他说,这样说是合理的。

那么,我们要么必须拒斥这种观点,说我们弄错了,要么在这

种观点还没有被驳倒的时候决不要说,由于发烧或别的什么疾病、

被刀割断喉咙、整个身子被碎尸万段,结果使得灵魂灭亡这样的

话,直到能够证明灵魂本身由于这些身体的遭遇而变得更加不正

义或不神圣。当某事物之恶出现在另一不同事物中,但并没有在

其中产生属于该事物的恶时,我们一定不要说灵魂或其他任何事

物是以这种方式被毁灭的。

他说,你可以放心,没有任何人能证明死亡能使将死的灵魂变

得更加不正义。

我说,但若有人为了避免被迫承认灵魂不朽而大胆地对此进第 635 页

行证明,说将死之人变得更加邪恶和更加不义了,那么我们会指

出:如果他的话是对的,那么不正义对于拥有不正义的人确实是致

命的,就像疾病致死一样,那些感染上不正义的人会死亡,因为不

正义能通过他们的内在本性来杀死他们,不正义越多,人就死得越

快,不正义越少,人就死得越慢,但当前的事实却不是这样,不正义

者不是死于他自己的不正义,而是死于别人对他的不正义所施加

的惩罚。

他说,对,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如果不正义对于它的拥有者

是命中注定的,那么它就不会显得非常可怕,因为这样一来,它反

倒是一种摆脱一切麻烦的解脱了。但我宁可认为它实际上正好相

反,它是一个只要一有可能就会杀死其他事物的东西,还赋予它的

拥有者活力,使之不仅活着,而且还很清醒,我认为就此而言,它与

死亡无关。

我答道,你说得很好,因为当天生的恶和专门的恶不能杀死和

摧毁灵魂,除了特定的事物之外,那个指定用来毁灭这个事物的恶

更不能摧毁灵魂或其他事物。

他说,就可能性来说,确实更加不可能。

既然任何邪恶都不能毁灭它,无论是内在的还是外来的,那么

它显然必定是永恒存在的;既然是永恒存在的,那么必定是不朽的。

他说,必定如此。

我说,关于这一点我们就假定如此。但若是这么回事,那么你

会注意到这些灵魂一定总是保持老样子。我想,要是灵魂不会灭

亡,那么灵魂就不会减少或增加。这是因为,如果某类不朽的事物

增加了,那么新增的事物必定来自可朽的事物,这样一来也就表明

一切事物都可以变得不朽。

你说得很对。

我说,我们一定不能有这种想法,因为理性不会容忍这种想不朽。

法,我们也一定不能相信灵魂是这样一种东西,其最真实的本性之

中拥有无数的不同、不朽和矛盾。

他说,我该怎样理解你的话?

我说,一个事物如果由多种元素构成但又不以最佳方式合成,

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灵魂那样,那么它要想不朽是不容易的。

是不容易。

但是,我们当前的论证以及其他证据都在迫使我们承认灵魂

要想知道灵魂的真实本性,我们一定不能像现在这样考

察灵魂与肉体或其他邪恶混杂在一起的状态,而必须依靠理性的

帮助,考察灵魂的纯净状态,然后你就会发现它要美得多,正义、不

正义,以及我们刚才讨论过的所有问题也能区别得更加清楚。尽

管我们已经讲了灵魂当前的真实情况,但我们所见的灵魂的样子

还是不能使我们对它的本性一目了然,就像看见海神格劳科斯②,

他原来的肢体由于多年被海水浸泡已经断裂破碎,身上又蒙着一

层贝壳、海草和石块,以致本相尽失,看上去倒更像一个怪物。这

就是我们所看到的灵魂,它被无数的邪恶糟蹋成这个样子。因此,

格老孔,我们必须把目光转向别处。

转向哪里?

转向灵魂对智慧的热爱。我们必须注意灵魂渴望加以理解并

与之交往的事物,因为灵魂与神圣者、不朽者、永恒者有亲缘关系,

如果灵魂能毫无保留地追随这道微弱的光,在这束光线的引导下

从眼下沉没的深海中上升,除去身上的石块和贝壳,这个时候我们

就能对灵魂进行思考了,而灵魂现在身上裹满了野蛮的尘俗之物,

在尘世间游荡,这种状态还被人们视之为快乐。这时候,无论灵魂

②格劳科斯( )希腊海神,善作预言。

①此处提到的“其他证据”可参阅《斐多篇》和《斐德罗篇》。

第 636 页荷马和赫西奥德那样

卷,第

的形式是复合的还是单一的,无论它是个什么样子,我们都能看到

灵魂的真相。至于灵魂在我们人的今生会受到的痛苦,以及它会

具有的形象,我想我们已经描述得够清楚了。

他说,的确如此。

我说,那么我们已经满足了这个论证的其他要求,我们没有像

祈求正义的报酬和美名,但我们已经证

明,对灵魂本身来说正义是最好的东西,无论灵魂有没有吉格斯的

戒指或哈得斯的帽子②,灵魂都必须行正义之事。

他说,你说得很对。

我说,那么格老孔,如果现在我们把人生前或死后来自人和神

的各种报酬和奖励归于正义和美德,这样做不再会有任何反对意

见了,是吗 ?

他说,肯定不会再有了。

那么你愿意把你在论证中从我这里借去的东西还给我吗?

请你说清楚,是什么东西?

我曾经允许你们说正义者被认为是不正义的,而不正义者被

认为是正义的,因为当时你们认为,尽管这种事情实际上瞒不过神

和人,但为了开始讨论,还是应当做出让步,以便能判明绝对的正

义和绝对的不正义。你还记得吗?

他说,如果我说不记得了,那么我是不正义的。

现在既然已经判明了正义和不正义,那么我代表正义要求你

把正义在诸神和凡人中实际享有的名声送回来,我要求人们尊敬

参阅本篇

以下, 。吉格斯( )是希腊神话人物,有隐身

戒指。 )是希腊冥王,有隐身帽,见荷马:《伊利亚特》第

参阅本篇

哈得斯(

行 。

第 637 页第 638 页

正义,使正义能够把那些似乎正义的人赢得的奖品收集起来,赠给

那些真正拥有正义的人,因为我们已经证明她能够把真正的幸福

赐予正义者,不会欺骗那些真正追求正义、赢得她的芳心的人。

他说,这个要求挺公道。

我说,那么,我们首先要你归还的是,诸神并非不明白正义与

不正义的真正性质,是吗?

他说,好吧,我们还给你。

既然瞒不了诸神,那么一种人是神所喜爱的,另一种人是神所

憎恶的, 我们一开始就对此有过一致的意见。

是这样的。

那么我们应该同意,来自诸神的一切都将尽力为诸神所钟爱

的人造福,除非他的前世罪孽给他带来不可避免的邪恶,是吗?

我必须表示同意。

那么,这就是我们关于正义者的信念,无论陷于贫困、疾病,还

是陷于别的什么不幸,最终都将证明这些事情对他的今生和来世

都是好事。因为他愿意并且热切地追求正义,在人力所及的范围

内实践神一般的美德,而诸神一定永远不会忽视这样的人。

他说,这种人既然像神一样,理应不会被神忽视。

那么对不正义者,我们不是必须持有正好相反的信念吗?

理所当然。

这些就是诸神赐给正义者的胜利奖品。

他说,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说,但正义者从凡人那里得到些什么呢?如果我们面对现

实,情况难道不是这样的吗?那些很能干但又很邪恶的人不是很

①参阅《斐莱布篇》

② 参 阅 本 篇第 639 页

像那些前半段跑得很快,但后半段就不行了的运动员吗?他们一

开始跑得很快,但到后来就精疲力竭,跑完后遭到人们的嗤笑和辱

骂,被撵出操场,拿不到胜利花冠。而真正的运动员能跑到终点,

得到奖品并戴上花冠。正义者的结局不也是这样的吗?他的每个

行动、他与他人的交往,以及他的一生,最后都能从人们那里得到

荣誉和奖励。

确实如此。

那么,要是我说你们过去讲的不正义者的那些好处都要归于

正义者,你们能容忍我这样说吗?我要说,随着年龄增长,正义者

只要愿意就可以担任城邦要职,愿意跟谁结婚就可以跟谁结婚,想

跟谁家联姻就可以跟谁家联姻,过去被你们说成是不正义者的好

处,现在我都可以说成是正义者的好处。我还要说,不正义者即使

年轻时没有被人看破,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到了人生的最后阶段会

被抓住,受到嘲弄,他们的晚年会过得很惨,受到外邦人和本国同

胞的唾骂。他们将受到严刑拷打,承受各种刑罚, 你正确地说

过这些刑罚很难说出口。假定你们现在已经听我讲完了他们将要

遭受的一切,请你们考虑是否还能容忍我的看法。

当然能容忍,因为你的话是公正的。

这就是正义者活着的时候从诸神和凡人处得到的奖励、报酬

和馈赠,此外还有正义本身赐予的幸福。

他说,这些东西是美好的、稳固的。

我说,但若与正义者和不正义者死后的遭遇相比,这些东西在

数量和大小上就算不上什么了。我们必须听一听关于这两种人的

故事,使我们每个人都能完全明白我们的论证所蕴涵的意义。

他说,你讲吧,让我这么乐意听的事情是不多的。

① 参 阅 本 篇我说,好吧,我讲给你听。我的故事不如讲给阿尔喀诺俄斯听

的那个故事那么长①,讲的是潘斐利亚人阿尔美纽斯之子厄尔。

厄尔在一次战斗中被杀死,死后第十天,已经腐烂的尸体被找到,

运回家来。第十二天举行葬礼,当尸体被放上火葬堆时,他竟然复

活了。后来他对人们讲述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所看到的情景。他

说,他的灵魂离开躯体以后,便和一大群鬼魂结伴前行,来到一个

神秘的地方。那里的地上有两个并排的洞口,而与这两个洞口相

对的天上也有两个洞口。判官们就坐在这天地之间,灵魂逐个儿

从他们面前经过,接受审判,凡正义的便吩咐他走右边的路上天,

胸前贴着判决证书,凡不正义的便命令他走左边的路下地,背上也

贴着表明其生前所作所为的标记。厄尔说,当他已经临近接受审

判时,判官却委派他做一名给人类传递消息的使者,要他注意聆听

和观察这里发生的一切,以便日后把这个世界的情况告诉人类。

所以,后来他就把看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他看到,灵魂在接受审

判后纷纷离开,有的上天,有的下地,各走不同的洞口。也有灵魂

从另一地下的洞口上来,风尘仆仆,形容污秽,同时也有灵魂从另

一天上的洞口下来,干净而又纯洁。这些不断到来的灵魂看上去

都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现在欣然来到一片草地,驻扎在那里,好

像准备过节似的。熟悉的互致问候,从地下上来的向从天上下来

的询问那里的情况,而从天上下来的则询问对方在地下的情况。

它们相互讲述自己的经历,地下上来的讲着讲着就痛哭流涕,因为

他们回想起自己的可怕经历和一路上在地下见到的恐怖事情,它

们在地下已经呆了一千年;而那些从天上下来的则谈论那些难以

见《奥德赛》,第 卷。

险的经历,后来“讲给阿尔喀诺俄斯听的故事”就成了长篇故事的代名词。参

①阿尔喀 诺俄斯( )是一位国王,奥德修斯对他讲述了自己遇

第 640 页的事情告诉不时从旁边走过的鬼魂。

言表的良辰美景。格老孔,我要是把它们全都说出来,那就太费时

间了。简言之,厄尔告诉人们说,它们生前对任何人做过的错事,

死后每一件都要受十倍的报应,也就是说它们每一百年要受一次

惩罚,人的一生以一百年计,因此受到的惩罚十倍于所犯的罪恶。

举例来说,假如有人曾经造成许多人的死亡,或者出卖过城邦和战

友,使他们成为战俘,或者曾参与过其他罪恶勾当,那么他一定会

为他所犯下的每一桩罪行遭受十倍的苦难;又比如,某人在世时曾

做善事,是一个正义、虔诚的人,那么他也会因此而受到十倍的报

答。厄尔还讲到那些刚出生便死去的婴儿,讲到崇拜诸神和孝敬

父母的人得到更大的回报,不崇拜诸神和不孝敬父母的人受到更

大的惩罚,还讲到自杀的人,等等,但这些事都不值得在此一提。

厄尔说,他在那里听到有人问“:阿狄埃乌斯大王在哪里?”这位阿

狄埃乌斯正是此前整整一千年潘斐利亚某个城邦的暴君,据说曾

杀死自己的老父和长兄,还有过其他许多不虔诚的行为。回答这

个问题的人说“:他没来这里,大概也不会来这里了。”这件事的确

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可怕的事情之一,当时我们就快要走出洞口了,

我们所有的苦难就快要到头了,这时候我们突然看见他,还有其他

一些鬼魂,我可以说他们大部分是暴君,也有少数是在私人生活中

犯了大罪的。他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通过洞口走出去了,但实际

上并非如此,凡是罪不容赦的或还没有受够惩罚的想要出洞,洞口

就会发出吼声。有一些面目狰狞的野人守候在那里,他们能听懂

洞口发出的吼声,把此时经过的鬼魂抓起来带走。像阿狄埃乌斯

这样的人会被五花大绑,拖到路边,剥他们的皮,用荆条抽打。这

些野人还把这些人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的缘由,以及他们将要被

抛进塔塔洛斯

①塔 塔洛 斯 ( )是希腊神话冥府中的无底深渊。

第 641 页第 642 页

尽管我们遇到许许多多可怕的事情,但最可怕的还是担心自

己想出去的时候听到洞口发出吼声,要是走出来的时候洞口没有

吼声,那就再高兴不过了。审判和惩罚的情况大体上就是这样,而

与此对应的是给正义者的赐福。

每一群鬼魂在草地上只能住七天,第八天就要他们动身,继续

上路。他们又走了四天,来到一个地方,从这里能看见一道笔直的

光柱,自上而下贯通天地,颜色像彩虹,但比彩虹更加明亮和纯净。

他们又朝着光柱的方向走了大约一天的路程,看见这道从天而降

的光柱有两个端点。这光柱就是诸天的枢纽,好比海船的龙骨,把

整个旋转着的碗形圆拱维系在一起。那个“必然”的纺锤吊在光柱

的顶端,所有球形天体的运转都以这道光柱为轴心。光柱和它的

挂钩是金刚石造的,圆拱是金刚石和其他合金的。圆拱的性质如

下:它的形状就像人间的圆拱,但是按照厄尔的描述,我们必须想

象最外边是一个中空的大圆拱。由外向内的第二个圆拱比第一个

小,正好可以置于其中。第二个圆拱中间也是空的,正好可以放进

第三个圆拱。第三个里面可以放进第四个,依此类推,直到最后第

八个。这就好像木匠制造的套箱,大小不同的箱子形状相同,一个

套一个。由于八个碗状的圆拱彼此里外契合,从上面看去它们的

边缘呈圆形,所以它们合起来就在光柱的周围形成一个连续的圆

拱面,那道光柱笔直穿过第八个圆拱的中心。最外面的那个圆拱

的边最宽,次宽的是第六个,其余依次是第四、第八、第七、第五、第

三,最窄的是第二个。最外层的那个碗边颜色最复杂;第七条边最

亮,第八条边反射第七条的亮光,颜色同它一样;第二条和第五条

边颜色彼此相同,但比前两条黄一些;第二条边颜色最白;第四条

边稍红;第六条边次白。这些圆拱作为一个整体处于同一运动中,

但在其内部,里面七层转得慢一些,方向和整个运动相反;第八层

转动得最快;第七、第六、第五层合在一起转动,速度其次;好像要第四;第二层的速度排第五。

返回原处的第四层在他们看起来运动速度第三;第三层的速度排

整个纺锤在“必然”的膝上旋转,每

一碗形圆拱的边口上都站着一位“塞壬”,她们随着圆拱一起旋转,

各自发出一个音,八个音符合在一起就形成一句和谐的音调。另

外还有三位女神,她们围成一圈,各自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相互之

间的距离相等。她们是“必然”的女儿,命运三女神,身穿白袍,头

束发带。她们的名字分别是拉刻西斯、克罗托、阿特洛波斯。

们与塞壬一起合唱,拉刻西斯唱过去的事情,克罗托唱当前的事

情,阿特洛波斯唱将来的事情。克罗托的右手不时接触纺锤外面,

帮它转动;阿特洛波斯用左手以同样的方式帮助它的里面转动;拉

刻西斯两手交替,帮助它的里外两面转动。

厄尔一行到达后,他们接到吩咐直接来到拉刻西斯面前,然后

有一位神的使者出来,指挥他们排好队。神使从拉刻西斯膝上取

下阄和生活方式,然后登上一座高坛宣布道:请听“必然”之女拉刻

西斯的如下旨意。“诸多一日之魂,你们包含死亡的另一轮新生即

将开始。决定你们命运的不是神,而是你们自己的选择。谁拈得

第一号,谁就第一个挑选自己将来必定要过的生活。但是美德没

有既定的主人,可以任人自取,每个人将来有多少美德,全看他对

美德重视到什么程度。过错由选择者自己负责,与神无涉。”说完,

神的使者便把阄撒到他们中间,每个灵魂就近拾起一阄,只有厄尔

除外,因为神不让他拾取。拾到阄的人都看清了自己抽得的号码。

接着,神的使者又把生活方式放在他们面前的地上,数目比在场人

)掌管人类命运和生死,克罗托

①参阅本篇末“柏拉图的宇宙构想图”。

②希腊 “命运三女神”

纺织生命之线,拉刻西斯( )决定生命之线的长短,阿特洛波斯

)负责切断生命之线。

第 643 页些

数还要多得多。这些生活多种多样,因为所有动物的生活方式都

在这里,所有人的生活方式也在这里,其中有僭主的生活方式,有

主终身在位,有些中途垮台而受穷,有些被放逐或成为乞丐,

其中也有名人的生活方式,有些因其体形和美貌而成名,有些因其

身体强健和孔武有力而成名,有些因其出身高贵而成名,有些因其

祖先福荫而成名,其中也还有在这些方面拥有坏名声的生活方式,

对女人来说也一样。但灵魂的性质是没法选择的,因为选择不同

的生活方式必然决定了不同的品性。其他事物在选定的生活方式

中不同程度地混合在一起,与富裕或贫穷、疾病或健康,以及其他

中间状态混合在一起。

亲爱的格老孔,这件事对人来说似乎是一种极大的冒险。正

是由于这个主要原因,我们每个人都要关心这件事,寻求和学习这

件事,宁可忽略其他所有学习。如果他能以某种方式学到这种知

识,或者能找到一位老师把这种知识传给他,那么他就能区别生活

方式之善恶,并能在各处总是选择条件允许的最佳生活,对我们已

经讲过的这些事情进行计算,分别或者一道估价它们对良好生活

的影响,懂得美貌如何与贫困或富裕混合在一起,懂得与美貌结合

的心灵习惯对善或恶有什么影响,懂得出身贵贱、社会地位、职位

高低、体质强弱、思想敏捷或迟钝,以及一切诸如此类先天的或后

天养成的心灵习惯彼此联系结合在一起时对善或恶有什么影响。

对上述一切进行考虑之后,一个人就能用目光注视自己灵魂的本

性,把能使灵魂本性更加不正义的生活称作比较恶的生活,把能使

灵魂本性更加正义的生活称作比较善的生活,进而能在较善的生

活和较恶的生活之间做出合理的抉择。其他事情他一概不予考

虑,因为我们已经知道,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这都是最好的选

择。人死了也应当把这个坚定的信念带去冥间,让他即使在那里

也可以不被财富或其他同样华而不实的东西所迷惑,可以不让他

第 644 页陷入 主的暴行或其他许多同类的行为,并因此而遭受更大的苦

难。他可以知道在整个今生和所有的来世如何在这些事情上总是

选择中庸之道而避免两种极端,而这正是一个人的最大幸福之所

在。

厄尔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使者还告诉我们,那位神使还说:

“你们即使最后一个上来选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的选择是明智

的,他的生活是努力的,就会有他可接受的生活为他保留,不会选

到邪恶的生活。愿第一个选择者审慎对待,最后一个选择者也不

要灰心。”神使说完,那个拈得头一号的灵魂就走上来,选了一个最

大 主的生活方式。由于愚蠢和贪婪,他做出这个选择时并没有

进行全面考察,没能看到这种生活还包含着吃自己的孩子这样的

命运在内,还有其他一些恐怖的事情。等定下心来仔细一想,他后

悔自己没有听从神使的警告,于是就捶打胸膛,嚎啕痛哭。他责怪

命运和诸神,但就是不责怪他自己。他是从天上下来的灵魂之一,

前世生活在一个秩序良好的城邦里,生活循规蹈矩,但他的美德来

自风俗习惯而不是学习哲学。人们也许可以说,凡是受到这种诱

惑的灵魂大多数来自天上,没有吃过什么苦。而那些来自地下的

灵魂不但自己受过苦,也看见别人受过苦,因此也就不会那么匆忙

草率地做出选择了。大多数灵魂的善恶互换,除了拈阄的偶然性

之外,这也是一个原因。如果一个人在今生能够忠实地追求智慧,

而在拈阄时又不是拈到最后一号的话,那么根据故事中所说的情

况,我们可以大胆肯定,这样的人不仅在今生是幸福的,而且在死

后前往冥府的旅途中,以及再返回人间的时候走的也不是一条崎

岖不平的地下之路,而是一条平坦的通天大道。厄尔告诉我们,某

些灵魂选择自己的生活很值得一看。他说当时的场景非常奇怪,

又可怜又可笑,因为这些选择大部分取决于这些灵魂前世的习性。

他说,他看到一个灵魂曾经是奥菲斯的灵魂,它选择了天鹅的生活

第 645 页的灵魂正在给自己套上一个猿猴的身

出生。他看到萨弥拉斯

方式。由于死在妇女手里,它痛恨一切妇女而不愿再从女人腹中

的灵魂选择了夜莺的生活,也有天鹅或

其他会唱歌的鸟选择了人的生活。抽到第二十号的灵魂选择了雄

阿喀琉斯武器的归属的裁判,不愿再投生为人。

狮的生活,那是忒拉蒙之子埃阿斯的灵魂,因为他还记得那次关于

接下去轮到阿

活 。

伽门农,他也因为自己遭受的苦难而痛恨人类,于是选择了鹰的生

选择进行到一半时轮到阿特兰塔④,看到运动员生活中有巨

的灵魂,

大的荣誉,于是她抵挡不住荣誉的诱惑而选择了运动员的生活。

在她之后,厄尔说,他看见了帕诺培乌斯之子厄培乌斯

他愿意投生为一名具有高超技艺的妇女。在很后面的地方,厄尔

看到滑稽家忒耳西忒斯

体。奥德修斯的灵魂在拈阄时竟然拿到最后一号。他走上来选择

的时候由于没能忘记前生的辛苦和劳累,已经抛弃了以往的雄心

壮志。他花了很多时间到处走,想找一种只需关心自身事务的普

通公民的生活。这种方式很难找到,躺在一个角落里不受别人注

第 卷,第 行 。

忒耳西忒斯( )是荷马史诗中的人物,参阅荷马:《伊利亚特》

的制造者。

帕诺培乌斯( )之子厄培乌斯( )是著名的特洛伊木马

必须与她赛跑,输给她的就被杀。

④ 阿 特 兰 塔 )是阿卡狄亚公主,优秀的女猎手,传说向她求婚者

被迫以女儿祭神,战争结束后返国,被妻子所杀。

③ 阿 伽门 农 ( )是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联军统帅,出征之初

参阅索福克勒斯:《埃阿斯》。

② 忒 拉 蒙 )之子埃阿斯( )是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英雄。

特》第 卷,第 行 。

赛唱歌,遭到失败后被罚成瞎子,并被剥夺唱歌的天赋。参阅荷马:《伊利亚

①萨弥拉斯 ( )是希腊神话中的一名歌手,据说向缪斯挑战比

第 646 页河里的水没有任何器皿可以盛放。

意。他在找到这种方式时说,哪怕抽到第一号,他也乐意选择它。

同样,也有动物变成人或一种动物变成另一种动物的,不正义的人

变成野兽,正义的人变成温驯的动物,也还有其他各种混杂与结

我们最后总结一下。当所有灵魂按照拈阄的顺序选定了自己

的生活以后,它们列队走到拉刻西斯跟前。她给每个灵魂派一位

护神

守护神,带领它们过完自己的一生,完成它们自己的选择。这位守

首先把灵魂领到克罗托那里,在她的手下和由她转动的纺

河平原,因为那里没有树木和任何植物。它

锤的旋转中批准各自选择的命运。跟她接触之后,守护神再把灵

魂领到阿特洛波斯纺线的地方,使命运之线不可更改。然后每个

灵魂头也不回地从“必然”的宝座下走过。一个灵魂经过那里以

后,要等其他所有灵魂都过来,然后大家一起上路,历经可怕的闷

热,一直走到勒忒

们来到阿米勒斯河畔宿营,

它们全都被要求在这河里喝一定量的水,而其中有些不够聪明的

灵魂便喝得过了量,喝得忘掉了一切。它们全都睡着了。到了半

夜里,雷声大作,大地震撼,所有灵魂都被突然抛起,像流星四射一

样各自投生去了。厄尔说他自己没有被允许喝这河里的水,但他

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肉体里来的。等他睁开眼睛的时

候,他看到天已经亮了,自己正躺在火葬用的柴堆上。

格老孔啊,这个故事就这样被保存下来,没有亡佚。如果我们

相信它,那么它能拯救我们,我们能够平安渡过勒忒河,而不在这

)是希腊神话中的“忘记”女神,亦为冥府中河名,意译为

①个人的守护神 。

② 勒 忒

“忘川”。

③阿米勒斯河( 是传说中的一条冥府河流,字义为“疏忽”。在

后来的文学作品中就被混同于“忘川”。

第 647 页附:柏拉图的宇宙构想图①

( 一) 古希 腊 纺锤 (示 意 图) ( 二) 圆拱 各 圈边 口图 ( 从上 面看 )

个世界玷污我们的灵魂。如果大家接受我的指点,那么我们要相

信灵魂是不朽的,能够忍受一切极端的善和恶。无论是寓居在这

个世界上的今生,还是在死后像竞赛胜利者领取奖品一样领取报

酬的时候,让我们永远坚持走上升之路,追求正义和智慧,只有这

样我们才能得到我们自己和神的珍爱。只要按我说的去做,那么

无论是今生今世,还是去赴我已经描述过的千年之旅,我们都能诸

事顺遂。

恒星

土星

木星

火星

水星

金星

太阳

月亮

①参考郭斌和、张竹明译《理想国》第 页图画绘制。

第 648 页泰 阿 泰 德 篇

提 要

这篇对话中有三个人在讨论什么是知识,苏格拉底、塞奥多洛

和泰阿泰德。塞奥多洛是个老人,一位杰出的数学家,而泰阿泰德

是塞奥多洛的学生,年轻、可爱、有礼貌,受过良好的教养,理解力

敏锐。苏格拉底说自己怀疑泰阿泰德是否真的很聪明,泰阿泰德

则回答说自己并不聪明,但想要有知识。苏格拉底说:“那么你确

实具有哲学家的气质,因为哲学始于疑惑。”由此出发,他们开始讨

论什么是智慧“?知道”是什么意思 ?

仅当读者牢记苏格拉底的观点,美德就是知识,才能明白这种

对知识性质的探讨是深刻的,严肃的。成为聪明人就是成为善人。

对话的文本与基督的话语在精神上一致,“愿行神之旨意者会知道

这个教义。”对柏拉图来说,苏格拉底的生活和死亡是对他的真理

的最终证明。

,又不是真实的意见,亦非伴有理性解释的真实

然而,对话没有给出知识的定义。我们只看到知识不是什么。

知识既不是感觉

①对话中所用感觉一词的希腊文是 英文译成 ,该

词含义较广,既包括视、听、触等感觉,也指对事物的察觉,还包括快乐和痛苦

等情感,以及欲望和恐惧等情绪。柏拉图在本篇对话中主要是在感觉的意义

上使用该词,故中译文在大多数场合下译为感觉,作动词时译为觉察。

第 649 页第 650 页

看法。即便如此,我们仍旧可以从对话中的一段离题话中得到启

示。对话中的苏格拉底被允许离题发挥,因为在此处,苏格拉底说

他们是三个自由人,能够支配他们的时间,绝对没有必要匆匆忙

忙,塞奥多洛和泰阿泰德对此则表示热烈欢迎。塞奥多洛说:“对

我来说,我宁可听你讲离题话。”他也相当理解苏格拉底的论证,

“以你知道的事物为例。你可以假设它们是你既知道又感觉到的

其他事物,或者是你不知道但确实感觉到的事物,或者你会把你既

知道又感觉到的两样事物混淆。”

这个时候泰阿泰德绝望地想要放弃。他说:“我现在比先前更

加茫然了。”

塞奥多洛和泰阿泰德,以及读者,看到苏格拉底停止争论时会

有不同的体会。智慧之人反对那个老是忙忙碌碌的世俗之人。对

那个大忙人来说,生命就是一场追求成功的赛跑。他会因此而变

得非常敏感和胆小,他的灵魂是渺小、邪恶的。对危险的恐惧过多

地得到证实,会对他的诚实、成长和独立起恶劣影响。然而,他确

实知道什么是生命,该如何对待生命。除了这种人之外,还有智慧

之人。他确实有知识,但经常显得非常贫穷。他甚至不擅长日常

谈话,因为他不知道那些可供大众消遣的丑闻,这些事不会使他感

兴趣。如果有人在骄傲地炫耀家世的高贵和富裕,他会忍不住嘲

笑这种人。他会对自己说:“这个家伙如果一直往前追溯自己的祖

宗,那会怎么样?”这句希腊语如果译成英文谚语,就是“亚当掘地、

夏娃纺纱的时候,有谁是贵族?”但若情况发生改变,那个智慧之人

把世俗之人引向高空,沉思公正与不公正、幸福与不幸,它们是什

么样一类问题,那么这颗狭隘、渺小的心灵会感到沮丧和困惑。他

只相信能用手把握住的东西,对他来说,不可见就是不存在。他不

懂得什么是生活,而真正地活着就是努力变得尽可能像神。他不

知道对活人有什么惩罚,这种惩罚不是坐牢,也不是死亡,而是必正 文

定会长得越来越像他自己。

在对话结尾处,苏格拉底对泰阿泰德说,尽管他们没有得出结

论,但这场争论仍旧对他们有用,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学会了“不知

为不知”。

欧几里德 你才到镇上来吗,忒尔西翁?

忒尔西翁不,有些时候了。而且,我到市场上找你,但奇怪

的是竟然找不到你。

欧几里德 我不在城里。

忒尔西翁 那么你去哪里了?

欧几里德 我去港口。在半路上,我碰到他们抬着泰阿泰德

从科林斯的军营去雅典。

忒尔西翁 他活着还是死了?

欧几里德 还有一口气。他受了重伤,又染上了军中流传的

疾病。

忒尔西翁 是痢疾吗?

欧几里德 是的。

忒尔西翁 这样一个人就要死了,真是太悲惨了!

欧几里德 忒尔西翁,他是一位值得人们尊敬的勇士。我刚

刚才听到人们热烈赞扬他在战斗中的行为。

忒尔西翁 这不值得奇怪,如果他不这样做反倒是值得惊讶

的。但他为什么不在麦加拉停留,却呆在这里?

欧几里德 他非常想回家。我恳求他留下,但他不听我的劝

①意即越来越恶。

第 651 页第 652 页

告。我和他同行了一段路,当我往回走的时候,我回想起苏格拉底

对泰阿泰德的评论,这是苏格拉底那预言家般的洞察力的一个重

要范例,使我惊讶极了。苏格拉底死前不久一定见过他,那时候泰

阿泰德还是个小青年。他们在一起谈话,苏格拉底对他的表现高

兴极了。我去雅典访问的时候,苏格拉底把谈话内容告诉我,很值

得一听。苏格拉底还说过,如果泰阿泰德能够长寿,必定成为杰出

人物。

尔西翁 他显然说中了。不过他们那些谈话讲的是什么内

容?你能复述一下吗?

欧几里德 单凭记忆当然不行。不过我当时一回家就做了一

些笔记,后来空闲时又作了一些补充。以后每次去雅典,我都向苏

格拉底询问我记不太清楚的地方,回家后再作补正。就这样,整篇

对话都相当好地被我写了下来。

忒尔西翁 没错。我以前听你提到过这件事,一直想向你要

来看,但一见面又总是忘记。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来了却我的心

愿呢?步行了那么长时间,我需要休息。

欧几里德 好吧,我陪泰阿泰德一直走到了伊利纽,也很高兴

有机会休息。让我们进屋去,我们歇着,让我的仆人读给我们

听。

忒尔西翁 好极了。

欧几里德 书在这里,忒尔西翁。你瞧我是怎样把这场对话

写下来的,不是按照我从苏格拉底那里听来的那样进行转述,而是

采用他和他告诉我的其他谈话人之间对话的形式。这些谈话人是

几何学家塞奥多洛和泰阿泰德。我想在记录中避免那些叙述性的

文字,例如苏格拉底讲述自己说话时的“我说”“、我认为”,或者他

在讲述别人的回答时的“他赞成”“、他不同意”,等等,这些引介性

的用词过多会打断对话,产生令人厌烦的效果。所以我将此类用第 653 页

语文字一概去掉,把谈话者的实际话语直接写下来。

忒尔西翁 这是一个相当好的主意,欧几里德。

欧几里德 那么好吧,仆人,把书拿起来读给我们听。

苏格拉底 如果我对居勒尼地方的事情更加感兴趣,塞奥多

洛,那么我会向你打听那个地方有无青年醉心于研究几何学,或其

他任何一种自由探讨的艺术。但实际上,我更加关心此地的青年,

更急于知道他们中有谁将来会出类拔萃。我经常这样做,竭力察

访我遇见的青年打算归属的团体。你现在吸引了一大批追随者,

你在几何学方面的造诣配得上他们向你学习,更不必提你的其他

功绩。因此,如果你认为有谁值得一提,我很乐意聆听。

塞奥多洛 好吧,苏格拉底,我遇见过这座城里的一位青年,

肯定值得一提,也值得你倾听。他若长得非常俊美,我就不敢用一

些感情色彩强烈的话语,免得被人怀疑我与他有恋情。他长得并

不美,但是,请原谅我这样说,他长得像你一样,塌鼻暴睛,只是不

如你那么显著罢了。所以,我可以畅抒己见,而不必担心什么。我

向你保证,我和许多青年打过交道,在他们中间我还没有发现有人

像他那样拥有极好的资质。他敏捷的理智和从容的气度,与无比

的勇敢精神结合在一起,这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更别说以前曾经

见过。一般说来,理智敏捷而又博闻强记的人经常性情暴躁,莽撞

得就像没有压舱物的船,他们的脾气与其说是坚强,不如说是热

情;而那些性情比较稳重者在学习中又经常显得愚拙健忘。但是,

他的学习和探讨平稳而又坚定,不断有所进展,就像一条油河无

声无息地流淌。如此小小年纪就能取得这样的造诣真是令人惊

讶。

苏格拉底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他的父亲是谁?

塞奥多洛 我听说过名字,但我记不住了。不过,你瞧,他来

了!朝我们走过来的三个人中间的那个就是他。他和朋友去柱廊第 654 页

外涂油,现在已经结束了。他们好像正朝我们走来。看看你是否

认识他?

苏格拉底 是的,我认识他。他的父亲是索尼昂的欧佛洛纽,

照你刚才的描绘,他们父子真是像极了。他的名声不错,而且我也

相信他留下了一大笔财产。但我不知道这个小伙子的名字。

塞奥多洛 他的名字是泰阿泰德,苏格拉底,但我想这笔遗产

大概已经被托管人挥霍完了。不管怎么说,在钱财上慷慨大方也

是他的另一项优点。

苏格拉底 你给了他一项高尚的品质。请他过来跟我们坐一

会儿。

塞奥多洛 我会的。泰阿泰德,到这边来,坐在苏格拉底身

边。

苏格拉底 坐过来,泰阿泰德,让我看看我的相貌到底长得怎

么样,塞奥多洛说我们长得很像。假定我们各有一张七弦琴,塞奥

多洛说它们都能调到同样的音调,那么我们应当马上就相信他的

话,还是应当先来确定他是不是音乐家?

泰阿泰德 应该先确定他是不是音乐家。

苏格拉底 如果我们发现他懂音乐,那么就相信他的话,否则

就不信。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那么,如果这里断定的是我们的相貌很相似,这件

事使我们很感兴趣,那么我们必须问,告诉我们这件事的人是否精

通绘画。

泰阿泰德 我同意。

苏格拉底 那么,塞奥多洛是一名画家吗?

泰阿泰德 据我所知,他不是。

苏格拉底 他也不是几何学家吗?第 655 页

泰阿泰德 他当然是几何学家,苏格拉底,他肯定是。

苏格拉底 那么他也是天文、计算、音乐和其他一切自由艺术

的行家吗?

泰阿泰德 我敢肯定他是。

苏格拉底 那么,如果他以赞美或其他别的方式告诉我们,说

我们之间有某些身体上的相似之处,那么我们并没有特殊的理由

要注意他的说法。

泰阿泰德 也许没有。

苏格拉底 假定他赞美的是我们中的某个人心灵上的美德和

理智。那个听到赞扬的人会渴望对受到赞扬者进行考察,而被赞

扬者也渴望表现他的品质,这样做同样也没有很好的理由吗?

泰阿泰德 当然有理由,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么,现在是时候了,我亲爱的泰阿泰德,你表现

你的品质,而我对之进行考察。我向你保证,塞奥多洛经常向我称

赞某些公民或外邦人,但从来没有人得到过像他刚才对你那样的

赞扬。

泰阿泰德 那倒挺不错,苏格拉底。但他讲那番话可能不是

认真的。

苏格拉底 他是认真的,否则他就不是塞奥多洛了。别因为

怀疑他不是认真的而向后退缩。我们总不能要他向我们发誓。更

何况无人会去告他发假誓。所以,别害怕,遵守你刚才的诺言。

泰阿泰德 好吧,如果你愿意,我们就这样做吧。

苏格拉底 那么,告诉我,你正在跟塞奥多洛学几何吗?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也学天文学、和声学、算术吗 ?

泰阿泰德 我当然尽力而为。

苏格拉底 我也在学,向他或者向其他似乎懂得这些事情的第 656 页

人学。一般说来,我学得挺不错,但同时我也一直对一件小事感到

困惑,你和你的朋友一定得帮助我解除这个困惑。请告诉我,学习

某件事情意味着在那件事情上变得比较聪明,这是真的吗?

泰阿泰德 当然是真的。

苏格拉底 我假定,智慧使人们变得聪明。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它在任何方面与知识有什么不同吗?

泰阿泰德 你说什么与知识有差别?

苏格拉底 智慧。说人聪明不就是说他们对事物拥有知识

吗?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那么,知识与智慧是一回事吗?

泰阿泰德是。

苏格拉底 好吧,这正是令我一直感到困惑的问题。我无法

对知识是什么这个问题做出令自己满意的回答。我们能回答这个

问题吗?你们大家的看法如何?谁第一个讲?就好像玩传球游戏

的儿童说,掉了球的就“坐下当驴子”,不掉球的就做王,有权要我

们回答他喜欢提出的问题。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塞奥多洛,莫非

我的争论热情使我失态,变得鲁莽了?我渴望开始一场亲密无间

的谈话,相互之间就像朋友那样轻松自在。

塞奥多洛 一点也不,苏格拉底,你没有什么失态的地方。不

过,还是在这些年轻人中找一位回答你的问题。我不太习惯这种

抽象的讨论,我这样的年纪也不太可能再习惯了。这种事正是他

们应该做的事,他们的进步要快得多,而年轻人确实在任何事情上

都能改进。所以,别让泰阿泰德走,继续向他提问吧。

苏格拉底 你听到塞奥多洛怎么说了吧,泰阿泰德。我想你

不会违背他的意愿,不按长者和聪明人的吩咐去做是错的。所以,第 657 页

请慷慨大方地告诉我,你认为知识是什么。

泰阿泰德 好吧,苏格拉底,既然有你和塞奥多洛的吩咐,我

不能拒绝。不过,如果我有错,请给予纠正。

苏格拉底 那当然,如果我们能做到的话。

泰阿泰德 那么,我认为,一个人能从塞奥多洛那里学到的东

西就是知识,比如你刚才提到的几何,以及其他所有科学,此外还

有皮匠和其他匠人的技艺。知识就是这些东西中的某一种或者全

部,而不是别的什么。

苏格拉底 你确实慷慨大方,我亲爱的泰阿泰德。我们向你

要一样简单的东西,你给了我们一大堆。

泰阿泰德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也许没什么意思,但我会解释我想说的是什么。

你提到“制革”的时候,确实是在用这个词表示制鞋的知识吗?

泰阿泰德 正是这样。

苏格拉底 当你讲到“作木”,你是指如何制作木头家具的知

识吗?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那么,在两个例子中,你都在解释某种技艺是关于

某事的知识,是吗 ?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但是,泰阿泰德,我问你的问题不是知识的对象是

什么,也不是有多少种知识。我们不想数清知识的门类,而是想发

现知识本身是什么。我的话是否没什么意思?

泰阿泰德不,你说得很对。

苏格拉底 再举一个例子。假定有人就一些非常明显的普通

事物向我们发问,比如问,什么是泥,那么如果我们回答说陶工的

泥、砌炉工的泥、砖瓦匠的泥,这样的回答是荒唐可笑的。第 658 页

泰阿泰德 很可能。

苏格拉底 当我们使用“泥”这个词,而不论我们把它称作谁

的泥,是制俑工的泥或是其他匠人的泥,并设想我们的回答能对提

问者传达某种意义,这样做从一开始就非常可笑。当一个人不知

道某个事物是什么的时候,你不会设想他能理解这个事物的名称

吧?

泰阿泰德 肯定不会。

苏格拉底 那么,如果他不知道知识是什么,“关于鞋子的知

识”也不会向他传达任何意义?

泰阿泰德 不会。

苏格拉底 实际上,“皮匠的技艺”或其他任何技艺的名称对

那些根本不懂得知识是什么的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泰阿泰德 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 那么,当有人问我们知识是什么的时候,用某些技

艺的名称作答是荒唐的。这种回答是:知识是“关于某某事情的知

识”,但这不是这个问题所需要的回答。

泰阿泰德 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 此外,我们的回答可以是非常简短的,但我们却提

出一种漫无止境的回答。在关于泥的这个问题中,最简洁而又普

通的回答就是“泥是和了水的土”,而无论它可能是谁的泥。

泰阿泰德 经你这么一说,苏格拉底,事情现在显得容易了。

你提出的这个问题的意义似乎与此地一位与你同名的苏格拉底发

现的问题属于同一类,前不久我与他交谈过。

苏格拉底 那是什么问题,泰阿泰德?

泰阿泰德 当时塞奥多洛在这里给我们讲平方根,面积为三

平方尺或五平方尺的正方形的每一边(或根)都无法用代表一尺的

线段来度量,以这种方式,他逐一举例,一直讲到十七平方尺。然第 659 页

后由于某些原因而停了下来。这个时候我们想到,这些平方根显

然是无穷的,我们应该尝试着找一个集合名词,用它来表示所有这

样的平方根。

苏格拉底 你们找到了吗?

泰阿泰德 我想是的,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苏格拉底 你先说完。

泰阿泰德 我们把所有的数分成两类。我们把任何作为某数

自身相乘而得到的数比作正方形,称之为正方形数或等边形数。

苏格拉底 太好了!

泰阿泰德 任何介于此类数之间的数,例如三、五,或者任何

不能靠某数自身相乘获得,但有一个因子大于或小于其他因子,因

而其相应图形的对边也总是不相等的数,我们把它们比作长方形,

称作长方形数。

苏格拉底 好极了!请说下去。

泰阿泰德 我们把所有用来代表等边形数、构成这个平面图

形的所有相等的边的线段定义为边长,而由正方形的边长构成的

平面图形的面积与某个长方形的面积相等,我们把作为正方形的

边长的线段称之为平方根(不尽根),因为这些线段不能用其他长

度的线段来度量,而只有用面积与以它们为边长构成的平面图形

相等的正方形的边长才能加以度量。关于立方体的同类问题还有

另一个区别。

苏格拉底 无法再好了,我的年轻朋友们,我敢肯定没有人会

指控塞奥多洛作伪证。

泰阿泰德 但是,苏格拉底,我无法像回答长度与平方根的问

题那样来回答你的知识问题。然而,你似乎想要得到这种回答,所

以,和你的说法相反,塞奥多洛对我的赞扬确实不是真话。

苏格拉底 为什么?如果他曾经称赞你的跑步能力,并声称第 660 页

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擅长跑步的青年,但是后来,你在赛场上被

一位正处于力量顶峰的最伟大的选手击败,你会认为他对你的赞

扬是不真诚的吗?

泰阿泰德不,我不会这样想。

苏格拉底 那么好吧,我刚才说过,你以为发现知识的性质是

一件小事吗?这个问题不是最困难的问题之一吗?

泰阿泰德 我应该说,这是最困难的问题之一。

苏格拉底 那么,你可以对塞奥多洛的赞扬再次放心了。好

吧,用你支配着的全部热情,集中精力去发现知识的定义,就像发

现其他事物的定义一样。

泰阿泰德 如果这种事取决于我的热情,苏格拉底,那么获得

真理就容易了。

苏格拉底 按照你刚才有过良好表现的方式前进吧。以你对

平方根问题的回答为榜样。好比你刚才发现了一个可以适用于全

体杂多的性质,所以现在你应该试一试,寻找一个适用于多种知识

的公式。

泰阿泰德 我向你保证,苏格拉底,以前听到你的这个问题的

传闻,我经常加以研究。不过我无法对自己说,我能满意地解决这

个问题,或者说有人曾把你需要的这种回答告诉过我。然而,我也

无法忘掉这个问题。

苏格拉底 我亲爱的泰阿泰德,这是因为你的心灵不是空虚

的,或不育的。你正在承受分娩的剧痛。

泰阿泰德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苏格拉底。我只是把我的

感觉告诉你。

苏格拉底 你真是太可笑了!难道你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是

一位名叫斐那瑞特的产婆的儿子,她很优秀,身体健壮?

泰阿泰德 我听说过。第 661 页

苏格拉底 你听说过我也使用同样的技艺吗?

泰阿泰德 没有,从来没有。

苏格拉底 尽管这是真的,但别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正是

因为不知道我拥有这种技艺,所以这个无知的世界把我说成行为

古怪,引诱他人,使人困惑无望。你也听说过这些流言蜚语吗?

泰阿泰德 听说过。

苏格拉底 想知道原因吗?

泰阿泰德 请说。

苏格拉底 你想一想所有产婆是怎么回事,这样做能够帮助

你理解我的意思。我敢说你知道,尚能怀孕生育的妇女决不会为

人接生,只有年纪太大而不能怀孕生育的妇女才会这样做。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人们说,这是因为生育的保护女神阿耳忒弥自己

没有孩子,因此,她不允许不育的妇女做产婆,因为自身没有生育

经验的人无法获得生育的技艺。她把接生这种特权赐给过去曾经

生育的妇女,因为考虑到这些人现在与她相似。

泰阿泰德 这种说法似乎有些道理。

苏格拉底 没有人比产婆更能准确地判断妇女是否怀孕,这

样说不是更有道理吗?

泰阿泰德 那当然。

苏格拉底 还有,产婆使用药物和符咒,可以随意加剧或减轻

产妇分娩的痛苦,可以使难产者顺产,也能在妇女怀孕之初想要流

产时给她们引产。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你是否也注意到,她们是最能干的媒婆,能准确无

误地给男女配对,以便生出最优秀的后代?

泰阿泰德 这我倒不清楚。第 662 页

苏格拉底 好吧,你要知道她们对这种技艺比剪脐带的技术

还要自豪。你想一想在任何特定土壤中种植或播种的知识。这种

知识不是与管理、收获大地的出产的技艺联系在一起吗?播种与

收获并非两种不同的技艺,对吗?

泰阿泰德 它们属于同一种技艺。

苏格拉底 同理,对一名妇女来说,播种的技艺与收获的技艺

也不能分离,对吗?

泰阿泰德 可能分不开。

苏格拉底 是不能分开。因为这世上有一种错误愚蠢的撮合

男女的方式,被称作拉皮条,而产婆出于自我尊重,甚至羞于做媒,

因为她们害怕受到拉皮条的指控。然而,只有真正的产婆才能成

为成功的媒婆。

泰阿泰德 这一点很清楚。

苏格拉底 所有这些都与产婆的职司有关,但她的职司还不

如我的重大。妇女不会有时生下真正的子女,有时只是假孕,令人

难以辨别。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那么产婆最伟大、最高尚的任务

就在于察觉真孕还是假孕,对吗?

泰阿泰德 我同意。

苏格拉底 我的助产术与她们的助产术总的说来是相同的,

惟一的区别在于我的病人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我关心的不是处在

分娩剧痛中的身体,而是灵魂。我的技艺最高明的地方就是通过

各种考查,证明一位青年的思想产物是一个虚假的怪胎,还是包含

生命和真理的直觉。就我本人不能产出智慧来说,我和产婆是一

样的,人们对我的普遍责备是对的,说我只管向别人提问,但自己

却由于没有智慧而不能做出任何回答。这里的原因就在于上苍强

逼我接生,但禁止我生育。所以我自己没有任何种类的智慧,也不

会有任何堪称我的灵魂之子的发现。那些与我为伴的人,有些人第 663 页

开始时显得笨拙,但随着我们不断地讨论问题,他们全都蒙上天之

青睐而取得惊人的进步。别人感到奇怪,他们自己也感到惊讶,不

过有一点是清楚的,他们从来没有向我学到过什么东西。由他们

生育出来的许多奇妙的真理都是由他们自己从内心发现的,但接

生是上苍的安排和我的工作。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证明如下。有许多人没有意识到有我的助

产而轻视我,以为发现真理全是他们自己的功劳,受他人影响或出

于自愿,他们在不应该离开我的时候就离开了,以后又因为结交恶

伴而使他们的思想流产,由于得不到很好的抚养,我已经为他们接

生下来的孩子也失去了,他们对假胎的关心胜过对真正的孩子的

关心。最后,他们自己和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缺乏理智。吕

西玛库之子阿里斯底德就是这样一个人,还有许多人也是这样。

他们后来回到我这里来,向我提出重新参加讨论的要求,降临于我

的神有时候禁止我接纳他们,有时候又允许我接纳他们,而那些重

新参加讨论的人又开始取得进步。另一方面,那些寻求与我为伴

的人与孕妇有着同样的经验,他们日夜承受着分娩之苦,他们的不

幸远胜于孕妇,而我的技艺既能引起痛苦也能止痛。对这些人来

说,这样做是公平的。但还有一些人,泰阿泰德,在我看来,他们的

心灵从不生育。我明白他们不需要我,但是抱着良好的意愿,我想

为他们做媒。一点也不吹牛,我能准确地猜出谁的团体能给他们

带来好处。我已经把他们中的许多人介绍给普罗狄科和其他一些

受神灵激励的贤人。

话说得这么长,现在我说一下其中的要点。我怀疑你的心灵

正处在分娩它所孕育的某些思想的过程中,你本人也相信。那么,

请接受一位自己也会接生的产婆的儿子对你使用这种技艺,尽你

所能回答我的提问。在考察你的论断时,我可能会把其中的一些

判定为假胎。如果我对它引产,将它抛弃,请别像一位被夺走头生第 664 页

子的妇女那样说我残忍。人们经常对我怀有那样的感觉,并想指

责我消除了他们孕育的某些愚蠢的观念。他们看不到我正在对他

们行善。他们不知道神不会恶意对待人,也不知道我的行为并非

出于恶意。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我不能容忍对谬误的默认和对

真理的压迫罢了。

所以,泰阿泰德,重新开始吧,试着解释知识是什么。绝对不

要再说这件事超越了你的能力。如果上苍要你这样做,而你又鼓

足勇气,你会有能力这样做的。

泰阿泰德 好吧,苏格拉底,有你这样的人对我进行鼓励,如

果我再不尽力而为,把心中的话都说出来,那真是一种耻辱。我

想,说某人知道某事就是觉察到他知道的事情,因此,就我现在的

理解来说,知识无非就是感觉。

苏格拉底 好得很。这才是表达意见的正确精神。但是现在

假定我们一起考察你的产物,看它究竟是一枚未受精的卵,还是已

经有生命在其中。你说,知识就是感觉?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你提出的关于知识性质的解释无论如何都不会被

轻视。你的解释与普罗泰戈拉的解释是一样的,只不过叙述方式

有些不同。他说,你要记住“,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

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无疑,你读过这段

话。

泰阿泰德 是的,读过好几遍。

苏格拉底 他的意思岂不是在说,你我都是人,因此事物“对

于我就是它向我呈现的样子,对于你就是它向你呈现的样子”,对

吗?

泰阿泰德对,他就是这个意思。

苏格拉底 一个聪明人说的话不会是胡说八道。所以 让我第 665 页

们来了解一下他的意思吧。有时候一阵风吹来,我们中间的一个

人感到冷,另一个人感到不冷,或者一个人感到有点冷,而另一个

感到非常冷。

泰阿泰德 当然是这样。

苏格拉底 那么,在这个例子中我们可以说风本身是冷的或

不冷的吗?或者我们得赞成普罗泰戈拉的看法,风对于感到冷的

人来说是冷的,风对另一个人来说是不冷的?

泰阿泰德 后一种说法似乎是合理的。

苏格拉底 那么,风就是这样对我们每个人“呈现”的吗?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对他呈现”的意思就是他“感觉到”它是这个样子

的吗?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那么“,呈现”与“感觉”在热和冷这个事例中,以及

一些类似的例子中,是一回事。对每个感觉到它们的人来说,它们

就是存在的。

泰阿泰德 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 因此,感觉总是对于存在的感觉,作为知识,它是

无误的。

泰阿泰德 这一点很清楚。

苏格拉底 那么,足智多谋的普罗泰戈拉把这句隐晦的话甩

给像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还说是为我们好,而把真理保留下来,

作为秘密的学说启示给他的门徒,是这样吗?

泰阿泰德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我会让你明白这种学说确实值得注意。它宣称,

没有任何事物仅凭自身就可以是“一”事物,你也不能正确地用某

些确定的名称称呼任何事物,甚至不能说出它属于任何确定的种他的意思是,万

类。相反,如果你称它为“大”,那么你会发现它也是小;如果你称

它为“重”,那么你会发现它也是轻,其他所有名称亦莫不如此,因

为无物是“一”物或“某”物,或属于任何确定的种类。我们喜欢说

的一切“存在的”事物,实际上都处在变化的过程中,是运动、变化、

彼此混合的结果。把它们叫做“存在”是错误的,因为没有什么东

西是永远常存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中。在这一点上让我们注意

到,除了巴门尼德以外,一长串哲学家,普罗泰戈拉、赫拉克利特、

恩培多克勒,都赞同这种看法;而在诗人中,两种诗体的大师们,写

喜剧的厄庇卡尔谟和写悲剧的荷马,也同意这种看法。荷马说:

“俄刻阿诺,诸神之来源,诸神之母是忒提斯。”

物都是流动、变化的产物。你是这样理解的吗?

泰阿泰德 确实应当这样理解。

苏格拉底 那么有谁能向这支以荷马为首的伟大军队发起挑

战,与之战斗而不显得可笑呢?

泰阿泰德 这决非易事,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确实不易,泰阿泰德。他们的学说,所谓运动是

“存在”和“变化”的源泉,静止是“非存在”和“毁灭”的源泉,有很好

的证据加以支撑。比如,热或火,它们产生并支配其他所有事物,

而其本身是通过移动和摩擦这两种变化形式产生的。这是两种生

火的方式,不是吗?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进一步说,一切有生命的事物也是依据同样的过

程产生的吗?

泰阿泰德 肯定是。

苏格拉底 还有,懒惰有害身体健康,而运动与锻炼可以最大

《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第 行 。

第 666 页为证吗?他的意

程度地保持身体健康,对吗?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灵魂的状况也是这样。依靠学习,灵魂获得知识,

不断进步和改善,学习具有运动的性质。灵魂如果懒惰、迟钝,放

弃练习,那么它就什么也学不到,并且会忘记从前学到的东西。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所以,在这两个例子中,运动对身体和灵魂都是好

的,而不动是坏的。

泰阿泰德 看起来是这样。

苏格拉底 我是否还需要谈论不流动的空气或水这样的事

情?静止使它们腐败和衰亡,而运动则使事物保持新鲜。或者说,

为了完成我的论证,我要引荷马所说的“金链”

思无非就是指太阳,并借此指出只要苍穹和太阳不断旋转,天地间

万事万物就会不断前进;而一旦它们停止不动,万物就会毁灭,而

整个世界确实如谚语所说,也就上下颠倒了。

泰阿泰德 我同意你的解释,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么,按这样一种方式来思考。首先,以眼睛为

例,你一定明白你所说的白在你眼睛之外或之内都不具有像个别

事物那样的存在,你也一定不会给它指定一个确定的位置。否则

的话,白在那个指定的位置中就有了它的存在并滞留在那里,而不

是处在变化的上升过程中。

泰阿泰德 好吧,但我该如何看待颜色呢?

苏格拉底 让我们遵循前不久作出的陈述,并把它明确下来,

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在其自身之中并依靠其自身而成为一物。据此

我们可以明白,黑、白,或你选择的任何颜色,是我们的眼睛与某些

《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 。

第 667 页第 668 页

恰当的运动相遇时产生的一种东西。我们说“是”这种或那种颜色

的东西,既非与运动相遇的眼睛,又非被眼睛碰上的运动,而是二

者之间产生的东西,对每个不同的感觉者都是独特的。或者说你

打算坚持,对一只狗或任何一个生灵显示的每一种颜色就是这种

颜色向你显示的那个样子?

泰阿泰德 我肯定不会这样认为。

苏格拉底 或者对另一个人?你喜欢的任何东西对你显得如

何,对他也显得如何吗?你对此相当肯定吗?你甚至不敢保证它

会以同样的情况向你显现,因为你决不会保持相同的状况?

泰阿泰德 我想最后这种说法比较合理。

苏格拉底 那么,假定事物本身不会发生变化,我们测量的事

物或我们真实触摸到的事物是大的、白的,或热的,当这个事物与

另一个不同的人相遇时,它不会变得不同。还有,如果被测量被触

摸的事物就是这些东西(大、白,等等)中的任何一个,某个不同的

事物与之发生接触,或者想要修正它,而事物自身是不受影响的,

那么这些事物也不会因此而变得不同。由此可见,我们很容易被

引导着做出某些论断,普罗泰戈拉和任何坚持与他相同立场的人

会将这些论断称作奇谈怪论。

泰阿泰德 怎么会这样呢?你指的是什么论断?

苏格拉底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你就可以明白我的意思。比

骰子的时候,拿六点与四点比,我们说六点多于四点,或者说六点

比四点多一半;如果拿六点与十二点比,那么六点少于十二点,只

有十二点的一半,此外就没有什么可说了。或者,你认为还有什么

可说吗?

泰阿泰德 肯定没有了。

苏格拉底 那么好吧,假定普罗泰戈拉或者别的什么人问你,

除了通过增长,事物能否变得更大或变得更多?对此你会怎样第 669 页

回答?

泰阿泰德 如果我心里想的就是这个问题,我应当回答不能;

但若我心里想着你前面那个问题,我会回答能,以免自相矛盾。

苏格拉底 一个绝妙的回答,你确实像有神通。但若你说能,

那么你的处境显然像欧里庇得斯说的那样,“舌头已经发誓,但心

里还没有发誓。”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如果你我也像这些能人,能够详细考察心中的所

有想法,那么我们可以允许自己按照智者的做法,提出一些伟大的

论证来交锋,彼此试探对方的能力。但我们只是普通人,宁可首先

研究我们自己心中的观念,确定它们是什么,当我们拿它们做比较

时,确定它们是一致的,还是完全不一致。

泰阿泰德 我肯定愿意这样做。

苏格拉底 我也愿意。既然如此,设想我们现在平心静气地

再次审视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焦虑,真正地考察我们自己,看我们

对这些在我们心灵中呈现的幻象能说些什么。首先,看第一个幻

象,我想我们得肯定,只要事物保持与自身相同,那么没有任何事

物会变大或变小,无论是体积还是数量。是这样吗?

泰阿泰德是 。

苏格拉底 第二,如果对一个事物没有增加什么,也没有减少

什么,那么它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而是始终在量上保持相

同。

泰阿泰德 没错。

苏格拉底 第三,没有变化和变化过程中的存在,我们就一定

不能说某物先不存在而后存在,这样说对吗?

泰阿泰德 确实应当这样说。

苏格拉底 我想,每当我们做出那些关于骰子的论断时,这三个我们承认的前提就在我们心中打架。比如我的身材就是你现在

看到的这个样子,不会长高也不会变矮。但与一位像你这样的青

年相比,我可以在一年内既是较高的,后来又变成较矮的,这不是

因为我变矮了,而是因为你长高了。如果说后来的这个我显然不

是先前的那个我,那么这样的结果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变化的过

程,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变化,所以我没有在变化的过程中变矮。如

果我们接受这些说法,我还能给你提供无数其他的例子。我想你

跟得上我的话,泰阿泰德,不管怎样,我认为这样的难题对你并非

完全陌生。

泰阿泰德不,这些难题确实很离奇,我对它们到底是什么意

思感到疑惑。有时候我一想起来就头晕。

苏格拉底 这表明塞奥多洛对你的本质所作的评价没有错。

这种疑惑感是哲学家的一个标志。哲学确实没有别的起源,把伊

里斯说成是萨乌玛斯的女儿的人,真是一位好系谱学家。

你现在开始明白,所有这些解释都是根据我们归于普罗泰戈

拉的理论提出来的了吧?或者说,这种解释还不清楚?

泰阿泰德 我不能说已经清楚了。

苏格拉底 如果说我帮助你看穿隐藏在一位,或者我应当说

多位杰出人士思想中的真理,那么你可能会感谢我。

泰阿泰德 那当然了,我会非常感谢你。

苏格拉底 请看一下四周,确信没有未入门者偶然听到我们

的谈话。我说未入门者指的是这样一些人,他们认为,除非能用他

萨乌玛斯的女儿。

与名词“疑惑” )同源。柏拉图认为哲学始于疑惑,所以说,伊里斯是

旨意。彩虹象征启发人的智慧,使其走向光明。萨乌玛斯( )是神名,

①伊里斯是希腊宗教中的彩虹女神,在荷马史诗中职掌向人传达神的

第 670 页们的双手把握,否则没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而且他们不承认行

为、过程,或任何不可见的事物,可以被当作真实的。

泰阿泰德 这些人似乎非常固执,令人厌恶。

苏格拉底 不错,他们非常粗野。我就要向你介绍其秘密的

另一些人比他们要文雅精细得多。他们的第一原则是,这个宇宙

实际上就是运动而非其他,我们刚才所说的各种看法就依赖于这

个原则。运动有两种,每一种都有无数的例子,但它们的区别在

于,一种具有主动的能力,另一种则是被动的。从两种运动的相互

作用和摩擦中产生无数的后果,但都是成双成对的。例如,一个是

被感觉的东西,另一个是感觉,感觉的产生总是与被感觉的东西相

对应。关 于感觉,我们 有这样 一些名称“,看”“、听 ”“、嗅 ”“、感到

冷”“、感到热”,如他们所说,还有快乐、痛苦、欲望、恐惧,等等。尽

管名称有许多,但仍有无数的事物没有名称。另一方面,被感事物

的产物总是与某种感觉在同一时刻产生,以视觉为例,会有相应的

各种颜色,以听觉为例,会有相应的各种声音,对其他各种感觉来

说,也都会有与其相应的东西产生。这段故事对前面说的话有什

么影响,泰阿泰德?你看得出来吗?

泰阿泰德 我不是很清楚,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好吧,看我们能否换个说法。这个观点是,一切

事物,如我们刚才说的那样,都处在运动之中,但是它们的运动有

快有慢。慢的运动没有位置的变化,只有其自身范围之内的变化,

从中产生结果。但是产生出来的结果运动很快,因为它们从一处

移往另一处,它们的运动由位置的变化组成。因此,一旦有结构适

合被眼睛看的事物来到眼睛能看的范围之内,就有白与同源的白

的感觉一道产生,而若被眼睛看的事物和眼睛接触其他事物,这种

白和同源的白的感觉决不会产生。所以,作为来自眼睛的影像和

来自事物的白结合起来,产生在二者之间活动的颜色,眼睛由此变

第 671 页看的眼睛;而颜色的另一位父母

得充满影像,能够看见。但眼睛不是变成影像,而是变成一只正在

被白渗透,它没有变成白,而是

变成白的东西,木头、石头,或其他东西,都有机会成为白的。

因此,我们也必须以同样的方式思考其他所有感觉,“硬”、

“热”,等等。它们确实如我们前面所说的那样,没有一个仅凭自身

就具有任何存在,而是作为运动的产物以多种多样的形式在相互

作用中产生。如他们所说,在任何事例中,不可能有“明确的观点”

来区分它们哪个是主动的,哪个是被动的,就像明确它们是否存在

一样。作用者不遇上承受者就不成其为作用者,而承受者不遇上

作用者也不成其为承受者。还有,某事物可以和作为承受者的事

物相遇,起作用者的作用,但若它在不同的时间与另一作为作用者

的事物相遇,它也可起承受者的作用。

从上述论述我们可以得出的结论,就像我们在开始时说的那

样,是没有任何事物仅凭自身而“存在”,而总是处在变成某物的过

程中。这样,存在就被完全消除了,尽管我们不需要说,由于习惯

所使然,我们无法遵守这个用词规则,除了刚才用过的一次之外,

不再使用这个词。但是这些智者告诉我们,这是错的,我们一定不

能接受“某事”“、某物”“、我的”“、这个”“、那个”这样的说法,以及

其他任何使事物静止的语词,而应当与自然相一致,说“正在变化

的”“、正在产生的”“、正在毁灭的”“、正在改变的”。这是因为,任

何人以这种方式谈话,使事物成为静止的,都很容易遭到驳斥。所

以,无论提到个别事物,还是谈论多个事物的集合,我们都应当采

用这样的说法。人们给这种集合起名,称之为“人”“、石头”,或任

何种类的生灵。

①指被眼睛看的事物。此处柏拉图把眼睛和被眼睛看到的事物比做

颜色的父母。

第 672 页第 673 页

这些话是否使你开心,泰阿泰德?你会把它当作美味佳肴来

接受吗?

泰阿泰德 说实话,我不敢肯定,苏格拉底。我甚至无法确定

你说的这些是你自己相信的,还是仅仅用来考验我的。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你忘了,我对此类事一无所知,也不敢

声称自己能产生什么结果。我想做的只是为你接生,为了实现这

个目的,我对你念咒,用智慧餐桌上的各种美味佳肴试探你的胃

口,直到最后你能在我的帮助下说出你自己的信念来。一旦达到

这一步,我就来看它是否具有生命力。请你鼓足勇气,耐心而又勇

敢地回答我的问题,把你确实相信的东西说出来。

泰阿泰德 你继续提问吧。

苏格拉底 那么再说一遍,请告诉我,你是否喜欢这样的看

法,没有任何事物是善的、美的,或具有我们刚才提到的其他东西,

一切都处在永恒的变化之中?

泰阿泰德 我听到你把它当作自己的看法来解释,令我感到

非常合理,想要按照你的叙述来接受这种看法。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不要在还没有完全把握它的时候就丢下

它。剩下的问题还有做梦和身心失调,尤其是疯狂,以及据说是由

疯狂引起的在视与听或其他方面产生的所有错觉。你当然知道,

所有这些例子都可以用来否定我们刚才假定要接受的理论,因为

在这些状况下,我们确实有虚假的感觉,这就表明,并非它对任何

人显得如何便是如何,而是正好相反,这些呈现没有一样是真实

的。

泰阿泰德 你说的非常正确,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这样一来,那些主张感觉就是知识、事物就是它对

某人呈现的那个样子的人还有什么论证剩下来呢?

泰阿泰德 我不敢说我不知道,苏格拉底,因为我在前面这样第 674 页

说的时候遭到你的驳斥。不过,我真的无法否认疯子和做梦的人

相信的事情是虚假的,疯子想象自己是神,而做梦的人以为自己长

了翅膀,在梦中飞翔。

苏格拉底 你有无注意到这些事例中产生的另一个疑点,尤

其是关于睡眠和苏醒?

泰阿泰德 什么疑点?

苏格拉底 这个问题我想你听说过不止一次。假定有人问我

们此刻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是在梦中想心中的事,还是在清醒状态

下谈话,我们该诉诸什么样的证据呢?

泰阿泰德 苏格拉底,我确实看不出有什么证据可以使用,因

为这两种状态在各种情况下都极为相似。我们刚才进行的这场谈

话同样可以很好地被认为是在梦中进行的,我们的谈话进到对梦

的思考,也可以被看做是在梦中谈梦,这两种状态是极为相似的。

苏格拉底 你瞧,值得怀疑的地方还不少,我们甚至怀疑自己

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我们的时间实际上同样被划分为睡眠与清

醒,在各种状况下,我们的心灵都在努力坚持对当时确定为真的事

物的信念,所以我们对一个世界的真实性的肯定与对另一个世界

的真实性的肯定在时间上是相同的,正如我们对这两个世界抱着

同样的信心。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除了时间不一样,我们是否也可以认为由于身心

不调和疯狂产生的感觉是真实的。

泰阿泰德 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那么,真实性是由时间长短来决定的吗?

泰阿泰德 不对,这样说在许多方面都是荒谬的。

苏格拉底 你还有其他任何确定的试验能够证明这些信念中

哪一个是真的吗?第 675 页

泰阿泰德 我没有。

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那些主张事物就是它在某个

时候对某人呈现的那个样子的人会给这些例子提出什么样的解

释。我想他们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请告诉我们,泰阿泰德,如果某

个事物与其他事物完全不同,那么它就不能在任何方面与其他事

物按同样的方式行动,对吗?注意,我们说的这个事物不是在某些

方面与其他事物不同,而在其他方面与其他事物相同,而是完全的

不同。

泰阿泰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它与其他事物完全不同

时,它就不会在行为的能力上,或其他任何方面,与其他事物有什

么相同之处。

苏格拉底 我们难道还不该承认这样的事物与其他事物不相

似吗?

泰阿泰德 应该承认。

苏格拉底 所以,如果某事物与它自身或别的事物相似或不

相似,我们就得说使之相似,它就变成“相同”,使之不相似,它就变

成“相异”。

泰阿泰德 那是一定的。

苏格拉底 我们早些时候说过,主动的事物或被动的事物在

数量上是无限的。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还有,如果一个事物与一连串不同的事物结合,其

结果不会是相同的,而是相异的。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现在让我们把这个原则用于你、我,或其他任何例

子。一个健康的苏格拉底和一个生病的苏格拉底,我们会说他们

一个与另一个相似,还是一个与另一个不相似?第 676 页

泰阿泰德 你的意思是说,整个生病的苏格拉底与整个健康

的苏格拉底相似吗?

苏格拉底 你的理解完全对,我正是这个意思。

泰阿泰德 那么这个回答当然是不相似。

苏格拉底 既然说他是不相似的,那么必然认为他是一个相

异的事物?

泰阿泰德 必然如此。

苏格拉底 对睡眠中的,或我们刚才提到过的任何一种状态

中的苏格拉底,你也会说同样的话吗?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那么,按照我们在健康的或生病的苏格拉底的例

子中的发现,任何一个本质上能对其他事物起作用的事物都会把

我当作一个相异的事物吗?

泰阿泰德 它当然会这样做。

苏格拉底 于是,我们讲的这一对事物,即起承受作用的我和

对我起作用的事物,在两种情况中都会有相异的结果吗?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当我健康的时候喝酒,酒对我显得可口和甘甜。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因为,按照我们前些时候接受的解释,作用者和承

受者产生甜和甜的感觉,两者都同时在运动。在承受者这方面,感

觉使舌头成为感觉者,而在酒这方面,在酒中移动的甜既使酒是甜

的,又使它对健康的舌头呈现为甜的。

泰阿泰德 我们以前确实同意过这些观点。

苏格拉底 如果酒碰上的是不健康的我,那么它碰上的人确

实是不同的人,因为它现在碰上的人与其他人相异。

泰阿泰德 是的。第 677 页

苏格拉底 所以这样一对事物,即处在这种状况下的苏格拉

底与喝酒,产生了相异的结果,在舌头的区域内是酸的感觉,在酒

的区域内产生酸,并在那里运动。这个酒不是变成酸,而是变成酸

的,而我不是变成感觉,而是变成感觉者。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由此可以推论:第一,在我这一方,我决不会

按照其他事物的这种方式变成感觉者,因为不同的物体会产生不

同的感觉,在作用于它的感觉者时,它作用于一个处在不同状态中

的人,因此这个感觉者是一个不同的人;第二,在事物这一方,作用

于我的事物决不会与其他人相遇而又产生出与作用于我相同的后

果,也不会正好具有相同的性质,因为当它从其他人那里产生出其

他事物时,它自身也会变成具有其他性质的事物了。

泰阿泰德 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还有,第三,我将不会“为我自己”拥有这种感觉,

这个物体也不会“为它自己”具有这样的性质。

泰阿泰德 不会。

苏格拉底 倒不如说,当我成为感觉者的时候,我必须成为某

物的感觉者,因为我不可能拥有一个与任何事物无关的感觉;物体

也同样,当它变甜或变酸的时候,它必定要对某人如此呈现,它不

可能变成甜的而又不对任何人呈现为甜的。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我已经把要说的全都说了,所以我只能假定,无论

我们如何表达,物与我应当“相互为对方”而存在或变化。必然性

把我们的存在捆在一起,但没有把我们分别与其他事物捆在一起,

更没有把我们分别与必然性本身捆在一起,所以我们只能相互捆

在一起。同理,无论我们谈论某事物的“存在”,还是谈论它的“变

化”,我们都必须把它作为“为某事物的”,或“关于某事物的”,或第 678 页

“朝着某事物的”存在或变化来谈论,我们也一定不能把某事物当

作仅仅存在于自身,或依靠它自身而存在或变化的事物来谈论,也

不能允许别人这样说。这就是我们的论证所得出的结论。

泰阿泰德 当然是,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既然如此,那么由于作用于我的事物是为了我,而

不是为了别人,所以只有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才能真正地感觉

到它。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所以我的感觉对我来说是真实的,因为它的对象

在任何时候都是真实的我,如普罗泰戈拉所说,我是一名审判者,

如果它为我而存在,那么它就存在;如果它不为我而存在,那么它

就不存在。

泰阿泰德 似乎应该如此。

苏格拉底 如果我不会犯错误,在讨论存在或变化时也没有

犯什么错误,那么我怎么会在被我感觉到的那些事物的知识问题

上犯错误呢 ?

泰阿泰德 你不可能犯错误。

苏格拉底 所以你说的完全正确,知识无非就是感觉。在这

一点上,三种伟大的学说是一致的:荷马、赫拉克利特,及其所有同

类人的学说,一切事物都像河水那样流动;最聪明的人普罗泰戈拉

的学说,人是万物的尺度;还有泰阿泰德依据这些学说得出的结

论,知识就是感觉。

事情是不是这样,泰阿泰德?我们能说这就是我为你接生下

来的你的新生儿吗?你有什么要说的?

泰阿泰德 我只能表示同意,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经过痛苦的分娩,我们的婴儿终于诞生了,而无论

它是什么样的生灵。我们应当为它举行仪式,抱着它绕灶数周;我第 679 页

们必须从各个角度观察我们的婴儿,弄清它绝不是一个不值得养

育的无生命的怪物。或者你认为,你的婴儿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

抚养,而不能抛弃?你能忍受看着它接受检查,而不是大发雷霆,

好像你的头生子要被抢走似的?

塞奥多洛 泰阿泰德会忍受的,苏格拉底,他的脾气非常好。

但是请解释一下,那个结论有什么错。

苏格拉底 对讨论问题,你绝对有热情,塞奥多洛。我喜欢你

对待我的方式,以为我有一大包论证,我能轻易地从中取出一个证

据来说明我们的结论错在哪里。你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论

证从来不是出自于我,而总是出自与我谈话的人。我只不过有那

么一点儿便利,善于从他人的智慧中得到某些解释,并以公正的态

度对待它。所以,我现在不会提出自己的解释,而只想从我们的朋

友那里得到解释。

塞奥多洛 这样更好,苏格拉底,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苏格拉底 好吧,塞奥多洛,我能告诉你一件令我惊讶的事

吗,与你的朋友普罗泰戈拉有关?

塞奥多洛 什么事?

苏格拉底 他的论文的开场白。一般说来,我对他的论断感

到高兴,事物对任何人来说就是它向他呈现的那个样子,但我感到

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在他的《真理》一文的开头说,万物的尺度是

猪、狒狒,或某些非常陌生的有感觉的生灵。有人一直对我们说,

如此倨傲不恭的开场白一定非常伟大,我们由于他的智慧超越凡

人而尊敬他,但实际上他并不比一只蝌蚪更聪明,更不要说比其他

人更聪明了。此外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塞奥多洛?如果每个人相

信的东西作为感觉的结果对他来说确实是真的,如果无人可以比

他人更有资格思考别人所想是真是假,正如无人可以比他人对他

人的经验作更好的判断一样,还有,如我们不止一次地说过,如果第 680 页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信念,而它们又全都是正确的、真实的,那

么,我的朋友,普罗泰戈拉的智慧在哪里,可以使他有资格教导他

人,还能得到相当可观的学费?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智慧

的尺度,我们相对的无知又在哪里?我们又有什么必要去投靠在

他的门下呢?我们一定不能设想普罗泰戈拉以这种方式讲话是为

了吹捧公众的耳朵,对吗?我自己从来不这样做,也不对我的助产

术会有什么结果作荒唐可笑的预测。如果普罗泰戈拉的 真理》确

实是在宣布真理,而不是在用供奉他这本书的不可靠近的神龛中

传出来的神谕自娱,不是在每个人的观点都正确的时候对各自的

观点进行详细考察,那么哲学对话的整个事业只不过是在冗长而

又可怕地展示愚蠢。

塞奥多洛 苏格拉底,如你所说,普罗泰戈拉是我的朋友,我

宁愿他没有受到这种我允许的方法的驳斥。另一方面,我也不能

违心地抗拒你,所以你最好还是与泰阿泰德交谈,他刚才的回答已

经表明,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很好地理解你的意思。

苏格拉底 塞奥多洛,假如你去斯巴达的一所摔跤学校,有些

人在那里裸体角力,难道你只希望在那里看人们献丑,而不愿脱衣

与他们一搏吗?

塞奥多洛 如果他们愿意听我的话,也不坚持要我下场,就好

像现在我相信能说服你让我旁观一样,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可以?

我这个年纪,肢体已经僵硬,还是找一位身手敏捷的青年尝尝失败

的滋味,而不必强拉我与你对峙。

苏格拉底 好吧,塞奥多洛,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与

人。” 所以,我还是求助于泰阿泰德的智慧吧。

那么,泰阿泰德,先把我们刚才提出的观点告诉我。实然明白

①原文直译为“:你喜欢的事情我也不会厌恶。”言不能像用于人那样用于

自己与其他所有人,甚至任何神,一样聪明,你难道不感到惊讶吗?

或者你会说,普罗泰戈拉关于尺度的

神?

泰阿泰德 我认为这话确实可以用于神。回答你的问题,我

惊讶极了。我们在讨论他们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我感

到相当满意,他们说的是任何事物对于任何人就是它向他呈现的

样子,只要他认为这个事物是真实的,它就是真实的;但是现在,突

然间,这些话的意思又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那是因为你太年轻,容易听信华而不实

的言论。普罗泰戈拉或他的代言人对此会这样做答。他会说:“在

座的老少诸君,这完全是华而不实的言词。你们把诸神扯进来,它

们的存在与否是我拒绝在我的言谈和著作中加以讨论的,而你们

为了博得大众的青睐就这样做。说一个人并不比最低级的动物更

聪明,这种说法是多么奇怪啊!你们这样说,依据的完全是看起来

似乎有理的东西,而没有提出任何论证或证明。如果像塞奥多洛

那样的数学家在几何学中只是依据可能性来争论,那么他会一钱

不值。所以你和塞奥多洛应当考虑,是否允许用基于相似性的似

乎有理的东西来确定这样重要的问题。”

泰阿泰德 你不会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苏格拉底,你比我们

更加不会。

苏格拉底 看来我们必须用另一种方式向这个问题发起进

攻。你和塞奥多洛是这样想的吗?

泰阿泰德 我们必须这样做。

苏格拉底 让我们采用这样一种方式,看知识与感觉到底是

相同的还是不同的。你们记得,这正是引导我们整个讨论的要点,

正是为了这个要点,我们才好像捅了马蜂窝,引出了所有这些奇谈

论,不是吗 ?

第 681 页第 682 页

泰阿泰德 你说的非常对。

苏格拉底 我们是否应当同意,每当我们依靠看与听感觉到

某事物时,我们同时也认识了它?以我们没有学过的外语为例。

我们应当说我们听不到外国人发出的声音,或者应当说我们既听

到又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还有,当我们不认识字母时,我们应当

在看到它们时也坚持说没看见,或者说,由于我们看见了字母,所

以我们确实认识字母?

泰阿泰德 我们应当说,苏格拉底,我们对字母的认识像我们

看见或听见它们一样多。我们既看见又认识字母的形状和颜色;

我们同时既听到又知道语音的上升与下降。但是我们依靠看与

听,既不能感觉到又不能认识到一位老师或翻译能告诉我们的东

西。

苏格拉底 好极了,泰阿泰德。看到你的成长,我最好还是不

要对你的看法提出反对意见。但是你瞧,这里还有另一种可怕的

异议。对此我们该如何抵挡?

泰阿泰德 什么异议?

苏格拉底 是这样的。假定有人问:“一个知道某物而且仍然

记得此物的人,有可能在他记得此物时却已经不认识此物吗?”我

这样说可能太累赘了。我的意思是,一个人熟知某物并且记得它,

但却不认识它,这种事可能吗?

泰阿泰德 当然不可能,苏格拉底,这个假设是极为荒谬的。

苏格拉底 那么我也许是在胡说。但是请想一想,你把看叫

做“感到”,你把视叫做“感觉”,不是吗 ?

泰阿泰德 我是这样说的。

苏格拉底 那么,按照我们先前的说法,看到某物的人从看那

一刻起就获得了他看见的那个事物的知识,对吗?

泰阿泰德对 。第 683 页

苏格拉底 还有,你承认有记忆这回事吧?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记忆是关于某物的记忆,还是没有任何对象的记

忆?

泰阿泰德 当然是关于某物的记忆。

苏格拉底 这个某物也就是一个人熟悉的或被他感觉到的这

一类东西吧?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所以一个人有时候记得他看到过的东西,对吗?

泰阿泰德 他记得。

苏格拉底 甚至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也记得吗?或者说,当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忘记了?

泰阿泰德 不会的,苏格拉底,说闭目就忘那就太可笑了。

苏格拉底 如果我们仍然保留前面的说法,那么我们不得不

这样说。否则就得放弃前面的说法。

泰阿泰德 我确实有点疑心,不知你是否正确,但我不太明白

为什么会这样。你必须告诉我。

苏格拉底 这个过程是这样的。我们说,看的人获得他所看

的事物的知识,因为我们同意,看或感觉与知识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假定这个看并获得他所看事物的知识的人闭上了

眼睛,那么这个时候他记得那个事物,但并不在看它。是这样的

吗?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但是“不看它”意味着“不认识它”,因为“看”和“认

识”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对。苏格拉底 那么这个结论就是,认识一事物并仍旧记得它的

人并不认识它,因为他没有看它,我们说过这是一个十分荒谬的结论。

泰阿泰德 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事情很清楚,如果你说知识就是感觉,那么就会引

出不可能的结论来。

泰阿泰德 似乎是这样。

苏格拉底 那么,知识又能是什么呢?我们显然应当再次从

头开始。但是,等一等,泰阿泰德,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

泰阿泰德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在我看来,我们对待理论的态度,就像一只调教不

良的斗鸡,尚未交战便逃离对手,在遭到痛击之前就长啼不止。

泰阿泰德 怎么会是这样?

苏格拉底 我们看起来好像是满足于仅仅依靠语词上的一致

性来达成一致的意见,并获得按照职业辩论家的方法取得的较好

的理论。尽管我们自称要寻求智慧,而不是为了取胜而从事争论,

但我们的行为不知不觉地就像是一名令人畏惧的辩论家。

泰阿泰德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格拉底 好吧,如果我能做到,我就试着说得清楚一些。我

们的问题是,熟悉某物并记得它的人会不认识它吗?我们指出,一

个人在看到某物后闭上眼睛,他还记得它,但不在看它,从中得出

结论,这个人在同一时刻记得那个事物,但不认识它。我们说,这

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人再会相信普罗泰戈拉的谎言,或你的谎

言,说知识与感觉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 看起来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我想,如果前一个故事的作者 仍旧活着,情况

①指普罗泰戈拉。

第 684 页第 685 页

可能就不一样了。他一定会挺身而出保护他的后代。但是他已经

死了,而我们正在摧残他的遗孤。甚至连指定的保护人,像这里的

塞奥多洛,也不能来拯救他。但我们还是要挺身而出,以保证公

道。

塞奥多洛 苏格拉底,实际上希波尼库的儿子卡里亚才是普

罗泰戈拉的受托人。我的个人爱好使我很早就从玄谈转向几何。

不过,如果你能给他什么援助,我还是会感谢你的。

苏格拉底 很好,塞奥多洛。你会看到我的帮助在什么地方。

如果粗心地使用语言,就好像我们通常在肯定或否定时那样,就会

得出奇怪的结论。我需要详细向你,或向泰阿泰德,说明这一点

吗?

塞奥多洛 对大家说吧,但是让年轻人回答你的问题。他们

即使犯了错误也不是什么丑事。

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把所有问题中最难对付的问题提出来,

我认为这个问题是最难对付的。同一个人能够既认识某事物,又

不认识他认识的这个事物吗?

塞奥多洛 泰阿泰德,我们该如何回答?

泰阿泰德 我想这是不可能的。

苏格拉底 如果你说看就是知,那么这并非不可能。如果你

像一只野兽落入陷阱,一个头脑冷静的人用手捂住你的一只眼睛,

问你能否用被捂住的那只眼睛看见他的上衣,那么你该怎样处理

这个没有留下任何漏洞的问题?

泰阿泰德 我想我应该说,噢,不,我不能用那只眼看,但我可

以用另一只眼看。

苏格拉底 所以,你在同一时候既看又不看同一事物吗?

泰阿泰德 是的,在这种方式下。

苏格拉底 那个捂住你眼睛的人会说,别在乎什么方式。这第 686 页

并不是我向你提出的问题,而我的问题是,你认识某事物的时候是

否也不认识它。在这个事例中,你显然在看你没有看的东西,并且

你同意看就是知,不看就是不知。现在得出你的结论来。结果会

怎样?

泰阿泰德 我想这个推论与我的前提是矛盾的。

苏格拉底对,在其他一系列进一步的问题中,你还会落到相

同的境地。比如,知是敏锐的还是迟钝的,你是否能知近在眼前之

物而不能知遥远之物,或者,你能否程度不同地知同一事物。一旦

你把知识等同于感觉,舌战中贪财的散兵就会乘机用成千上万这

样的问题向你发起进攻。他会对听、嗅,以及其他类似的感觉发起

进攻,使你混乱不堪,他会连续向你进攻,让你苦不堪言,直至你钦

佩他的娴熟的技艺,引颈受缚。这个时候他会要你付钱赎身,赎金

的数目他会与你商量。

此刻,你可能会猜想,普罗泰戈拉会用什么样的论证来捍卫他

的立场。我们该尝试着说出来吗?

泰阿泰德 完全应该。

苏格拉底 普罗泰戈拉自己无疑也会说出我们试着为他辩护

的话,同时,他也会带着打手来到我们面前,轻蔑地把我们打发掉。

他会说,你们德高望重的苏格拉底找了一个小孩作对手,把他吓坏

了,因为他得回答这样的问题,同一个人能否同时记得某物而又不

知该物。那个小孩吓呆了,回答说不能,因为他无法预见到后果,

于是苏格拉底就转变话题,拿我这样不幸的人来开玩笑。你把事

情看得太简单了,苏格拉底!事实真相是这样的。你为了考察我

的一些观点而向他人提问,并使他失足。在这种时候,如果他的回

答像我会提供的回答一样,那么是我被驳倒了;如果他的回答和我

的不一样,那么被驳倒的是他,而不是我。比如,你以为能找到人

承认,一个人现有关于以往印象的记忆,具有与那个现在已经不存第 687 页

在的最初印象相同的性质。其实并非如此。还有,有人会回避承

认同一人既知又不知同一事物是可能的吗?或者,如果他吓坏了,

不敢这样说,那么他会承认发生变化的人和变化发生前的人是相

同的人吗?如果我们不是在挑剔对方的字眼,那么我们倒不如说,

他就是“一”个人,而不是几个人的连续,或无数人的连续,只要变

化继续发生。

他会说,如果你们能够做到的话,请表现得光明正大些,向我

真正说过的话发起攻击,并请证明,我们每个人并不具有独特的感

觉;如果肯定它们是独特的,那么也不能由此推论,对每个人呈现

的事物只对他才变得(或“是”,如果我们可以用“是”这个词的话)

像它呈现的那个样子。在这个问题上讲什么猪和狒狒,而你自己

的行为就像一头猪。更有甚者,你诱导你的听众以同样的方式对

待我的著作,这是不公平的。我确实像我在著作中写的那样,肯定

这是一条真理。我们每个人都是存在与不存在的尺度,但是,这个

世界上的这个人与那个人之间全是有区别的,这正是因为存在并

对某人呈现的东西,与存在并对另一个人呈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至于智慧和聪明人,我从未说过他们不存在。我用聪明人这个词

指的是这样的人,他能改变我们中的任何人,当某事物存在并对他

呈现为坏时,他能使它对他呈现为好。再次提醒,不要对我刚才说

的话咬文嚼字,允许我作更清晰的解释。回忆一下我前面是怎么

讲的。对病人来说,他的食物呈现为酸的,而且就是酸的;对健康

人来说,它的食物的呈现和存在正好相反。我们现在不需要判断

这两个人哪个更聪明,这样做也不可能。既不能说那个病人愚蠢,

因为他竟然认为食物是酸的;也不能说那个健康人聪明,因为他的

想法与病人不同。所需要的是使病人发生改变,因为另一种状态

更好。

在教育方面也是这样,使较差的状态转变为较好的状态,只是第 688 页

医生用药物产生变化,而智者用的是谈话。这并不是一个人在使

另一个认为某事是正确的,而他先前认为某事是错误的,因为,思

考不存在的事物是不可能的,思考任何事物都是在对思考者所经

历的事物进行思考,一切经验都是真实的。倒不如说,当某人因心

灵堕落而思考堕落的事物时,另一个人依靠健全的理性使他思考

其他健全的事物,有些人无知地把某些思想称作真实的,而我认为

应该说这套想法比其他想法好,但并不比其他想法更真实。至于

聪明人,苏格拉底,我从来没有把他们称作青蛙,如果他们做的事

与身体有关,我称他们为医生;如果他们必须与庄稼打交道,我称

他们为农夫。我肯定,庄稼有病、萎靡不振时,农夫会设法用生机

勃勃和健康来替代原有的状态,而那些聪明而又诚实的演说家会

用健全的观点替换社团中虽然正确但不健全的观点。我认为,针

对具体国家而实施的似乎正确的行动,只要是为了这个国家,只要

所采取的行动还能掌握国家,都是值得赞扬的。在任何具体事例

中,仅当这些行动在聪明人看来是不健全的时候,他们才会用其他

显得比较健全的行动来替代原来的行动。按同样的原则,智者是

聪明的,应该在教育结束时得到一大笔学费,因为他能以同样的方

式指导他的学生按着他们应当走的道路前进。按这种方式来理

解,有些人比别的人更聪明,没有人会错误地思想,每个人的想法

都是对的,无论你是否喜欢我的学说,你都必须忍受它,以它为标

准。凭着这些思考,我的学说得救了,不会翻船了。

现在,如果你能从根本上驳斥这种学说,请用反证法来进行,

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用提问的方法进行反驳。对一个通

情达理的人来说,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可怕;相反,他一定会非常赞

同这样的做法。只有一条规则需要遵守。提问要公道。一个自称

关心美德的人在辩论中不公道是极不合理的,也是有罪的。不公

道是因为看不到辩论和谈话的区别。辩论不需要严肃地进行,只第 689 页

要尽己所能抓住对方的差错,而谈话应当诚实地进行;谈话人要帮

助对方找到归于他本人或归于他以前的教师的那些疏忽和错误。

如果你遵循这条规则,你的同伴就会责备他们自己的混乱和困惑,

不会责备你;他们会喜欢你,会向你的社团表示亲善,会自惭形秽,

希望能转向哲学,以此摆脱先前那个自我而成为不同的人。但若

你像其他许多人一样,反其道而行之,那么你会得到相反的结果:

不是把你的同伴引向哲学,而是使他们在年老时痛恨整个事业。

所以,如果你接受我的建议,你会以我说的这种公正精神与我们相

遇,不带敌意,不挑起争端,诚实地考虑我们的话是什么意思,一切

事物都处在运动之中,事物就是对人呈现的那个样子,而无论这个

人是任何个人还是社团。进一步的问题是,知识与感觉是否一回

事,你认为这是上述原则的推论,而非如你刚才所说,是依据你的

那些关于这些语词的一般用法的论证提出来的,而普通民众正是

用这样的方法按自己的喜好曲解词义,使对方困惑。

这就是我为你的朋友作的辩护,塞奥多洛,我能力微薄,但已

竭尽全力了。如果普罗泰戈拉还能活着为自己辩护,那一定会雄

辩得多。

塞奥多洛 你在开玩笑,苏格拉底,你的辩护真是气壮山河。

苏格拉底 谢谢你,我的朋友。现在,你注意到普罗泰戈拉如

何斥责我们了吗,说我们拿一个孩子来做对手,利用孩子的胆怯来

谋取有利的地位,我们的讨论被他称作智力游戏,而与此相反的是

他的万物尺度的庄严性,你注意到他如何敦促我们严肃对待他的

学说吗?

塞奥多洛 我当然注意到了,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按他说的去做吗?

塞奥多洛 当然应该这样做。

苏格拉底 那么好吧,你瞧,除了你自己,在座的全是孩子。或 修斯④

如果我们严肃地对待他的学说,像他吩咐的那样,你和我必须相互

提问。我们无论如何得避免这种指责,与孩子讨论他的学说表示

轻视他的学说。

塞奥多洛 为什么要这样做?泰阿泰德确实比许多长着长胡

子的大人能够更好地跟随这种考察。

苏格拉底 但不会比你更好,塞奥多洛。所以别以为你自己

对你过世了的朋友没有义务,而把为他辩护的事留给我,说我为他

作了最好的辩护。来吧,无论如何帮我们一把,直到我们知道在数

学证明中是否应当以你为尺度,或者任何人是否都像你一样有能

力从事几何、天文,以及其他所有学问。人们认为,你在这些方面

是无与伦比的。

那样冷酷无情。如果你不想摔跤,斯

塞奥多洛 苏格拉底,跟你坐在一起,想要逃避提问真不容

易。我上当了,我说过要你让我安静,不要像斯巴达人那样强迫我

上场摔跤;你就像斯基隆

巴达人会叫你走开,而你像安泰俄斯 一样强人所难;你不让任

何靠近你的人走开,直到你在这场角力中战胜他。

苏格拉底 你的比喻完全切合我的毛病,塞奥多洛,但我的倔

强甚至胜过他们。我曾经在辩论中与许多赫丘利

式的英雄相遇,无数次被他们打破头,但我毫不退缩,仍旧抱着极

大的热情,一直从事这种练习。所以,别拒绝与我交锋,因为你和

我一样也会从中得益。

塞奥多洛 我已经无话可说,按你说的办吧。你就像命运之

① 斯基 隆 ( ,希腊神话中的大力士。

②安泰俄斯 (

③赫 丘利 (

,希腊神话中的巨人,遇见行人便强迫与之角力。

罗马神话中的英雄,即希腊神话中的英雄赫拉克

④ 忒 修 斯 ( ,希腊神话故事中的英雄。

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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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无人能够回避你要他进行的论战。但若超过你刚才建议的范

围,恕我不能从命。

苏格拉底 如果你愿意这样做,那就已经够了。让我们小心

谨慎,别在论证中变得琐屑轻浮,以免再遭谴责。

塞奥多洛 我会尽力而为。

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先将前面的观点理解一下。

当我们批判它,说它使每个人在智慧方面都成为自足的时候,我们

对它的不满是否公正。然后,普罗泰戈拉承认有些人比其他人更

擅长判断事情的好坏,他说这些人就是聪明人。他说过这些话吗?

塞奥多洛 是的。

苏格拉底 如果是他本人在这里承认,而不是我们在为他作

的辩护中这样说,那么就没有必要重提这个问题来确定我们的依

据,但是事实上,我们没有权力代表他承认。对这个要点的理解会

造成巨大分歧,若能更加完整清楚地弄懂他的本意,那就令人更加

满意了。

塞奥多洛 没错。

苏格拉底 让我们尽可能简洁地获得他的本意,不通过任何

第三者,而是根据他自己的论断。

塞奥多洛 我们该怎么办?

苏格拉底 是这样的。他不是说过,对任何人呈现为真实的

事物对他来说就是真实的吗?

塞奥多洛 他说过。

苏格拉底 那么好吧,普罗泰戈拉, 当我们说每个人都毫

无例外地认为他在某些方面比他的邻居或其他人更聪明,而在别

的方面他们比他更聪明的时候,我们正在表达对一个人,或者倒不

①此处和以下几段,苏格拉底以面对普罗泰戈拉的口吻说话。第 692 页

如说对所有人,呈现得像是真实的事情。这方面的例子有,遭遇巨

大的危险和困顿的时候,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患病时,或是在

海上,如果有谁能控制局势,那么人们就会把他当作神,请求他的

拯救,而实际上他比其他人优秀的地方只在于他的知识。确实,这

个世界上充满了这样两批人:一批人寻找那些能够教导和统治人

和动物,并能指导它们的行为的人;另一批人认为他们自己有能力

从事教导和统治。如果人并不拥有智慧,他们是无知的,上述事例

又从何谈起呢?

塞奥多洛 我们必须这样看。

苏格拉底 他们认为,智慧就在于真实地思想,而无知就在于

虚假的信念,对吗?

塞奥多洛 当然对。

苏格拉底 在这种情况下,普罗泰戈拉,我们该如何对待你的

学说?我们得说,人的想法总是真的,还是时真时假?无论从哪个

假设出发,结论都不会是人的想法总是真的,而是有真有假。请想

一想,塞奥多洛。你,或者任何一位普罗泰戈拉主义者,打算坚持,

无人可以把其他人当作无知的,或者认为他会做出虚假判断吗?

塞奥多洛 这是不可信的,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然而,这是那个以人为万物尺度的学说带来的不

可避免的后果。

塞奥多洛 怎么会是这样?

苏格拉底 每当你在心中就某事作判断,就让我们按普罗泰

戈拉的理论来肯定它对你来说是真的,但我们也明白,我们这些在

座的其他人不可能对你的判断作任何判断,如果我们能对你的判

断作判断,我们也总是声称你的意见是真的,是这样的吗?但你实

际上不是看到有成千上万的反对者在各种场合用他们的观点反对

你的意见,认为你的判断和信念是虚假的吗?第 693 页

塞奥多洛 确实如此,苏格拉底,如荷马所说,这世上有无数

反对者在给我找麻烦。

苏格拉底 那该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我们说你拥有

对你来说是真的意见,而成千上万的反对者拥有的意见是假的吗?

塞奥多洛 看起来,这个学说肯定含有这样的意思。

苏格拉底 普罗泰戈拉本人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不就是这样

吗?如果连他也不相信人是万物的尺度,世人事实上也不相信,那

么他写的《真理》对任何人来说都不会是真的。另一方面,如果他

相信这个学说,但是民众不相信,那么你会看到,就像不信者的数

量超过相信者一样,它的虚假超过真实。

塞奥多洛 由此可见,如果它的真假因每个人的看法而各异,

结果就是如此。

苏格拉底 是的,除此之外,它还包含一个真正精巧的结论。

从他那方面说,就像普罗泰戈拉承认每个人的意见都是真的一样,

他必须承认他的对手们的看法为真,而他们认为他错了。

塞奥多洛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这岂不就是说,如果他承认那些认为他错了的人

的观点是真的,他就得承认他自己的信念是假的?

塞奥多洛 必然如此。

苏格拉底 但其他人,就他们这方面来说,并不承认他们自己

是错的。

塞奥多洛 不承认。

苏格拉底 而普罗泰戈拉按照他写下来的那些话,又得承认

他们这种看法像其他任何人的看法一样真。

塞奥多洛 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包括普罗泰戈拉本人在内的各方都在驳斥

他的观点,或者倒不如说,普罗泰戈拉会附和众议,一旦承认与他第 694 页

观点相反的对手们的看法为真,普罗泰戈拉就得承认街上的一条

狗或一个人并非是他不懂的任何事物的尺度。不是这样吗?

塞奥多洛 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由于已经遭到所有人的驳斥,普罗泰戈拉的《真

理》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真的,对他本人更是如此。

塞奥多洛 我们对我的这位老朋友太苛刻了,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但我们似乎并没有超越合理的范围,我的朋友。

当然,他比我们年长,也可能比我们聪明,如果此刻他能从地下伸

出头来,那么在他重新沉入地下之前,他很可能会严厉责备我们,

说我胡说八道,说你随声附和。然而,我们必须像我们已经做的那

样尽力而为,继续说出我们的想法。比如,我们现在一定不能说每

个人都至少会同意,一个人会比其他人聪明,或比其他人无知吗?

塞奥多洛 我肯定会这样想。

苏格拉底 还有,我们在为普罗泰戈拉辩护时追溯过他的观

点,热、干、甜的事物,或该类事物中的任何一个就是它对某人呈现的

那个样子,我们能说在这个观点中我们可以找到他的理论最稳固

的立足点吗?如果这种理论在某个事例中承认某人优于他人,那

么它也得同意,在健康好坏与否的问题上,并非任何妇女、儿童,或

者动物,知道什么东西对自己的健康有益,或者能给自己治病。所

以在这个事例中,或在别的什么地方,确实有某些人优于其他人。

塞奥多洛 我确实应当这样说。

苏格拉底 还有,在社会事务中,这个理论会说,关于风俗习

惯是好是坏、宗教事务是对是错,任何国家都可以做出自己的决

定,只要国家认为它们是合法的,那么它们就是合法的,在这个领

域中,没有人或国家比其他人或国家更聪明。但是,凡有某事物对

之有无利益之类的问题存在,在这里或在别处,这个理论就得承认

两位顾问或两个不同国家作出的决定之间在真实程度上有差别,第 695 页

几乎无法冒险断言某个国家采取的任何举措看起来对它有益,就

一定对它有益。

但是在我正在谈论的那个领域,有其自身真实性的宗教事务

的对错,人们想要肯定这些事情没有一样是自然的,或者倒不如说

公众的决定使它为真,只要这个决定还成立,它就一直是真的。那

些人尽管不参加争论,但普罗泰戈拉在这些方面影响着他们的哲

学。

一个又一个的理论接踵而至,塞奥多洛,最新的理论比前面的

理论更重要。

塞奥多洛 没关系,苏格拉底,我们有的是时间。

苏格拉底 那当然。我现在仍像从前那样经常感到奇怪,在

哲学研究中花费了大量时间的人为什么一上法庭辩护就显得荒唐

可笑。

塞奥多洛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你可以拿两种人作比较:一种从小就在法庭这样

的地方厮混,另一种在哲学探讨中长大;一种像是被训练成奴隶,

另一种则被训练成自由人。

塞奥多洛 以何种方式?

苏格拉底 以你正在说的这种方式。自由人总是有闲暇,从

容悠闲地谈话。他会像我们现在正在做的那样,从一个论证进到

另一个论证,我们刚进到第三个。像我们一样,他会丢下陈旧的论

证,接受更加费神的新的论证,只要能获得真理,他不在乎需要讨

论多久。演讲者总是匆匆忙忙,计时说话。他对自己选定的主题

没有发挥的余地,而站在一旁的对手则在不断地说时间就要到了,

以此对他进行牵制。他是一个从事辩论的奴隶,与别的从事辩论

的奴隶一道,面对坐在那里要对许多诉讼进行审判的主人;他要做

的事情从来没有什么区别,他的个人利益,乃至他的身家性命,才第 696 页

是他一直关心的。因此,他变得焦虑而狡诈,知道如何奉承主人来

博得恩宠,但他心地狭隘,心术不正。自幼为奴的经历扭曲了他的

成长,剥夺了他的自由精神,驱使他走上邪恶之路,恐惧和危险使

他胆战心惊,青年时期的脆弱使他无法面对真理和诚实;所以,他

起先是撒谎,然后是用犯错误来补偿先前之错,性情乖戾偏激,从

青年到成年全无健全观念,最后终于如他自己想象的那样,成为所

谓具有难以对付的才智的人。

关于演讲者我们就讲到这里,塞奥多洛。我现在该描述我们

所属的那个哲学群体吗,或者你宁可放弃这种描述,返回我们刚才

的讨论?我们声称自己拥有从一个主题进入另一个主题的自由,

但我们一定不能滥用这种自由。

塞奥多洛不,苏格拉底,我们还是先听听你的描述。你说得

很对,在进行讨论时要等候恰当的时机,以求得出这样或那样的结

论,我们不是这种论证的奴隶。我们并不是在法庭上,在法官的眼

皮底下,也不在剧场里,有观众批评我们的哲学进程。

苏格拉底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希望,那就让我们来谈谈首要

的哲学家,比较差的哲学家可以忽略不谈。他们自幼不知道去市

场、法庭、议事厅,或其他公共场所的路,也从来没有听到过宣读政

令,或者读过法律条文。在政治集团的斗争中谋利、集会、宴饮、与

吹笛女结婚,这些事对他们来说,甚至连梦中都没有出现过。公民

的高贵或低贱,或者他们的劣性是否有父母双方世系的遗传,对此

类事,哲学家所知并不比对大海里有多少水知道得更多。他甚至

不知道自己对所有这些一无所知,如果他们离群索居,那么不是为

了获得名声,而是因为实际上只有他们的身体居住在城市里,而他

们的思想已将世上的这些事物全都视为毫无价值的。他们的思想

好像插上了翅膀,如品达所说“,上抵苍穹,下达黄泉”,观察天象,

测量大地,到处寻求作为一个整体的事物的真正本质,从来不会屈主或国王得到颂扬,他设想自己就好像在听有人向猪倌、

尊思考身边的俗事。

塞奥多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我的意思和那个故事的含义相同,相传泰勒斯在

仰望星辰时不慎落入井中,受到一位机智伶俐的色雷斯女仆的嘲

笑,说他渴望知道天上的事,但却看不到脚下的东西。任何人献身

于哲学就得准备接受这样的嘲笑。他确实不知道他的邻居在干什

么,甚至也不知道那位邻居是不是人;而对什么是人、什么力量和

能力使人与其他生灵相区别这样一类问题,他会竭尽全力去弄懂。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塞奥多洛?

塞奥多洛 明白,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 所以,我的朋友,如我前述,在公开的或私下的场

合,在法庭或其他任何地方,当哲学家被迫谈论在他脚下或在他眼

前的东西时,所有人都会与那位女仆一道嘲笑他,好像他会闭着眼

睛行走,坠入陷阱。他的笨拙使他显得格外愚蠢。他不会反唇相

讥,因为他从来不研究他人的弱点,也不会说他人的坏话,因此在

这种孤立无助的状况下,他就像个大傻瓜。当人们在吹嘘自己或

他人的功劳时,他真挚的笑声引起他人的注目,认为他是轻浮的。

当一位

羊倌、牛倌祝贺,说他们挤奶挤得多;只有他才想到,由国王们照料

并挤奶的牲畜,比羊或牛提供了更多的东西去喂饱那些贪得无厌

的人,这种盘踞在城堡中的牧人必定残酷蛮横,就像居住在山里的

牧人。有人巨富,拥有上万亩土地,但在他看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因为他习惯于思考整个大地。人们热衷于唠叨他们的出生,有人

能够历数七代富有的祖先,他认为这样的吹嘘必定出自心灵迟钝

之人,他们太无教养以至于不能从总体上思考问题,看不到任何人

都有无数代祖先。其中必有许多富人,也有许多乞丐;有国王,也

有奴隶;有希腊人,也有野蛮人。有人为自己是安菲特律翁之子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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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克勒斯的二十五代后裔而感到自豪,在他看来这种自豪实在是

太浅薄了。他会嘲笑不能放弃这种空洞想法的人,因为,安菲特

律翁之前还有二十五代祖先,再往前还有五十代祖先,他们的幸

运全是命运所致。然而在这些事情上,世人全都嘲笑哲学家,部

分原因是他的固执,部分原因是他对日常生活茫然无知,张皇失

措。

塞奥多洛对,苏格拉底,你说的全是事实。

苏格拉底 另一方面,我的朋友,当哲学家拉着其他人向上飞

升,问他们“是我对你们不公正,还是你们对我不公正”,并思考公

正与不公正本身,问它们各自是什么,它们相互之间如何不同,或

它们与其他事物有什么不同,或者停下来,引用歌颂国王的幸福或

拥有黄金者的幸福的诗歌,并考虑王权的意义和人类的幸福与不

幸的整个问题,它们的性质是什么,人类怎样才能获得幸福而避免

不幸。在所有这些方面,当那些渺小怯懦、懂得法律的心灵被迫回

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形势就完全扭转过来。现在轮到这些不习惯

登高远望的人在半空中头晕目眩。他会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结结

巴巴,受到人们的嘲笑,不过不是被女仆或未受教养的人嘲笑,他

们看不到这些事,而是被每一位在与奴隶相反的处境下成长起来

的人嘲笑。

这就是两种人,塞奥多洛。一种人是在自由和闲暇中培养出

来的,如你所说,是哲学家。如果他在做某些琐事时显得愚蠢或无

能,比如不会铺床、不会烹调、不会说奉承话,那么可以得到原谅。

另一种人做起这些伺候人的事来非常能干,但就是没有学会像一

名贵族那样穿衣,或者掌握正确的说话语调,可以用来颂扬诸神和

人的真正的幸福生活。

塞奥多洛 如果你能说服每个人,苏格拉底,就像说服我一

样,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会有较多的和平与较少的邪恶。第 699 页

苏格拉底 恶永远不可能消失,塞奥多洛,因为善永远会有它

的对立面;不过,邪恶的魔鬼在神的世界里也没有任何位置,所以

它们要出没于我们凡人居住的这个区域。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尽

快逃离这个世界去另一个世界的原因,这样做意味着变得尽可能

像神,而像神意味着在智慧的帮助下变得公正。但是要用这样一

些并非由这个世界提供的理由说服人们避恶求善不是一件易事。

在我看来,人应当无罪和善良并不是正确的动机,而是无知乡村老

妇的愚蠢之谈,还是让我们换个方式来讲述这个真理。在神那里,

没有不公正的影子,只有公正的完满,我们每个人都要尽可能变得

公正,没有什么比这样做更像神了。在这一点上,人可以显示他的

真正精神和力量,或者表明他缺乏精神和力量。因为知道这一点

就是智慧,是真正优秀的,不知道这一点显然是盲目的、低劣的。

社会统治者的所有其他形式的力量和理智就像手工匠人的技艺那

样低劣和粗陋。如果一个人的言语和行为是不公正的、亵渎的,

那么他最好不要相信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人,因为他无所顾忌,以

耻为荣,把他人的指责当作对他的赞美,以为自己不是傻瓜,不

是大地无用的负担,而是经受公共生活狂风暴雨考验的正义的

人。

让我们言明真相。他们正是他们想象自己不是的那种人,他

们在欺骗自己,因为他们不知道不公正会遭到什么惩罚,而这正是

他们最应当关心的事。这种惩罚并非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是鞭笞

和死亡,这些事情并非总是落在做错事的人身上,而是一种无法逃

避的惩罚。

塞奥多洛 这种惩罚是什么?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事物不变的性质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神

圣的幸福,另一种是不敬神的不幸。他们的愚蠢使他们对这个真

理完全无知,他们不明白行不义之事使他们变得不像前一类型,而第 700 页

像后一类型。他们要支付的罚款就是他们要过一种与他们的生活

相似的那种类型的生活。但若我们对他们说,若不放弃他们极端

的狡诈,另一个没有任何邪恶的世界在他们死后不会接受他们,他

们会以某种与他们自己相似的生命形式一直住在这个世界上,居

住在像他们一样邪恶的社会中,那么这些话对这些强硬而又肆无

忌惮的心灵来说,听起来无疑像是一堆蠢话。

塞奥多洛 是这样的,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我非常明白这一点,我的朋友。他们还有这样一

个特点,当你单独与他们在一起,让他们解释为什么反对哲学时,

如果他们还能面对漫长的考察而不逃跑,那么他们的回答会以发

现他们自己的论证不能令人满意而告终,这是非常奇特的。不知

怎么搞的,他们江郎才尽了,像婴儿那样哑口无言。

然而,所有这些都是离题话。我们现在必须停止,要筑起一道

大坝来,免得大量的论题把我们原先的论证淹没。请原谅,让我们

返回前面的论题吧。

塞奥多洛 对我来说,我宁可听你讲离题话,苏格拉底,像我

这把年纪的人,这些话反而更容易懂。不过,既然你不想再说,那

么就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苏格拉底 很好。我想我们已经进到如此地步。我们刚才

说,相信事物处在永恒变化之中、相信事物在任何时候就是它对某

人呈现的那个样子的人,在大多数事情上会强烈地坚持他们的原

则,而在并非最不重要的什么是公正的问题上,他们也坚持说一个

国家可以决定的任何法令都是公正的,只要它们还在起作用。但

若问什么是好,那么我们说最大胆的人都不会坚持这样的主张,一

个国家相信或宣布某件事情对她有益,那么当它被宣称为有益的

时候,它就在事实上有益,除非他能继续保持“有益”这个词的确定

含义,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把我们的主题转变成一个笑话。人自身也拥

塞奥多洛 当然。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要假定,他并非只是在使用这个名称,而

是指这个名称所负荷的那个事物。

塞奥多洛 我们要这样做。

苏格拉底 无论国家把利益叫做什么,她确实是国家立法的

目标,在国家的信仰和力量的范围内,国家的全部法律的制定都是

为了国家本身的最佳利益。或者说,国家在立法时还有别的什么

目标吗?

塞奥多洛 没有。

苏格拉底 那么国家每次都能达到目的,或者说每个国家都

经常完全不能达到目的?

塞奥多洛 我得说错误是常犯的。

苏格拉底 如果我们从一个包括利益问题在内的涵盖整类事

物的问题出发,我们还有一个更好的机会使每个人都同意这一点。

我的建议是从一个必然与将来有关的事情出发。立法时,我们带

着这些法律将会是有益的这样的想法制定法律。我们可以称这类

事物为“将来的”。

塞奥多洛 当然可以。

苏格拉底 那么,这里有个问题给普罗泰戈拉或任何赞同他

的观点的人。按照你和你的朋友们的说法,人是万物的尺度,无论

它是白的、重的、轻的,还是该类事物中的任何一个。个人本身拥

有判断事物的标准,可以相信它们就是被他感觉到的那个样子,他

相信某个事物是真的,它对他来说就是真的,对吗?

塞奥多洛对 。

苏格拉底 我们还得继续下去,普罗泰戈拉。

①此处苏格拉底又像前面那样,以面对普罗泰戈拉的口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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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检验将要发生的事物的标准,一个人相信将会如何,对这个相信

的人来说,事物实际上也将会如何,这样说也是对的吗?以热为

例。如果有人相信自己将要发热,这个热将会存在,而另一人是医

生,他的看法正好相反,那么我们应当假定这个将要发生的事情会

按照两种看法中的某一种发生,还是按照两种看法发生,所以对医

生来说,那个病人不会发热或发烧,而对那个病人来说,两种情况

都将在他身上发生吗?

塞奥多洛 这是十分荒谬的。

苏格拉底 要判断酒将会变甜还是不甜,我想酿酒师的判断

是权威性的,笛手的判断没有权威。

塞奥多洛 当然。

苏格拉底 还有,一段音乐是否将会变得和谐悦耳还是走调,

对这个问题,一名体育教练的看法不会比一名乐师更好,乐师的判

断一定胜过教练。

塞奥多洛 那是一定的。

苏格拉底 假定正在准备一桌宴席,受邀而来的宾客如果并

非精通烹饪,那么他对菜肴将会带来的快乐所作的判断一定不如

制造蜜饯者那么权威。我们不是在争论某事物过去或现在对任何

人是否令人愉快的问题,而是争论它在将来对任何人如何呈现和

如何存在,这个时候,每个人对他自己来说都是最好的判断者吗,

或者你,普罗泰戈拉,至少在某人的辩论是否会使法庭信服这个问

题上,比任何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具有更好的预见吗?

塞奥多洛 当然,苏格拉底,在这种事情上他显然会认为自己

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强。

苏格拉底 你倒真会说活,我想他会这样看的。如果他不能

说服对方,在事物将会如何存在和将会怎样呈现的问题上,无论是

谁,哪怕是预言家,都不能比他有更好的预见,那么就不会有人花第 703 页

一大笔钱来向他请教了。

塞奥多洛 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再来看立法,利益问题是关系到将来的事务,每个

人都会同意,国家在制定法律时,一定经常不能实现她自己的最大

利益吗?

塞奥多洛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可以相当合理地向你的老师指出,他必

须承认某个人比其他人聪明,这个比较聪明的人是判断事物的尺

度,就好比无论我是否喜欢,我们为普罗泰戈拉作的辩护都在使我

成为尺度,而像我这样无知的人在任何方面都一定不会成为尺度。

塞奥多洛 我想,这是这个理论最薄弱的地方,尽管在其他方

面,这个理论使其他人的观点也具有适用性,因此他们也可以回过

头来认为普罗泰戈拉的论断极不真实。

苏格拉底 塞奥多洛,攻击这样的论断可以有许多方法,并且

可以证明并非每个人的每个观点都是正确的。但若将问题限定在

个人在某一时刻的经验的范围内,按照他们的看法这是他的感觉

和判断的源泉,那么这个观点的正确性很难驳倒。我们说“很难”

可能是错的,因为它们也许无懈可击。那些人说这种经验非常清

晰,它们就是知识,他们的看法也许是正确的。泰阿泰德说感觉和

知识是同一的,他可能并没有说错。

因此,就像在我们的普罗泰戈拉的辩护中他所吩咐的那样,我

们必须进一步推敲这个问题,研究这个变动着的实在,鸣金听音,

看它是健全的,还是有缺陷的。不管怎样,关于这个问题的战斗已

经不小,参战者亦非少数。

塞奥多洛 确实不小,这场战斗实际上正在伊奥尼亚蔓延。

赫拉克利特的追随者正在以极大的热情进行大合唱,劝说人们接

受这个学说。第 704 页

苏格拉底 我亲爱的塞奥多洛,我们还有更多的理由要对它

进行仔细考察,追随他们的踪迹来寻找这个学说的根源。

塞奥多洛 我们一定要这样做。但是无人会去与自称熟悉赫

拉克利特原则的那些爱菲斯人讨论这些原则,或者如你所说,这是

荷马的原则,或者更加古老的原则,与这些爱菲斯人谈话就好像与

疯子谈话。与他们自己的学说相一致,他们处在永久的变动之中;

他们不能安详地思考一些论证或问题,或者平静地回答问题,连用

负数来表示这些家伙的安静程度都嫌太大。你一发问,他们就从

箭袋中拔箭向你射来,用神谕般的格言作答;如果你想得到有关这

些格言的解释,马上就会被另一句格言钉死,或者被一些新造的比

喻钩住。无论与他们中的哪一位讨论都不会有任何结果,他们相

互之间讨论这个问题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他们在讨论中或在

他们自己心中都小心翼翼地不留下任何确定的东西。我想,他们

一定是把静止的事物当作他们要与之奋斗到底、竭力逐出这个世

界的东西了。

苏格拉底 塞奥多洛,你可能只在争论中看见过这些人,但从

来没有在安静时与他们相会;他们确实不是你的朋友。我要大胆

地说,他们会把这些事情留在闲暇时传给他们的学生,使学生变得

和他们一样。

塞奥多洛 学生!我亲爱的朋友,他们中间没有老师和学生

这回事;他们就像蘑菇一样长出来。如果有的话,他们各自得到一

些灵感,然后就认为他人一无所知。所以我刚才说过,无论他们是

否同意,你都不能向他们提问。我们必须自己把这个问题接过来,

试着解决它。

苏格拉底 这个建议很合理。至于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不是

有古人的遗训吗?他们隐晦地用来自民间的、诗歌中的人物表达

他们的意思,说俄刻阿诺和忒提斯是万物的源泉,是不断流动的河第 705 页

流,没有任何东西是静止的。为了使皮匠也能聆听并理解他们的

智慧,放弃某些事物静止、某些事物运动这样一种简单的信仰,那

些有着卓越智慧的现代人敬重那些教导他们说万物皆动的人,他

们不也相当公开地道出了与古人相同的思想吗?

但我几乎忘了,塞奥多洛,另一个学派的教导正好相反,认为

“只有‘存在’始终不动,这是用来称呼一切的名称”,像麦里梭和巴

门尼德这样的人更是反对其他所有人的看法,他们告诉我们,万物

都是自身保持静止的个体,在其内部并无运动的余地。我们该如

何对待所有这些参战者呢?我们的进展不知不觉地一步步把我们

带到两条路线之间,除非我们能够抵挡他们,或者从中间溜过去,

否则我们就会遭殃,就好像在摔跤学校里玩的游戏,站在线两边的

人都竭力把对方朝自己这边拉。我想,最好的办法是先看一下我

们首先接近的那一派,即主张流变的那派。如果一切事物都以他

们所说的这种方式呈现,那么我们就帮助他们把对手拉到这边来,

并试图将对方难倒。但若我们发现更多的真理在主张静止的那些

人手里,我们就抛弃这些没有给静止留下任何余地的革新家。如

果我们发现双方的主张都非常不合理,并设想没有人能像我们这

样在拒斥了这些古代智慧的典范以后做出新贡献,那么我们就会

显得非常愚蠢。你认为我们值得冒如此大的危险继续前进吗,塞

奥多洛?

塞奥多洛 当然值得,苏格拉底。在我们发现双方的主张之

前,就此停顿令我无法忍受。

苏格拉底 好吗,如果你有这种强烈的感觉,那么我们一定得

继续考察。我想我们对变化的研究应当从这个问题开始:他们说

一切事物都处在变化之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的意思是,他

们承认一种变化还是两种变化?我认为有两种变化,但我不能一

个人坚持这个看法,你必须分担危险,这样我们才能共同面对将会第 706 页

遭遇的命运。告诉我,当某物从一处移到另一处,或在原处旋转,

你称之为变化吗?

塞奥多洛 是的。

苏格拉底 那么,这是一种变化。现在假定某物停留在某处,

但是长大了、从白变成黑、从软变成硬,或在其他方面发生改变,称

之为另一种变化合适吗?

塞奥多洛 当然应该这样说。

苏格拉底 因此我应当承认有两种变化,改变和位移。

塞奥多洛 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 做出了这种区别,那么让我们现在与这些认为一

切事物都处在变化之中的人交谈,向他们发问,你们说一切事物都

处在改变和位移这两种变化中,还是一部分事物处在两种变化中,

一部分事物只有其中一种变化?

塞奥多洛 我真的无法确定,但我想他们会说“处在两种变化

中”。

苏格拉底对,我的朋友,否则他们就会发现事物既有静止的

也有变化的,这样一来,说一切事物都是变化的并不比说一切事物

都是静止的更加正确。

塞奥多洛对。

苏格拉底 由于事物都处在变化之中,不变在任何地方都必

定不可能,所以一切事物总是处在各种变化之中。

塞奥多洛 这个结论可以推得出来。

苏格拉底 现在来考虑他们理论中的这个要点。我们说过,

他们按这样的方式对热、白,或者其他什么的来源作解释,任何事

物总是在移动,同时有感觉在行动者和承受者之间产生,承受者变

成感觉者,而行动者会拥有性质,而不是成为性质,对吗“?性质”

这个词也许使你感到陌生和困惑,你不懂它的一般含义是什么,所第 707 页

以让我来举例说明。行动者不会成为热或白,而是成为热的或白

的,余者类推。无疑你记得我们原先是怎么讲的,无物仅凭其自身

就可以具有任何存在,也不能凭自身而成为行动者或承受者,而是

作为它们相互之间作用的结果,产生感觉和被感觉到的事物,行动

者变得具有这种或那种性质,而承受者成为感觉者。

塞奥多洛 我当然记得。

苏格拉底 那么很好,暂且不论他们理论中的其他部分“,这”

和“那”是什么意思,让我们来记住复述的要点,就此向他们提问。

按照你们的解释,一切事物都处在永恒变化的河流之中。是这样

吗?

塞奥多洛 是的。

苏格拉底 变化包括我们区别的两种变化,位移和改变吗?

塞奥多洛 如果事物完全变化,那么当然应当包括。

苏格拉底 好吧,如果它们只有位移而没有性质的改变,我们

就可以说出处在变化之河中的事物具有什么性质,是吗?

塞奥多洛是。

苏格拉底 然而,即使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任何东西是稳定的,

流变中的事物不是保持白色,而是在变化,所以白本身也在流动,

变成其他颜色,这样它就可以避免遭到来自稳定性这方面的指责

了。那么我们还能称它为某种颜色,并且确信我们这样的称呼是

正确的吗?

塞奥多洛 这怎么可能,苏格拉底?如果说这个事物在我们

说话时就已经在这条变化之河中逝去,我们又怎能用正确的名称

来称呼你所说的这类事物中的其他事物呢?

苏格拉底 还有,关于某种感觉我们该怎么讲,比如视觉或听

觉?我们能说它们作为视或听而永远保持它们的本性吗?

塞奥多洛 如果说一切事物都处在变化之中,那么这样说肯第 708 页

定不行。

苏格拉底 那么,它就并不比“非视”更有权力被称作视;如果

一切事物都在以各种形式发生变化,那么被冠以“感觉”之名的任

何其他感觉也并不比“非感觉”更有权力被称作感觉。

塞奥多洛对,它们没有这种权力。

苏格拉底 还有,按照泰阿泰德和我的讨论,感觉是知识。

塞奥多洛 是的,你们以前这样说过。

苏格拉底 然而按我们刚才的说法,那么我们对什么是知识

这个问题的回答岂非意味着,感觉不是知识,反而更应当是“非知

识”。

塞奥多洛 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 我们渴望通过说明一切事物都处在变化之中来证

明这个观点是正确的,这个时候,我们对原先的回答作出的改进带

来了一个很好的结果。它实际上告诉我们,如果一切事物处在变

化之中,那么对任何问题作出的任何回答都同样正确;如果你宁可

避免使用任何会使这些人静止的术语,那么你可以说它是这样和

不是这样,或者使用“变成”这个词。

塞奥多洛 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 可是,塞奥多洛,我刚才还是用了“是这样”和“不

是这样”这些词。而实际上我们没有权力使用“是这样”,因为这样

说就意味着变化停止了,也不能使用“不是这样”,这样说也会否定

变化。为了叙述这种理论的范例,我们得确定一些新的用语,因为

根本没有任何术语适宜用来表达他们的基本主张,除非这个主张

是“用任何方法都无法”道出的。这个说法倒非常适合他们。

塞奥多洛 这个习语非常合适。

苏格拉底 所以,塞奥多洛,我们要扔下你的老朋友不管了,

哪怕他是一个聪明人,我们也还不准备承认每个人都是万物的尺。我在还很年轻的时候见过他,而当时他

度。还有,至少以一切事物都处在变化之中的理论为依据,我们不

承认知识就是感觉,除非泰阿泰德还有反对意见。

塞奥多洛 好极了,苏格拉底。这些问题已经得到处理,我们

刚才商议过,对普罗泰戈拉理论的讨论一旦结束,我就不再回答你

的问题。

泰阿泰德 不行,塞奥多洛,按你刚才的建议,在你和苏格拉

底讨论完另一派的主张之前,你不能溜之大吉,这一派主张一切事

物都是静止的。

塞奥多洛 泰阿泰德,你在教你的长辈违约吗?不行,你必须

准备自己与苏格拉底讨论余下的问题。

泰阿泰德行,如果他愿意的话,尽管讨论这个主题,我宁可

当一名听众。

塞奥多洛 请苏格拉底讨论问题,就好像请一名骑兵在平地

上驰骋。如果你向他提问,你会有东西可听。

苏格拉底 好吧,塞奥多洛,但我不想依从泰阿泰德的请求。

塞奥多洛 不依从?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对那些主张宇宙是一,并且是静止的人,我出于对

他们的敬重,甚至不愿与麦里梭这个不值一提的家伙争论,但是有

一个人我对他的尊敬超过所有人。巴门尼德在我眼中,就如荷马

所说,是“令人敬畏的”

已经很老了。他是那么深邃和高贵,我担心我们听不懂他的话,更

不能跟上这些话所表达的意思。我最担心的是,如果我们参与这

些重要主题的讨论而引发一系列问题,我们讨论的最初目的,即知

识的性质,反倒会看不见了。尤其是,我们现在提出的这个主题范

卷,第 行 。

《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奥德赛》,第 卷,第 行,第

第 709 页第 710 页

围极广。把它当作一个枝节问题来处理是不公正的,而对之进行

恰当的讨论需要很长时间,这样一来,我们就得搁置我们的知识问

题。这两种做法都是错的。所以我宁可使用我的产婆的技艺,尝

试着帮泰阿泰德把知识概念生下来。

塞奥多洛 如果你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那就这样做吧。

苏格拉底 好吧,泰阿泰德,这里有个问题请你考虑。知识就

是感觉是你提供的答案,对吗?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假定有人问你,当某人看到白的或黑的事物,或听

到高的或低的声音,他用什么看或用什么听?我想你会回答说,用

眼睛和耳朵。

泰阿泰德对,我会这样回答。

苏格拉底 随意用词而不加严肃仔细的推敲一般说来并非教

养不好的标志,相反,吹毛求疵才是教养差的表现。尽管推敲用词

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考虑到你的答案的形式,我必须破个例。请你

考虑,如果说,我们用我们的眼睛和耳朵并通过它们来看和听,这

样说是否更加正确?

泰阿泰德 我会说,我们总是通过它们来感觉,而非用它们来

感觉。

苏格拉底对。我们身上藏有许多感觉器官,就像在特洛伊

木马中藏身的勇士,一切事物会在某个单一性质中会聚和集中,这

个性质被人们称作心灵或其他什么东西,我们通过那些作为工具

的感官,用心灵感觉一切感觉的对象。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确实

太奇怪了。

泰阿泰德对。我认为这个描述比较好。

苏格拉底 我作这番推敲的目的是想知道,在我们身上是否

有某个部分在各种情况下都通过眼睛感觉到黑或白,通过其他感第 711 页

官感觉到其他各种感觉对象。如果有人向你提出这个问题,你会

把所有这样的认识行为归之于身体吗?你最好先对自己回答这个

问题,而不是由我来替你说话。告诉我,所有这些工具,你通过它

们来感觉到热、硬、轻、甜的东西,都是身体的部分,而不是别的什

么东西的部分,对吗?

泰阿泰德 它们不是别的什么东西的部分。

苏格拉底 现在你也同意,通过一种官能感觉到的对象不能

通过另一种官能来感觉到吗?比如,听的对象不能通过看的官能

来感觉到,或看的对象不能通过听的官能来感觉到。

泰阿泰德 我当然会同意。

苏格拉底 如果你马上想到两种感觉对象,那么你不能通过

两种器官中的某一种马上得到关于两种感觉对象的感觉。

泰阿泰德 不能。

苏格拉底 现在考虑声音和颜色。一开始就同时想到它们,

你认为它们都存在吗?

泰阿泰德 它们存在。

苏格拉底 进一步问,它们各自与对方不同,而与自身相同

吗?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还有,它们在一起就是二,它们各自都是一,对吗?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你还可以问自己,它们之间是不同的还是相同的?

泰阿泰德 当然可以这样问。

苏格拉底 那么,通过什么器官你可以思考有关它们的这一

切?什么东西对它们来说是共同的,但不能通过听或看来理解?

此外,我的看法在这里还有进一步的证明。假定有可能弄清声音

或颜色是否都是令人恶心的,那么你无疑能够告诉我要用什么官第 712 页

能,这个官能显然既不是看又不是听,而是别的。

泰阿泰德 当然,要用通过舌头起作用的官能。

苏格拉底 很好。那么现在请告诉我,这个官能起作用要通

过什么样的感官,不仅可以告诉你对这些对象来说相同的东西,而

且可以告诉你对一切事物来说相同的东西,亦即你使用“存在”、

“不存在”这些术语时表示的意思,以及我在前面提问时用过的其

他术语表示的意思?你能说出有什么样的器官与这些术语一一对

应,并通过我们的这些感官感知到它们中的每一个?

泰阿泰德 你指的是存在与不存在、相似与不似、相同与相

异,还有一般用于事物的单一和数目,显然还包括“偶数”“、奇数”,

以及所有这一类概念。你正在问的是,通过身体的什么部分,我们

的心灵觉察到这些东西?

苏格拉底 你领会得极为透彻,泰阿泰德,这正是我的问题。

泰阿泰德 说真话,苏格拉底,我无法指出是什么器官,除非

我想根本就没有什么专门的器官可以感觉到所有这些东西,就像

有器官是用来感觉其他东西的那样。我很清楚,心灵本身就是它

思考这些适用于一切事物的普遍术语的工具。

苏格拉底 实际上,泰阿泰德,你很漂亮,不像塞奥多洛说的

那么丑,因为在讨论中,行为漂亮才是漂亮。如果你明白心灵以它

自己为工具,凭借自己思考某些事物,而通过身体的官能思考其他

事物,那么你对我何止是做得漂亮,因为这样一来省掉了我的麻

烦,不必再对此作漫长论证了。这确实是我自己的想法,但我希望

你也能同意。

泰阿泰德 好吧,我明白这一点。

苏格拉底 那么你把存在归入哪一类?它属于一切事物,这

是事物的首要性质。

泰阿泰德 我想把它归入心灵凭借自身来理解的那一类第 713 页

事物。

苏格拉底 相似与不似、相同与相异也是这样吗?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关于“荣耀”与“耻辱”“、善”与“恶”又怎样 ?

泰阿泰德 首先,在我看来,它们属于那种其存在性要加以考

虑的事物,它们之间要进行比较,心灵在其自身中对过去和现在进

行反思,用眼睛看到未来。

苏格拉底 等一等。心灵通过触觉器官感觉到坚硬事物的硬

和柔软事物的软,对吗?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但是,它们的存在、它们存在的事实、它们之间的

对立,以及这种对立的存在,当心灵对这些事情进行反思和相互比

较时,它们都是心灵本身为我们作出的判断。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那么,一切通过身体渗入心灵的印象是人和动物

一生下来都能对感知到的东西,而对它们的存在和有用性的反思

却是后来才有的,要通过漫长的、困难的教育过程才能出现,这样

说对吗?

泰阿泰德 肯定对。

苏格拉底 不能达到存在的人有可能达到真理吗?

泰阿泰德 不可能。

苏格拉底 如果一个人不能达到某事物的真理,他有可能认

识那个事物吗?

泰阿泰德不,苏格拉底,这怎么可能呢?

苏格拉底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知识并不在于印象,而在于我

们对印象的反思。似乎在反思而非在印象中,才有可能把握存在

与真理。第 714 页

泰阿泰德 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 对有着如此巨大差别的两样事物,你会给它们起

同样的名称吗?

泰阿泰德 这样做当然是不对的。

苏格拉底 那么你把第一类事物称作什么,视、听、嗅、感到

冷、感到热 ?

泰阿泰德 感觉。其他还能有什么名称?

苏格拉底 你把它们统称为感觉吗?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我们同意过,事物与认识真理是不相干的,因为它

并不具有认知的存在。

泰阿泰德 不相干。

苏格拉底 由此可见,它也和知识不相干。

泰阿泰德 不相干。

苏格拉底 那么,泰阿泰德,感觉和知识不可能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 显然不是,苏格拉底。现在完全清楚了,知识是和

感觉不同的某些东西。

苏格拉底 但我们开始谈话时的目的并不是发现知识不是什

么,而是知识是什么。可是我们现在却已经进到这一步,明白了我

们根本不能在感觉中寻找知识,而应当到心灵被事物充满时发生

的事情中去寻找,而无论你把这种事情叫做什么。

泰阿泰德 苏格拉底,我想它的名称是“作判断”。

苏格拉底 你说对了,我的朋友。现在让我们再一次从头来

过。把我们已经说过的话统统抹掉,看你能否从现在的立场出发

获得比较清楚的看法。请再次告诉我们什么是知识。

泰阿泰德 我不能说所有判断都是知识,因为有虚假的判断;

但也许真实的判断是知识。你可以把这句话作为我的回答。如果第 715 页

随着讨论深入,这个回答变得不像现在那么令人信服了,那么我会

试着寻找其他答案。

苏格拉底 很好,泰阿泰德。这样及时的回答比你一开始那

种迟疑的态度要好得多。如果我们的讨论继续这样进行,我们就

会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也不太会去想象我们自己知道实际上对

其一无所知的事情,这确实是一种不可轻视的回报。现在你说有

两种判断,一种是真实的,另一种是虚假的,你把知识定义为真实

的判断,对吗?

泰阿泰德对,这是我现在的看法。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是否应当回到有关判断的要点上来比

较好?

泰阿泰德 你指的是什么要点?

苏格拉底 现在我心里有一个问题在困扰着我,过去当我与

他人谈话时,这个问题也使我困惑。我无法解释我们拥有的这种

体验的性质,或者说明它如何在我们心中产生。

泰阿泰德 是什么体验?

苏格拉底 作虚假的判断。我现在仍然犹豫不决,不知是应

该放弃这个问题,还是作进一步讨论,不过不像我们前不久所做的

那样,而是以一种新的方式。

泰阿泰德 苏格拉底,如果这样做似乎是必要的,为什么不加

以讨论?刚才你还在和塞奥多洛谈论闲暇,你说得很对,进行这种

讨论没有必要匆匆忙忙。

苏格拉底 你提醒得好,现在也许是我们重新开始跟踪的恰

当时候。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该怎么个开始法?我们的意思到底是什

么?我们肯定,对任何事物来说,我们中有人思考虚假的东西而做第 716 页

出一个虚假的判断,其他人思考真实的东西而做出一个真实的判

断,这就是事物的性质,对吗?

泰阿泰德 我们确实这样说过。

苏格拉底 在个别事例中或在所有事例中,我们可以既知又

不知某个事物吗?在这里我不想解释当下熟知然后遗忘这种居间

状况,而只涉及知与不知。因为我们现在的问题与居间状况无

关 。

泰阿泰德 好吧,苏格拉底,除了知与不知,在任何事例中都

没有第三种可能性。

苏格拉底 由此马上可以推论,当一个人在思考时,他一定在

思考着他知道的某些事物或他不知道的某些事物,对吗?

泰阿泰德 必然如此。

苏格拉底 进一步说,如果你知道某物,你不能也不知道它,

如果你不知道某物,你不能也知道它,对吗?

泰阿泰德 当然对。

苏格拉底 假定一个人在思考虚假的事物,而又设想他知道

的事物并不是这些事物,而是他知道的其他事物,因此,当这个人

知道两种事物时,他实际上对两种事物都不认识?

泰阿泰德不,这是不可能的,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好吧,这个人会设想他不知道的事物是他不知道

的另一些事物吗?一个人既不认识泰阿泰德又不认识苏格拉底,

他会认为苏格拉底是泰阿泰德,或泰阿泰德是苏格拉底,这有可能

吗 ?

泰阿泰德 不可能。他怎么会这样想?

苏格拉底 所以一个人确实不会想象他知道的事物是他不知

道的事物,或者他不知道的事物是他知道的事物?

泰阿泰德 不会,否则的话简直是个奇迹。第 717 页

苏格拉底 那么,对虚假地作判断来说,还有其他出路吗?我

们推测,一切事物或是被我们所知或是未被我们所知,此外没有别

的可能性,两者之间没有给虚假的判断留下任何余地。

泰阿泰德 相当正确。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最好还是换一个办法来接近我们想要

寻找的东西。不用“知或不知”,而用“存在或不存在”。

泰阿泰德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一个人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心灵状态,他对不存在

的事物的思考只能是时虚假的事物的思考,这不是很简单吗?

泰阿泰德 这个说法有些道理,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么,泰阿泰德,如果有人问“,你们所说的这种情

况是否对任何人都可能?人有可能思考不存在的东西吗,这个不

存在的东西是关于存在的某事物的或是绝对不存在的?”对此我们

该怎么说 ?我想,我们必须这样回答“,是的。他相信某事物,而他

相信的事物又是不真实的,他在这种时候就是在思考不存在的东

西。”或者,我们还会有别的回答吗 ?

泰阿泰德 我们必须这样说。

苏格拉底 那么这种事情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可能的吗?

泰阿泰德 什么事情?

苏格拉底 一个人看见某物,然而他看见的东西却是无。

泰阿泰德不。这怎么可能呢?

苏格拉底 然而,如果他看见某物,那么该物一定是存在的某

物。或者你把某物设想为可以算作根本不具有存在的事物吗?

泰阿泰德不,我不这样想。

苏格拉底 那么,如果他看见某个事物,他就看到了一个存在

的事物。

泰阿泰德 显然如此。苏格拉底 如果他听见一个事物,那么他就听到了某个事物,

并且听到了一个存在的事物。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如果他触到一个事物,那么他就触到了某个事物;

如果他触到了某个事物,那么他触到的这个事物是存在的。

泰阿泰德 这也是对的。

苏格拉底 如果他在想,那么他一定在想某个事物,对吗?

泰阿泰德 必然如此。

苏格拉底 当他想某个事物的时候,他在想某个存在的事物

吗?

泰阿泰德 我同意。

苏格拉底 所以想不存在的事物就是想无。

泰阿泰德 这很清楚。

苏格拉底 但是,想无和不想不就是一回事吗?

泰阿泰德 这很明白。

苏格拉底 如果这样的话,无论这个被想的事物是存在着的

某物,还是绝对的不存在,想不存在的事物是不可能的?

泰阿泰德 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虚假的思考必定与想不存在的东西不同。

泰阿泰德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 除了我们正在追踪的这些线路外,虚假的判断对

我们来说没有其他可能产生的途径。

泰阿泰德

苏格拉底

产生的吗?

泰阿泰德

苏格拉底

没有,确实没有。

好吧,被我们称作虚假判断的东西是以这种方式

如何产生?

我们承认虚假的判断作为一种错误的判断而存

第 718 页第 719 页

在,当一个人在他的心中将两个存在的事物互换,并断言其中一个

事物是另一个事物。以这种方式,他总是想着存在的某物,但总是

将之置于另一事物的位置上,由于他错认事物的标记,因此说他虚

假地作判断是公正的。

泰阿泰德 我相信你现在的看法相当正确。当一个人在“美”

的位置上想着“丑”,或在“丑”的位置上想着“美”,那么他确实真的

在思考虚假的东西。

苏格拉底 我看到你现在不再对我敬畏,泰阿泰德,并且开始

藐视我了。

泰阿泰德 为什么,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苏格拉底 我相信,你以为我会忽略你说的“真的思考虚假的

东西”这句话,不会问你一个事物能否慢的快、重的轻,或者是一个

背离其自身性质,像它的对立面一样行事的事物。但无论如何,我

赞赏你的勇敢,把这个问题放过去是正当的。所以,你喜欢这样一

种观念,虚假的判断是一种误解。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那么按照你的看法,心灵可以把一物当作另一物,

而不是当作该物本身。

泰阿泰德 是的,有这种可能。

苏格拉底 当心灵这样做的时候,它一定不会同时想着两个

事物,或者其中之一吗?

泰阿泰德 它一定会,或者同时想,或者先想一个,后想另一

个 ?

苏格拉底 好极了。你接受我对思维过程的描述吗?

泰阿泰德 你如何描述这个过程?

苏格拉底 我把思维说成心灵与它自身围绕正在思考的某个

主题而进行的谈话。你必须把这个解释当作一个无知者的看法。但我有这种想法,当心灵在思考时,它只是在与自己谈话,提出问

题,回答问题,说出对错。一旦它做出决定,无论是缓慢的还是突

如其来的,此时疑问已经消除,两个声音肯定了相同的事情,于是

我们就称之为“判断”。所以我会把思维描述成谈话,把判断说成

是宣布了的陈述 不是大声地对别人说,而是沉默地对自己

说。

泰阿泰德 我同意。

苏格拉底 这就意味着,当一个人把某物当作他物来思想时,

他对自己肯定该物就是他物。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那么回想一下,你有无对自己说过“没错,美的东

西就是丑”,或者“不公正的东西就是公正”。更一般地说,想想你

有没有使自己信服过,某物肯定是他物,或者相反,甚至连梦中你

也从来没有达到这种地步,对自己说奇数一定是偶数,或者说出其

他类似的话来。

泰阿泰德 你说得对,我没说过。

苏格拉底 你设想其他人,疯子或精神不正常的,会这样做:

在心中对他自己认真地说,牛一定是马,或者二者为一?

泰阿泰德 我当然不会这样想。

苏格拉底 如果对自己作陈述与下判断是一回事,那么只要

一个人正在同时对两样事物作陈述或下判断,他的心灵拥有这两

样事物,那么他就不能说或下判断,认为它们中的一个事物是它们

中的另一事物。你在答话时一定不要对我的用语进行挑剔,我指

的是没有人会认为“丑就是美”或其他类似的说法。

泰阿泰德 我不会吹毛求疵,苏格拉底。我同意你的看法。

苏格拉底 那么,正在思考两样事物的人不会把其中的一个

当作另一个。

第 720 页第 721 页

泰阿泰德 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 另一方面,如果他只思考一个事物,根本没有想到

其他事物,他也决不会认为这个事物是其他事物。

泰阿泰德对,否则他 心中一定有从前有过而现在并没有想

到的事物。

苏格拉底 由此可见,无论想到两样事物还是只想到一样事

物“,误解”都是不可能的。所以,把虚假的判断定义为“误判”是没

有意义的。以这种形式存在于我们中间的虚假的判断比我们前面

打消了的那些形式更不会出现。

泰阿泰德 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 然而,泰阿泰德,如果我们不能说明虚假的判断是

存在的,我们就会被迫承认所有这些荒谬的东西。

泰阿泰德 例子呢?

苏格拉底 在我试着从各方面考察这个问题之前,我不会提

到这些例子。在我们还没有看到出路时,被迫承认这些事情会使

我感到羞耻。如果我们找到了出路,有幸逃脱,那么我们就有时间

谈论他人的看法,说他们落入陷阱,荒唐可笑;但若我们遭到重创,

那么我想我们必须谦卑,承受这个论证给我们带来的后果,就像水

手轻蔑地对待晕船的旅客。所以让我来告诉你,仍旧为我们敞开

的大道在哪里。

泰阿泰德 快告诉我。

苏格拉底 我要说的是,我们错误地赞同一个人不会认为他

知道的事物是他不知道的,因此我们受骗了。而实际上这种情况

可能以某种方式出现。

泰阿泰德 你是指在我们说不可能的那一刻在我心中出现的

某件事吗?我与你苏格拉底熟悉,但我有时候会把远处的陌生人

误认为我认识的苏格拉底。这个例子就像你描述的那种错误,它第 722 页

确实可能出现。

苏格拉底 但我们不好意思这样说,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就成

了既知又不知我们知道的事物,对吗?

泰阿泰德 对啊。

苏格拉底 实际上,我们必须按不同的方式来考虑这种情况。

当我们这样做的时候,可能会在某些地方产生障碍,我们的努力会

遭受挫折。然而,我们行进在一条狭窄的通道上,我们必须回过头

来对每个论证加以考察。现在来看我这样说有没有用。以前不知

道,后来变得熟悉起来,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这样的过程能一件事一件事地重复吗?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那么,为了进行论证,想象我们心中有一块蜡板,

在个人心中或大或小,蜡板的构成或纯或杂、或软或硬,有时候则

正好适宜。

泰阿泰德 很好。

苏格拉底 让我们称之为缪斯女神之母记忆女神的馈赠,并

且说当我们想要记住某个事物,我们就在自己的心灵中视、听、感

觉,我们将蜡放在知觉或意念之下,让它们在蜡上留下痕迹,就好

像用印章戒指盖印。这样印下来的东西我们都能记住,只要印记

还保存着,我们就知道它;如果印记被磨去,或者没能成功地留下

印记,我们就会忘记,就不知道它。

泰阿泰德 可以这样设想。

苏格拉底 现在假定有人以这种方式认知,而他现在正在关

注他看或听的某样事物。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做出虚假的判

断吗?

泰阿泰德 怎么会呢?第 723 页

苏格拉底 通过这样的方式,即某人认为他知道某事物,但该

事物是他知道的其他事物,或者有的时候该事物是他不知道的事

物。我们在前面错误地同意说这是不可能的。

泰阿泰德 你现在怎么看?

苏格拉底 在下列情况下,虚假的判断不可能产生:第一,某

人没有感觉到两个事物,但在他的记忆中或在心灵上留有两个事

物的印记,那么没有人会认为这两个事物中某一事物是另一事物;

当他只知道一事物,不知道另一事物,并且没有关于另一事物的印

象时,也不会发生某人将一事物误认为另一事物这种事;他也不会

认为他不知道的某事物是他不知道的另一事物,或者认为他不知

道的某事物是他知道的另一事物。第二,他也不会认为他感觉到

的某事物是他感觉到的另一事物,或者有时候认为他没有感觉到

的某事物是他没有感觉到的另一事物,或者认为他没有感觉到的

某事物是他感觉到的某事物。第三,他也不会认为他知道和感到

的某事物,关于该事物他拥有与感觉一致的印象,是他知道和感到

的其他事物,关于其他事物他也拥有与感觉一致的印象,后一种情

况如果可能的话,那么比其他情况更加不可思议。第四,他也不会

认为他知道和感到的某事物,关于该事物他拥有与感觉一致的记

忆,是他知道的其他事物;只要它们是一致的,他就不会认为他知

道和感到的一个事物是他感到的另一个事物,或者他不知道和没

有感觉到的事物与另一个他不知道和没有感觉到的事物相同;他

也不会假定他不知道和没有感觉到的一个事物与他不知道的另一

个事物相同,或者一个他不知道和没有感觉到的事物是他没有感

觉到的另一个事物。所有这些情况都完全、绝对地排除了得出虚

假看法的可能性。

还剩下一些情况,如果这些情况存在,那么会产生虚假的

判断。第 724 页

泰阿泰德 还有哪些情况?它们也许能帮助我理解。现在我

有点跟不上你了。

苏格拉底 以你知道的事物为例。你可以假设它们是你既知

道又感觉到的其他事物,或者是你不知道但确实感觉到的事物,或

者你会把你既知道又感觉到的两样事物混淆。

泰阿泰德 我现在比先前更加茫然了。

苏格拉底 让我重新开始,换个方式说。我认识塞奥多洛,在

心中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对你泰阿泰德也同样。在某个时刻,我

看、触、听,或以其他方式感觉到他们;在其他时间,尽管我没有觉

察到你和塞奥多洛,但我仍然在心中记得你们。是这样吗?

泰阿泰德 肯定是。

苏格拉底 那么,这就是我想弄清楚的第一个要点,某人既感

到又不感到他熟悉的某个事物是可能的。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某人不熟悉某事物,有时候觉察不到有时候觉察

到该事物,除此另无其他,这种情况也是可能的。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现在来看你是否比较好地跟上我了。如果苏格拉

底认识塞奥多洛和泰阿泰德,但是既没有看见他们,又没有关于他

们的当前知觉,那么他决不会在心中想泰阿泰德是塞奥多洛。这

样说有意思吗?

泰阿泰德 是的,这样说是对的。

苏格拉底 好吧,这就是我提到的第一种情况。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第二种情况是这样的。如果我认识你们中的某一

位,但不认识也没有感觉到另一位,在此情况下我同样不会想我认

识的这一位是我不认识的另一位。第 725 页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第三种情况,如果我既不认识又没有感觉到你们,

那么我不会想我不认识的某个人是我不认识的另一个人。现在以

此为例,将我刚才列举的各种情况都说一遍,无论我认识还是不认

识你们两个,或是认识你们中的一个,我都不会对你和塞奥多洛做

出虚假的判断。如果你跟得上,那么感觉方面也是同样的。

泰阿泰德 我现在跟得上。

苏格拉底 还剩下一些会发生虚假判断的情况。比如,我认

识你和塞奥多洛,在我的蜡板上留有你们两个的印记,像图章盖印

一样。我远远地、模糊不清地看见你们两个,匆忙之中却把你们各

自专门的印记指定给专门的视觉印象,就好比把脚伸进它自己的

脚印以求得确认,犯下把它们互换的错误,就好像一个人穿错了鞋

子,把某个人的感觉用于另一个人的印记。我的这个错误还可以

用镜子中的事物来说明,视线使事物的右边在镜中变换成事物的

左边。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会产生误解或虚假的判断。

泰阿泰德 我认为是这样的,苏格拉底。你对判断的描述令

人敬佩。

苏格拉底 还有一种情况,我认识两样事物但只感觉到一样,

并且没有得到与我的感觉相应的那样事物的知识。这是我前面用

过的表达方式,但你当时不明白。

泰阿泰德对,我不明白。

苏格拉底 好吧,这是我当时说的意思。如果你认识两个人

中的一个,也感觉到他,如果你得到与你的感觉相应的关于他的知

识,如果你关于他的知识正好与你的感觉相同,你就不会想他是另

一个你既认识又感觉到的人。情况就是这样,对吗?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我现在已经描述了的这种情况是前面遗留下来因

的,我们说过在这种情况下会产生虚假的判断,这种可能性是你既

认识又看见两个人,或者感觉到两个人,但没有得到与有关他们的

专门感觉相应的印记。像一位拙劣的弓箭手,你会射偏了,错过了

靶子,这确实是我们用来表示犯错误的另一个短语。

泰阿泰德 有道理。

苏格拉底 还有,当属于某个印记的某个感觉呈现,但没有属

于其他印记的其他感觉呈现时,心灵用属于没有感觉呈现的印记

去适应呈现的感觉,一旦这种情况发生,错误就出现了。总之,如

果我们现在的解释是健全的,那么在某人不知道和从未感觉过的

对象的情况下,谬误或虚假判断的可能性似乎是不存在的,但在既

知道又感觉到对象的情况下,判断会发生转移和曲解,判断证实的

事情可以是虚假的或真实的。当心灵将影像直接带往它们的专门

印记,这时候的判断就是真实的;当心灵误导影像,使之趋向错误

的印记,这时候的判断就是虚假的。

泰阿泰德 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不是吗,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你听了剩余的解释,感觉还会更好些。真实地作

判断是一件好事,而在谬误中总有某些可疑的事情。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他们说这种差别是以这样的方式产生的。有些人

的心灵中有一块质地均匀、厚实平滑的好蜡板,通过感官而来的影

像被印在这些“心”板上,荷马用这个词暗示心灵与蜡相似,

此这些印记是清晰的、深刻的,足以延续很长时间。这种人学得

词的多立斯方言形式。

中“,心” )和“ 蜡 ” )二词读法相近,故作此比。 是

②参阅《伊利亚特》,第 卷,第 行;第 卷,第 行。在希腊文

“错过了靶子”就是犯错误的意思。

第 726 页第 727 页

快、记性好,不会把他们的感觉印记搞错,能真实地思考。这些清

晰深刻的印记被很快地指定给它们的图章,亦即所谓“真实的事

物”,这样的人据说比较能干。你同意吗 ?

泰阿泰德 我非常赞成。

苏格拉底 有些人像诗人的智慧评价的那样,有一颗“粗糙的

心”,或者说他们心中的蜡板是用质地不纯的蜡制成的,太软或者

太硬。蜡板太软的人学得快,忘得也快;蜡板太硬的人正好相反,

学得慢,忘得也慢。粗糙的蜡板混杂有许多泥土或灰尘,它包含的

影像是不清晰的。如果蜡太硬,影像会不清晰,因为印记刻不深;

而如果蜡太软,影像也不会清晰,因为蜡会融化,使印记马上就变

得模糊不清。此外,如果在某些邪恶狭隘的心灵上,印记拥挤而重

叠,那就更不清晰了。所有这些类型的人都好像会虚假地作判断。

当他们看、听、想某个事物的时候,他们不能很快地把事物指定给

蜡板的那些印记。他们心思迟缓,把事物纳入错误的位置。他们

一直错误地看、听、想。因此我们可以说,他们关于事物的看法是

错误的,他们是愚蠢的。

泰阿泰德 你的描述好得无法再好了,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能否得出结论,虚假的判断在我们中间

是存在的?

泰阿泰德 当然能。

苏格拉底 我想,真实的判断在我们中间也存在吗?

泰阿泰德 真实的判断也存在。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终于相信我们已经获得了满意的一致意

见,这两种判断确实是存在的?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饶舌之徒既讨厌又奇怪,泰阿泰德,看起来确实

如此。第 728 页

泰阿泰德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苏格拉底 因为我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厌恶。我确实饶舌。如

果一个人翻来覆去地摆弄一大堆论证,那么他是一个笨蛋,无法决

定他的心思,确定哪一个论证可以信服。这样的人你还能把他称

作什么?

泰阿泰德 为什么你要对自己感到厌恶?

苏格拉底 我不仅厌恶自己,而且还对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

而感到焦虑,假定有人问我,苏格拉底,你已经发现虚假的判断不

存在于我们的感觉之中,也不存在于我们的思想之中,而是存在于

感觉与思想是否相适合之中,对吗?对此我会回答说,对,并且为

我们这个发现而自鸣得意。

泰阿泰德 我看不出你讲的这些事有什么可耻之处,苏格拉

底。

苏格拉底 但另一方面,那个人还会继续问道,你也说我们决

不会想象,我们只是想到但并没有看到的一个人是一匹马,而这匹

马是我们既没有看到或触到,也没有以任何方式觉察到的吗?我

想对这个问题我得说是。

泰阿泰德 答得对。

苏格拉底 他会说,如此看来,一个人决不会以为他仅仅只是

想到的十一是他仅仅只是想到的十二。

来吧,请你回答,你现在一定已经有了答案。

泰阿泰德 好吧,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一个人看见或

处理十一样事物,他会以为它们共有十二样,但是他决不会对他仅

仅在思想上才有的十一和十二作判断。

苏格拉底 那么,是否会有人在他自己心中想到五加七,我指

的不是五个人和七个人,或这样一类东西,而是五和七本身,我们

把这些东西描述为在我们的蜡板上留下的记录,其中不会有虚假第 729 页

的判断,是否有人会对它们进行思考,并在他内心的对话中问自

己,它们相加等于多少,一个人相信并说等于十一,而另一个人说

等于十二,或者说每个人都同意五加七等于十二?

泰阿泰德 远非如此。许多人会说等于十一,如果涉及更大

的数字,犯错误的可能性就更多了,因为我想,你正在对数字进行

一般的谈论。

苏格拉底对,正是如此。现在想一想在这个事例中发生了

什么事。被印在蜡板上的十二本身不会被当作十一吗?

泰阿泰德 似乎不会。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岂不是又回到我们最初的论点上来了

吗?这种情况在某人那里发生,就等于说他认为他知道的某物是

他知道的另一物,而我们说过这是不可能的。这一点是我们否认

会有虚假判断的根据;要想避免这个结论,就得说同一个人同时既

知道又不知道同一样事物。

泰阿泰德 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 既然如此,我们必须以别的方式解释虚假判断的

由来,而不是把它作为思想对感觉的误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

我们在思维中决不会犯错误。事实上,或者是根本不存在虚假的

判断,或者是某人有可能不知道他知道的事物,对此你会作什么样

的选择?

泰阿泰德 我看不出有什么可能的选择,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但是这个论证不允许两种说法都存在。我们一定

不能就此而被难住。暂且认为我们所作的尝试是很可耻的。

泰阿泰德 这话怎么讲?

苏格拉底 我们下定决心要描述什么是知道。

泰阿泰德 这怎么能说是可耻呢?

苏格拉底 你似乎不明白,我们的整个对话从一开始就是在第 730 页

我们并不知道知识是什么的前提下寻求知识的性质。

泰阿泰德 我相当明白。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在不知道知识是什么的时候去解释什

么是知道,你难道不认为这样做是可耻的吗?事实上,泰阿泰德,

我们刚才的讨论已经有一点腐败了。我们无数次说,“我们知道”、

“我们不知道”“、我们有知识”“、我们没有知识”,就好像我们明白

这些用语的意思,而实际上我们对知识是什么一无所知。你瞧,当

我们仍旧缺乏知识的时候,我们又一次使用了“一无所知”和“明

白”这些词,不知你是否高兴。

泰阿泰德 但是,如果把这些字眼都消除掉,苏格拉底,你还

能进行讨论吗?

苏格拉底 我不能,因为我是个凡夫俗子,尽管我好像是个辩

论专家。如果真有辩论专家在此,他会避免使用这些字眼,并严厉

指责我们用语不慎。既然我们如此笨拙,我还应当大胆地描述什

么是知道吗?我想这样做也许会有帮助。

泰阿泰德 无论如何,就这样做吧。如果你不能避免这些字

眼,也不会受到责备。

苏格拉底 好吧,你听说过人们一般认为“知道”是什么意思

吗 ?

泰阿泰德 可能听说过,但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苏格拉底 他们说,知道就是“持有知识”。

泰 阿 泰 德 对 。

苏格拉底 让我们做一个小小的修正,说知道就是“拥有知

识”。

泰阿泰德 这样说有什么区别?

苏格拉底 也许没有区别,但是让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你帮

助我对它进行考察。第 731 页

泰阿泰德 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会做的。

苏格拉底“持有”在我看来与“拥有”不同。如果某人买了一

件上衣,拥有了这件上衣,但是现在没有穿着这件上衣,我们应当

说他拥有这件上衣,但并没有持有它。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现在想一想知识是否也是一种你可以不持有但仍

旧可以拥有的东西,就像一个人捉住了一些小鸟,鸽子或其他,把

它们关在家中的鸟笼中。当然,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他

“持有”它们,就像他拥有它们一样,对吗 ?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但在另一种意义上,尽管他已经控制了这些小鸟,

使它们成为被禁闭的俘虏,如果他喜欢,他可以随时捉住他选中的

任何一只鸟,也可以让它们飞走,只要他喜欢,他愿意这样做几次

就做几次,但仍旧可以说他并不“持有”它们。

泰阿泰德 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正如我们在前面想象我们的心灵中有一块蜡板,

现在让我们再次设想每个心灵都包含着一个装有各种鸟类的笼

子。这些鸟有些三五成群,有些独栖一处,随处飞跃。

泰阿泰德 就算如此。再往下呢?

苏格拉底 我们以鸟比喻知识,如果我们还处在婴儿时期,我

们就得说这时候鸟笼是空的。每当一个人获得某些知识,便将之

关在鸟笼中,我们必须说他学到了或发现了被称作知识的东西,这

就是“知道”的意思。

泰阿泰德 就算这样吧。

苏格拉底 现在再次设想一下这个人捕捉他想要得到的知

识,追捕、捉住、再放飞。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术语来描述这个过程,

用一些与我们用来描述最初的获得过程相同的术语,还是用其他第 732 页

不同的术语?举个例子也许可以帮助你明白我的意思。有一门被

你们称为“算术”的科学。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那么把这门科学想象为追逐所有数,偶数和奇数。

泰阿泰德 我会这样做的。

苏格拉底 我想,在这门科学中,一个人控制着他的关于数的

各种知识,还能把它们交给其他人。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当他把知识交出去的时候,我们称之为“教”,而当

别人从他那里得到知识时,我们称之为“学”,当他把知识关在他的

鸟笼中,在此意义上拥有它们时,我们称之为“知道”。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现在注意看下面的话。顶尖的算术家知道所有

数,对吗?所有关于数的知识都在他的心中。

泰阿泰德 那当然。

苏格拉底 这样的人既可以在某个时候在心中计数,又可以

在另外一些时候计算那些具有数的外在的事物。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凭着计数,我们想要做的只不过是找到一个具体

的数字,对吗 ?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那么,那个人,我们承认他知道每一个数,显得并

无关于数的知识。你肯定听说过这一类论辩的难题。

泰阿泰德 我确实听说过。

苏格拉底 好吧,我们关于捕捉鸽子并拥有它们的例子使我

们能够解释捕捉以两种形式出现:第一,为了拥有鸽子而在拥有它

们之前发生;第二,为了把已经拥有一段时候的鸽子捉在手中而去第 733 页

捕捉,这在拥有它们之后发生。按同样的方式,如果你长时间拥有

关于事物的一些知识,这些知识是你已经学到的和知道的,那么通

过发现关于某些具体事物的知识的过程想要再次知道相同的事情

是可能的。这些知识你拥有了一段时间,但它们在你心中并非随

时可得。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这就是我前面那个问题的由来,我们该用什么样

的术语来描述那位着手计数的算术家,或者着手阅读的文化人,因

为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人似乎都是在着手向他自己再次学习他

已经知道的事情。

泰阿泰德 这样说很奇怪,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但是,如果我们已经肯定他知道一切字母或一切

数,我们能说他要阅读或计算他不知道的东西吗?

泰阿泰德 不能,这样说也是荒谬的。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难道应该说,如果改变和曲解“知道”和

“学习”这些表达法的含义可以使人高兴,我们不在乎如何用词?

我们已经区分了拥有知识和持有知识,我们同意不拥有某个拥有

的东西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要避免这样的结果,一个人会不知道

他知道的事情,但是我们说,对他来说得到关于这件事情的虚假判

断是可能的。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会持有关于那件事情的

知识,但却会持有另一个不同的知识来替代,此时他在那些振翅扑

腾的知识中捕捉某些具体的知识,他错过了他要捉的,而误捉了其

他的。你看,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把十一当作十二,因为他捉住了在

他内心关于十一的知识,而不是关于十二的知识,就好像他本想捉

鸽子,却捉了一只斑鸠。

泰阿泰德 这样的解释似乎是合理的。

苏格拉底 当他捉到了他想要捕捉的那个知识,他就没有犯第 734 页

错误,而是正确地进行了思维。以这样的方式,虚假的判断和真实

的判断都能存在,使我们感到困惑的障碍消除了。也许,你会同意

这种说法,对吗?或者你不同意?

泰阿泰德 我同意。

苏格拉底对,我们现在已经消除了那个矛盾,即人们不知道

他们所知道的事物。无论我们知道还是不知道某些事物,都不再

会蕴涵着我们并不拥有我们拥有的东西。但是,从这一点将会导

出的更加奇怪的推论,令我震惊。

泰阿泰德 那是什么?

苏格拉底 知识的互置竟会导致虚假的判断。

泰阿泰德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首先,某人会持有关于某事物的知识,但同时又会

认不出那个事物,这不是因为他缺乏知识,而是由于他拥有关于该

事物的自己的知识;其次,他会将一事物断定为另一事物,或将另

一事物断定为该事物,知识呈现自己,而心灵却会无法认识任何事

物,或一无所知,这岂非极不合理吗?由此看来,如果知识会使我

们不知,那么无知的出现可以使我们知,或盲目的呈现会使我们看

到。

泰阿泰德 苏格拉底,把知识比做一群鸟,我们也许错了,我

们必须想象无知在心灵中与知识一道飞跃扑腾。然后,在捕捉无

知的时候,我们人有时候会捉住一片知识,有时候捉住一片无知,

无知会使他做出虚假的判断,而关于同一事物的真正的知识则会

使他做出真实的判断。

苏格拉底 想要否定你的话不容易,泰阿泰德,但请再想一想

你的建议。假定按你所说,当那个人伸手捉住一片无知时,就会做

出虚假的判断。对吗?

泰阿泰德对。第 735 页

苏格拉底 但他此时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做出了虚假的判断。

泰阿泰德 当然不会。

苏格拉底 他会认为自己的判断是真实的,他此时的心灵状

态与他知道自己关于某事物的看法是正确的一个样。

泰阿泰德 那当然。

苏格拉底 所以,作为一种捕捉的结果,他会认为自己捉住了

一片知识,而不是一片无知。

泰阿泰德 这很清楚。

苏格拉底 这样一来,我们绕了一大圈,结果再次碰上了最初

的困难。我们毁灭性的批判者一定会笑话我们。他会说,你们这

些奇妙的人啊,我们是否得认为一个人既知道一片知识,又知道一

片无知,然后假定他知道的某个事物是他也知道的另一事物?或

者说,他不知道这两个事物,但却判断这些他不知道的事物之一是

其他事物?或者说,他只知道其中的一个事物,并把这个他知道的

事物等同于他不知道的另一个事物?或者说,你得告诉我,关于你

的知识和无知还有进一步的知识,被它们的拥有者关在你的另一

个可笑的鸟笼里,或印在蜡板上,只要他拥有它们,他就知道它们,

尽管在他心灵中这些知识并不处在随时可得的状态下?据此,你

会发现自己一直在兜圈子,一点儿都没有进步。

对此我们该如何回答,泰阿泰德?

泰阿泰德 确实,苏格拉底,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格拉底 我的年轻朋友,也许,我们应该得到这样的驳斥,

这个论证表明,我们把知识撇在一边去寻找关于虚假判断的解释,

这样做是错误的。除非我们对知识的性质有一个满意的解释,否

则我们就不能理解什么是虚假判断。

泰阿泰德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苏格拉底,无人能避免这个

结论。第 736 页

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们再次从头开始,知识是什么?我们肯

定还没有想要放弃这个问题。

泰阿泰德 没有,除非你放弃。

苏格拉底 那么告诉我,我们能提供什么样的定义而自相矛

盾的危险最小?

泰阿泰德 我们前面尝试过的那个定义,苏格拉底。其他我

没有什么建议可提。

苏格拉底 那个定义是什么?

泰阿泰德 知识就是真正的信念。相信真实的事物确实不会

有错,结果也总是令人满意的。

苏格拉底 当被问及这条河能否涉水而过时,泰阿泰德,人们

常说,试试看你就会明白了。所以,如果继续我们的探索,我们会

碰上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如果我们停留在原地,我们就什么都

找不到。

泰阿泰德对。让我们继续前进,看看到底有什么。

苏格拉底 好吧,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们不需要走得很远。你

会发现有种职业完全证明了真正的信念不是知识。

泰阿泰德 怎么会这样?什么职业?

苏格拉底 那些理智的完人从事的职业,人们称之为演说家

和律师。这些人使用他们的技艺使他人产生信念,不是通过教导,

而是通过使人相信他们想要他相信的任何事情。你几乎无法想象

竟有如此能干的教师,能在计时沙漏允许的短暂时间里用那些听

众并未亲眼所见的抢劫案或其他暴力的事实教导听众。

泰阿泰德 我很难想象,但他们能使听众信服。

苏格拉底 你所说的信服指的是使他们相信某事。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陪审团正当地相信了只有目击者才知道的事实,第 737 页

于是他们根据传闻作出判决,并接受一种真实的信念。尽管我们

可以说,如果他们找到了正确的裁决,表明他们的信念是正确的,

但他们是在没有知识的情况下做出判决的,对吗?

泰阿泰德 当然对。

苏格拉底 如果真实的信念和知识是一回事,那么最优秀的

陪审员决不会拥有正确的信念而没有知识。而现在我们似乎得

说,真实的信念和知识一定是不同的。

泰阿泰德 你说得对,苏格拉底,我听某人作过这种区别。我

已经把它给忘了,不过现在又想起来了。他说,真实的信念加上解

释(逻各斯)就是知识,不加解释的信念不属于知识的范围。如果

对一个事物无法作解释,那么该事物不是“可知的”,这个词是他的

用法;如果能作解释,那么该事物是可知的。

苏格拉底 这个建议很好。但请告诉我,他如何把这些可知

的事物从不可知的事物中区别出来。也许你听说过的这些事与我

听说过的有些吻合。

泰阿泰德 我不敢肯定我是否能回想得起来,但如果我听到

有人能讲述一遍,我想我能认得出来。

苏格拉底 就好比你做了一个梦,却让我把我的梦告诉你。

我好像听说过,某些人说我们和其他一切事物均由某些所谓的基

本元素组成,对基本元素无法作任何解释。每个基本元素只有用

它自身来指称,我们不能将它进一步归于任何事物,或者说它们存

在或不存在,因为这样一说,马上就会把存在或不存在附加于它,

而如果我们要做到只用它自身来表达它,那么我们什么都不能添

加。我们甚至一定不能添加“只有”“、它”“、各自”“、独自”“、这”,

或者任何一个该类术语。这些术语可以随处使用,添加于一切事

物,而与它们所添加于其上的事物有别。如果某个元素有可能用

完全包括某类事物的公式来表达,那么其他术语一定不能进入这第 738 页

个公式。但是事实上,没有这样能用来表述任何元素的公式,元素

只能用来指称,因为名称就是属于它的全部东西。但是,当我们说

到由这些元素构成的事物时,正像这些事物是复合的一样,名称也

结合起来构成一个描述(逻各斯),所谓描述就是名称的结合。同

理,元素是不可解释的和不可知的,但是它们能够被察觉,而元素

的复合体(“音节”)是可解释的和可知的,你可以拥有关于它们的

真实的观念。所以当一个人拥有关于某事物的真实的观念但没有

解释时,他的心灵确实真实地想到了这个事物,但他不知道这个事

物,因为如果说一个人不能给出或接受关于某事物的解释,那么他

就没有关于该事物的知识。但若他也拥有了一个解释,那么知识

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变成可能的了,他完全拥有了知识。

这番梦话与你听说的一样,还是不一样?

泰阿泰德 完全一样。

苏格拉底 所以这个梦得到了青睐。你认为真实的观念加上

解释就是知识,对吗 ?

泰阿泰德 完全对。

苏格拉底 泰阿泰德,我们今天此刻发现的东西,就是那么多

聪明人长年累月,到老都没能发现的东西吗?

泰阿泰德 无论如何,我对我们现在的论断相当满意,苏格拉

底。

苏格拉底对,这个论断就其本身而言是令人满意的,因为没

有解释和正确的信仰怎么会有知识呢?但是在我们所陈述的这个

理论中有一个要点我感到不妥。

泰阿泰德 什么要点?

苏格拉底 这个要点可以视为这个理论最单纯的特点。它说

那些元素是不可知的,但是复合物(“音节”)是可知的。

泰阿泰德 这样说不对吗?不仅没有清

苏格拉底 我们必须把问题找到。我们在陈述这个理论时用

的例子可以作为把柄。

泰阿泰德 亦即?

苏格拉底 字母和音节,字母就是写作的元素。除此之外,这

个理论的作者在心中并无其他原型,你不这样认为吗?

泰阿泰德 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那么就让我们来考察这个例子,向它提问,或者倒

不如说向我们自己提问。我们按照这个原则学习字母,还是不按

照这个原则学习字母?让我们从这个地方开始,音节可以作解释,

而字母不能作解释,对吗?

泰阿泰德 可能是这样的。

?你 会 怎

苏格拉底 我明确地表示同意。假定有人问“苏格拉底”这个

词的第一个音节。请解释一下,泰阿泰德,什么是“

样回答?

泰阿泰德 就是

苏格拉底 这样你就有了对这个音节的解释吗?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 那么继续,给我一个同样的关于 的解释。

是辅音之一,这是一个事实,它除了是声响以外什么也

泰阿泰德 对这个元素的元素如何能够加以说明?当然,苏

格拉底,

不是,就像舌头发出的嘶嘶声,而另一个辅音字母

晰的声响,而且甚至连声响都不是,大部分字母都是这样。当字母

中最清晰的七个元音本身只是声响时,其他字母确实可以说是无

法加以说明的,对它们提不出任何种类的解释。

①苏格拉底名字的第一个音节。此处以及下面出现的字母在希腊原

文中均为希腊文字母,在英译文中已经转译为拉丁字母。

第 739 页和 为例。这两个字母放在一起

苏格拉底 那么,到此为止,我们获得了关于知识的正确结

论。

泰阿泰德 这很清楚。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现在要正确地宣布,尽管音节可知,但

字母是不可知的吗?

泰阿泰德 这样说似乎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们来看音节。所谓音节我们指的是这

两个字母吗?或者如果一个音节由两个以上字母组成,我们指的

是组成音节的全部字母吗?或者说,音节指的是一个单一的实体,

从字母被放在一起的那一时刻,这个实体就存在了?

泰阿泰德 我应该说,我们指的是构成音节的全部字母。

苏格拉底 那么以字母

是我的名字的第一个音节。任何人知道这个音节就知道这两个字

母,对吗 ?

泰阿泰德 当然了。

苏格拉底 所以这个人知道 和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但是他并没有关于它们中每个字母的知识,所以

他知道这两个字母而又没有关于这两个字母的知识吗?

泰阿泰德 这是极端荒谬的,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然而,一个人要知道这两个字母,他就必须先知道

它们中的每一个,如果他知道音节,那么他就必须先知道字母,这

样一来,我们精致的理论就崩溃了,它把我们给抛弃了。

泰阿泰德 这真是突如其来。

苏格拉底对,因为我们疏忽了。我们也许得假定音节并非

若干个字母的结合,而是一个单一的整体,有其自身统一的与字母

不同的性质。

第 740 页第 741 页

泰阿泰德 务必如此。这样的假设一定会比其他假设好。

苏格拉底 让我们仔细考虑一下。我们一定不能心情沮丧地

抛弃一种给人深刻印象的理论。

泰阿泰德 当然不能这样。

苏格拉底 那么,把我们现在说的话当作假设提出来。作为

一个单一整体的音节产生于能够结合在一起的字母构成的组合,

音节把握着每个复合体,但不仅仅是字母的结合。

泰阿泰德 务必如此。

苏格拉底 在这种情况下,它一定没有部分。

泰阿泰德 为什么?

苏格拉底 因为,如果某事物有组成部分,那么整个事物必定

等于它的所有部分。或者你会说,这个整体是从部分中产生出来

的单一实体,与各部分的聚合不同?

泰阿泰德对,我会这样说。

苏格拉底 那么你认为总和与整体是一回事,还是有所不

同?

泰阿泰德 我完全不清楚,但是你让我大胆地回答问题,所以

我要冒险说它们是不同的。

苏格拉底 泰阿泰德,你的大胆是正确的,但对你作出的这个

回答,我们必须加以考虑。

泰阿泰德 是的,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好吧,按照我们现在的观点,整体与总和不

同。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现在的问题是,总和与它包括的所有事物有什么

区别吗 ?例如,当我们数“一,二,三,四,五,六”,或者说“三的二

倍”“、三乘二”“、四加二”“、三加二加一”,我们用这些说法表达的第 742 页

是相同的事物还是不同的事物?

泰阿泰德 相同的事物。

苏格拉底 无非都表示六,对吗?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我们所使用的各种表达法实际上都表示六。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但是,当我们使用这些表达法时,没有总和吗?

泰阿泰德 一定有。

苏格拉底 除了“六”还有别的总和吗?

泰阿泰德 没有。

苏格拉底 那么,在任何包含数的事物中“,总和”与“全部事

物”这些词表示的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 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们用另一种方式提出我们的论证。表

示一亩的方尺数与一亩是一回事,对吗?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那么,表示一平方公里的方尺数与一平方公里也

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还有,一支军队士兵的总数就是这支军队,等等,

在所有例子中皆如此。总数与每个例子中的事物的总体是一样

的。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但是,在任何集合中事物的数目只能是该集合中

的所有部分,而不会是别的什么?

泰阿泰德 不会。

苏格拉底 凡拥有部分的事物皆由部分组成。第 743 页

泰阿泰德 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 但是我们已经同意,如果总数与总体是一回事,那

么所有部分就是总和。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那么整体并非由部分组成,因为如果它是所有部

分,它就是总和了。

泰阿泰德 显然。

苏格拉底 但是,部分只能是它的整体的部分,而不能是别的

什么,对吗 ?

泰阿泰德对,部分是总和的一部分。

苏格拉底 你的应战颇为壮烈,泰阿泰德。但是“总和”的意

思不就是一点儿都没有遗漏吗?

泰阿泰德 必然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整体不也是一回事,就是一点儿都没有遗漏

吗?但若从中去掉点什么,这个事物就变得既不是整体也不是总

和,它在同一时刻从既是整体又是总和变成既不是整体又不是总

和。

泰阿泰德 我现在认为整体和总和并无差别。

苏格拉底对,我们不是刚说过,当一个事物有部分时,整体

或总和与所有部分是一回事吗?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返回到刚才我试着想要作出的论点上来。如

果音节与构成音节的字母不是一回事,那么从中不是可以推论出

音节不能以字母作为它自身的部分,否则作为与字母同样的东西,

音节就会与字母一样不可知了吗?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为了避免这样的结果,我们假定音节不等于构成第 744 页

它的字母。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好吧,如果字母不是音节的部分,那么除了字母,

你能说出音节的部分是什么吗?

泰阿泰德 肯定不能,苏格拉底。如果我承认音节有部分,那

么撇开字母而去寻找其他种类的部分肯定是荒谬的。

苏格拉底 那么由此可见,音节绝对是一,不能划分成其他任

何种类的部分,对吗?

泰阿泰德 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我亲爱的泰阿泰德,你还记得我们前不久接

受过一个我们感到满意的论断吗?对那些构成其他事物的基本事

物无法进行解释,因为这些基本事物中的每一个就是它自身,它们

是非组合的,甚至把“存在”附加于它或称之为“这个”都是不对的,

因为这些词所表达的不同事物对它来说都是多余的,这就是我们

说基本事物不可解释和不可知的根据。

泰阿泰德 我记得。

苏格拉底 那么,说它们性质上是简单的,不可能分成部分的

根据不也就是这一点吗?我看不出还有其他什么根据?

泰阿泰德 显然没有其他依据。

苏格拉底 如果音节没有部分,是一个单一的事物,那么它现

在不也成了同一类基本事物了吗?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那么结论是:一方面,音节和构成它的字母的数目

是一回事,是以字母为其组成部分的一个整体,所以字母和音节一

样不可知和无法解释,因为我们指出过所有部分和整体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但是另一方面,音节是一个没有部分的单一体,音第 745 页

节和字母同样都是无法解释的和不可知的。同样的原因使它们如

此。

泰阿泰德 我看不出有什么办法摆脱困境。

苏格拉底 既然如此,我们一定不能接受这样的论点,说音节

可知和可解释,而字母不能。

泰阿泰德 不能。要坚持我们的论证就不能接受这样的论

点。

苏格拉底 还有,你自己学习字母的经验难道不会使你倾向

于接受对立的观点吗?

泰阿泰德 你指什么观点?

苏格拉底 这种观点是,你在任何时候学习都只是在试图通

过视听来区别字母,使之不与口语或书面语中排列的其他字母混

淆。

泰阿泰德 你说得很对。

苏格拉底 在音乐学校中,最高的造诣就在于能精确地识别

那几个音符,说出它们出自什么弦,而每个人都同意,音符是音乐

的元素。

泰阿泰德 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 那么,如果我们依据自己对元素和复合体的体验

对其他事例进行论证,那么我们会得出结论:一般说来,元素产生

出来的知识比复合体产生的知识要清晰得多,要想完整地把握任

何事物,使用这种元素的知识也要有效得多。如果有人告诉我们

复合体的本性是可知的,而元素是不可知的,那么我们都会以为他

正在有意无意地开玩笑。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我想我们确实还能找到其他论据来证明这一点。

但是我们一定不能让它们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别处,以至于遗忘。我不能叫

当前的问题,亦即真实的信念加上说明原因的解释产生最完善的

知识,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泰阿泰德对,我们一定得弄清这种说法的意思。

苏格拉底 那么好吧,“解释”这个术语想要向我们表达的是

什么意思?我想无非就是三个意思。

泰阿泰德 哪三个?

苏格拉底 第一,通过语音用名称和动词为某人的思想提供

明显的表达,用嘴唇间流出的话语构造出人的观念的影像,就像镜

中或水中的倒影。你同意对“解释”做这样的表述吗?

泰阿泰德 我同意。我们确实把这样做称作用语言表达自己

的想法。

苏格拉底 另一方面,任何人都能程度不同地进行解释。如

果一个人不是天生聋哑,就能指出他对任何事情的想法。所以在

这个意义上,任何人只要拥有正确的观念,就会拥有“对它的解

释”,而正确的观念只能是知识而不会是其他东西。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但是我们一定不要过于轻率地指责我们面前这位

知识定义的作者是在胡说。这可能并非他的本意。他的本意可能

是为了能够通过列举某事物的元素,来回答该事物是什么的问

题。

泰阿泰德 请举例,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行。赫西奥德说过“聚百木而成车”

出车上每块木头的名字,我想你可能也做不到。但若有人问什么

是车,如果我们能提到车轮、车轴、车身、车厢、车轭,也就可以满

足了。

《工作与时日》,第 行 。

第 746 页第 747 页

泰阿泰德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但我要大胆地说,他会认为我们的回答是可笑的,

就好像有人问你的名字,而你用构成你的名字的那些音节加以回

答。我们要正确地思考和表达,但若我们以为自己是语法学家,能

够给泰阿泰德这个名字提供像语法学家会提供的那种解释,那么

我们是荒唐可笑的。他会说,如果不给你的真实观念列举一个完

整的构成该物的元素表,要想对任何事物做出科学的解释都是不

可能的,我想这是我在前面说过的。

泰阿泰德对,我们前面是这样说过。

苏格拉底 他还会说,以同样的方式,我们可以拥有关于车的

正确观念,能够一一列举构成车的上百个部分并对车的性质做出

完整陈述的人也就给他的正确观念增添了一种解释,通过历数车

这个整体的所有元素,他获得了关于车的性质的专门知识,而不再

是仅仅拥有信念。

泰阿泰德 你是否赞成这种说法,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如果你赞成,请告诉我,你是否接受这

种观点,完整地列举元素才是对某事物的解释,而用音节或任何更

大的单位作描述仍然没有解释该事物。然后我们可以作进一步的

考察。

泰阿泰德 好吧,我接受这种看法。

苏格拉底 那么,当某人认为某事物有时是一事物的组成部

分,有时是另一事物的组成部分,或者说,他一会儿相信一事物是

某事物的组成部分,一会儿相信另一事物是该事物的组成部分,在

这些情况下,你认为他拥有对该事物的知识吗?

泰阿泰德 当然没有。

苏格拉底 那么你忘了,当你开始学习阅读和写字,你和你的

同学不就是处在这种状况下吗?阶段,你想你必须写

泰阿泰德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会儿认为一个字母,一会儿认

为另一个字母是某音节的组成部分,我们把某个字母有时候放入

某个特定的音节,有时候放入其他音节?

苏格拉底 这正是我的意思。

泰阿泰德 那我肯定没有忘记,只要这个人还处在这种状态

下,我就不认为他获得了知识。

苏格拉底 好吗,假定你正处在学写“泰阿泰德”这个名字的

,等等,而且这样做了,然后当你想写

“塞奥多洛”的时候,你认为你必须写 ,等等,在这种情况下,我

们能说你知道这两个名字的第一个音节吗?

泰阿泰德 不能,我们刚刚才同意,只要处在这种状况下,一

个人就没有知识。

苏格拉底 对名字的第二、三、四个音节,我们没有理由否认

他也处在这种情况下?

泰阿泰德 无法否认。

苏格拉底 我们能说在写“泰阿泰德”时,只要将字母按序写

下来,他就拥有了正确的信仰和完整的元素表?

泰阿泰德 显然能。

苏格拉底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像我们同意过的那样,

尽管他的信念是正确的,但他没有知识,对吗?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尽管他在正确的信念之外还拥有“解释”,对吗?

因为我们同意他写下那些字母就表明他拥有元素表,而这个元素

表是一种“解释”。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所以我的朋友,正确的信念加上解释还不能被称

作知识。

第 748 页第 749 页

泰阿泰德 恐怕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以为自己找到了知识的完全正确的定

义,而这个定义显然并不比黄粱美梦更好些。或者说,我们还不应

该谴责这个理论吗?也许“解释”的意思并非如此,而是三种意思

中剩下的那一种,我们说过,任何想把知识定义为正确的信念加上

解释的人都一定会对此表示满意。

泰阿泰德 提醒得好。还剩下一种意思。第一种意思是说话

声音中的思想的影像,第二种就是我们刚才讨论的列举所有元素

而达到整体。第三种是什么?

苏格拉底 这是大多数人会赞同的意思,亦即能够指出一事

物与其他任何事物相区别的标志。

泰阿泰德 你能举个例子来说明这种对事物的解释吗?

苏格拉底 以太阳为例。我大胆地说,你会对这样一个解释

感到满意,太阳是围绕大地的最明亮的天体。

泰阿泰德 当然。

苏格拉底 让我再解释一下这个例子中的要点。这个例子可

以说明我们正在说的意思,如果你拥有了一事物与其他一切事物

的区别,那么如某些人所说,你就拥有了对该事物的“解释”;而如

果你只是确定了该事物与其他事物的共同点,你的解释就是对分

有这个共同点的所有事物的解释。

泰阿泰德 我明白。我同意你所说的完全可以被称作“解

释”。

苏格拉底 还有,除了关于任一事物的正确观念之外,你也把

握了该事物与其他一切事物的区别,到了这个时候,你就获得了你

原先只拥有观念的该事物的知识。

泰阿泰德 我们确实这样说过。

苏格拉底 泰阿泰德,我现在真的逼近这个论断进行观察,发第 750 页

现它就像一幅风景画。尽管我在远处观看时觉得它有些意思,但

我现在根本无法理解它。

泰阿泰德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这样?

苏格拉底 如果我能做到,我会作解释。假定我拥有关于你

的正确观念,再加上关于你的一个解释,那么我们就会明白,我认

识你。否则的话,我只拥有一个观念。

泰阿泰德 是的。

苏格拉底“解释”意味着把你与其他事物的区别用话语说出

来。

泰阿泰德对。

苏格拉底 所以,当我只拥有观念的时候,我的心灵不能把握

你与其他事物的任何区别吗?

泰阿泰德 当然不能。

苏格拉底 那么,我的心灵必定拥有你和其他人的某个共同

点。

泰阿泰德 这是可以推论出来的。

苏格拉底 但是请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拥有关

于你的观念而不是别人的?假定我正在想,泰阿泰德是一个男人,

有鼻子、眼睛、嘴巴,等等,并列举身体的每个部分。这样想就能使

我认为这是泰阿泰德,而不是塞奥多洛,或如常言所说的街头流浪

汉吗 ?

泰阿泰德 这怎么可能呢?

苏格拉底 好吧,现在假定我不仅想到一个有鼻有眼之人,而

且想到一个塌鼻暴睛之人。这样一来,就能使我拥有一个关于你

的观念,而不是关于我的,或者关于其他塌鼻暴睛之人的吗?

泰阿泰德 不能。

苏格拉底 我想,除非这个特殊的塌鼻子被标示出来,在我心第 751 页

中留下可以与其他我曾见过的塌鼻子相区别的记录,你的身体的

每一个其他部分也都得这样做,否则,在我心中实际上不会有关于

泰阿泰德的观念。如果我明天碰到你,这些标记会唤醒我的记忆,

向我提供一个关于你的正确观念。

泰阿泰德 相当正确。

苏格拉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关于任何事物的正确观念

必须包括该事物与其他事物的差异。

泰阿泰德 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 那么把握添加于正确观念的“解释”还有什么意思

呢?一方面,如果它的意思只是添加某事物与其他事物的差异点,

那么这样的叮嘱是非常荒唐的。

泰阿泰德 怎么会这样?

苏格拉底 我们已经拥有某些事物与其他事物之差异的正确

观念,而它告诉我们要添加一个关于这些事物与其他事物之差异

的正确观念。由此可见,这种叮嘱无非是一个最邪恶的圈套。称

之为盲人指路或者更为恰当。为了认识某些我们正在思考的事

物,它要我们去把握我们已经拥有的东西,这样的建议正是盲人所

为。

泰阿泰德 你前面讲了一方面,这表明你的假设蕴涵着你还

要说出另一种替换。那么另一方面是什么?

苏格拉底 另一方面,如果添加“解释”意味着我们将去认识

差异,而非仅仅是拥有关于差异的一个观念,那么按照这个所有知

识定义中最令人尊敬的定义去做就是一项优秀的事业,因为“去认

识”的意思就是去获得知识,对吗?

泰阿泰德对 。

苏格拉底 所以,对“什么是知识”这个问题来说,我们的定义

会答以“正确的信念伴以差异的知识”。因为,按照这个定义“,添第 752 页

加解释”的意思就是说出差异。

泰阿泰德 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 是啊,当我们在探索知识性质的时候,没有什么比

说它是正确的信念伴以差异的知识,或者伴以别的什么的知识,更

加愚蠢的说法了。

所以,泰阿泰德,感觉、真实的信念、真实的信仰加上解释,都

不会是知识。

泰阿泰德 显然不是。

苏格拉底 我们还要继续分娩吗,我的朋友,或者说关于知识

我们已经把我们必须说的都已经说了出来?

泰阿泰德 我们确实已经说完了,至少我已经说完了,我得感

谢你,你说出来的事情比我知道的事情还要多。

苏格拉底 我们的产婆技艺宣布所有这些产物都是未受精之

卵,不值得养育吗?

泰阿泰德 确定无疑。

苏格拉底 那么,假定你从今以后都尝试着怀上新胎,泰阿泰

德,如果你成功了,作为你今日接受检查的一个后果,你的思想胚

胎会比较好;但若你仍然不育,你也会对你的同伴更加温和,与他

们更加融洽,因为你现在明白了,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不要想象自己

知道。我的技艺所能产生的结果就是这些,没有别的,我也并不拥

有古代和我们这个时代的所有那些令人敬仰的伟大人物所拥有的

知识。但是这种产婆的技艺是上天所赐,我的母亲用它来帮助妇

女生育,而我用它来帮助年轻的男人,让他们拥有慷慨大方的精神

和美的气质。

①此处,苏格拉底指出这个定义实际上也是要人们去把握已经拥有的

东西,因此是愚蠢的。参阅上文。第 753 页

现在我得去王宫门廊,对付美勒托对我的控告。明天上午,塞

奥多洛,让我们在这里再会。巴 门 尼 德 篇

提 要

要想读懂《巴门尼德篇》难度很大,因为连最优秀的柏拉图主

义者对它的含义都持有不同的看法。普通人读起来会感到它毫无

意义。整篇论证好像有点意思,但却无法在读者心中留下任何痕

迹。对话的每一页都有一些例证,比如“,在变得年长的时候,当一

与现在吻合的时候,一也比它自身年轻。但是现在总是伴随着一

贯穿它存在的始终。因此,在所有时间里,一既比它自身年长或年

轻,又变得比它自身年长或年轻”。

苏格拉底在这篇对话中被说成是一个少年。他在巴门尼德面

前感到敬畏,因为后者是老一辈最伟大的思想家。苏格拉底后来

说过,巴门尼德是“可敬可畏的”,还说“我在他已高龄时见到他,那

个时候我还很年轻,在我看来他有一颗非常深邃的心灵”。

在对话中,苏格拉底关注的内容是我们所谓的“柏拉图的相”

的思想,并对之进行批判。这样做好像很奇怪,因为在最后他显然

既不想消灭相,又不想建立相,对此我们只好存疑。柏拉图为什么

要这样做是一个持久的讨论话题,并且一直会延续下去。然而在

有些人看来,这是可以在柏拉图那里预料得到的事,因为柏拉图从

来不固执自己的观点,他只有一个目标,认识真理,并总是对他自

己的欲望和感觉保持警惕。如果他试着想要尽力看一看他自己建

立起来的理论能不能被摧毁,那对他来说是很自然的事。

第 754 页正 文

巴门尼德似乎放弃想要取得任何确定的成果。这位伟大人物

最后对听众说“:看起来,无论一存在或不存在,其他事物存在或不

存在, 都以所有事物的方式和样式,对它们自身或在它们之

间,显得既存在又不存在。”

苏格拉底则说“:非常正确。”对话到此结束。至于这种真理是

维护还是反对“相论”的,仍旧没能解决。

离开在克拉佐门尼

遇上阿狄曼图和格老孔。

的家以后,我们抵达了雅典,在市场上

阿狄曼图拉着我的手说,欢迎你,凯发

卢斯!在这里要是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你一定要让我们知道。

我答道,我正是为此而来的。你和你的兄弟可以为我们做一

件事。

请告诉我们是什么事。

我问道,你同母异父的兄弟叫什么名字?我忘了他的名字。

你要知道,我很久以前来过这里,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我

想,他父亲的名字是皮里兰佩。③

对,皮里兰佩自己的儿子是安提丰。但你为什么要问

①克拉佐门尼( )是希腊伊奥尼亚地区的一个城邦,是哲学

)和格老孔(

家阿那克萨戈拉的故乡。

②阿狄曼图( )是柏拉图的哥哥,都是苏格

拉底的追随者。

。因此皮里兰佩是

③ 柏 拉 图 的 生 父 去 世 后 , 她 的 母 亲 改 嫁 给 她 的 堂 叔 皮 里 兰 佩

,又为柏拉图生了一个弟弟安提丰(

柏拉图的继父,安提丰是柏拉图同母异父的兄弟。皮里兰佩是雅典民主派政

治家伯里克利的支持者。

第 755 页说这位安提丰经常和一位名叫皮索多鲁

① 皮 索 多 鲁 )是爱利亚学派哲学家芝诺的学生,后来成为一

我答道,这几位同伴是我的同乡,对哲学非常感兴趣。他们听

芝诺

的人来往,皮索多鲁是

的朋友。他对安提丰讲述了当年苏格拉底与芝诺和巴门

尼德的谈话。据说安提丰听了许多遍,能够凭记忆复述这场对话。

你说得没错。

我说,那么好,这就是我们想要得到的 听这场谈话。

他答道,这一点也不难。尽管安提丰现在像他那同名的祖父

一样热衷于骑术,把大部分时间花在马身上,但在还没有成年的时

候,他曾经努力用心记忆这场对话。要是你们愿意,我们可以去看

望他。他刚刚离开这里回家去。他家很近,就在梅利特。

于是我们就出发去他家。我们发现安提丰在家,正在吩咐一

名铜匠打造一个马嚼子或其他一类的东西。等他把事情谈完,他

的兄弟就把我们的来意告诉他,而他竟然还能认出我来,对我上次

的访问仍有印象,并且说很高兴见到我。然后我们要求他复述那

场谈话。他起初有些犹豫。他说,这不是一件易事。然而,到了最

后,他还是把整个故事告诉了我们。

苏格拉底和其他

安提丰说,皮索多鲁是这样讲的:芝诺和巴门尼德曾在泛雅典

娜大节时来到雅典。巴门尼德在这次访问雅典的时候大约六十五

岁,由于年老,所以头发雪白,但是相貌堂堂。芝诺当时接近四十

岁,身材高大,看起来很美。据说他曾为巴门尼德所钟爱。他们和

皮索多鲁呆在一起,就在城墙外的凯拉米库。

名智者,并负有盛名。

② 芝 诺 ( )是公元前 世纪爱利亚学派哲学家。

③ 梅 利 特 ( )是雅典城西的一个地方。

④ 凯 拉米 库 ( )是雅典西北部的陶器市场,一部分在城墙外,

一部分在城墙里。

第 756 页思?你说“假定事物是多,

一些人来到那里,渴望聆听芝诺宣读一篇论文,这篇文章是由两位

来访者头一次带到雅典来的。苏格拉底当时还很年轻。芝诺本人

为他们诵读论文,而巴门尼德当时正好出去了。当皮索多鲁自己

从外面进来时,这篇论文已经快要读完了,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巴

门尼德和后来成为“三十僭主”之一的阿里斯多特勒①,所以他们

只听了论文的一小部分。不过,皮索多鲁本人以前听芝诺读过整

篇文章。

芝诺读完以后,苏格拉底要他把第一个论证中的第一个假设

再读一遍。芝诺照办了。然后苏格拉底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

那么它们必定既相似又不相似。但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不相似的事物不会相似,相似的事物也不会不

相似。”你是这样说的吗?

芝诺答道,是的。

那么,假定不相似的事物不会相似,或相似的事物不会不相

似,那么事物是多数也是不可能的;假定确实存在着许多事物,那

么它们就会有许多不可能的属性。你想要坚持事物不是多,反对

所有认为事物是多的成见,这确实就是你的论证目的吗?你把你

的论文中的每一个论证都当作可以证明那个结论的一个证据,因

此你在论文中每提出一项论证,你都只不过是在再次证明多并不

存在?这是你的意思吗,或者说我误解了你的意思?

芝诺说,你没有误解,你对我整篇论文的目的理解得非常

① 公 元 前 年,雅典民主政制被推翻,由“三十人委员会”掌权,施行

暴政。史称“三十僭主”。阿里斯多特勒( )是其中一名成员。

②以上部分是整部对话的场景,它的讲述是三重式的:凯发卢斯转述

安提丰的话,安提丰转述皮索多鲁的话,皮索多鲁转述苏格拉底、芝诺、巴门

尼德的对话。柏拉图借此表明这场对话被想象为发生在几十年以前。

③“一”与“多”是希腊哲学中的一对范畴,有“一元”与“多元”的意思。

第 757 页第 758 页

准确。

苏格拉底说,巴门尼德,我明白芝诺想通过这篇论文加强与你

的友谊,其意向不亚于和你保持亲密的个人关系。他的论文以某

种方式表达了和你相同的立场,只是形式上有所不同,他想要以此

哄骗我们,让我们误以为他的论文与你的看法不同。你在你的诗

歌中断言一切是一,并且对此做出了卓越的证明。而芝诺这一方

则断言一切不是多,并为此提出许多有说服力的证据。你肯定一,

他否定多,以这样的方式你们各自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你们的论证

看起来没有什么共同点,而实际上完全是一回事。这就是我们似

乎无法理解你和他的言谈的原因。

芝诺答道,对,苏格拉底,你说得对,但是你并没有完全明了我

的作品的真实性质。不错,你机灵得就像一只斯巴达的猎犬,善于

寻找和跟踪论证的线索,但有一点你却从一开始就疏忽了。这篇

作品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想要存心欺骗公众,好像这种欺骗是一

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似的。你指出的这些事情都不是主要的,我这

个作品实际上是为巴门尼德的论证辩护,反对那些试图取笑他的

论证的人,这些人试图从他那个“一存在”的前提推导出许多谬误

和矛盾。因此,这篇作品是对那些肯定多的人的一个驳斥。它有

意把他们的攻击还置他们自己,旨在通过彻底的考察,揭示从他们

那个“多存在”的前提中推导出来的结论比假定“一存在”更加可

笑。这篇作品是在我年轻好胜时写成的,有些人偷偷摸摸地把它

抄了下来,以至于我甚至没有机会考虑是否要将它公开。苏格拉

底,你错就错在这里,尽管像我说过的那样,你对这篇作品的描述

并无大错,但你以为它是灵感的产物,以为它不是在一种年轻的好

胜心的支配下写成的,而是出于一个成年人的比较冷静的目标。

苏格拉底说,我接受你的意见,并且不再怀疑事实是否像你说

的这样。但请你告诉我,你是否承认存在着一个自在的名为“相第 759 页

似”的相和另一个与之相反的名为“不相似”的相,而且你和我,以

及所有被我们称为多的事物,都分有这两个相?还有,你是否承

认,凡是分有相似这个相的事物,在这个方面并在其分有的范围

内,就变成相似的,凡是分有不相似这个相的事物就变成不相似

的,而那些分有这两个相的事物就变成既相似又不相似的?我认

为,哪怕一切事物都分有这两个对立的相,并且因为分有这两个相

而相互之间立刻变得既相似又不相似,那又有什么可奇怪的?但

若有人指出那些只分有“相似”或“不相似”的事物可以证明为是不

相似的或相似的,那才真是一桩咄咄怪事,而那些同时分有两个相

的事物显示出具有相似和不相似两种性质,那么芝诺啊,我看不出

有什么可奇怪的,更不必提要证明一切事物由于分有一而是一,同

时又因为分有多而是多了。但若有人能够证明一本身就是多,或

多本身就是一,那我倒要开始感到奇怪了。

在其他所有情况下也一样,如果种或相本身在它们自身之中

表现出具有对立的性质,那么就有理由表示惊讶,但若有人指出我

既是一又是多,那么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当他想要说明我是许

多事物的时候,他可以说我的右身与我的左身是不同的事物,我的

前身与我的后背是不同的事物,我的上身和我的下身是不同的事

物,这样说的理由无疑是我分有多。当他想要证明我是一个事物

的时候,他会说我是我们这七个人中的一个,因为我也分有一。所

以这两个陈述都是对的。同理,如果有人想要说明某个木棍、石头

一类的事物既是一又是多,我们得说他正在证明的是某个既是一

又是多的事物,而不是在证明一是多或多是一。他不是在把某样

神奇的事情告诉我们,而只是把一件我们全都承认的事情说了出

来。但是,如我刚才所说,如果他开始仅仅按照相本身来区别相,

比如相似和不相似、多和一、静止和运动,等等,然后说明这些相本

身可以在它们之间相互结合或分离,那么芝诺,我对这样的做法充第 760 页

满敬意。我肯定你已经非常有力地做了这项工作,但如我所说,要

是有人能够像你和巴门尼德在我们所见的事物中解决这个令人困

惑的问题一样,在我们的思想所涉及的对象中把握这个与相本身

到处纠缠在一起的问题,那么我的敬意就会更大了。

皮索多鲁说,当苏格拉底在那里高谈阔论的时候,他以为巴门

尼德和芝诺随时都有可能被激怒,然而他们却听得非常仔细,不断

地相互交换着眼神,对苏格拉底表达的钦佩之情报以微笑。等苏

格拉底讲完了,巴门尼德表达了他的感想。

巴门尼德说,苏格拉底,你对讨论的热情令人羡慕。现在请你

告诉我,你自己是否已经作了你说的这种区分,一方面是相本身,

一方面是分有相的事物,把相本身和分有相的事物区别开来?你

相信有相似这样的相,相似这个相本身和我们所拥有的一切相似

的东西是分离的,此外还有一、多,以及其他所有你刚才在芝诺的

论证中听到的那些相,是吗?

苏格拉底说,我确实相信。

巴门尼德问道,那么你也相信有这样一些相,比如公正、善、

美,以及所有诸如此类的事物的相?

是的,我相信。

还有,有没有人的相,这个相和我们以及其他所有人都分离,

是独立自存的?或者说有没有火的相或水的相?

对这些东西我经常感到困惑,巴门尼德,我不知道说这些事物

也有独立自存的相是否正确。

说头发、泥土、污垢这样一些微不足道的、卑贱的事物也有相

可能会被认为是荒谬的,苏格拉底,对此你是否也感到困惑?你怀

疑每一个这样的事物有一个与该事物相分离、与我们用手拿的事

物不同的相吗,或者说你不能肯定?

苏格拉底说,我不困惑。在这些事例中,事物就是我们能看见第 761 页

的事物,如果假定这样的事物也有相,那就太荒谬了。尽管如此,

我有时候还是有点不安,不明白为什么在一种情况下这样说是对

的,但却不能在所有情况下都这样说。所以每当我想到这一点,我

就后退,害怕失足掉进愚昧的无底深渊。不管怎么说,我返回我们

正在谈论的有相的事物,花时间对这些事物进行思考。

巴门尼德答道,这是因为你还年轻,苏格拉底,你现在还没有

把握哲学,但我相信,你将会牢牢地把握哲学。到那个时候你就不

会轻视任何事物了,而在当前你由于年轻,仍旧需要注意世人们的

想法。不管将来如何,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说你认为存在着某些

相,其他事物分有这些相,并且具有相的名称,通过分有相似、大、

美、正义,这些事物成为相似的、大的、美的、正义的,是吗 ?

苏格拉底说,确实如此。

那么每个分有相的事物分有的是整个相还是相的一部分?或

者说,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分有方式吗?

没有。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方式?

那么你认为作为单一整体的相存在于许多事物中的每一事物

中,或者说是别的什么样子吗?

相为什么不能存在于每一事物中,巴门尼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身是一又是同的相就会同时作为一

个整体存在于分离的多个事物中,结果这个相就会与它自身分离

开来。

苏格拉底答道,如果你说的这个相就像同一个日子,自身是一

又是同,同时存在于许多地方,但决不会与自身分离,那么这个相

也不会与其自身分离。所以我们可以假定任何一个相也以这样的

方式同时既是一又是同。

我喜欢你用这种方式使同一事物同时处于许多地方,苏格拉

底。你就好比用一张帆去遮盖许多人,然后说这张帆作为一个整第 762 页

体把他们全都覆盖了。你认为这个比喻合理吗?

也许是吧。

那么覆盖在每人身上的是整张帆,还是帆的一部分覆盖在一

个人身上,帆的另一个部分覆盖在另一个人身上?

覆盖在每个人身上的只是帆的一部分。

在这种情况下,相本身必定会被分割成部分,分有相的事物分

有相的一部分。每一事物拥有的只是某个特定相的一部分,而不

再是整个相。

如此说来,显然如此。

那么你打算肯定,我们发现的单一的相实际上是被分割开来

的?这样的话,它还仍旧是一个相吗?

肯定不是。

对,再请作如下考虑:假定你要把大本身分割成部分,许多大

的事物都由于分有大本身的部分而是大的,但这些大本身的部分

却又比大本身小。这岂非不合理吗?

确实不合理。

还有,如果某个事物得到一小部分相等本身,相等本身的这个

部分小于相等本身,那么这个相等本身的部分能使它的拥有者与

其他事物相等吗?

不能,这是不可能的。

再以小本身为例。我们中的某人拥有小本身的一部分,小本

身大于小本身的这个部分,因为这个部分是小本身的一部分,是

吗?按照这个假设,小本身又会成为较大的,但任何取得小本身的

某个部分的事物都会变得比它以前更小,而不会变得比以前较

大。

不会是这种样子。

那么好吧,苏格拉底,如果事物既不可能部分地分有相,又不第 763 页

可能整个儿地拥有相,那么其他事物将如何分有你的相呢?

苏格拉底说,没错,要以某种方式确定这一点决非易事。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认为你基于下述理由相信存在着单一的相:你看到有许多

事物是大的,当你看着它们的时候,就好像它们有一种相同的性

质,因此你就认为大本身也是一个单一的事物。对此你怎么看?

他答道,你说得对。

现在就以大本身和其他那些大的事物为例。假定你用你心灵

的眼睛以同样的方式看着它们,岂不又会呈现一个大,由于有了这

个大,原先那个大本身和其他大的事物才呈现为大的,是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第二个大的相要显现它自己,这个相高

于第一个大的相以及分有这个相的事物,并且覆盖它们,是另一

个使之成为大的相。所以你的每一个相都不再是一,而是无限的

多。

苏格拉底说,但也许这些相中的每一个都是一个思想,它不能

恰当地存在于任何地方,而只能存在于心中。以这样的方式它们

中的每一个都是单一的,这样一来刚才讲的那些困难对它来说也

就不存在了。

那么,每个相都是这些思想之一,然而却可以没有思想的对象

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它是关于某事物的思想?

是的。

它是对存在着的某事物的思想,还是对不存在的某事物的思

想?第 764 页

它是对存在着的某事物的思想。

作为思想对象的某一事物,实际上就是思想观察到的、能覆盖

所有例证的一个性质,是吗?

是的。

那么这个被认为是一,在各种情况下都保持相同的事物不就

是一个相吗?

这也是可以推论得出来的。

巴门尼德说,此外,按照你肯定其他事物分有相的方式,你是

否认为这些事物中的每一个必须由思想组成,所以一切事物皆思,

或者说它们都是思想但却不思?

苏格拉底答道,这也是不合理的。但是巴门尼德啊,我最多只

能这样讲:这些相就好像是确定在事物本性中的类型。其他事物

按照这个类型的形象制造出来,与这个模型相似,所谓事物对相的

分有无非就是按照相的形象把事物制造出来。

好吧,如果事物是按照某个相的形象造出来的,那么就其模仿

而言,它还会与这个模型的形象不相似吗?如果说某事物相似,那

么它必定要与某个与它相似的事物相似,对吗?

必定如此。

那么这个相似的事物必定要与那个与它相似的事物分享一个

相同的事物(性质),是吗 ?

是的。

相似的事物分有的东西,就其相似而言,不就是你说的那个相

本身吗?

确实如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这个相相似,这个

相也不能与其他事物相似。否则就总是会有第二个相出现在第一

个相之上;如果第二个相与某事物相似,那么又会有第三个相出第 765 页

现。如果相与分有它的事物相似,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新的相产生。

你说得很对。

由此可知,其他事物并不因为与相相似而分有相,我们必须寻

找它们分有相的其他方式。

好像应该这样做。

巴门尼德说,那么苏格拉底,你已经明白把这些东西的存在确

定为仅仅依靠自身而存在的相会遇到多么大的困难,是吗?

我确实明白了。

那么我向你保证,如果你继续为你所区分出来的每一类事物

建立一个相,那么你还几乎没有弄明白这个困难有多么大。

此话怎讲?

尽管困难重重,但最严重的困难是这样的:假定这些相就像我

们说的这个样子,那么有人会说这样的相根本无法认识。我们无

法使讲这种话的人相信他自己错了,除非他正好是一名经验丰富、

禀赋极强的人,愿意追随别人接受漫长的论证训练,否则我们就无

法令那些坚持相不可知的人信服。

原因何在,巴门尼德?

因为我想,你或其他任何一个肯定每个相都“仅仅凭自身”而

具有真实存在的人,都会一开始就承认,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并没有

这样的真实存在。

没错,因为相怎么能够仅仅凭自身而存在呢?

巴门尼德说,很好。进一步说,这些相的存在是由于处在它们

之间的相互关系之中,而非由于处在那些与这些相相似的、存在于

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事物的关系之中才具有存在;无论我们把这些

相称作什么,由于我们拥有这些相,因此用这些相的名字来称呼它

们。另一方面,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事物拥有和这些相同样的名字,

这些事物就和相一样,相互之间联系在一起,但与这些相无关,这第 766 页

些事物拥有的诸如此类的名称都与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有关,但

与这些相无关。

苏格拉底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举例来说,假定我们中某人是主人,或者是另一个人的奴隶。

如果他是奴隶,那么他当然不是主人这个相本身,亦即主人的本质

的奴隶;如果他是主人,那么他也不是奴隶这个相本身,亦即奴隶

的本质的主人;而是作为一个人,他是另一个人的主人或奴隶,而

主人这个相是奴隶这个相的主人,奴隶这个相是主人这个相的奴

隶。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事物的意义与另一个世界里的事物的意义

无关,这些相也不会因为与我们有某种关系而具有它们的意义,

而是如我所说,那个世界里的事物因其相互之间的关系而产生意

义,就像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事物一样。这下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吗?

我确实明白了。

知识本身,亦即知识的本质,也一样,知识本身是关于那个实

在本身的知识,本质上是真实的。

确实如此。

还有,任何特定的知识部门本身都是关于真实事物本身的某

个部门的知识,难道不是吗?

是的。

我们这个世界上的知识是关于我们这个世界上的实在的知

识,我们接下去还要说,我们这个世界上的每个知识部门必定是关

于我们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事物的某个部门的知识。

必然如此。

但你承认,我们并不拥有相本身,相也不能存在于我们这个世

界上。

不能。第 767 页

假定这些相本身可以被知识这个相本身所认识,行吗?

行。

但我们并不拥有知识这个相。

对。

那么我们对相一无所知,因为我们并不拥有知识本身的某个

部分。

显然不拥有。

所以美本身、善本身,以及所有被我们当作相的那些事物本

身,对我们来说是不可知的。

恐怕是这么回事。

那么到此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推论供你考虑。

什么推论?

我认为你会肯定,如果存在着相这样的东西,那么知识本身比

我们这个世界上的知识要完善得多,对美和其他所有相来说也一

样。

是的。

如果任何事物都拥有这种知识本身的一部分,那么你会同意

神比其他任何东西更有资格拥有最完善的知识吗?

这是确定无疑的。

那么拥有知识本身的神能认识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吗?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同意这些相与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无关,没有意

义,我们世界上的事物也不会由于和它们有关而具有任何意义。

每一类事物要产生意义,仅在于该类事物之间。

是的,我们同意过。

如果这种最完善的统治和最完善的知识存在于神的世界里,

那么这种神的统治决不可能对我们实施,他们的知识也不可能认第 768 页

识我们和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正如我们不会用存在于我

们这个世界上的统治术去统治他们,也不想用我们的知识去认识

那些神圣的事物一样,按照同一原则,他们作为诸神既不是我们的

主人,也不知道任何凡人关心的事情。

苏格拉底说,这个论证剥夺了神的知识,确实太奇怪了。

巴门尼德继续说道,然而,苏格拉底啊,如果事物的这些性质

真的存在,人们继续把相当作仅凭自身存在的事物,那么必然产生

这些困难,此外还有其他许多困难。结果就使得听者困惑不已,要

么倾向于怀疑相的存在,要么提出如果相确实存在,也必定不能被

我们的禀赋所认识。还有,这些反对意见似乎挺有分量,就像我们

说过的那样,我们很难使反对者改变信念。只有那些天资非凡的

人才能够看见相或仅凭自身存在的本质确实存在于每个实例中,

如果有人能够发现它,并能指导他人彻底地考察这些困难,那就更

加惊人了。

我承认这一点,巴门尼德。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

巴门尼德继续说道,但另一方面,如果一个人在考察所有这些

困难以及其他相似的困难时拒绝承认事物的相存在,或拒绝在每

一实例中区别出某个确定的相来,那么只要他不允许每一事物具

有始终相同的性质,那么他就无法使他的思想确定在某一点上,这

样一来,他也就彻底摧毁了一切讨论的意义。对这种后果,我想你

非常清楚。

对。

那么你会怎样研究哲学呢?当这些问题的答案仍旧不可知的

时候,你会转向哪里?

眼下我还看不到有什么出路。

这是因为你还没有接受预备性的训练,就匆匆忙忙地去给

“美”“、正义”“、善”,以及其他具体的相下定义。那天我听到你和“多不存在”,你必须考虑从这个前提中可以推出什么

阿里斯多特勒在这里谈话,你要相信我,我注意到你的论证中有一

种高尚的、受到激励的精神,但由于你还很年轻,所以你必须努力

接受更加严格的训练。尽管这种训练在这个世界上被称作无聊的

闲谈,被谴责为无用的,否则的话,真理将逃避你。

这种训练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巴门尼德?

就是芝诺在你听到的这篇论文中使用的方式。只有一点例

外,你刚才对他说的一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你不允许把考察的

范围局限于可见事物或只涉及可见事物的领域,而要扩展到那些

必须通过论证来把握的、可以被当作相来思考的对象。

对,因为在另外一个领域中要证明事物既相似又不相似,或证

明事物拥有其他任何性质并不困难。

你说得对。但还有一件事情你必须做。如果你想要充分地练

习,你一定不能只假设某某事物存在,然后考虑从中推出来的结

果,而且也要假设某某事物不存在。

此话怎讲?

要是你乐意的话,让我们以芝诺假设的前提为例 “如果事

物的多存在”。你必须考虑从这个前提中一定可以推出什么样的

结论,不仅要考虑多个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多与一的关系,而且

也要考虑一与其自身的关系和一与多的关系。然后再从相反的前

提出发

样的结论,既要考虑一,又要考虑多,既涉及与它们自身的关系,又

涉及它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你可以再次做出假设“,相似存在”

或“相似不存在”,然后就考虑从这两个前提中可以推出什么样的

结论,既涉及相似和不相似这两个假定的术语,又涉及其他事物,

既涉及与它们自身的关系,又涉及它们之间的关系。你还可以假

设不相似存在或不存在,还有静止、变化、灭亡,以及存在与非存在

本身。简言之,无论你假设任何事物存在或不存在,或拥有其他性

第 769 页说的那匹老

质,你必须考虑从前提中可以推出什么样的结论来,既涉及与其自

身的关系,也涉及与你选择的其他事物中的任何一个事物的关系,

或者与你选择的其他事物中的若干事物的关系,或者与你选择的

所有事物的关系;还有,无论你假设某事物存在或不存在,如果你

真的想要通过完整的论证过程发现真理,那么你必须研究你所选

择的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及其与某一事物的关系。

那岂不是没完没了,巴门尼德,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你倒不如

现身说法,选择某些假设来演示一下这种方法,也好让我受点启

发?

这是一项繁重的工作,苏格拉底,尤其对我这把年纪的人来

说。

苏格拉底说,你怎么样,芝诺,你来演示一番如何?

芝诺笑着答道,苏格拉底,还是让我们恳求巴门尼德自己来演

示。我想他说的这项工作决不轻松。如果在场的人更多一些,那

么要他讲解可能不太公平。这样的讲解在大批听众面前是不适宜

的,尤其是让他这样年纪的人来讲,因为大多数人不会明白,不经

过这样详细的考察就不能发现真理,就不能理解整个领域。所以,

巴门尼德,我加入苏格拉底这一方向你请求,希望我本人又能在多

年之后重新坐在你的面前,聆听你的讲解。

芝诺的话说完以后,皮索多鲁、阿里斯多特勒,以及其他人也

加入进来,恳求巴门尼德别让他们失望,请他演示他心目中的方

法。

巴门尼德答道,尽管我感到自己就像伊彼库斯

迈的赛马站在起跑线上战栗,凭着以往的丰富经验知道自己面对

的是什么,但我无法拒绝你们的盛情。这位诗人把自己比做那匹

①伊彼库斯 ( )是公元前 世纪希腊抒情诗人。

第 770 页第 771 页

老马,发现自己在晚年被迫坠入一连串的爱情时犹豫不决,我在这

把年纪要执行这样的任务,我的记忆也使我在出发前感到恐惧,就

好比要开始穿越汪洋大海。然而我必须满足你们的希望,毕竟如

芝诺所说,我们在场的都是朋友。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呢?首先

做什么样的假设?我们将要开始的这场游戏是十分吃力的,如果

我从自己,从我那个最初的假设开始,你们会同意吗?我能否以一

为例,假设一存在或不存在,然后进行推论吗?

芝诺说,务必如此。

那么谁来回答我的提问?让年纪最轻的人来回答好吗?他可

能最少挑剔,也最能说出心中的想法,而我在他回答时也可以喘口

气。

阿里斯多特勒说,巴门尼德,我是这里最年轻的,我已经准备

好了。你问吧,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巴门尼德说,很好。假如一存在,那么一当然不是多。由此推

论,一不能有任何部分或者是一个整体。因为所谓部分就是某个

整体的部分,而所谓整体的意思则是没有任何部分从这个整体中

失去;所以,无论你把一说成是“一个整体”或者说它“有部分”,在

这两种情况下,一都会由部分组成,并以这种方式是多而不是一。

但是一应当是一而不是多。因此,如果一是一,那么一不是一个整

体或有部分。

如果一没有部分,那么它也不会有开端、终端和中间,因为这

些东西都是某事物的部分。再进一步说,某事物的开端与终端都

①在下述对话中,阿里斯多特勒仅起一个简单应答的作用,对巴门尼

德的陈述未提任何异议。为使对巴门尼德的论证读起来更加清晰,康福德

)在翻译这部分时将阿里斯多特勒的大部分应答去掉,而相关

的问句亦改为陈述句。这个译本亦采取这种做法。第 772 页

是它的界限。因此,如果一既无开端又无终端,那么它也无界限。

接下去可以推论一没有形状。一既不是圆的又不是直的。圆

形的任何一个端点到圆心的距离都相等,而直形的中间部分在两

端之前。如果一有直的或圆的形状,它就会有部分,就会是多。由

于一没有部分,因此一既不是直的又不是圆的。

从上所述,我们可以进一步推论一不能存在于任何地方,因为

它既不能在其他事物中,又不能在它自身中。

如果一存在于其他事物中,那么一就会被它所在的那个事物

包围,就会与那个事物有许多接触,但是一个没有部分也不是圆形

的事物不可能与那个事物有许多接触,被那个事物包围。

另一方面,如果一存在于它自身中,那么它的包围者无非就是

它自己,因为它实际上就在自身中,而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存在于某

事物之中却又不被那个事物包围。这样,包围的是一个事物,被包

围的是另一个事物,因为同一事物不可能作为一个整体既包围又

被包围,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一就不再是一,而是二。

因此,一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既不在它自身里,又不在其他事

物里。

接下去我们再来考虑,如果一是这样的话,它能否运动或静

止。

如果它能运动,那么它要么在处所中运动,要么发生变化,因

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运动种类。

如果一发生变化,以至于变得与它自身不同,那么一肯定不再

是一。因此,一决不会有变化意义上的运动。

那么它会在处所中运动吗?如果它会,那么它必定要么是在

同一处旋转,要么是从一处转移到另一处。如果它旋转,那么它的

中心必定静止不动,而它的其他部分则作为它本身的不同部分围

绕中心旋转。但一个既无中心又无部分的事物不可能围绕它的中第 773 页

心旋转。所以如果它运动,它必定改变位置,在不同的时间抵达不

同地方。不过,我们已经看到一不能处于任何地方,处于任何事物

中。它更不可能将要处于任何事物中。如果一个事物将要处于某

事物之中,那么只要它还在进入那事物,它就还没有在那事物之

中,它也不可能完全外在于那个事物,因为它已经在进入那事物

了。同理,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有部分的事物,它的一部分已经进

入另一事物,而同时它的另一部分还在该事物之外;而没有部分的

事物肯定不可能同时既整个儿地在某事物之中,又整个儿地在某

事物之外。说一个既无部分又非一个整体的事物将会处于任何事

物之中更加不可能,因为它既不能一部分一部分地这样做,也不可

能作为一个整体这样做。因此,一不会改变它的位置,既不会移动

到任何地方,也不会处于某事物之中,或者说一既不会原地旋转,

也不会发生改变。

因此,就运动的所有种类来看,一是不动的。

另一方面,我们也肯定一实际上不能在任何事物中。因此它

也决不会位于相同的地方或处境下,因为如果它能这样的话,它就

会位于它自身原有的那个相同的地方和处境下,而我们看到它既

不能在它自身中,又不能在其他任何事物中。所以,一决不会处在

相同的地方或处境下。而所谓处在相同的地方或处境下就是静止

或不变。

那么,这样看来,一既不静止又不运动。

再说,一既不能与其他事物相同又不能与自身相同,既不能与

它自身相异,也不能与其他事物相异。

如果它与自身相异,那么它就异于一,就会不是一。如果它与

其他事物相同,那么它就是其他事物,而不再是它自身,所以在这

种情况下,它不只是它所是的一,而是异于一。

因此,一不会与其他事物相同,也不会与它自身相异。第 774 页

只要它还是一,它就不会与其他事物相异。所谓与某事物相

异恰当地说和“一”无关,而只和一个“相异于其他的事物”有关。

因而,它不会异于本质上是一的其他事物,因此也不会在本质上是

它自身,所以也不会是它自身,因为如果它是它自身,它就不会是

任何意义上的其他事物,就不会异于任何事物。

它也不会与它自身相同。因为一的性质是一回事,相同的性

质是另一回事。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当一个事物变得与某事物

“相同”时,它并没有变成“一”。例如,如果它要变得与多相同,那

么它必须变成多,而不是一,但若一与相同没有什么区别,那么每

当一个事物变成“相同”,那么它一定也会变成一,每当一个事物变

成“一”,那么它一定也会变成“相同”。所以,一若是与它自身相

同,它就不再与它自身为一,这样一也就不是一了,但这是不可能

的。因此,一异于其他事物或一与自身相同,都是不可能的。

这样,一既不会异于它自身或其他事物,也不会与它自身或其

他事物相同。

一也不会与任何事物相似或不相似,无论这个事物是它自身

还是其他事物。

一个相似的事物会有相同的性质。但我们已经看到“相同”这

种性质与“一”这种性质是有区别的。但若一具有任何与一有区别

的性质,那么它具有更多事物的性质,而不是只拥有一的性质了,

而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说一应当是一个拥有和其他事物或其自身

“相同性质”的事物是极不可能的。

因此,一既不会与其他事物相似,也不会与它自身相似。

但要说一是相异也是不对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它就是多而

不是一了。但若“相似”的意思指的是相同,那么一个与它自身或

其他事物不相似的事物确实可以说与它自身或别的事物不同。而

一似乎不能以任何方式说它是不同,一不会以任何方式与它自身第 775 页

或其他任何事物不相似。

因此,一既不会与其他事物或其自身相似,也不会与其他事物

或其自身不相似。

再说,像我们描述过的这样的一,既不会与它自身或其他事物

相等,也不会与它自身或其他事物不等。

如果它与某事物相等,那么它就会和与它相等的事物拥有同

样的度量单位。如果它比某事物大些或小些,那么它就会比那些

有度量单位的比它大些或小些的事物拥有较多或较少的度量单

位。或者说,如果这些事物没有度量单位,那么在有些情况下它会

小些,有些情况下它会大些。

一个不具有相同本身的事物不会拥有相同的度量单位,也不

会与其他任何事物相同。因此,一不拥有相同的度量单位,不能够

与它自身或其他事物相等。

另一方面,如果它拥有较多或较少的度量单位,它会拥有如同

度量单位一样多的部分,这样一来,它又不再是一,而是与它拥有

的度量单位一样多得多了。但若它是一个度量单位,那么它会与

那个度量单位相等,而我们已经看到它不会与任何事物相等。

因此,由于它既不拥有一个度量单位,也不拥有多个或一些度

量单位,它根本不拥有“相同”本身,所以它决不会与它自身或其他

事物相等,也不会比它自身或其他事物大些或小些。

还有,一能够比其他任何事物年长、年轻或同龄吗?

如果它与其自身或其他事物同龄,那么它就会拥有相等的时

间或相似本身,而我们已经说过一既不拥有相似,也不拥有相等。

我们还说过,一不拥有不相似或不相等。因此,这样的一个事物不

会比任何事物年长、年轻或与之同龄。

如果一就像我们描述的这个样子,那么我们甚至可以推论一

根本不拥有时间。无论什么拥有时间的东西一定总是变得比它自第 776 页

身年长“,年长”总是意味着比某些比较年轻的事物老一些。因此,

要是有某些年长事物之外的事物,那么凡变得比它自身年长些的

必也同时变得比它自身年轻。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事

物已经与另一事物相异,那么就其变成相异的来说就没有什么问

题;二者现在、过去或将来都是相异的。但若一事物正处在变得相

异的过程中,那么你就不能说另一事物已经与该事物相异,或将变

得相异,或现在是相异的,而只能说它正处在变得相异的过程中。

“年长”总是表示一种与比较年轻的事物的差别。因而,凡变得比

它自身年长些的事物必然同时也在变得比它自身年轻。处在变化

的过程中,该事物不能拥有它本身之外的较长的或较短的时间,它

必须拥有与其自身相同的时间,无论它正在变化,还是现在、过去

或将来已经变了。所以看起来,任何拥有时间或具有时间性质的

事物必须与它自身同龄,也必须同时变得比它自身年长些或年轻

些。但我们看到这些性质都不能附加在一身上。

因此,一与时间无关,不拥有任何长度的时间。

还有“,过去是”“、过去变为”“、过去变得”这些词的意思都与

过去的时间相连“;将是”“、将变为”“、将变得”这些词的意思都与

将来的时间相连;而“现在是”“、现在变为”“、现在变得”这些词都

与现在的时间相连。因而,如果一与任何时间无关,它就决不会过

去是、过去变为、过去变得,也不会现在是、现在变为、现在变得,更

不会将是、将变为、将变得。一个事物只能以这些方式之一存在。

据此,一不能以任何方式存在。

因此,一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存在。

那么,一也不会是“存在”范围内的一,因为这样的话它就将是

①这句话的意思可做这样的理解:年长些的事物与年轻些的事物相

对,年长些的事物比“它自身”年长,与此同时年轻些的事物比“它自身”年轻。第 777 页

一个存在的事物,已经拥有存在了。如果我们可以相信这样的论

证,那么我们倒不如说,一似乎既不是一,又根本不存在。

如果一个事物不存在,你就不能说它“拥有”任何事物,或者说

存在着它“的”事物。因此,它不能拥有名字或被谈论,也不会存在

任何关于它“的”知识、感觉或意见。它没有名称,不被谈论、不是

意见或知识的对象,不被任何生灵所感知。

一有可能是这种情况吗?

阿里斯多特勒说,我不这样想。

那么我们要不要返回我们的前提,重新对它进行考察,看能否

产生什么不同的结果?

我们的前提是“:假定一存在”,我们必须同意从这个前提推出

的结论。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如果一存在,它不能一方面存

在,一方面不具有存在。所以也要有这个一具有的存在,这个一具

有的存在不是与一相同的事物;否则的话,这个存在就不会是“它

的”存在了,一也不会拥有这个存在了,但是说“一存在”就相当于

说“一是一”。但事实上,我们将要考虑其推论的这个前提不是“假

定一是一”,而是“假定一存在”。这就意味着“存在”和“一”代表不

同的事物。这样,“一存在”这个简短的陈述只意味着一拥有存在。

那么让我们再次陈述从“假定一存在”这个前提能推出的结

论。我们来考虑这样的前提是否必然不蕴涵一拥有部分这样的结

论。这个推论是这样的:由于我们肯定“存在”属于那个存在的一,

我们也肯定“一”属于这个是一的存在,由于“存在”和“一”不是同

一个事物,而是同属于一个事物,也就是说从我们假定的“存在的

一”可以推论它是一个作为整体的“一存在”“,一”和“存在”是它的

部分。所以我们必须分别谈论这两个部分中的每一个,不仅作为

部分来谈,而且作为一个整体的部分来谈。

因此,任何“存在的一”既是一个整体又有部分。再分别取这个“一存在”的两个部分 它的一和它的存在。

一决不能缺乏“存在”的部分,存在也不能缺乏“一”的部分。这样

一来,这两个部分的每一个分别都会拥有一和存在;任何部分都至

少由两个部分组成,按照同样的推论可以一直推下去。无论抵达

哪一步,我们总是拥有这两个部分,因为“一”总是拥有存在,而“存

在”也总是拥有一。这就证明了任何部分总是二,而决不会是

那么,以这种方式可以证明所谓“一存在”必定是无限的多。

我们也可以按另一种方式开始,证明如下:我们说一拥有存

在,这就是一之所以存在的原因,由于这个原因,这个“存在的一”

被视为多。现在仅仅考虑我们说的这个拥有存在的“一”本身,领

悟它与它拥有的存在分离的自身。那么,这个“一”本身仅仅是一

呢,或者也是多?请你考虑吧。这个“一”本身与它的存在必定是

不同的事物,因为一不是存在,但它作为一拥有存在。如果一与它

的存在是相互不同的,那么它并非由于本性是一而与存在相异,亦

非由于本性是“存在”而使这个存在是这个一以外的他物;它们之

所以相异乃是因为它们的本性是“不同”或“其他”。这样“,不同”

这个术语既与“一”不同,又与“存在”不同。

现在假定我们对这些术语作一选择,说“存在”和“不同”,或者

说“存在”和“一”,或者说“一”和“不同”。在每一情况下我们都在

选择可以说成“双方”的一对术语。我的意思是,我们能谈论“存

在”,又能谈论“一”。就这样,我们给对子中的每一个成员命名。

当我说“存在和一”“、存在和不同”“、不同和一”,以及其他各种可

能结合的对子时,在各种情况下我说的都是“双方”。所以恰当地

被称作“双方”的对子必定是“二”。如果一对事物是二,那么它们

中的每一个必定是一。把这一点运用于我们的术语。由于每一套

相都是一个对子,那么每一个术语必定是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第 778 页第 779 页

么当任何一加到任何对子上去的时候,总数必定是三。三是奇数,

二是偶数。如果有二,必定也有两倍;如果有三,必定也有三倍,因

为二是一的两倍,三是一的三倍。如果有二和两倍、三和三倍,那

么也必定有二的两倍、三的三倍。还有,如果有三的两倍和二的三

倍,那么必定有两倍的三和三倍的二。这样一来就有偶倍的偶数、

奇倍的奇数、奇倍的偶数,甚至有偶倍的奇数。如果是这样的话,

就没有什么数会遗漏了,如果说有什么数遗漏的话,那它必定不存

在。

因此,如果一存在,数也必定存在。

如果数存在,那么必定存在许多事物,而且确实有无限多的事

物存在,因为我们必须承认,可以证明无限多的数也拥有存在。但

若所有数拥有存在,数的每一部分必定也拥有存在。这样存在就

被分配到一个存在的多的所有成员,这些存在从最小到最大没有

一个会缺乏存在;如果认为任何存在的事物会缺乏存在,那确实是

胡说。这样,存在就在各种可能的从最小到最大的序列中被分布

在各个部分了;它还会被进一步划分为可能有的点,而这些部分的

数目是无限的。所以,存在的部分所形成的多是最大的。

还有,在所有这些部分中,没有一个既是存在的一部分又不是

存在的一部分。那么如果它是一部分,只要它还是,它就必定总是

某个“一”部分;它不会不是一部分。因此,一必定属于存在的每个

部分,无论这个部分是大还是小,都不会缺乏存在。作为一的一,

不能作为一个整体同时处于多处。但若一不作为整体,那么一必

定被划分为部分;只有这样它才能同时呈现于存在的所有部分。

进一步说,被分成部分的东西必定像它的部分一样多。所以我们

刚才说存在分布到最大数目的多个部分中去,这样说是错误的。

存在的部分不会多于被分割了的一的部分的数目,而是在数目上

与之相等,因为没有任何事物会缺乏一;二者会一直保持它们数目直形、圆形,或两种形

上的相等。如此看来,一本身被存在所分割,分割后的部分在数目

上不仅是多,而且是无限的多。

因此,不仅“存在的一”是多,而且一本身也由于被存在所分割

而必然是多。

进一步说,由于存在的一的部分是一个整体的部分,一就其整

体而言,将会受到限制。因为部分被整体包含,而包含者必定是有

限的。

因此“,存在的一”既是一又是多,既是整体又是部分,既是有

限的又是数量上无限的。

那么,由于存在的一是有限的,它就有端点,并且如果它是一

个整体,它就有开端、中间和终端。一个事物不会是一个没有这三

者的整体;缺乏其中的任何一个,它就不再是一个整体。这样,一

有开端、终端和中间。但是中间只能与各端点距离相等。

所以,像我们所描述的一会有形状

状的混合。

如果一有这些属性,那么它既在自身中,又在其他事物中。

每一部分当然处在整体中,没有任何部分外在于整体。所有

部分都被整体所包含。于是一就是它自己的所有部分,既不会多

也不会少。一也是整体。同理,由于所有部分都处在整体中,所以

一既是所有部分又是整体,所有部分都包含在整体中,这个一必定

被一所包含。在此意义上,一必定在其自身中。

另一方面,整体并非位于部分中,所有部分也好,某个部分也

罢。

如果整体位于所有部分中,那么整体也要位于某个部分中,因

为如果整体不在某些部分中,它就不可能位于所有部分中。但若

某一个部分是所有部分之一,而整体又不在这个部分中,那么我们

就不能说它位于所有部分中了。

第 780 页第 781 页

整体也不能位于某些部分中。如果整体位于某些部分中,那

么较大的会被较小的包含,而这是不可能的。

若是整体不位于它的若干部分中,也不位于它的一个部分中,

也不位于它的所有部分中,那么它必定要么在其他事物中,要么根

本不在任何地方。但若它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它就根本不存在,无

论它是否整体。由此还可推论,既然作为一个整体它不位于自身

中,它必定位于其他事物中。

这样一来,一作为一个整体位于其他事物中;一作为所有部分

位于它自身中,因此,一必定既在自身中又在其他事物中。

如果一具有这种性质,它必定既处在静止中又处在运动中。

一处在静止中,因为一处在自身中。因为,若是它位于一个事

物中,没有跃出那个事物,那么它就在同一个地方,亦即在它自身

中,始终位于同一地方的事物当然总是处在静止中。

另一方面,始终处在其他事物中的东西决不会位于同一处,因

此它决不会处在静止中,既然它不处在静止中,那么它必定处于运

动中。

因此,总是既位于自身又位于其他事物的一必定总是既运动

又静止。

进一步说,如果一具有上述属性,那么它必定既与其自身相

同,又与其自身相异,同样,它既与其他事物相异又与其他事物相

同。

任何事物与其他事物相连必定采取下列方式之一:或者是相

同,或者是相异;要是既不相同也不相异,那么它们必定是部分与

整体或整体与部分的关系。一既不能是它自身的部分,也不能作

为一个整体与作为一个部分的它自身相对。还有,一不会与一相

异,因此一也不会与它自身相异。

因此,既然一并不与其自身相异,也不与其自身有整体对部分第 782 页

或部分对整体的关系,那么一必定与它自身相同。

再说,如果一事物所处的地方既与其自身所处的地方相同,也

处在它自身所处的地方以外的地方,那么它必定与自身相异;否则

它就不会处在一个不同的地方。但是我们已经看到这种情况对一

来说是真实的。一既在其自身中又在其他事物中。

因此,在这个方面,一必定与它自身不同。

再说,如果一事物与其他事物相异,那么这个其他事物也必定

与该事物相异。一切“非一”的事物必定与一相异,一也必定与它

们相异。

因此,一与其他事物相异。

现在请作如下考虑:相同本身和相异本身是相互对立的。所

以相同本身决不会处于相异的事物之中,相异本身也不会处于相

同的事物之中。如果相异决不会处于相同的事物之中,那么没有

任何事物可以在任何长度的时间里在其中呈现相异,因为相异若

是可以在任何长度的时间里在任何事物中呈现,那么在这段时间

里相异就会存在于相同的事物之中。由于相异决不会存在于相同

的事物之中,所以相异决不会存在于任何存在着的事物之中,因此

相异既不处于“非一”中,又不处于一中。因此,能够使一与“非一”

不同,或者能使“非一”与一不同的不是相异。但若“非一”或一不

拥有相异,它们也不会由于它们自身的本性而相互之间不同。

因此,如果它们自己的性质或相异都不能使它们相异,那么它

们相异的各种可能性都远离了我们。

进一步说“,非一”的事物并不拥有一;如果它们拥有一,它们

就不是“非一”,而是某种意义上的一了。所以“非一”的事物不能

是一;但若它们拥有数,那么它们会再一次不是任何意义上的“非

一”。还有“,非一”的事物不能是一的部分,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

它们会再次拥有一。因此,如果这个一是任何意义上的一,那么第 783 页

“非一”的事物不是任何意义上的一,这个一不能与“非一”的事物

相对,既不能作为整体与部分相对,又不能作为部分与整体相对,

“非一”的事物不能作为一的部分或作为以一为部分的整体的部

分。但是我们说过,相互之间既不是部分和整体、也不相异的事物

必定相互之间相同。因此,我们必须说,由于这个一以这种方式与

“非一”的事物相对,所以它与它们是相同的。

那么,看起来,这个一既与其他事物及其自身相异,又与其他

事物及其自身相同。

阿里斯多特勒说,这个论证似乎必然得出这个结论。

那么一既相似又不相似于它自身和其他事物吗?

从上所见,由于一异于其他事物,其他事物当然也必定与一相

异。一与其他事物相异的程度既不强于也不弱于其他事物与一相

异的程度,而是正好与其他事物与一相异的程度一样,既然既不强

又不弱,那么它们相异的样式是相似的。同理,一具有与其他事物

“相异”的性质,其他事物也以相同的方式具有与一“相异”的性质,

在此范围内,我们说一和其他事物具有相同的性质。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当你使用任何语辞的时候,你用它来指代

某个事物。你能使用它一次或多次,但无论是一次还是多次,你都

在谈论以这个语辞为名字的那个事物。无论你多少次说出这个

词,你必定总是用它来指代同一个事物。现在“相异”是一个指代

某事物的词,所以当你说出这个词来的时候,无论一次还是多次,

你都在用它指代或称呼拥有这个名称的事物。因此当我们说“其

他事物与一相异”和“一与其他事物相异”时,我们两次使用了“相

异”这个词,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总是在用它指代拥有这个名字的

那些事物的这种性质。因此,在一与其他事物相异和其他事物与

一相异的范围内,就拥有“相异”这一性质来说,一和其他事物确实

拥有相同的性质,而拥有相同的性质就是相似。就其相异来说它们

因此,就一拥有与其他事物相异的性质而言,在这个方面一与

其他事物必定完全相似,因为它们完全不同。

另一方面“,相似”和“不相似”是对立的“,相异”和“相同”也是

对立的。现在我们也已经看到一与其他事物相同。而“与其他事

物相同”和“与其他事物相异”相对立。这就表明,就一与其他事物

相异这一点来说,一和其他事物是相似的。因此,就一与其他事物

相同来说,一与其他事物不相似,这是相对于使一与其他事物相似

的性质而言,相对于和这种性质相对立的性质而言,亦即相对于相

异而言。所以,相同本身会使之不相似,否则的话相同本身就不会

与相异对立了。

因此,一与其他事物既相似又不相似

是相似的,就其相同来说它们是不相似的。

阿里斯多特勒插话说,对,以这种方式进行论证似乎是可能

的。

对,我们还可以继续论证。我们可以说,就一拥有“相同”这一

性质而言,一并不拥有一种和某事物不一样的性质,所以它不是不

相似,而是相似。就一拥有“相异”这一性质而言,一拥有一种和某

事物不一样的性质,所以它是不相似。

因此,一既与其他事物相同,又与其他事物相异,基于这两条

理由或其中一条理由,一与其他事物既相似又不相似。

同理,就一与其自身的关系而言。我们已经看到,一既与其自

身相异,又与其自身相同,基于这两条理由或其中一条理由,一既

与其自身相似又与其自身不相似。

还有一个问题要考虑,一是否与它自身或其他事物接触。

我们已经看到一作为一个整体处于其自身中。一也处于其他

事物中。同理,当一处于其他事物中,它就会与其他事物接触;当

一处于自身中,它与其他事物的接触就受到阻碍,就会与自身

第 784 页第 785 页

接触。

那么以这种方式,一既与它自身又与其他事物接触。

从另一个观点看,如果任何事物与某物接触,它必定位于与该

物相邻的地方,占据与该物所处位置相连的位置。

同理,如果一与它自身接触,它必须位于与它自身相邻的地

方,占据与它自身所处位置相连的位置。如果一是二,那么它还能

够这样做,可以同时位于两处,但只要它还是一,它就不能这样

做。

因此,同样的必然性禁止一是二,禁止一接触它自身。

另一方面,出于同样的原因,一也不会接触其他事物。我们断

言,为了接触某事物,一事物必定要有别于并相邻于被接触的事

物,它们之间一定不能有第三样事物。所以,要有接触,至少要有

两样事物。但若在这两样事物之外再加上第三样事物,事物的数

目就会是三,而接触的次数就是二。所以每增加一样新的事物也

就意味着增加一次新的接触,其结果就是接触的次数总是比事物

的数目少一。每一次后续的增加,事物数目的总和总是超过接触

次数的总和,而其超过的量与原先事物数目超过接触次数的量一

样,因为每一步都增加了一样事物和一次接触。这样,无论有多少

事物,它们的接触次数总是比事物的数目少一。如果只有一,而没

有成对的事物,那就不会有接触。

我们说,一以外的事物不是一,不拥有一,因为它们是其他事

物。因此,它们不拥有数,因为它们中间没有一。这样它们就既不

是一,也不是二,也不是你能说得出来的其他任何数。那么一是惟

一是一的事物,不会有二出现,因此也没有接触。因此,接触是不

存在的,一不与其他事物接触,其他事物也不与一接触。

因此,上述考虑的总的结果是:一既接触又不接触它自身和其

他事物。是一,其他事物是一以外的其他事物

接下去我们可以考察,一是否与它自身和其他事物既相等又

不相等。

如果一大于或小于其他事物,或者其他事物大于或小于一,那

么它们之所以如此,并非仅仅由于它们是如此这般的存在

而是因为,除了它们各自

是这样的存在以外,它们还应当各自拥有相等,这样才能相互之间

相等。或者说如果其他事物拥有大,一拥有小,或者倒过来,一拥

有大,其他事物拥有小,那么拥有大的就大些,拥有小的就小些。

那么这一对性质,大与小,必定存在,因为若是它们不存在,它

们就确实不会相互之间对立并存在于事物之中。

那么,如果小存在于一之中,它必定要么是处在作为一个整体

的一中,要么是处在一的一部分中。

假定小存在于作为一个整体的一之中。那么它必定要么延伸

到一的整个范围,要么包含一。如果小与一具有的范围一样大,那

么小就与一相等;如果小包含一,那么小就比一大。但是小不能等

于或大于任何事物,它不能放弃它自己的功能,而去担负大或相等

的功能。因此,小不能存在于作为一个整体的一中。

因此,如果小确实存在于一中,它必定存在于一个部分中。但

它不存在于一的所有部分中,否则就会产生像存在于作为整体的

一之中同样的结果。它会等于或大于它可能存在的任何部分。因

此,小决不存在于任何事物中,要是小既不能存在于一个部分中,

又不能存在于一个整体,那么除了小本身就不会有任何小的事物

了。

接下去可以推论大也不存在于一中,因为要是这样的话,除了

大本身还会有别的“较大的”事物,亦即有大存在于其中的事物

尽管这个事物不拥有小,但若它是大,那么它必须超过小。而这样

的小是不存在的,因为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任何事物中。

第 786 页或者说根本不存在于任何

再说,大本身可以大于的惟一事物是小本身,小本身可以小于

的惟一事物是大本身。因此,其他并不拥有大或小的事物并不比

一大些或小些;这个对子(大与小)本身拥有它们超越或被超越的

能力,或者说,它们的被超越是仅就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而言,而

与一无关,而一既不拥有大又不拥有小,它不能大于或小于大和小

本身,也不能比其他事物大些或小些。

接下去可以推论,如果一既不比其他事物大,也不比其他事物

小,那么一既不能被它们超过,也不能超过它们,而既不超过又不

被超过必定是同样大小,因此是相等。

还有,一也以这种关系与其自身相对。如果一自身既没有大

也没有小,那么它既不能超过它自身,也不能被它自身超过,而必

定与其自身同样大小,与它自身相等。

因此,一既与自身相等又与其他事物相等。

进一步说,如果一在它自身中,它必定也从外面包围它自身,

作为包围者,它比它自身大,作为被包围者,它比它自身小。以这

种方式,一既大于又小于它自身。

还有,一与其他事物之间不会有任何东西。因任何事物必定

总是存在于某个地方。而一个事物要处于某事物之中必定要作为

较小的事物存在于较大的事物之中,只有这样,一个事物才能处于

其他事物中。

其他

由于其他事物和一之间没有任何事物,而它们又必定处于某

事物中,由此马上可以推论,它们必定相互处于对方之中

事物处于一中,一处于其他事物中

地方。因此,由于一处于其他事物中,而其他事物由于包含着一,

必定大于一,而一被其他事物所包含,必定小于其他事物。并且由

于其他事物处在一之中,依照同样的推论,一必定大于其他事物,

而其他事物必定小于一。

第 787 页第 788 页

因此,一等于、大于、小于一本身和其他事物。

进一步说,如果一大于、小于或等于一本身和其他事物,那么

一必定拥有和它自身及其他事物相同的度量单位,也会有较大的

或较小的度量单位,如果有度量单位,那么就有部分。由于有相等

的、较大的或较小的度量单位,那么它也会在数量上相应地少于、

多于或等于它自身和其他事物。因为,它若是大于任何事物,它就

包含较大数目的度量单位,也会拥有部分,如果它小于任何事物,

它就包含较小数目的度量单位,如果它与任何事物相等,它就包含

相等数目的度量单位。

因此,大于、小于,并且也等于它自身的一包含较多、较少,或

者相同的度量单位的数目,因此拥有部分。所以,由于拥有相同数

目的部分,它在数目上与它自身相等,由于拥有较多或较少数目的

部分,它在数目上多于或少于它自身。

一也会以同样的方式与其他事物相对。由于它被看做大于、

小于或等于其他事物,所以它必定也会在数目上多于、少于或等于

其他事物。

这样一来,一似乎再次在数目上等于、多于和少于它自身及其

他事物。

下一个问题是:一是否存在于时间中;如果一存在于时间中,

它是否变得比它自身和其他事物既年轻又年长,又不变得比它自

身和其他事物既年轻又年长。

由于一“是”一,它当然具有存在“,现在是”的意思确实是与现

在的时间相连拥有存在,就好像“过去是”或“将来是”的意思是与

过去或将来的时间相连拥有存在。所以,如果一是,那么一在时间

中。

还有,时间在前进。因此,由于一在时间中向前迈进,它总是

变得比自身年长。我们记得,所谓变得年长就是变得比某个变得第 789 页

年轻的事物年长。所以,由于一变得比自身年长,它自身也必定变

得比较年轻。

因此,在这个意义上,一既变得比它自身年轻,又变得比它自

身年长。

还有,在这个变化过程中,当一处在连接“过去是”和“将来是”

的现在时间中的时候,一是年长的,因为在从过去驰向将来的旅行

中,它决不会跨越现在。所以,当它与现在相吻合的时候,它就停

止变得年长,在这个时候,它不是变得年长,而已经是年长的。因

为,它若是向前进,就决不会被现在抓住,因为向前进的意思是既

触及现在又触及将来,把现在丢在后面而走向将来,并穿越二者之

间。但若任何变化的事物决不能超越现在这样说是对的,那么当

它处于现在,它就会一直停止变化,它就会是它正在变成的任何东西。

同样的道理也可以运用于一。当一变得年长时,一与现在相

吻合,它停止了变化,并且就“是”年长的。再说,它比变得较为年

长的那个事物,亦即它自身,年长。年长意味着比较为年轻的事物

年长。因此,在与现在吻合而变得较为年长时,一也比它自身较为

年轻。但是现在总是伴随着一贯穿它存在的始终,因为无论它在

什么时间存在,它都存在于“现在”。

因此,一在所有时间里既比它自身年长或年轻,又变得比它自

身年长或年轻。

还有,在这样的存在或变化中,它不能得到比它自身更长的时

间,而必然得到相同的时间。但若它存在或变化,由于具有同样长

的时间,那么它是同龄,因此它既不会年长也不会年轻。

因此,在同样长的时间里存在或变化着的一,既不会比它自身

年长或年轻,也不会变得比它自身年长或年轻。

下一个问题是:一与其他事物也具有这样的联系吗?

一以外的其他事物不止一个,它们是不同的事物,而不是“一第 790 页

个”不同的事物“;一个”不同的事物就会是一,但不同的事物必定

多于一,是多。因此它们拥有的数目大于一拥有的数目。而较小

的数目所代表的较小的部分来到或已经存在于较大的部分之先,

最小的是最先的,这就是一。这样,一切事物最先出现的数是一,

而其他事物作为他物而非一个其他,总是拥有数的事物。最先出

现的东西来得较早,而其他事物来得较迟,比较年轻。

以这种方式,其他事物比一年轻,一比其他事物年长。

还有,一只能以一种与其自身本性一致的方式存在。现在我

们看到一有部分,因此也有开端、终端和中间。无论一本身还是其

他事物之一,开端总是先产生,然后才出现其他一切,直至终端。

还有,所谓“其他一切”,我们的意思是整体或一的部分,而这个开

端本身作为一或整体,同时又是终端。但是终端是最后产生的部

分,这就是那个与最后同时产生的事物的本性。因此,如果一必定

以一种与其本性相一致的方式存在,那么我们必须说这就是一的

本性,由于它与终端同时产生,所以它的产生比其他一切事物都要

晚。

因此,一比其他事物年轻,其他事物比一年长。

还有,一个开端、一的任何部分或其他任何事物的任何部分,

如果它是“一个”部分而不是(多个)部分,那么它必定是一。所以

“一”必定与第一个部分一起产生,再与第二个部分一起产生,后续

产生的每个部分也不能缺少一,直至抵达最后一部分,一个整体就

这样形成了;在任何部分的形成中都不能缺少一,无论是最先的部

分、中间的部分,还是最后的部分。因此,一与其他一切事物同龄,

所以,如果一不与其自身的本性相对立,那么一不会比其他事物先

产生,也不会比其他事物后产生,而是与其他事物同时产生。

这样,按照这个论证,一既不会比其他事物年长,又不会比其

他事物年轻,其他事物也不会比一年长或年轻,而按照我们前面的第 791 页

论证,一比其他事物既年长又年轻,而其他事物也比一既年长又年

轻。

关于一是什么和变成什么就说这些。

下一个问题是:一是否变得比其他事物既年长又年轻,其他事

物是否变得比一既年长又年轻,还有,一或其他事物是否不变得既

年轻或年长。在这种情况下,变化是否也一样存在?

如果一事物实际上比另一事物年长,那么它不会变得更加年

长,如果一事物比另一事物年轻,那么它也不会变得更加年轻,它

们年龄上的最初的差距不会变大。因为,若将相等添加到不相等

之上,其结果之间的差距总是与原初的差距相同,无论是时间还是

其他任何大小。因此,年长或年轻的东西决不会变得比较为年轻

或年长的事物更加年轻或年长,它们年龄上的差距会在所有时间

里保持一致。一存在或较为年长,其他事物较为年轻,但二者都不

是变得如此。

因此,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一不会变得比这样的其他事物年

长或年轻。

但从另一个观点看,二者都变得更加年长或更加年轻。我们

已经看到,一比其他事物年长,其他事物比一年长。当一比其他事

物年长时,它存在的时间当然比它们长。如果将相等的时间添加

到一个较大的时间和一个较小的时间,其结果较大的时间会超过较

小的时间一小部分。因此一与其他事物在年龄上的差就不会保持

其原初的差了,它们各自增添相同的时间会使年龄之差不断变小。

①前面讲的“差距”指两个年龄之间的差距,比如六岁与二岁的年龄差

距是四岁。各增加四岁以后,年龄差距仍然是四岁。而此处讲的年龄上的

“差”指年龄数值的比值之差,比如六岁与二岁之比是六比二,而各增加四岁

以后就变成十比六,六比二的比值大于十比六的比值。但它们最终决不会变成年长的或年轻的;但若它们做到

如果一事物的年龄与另一事物的年龄之差比原先要小,那么相对

于它原先与该事物的年龄之差而言,它必定变得比原先年轻。如

果它变得比较年轻,那么其他事物倒过来,相对于它们原先与它的

年龄之差而言,它们必定变得比较年长。因此较晚产生并较为年

轻的事物相对于那些较早产生并较为年长的事物来说,变得较老。

它最后决不会是比其他事物年长的,但它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变化,

因为其他事物正在朝着较为年轻的方向前进,而它则朝着较为年

老的方向前进。较为年长的事物转过来以同样的方式变得比较为

年轻的事物年轻。二者朝着相反的方向运动,向对方转化

为年轻的变得比较为年长的年长,较为年长的变得比较为年轻的

年轻

了这一点,那么它们就不再是变得,而是就是这样了。既然如此,

它们各自变得比较年长,而又变得比其他事物年轻。一变得比其

他事物年轻,因为我们看到,它是较为年长的,最早出现和存在;其

他事物变得比一年长,因为它们较晚产生和存在。按照同样的推

理,其他事物以同样的方式与一相对,因为我们看到,它们较为年

长,较早产生和存在。

那么,从一个观点看,一事物无疑变得比另一事物较为年长或

年轻,因为它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始终保持相同,所以一不会变得比

其他事物较为年长或年轻,其他事物也不会变得比一较为年长或

年轻。但从另一个观点看,较早或较晚产生并存在的事物之间的

年龄之差必定在不断减少,所以一和其他事物相互之间必定变得

比对方年长和年轻。

所以上述论证的结论是:一既是又变得比它自身和其他事物

年长和年轻;而且一既不是又不变得比它自身或其他事物年长和

年轻。

由于一处在时间中,具有变得较为年长或年轻的属性,所以它

第 792 页那么可

有过去、将来和现在。因此,一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它过去

变,现在变,将来也变。

还有,可以说一“有”某些事物,也会有一“的”某些事物,无论

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所以,有关于一“的”知识、意见和感觉;

我们现在正在实施的所有这些活动事实上都是关于一的。进一步

说,一“有”名字,可以被谈论;它确实能够被命名和被谈论。上面

提到的、属于其他任何事物的所有性质同样也属于一。

让我们第三次提到这个论证,如果一像我们所说的这个样

既是一又是多,既不是一又不是多,处在时间中

以推论由于它“是”一,它在某些时间存在,又由于它“不是”一,它

在某些时间不存在。由于它不能同时既拥有又不拥有存在,它只

能在某个时间存在而在另一个时间不存在。它也必定会有一个时

间拥有存在,有另一个时间停止拥有存在;只要有它获得那个事物

的时间和失去它的时间,那么它能在某个时间拥有一个事物,而在

另一个时间不拥有一个事物。获得存在现在被称作“开始存在”,

而失去存在被称作“停止存在”。

那么看起来,当一获得或失去存在时,一开始存在或停止存

在。

还有,由于它既是一又是多,是一个开始存在和停止存在的事

物,所以当它开始是一的时候,它作为多的存在就停止了,而当它

开始是多的时候,它作为一的存在就停止了。开始作为一存在,它

必定是结合的,开始作为多存在,它必定是分离的。

进一步说,当它变得相似或不相似时,它屈服于同化或异化。

还有,当变得较大、较小或相等时,它必定增加、减少或等量

化。

但是一在运动时静止,在静止时转变为运动,由于这个原因,

它本身根本不能占有任何时间。假定它起先静止然后运动,或起

第 793 页只有这样它

先运动然后静止,若无变化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但是不存在这

样一个时间,在这个时间里一个事物可以既不运动又不静止。另

一方面,没有过渡就不会有改变。那么它什么时候发生过渡呢?

既不是它静止的时候,又不是它运动的时候,也不是它占有时间的

时候。因此,它发生过渡的时间必定是十分奇特的,是瞬间发生

的。“瞬间”这个词似乎意味着一事物从自身原有状况过渡到另一

种状况。只要事物仍旧保持着静止,那么它就没有从静止状态向

其他状态过渡,只要事物仍旧在运动,那么它也没有从运动状态向

其他状态过渡,但这个奇特的事物,这个瞬间,位于运动和静止之

间;它根本不占有时间,但运动的事物却过渡到静止状态,或者静

止的事物过渡到运动状态,就在这瞬间发生。同理,由于一既静止

又运动,它必定要从一种状态过渡到另一种状态

才能同时处于两种状态 当它发生这种过渡时,这种过渡是在

瞬间完成的,不占有时间,而在那瞬间,它并非既运动又静止。

这种情况对于其他过渡也适用。当一从存在状态过渡到停止

存在,或从不存在过渡到开始存在时,一处在某种运动和静止之

间,因此它既非存在,亦非不存在,它既非开始存在,亦非停止存

在。按照同样的推理,当它从一过渡到多,或从多过渡到一的时

候,它既不是一又不是多,它既不是分离的又不是结合的。同样,

当它从相似过渡到不相似,或从不相似过渡到相似的时候,它既不

相似,又非不相似,它既不变得相似,亦非变得不相似。当它从小

过渡到大或相等,或发生反方向的过渡时,它既不是小,又不是大,

也不是相等,它也没有增大、减少或等量化。

那么如果一存在,所有这些变化都有可能对一发生。

下面我们要考虑,如果一存在,那么对其他事物来说有哪些性

质是真的。我们要问,如果一存在,一以外的其他事物必定有什么

性质?

第 794 页这是荒谬的 也是其他某个事

因为它们是一以外的其他事物,所以它们不是一;如果它们是

一,它们就不会是异于一的事物。然而这些其他事物并非完全缺

乏一,而是以某种方式分有一。因为一以外的其他事物是拥有部

分的他者;如果它们没有部分,它们就绝对是一。我们说过,所谓

部分是某个整体的部分,一个整体必定是由多组成的一,而这些部

分就是这个整体的部分。

由于这个原因,每个部分必定不是多的部分,而是一个整体的

部分。如果一事物是一个多的部分,而其自身被包括在其中,那么

它就会是它自身的一个部分

物的部分,因为它被假定为所有其他事物的部分。如果一不是其

他事物中的某一个事物的部分,那么它就是除那个事物之外的其

他事物的部分,如果我们以这种方式开始,那么可以证明它也不是

我们所取的后续每一事物的部分,这样一来,由于它不是每一个事

物的部分,它就不是多个事物中任何一个事物的部分。但若一事

物不是多个事物之一的一个部分,或者随你高兴把它说成是什么,

那么它不会是所有这些事物的一个部分,因为其中没有一个事物

以它为部分。因此,所谓部分不是多个事物的部分,或所有事物的

部分,而是一个“全”或“一”的部分,我们称之为一个整体,它是一

个由一切构成的完整的“一”。因此,如果其他事物拥有部分,它们

必定也拥有整体和一。

因此,一以外的事物必定是一个完整的、拥有部分的一。

进一步说,同样的推理对每个部分也适用。每个部分必定拥

有一,这样说也是对的。因此,如果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一个部

分“,每一个”的意思是“一个”事物,如果我们称之为“每一个”,那

么它们有别于其他事物,拥有它独立的存在。既然它拥有一,那么

它显然是一以外的事物,否则它就不会拥有一,而就是一本身,但

除了一本身以外没有别的事物可以是一。但若整体和部分都必须

第 795 页第 796 页

“拥有”一,因为整体是“一个”整体,而所谓部分之所以是部分,乃

是因为这个整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是这个整体的“一个”部分。

分有(拥有)一的事物与被事物分有(拥有)的一不同。与一不

同的事物当然是多,因为一以外的事物如果既不是一又不比一多,

那么它们必定什么都不是。

再说,由于事物“拥有”部分的一和拥有一以外的整体的一,那

么可以推论,那些开始“获得”一的事物必定没有多的限制,就好像

它们自身一样。让我们以这种方式来看问题。当它们获得一的时

候,它们显然还不是一,因为它们还没有拥有一。所以它们是不包

含一的多。现在让我们在思想上从这样的多中挑选我们可以察觉

的最小部分,如果这个部分不拥有一,那么这个部分也必定不是一

而是多。如果我们继续以这种方式考虑,仅从它自身看,仅从相以

外的性质看,那么它的任何部分都是无限的多。

进一步说,当每个部分变成一个部分时,它们相互之间或相对

于整体来说就有了一个限制,并因此有了整体与部分的关系。这

样,一以外的后续事物好像来自一与它们自身的结合,似乎是新东

西,这就在它们之间赋予了一个限制,而它们自己的本性则赋予它

们自身以无限。

因此,一以外的其他事物既作为整体又作为部分的部分,既是

无限的又是有限的。

再说,它们相互之间以及与它们自身既是相似的又是不相似

的。

就它们自己的本性来说,它们全都是无限的,拥有这种性质,

但它们又全都拥有限制。但就其拥有有限和无限这两种性质来

说,它们拥有相互对立的性质,而对立的性质是最不可能有的性

质。因此,就这两种性质之一来说,它们与自身相似并相互之间相

似,但就两种性质合在一起来说,它们是极为对立的,与其自身不第 797 页

相似,相互之间也不相似。

这样,其他事物既与它们自身相似和不相似,又相互之间相似

和不相似。

还有,由于我们发现它们具有这种性质,那么进一步揭示一以

外的其他事物相互之间的相同和相异、运动和静止、拥有所有对立

的性质,也就不难了。

那么,假定我们把那些进一步的推论都当作显而易见的放过

去,让我们再来考虑:如果一存在,一以外的其他事物不拥有上述

这些性质,这样说是否也是正确的。让我们从头开始问:如果一存

在,那么一以外的其他事物必定具有哪些性质?

一必定与其他事物分离,其他事物来自一。因为除了一和其

他事物之外,无法进一步区分别的事物;当我们提到一和其他事物

时,我们就已经提到了一切事物。所以在它们之外没有别的事物,

一和其他事物同样都是存在的。因此它们决不会是同一事物,因

此它们必定分离。

我们也不能承认真正的一拥有部分。因此,如果一与其他事

物分离并且没有部分,那么一不能处在作为一个整体的其他事物

中,也不能处在这个整体的部分中。

因此,一以外的其他事物不拥有作为部分的一或作为整体的

一,不能以任何方式拥有一。那么,其他事物不是任何意义上的

一,在它们中间找不到“一事物”。

由此可见,其他事物也不是多。因为它们若是多,它们各自就

会是整体的“一”部分,而事实上,由于不能拥有任何意义上的一,

它们既不是一也不是多,既不是整体也不是部分。

因此,其他事物也不是二或三,它们中间也不会有两个事物或

三个事物,因为它们完全缺乏一。

由此可见,其他事物不和一相似,也不和一不相似;因为它们第 798 页

中间不存在相似和不相似。如果它们相似或不相似,或者拥有相

似和不相似,那么它们相互之间就拥有两个相互对立的性质。但

是我们已经看到,要一个连一都不拥有的事物拥有两个事物是不

可能的。因此其他事物既不会相似,也不会不相似,因为它们若是

相似或不相似,它们就会拥有这两个性质中的“一”个;而要拥有

“两个”对立的性质,我们已经看到,这是不可能的。

同理,它们也不会相同、相异、运动、静止、开始存在、停止存

在、大于、小于、等于,更不会拥有其他任何诸如此类的性质。如果

其他事物接受这样的性质,它们也要接受一、二、三、奇、偶,而我们

已经看到,由于它们完全缺乏一,它们不能拥有这些性质。

这样,如果一存在,那么相对于它自身或其他事物来说,一既

是一切事物,又不是其他任何事物。

接下来,我们要考虑从一不存在这个前提能推出什么结论。

那么“假如一(一事物)不存在”这个假设的意思是什么呢?它

与“假如非一(非事物)不存在”的意思不同,不仅意思不同,而且直

接对立。

现在假定有人说“,假如大不存在”“、假如小不存在”,或其他

诸如此类的话。显然在每一事例中,不存在的东西是不同的事物。

所以在当前事例中,如果有人说“,假如一(一事物)不存在”,那么

他说不存在的事物显然是与其他事物不同的事物,我们知道他在

说的是什么。所以说,他正在讲的“一(”一事物)首先指某个可知

的事物,其次指某个与其他事物不同的事物,无论他将之归于存在

还是非存在;即使他说它是非存在,我们也可以知道什么不存在,

知道它有别于其他事物。

那么让我们重新开始“,假定一(一事物)不存在”,我们要考虑

从中可以做出哪些推论。

首先,似乎有关于这个一的知识,这样说必定是对的;否则的这就是不相似。如果它们与这个一不相似,那么不

话“,一不存在”这个假设的意思就是不可知的。

还有,其他事物与这个一不同,这样说必定也是对的;否则的

话就不能把这个一当作与其他事物不同的事物来谈论。所以,除

了可知以外,它必定在性质上不同,因为当你把某事物当作与其他

事物不同的事物加以谈论,你讲的是它在性质上的不同,而不是讲

其他事物的不同性质。

进一步说,这个不存在的一具有“那个事物”“、某事物”“、与这

个事物相关的”“、与这些事物相关的”的性质,以及诸如此类的性

质。如果它不是“某事物”,不具有上述这些性质,那么我们就不能

谈论“这个一”、与一不同的事物、任何属于一的事情或作为一的事

情,我们也不能把它当作“某事物”来谈论。这样,尽管一不拥有存

在,但正因为它不存在,所以不会有任何事物反对它拥有许多性

质;如果它是“这个”一,那么不存在的确实是它,而不是其他事物。

如果不存在的既不是“这个一”,又不是“这个”,而是别的事物,那

么我们一定不要如此多嘴,而要保证我们假定的不存在是“这个

一”,而不是别的事物,但作为“这一个”,它必定也拥有许多其他的

性质。

亦即拥有

由此可见,涉及其他事物,这个一拥有不相似。因为其他事物

作为与这个一相异的事物,实际上拥有不同的性质

其他性质

相似必定是不相似于不相似的事物。因此,这个一也拥有不相似,

这是就其他事物与这个一不相似而言。

还有,如果这个一与其他事物不相似,那么它必定与其自身相

似。因为,如果这个一与这个一不相似,我们所说的就不会是这个

一的性质了,我们的假设就不是关于一的,而是关于一以外的某个

事物的。而这是不可接受的。

因此,这个一必定与其自身相似。

第 799 页第 800 页

进一步说,这个一不与其他事物相等。如果它相等,马上就蕴

涵着它存在的意思,马上就表明在相等这种关系上它与它们“是”

相似的。但若一不存在,这两种含义是不可能的。由于这个一不

与其他事物相等,其他事物必定也不与这个一相等。不相等的事

物是不等,不等的事物是对于一个不等的事物的不等。所以相对

于和这个一不等的其他事物来说,这个一拥有不等。

另一方面,不等包含着大和小,这两种性质必定也属于我们描

述的这样的一。大和小总是相互分开的。所以总有某些事物处于

它们之间,这些事物只能是相等。同理,任何拥有大和小的事物必

定有相等处于大与小之间。

所以看起来,不存在的一拥有相等、大、小。

进一步说,它甚至必定在某种意义上拥有存在。因为它必须

处于我们所描述的这种状态下;否则我们就不会谈论这个不存在

的一的真相了。如果我们在谈论真相,那么我们正在谈论的事物

显然必定存在。因此,由于我们声称正在谈论真相,我们也必须断

言我们正在谈论的事物是存在的。所以看起来,这个一“是”非存

在。如果它“不是”非存在,如果它以某种方式偏离存在,以至于不

再是存在,那么马上就可以推论出它“是”存在。同理,如果它是不

存在的,那么它必定要用“是”不存在的事实来保证它的非存在,正

如存在必定要拥有它“不是”非存在的事实,以便有可能完全存在。

确保这种存在将存在,这种非存在将不存在的惟一方式是这样的:

如果这个存在要拥有完全的存在,它必须拥有蕴涵在“是存在”中

的“存在”和蕴涵在“不是非存在”中的“非存在”;如果这个非存在

要拥有完全的非存在,它必须拥有蕴涵在“不是存在”中的“不存

在”和蕴涵在“是非存在”中的“存在”。这样一来,由于这个存在拥

有非存在,这个非存在拥有存在,那么这个一的情况也同样,由于

这个一不存在,所以它为了能是非存在而必须拥有存在。它就不能从一处移动到另一处。

如此看来,如果这个一“是”非存在,那么这个一拥有存在,同

样又由于这个一“不是”存在,所以它拥有非存在。

处于某种状态下的一个事物只有摆脱这种状态才能不处在这

种状态下。所以任何存在或不存在的事物,在如此这般的状态下

就蕴涵着转变,而转变就是运动。现在我们已经看到,这个一是存

在也是非存在,据此,它既处在某种状态下,又不处在某种状态下。

因此,这个作为非存在的一已经表明是一个运动着的事物,因为它

承认从存在转变为不存在。

另一方面,如果这个一不在这个存在的世界中的任何地方

如果它不存在,那么它不在

因此它不能通过移动位置来运动。它也不能在原处旋转,因为它

与相同的东西没有接触点,因为相同的东西是存在的,而非存在不

能处在存在的事物中。因此这个一如果是非存在,它就不能在它

不在的事物中旋转。

这个一也不能在存在或不存在的时候更改它自身的性质;如

果它这样做了,我们谈的就不再是这个一,而是这个一以外的其他

事物了。

那么,如果它不更改性质,既不在同一处旋转,又不从一处移

向另一处,那么它就不会有其他运动。而无运动必定是静止,如果

是静止,那就是稳定不变。

所以看起来,这个不存在的一既静止又运动。

进一步说,如果它运动,它必定变得不相似,因为一个事物无

论发生哪方面的运动,都会使之不再处于原先状态,而进入另一不

同的状态。所以,作为运动,这个一确实变得不相似。但只要它不

发生任何方面的运动,它就不会以任何方式变得不相似。因此,这

个非存在的一,就其运动来说,变得不相似,而在它没有发生运动

的那些方面,它不变得不相似。

第 801 页第 802 页

因此,这个非存在的一既变得相似,又不变得相似。

一个变得不相似的事物必定“开始”与它过去不同,必定“停

止”处于它先前的状态,而不变得不相似的事物是不会开始或停止

的。所以这个非存在的一,作为变得不相似,会开始和停止,而作

为不变得不相似,既不会开始也不会停止。

这样,这个非存在的一既开始和停止,又不开始和不停止。

那么,让我们再一次返回起点,看我们是否能得出与此不同的

结论。我们的问题是:假如一不存在,从中可以做出哪些关于它的

推论?

“不存在”这些词的意思只表示我们所说的任何不存在的事物

缺乏存在。尽管这个事物在一种意义上是存在的,但我们的意思

并不是这个事物在另一种意义上不存在。这些词并不在任何意义

上或以任何方式表示对这个不存在的事物的限定,而只表示该事

物不拥有任何方式的存在。所以,不存在的事物不能存在或拥有

任何意义、任何方式的存在。

还有,我们说过“,开始存在”和“停止存在”的意思无非就是获

得存在或失去存在。但与存在没有任何关系的事物不能获得存在

和失去存在。所以这个一,由于它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存在,所以它

必定不拥有存在,也不会以任何方式获得或失去存在。因此,这个

不存在的一不拥有任何意义的存在,也不会停止存在或开始存

在。

因此,它既不会以任何方式改变性质,因为如果发生这样的改

变,它就会开始或停止存在。

因此,如果它不会在性质上发生改变,那么它也不会运动。另

一方面,我们不能把不处于任何地方的事物当作静止的存在来谈

论,因为静止的事物必定总是处在某个相同事物(某地或某种状

态)之中。这样一来,不存在的事物必定不能被说成始终运动或始任何关于它的知识、意见或感

终静止。

进一步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属于它;拥有一种存在的性质也

就意味着拥有存在。因此,它没有大、小、相等。它也不能对它自

身或其他事物具有相同或相异的性质。

如果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它相关,那么其他事物不能是它的

任何东西。它们既不能与它相似,也不能与它不相似,既不能与它

相同,也不能与它不同。

还有,我们不能把任何存在的东西归于“不存在”;我们也不能

说它是“某物”或“此物”,或者说不存在的“这”或“那”,或不存在

“与其他事物”如何,或者说不存在处于任何时间中,过去、现在或

将来,或者说有“它的”任何事物

觉 或者说它拥有任何事物,甚至拥有名字,乃至于把它当作讨

论的主题。

这样的不存在的一不能拥有任何性质。

那么让我们继续考虑另一个问题:如果一不存在,其他事物必

定会有什么性质?

如果一不存在,我们就不能谈论“其他事物”,这样说对作为其

他事物的这些事物来说必定正确。如果我们正在讨论这些其他事

物,作为其他事物的这些事物必定是不同的“;其他”和“不同”是同

一事物的两个名字。再说,我们把一事物当作不同的或其他的来

谈论,它一定不同于某个事物或是某个事物之外的其他事物。所

以其他事物必定拥有某些“其他”事物。这个事物能是什么呢?它

不是一,因为一不存在。所以,它们必定相互之间不同;如果它们

不是和无不同,那么留下的只有这种可能性。

因此,它们必定相互之间不同,就像多与多不同;它们不能作

为一个事物与另一个事物不同,因为一(一事物)不存在。倒不如

说,看起来它们中的每一簇都是无限的多;即使你拿来的好像是最

第 803 页第 804 页

小的一簇,但都好像在梦中发生的事一样,你当作一拿来的东西都

是多,看起来最小的东西与它的微小改变相比都是巨大的。因此,

如果它们是没有任何一存在的其他事物,那么作为该类事物的簇

类的其他事物相互之间不同。

会有许多这样的簇类,各自显得像是一,但若一不存在,那么

它们并非真正如此。所以它们似乎有数目,因为它们各自显得好

像是一,而实际上它们是多。它们中有些好像是偶数,有些好像是

奇数,但如果一不存在,那么这种现象是虚假的。

进一步说,我们讲过它们中间好像有最小的,但这个最小的作

为“多”呈现,与这种多的每一个相比是大。还有,每一簇都可以被

想象为与众多的小相等,因为它不能超越中间阶段而直接从大到

小,而在大与小之间的中间是一个起平衡作用的相等。

还有,每一簇都会显得好像与另一相关联的簇有一界限。至

于它自身,它既没有开端和终端,又没有中间,因为无论你如何把

你的思想固定在它们的任何部分,视之为开端、中间或终端,总会

在这个开端之前出现另一个开端,在这个终端之后出现另一个终

端,在这个中间里又有更多的中间,更小的中间,因为你不能把它

们中的任何一个理解为“一”,因为一不存在。所以任何存在的事

物,只要你对之思考,加以再次划分,必定是在浪费时间;我们可以

取来作为思考对象的任何事物总是没有一的混沌。在昏暗中遥远

地看去,这样的东西好像是一,但走近以后用敏锐的眼光一看,这

样的事物每一个都必定像是没有界线的多,这都是由于缺乏那个

不存在的一。

这样一来,如果一不存在,只有一以外的其他事物,那么这些

事物中的每一个都必定显得既是无限的多又是有限的多,既是一

又是多。

还有,它们会显得既相似又不相似。就好像一幅风景画,对于第 805 页

远立的人来说,画上的所有东西都像是一件事物,都具有同样的性

质,因此都是相似的,但若你接近它,它们就显得多样和不同,这种

差异的平衡使它们看起来在性质上不同,相互之间不相似。这样

一来,这些混沌般的东西,就它们自身和相互之间来说,显得既相

似又不相似。

还有,它们必定显得相互之间既相同又不同,既接触又分离,

既有各种运动又有各方面的静止,既开始存在又停止存在,或既不

开始存在又不停止存在,其他所有诸如此类的性质也很容易列举。

从上可知,如果多存在,那么一不存在。

现在让我们最后一次返回起点,问题是:如果一不存在,而只

有一以外的其他事物,从中可以做出什么推论?

其他事物不是一,但它们也不是多。因为它们若是多,它们中

必定有一,因为要是它们中没有任何事物是一个事物,那么它们就

全都是非存在,因此它们也就不是多了。但若它们中没有一,那么

其他事物既不是一又不是多。

它们也不呈现为一或多。因为其他事物不能在任何意义上或

以任何方式与一个非存在的东西发生任何联系,它们中的任何事

物也不能呈现出非存在的任何成分,因为非存在没有成分。因此

在其他事物中找不到非存在的事物的任何现象或意见,也不能将

任何关于非存在的事物的观念运用于其他事物。所以,要是一不

存在,其他事物中的任何事物都不能被想象为一,也不能将之想象

为多,因为你不能没有一而想象多。

因此,如果一不存在,那么其他事物也不存在,更不能想象一

或多存在。

还有,如果一不存在,那么其他事物也不能存在或显得相似或

不相似、相同或不同、接触或分离,以及所有那些我们刚才说过的

它们好像拥有的性质。第 806 页

小结一下,从上我们可以认为,如果一不存在,那么就根本没

有任何事物存在。

此外,我们还可以添上这个结论:看起来,无论一存在或不存

在,其他事物存在或不存在,它们都以所有事物的方式和样式,对

它们自身或在它们之间,显得既存在又不存在。

苏格拉底说,非常正确。

书信

书信

第 1 封

致叙拉古僭主狄奥尼修二世,祝繁荣昌盛!

作为你最信赖的顾问,我和你一道管理着你的政府。这个位置给

你带来各种益处,但却使我承受巨大的压力,面对各种深刻的、

敌意的批评。我知道没有人会认为我赞同你的各种过分残忍的暴

行,因为你的所有同胞公民都可以为我作证,在需要的时候我和

他们中的许多人为伴,使他们得以保全而毫发无损。作为最高指

挥官,我多次使你的城邦安然无恙,但在与你长时间相处后,你

竟然如此轻率地打发我,就像打发一名乞丐,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今后,我一定要考虑自己的利益,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大发仁慈,

而你,作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僭主,将会生活在孤独之中。

至于你分手时作为礼物送给我的黄金,送信人巴基乌斯会替我归

还,因为它既不足以支付我的旅行开支,也不足以维持我今后的

生活开支。另一方面,如果我接受了它,那么这样的礼物对你这

位送礼人来说是最耻辱的,其程度并不亚于我受到的耻辱。至于

你是收下这笔钱还是把它送给别人,那显然没什么区别。你现在拿回了这笔钱,所以你可以用它来表示对其他人的关心,就像你

对我表示关心一样。你对我的关心确实令我相当满意。

我现在重复一下欧里庇得斯的话也是适宜的:当你陷入困境的时

候,“不要站在你的立场上去向这种人祈祷。”我还要用大部分悲

剧家的看法提醒你。当他们在舞台上表现僭主被杀的时候,他们

让演员叫喊道:“啊,失去了朋友,我完了!”从来没有人描述过

一名僭主的灭亡是因为缺少黄金。下列诗句也可作证这一明智的

看法:

在无望的、凡人的生活中,

闪亮的黄金不是最稀罕的。

用人的标准来衡量,

钻石和银椅不能吸引人,

成片的肥沃土壤也不能

像善人的和谐思想一样有力。

再见吧,要知道,没有我你将遭受多么大的损失,这样一来你也

许会对别人好一些。第 2 封

致狄奥尼修二世,祝繁荣昌盛!

我从阿基德谟那里听说,你不仅希望我对你的事保持缄默,而且

想要我的朋友们也不说任何冒犯你的话和不做冒犯你的事。但你

使狄翁成了一个例外。当你这样做的时候,你以为我对我的朋友

们没有行使权威。我认为,如果我对你、狄翁,以及其他人行使

了这样的权威,那么对我们大家都会更好,对其余希腊人也更好。

然而,我的权力实际上仅止于此。真正顺从我的追随者只有一个,

这就是我自己。我说这样的话并不意味着克拉提斯托卢和波吕克

塞努对你说的话中有任何真实的成分,据说他们俩中间有一人向

你报告,说在奥林比亚听到我的一些同伴辱骂你。我肯定没有听

说过这种话。我认为,今后你若听到有人向你报告,说我们中的

任何人有此类言论,你完全可以写信来问我,因为我既不会害怕

讲出事情真相,也不会因为感到可耻而隐匿事实。

至于你和我,以及我们之间的关系,情况是这样的。你可以说,

任何希腊人都听说过我们各自的名字,还有,人们一般也会议论

我们相互之间的联系,这种情况想必今后也会继续,因为许多人

都听说我们过从甚密。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我稍微扯远一些,

然后再作解释。智慧和强权的相互吸引是一种自然法则。二者始终相互追求与结合。这也始终是一个人们感兴趣的话题,无论是

在私下里议论,还是聆听别人用诗歌来表达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例如,谈起希厄隆或斯巴达人鲍萨尼亚的时候,人们喜欢扯到他

们与西摩尼得的关系,讲述西摩尼得如何对待他们。还有,人们

不会把科林斯的佩里安德和米利都的泰勒斯,或伯里克利和阿那

克萨戈拉,或克娄苏和梭伦,同时当作圣贤来庆祝,也不会把统

治者居鲁士当作圣贤。还有,诗人们仿照这些榜样,把克瑞翁和

提瑞西亚、波吕伊都斯和弥诺斯、阿伽门农和涅斯托耳、奥德修

斯和帕拉墨得斯扯在一起。我相信,抱着相同的观念,古人把普

罗米修斯和宙斯扯在一起。诗人们也告诉我们,这两种性格的人

在某些情况下如何成为敌人,而在某些情况下成为朋友,在某些

情况下先成为朋友然后成为敌人,在某些情况下他们在某些方面

相同,而在其他方面相异。

我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指出,人们对我们的行为进行议论,这

种事情到我们死去也不会停止。这一点需要考虑,而且似乎随着

时间的流逝必须加以考虑,因为依据某种自然法则,最卑劣的人

实际上不会有什么思想,而最优秀的人则会万世留名,不会留下

什么未竟之业。我自己就是一个明证,人之将死会有某些预感,

最高尚的灵魂通过直觉知道这是真理,而最卑鄙的灵魂则拒绝真

理,神圣的人的直觉比其他人的直觉要有效得多。在我看来,被我提到的这些早先的统治者和哲学家有能力改进他

们之间的关系,他们本来就应该留下比现在更好的口碑。尽管我

们从前的交往有错误,如果神允许,我们仍旧有可能用我们的言

行来加以矫正。我认为,如果我们品行端正,那么人们对真正哲

学的看法和评价会比较好;如果我们品行恶劣,那么结果正好相

反。确实,我们若是以此为我们关注的对象,那么没有比这更虔

诚的行为了;若是我们忽视这一点,那么没有比这更不虔诚的行

为了。

下面我要说明我们必须如何出发去达到这一目标,其中包含着什

么原则。带着最杰出的哲学家的名声我去了西西里,但我去叙拉

古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你的支持,以便看到哲学甚至在普通的王宫

中也能得到尊重。但结果并不理想。之所以如此,原因很多,但

主要原因在于你对我不信任。你想把我打发走,而用其他人取代

我。我相信,出于怀疑,你想要发现我的行动秘密。于是,就有

许多人歪曲事实,使你对我有了很不好的看法,然后你就热衷于

去做别的事情了,这就是那些广泛流传的说法。

现在我要开始指出我们今后交往的正确方式。这也是对你提出来

的我们今后应当保持一种什么样的关系这个问题的回答。如果你

对哲学探讨没有丝毫敬意,那就无话而说了。如果你仍旧敬重哲

学,有其他人教你哲学,或者你自己已经找到了一种比我的哲学更好的哲学,那么你就要敬重哲学。然而,你若是更加喜欢我的

哲学,那么你也必须对我表示特别的尊敬。

现在,就像我们俩一开始交往那样,你必须先有所表示,然后我

会有所响应。如果你对我有尊重的表示,我会予以回报;如果没

有得到这种表示,我不会再向你提出任何建议。你也要注意,如

果你先这样做了,那么你对我尊重的任何表示都可以证明你看重

哲学,而除我之外,你已经考察过其他哲学教师这一事实也会使

许多人尊你为真正的哲学家。另一方面,在你对我表示尊重后我

对你表示的任何尊重,都会被人们解释为我爱慕财富的证据,而

我们知道,这样的说法在任何地方都不是可敬的。一言以蔽之,

如果你尊敬我,那么我们俩都能得到人们的尊敬;如果我尊敬你,

那么我们俩都得不到人们的尊敬。这个问题就说到这里。

这种状况不行。阿基德谟来的时候会向你说得更清楚。他也一定

会尽力向你解释你在派他来时遇到的难题,这个问题比其他问题

更崇高,更神圣。按照他的报告,你对有关第一原理性质的证明

不满意。我必须以谜语的形式向你陈述,就好像有时候出现在铭

文中的“从海上或陆上来,在里面或外面”那种谜语,读了以后

也不一定能理解。我的解释大体上是这样的。第一原理首先与万

物之王相关,万物的存在取决于他的话语,这就是一切美好事物

的原因。第一原理与第二类事物也有关,我指的是第二类存在物;第一原理与第三类事物也有关,即第三类存在物。而人的心灵,

当它与这些事物发生联系时,努力想要获得关于这些事物性质的

知识,关注那些自身与之拥有某些亲缘性的事物;然而这样做并

不适宜。万物之王和我提到的其他事物没有一样是这种样子的。

因此灵魂问,“它们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个问题,狄奥尼修和多

利斯之子,或者倒不如说在灵魂中引起阵痛的这个问题,就是引

起一切麻烦的根源,如果不能从心中驱除,人就不能真正地发现

真理。

你在花园的月桂树下告诉我,你认为这是你的原创性发现。我回

答说,你若是真的弄清楚了,那么可以省去我的许多麻烦。然而,

我又说,我还从来没有遇到任何人能作出这种发现,我自己的许

多麻烦也是由此而生。你也许听别人解释过这个问题,当然你也

可能是在神灵的推动下朝着这个方向思考,并且认为自己已有确

定的证明,因此,对你瞥见的真理不要那么肯定,而应从不同的

角度,以不同的方式继续加以关注,决不要放弃对其各种表现的

把握。尽管真理不会有如此众多的样式,但处在这种状况下的绝

非只有你一人。我向你保证,第一次听我讲这些事情的人无不处

在这种状态下。在他最终弄明白之前,有些人困难大些,有些人

困难小些,但几乎没有人是无困难的。

由于我们所讲的事情,以及以这样的方式思考这些事情,我想,我们已经非常接近为你的问题找到答案了,这个问题就是我们相

互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你知道了我的看法以后,可以拿我

的看法与其他教师们的观点相比较,以此检验我的原则。这一次,

如果你的考察是真正的,那么这些原则将成为你的原则的一部分,

你既能成为他们的朋友,也能成为我的朋友。那么,这些事情,

连带我提到过的那些事情,该如何处理呢?当前你派阿基德谟来

我这里是对的,今后,等他回去把我的想法报告给你以后,你可

能会再次遇到其他困难。如果你能很好地接受建议,那么你可以

再派阿基德谟来,他会带着我的意见和新陶器回去。如果你反复

这样做两三次,并对我的想法进行适当的考察,如果还不能解决

你当前遇到的困难,那么我会感到十分惊讶。你要充满信心地这

样做,因为你的命令、阿基德谟带回的新陶器,或者其他任何东

西,都不会比你的考察更易为诸神所接受了。

然而,你要警惕,不要把你的这种考察限制在未受训练的人中间,

因为我知道,在公众的眼中没有比这更荒唐可笑的学说了;但另

一方面,在那些有着天然禀赋的人看来,没有比这更神奇、更有

启发性的学说了。经过多年的反复努力之后,它终于像一块已经

脱去了杂质的黄金。然而让我告诉你一件更值得惊讶的事情。有

些人拥有理智和记忆,还拥有通过各种可能的方法考察某种学说

的能力,这些人中间也有不少好人,他们现在已经是老人了,他

们所受过的教育不少于三十年,但连他们也才刚刚达到这样一个关节点,在他们看来从前被他们认为最不确定的东西现在成了最

确定的,最明显的。考虑到这些事实,你要当心,免得到时候后

悔现在不该把自己这些不明智的看法公之于世。用心学习比把想

法写下来要安全得多。有些想法一旦成文也就不可能再隐蔽起来。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写关于这些事情的文章的原因,这些事情都不

会成为柏拉图著作的内容。而现在所谓的柏拉图著作实际上就是

经过修饰的、现代化了的苏格拉底的著作。再见吧,相信我。你

要反复阅读这封信,然后把它烧了。这些事就谈到这里。

我派波吕克塞努去你那里,你会感到惊讶。至于和你在一起的吕

科佛隆以及其他人,我对他们的看法一直没变,也始终这样说,

在参与讨论和逻辑方法上,你的才能超过他们所有人。他们中没

有一个人愿意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自愿接受驳斥,而是被迫这样

做。然而在我看来,你对他们的态度相当友好,这是你聪明过人

之处。这一点就谈到这里,对这样的问题说这么多话已经足够了。

如果你本人正在使用腓力司逊,那就尽力这样做吧,但若用完了,

请把他给打发了,交给斯彪西波吧。斯彪西波要我提出这一请求。

腓力司逊本人也对我许诺,如果你愿意让他走,他会很乐意来雅

典。你把这个人从采石场释放出来,所以我对他的奴仆和阿里斯

通之子赫格西普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会遇到太大的麻烦。你知道,

你曾写信给我,说如果有人虐待他,或虐待其他人,被你知道了,那么你决不会容忍。我还必须真实地向你报告吕西克利德的情况。

他是惟一从西西里来到雅典而又没有歪曲关于我们之间关系的

人。他总是说出所发生的事情的真相,并且说得很准确。第 3 封

致狄奥尼修二世,祝你快乐!

你认为,说“祝你快乐”是我对你最好的问候方式,还是按照习

惯“祝你幸福”?祝你快乐是我写信给朋友时的用语。这对你来说

当然有点屈尊,但即使是德尔斐的神也会这样说,据当时在场的

人说,神谕中写道,“祝你快乐,祝你永远愉快地过一名僭主的生

活。”不过,我不会吩咐一位凡人快乐,更不会责令一位神快乐。

任何诸如此类对神的祝愿都是违反神的本性的,因为神远离快乐

与痛苦的领域。还有,我也要尽量避免对人使用这样的问候,因

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快乐与痛苦对人产生伤害,使灵魂迟钝、健忘、

愚蠢、违法。关于这个问候语就说这些。当你读到这些话时,可

以按你喜欢的方式去理解。

根据许多证人的说法,你在你的宫廷里对某些外国使节说,我曾

经听你宣布过一项在西西里的希腊城邦定居的计划,并想要把政

府的形式从僭主制改为王政,以减轻叙拉古人民的负担——这是

你编出来的故事——尽管你急切地想要这样做,但我当时却在阻

碍你实施这项计划,而现在我正在指导狄翁做你建议过的事情。

这样一来,我们就好像是在用你自己的想法剥夺你的王国。你知

道从这样的说法中能否得到什么好处,不管怎么说,当你说出这样与事实相反的话来时,你伤害了我。菲力司提德和其他一些人

在商人和叙拉古民众中散布了许多谣言,对我进行恶毒攻击,当

我在卫城居住时,不管有什么问题发生,城外的人都对我进行指

责,因为他们断定你在一切事情上都听从我的建议。你比任何人

都更加知道,我起初确实想与你一道处理某些政务,因为我认为

这样做比较好。除了处理这些小事外,我还对立法产生了合理的

兴趣,想通过你或其他人对法律作某些修正,因为我听说你们中

有些人已经在修改法律。我的这些不同贡献在那些能够了解我性

格的人看来是一清二楚的。

随它便吧,我刚才说过,我不需要任何新谣言了,这些谣言旨在

减少我在叙拉古人和其他相信你的说法的人中间的影响。或者倒

不如说,我确实需要进行申辩以应付从前和当前的谣言,这些谣

言比从前的谣言具有更大的、更难以克服的效果。对我的指控有

两方面,我的申辩也必须从两方面进行。首先,我必须证明我正

确地避免了与你一道管理这个城邦;其次,我没有向你提出过这

种建议,也没有以你所说的这种方式对你进行干预。你说自己计

划在希腊城邦定居,而我对此进行阻拦,这不是真的。下面就让

我先来回答指控的第一方面。

我来叙拉古是应你和狄翁的邀请。狄翁是我久经考验的、真正的

朋友,相同的气质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他现在已经人到中年,是该安居乐业的时候了。你可以肯定,人们在处理一些重要事务之

前需要听取建议,就像你当时需要处理的事情一样,任何拥有理

性之光的人都会这样做。另一方面,你当时还非常年轻,还从来

没有经受过绝对必要的考验,你对我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后来,

无论是人的作用还是神的作用,或是由于机缘,由于你的原因,

狄翁被流放了,而你成了孤家寡人。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我还

有可能与你一道管理政务吗?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一位理智的合作

者,而那位愚蠢的合作者却有一大群恶人陪伴,他并没有在统治,

但却以为自己在统治着,实际上受着我提到过的这些人的摆布。

在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办呢?我是否要像已经被迫所做的那样,

为了制止出于妒忌的谣言,不再参与政治事务,并且不顾你的反

对意见和所采取的分离措施,尽一切可能去重建你和狄翁之间的

友谊呢?你自己就是一个见证,知道我实际上从来就没有松懈过

这方面的努力。尽管非常艰难,但我们最终还是达成了协议。我

乘船回家,而你则去处理战事,等到和平到来的时候,狄翁和我

如果想要返回叙拉古,你那一方会邀请我们。这就是我第一次访

问叙拉古和平安回家的经历。

和平以后,你第二次召唤我,但没有按照我们之间达成的协议。

你只邀请我一个人,而且说你会在迟一些时候邀请狄翁。结果我

拒绝前往,并且也因此和狄翁疏远,因为他建议我还是应当尊重你的意见,前往叙拉古。一年后,你派一艘三层桨座的战船送来

你的信。这封信一开头就说,如果我能去叙拉古,那么有关狄翁

的所有事情都会按我的要求去办,否则就不予办理。我说不清当

时有多少这样的信件到来,有些是你写的,有些来自意大利和西

西里的其他人,他们应你的要求给我写信,还有许多信件来自我

的朋友和熟人,全都敦促和请求我按你的意愿行事,务必前往叙

拉古。

这就是从狄翁开始的所有人的看法,认为我必须启程,而不应回

避义务。当然了,我也要他们考虑我的年纪,并且说你不可能处

理那些试图在我们之间挑拨离间,引起争吵的人。我直到现在也

还是认为,一般说来,无论是公民还是君主,财富越多,就越会

培养出许多告密者和卑鄙无耻的小人。从财富和其他形式的力量

中产生的恶没有比这种恶更大的了。不管怎么说,抛开所有这些

考虑,最后我还是去了,因为我想到自己一定不能让任何朋友来

指责我贪图安逸,使狄翁失去本来不该失去的财产。

我到达以后——你当然熟知当时发生的一切细节——当然要按照

我们原先在信中的约定,首先敦促你和狄翁缔结一种我讲过的关

系,恢复他的职务。如果你当时接受我的建议,结果对你,对叙

拉古,对其他希腊人,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这是我当时

的直觉告诉我的。然后我又敦促你,让狄翁的财产留在他的朋友手中,而不要任人攫取。你知道这些人是谁。还有,我认为他每

年应得的收入都应当奉送给他,而不要另作处理。我人来了,但

这些呼吁没有一样是成功的,于是我只好请求你让我离开。而你

要求我等到明年再走,并且许诺会把狄翁的一半财产送往科林斯,

另一半留给狄翁的儿子。

可以说,你作出过许多承诺,但都没有以某种方式兑现,这种事

情太多了,所以我必须简要地说一下这种事情。还有,你未经狄

翁许可就出售了狄翁的所有财产,而在此之前你曾经许诺未经狄

翁许可决不会这样做。神奇的先生,你以最无赖的方式取消了你

的所有承诺。你策划了一个既不高尚又不光荣,既不诚实又没有

好处的诡计,想把我吓走,以为我对此一无所知,这样我就可以

连盘缠都不要就离开了。当你流放赫拉克利德的时候——这样做

在叙拉古人和我看来都是不公正的——我和塞奥多图、欧律比乌

一道请求你撤销命令,而你反而因此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说这

正好表明我对你的意见不在乎,而只想着狄翁和狄翁的朋友,后

来当塞奥多图和赫拉克利德作为狄翁的朋友而受到指控的时候,

我只好毅然决然地离开,避免与他们相遇。

关于我们的政治合作关系就说到这里。如果你发现我对你还有其

他厌恶之处,那么你可以认为这全都是以这种方式出现的。如果

说我曾经被你帝国的伟大所吸引而出卖了我的老朋友和主人,那么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认为我是卑鄙小人,对此你不需要感到惊

讶。但是他们遭遇不幸的原因在于你——即使温和地说,他们也

并不劣于你——他们做了错事,按你的命令行事,显然接受了金

钱的贿赂。如果我也这样做了,那么这是惟一可以强加于我的动

机。所以这些事情就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了,其原因就在于你的错

误引起了存在于你我之间的敌意和不和谐。

下面的论证主要涉及我已经说过的要为自己申辩的第二个方面。

请你注意,并请仔细考虑我说的这些事情是真还是假。我可以断

定,大约在我离开叙拉古回国之前二十天,当阿基德谟和阿里斯

托克利图在花园里的时候,你说了和你现在对我的批评一样的话,

也就是说,我对赫拉克利德和其他所有人的关心胜过对你的关心。

还有,当我到达之后,你当着他们的面问我是否还记得我曾敦促

你实施在希腊城邦定居的计划。我承认我确实记得,并且仍旧认

为这是一个理想的计划。我还必须重复一下,狄奥尼修,尽管我

的这个表示是后来才有的。我要问的是,我当时是否只提了这个

建议还是同时添上了一些别的事情。你当时确实非常愤怒而又傲

慢地回答说,你认为自己想做的事已经不是一个美梦,而是现实。

如果我没记错,你当时勉强笑着说,“你有没有得到什么指示,然

后敦促我去做这些事情?”我回答说,你的记忆力极好。然后你

说,“是调查方面的指示,还是什么指示?”这时候我没敢再说出

心里的想法,因为我担心再说下去,我可能就再也无法回国了。然而,我说所有这些话的目的在于,你不要再污蔑我了,说我阻

碍你在被野蛮人摧毁了的希腊城邦安置定居者的计划,不让你通

过把僭主制改为王权的办法减轻叙拉古人的负担。首先,你可以

不相信我,但对我来说,没有比这对我更不恰当的谎言了;还有,

如果我可以在已经说过的这些话之外再说一些,那么我要说,任

何一个有能力的法庭都可能提供比这更清楚的证据,说我曾敦促

这一计划的实行,而你不愿执行。不管怎么说,要想弄清这一事

实,要想完成这些被你,被叙拉古人,被所有在西西里的希腊人

视为最好的计划,并非难事。先生,如果你否认你曾说过的话,

那么我会把真相说出来。如果你承认我说的是事实,那么你可以

这样想,斯特昔科鲁是聪明人,你可以模仿他的做法公开认错,

这样一来你也就从错误转变为真实了。第 4 封

致叙拉古的狄翁,祝繁荣昌盛!

我认为,那些已经实现了的成就是我发自内心感兴趣的,这一点

很清楚。但同样也很清楚的是,我渴望见到它们的最终完成。就

像做其他事情一样,我雄心勃勃地想要在这一高尚事业中获得成

功。我认为,那些真正的好人和那些做好事的人应当获得他们应

得的名声。当前,如果神乐意的话,那么形势确实大好。然而,

摆在我们面前的这场伟大斗争,尽管看起来似乎既属于其他一些

人,也属于你,但一般民众必定会期待你们在勇敢、敏捷、力量

等方面胜过那些以参与这场斗争为荣的人,他们自称尊重真理、

正义和仁慈,以及与这些理想相一致的行为。

我的意思已经讲清楚了,然而我们仍旧应当提醒自己,有些人——

你知道他们是谁——一定会超过其他人,就好像他们一定会超过

孩子。我们必须明明白白地告诉人们,我们是说到做到的那种人,

尤其是,如果神喜欢,当这样做变得比较容易的时候更应当如此。

其他人的情况是这样的,如果想要有知识,他们必须广泛游历;

而你当前则拥有这样的地位,我们可以大胆地说,你是当今世界

令人瞩目的人,世人们关注着一个地区,而在这个地区中人们关

注着你。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你,就好像是在期待莱喀古斯和居鲁士在世,

但由于具有杰出品性和治国才能的人有许多已经崭露头角,尤其

是许多人都已经有了这样的看法,所以当狄奥尼修已不成为障碍

的时候,我们的事业就有可能因为你和赫拉克利德、塞奥多图,

以及其他名人之间的对立而遭到毁灭。我当然希望没有人会这样

做,但若有人这样做了,你必须始终扮演一个医生的角色,使各

方面的关系恢复到最佳状态。

你也许认为我提到这些事情是可笑的,因为你自己也非常明白他

们的重要性。然而依我看,每当演员认为自己会得到善意的热烈

掌声时,他们也许会在剧场里被孩子们轰下台,更不必说他们的

朋友了。所以,你们现在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如果有什么需要,

就写信给我。

这里的情况仍旧和你们在的时候一样。你们也要在来信中告诉我,

你们干了些什么,取得了什么样的进展,尽管我听说了不少事,

但我对真相一无所知。塞奥多图和赫拉克利德的信已经到了拉栖

代蒙和伊齐那,但如我所说,尽管我听说了许多,但我不了解你

们的真实情况。你们也要想一想,有些人认为你们并非那么乐意

助人,而你们本应如此。你们千万不可忽视这一点,民众的喜好

是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而武断专横的脾气必定缺少同伴。再会!第 5 封

致佩尔狄卡,祝繁荣昌盛!

我已按照你来信中的要求,建议欧福莱乌帮助你打理事务,并以

此为业。我也应当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友善而又严肃地向你提供

建议,既涉及你提到过的其他事务,也涉及你要欧福莱乌处理的

事务。这个人能做各种事情,但最重要的是他能提供你当前所需

要的服务,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你年轻,也因为没有多少人会

对年轻人说这些事。

每一种政治形式都有一种特别的声音,就好像一种动物似的。政

治形式有民主制,还有寡头制,第三种是君主制。许多人断言自

己懂得政治这门学问,但除了极少数人之外,人们对这门学问其

实一点儿也不熟悉。任何形式的政府都会对神和人发出自己的声

音,也会采取与自己的声音和谐一致的行动,这样的政府才能保

持繁荣昌盛,经久不衰。但若模仿其他政府的声音和行为,那么

它就会灭亡。你会发现欧福莱乌在这方面十分有用,因为我期待

着他能够帮助你翻译君王以及其他奴仆的声音,当然他肯定是个

好人,在其他方面的作用也不小。如果你使用他,那么你本人将

从中得益,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如果有人听到这件事以后说,“柏拉图显然自以为知道民主制有什

么好处,然而,尽管他有权在公民大会上讲演和提供最好的建议,

但他从来就没有在那里说过一句话”,那么我要作出的回答是:柏

拉图出生的时候,他的国家已经有了很长的历史,这个国家的民

众也已经生活了许多年,已经从前辈那里获得了自由行事的习惯。

你必须解释说:“他一直很乐意为民众提供建议,就好像一个人如

果不愿虚度年华,一事无成,就需要向父亲咨询一样。这正是我

认为他可以向我提供建议的地方。如果他认为我已经不可救药,

那么他可以与我分手,不再对我和我的事情提供任何建议。”再会!第 6 封

致赫尔米亚、厄拉斯托、科里司库,祝繁荣昌盛

在我看来,有一位神愿意成为你的朋友,也能够成为你的朋友,

他已经为你准备了幸福,只要你聪明地加以接受。你们的住处相

距不远,能够做到互帮互利。对赫尔米亚来说,大量的骑兵、其

他军事资源,或者获取黄金,都已经不能再增添他在各方面的力

量,也不能使他获得更多纯洁的朋友。作为一名老人,我要说,

对厄拉斯托和科里司库来说,除了要拥有这种高尚的思想外,他

们还需要拥有自我防护的能力,能够抵御卑鄙与邪恶,也还需要

自制的能力。他们经验不足,因为他们大半生都和我们一道度过,

他们是高尚的,不是邪恶的,这就解释了我说的话,他们还需要

其他东西,为的是使他们不会被迫弃绝真正的智慧,为的是能够

更好地关注有关人生及其需要的智慧。在我还没有与赫尔米亚见

面的情况下所能作出的判断是,赫尔米亚当然拥有这种实际的能

力,并且用来自经验的技艺在加强这种能力。

那么,我要对你们说些什么呢?对你,赫尔米亚,我凭经验对厄

拉斯托和科里司库的了解比你强,我断定,你不可能轻易找到比

你的这些邻居更可信的人了。我建议你用各种正义的方式接近这

些人,并视之为当务之急。反过来,我也要建议科里司库、厄拉斯托去接近赫尔米亚,你们要团结一致,结下牢固的友谊。如果

你们中有人以任何方式削弱这种联系——因为对人来说没有什么

是稳固的——请写一封抱怨的信给我和我的同伴。我相信我们在

这里抱着公正和仁慈之心写下的信,除非有某些巨大的裂痕出现,

会比其他任何咒语都更能治愈伤口,使你们重新回到先前存在过

的友谊和合作上来。如果所有人,你们和我们,能够根据每个人

的具体情况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实践哲学,那么我作出的预言将

会实现。如果我们不这样做,那么我不愿说出将会发生什么样的

事情,因为我必须说好兆头。因此我说,如果神乐意,我们将在

所有这些事情上取得成功。

你们三人都必须阅读这封信,如果可能的话,你们要在一起阅读;

如果不可能,你们可以俩人在一起阅读;在可能的范围内,你们

还要经常阅读。你们必须把它当作一个必须遵守的合同和法律,

也就是说,这是一条正义的法律。对神发誓的时候,你们要严肃、

认真、热忱,神是现在和将来的一切事物的统治者,是统治的积

极原则的公义之父。如果我们真正实践哲学,那么我们将在凡人

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获得关于神的某些知识,而我们说凡人确实拥

有这方面的禀赋。第 7 封

致狄翁的朋友和同伴,祝繁荣昌盛!

在来信中,你们敦促我相信你们的政治信念与狄翁相同,由于有

这种联系,你们希望我能用言行帮助你们的事业。我的回答是,

如果你们的想法和目标确实与狄翁相同,那么我会帮助你们;但

若不同,那么我要花时间想一想。但是,狄翁的政策和他的目标

是什么?我想先回答这个问题,不凭猜测,而凭确定的知识。因

为当我第一次访问叙拉古的时候——我当时大约四十岁——狄翁

的年龄就像希帕里努现在一样。他当时就已经得出结论,以后也

从来没有抛弃过。他坚信在最好的法律制度的指引下,叙拉古人

能够自由地生活。如果希帕里努在神的指引下得出与狄翁相同的

结论,赞同狄翁的政治信条,那么没有必要感到惊讶。

这一信条起源于一个老人和少年都可能听说过的故事,我想在这

个恰当的时候,从头开始把这个故事讲给你们听。我年轻的时候

有过和许多青年大体相同的经验。我希望一旦成年便可以立即参

加政治生活,当时的政治情况正好发生变化,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那时遭到广泛反对的政府被推翻,爆发了一场革命。在这场革命

中,有五十一人组织了一个政府,十一人在城里,十人在庇莱厄

斯分别管理市场和处理城邦的日常事务,其余三十人掌握权力,作为整个城邦的最高统治者。其中恰巧有些人是我的朋友和亲戚,

他们邀请我参加他们的政府,认为我适宜从政。这也没有什么可

奇怪的,我当时还年轻,相信他们会引导城邦从不正义的生活走

向正义的生活,并且“管理它”,这是他们的说法,所以我抱着极

大的兴趣观察今后的动向。

然而,我看到仅仅在一个很短的时期内,这些人就使得人们重新

怀念起从前的政府来,认为比较起来那才是黄金时代。更重要的

是他们要控告我的朋友年迈的苏格拉底,我毫不迟疑地认为他是

所有活着的人中间最正直的一位。他们强迫苏格拉底和别人一起

去逮捕并处死一个公民,不管苏格拉底是否愿意,都要他参加他

们的政治活动。但是苏格拉底拒绝了,宁愿冒一切风险也不愿和

他们同流合污。我对这些罪恶活动深感厌恶,于是就让自己离开

这些弊端。不久,三十人掌握的权力和他们的政府垮台了。

这时候,我又感到有了参加政治活动的愿望,尽管不那么强烈。

那是乱世,是会碰上许多悲惨事情的,在革命时期,在有些情况

下对敌人报复过分了也不必惊奇;尽管如此,回来的被流放者还

是做得比较温和。但不幸的是有些掌权者荒谬地指控并审讯我的

朋友苏格拉底,以不敬神的罪名把他处死——正是这个人,在他

们不幸被流放时曾拒绝参与把他们的一个朋友逮捕流放。因此我思考所有这一切,思考治理国家的人以及他们的法律和习

俗;当我年纪越来越大的时候,我看到要正确安排国家事务确实

是件很困难的事。没有可靠的朋友和支持者什么事情也办不成,

而这样的人很难找到。我们的城邦已经不依照传统的原则和法制

行事了,而要建立一种新的道德标准又极为困难。再说,法律和

习俗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败坏着,结果是,我虽然曾经满腔热忱地

希望参加政治生活,但这些混乱的状况却使我晕头转向。尽管我

并没有停止思考如何改进这种状况,如何改革整个制度,但我的

行动推迟了,以等候有利的时机。最后我终于得出结论:所有现

存的城邦无一例外都治理得不好,它们的法律制度除非有惊人的

计划并伴随好运气,否则是难以治理的。因此我被迫宣布,只有

正确的哲学才能为我们分辨什么东西对社会和个人是正义的。除

非真正的哲学家获得政治权力,或者出于某种神迹,政治家成了

真正的哲学家,否则人类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就是我第一次访问意大利和西西里之前所持的信念。然而,当

我到达那里以后,我发现那里的人对什么是幸福生活有完全不同

的看法。意大利人和叙拉古人热衷于宴饮,一日参加两次宴会方

才满足,夜晚也决不独眠,他们的生活方式的其他方面也莫不充

满奢侈和放纵。在这样的环境和放纵的生活下成长起来的人决不

可能成为明智的人。那里的人要具有这样的品格简直不可思议。

那里的人要具有清醒的理智或养成其他优秀品德也是不可能的。当城邦的公民全都认为应当过度消费,同时使之成为一条规则,

全身心投入宴饮,努力追求欲望的满足时,任何法律都无法使城

邦摆脱动荡不安的状态。在这样的城邦中,不可避免地会有无休

止的统治形式的更替——僭主制、寡头制、民主制——一个接一

个,而正义和平等的统治在这些掌权人心中只是该受诅咒的东西。

在原先的信念之外我又有了这种看法之后,我来到了叙拉古。这

也许是偶然的,但看上去确实似乎有一种更高的力量在起作用,

在为最近与狄翁、叙拉古城邦有关的事情奠定基础。我至今仍在

为你们担心,除非你们现在就能接受我现在给你们提出的第二次

建议。然而,我说我的第一次访问叙拉古仅仅是事情的开始,这

样说是什么意思?我在与年轻的狄翁交往时,我把我关于人类理

想的学说告诉他,鼓励他努力实践,但我当时似乎完全没有意识

到自己是在策划一种推翻暴君的办法。但不管怎么说,狄翁还是

很快地理解了我的教训,比我所遇到的其他年轻人更加迅速、更

加热情地接受了它,并且决心一辈子过一种与大多数在意大利和

西西里的希腊人不同的生活,把道德看得比享乐和奢侈更重要。

由于有了这种认识,他过着合乎美德的生活,直到狄奥尼修死去,

这一点确实使那些推崇僭主制的人感到恼火。

打那以后,狄翁心里感到拥有这种信念的不应该只有他自己,这

种信念是他通过正确的理性获得的。事实上,他也看到这种信念也在其他一些人心中滋长,尽管这种情况不太多,但还是有一些。

他认为,在神的帮助下,狄奥尼修也许能够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

还有,如果狄奥尼修也能成为这样的人,那么由此产生的结果会

使其他叙拉古人追求一种真正幸福的生活。进一步说,他认为我

尽快来叙拉古帮助完成这项工作是绝对必要的。他清楚地记得,

通过我们之间的相互交往,他很快就产生了过这种高尚而又良好

生活的愿望。同样的道理,如果他现在能够成功地使狄奥尼修也

产生这样的愿望,那么就能在整个国家产生一种真正幸福的生活

方式,而无需发生流血和屠杀一类的不幸。

狄翁得出这一正确结论之后,就劝说狄奥尼修邀请我,他自己也

派人来,要我尽一切可能,在其他某些与狄奥尼修在一起的人误

导狄奥尼修过一种不好的生活之前,尽快前往叙拉古。下面是狄

翁来信中的一段话,尽管复述起来很长。

他说:“当前是一个极好的时机,这种情况能够出现简直是一个奇

迹,其他我们还有什么可等待的呢?”然后他提到意大利和西西

里已经处在一个政府统治之下,提到他在这个政府中所处的有影

响的地位,而狄奥尼修还很年轻,对知识感兴趣,还强调狄奥尼

修对哲学的尊重和他所受的教育。还有,他自己的侄子和其他亲

戚也会接受我始终宣传的这种学说和生活方式,这些人同样也可

以帮助我们赢得狄奥尼修。他说:“要想在这个世界上实现什么希望,那么必须看到同一个人既是哲学家又是一个大城邦的统治

者。”

他使用了这样的论证,以及其他许多相类似的论证。至于我自己

的决定,一方面我担心狄奥尼修太年轻,而年轻人经常冲动,会

突然改变主意。另一方面,我知道狄翁生来具有坚强的品格,而

他已经是中年人了。因此,当我反复考虑自己该不该去,或该怎

么办的时候,我应该去的想法从未占据上风。但我又想,如果想

要实现我在法律和政治方面的理想,现在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试验

机会。如果我能成功地说服一个人,就能保证获得完全成功。

激励我踏上旅程的就是这样一种考虑。我的动机并不像某些人所

说的那样,而主要是出于一种自尊。我担心自己最终除了空谈以

外将一事无成,也就是说,成为一个从来没有处理过任何具体事

务的人,这样一来,我也就成为一个不忠实的人了,并且首先会

有损于我和狄翁之间结下的深厚友谊。他确实面临着巨大危险。

假定他有什么事发生,假定他被狄奥尼修和他的其他敌人驱逐以

后来找我。他会问我:“柏拉图,我在流放中来到你这里,既不是

因为缺乏步兵和骑兵来保护自己,打击敌人,而是因为缺乏论证

和雄辩,我比别人更知道你有本事使年轻人的心灵转向美德和正

义,使他们在各种情况下缔造友谊和同盟。由于你没有向我提供

这些东西,所以我离开叙拉古来到这里。然而,你对我的态度并非你行为中最可耻的地方。到目前为止,你的行为确实算得上一

名叛徒,不仅背叛我,而且背叛哲学,而你一直在赞美哲学,并

指责其他人漠视哲学。还有,如果我有机会住在麦加拉,那么你

肯定会来支持我的事业,否则你就得承认自己是个卑鄙小人。情

况就是这样,你认为自己可以借口旅途遥远和艰险来逃避被人们

指责为懦夫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对于这些理直气壮的指责我该如何回答?我无言以对。

所以我去了,尽可能遵循理性和正义的原则。由于上述原因,我

放弃了自己并非无足轻重的研究工作,去了一位僭主那里,而这

种统治形式似乎与我的学说和性格都不相符。在这样做的时候,

我躲避着宙斯的注视,没有给人们埋怨哲学留下任何根据,因为

我想自己若是由于拒绝履行自己的义务而蒙羞,必定也会使哲学

蒙羞。下面我必须说简单一些。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我发现狄

奥尼修有许多眼线,经常给他送来许多针对狄翁的恶意的小报告。

我尽力为狄翁说话,但我实际能做的实在有限。在大约第四个月

的时候,狄奥尼修得到消息说狄翁试图谋反,于是就用一只小船

放逐狄翁,可耻地把他赶走了。我们这些狄翁的朋友在这个时候

全都生活在恐怖之中,担心狄奥尼修用参与狄翁谋反的罪名加害

于我们。关于我的一个谣言确实也传到海外,说我在叙拉古被狄

奥尼修处死了,因为我要对整个事件负责。狄奥尼修看到我们全都处于这种状态,担心我们的恐惧会引来其

他更糟糕的后果,于是就对我们表示善意来争取我们。顺便提一

句,他确实前来安慰我,要我不必发愁,请我无论如何也要留下

来。我从他那里逃离确实是一件令他丢脸的事,而我继续留在那

里才会使他感到光荣,这就是他为什么强烈要求我留下的原因。

僭主们的要求经常是强迫性的。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对我采取

了隔离措施,不让我离境。他把我移居到城堡里,在那里我不可

能与任何船主接触,让他们同意我搭乘船只离开,除非狄奥尼修

不加阻拦,并且派使者把我送去码头。否则的话,没有任何商人

或管理码头的官员会允许我独自离开,他们甚至会马上把我逮捕,

送交狄奥尼修,尤其是这条新闻已经广泛传开了,正好与先前狄

奥尼修喜欢柏拉图的说法相反。

那么真实情况如何呢?我必须说出真相。当他越来越多地了解我

的生活和品性之后,他确实越来越喜欢我。但他也想要我赞扬他,

胜过我对狄翁的赞扬,把他,而不是把狄翁,当作一个特殊的朋

友。事实上,他在这方面的念头确实令人惊讶。如果说他的这一

目标能够实现的话,那么他没有使用达成这一目标的最佳方法,

这就是从我这里聆听教诲和我关于哲学的谈话,成为我的亲密朋

友和门徒。我们的敌人散布的谣言使他害怕落入某种圈套,害怕

狄翁的计划得以实现。尽管我抱着初次访问时的目的耐心等待,希望他能以某种方式过一种哲学的生活,但他始终表示抗拒。

就这样,我花费时间第一次去访问西西里,并在那里逗留。后来

我又应狄奥尼修的紧急邀请再次访问西西里。我必须稍后再解释

为什么要第二次去那里访问,我要说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正确的,有些人希望我去那里实现我的理想,我去那里是为了这

些人的利益。然而,首先,为了避免把次要的事情当作最重要的

事情,我建议你们还是要关注最近的事件。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

的事情。

对生活方式有害健康的病人提建议,首先必须要他改变生活方式,

不是吗?如果病人同意改变,那么可以对他提出其他告诫,对吗?

然而,如果病人拒绝改变生活方式,那么在我看来,真正的人或

真正的医生就不应当再给这样的人提建议,只有懦夫和骗子才会

进一步这样做。对城邦来说也一样,无论它只有一个统治者还是

有许多统治者。如果政府开始按正确的方式运作,为了城邦的利

益而听取某些方面的意见,那么有理智的人值得向这样的共同体

提出建议。然而,有些政府完全偏离了正确的统治道路,而又不

愿意走上正道,只是要人们克制愿望,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提出

用简便快捷的方法进行治理国家的建议,否则就要被判处死刑,

在这种情况下,我会认为附和现状的人是懦夫,而对此加以拒绝

的是真正的人。这就是我的坚定信念,无论什么时候有人就他的生活中最重要的

事情向我寻求建议,比如如何获得财富,或者如何恰当地训练身

体或灵魂,那么,在我认为他的日常生活非常有条理的情况下,

或者在他愿意接受我的建议的情况下,我会诚心诚意地给他提建

议,而不会敷衍了事。然而,他若是既没有向我寻求建议,或者

显然并没有接受建议的诚意,那么对这样的人我是不会自作多情

的。我不会强迫他接受我的建议,哪怕他是我自己的儿子。如果

他是一名奴隶,那么我会既提建议又加以管束。我认为若是对父

母加以约束是有罪的,除非他们精神不正常。只要他们过着一种

适合他们的一致的生活,哪怕这种生活不适合我,我也既不会用

无用的告诫约束他们,也不会肤浅地对他们进行奉承,为他们提

供满足欲望的手段,而这些欲望我自己是宁可死也不会迷恋的。

同样的策略也应当成为聪明人对待他的城邦的一个生活原则。如

果他认为他的城邦的制度不完善,那么他应当说出来,但一定不

能用革命的方法对他的祖国使用暴力。当不用杀人和流放的手段

就不能使制度完善的时候,他一定要约束自己的行动,要为他自

己和他的城邦向神祈求最佳状态。

我以同样的方式向你们提建议,就像狄翁和我曾经向狄奥尼修提

建议一样。首先,我们要他过一种有助于养成自律品格的生活,

使他能够赢得忠实的朋友和同伴。这样,他就能避免他父亲的处境,他父亲占领了许多曾被野蛮人蹂躏的西西里大城市以后,无

法使那些地方安定下来,建立起由他的朋友组成的值得信赖的政

府。因为在这样的事情上,他既不能相信那些与他无关联的人,

无论他们是什么出身,甚至也不能相信他亲自抚养长大的幼弟,

尽管他辛辛苦苦地把他们养大,使他们从一无所有到占据高位,

成为有影响的人物。他不能通过雄辩的话语、教诲、仁慈、威严,

使他们中的任何人发展成熟,可以作为他的政治伙伴,在这方面

他与大流士的差距有七倍之多。因为大流士相信那些由他自己抚

养成长的人,尽管他们不是他的兄弟,而只是他攻打米地亚王国

时的同伙和宦官,他把七个行省交给他们分别管理,每个行省都

比整个西西里还要大。他还在这些人中间找到了忠实的同盟者,

他们既不会攻打他,也不会相互讨伐,在大流士身上我们看到了

一个政治家和英明的国王必须展现的品性,他是一个理想的典范,

因为由他设置的法律使波斯王国存留至今。再以雅典人为例,尽

管他们自己不是创建者,但他们占领了许多曾经遭受蛮族侵略但

仍旧保存下来的希腊城邦。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帝国维持了七十

年,因为他们在各个城邦拥有许多朋友。然而狄奥尼修虽然用他

的智慧把西西里变成了一个城邦,但他不相信任何人,这是一个

大灾难。他缺乏经受过严峻考验的真正的朋友,没有一种道德品

性比这种品性更缺乏明显标志了,无论他是否缺乏这样的朋友。

所以狄翁和我向狄奥尼修提出了这方面的建议。由于他从小受他父亲管教,缺乏受教育的经验和恰当的教诲,因此他首先必须要

有获得这些教育的愿望。其次,在有了这种愿望之后,他必须赢

得友谊,与他的亲戚和同伴形成一种道德上的和谐关系,尤其是

他本人应当成为有道德的人,因为他显然极为缺乏这种品质。我

们没有把话说得那么白——话说得太白了不安全——但我们隐晦

地把这种意思说了出来,我们不断地论证说,任何人接受了这种

教育都能有所长进,而且也能使他统治的民众繁荣昌盛,但若接

受别的教育,那么结果正好相反。当他沿着我们设计的道路前进,

在理智和品性方面都有了进步的时候,他想要组织殖民团体去西

西里那些被遗弃的城市,想要用法律和制度把它们联合起来,使

它们成为他的附庸,能够共同抗击野蛮人的进攻。这样一来,他

就不仅能使他继承下来的帝国扩大一倍,而且能扩大许多倍。如

果这个计划实现了,那么他确实可以征服迦太基人,就像格隆时

代一样,而他的父亲在晚期只好同意向野蛮人纳贡。这些话就是

我们的劝告,而当时我们已经被假定为要谋反,来自各种途径的

众多谣言已经占据了狄奥尼修的心,由此导致狄翁的放逐,也使

我们处在恐怖之中。

我要非常简洁地说明一下当时发生的许多大事,狄翁从伯罗奔尼

撒和雅典返回西西里以后,给了狄奥尼修一个实际的教训。然而

当他第二次解放了他们的城邦,并将城邦交还给他们的时候,叙

拉古人对待狄翁的态度和狄奥尼修没有什么两样。当狄翁对狄奥尼修进行教育和训练,使他能成为一名称职的国王,并愿终生支

持他的时候,狄奥尼修听信了那些谣言,说狄翁当时所做的一切

都是阴谋推翻这个政府的一部分。他们说,狄翁的计划是,当狄

奥尼修的智力屈服于教育的咒语时,就会失去对政治的兴趣,从

而把权力转移到狄翁手中。狄翁到时候就会用欺骗的手段把狄奥

尼修赶下台,攫取王位。这样的小道消息在叙拉古人中间到处流

传。不久后,它们又一次传到狄奥尼修耳中,于是最可怕、最可

耻的事情就发生了。

现在我必须向那些敦促我插手解决当前局势的人作些解释。我本

人是一名雅典人,是狄翁的朋友和同盟者,我去见了那名主,试

图调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我与造谣者的斗争中,我失败了。然

而,狄奥尼修试图用荣誉和金钱劝说我再次帮助他,要用我的证

言和友谊来表明放逐狄翁是正确的,这个时候他完全失败了。此

后,当狄翁返回他的祖国时,他的同伴中有俩人是像我一样的来

自雅典的兄弟。然而,他与他们的友谊不是建立在哲学基础之上,

而是建立在社会交往的基础之上,这种朋友是当前流行的所谓朋

友。他们的同伴关系是相互表示亲善的结果,也是加入不同秘仪

的结果,陪伴狄翁回国的这两名兄弟就属于这种情况。他们的友

谊建立在这种关系之上,为狄翁的远征提供帮助。到达西西里以

后,他们看到狄翁是在西西里人中间流传的谣言的牺牲品。狄翁

解放了西西里人,但西西里人却把他说成试图谋反,自己想当僭主,他们不仅对他们本应表示欢迎的人作了伪证,而且实际上用

自己的双手谋杀了他,他们就好像手持武器站在一旁,对凶手提

供帮助。

我现在并非对他们的可耻与邪恶一无所知,也不想评论它,因为

从今以后会有许多人发出这种谴责。然而,若是雅典人也说有这

样的人是雅典的耻辱,那么我就要说话了。因为我认为,拒绝背

叛这个人的也是雅典人,如果他当时这样做,那么他可以获得财

富和无数的荣誉。他忠实于他的朋友并非出自一种低品格的友谊,

而是出于一种对自由训练的共同参与,有理智的人只有在这种训

练中才能取得自信,而不是由于灵魂或肉体的亲缘关系。因此,

这个城邦并不会因为有了杀死狄翁的凶手而受到谴责,就好像他

们曾是重要人物似的。

我已经说过的这些话都可以作为对狄翁的朋友和亲戚的建议,但

我现在还有一番特殊的话要说,因为我已经向人提过类似的建议,

现在说这样的话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你们是我的第三批听众。让

西西里和任何地方的任何城邦不要再屈服于一个世俗的统治者

——这是我的学说——而要屈服于法律。屈服对统治者和被统治

者来说都是邪恶的,对他们自己来说是这样,对他们孩子的孩子

来说也是这样,对他们的所有后裔来说都是这样。试图奴役他人

总是一种灾难,贪婪地进行这种抢劫是卑劣的灵魂和短视性格的一个圈套,世人对什么是善或什么是正义一无所知,无论是现在

还是今后,无论是从神的角度看还是从人的角度看。我最初试图

使狄翁信服这个真理,然后试图使狄奥尼修信服这个真理,而你

们是第三批。看在拯救者宙斯的份上,请相信这个真理吧。

你们也要以狄奥尼修和狄翁为诫,因为在这两个人中间,不信服

这条真理的那个人现在过着无知的生活,而信服这条真理的人已

经高尚地死去。因为当一个人把这一最高理想定为他和他城邦的

目标,并接受其后果的时候,那么在他的命运中就不会再有什么

迷惑和无知了。我们中没有人是生而不朽的,不朽也不像大多数

人认为的那样会带来幸福。没有灵魂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善的或恶

的价值。只有对与身体在一起的灵魂或与身体相分离的灵魂来说,

才有善与恶发生。我们必须在任何时候都要毫不犹豫地赞同这个

古老的、神圣的学说,它告诫我们灵魂不朽,灵魂要受审判,灵

魂在与身体相分离以后要接受最严厉的惩罚。因此我们也必须认

为,成为大错和大罪的牺牲品比作恶和犯罪要好。许多人只顾贪

婪地填满他们的钱包,而他们的灵魂竭力拒绝聆听这些学说,或

者以为在聆听这些学说时可以加以嘲笑,他们像野兽一般只顾无

耻地攫取食物、饮料,满足各种各样的兽性的、肉体的快乐,这

些快乐甚至无权使用从女神阿佛洛狄忒那里派生的名字。这些人

是盲目的,看不到与他们令人厌恶的暴力行为相伴随而来的后果,

因为每项罪恶都会给作恶者带来沉重的负担,不仅在今世活着的时候,而且在他们回归到地下世界的时候,他们的旅程始终充满

着耻辱和悲惨的景象。

我对狄翁解释了这些学说和其他一些学说,他信服了,因此我有

各种理由对杀害狄翁的人表示愤怒,就像对狄奥尼修一样。你们

可以说,在这两种情况下,我和其他所有人都受到了最大的伤害。

因为当狄奥尼修不同意在他的帝国中实施正义的时候,杀害狄翁

的凶手杀了一名想要彰显正义的人。狄奥尼修拥有极大的权力,

如果在他的帝国中哲学和政治权力能在一个人身上统一,那么帝

国的光辉将照耀所有人,无论是希腊人还是野蛮人,在这样的光

辉照耀下,他们自己就能够把真正的信仰带回家,也就是说,一

个人无论是否在其正义感的指引下生活,是否在圣人的控制下成

长或接受正义的习俗,他除非能在正义法则的指引下过一种明智

的生活,否则城邦或个人都不能获得幸福。为了阻碍正义的实现,

狄奥尼修造成了这一伤害,与之相比,他造成的其他伤害我都认

为是轻微的。

杀害狄翁的刽子手不知道他的行为与狄奥尼修的行为结果相同。

我敢肯定,在我能够表示对某人的信心的范围内,我认为,如果

狄翁能够掌权,他决不会采用下列任何统治形式。首先,他会使

自己的母邦叙拉古变得清洁而又合乎正义,他终结了城邦的奴隶

制,同时使城邦自身也成为一名自由人。在此之后,他应当用一切方式使公民养成遵守纪律的习惯,给他们设置一套恰当而又理

想的法律体系。此后,他应当努力执行西西里的定居计划,把西

西里从野蛮人手中解放出来,把有些野蛮人赶走,用一些比希厄

隆更简便的方法使其他野蛮人归化。还有,如果这些结果是由一

个正义、勇敢、清醒的学哲学的人带来的,那么公众就会对美德

抱有相同的看法,就好像狄奥尼修所赢得的民众的看法一样,并

能在实际中使全人类随着美德的传播而获得拯救。

尽管有某些神或某些恶灵给人带来了蔑视法律和不虔诚,但最糟

糕的是固执与愚蠢,这是所有人的各种邪恶的方式扎根和茂盛的

土壤,然后又会给播种者带来最苦涩的果实。所以,第二次的愚

蠢带来了彻底的失败和灾难。然而现在我什么也不说,以免给我

的第三次尝试带来厄运。

无论如何,我要向你们建议,狄翁的朋友们,你们要模仿他对国

家的忠诚,也要模仿他所遵循的有节制的生活规则。你们要在更

好的保护下执行他的计划。我已经清楚地告诉你们他的计划是什

么。如果有人无法以这种多立斯人的方式生活,这是你们祖先的

传统,而是寻求过一种杀害狄翁的刽子手那样的生活,这是西西

里人的生活方式,那么就不要找他来帮助你们,不要假定他能忠

诚而又正义地行动。但你们应当请求其他人来帮助你们在全西西

里进行殖民的计划,给这块土地带来法律下的平等,既要从西西里找这样的助手,也要从整个伯罗奔尼撒找这样的助手。你们也

不要害怕雅典人,因为那里也有一些人在美德方面超过全人类,

他们厌恶可怕的谋杀。

然而,如果这些尺度只能以后再确定,如果你们现在要被迫加速

工作的进程,因为现在每天都有不同党派之间的争执发生,那么

我认为,每个有幸拥有哪怕是微小的正确尺度的人都一定会明白,

那些参与内战的人决不会摆脱他们的麻烦,他们不会停止欺骗,

也不会停止杀人或流放,不会停止对敌对党派进行报复。倒不如

说,他们必须实行自制,制定相应的法律,这些法律不仅有利于

他们自己,也应当有利于被打败的党派,他们必须使他们的对手

由于感到耻辱和恐惧这两种原因而服从法律。之所以产生恐惧,

乃是因为法律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之所以产生耻辱,乃是因为他

们在抗拒天性、自愿服从法律方面显然更强。除此之外,没有其

他方法可以终止这种由于党派之争而给城邦带来的不幸。当城邦

处在这样的状态下的时候,它自己也就不会去培养派别、敌意、

仇恨和不信任了。

那些出于机缘而取胜的人,如果想要获得和平与安定,必须根据

有关信息,亲自在希腊人中选择杰出人士。这些人首先要达到一

定的年龄,有妻子儿女,家世高贵,有充足的家产。至于他们的

数量,对一个上万人的城邦来说,有五十人也就足够了。他们应当被召集起来给予款待和最大的荣誉。在召集了这些人以后,就

应当责成他们起草法律,在动笔起草之前要他们宣誓,既不偏向

征服者,也不偏向被征服者,而要给予整个城邦的人同等的权力。

法律起草完毕,这是处理其他一切事务的关键。如果征服者比被

征服者更加彻底地服从法律,那么到处都会出现一种安全和幸福

的气氛,各种麻烦都会消除。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就不要来

请我或任何人去帮助那个拒绝服从我这一要求的人,这确实是狄

翁和我一道在为叙拉古人谋幸福时所坚持的标准。然而,这些尺

度是第二位的。第一位的那些尺度是我们试图借助狄奥尼修本人

的帮助,为全体人谋幸福。命运不济,使人毁坏了我们的计划。

这一次你们必须试着通过命运的仁慈和神旨的青睐有效地实施这

些尺度。

我的建议和吩咐,以及我初访狄奥尼修的故事,就说到这里。下

面我要讲一讲我的第二次旅程,人们对此感兴趣是合理的,恰当

的。你们记得,在我对你们这些狄翁的朋友和同伴提出建议之前,

我已经对自己前一次在西西里的逗留作了解释。

当时我竭尽全力用各种办法想要劝说狄奥尼修让我离开,我们最

后终于达成协议,他应当让我离开。等和平到来时——当时西西

里发生了战乱——当狄奥尼修巩固了他的地位时,他会派人来请狄翁和我一起回去,这是我们之间协议的一部分。同时,他请狄

翁相信他并不是真的想驱逐狄翁,而只是请他暂时去国外,而我

当时也同意在这些条件具备时返回叙拉古。

所以,当和平真的到来时,他确实派人来请过我,要我无论如何

也要前往,但他要狄翁迟一年再回去。狄翁得知消息后敦促我起

程,当时也有各种消息从西西里传来,说狄奥尼修已经改变了,

现在他热中于学习哲学,这就是狄翁一直要求我不要拒绝狄奥尼

修的邀请的原因。至于我,我非常清楚年轻人经常会受哲学的影

响,但我认为如果能在一个与狄翁和狄奥尼修自己的计划都无关

的时刻回去要安全得多,因此我违背了他们俩的意愿,回答说自

己已经是一个老人,还说当前的安排并不符合我们先前的约定。

后来显然是阿尔基塔访问了狄奥尼修。我先前的离去使阿尔基塔

和塔壬同人与狄奥尼修结下了友好关系。也有一些人是在叙拉古

从狄翁那里得到教诲的,此外还有一些人从二流哲学家那里学到

了一些皮毛。我的看法是,这些人试图在这些事情上影响狄奥尼

修,因此自认为完全了解我的信条。此时狄奥尼修处在另外一些

能人之中,他们使他成了一个能干的学生,并且雄心勃勃地想要

在这方面作出成就。同样他也很喜欢与这些人接近,但又羞于接

受他们的哲学,这就表明当我在这个城邦里的时候,他没有接受

我的教诲。这种状况使他希望得到更加精确的教导,而这种愿望又伴随着敌视的冲动。为什么他在我初访期间没有接受我的教诲

的原因我已经在这封信的前面说过了。不管怎么说,当我安全回

到家中,并拒绝他的第二次邀请时,我想狄奥尼修认为这种邀请

是一种荣誉,因为没有人会认为我看不到他的天才和当前的能力,

并且对他的生活方式也有某些经验,而我不愿访问他的宫廷是假

的。

我现在的责任是把真相告诉你们,并且容忍有人在听到所发生的

事情以后对我的哲学表示轻视并相信这位僭主的理智。因为狄奥

尼修在我第三次赴西西里的时候,确实派来一艘三层桨座的战船,

为的是让我的旅行变得容易些。他还派来阿尔基塔的门徒之一阿

基德谟,认为我在所有西西里人中间对他的评价最高,和他同行

的还有其他一些我在西西里的熟人。他们全都给了我相同的解释,

也就是说,狄奥尼修在哲学方面取得了惊人的进步。狄奥尼修也

给我写了一封长信,因为他知道我尊重狄翁的意见,而狄翁也站

在他一边,渴望我早日赴叙拉古。他的信中实际上还有一篇与整

个形势相配的导言。信的开头写道:“狄奥尼修致柏拉图”。在传

统的称呼和问候语之后,他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你同意现在就来

西西里,那么首先你有权作出任何你认为合适的关于狄翁和他的

事务的安排。我肯定,你认为适当的事一定是好事,对此我将表

示同意。如果你不来的话,那么你会看到这件事对狄翁没有什么

影响,对你也没有什么影响。”这些话就是他说的,其他的话太长了,无法重述,也没有什么必要。阿尔基塔和其他塔壬同人的信

也不断地送到,信中赞扬狄奥尼修献身于哲学,并且告诉我,如

果我现在不去,那就意味着先前由我缔结的他们与狄奥尼修之间

的友好关系完全中断,而这些关系在政治上是极为重要的。

当时各方面都在极力敦促我前往西西里,我在西西里和意大利的

朋友这样做,而我那些在雅典的朋友也在极力催促我,他们的想

法都一样,认为我一定不能背叛狄翁或我在塔壬同的朋友和同伴。

此外我也知道,当一名年轻人听到有一桩伟大的事业等着他去完

成,于是就迅速接受了这种想法,服从了这种理想生活的咒语,

那么也是无需感到惊讶的。去做一番实验似乎也是我的责任,借

此我也可以得出某种确定的结论,我一定不能背叛我的理想,使

我的信仰遭到谴责,如果说我得到的消息中有什么真实成分的话,

那就是我的信仰似乎要受到指责。

在这些理由的推动下,我心怀恐惧地启程了,你们可以期待,这

样的事情不会有很好的结果。但不管怎么说,在这次访问中我确

实好像是第三次碰上了救星,因为我最后又安全地回家了。由于

这一点,我在感谢神的时候还要感谢狄奥尼修,当有许多人想要

处死我的时候,他进行了干预,他在处理我的问题上总算还有一

点良心。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我想自己首先要寻找证据,看狄奥尼修是

否真的热中于哲学,看那些不断传到雅典来的消息是否属实。在

这种情况下判断真理有一种实验的方法,这种方法虽不流行,但

确实适用于僭主,尤其是对那些习惯于接受他人看法的人,我一

到那里就察觉到狄奥尼修属于这种情况。如果他真的献身于哲学,

是一位有着天生亲缘性的适合这项工作的神的人,那么作为一名

治疗者,对这样的人首先必须指出整个计划是可行的,然后告诉

他要有哪些预备性的步骤,需要什么样的艰苦工作,然后再看他

在这一进程中是否感到喜悦,对此他必须马上竭尽全力追随,否

则就会在尝试中死去。他必须全身心地从事这项任务,决不松懈

他的努力,直至最后的完成,或者说他由此获得独立探索的能力,

不再需要引路人的陪伴。拥有这一信条的人无论从事何种职业,

都不会停止实践哲学和奉行这样的生活习惯,使自己有效地成为

聪明的、有很强记忆力的学生,能够独立进行清醒的推理。除此

以外的其他活动,他则加以回避。

然而,对那些并非真正皈依哲学而只是浅尝辄止的人来说,就好

像人们用上衣遮太阳,一旦看到有多少科目需要学习,看到自己

将要从事的工作有多么艰苦,而采用一种有着良好安排的生活方

式又是如何不可缺少,他们就会决定这个计划对他们来说即使是

可能的,那也是困难的,所以他们不愿去证明自己能够实践哲学。

他们中也会有一些人对自己说,已经学得够多了,不需要进一步学习了。与这些自我放纵、不能继续从事艰苦工作的人打交道,

这种考验是最确定的和最安全的,因为这样的谴责不是针对他们

的引路人,而是针对他们自己的无能,无法追随所有学习细节以

及从事与整个计划相关训练的人是他们自己。

我给狄奥尼修的教导也有同样的目的。我确实没有把自己的所有

学说告诉他,狄奥尼修也没有要求我这样做,因为他自认为已经

知道了其中的许多要点,他从其他人那里也已经听说了对这些要

点的第二手解释。

我也听说他当时已经就我教他的那些主题进行写作,好像在写一

本书,内容与他得到的教导完全不同。关于他的书我一无所知。

然而,我确实知道有些人也在就相同的主题写作,但他们是什么

人我不得而知。但不管怎么说,我能说的就是所有这些作家或自

称写了我所醉心研究的这些主题的人,无论他们如何掌握这方面

的知识,无论是从我的教导中得来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还是他们自己发现的,我认为他们都没有真正地掌握这个主题。

我肯定没有写过关于这个主题的书,今后也不打算这样做,因为

这种学说是无法像其他学问一样见之于文字的。倒不如说,要熟

悉它就要长期接受这方面的教导,与之保持亲密关系,然后终有

一天,它就像突然进发的火花在灵魂中生成,并马上成为不证自

明的东西。除此之外,我确实知道,如果能用一篇论文或一个讲演来处理这

个主题,那么我能把它做的最好。我也可以肯定,如果看到一篇

涉及这个主题的论文写得很差,那么我会感到非常遗憾。如果我

认为有可能为了公众而以论文或讲演的形式恰当地处理这个主

题,那么在我的一生中还有什么成就能比写成这样一本能够给全

人类带来巨大利益,把事物的本性启示给所有人的著作更加杰出

的成就呢?

然而,我并不认为把这些事情告诉人们是一件好事,除非是在少

数人的情况下,这些人有能力稍加指导就能独立地去发现真理。

而对其他人来说,他们中有些人只能以一种冒犯的方式去进行不

恰当的尝试,对有些人来说这肯定只是一种高尚而又空洞的希望,

就好像他们已经获得了某些令人敬畏的学问似的。

因此我想详细地说一下这个主题,如果这样做的话,我正在讨论

的这件事可能会比较清楚。有一种真正的学说是我从前经常讲述

的,它与那些胆敢把这些事情写下来的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我现

在不得不加以重述。

每一存在的事物都有三样东西,关于存在物的知识必定通过这三

样东西而来;知识本身是第四样东西,我们还必须添上作为知识真实对象的那个真正的实在,当作第五样东西。所以,我们有:

第一,名称;第二,描述;第三,形像;第四,关于对象的知识。

要想知道我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可以举一个具体的事例,然

后我们可以把这个理论以同样的方式用于每一对象。比如说,有

一存在的事物叫做圆,它的名字就是我刚才说出来的这个词。第

二样东西是关于它的描述,由名词和动词组成。例如,被我们称

为圆圈、圆周、圆形的东西可以描述为:从每一端点到中心都相

等的那个事物。第三样东西可以画出来,也可以擦去,可以通过

旋转两脚规画出来,也可以把它毁掉,这些过程不会影响真正的

圆,而其他的圆全都与这个真正的圆相关,因为这个圆与它们不

一样。第四样东西是关于它们的知识、理智和正确的意见,我们

必须把这些都当作一样东西,它既不存在于声音中,也不存在于

形体中,而是存在于心灵中,因此它的性质显然不同于那个真正

的圆,也不同于我们前面提到的第三样东西。在这四样东西中,

理智就其亲缘性和相似性来说显然最接近第五样东西,即实在,

而其他东西则离开实在较远。

同一学说对于形状和表面也适用,无论是直的还是弯的,它同样

也适用于善、美、正义,适用于所有人造物体与自然物体,适用

于火、水,以及其他相类似的东西,适用于每一动物,适用于每

一性质,适用于所有主动和被动的状态。在上述各种情况下,一

个人如何不以某种方式把握前四样东西,那么他就决不会获得对第五样东西的理解。进一步说,由于语言的不恰当,这四样东西

(名称、描述、形体、知识)在说明某个对象的基本实在的时候,

确实起着一种说明某个对象的具体性质的作用。因此,没有一个

有理智的人会如此大胆地把他用理性思考的这些东西置于语言之

中,尤其是以一种不可更改的形式,亦即用所谓书写符号来表达。

然而,我们刚才说过的意思还需要再作解释。每一个用手或用两

脚规画出来的圆在实际操作中都充满着与第五样东西即实在的对

立,因为它到处触及直线;而真正的圆,我认为,在其自身中不

可能或多或少地包含着这些对立的性质。我认为,名称在任何情

况下都是不稳固的。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现在称作圆的东西被

称作直,或现在称作直的东西被称作圆,人们一旦改变事物的名

称,以相反的名称称呼某事物,你们就可以发现名称并不稳定。

对描述也可以说同样的话,因为描述由名词和动词组成,所以在

描述中,没有任何地方是相当确定的,缺乏稳定的基础。所以,

人们可以说这四样东西中的每一样始终都具有不确定的性质!重

要的问题在于,如我前不久所说的那样,有两样东西:基本的实

在和具体的性质,当心灵寻求的不是具体事物的知识,而是基本

实在的知识时,心灵面对着的这四样东西中的每一样都有着人们

想象不到的具体表现,无论是以语言的样式还是以形体的样式。

这四样东西中的每一样都使得用语言或例证表达出来的实在变得

容易被明显的感官所驳斥。其结果实际上就使每一个人都成为困惑和不确定性的牺牲品。

作为一种训练不良的结果,我们甚至不习惯于寻求事物的真正本

质,而只是满足于接受向我们展现的表象,考察者与被考察者之

间并不显得可笑,因为考察者有能力灵巧地处理这四样东西,对

它们进行考察。然而,每当我们需要回答和证明第五样东西即实

在时,那些有技巧在辩论中取胜,并能使大多数听众以为他是第

一个讲、写或回答这些问题的人中间的任何人,都会感到自己好

像根本不懂自己想要写作或谈论的东西。他们有时候不明白这不

是作者或说话者的心灵出了问题,而是这四样东西的性质出了问

题,因为它们都有天然的缺陷。尽管轮流对这四样东西进行思考,

颠来倒去地想,但生来有缺陷的人的心灵都无法得到天然有缺陷

的事物的知识。如果一个人天生有缺陷——这是大多数人的理智

和所谓道德的天然状况而他要考察的对象也是不完善的,那么连

林扣斯也看不清这样东西了。

简言之,天然的理智与良好的记忆同样没有能力对人进行帮助,

因为他与要认识的对象缺乏一种内在的亲缘性。对那些缺乏天赋

能力的人来说,当然也就更无可能性了。因此,所有对正义和其

他高尚理想缺乏天然爱好与亲缘性的人,尽管他们在学习其他事

情时可以既是理智的又是有记性的,而那些拥有亲缘性的人则是

愚蠢的和健忘的,但他们在道德观念方面决不能获得对最完善的真理的理解。研究美德与邪恶必须伴随着考察一般存在的真与伪,

一定要经过长期的、持续不断的实践,这是我一开始就说过的。

在对名称、定义、视觉和其他感觉作了具体比较之后,在不带偏

见地使用问答法对它们进行了仁慈的考察之后,理智的火花最后

几乎已经不会闪烁与迸发了,而心灵也已经在人力的范围内使尽

了气力,奄奄一息了。

由于这个原因,没有一个严肃的人会想要为一般公众写有关严肃

的实在的作品,以免使公众成为妒忌和困惑的牺牲品。总之,这

是一个不可避免的结论,如果某人在某处看到有人写这样的作品,

无论是立法家的作品还是以别的什么形式,而他又是一个严肃的

人,那么他所描写的都不可能是他最关心的那个严肃的主题。他

最严肃的兴趣实际上存在于他的活动领域中的最高尚之处。然而,

如果他真的严肃地关心这些事情,并且把它们写下来,那么“破

坏了人的聪明才智的”不是诸神,而是凡人。

能够跟得上我对实在的解释以及相关论述的人都能明白这一事

实,无论是狄奥尼修还是其他大大小小的人物撰写关于自然的第

一和最高原则的著作,但在我看来,他既没有接受任何健全的教

诲,也没有从他所写的主题中得益。因为若是他有所得益,他会

对我所写的主题产生同样的敬意,也不会胆大妄为地把我所写的

东西扔在一边。他也没有把这个学说写下来以帮助他自己的记忆,因为任何人只要想掌握它,即使遗忘了这个学说也不会有什么危

险,非常简短的话就能表述这个学说。如果他的目的是为了使人

们把他看作这种学说的作者,或者表明他自己并不缺少文化,那

么他的这种动机是一种无知的野心,如果他享有崇高的有文化的

名声,那么他实际上并不配。呃,如果一次访问就能使狄奥尼修

有文化,那么它是如何起作用的呢?如底比斯人所说,只有神知

道,因为在那次访问中我只用我提到过的方式把我的学说向他描

述过一次,只有一次,以后再也没有描述过。

对任何有兴趣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来说,他们必须考

虑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没有第二次、第三次,或者反复多次

地解释我的学说?是因为狄奥尼修听了一次就认为自己已经懂

了,或者是因为他已经通过别人的介绍或凭着先前的独立学习发

现了真理?或者说他认为这个学说不重要?或者第三,他认为这

个学说不适合他,对他来说太高了,因此他真的不可能在生活中

关心智慧和美德?如果他认为这个学说不重要,那么他与许多人

的观点相左,因为许多人已经证明这个学说非常重要,他们比狄

奥尼修更有能力对此作判断。另一方面,如果他认为他已经发现

了这个学说,或者已经有人把这个学说教给他,认为它对于心灵

的文化教育是有价值的,那么他是一个人群中的怪物,否则他又

怎能如此无情地污辱一个作为该领域的先驱者和仲裁者的人?让

我来说一下他是怎样污辱人的。过了没多久,尽管他曾经允许狄翁保留他自己的财产,获得收益,

但此时他拒绝让托管人把收益送往伯罗奔尼撒,就好像已经把他

前面那封信完全忘了似的。他说,那份财产不属于狄翁,而属于

狄翁的儿子,狄翁的儿子是狄奥尼修的侄子,受他的合法监护。

当时发生的事情我就说到这里,但当狄奥尼修以这种方式行事时,

我对他的所谓哲学热情有了准确的洞察,它足以引起我的愤怒,

无论我是否真的发火了。当时已经到了夏季,商船都已起航。然

而我决定,我没有权力去和狄奥尼修争吵,要争吵的话,倒不如

跟自己吵,跟那些强迫我第三次来到斯库拉的海峡,“重新经过险

恶的卡律布狄斯”的人争吵。我要对狄奥尼修说,狄翁受到这样

的污辱,我不能继续呆在这里。然而,他试图平息我的怒气,请

求我继续留下,因为他考虑到如果我就这样一个人离开并把这里

发生的事情说出去,那么这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他说他会给我

提供交通工具,但我拒绝等候,因为我已经计划乘一艘商船离开

那里。我此时已经极为愤怒,如果有人扣留我,那么我愿承受一

切后果,因为我显然没有罪,而只是一名无辜的受害者。

当狄奥尼修看到我去意已决的时候,他采用了下述办法来使我滞

留。第二天,他到我的住处来向我提出一个似乎有理的建议。他

说:“让狄翁和狄翁的事情不要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我们没有必

要为此不断地争吵。为了你,让我自己来处理狄翁的事。我提议让他得到自己的财产,并在伯罗奔尼撒居住,但不算流放,而是

享有去其他地方,乃至于访问叙拉古的权利,只要你、我、他能

够达成相互谅解。这就是,他不得再策划推翻我的阴谋,而你和

你的朋友,以及狄翁在这里的朋友必须对此作出担保。你必须明

白,你的安全维系在他的身上。他得到的任何钱财你都可以拿来

存在伯罗奔尼撒或雅典的某个人那里,这一点随你的便。狄翁可

以得到利息,但未经你的同意不得提取本金。我不太有把握,他

会不会用这笔钱来公正地对待我,因为这笔钱的数量太大了,但

我更加相信你和你的朋友。你瞧,这个建议你满意吗?如果满意,

你可以再呆一年,等下个航季到来时带着这笔钱离开。我敢肯定,

狄翁也会非常感谢你的,因为你代表他成功地作出了这种安排。”

这个建议迷惑了我,尽管当时我回答说,让我想一想,明天再把

我的决定告诉你。这就是我们当时的约定。然而深思下来,我明

白自己是在困惑中接受这个建议的。当时引诱我接受这个建议的

最重要的论证是这样的:“假定狄奥尼修确实没有撤回他的提议的

打算,然而,我一旦离开,他会写一封似乎有理的信给狄翁或给

他的朋友,在信中写明他现在对我提出的建议,并肯定他提出了

这一建议,而说我不顾狄翁的利益拒绝接受。此外他还会说每个

人都清楚他不仅没有给任何船主下过命令,而且还建议我离开。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任何人都会同意让我搭乘商船回家,而我必

须从狄奥尼修家中启程。”其实,除了有其他困难外,我当时正住在属于宫廷的一座花园里,

所以哪怕是看门人也不会让我出去,除非狄奥尼修给他下达命令。

“假定我要在这里等候一年,那么我可以给狄翁写信,让他知道

我的处境和计划的进展。一方面,如果狄奥尼修落实了他的承诺,

那我将取得的成就也就不会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因为狄翁的财

产如果准确估价的话,可能至少值一百塔伦特。但另一方面,尽

管我假定自己必须再呆至少一年,以便对狄奥尼修的计划进行实

际的检验,但现在已经显露出来的不和因素可能会进一步发展,

而我到了那个时候会不知所措。”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在第二天告诉狄奥尼修我决定留下。我说:“不

过,请你不要以为我可以代狄翁作主,你要和我一道写信给他,

向他解释我们作出的决定,问他是否满意。如果他不满意,有别

的想法,让他马上写信来。在此期间,你一定不能对他的事务采

取进一步的行动。”这些就是我们讲过的话和达成的协议,情况就

是这样。

就在狄奥尼修向我建议一半财产归狄翁,一半财产归狄翁的儿子

的时候,商船出发了,我已经没有可能再搭乘商船离开。他答应

出售狄翁的财产,把其中的一半交给我,由我转交狄翁,另一半则留在西西里,给狄翁的儿子,由于这的确是最公正的安排,因

此我对这个建议感到惊愕,同时又想如果再争执是荒唐的。于是

我说,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等候狄翁的来信,然后再把这些建议写

信告诉他。然而,狄奥尼修后来以一种十分强硬的方式出售了狄

翁的全部财产,他自己选地方,安排买主,对这件事他从来没有

再对我说过一个字。而我也同样,我没有与他进一步交谈有关狄

翁的事,因为我想无论如何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在此之前,我还在以这样一种方式为哲学和我的朋友说话,但从

那以后,我就像一只被囚禁在笼中的小鸟想要飞离,狄奥尼修设

计了一种吓唬我的方法,不愿把狄翁的钱交给我。而我们在全体

西西里人面前还相互称作朋友。

与他父亲的做法不同,狄奥尼修试图减少老雇佣兵的军饷,士兵

们被激怒后冲进了王宫,并且说不允许削减军饷。狄奥尼修下令

关闭卫城的大门,试图强迫他们投降,但他们顿时高唱野蛮人的

战歌冲到城墙边。狄奥尼修吓坏了,在聚集在那里的叛军的威胁

下答应满足他们的一切条件。

这时有一条消息飞快地流传,说赫拉克利德是这一事件的罪魁祸

首,要对此负责,风声越来越紧,赫拉克利德赶快隐藏了起来。

狄奥尼修想要抓到他。然而在困惑之中,他把塞奥多图召到花园里来,而我正巧也在那里散步。塞奥多图当着我的面对狄奥尼修

说的话我还记得,但他们后来说了哪些话我就不知道了。

塞奥多图说:“柏拉图,我正在这里试图说服狄奥尼修接受我的建

议,假定我能够把赫拉克利德带到这里来,我们可以谈论一下人

们现在对他的指控,如果赫拉克利德不愿意在西西里生活,那么

可以允许他带上妻儿移居伯罗奔尼撒,去那里生活,这样就不会

给狄奥尼修带来伤害,也可以从自己的家产中得到收益。我已经

派人去找他了,我还会再派人去。他会对我以前的建议或者我现

在的建议作出回答。另外我请求狄奥尼修,如果有人找到了赫拉

克利德,不管是在这个国家里还是在这个城市里,都不要伤害他,

除非他想要离开这个国家,直到狄奥尼修作出进一步的决定。”他

还对着狄奥尼修说:“你同意这一点吗?”

狄奥尼修说:“我同意。如果他在你家中出现,那么除了你刚才提

到的事情以外,他不会受到其他伤害。”

第二天下午,欧律比乌和塞奥多图张皇失措地来到我这里。塞奥

多图问我:“柏拉图,昨天狄奥尼修与你我达成关于赫拉克利德的

协议时你在场吗?”

我说:“当然在场。”他说:“现在有很多士兵在国内搜查赫拉克利德,他肯定还在某个

地方。”他说:“请你务必走一趟,和我们一起去见狄奥尼修。”

所以我们去见了狄奥尼修。当他们俩站在那里不吭声的时候,我

说:“这些人害怕你会采取行动对付赫拉克利德,这是有悖于你昨

天作出的承诺的。我想赫拉克利德已经在朝着我们走来了。”

听到这些话,他顿时发起火来,生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塞奥

多图跪倒在他面前,用手抓住他的衣服,流着泪恳求他不要这样

做。我扶起塞奥多图,并且说:“勇敢些,塞奥多图,因为狄奥尼

修决不会走那么远,以至于破坏昨天达成的协议。”

狄奥尼修用他那僭主的神情打量着我,然后说:“我和你根本就没

有任何协议。”

我说:“以诸神的名义起誓,你和我有协议,你答应过不做这个人

现在恳求你不要做的任何事情。”说完这些话以后,我就转身走了。

后来,狄奥尼修继续派人搜查赫拉克利德,而塞奥多图派人送信

让他逃走。然后狄奥尼修派遣提西亚斯带兵去追捕赫拉克利德。

据说赫拉克利德抢先一步逃往迦太基人的领地,得以幸免。打那以后,狄奥尼修得出结论,这个所谓的阴谋使他有了新的理

由与我争吵,他可以不用把狄翁的钱交给我了。他首先找了一个

借口,说妇女们要在我居住的花园里庆祝一个长达十天的节日,

让我从卫城迁出。他命令我在此期间住在阿基德谟家里。当我住

在那里的时候,塞奥多图派人来请我去与他会面,表达了他的怨

恨之意,并批评了狄奥尼修最近的行为。当狄奥尼修听说我与塞

奥多图见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找到一个与我争吵的新借口,

与前一个借口相连,他派人来问我,当塞奥多图派人来找我的时

候,我有没有去和他见面。

我说:“没错,我去了。”

使者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狄奥尼修要我告诉你,由此可见你在

任何时候都更喜欢狄翁和狄翁的朋友,胜过喜欢狄奥尼修。”

打那以后,狄奥尼修再也没有派人请我去他的宫廷,因为他已经

清楚我是塞奥多图、赫拉克利德的朋友,是他的敌人。他也认为

我不忠实,因为狄翁的财产已经都被用掉了。

所以,后来我就一直住在卫城外的军营里。我的一些同胞来找我,

他们来自雅典,在这里当雇佣兵。他们告诉我说,造反的士兵对我很不满意,有些人威胁说如果能抓住我的话就要杀死我。于是,

我就设法逃脱。我派人去找阿尔基塔和其他在塔壬同的朋友,把

我在这里的情形告诉他们。他们找了某个借口,派他们一伙的拉

弥库斯率领一个城邦代表团,乘一艘三十桨座的船来到叙拉古。

到达以后,他代我去向狄奥尼修求情,说我想要离开,请他不要

予以拒绝。狄奥尼修批准了他的请求,打发我带着盘缠上路。至

于狄翁的财产,我既没有继续提要求,也没有被发还。

等我回到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奥林比亚,我看到狄翁正在那里参加

节庆,于是就把所有事情告诉了他。他在恳请宙斯为证以后,马

上召集我、我的朋友、我的随从,准备对狄奥尼修采取报复行动。

对我们来说,进行复仇的理由是狄奥尼修欺骗客人,而对狄翁来

说,复仇的理由是对他不公正的驱逐和流放。

我对他说:“如果我的朋友们愿意,那么你可以邀请他们;至于我

本人在你和其他人的实际逼迫下去充当狄奥尼修的贵客,在那里

与他一同宴饮,一同参与神圣的祭仪。由于到处流传的这些谣言,

他以为我和你结成了同盟,阴谋推翻他和他的统治,但在是否要

处死我的问题上他犹豫不决。现在,一方面我几乎没有一丝一毫

的愤怒要去发动战争,另一方面你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而你

一直在广交朋友,想要完成某些善举。所以现在,如果你服从罪

恶而想去报复,那你就去邀请别人吧。”这就是我说的话,因为我对我的西西里之行和遭到的不幸感到极为厌恶。

由于拒绝我的妥协建议,他们给自己带来了现在所面临的所有不

幸。在人力所及的范围内,如果狄奥尼修付钱给狄翁或与他完全

修好,那么这些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因为我很容易约束狄翁。

然而,一旦他们相互攻击,各式各样的灾难也就到来了。

然而我要说,关于如何在他自己的城邦里使用他自己和他朋友的

权力,狄翁的态度与我和其他高尚的人是相同的,也就是说,他

想通过给城邦带来利益的办法为自己获得最大的权力和最高的荣

誉。

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一个人可以通过召集亡命之徒实施阴谋的办

法来使他自己、他的同伴和他的城邦富裕。有些穷人不能统治自

己,是受欲望奴役的懦夫。他们会把拥有私产的人当作敌人处死,

然后抢劫他们的财产,并鼓励同谋和同伴也这样做。我这样说也

不意味着可以通过把少数人的财产分给民众的方法来侍奉城邦,

以此获得荣誉,更不意味着一个伟大城邦首领可以控制许多弱小

者,不正义地在他自己的城邦里分配财产。如此看来,狄翁或其

他人,就其行动是自愿的来说,他们的目的都不是为自己或为其

种族获得邪恶的权力。他的目标在于建成一个共和的国家,制定

最优秀、最正义的法律,尽可能避免杀人和流血。当狄翁采取行动以求实现这样的目标时,他的选择实际上是成为

罪恶的牺牲品,而不是成为一名作恶者。尽管他采取了措施,防

止这样的罪恶企图,但他还是在他将要打败敌人的时候遭到了失

败。他的所作所为并不奇怪,因为当一个好人与恶人打交道时,

他是清醒的,有着清醒的理智,一般说来他在估计恶人的灵魂时

决不会完全上当受骗。但若像一个打瞌睡的好舵手,他也许没有

完全忽视暴风雨的来临,但可能会忽略不期而来的狂风巨浪,结

果被暴风雨吞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这就是狄翁所犯的错误,因为他明明白白地知道那些赞同他复仇

的人是坏人。他确实忽略了这些人的极度愚蠢、邪恶和嗜血,因

此在奔赴西西里复仇的过程中,不幸降临,结果他和他们一起倒

下了。

我想要说的话都已经说了,现在我必须向你们提出建议。我之所

以要再次提到我的第二次访问,因为这些事情确实具有令人惊讶

和自相矛盾的性质,从而也迫使我必须处理这些事情。如果有人

在听了我的解释以后发现这些事情不那么矛盾了,如果有人得出

结论说这些事情的发生是完全合理的,那么我已经说过的话是非

常公正的和恰当的。第 8 封

致狄翁的朋友和同伴,祝繁荣昌盛!

如果你们期待真正的繁荣昌盛,那么我会试着尽力向你们说明你

们必须采用什么样的政策。我希望自己向你们提出的建议不仅首

先对你们格外有利,对所有在叙拉古的人有利,而且对你们的敌

人和对手也有利,那些犯有滔天大罪的除外。因为这样的行为无

法补赎,这样的污点无人能够清除。请你们考虑我下面说的话。

当前,僭主的政权在整个西西里被推翻了,你们之间的分歧只涉

及一个小问题。一方面有人想要立刻恢复帝国,另一方面有人希

望最终摆脱僭主的统治。人们的一般看法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尽

力采取措施伤害敌人,使自己人获得最大的好处,这样的政策才

是正确的。然而要对敌方造成最大的伤害,而又使己方得到最大

的好处,并非易事。你们不需要去遥远的地方寻找这方面的例子。

从西西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中你们就可以得到教训。你们已经看到

两个党派如何试图伤害对方,你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每一恰当场

合重提适当的教训。你们几乎不再需要这方面的例证。然而,面

向所有人的,不分敌友一视同仁的尺度,或对双方都不会造成伤

害的尺度,既不容易发现,发现了也不容易实施。人们可以诉诸

于祈祷来获得这方面的建议,或者试着谈论它。现在就让我们来祈祷,因为在谈论或思考时,我们应当始终向诸神求助,希望我

们的祈求能够得到圆满的回答。

下面就是我们通过祈祷得来的启示。有一个家族自从这场战争开

始以来就一直在向你们和你们的敌人提供指挥官。这个家族曾经

受你们父辈的指挥,当时他们被剥夺到完全无助的地步,我指的

是希腊人的西西里当时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面临迦太基人的侵

略,很可能会被蛮族征服。在这种形势下,两位能人被挑选出来,

一位是狄奥尼修,当时年轻而又善战,担任他适宜担当的军务,

还有一位是希帕里努,较为年长,担当谋士的角色。保卫西西里

的最高指挥官的头衔授予他们,换言之,他们成了僭主。你们现

在可以把西西里获得解放归功于特殊的天命,也就是归功于神,

或者归功于统治者的卓越品质,或者归功于二者的结合以及公民

们在那些日子里采取的行动,你们可以作出的选择就是这些。但

不管怎么说,那时候的人获得解放的方式就是这样。在获得解放

以后,所有人都对他们的救星表示感谢,这是应该的。但若从那

以后产生的主权力错误地使用了城邦对它的感恩戴德,那么它要

受到惩罚,这种惩罚部分已经支付了,部分还将继续支付。但是,

对当前的形势来说,他们还要受到什么样的正义的惩罚呢?如果

对你们来说逃避僭主没有什么巨大的危险,也不十分困难,或者

对他们来说不难重掌统治大权,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要向你们叙

述我正在提出的建议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你们必须牢记这两个方面,不断地回忆,

一个营盘一个营盘地这样做,因为你们已经有了巨大的期望,一

次又一次地认为自己离开取得完全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你们尤其

要注意,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变成无数巨大灾难的根源,你们

并没有达到目标,而只是以为原来的目标达到了,而实际上只是

一次又一次的开始。这是一种邪恶的循环,把两派都卷人其中,

一派是僭主,一派是民众,最后完全走向毁灭。你们面对着这样

一种可能性,愿神阻止它,希腊人的话语将完全从整个西西里消

失,因为这个岛屿将要落入腓尼基人或奥皮奇人的手中。因此每

个希腊人都有义务献身于阻止这种灾难发生的事业。如果有人能

够提出比我更加适当的好办法,那就尽管讲出来,他配得上被称

作希腊人的朋友。我此刻的看法是,我试图坦率地说明不偏不倚

的正义的基础。事实上,我讲话确实像两派之间的调解者,一派

是从前的主,另一派是他的臣民,我抱着对他们双方的尊重提出

一项老建议。如果可能的话,任何僭主都要避免使用僭主这个名

称和落入僭主的处境,要把僭主制转变为王政,这就是我的老建

议。一个聪明而又善良的人的例子已经证明做到这一点是可能的。

莱喀古斯看到阿耳戈斯和墨西涅两地的某些家族有联系,这两个

城邦已经从王政变成了僭主制,但结果都给它们自己和城邦带来

了毁灭。因此,为了他自己的城邦和家族,莱喀古斯采用了一个

办法。他给王权拴上了一条安全的缰绳,这就是元老院和监察官制度,结果就使他的家族光荣地历经许多代而不灭,因为法律使

国王公正,使国王不再用专横的权力统治法律。

对每一个走上这条路的人我都要提出相同的建议,我敦促那些想

要建立僭主制的人悬崖勒马,不要再过那种所谓的幸福生活,只

有永不满足的、贪婪的、掠夺成性的人才把这种生活称作幸福。

他们要努力做服从神圣法律的国王,享有臣民和法律赋予的最高

荣誉。还有,我要向那些寻求建立一种自由制度以避免邪恶奴役

的人提出建议,你们一定要小心,不要因为追求非同寻常的、不

合理的自由而成为灾难的牺牲品,这种灾难曾经降临于你们的祖

先,因为那时候的公民曾趋于极端,拒绝一切统治。他们具有追

求自由的激情,但不愿接受任何约束。

在狄奥尼修和希帕里努掌权之前,西西里的希腊人以为自己过着

一种幸福的生活,因为公民们的生活极为奢侈,同时又统治着他

们的统治者。他们甚至未经任何合法审判就把狄奥尼修之前的十

位将军用石头打死。他们不是任何人的臣民,既不服从合法的统

治者,也不服从法律,而是推崇完全绝对的自由。以这样的方式

他们有了自己的僭主,因为当奴役或自由走向极端时就成为一种

灾难,当二者处在一种合理的分寸上时则是一种福利。奴役的合

理尺度是侍奉神。这种奴役的极端则是侍奉人。理智者的神是法

律,愚蠢者的神是快乐。由于和这些事情相关的自然法就是我说的这个样子,因此我鼓励

狄翁的朋友把我的话当作狄翁和我的共同建议,公之于世,让所

有叙拉古人都知道。如果狄翁还活着,并且能对你们传达一些信

息,那么我会作为他的这些信息的解释者。要是有人问:“关于我

们当前的形势,狄翁有什么建议?”那么他会提出以下建议:

“叙拉古人,首先你们要接受这样的法律,你们清楚地看到这些

法律不会使你们的思想和欲望转向挣钱和富裕。有三样东西:灵

魂、身体、金钱。你们要把灵魂的美德放在最荣耀的位置上;其

次是身体的美德,然而要使之从属于灵魂的美德;把第三和最末

一位的荣耀给金钱,使之成为身体和灵魂的奴仆。如果某项法律

能产生这种效果,那么它就应当成为你们制度的一部分,因为它

能给遵守它的人带来真正的幸福。把幸福这个词用于财富是可悲

的,是一种妇女儿童般的愚蠢,它会给相信它的人带来悲惨的命

运。如果你们曾对我有关法律的论述进行过考察,那么你们凭经

验就知道我的这些告诫是真实的。经验似乎是检验每一事物的试

金石。

“由于西西里面临着巨大危险,还有,你们既没有完全取得胜利,

也没有被打败,因此你们若是接受这样的法律,那么对你们所有

人来说都可能是公平的,有利于使你们走上两派之间的和解之路。你们中有一派想要建立严格的集权统治,而另一派急于重新获得

自己的权力。要知道,是他们的祖先在把希腊人从野蛮人手中解

放出来的事业中作出了重大贡献,因此我们现在才有可能讨论统

治的形式。如果当时希腊人遭到毁灭,也就没有今天的讨论,也

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希望了。因此,让想要自由的一派在国王的统

治下获取自由,让那些想当国王的人成为对其行为负责的国王。

让法律成为最高统治者,不仅统治其他公民,而且统治国王本身,

如果国王违反了法律,也要受到法律的制裁。考虑到上述这些先

决条件,我们要抱着最诚实、最公正的意愿,在诸神的帮助下,

设立三位国王。第一位是我的儿子。他既有我的优点也有我父亲

的优点,因为我的父亲从前曾把这个城邦从野蛮人手中拯救出来,

而我后来又两次把它从僭主的统治下解放出来,这一点你们自己

就可以为证。第二位要当国王的人与我父亲同名,但他是狄奥尼

修二世之子。这样做有两个理由:他近来对你们的事业提供了帮

助;他具有纯洁的品格。尽管他是一名僭主的儿子,但他自愿地

把自由赋予城邦,既为他自己又为他的人民获得了不朽的荣誉,

而不是把城邦变成一种短命的、不正义的僭主制。第三位你们一

定要请他当国王的是狄奥尼修一世之子狄奥尼修二世,他现在领

导着一个敌对的阵营,也就是说,如果他出于自由选择,愿意做

一名国王并经过双方的同意,那么仍旧可以请他当国王。看到他

的国家当前遭受的灾难,以及今后神庙和祖坟将会无人祭扫,他

也许会同意这样做。这样做当然也有危险,这就是为了满足他的野心,他也有可能会把一切都献给野蛮人,以获取对方的欢心。

无论你们赋予这三人与拉科尼亚国王一样的权力,还是在双方同

意之下对他们的权力再作某些削减,你们都必须以下述方式来任

命国王。这些事已经告诉过你们,但你们还要再听一遍。

“如果狄奥尼修和希帕里努的族人愿意解放西西里,结束他们当

前的灾难,为他们自己和民族得到荣耀,无论是当前的还是今后

的,那么如我前述,在这些前提条件下召集各方代表开会以达成

协议。出席会议的代表可以是西西里人,也可以是外邦人,可以

属于这个派别,也可以属于那个派别。代表的数量可以通过协商

来解决。代表们聚集起来以后,让他们首先进行立法,确定统治

形式,赋予国王主持荣耀诸神的祭仪的权力,其他祭祀祖先的仪

式也要由他来主持。国王有权决定战争与和平,任命法律监护人,

由三十五人组成司法机构,再加上公民大会与元老院。还要有一

些专门的法庭来处理其他事务,如果案件重大需要动用死刑或流

放,则由那三十五名法律监护人组成法庭。此外,每年还要从官

员中选择优秀者担任法官,从每个部门选择一名被认为是最优秀、

最公正的官员。让这些人在次年对所有案子进行终审,决定对案

犯是处死、监禁,还是流放。国王不宜担任法官审案,他要像祭

司一样,远离死刑、监禁、流放,以免被玷污。

“这就是我向你们提出的计划,要是我还活着,那么这也是我的计划。当年我在你们的帮助下战胜了对手,如果不是魔鬼以客人

的形式出现对我进行阻拦,我可能已经按照我的计划建成了这样

的体制。如果言行一致,那么此后我应当对西西里的其他地方派

出殖民团体,使这些地区重返希腊人之手,而现在这些地方被野

蛮人占据了,但仍有人为了自由而反对暴君的政权,并战斗到底。

我现在提出同样的计划,希望大家都能采纳和实施,在实施这一

计划时你们要请求每个人提供帮助,如果有人拒绝,那他就是你

们共同的敌人。这个计划确实并非不可能的。如果一个计划在两

个心灵中存在,并在深思熟虑之后被判定为最好的计划,那么就

很难说这个计划不可能实现。我这里说的两个心灵,一个是狄奥

尼修之子希帕里努的心灵,另一个是我的心灵,如果它们都同意

了,那么我相信其他所有为城邦利益着想的叙拉古人也都会衷心

拥护。现在我们要把荣耀和祈祷献给所有神祗,献给其他与诸神

相伴的神灵,不要放弃用各种手段敦促你们的朋友和对手修好,

直到我刚才描述的理想像一幅天上的景像呈现在你们清醒的理智

面前,并通过你们的努力成为真实可见的东西,得以完成和成功。”第 9 封

致塔壬同的阿尔基塔,祝繁荣昌盛!

阿尔基波、菲洛尼德和其他人已经带着你的信和消息到达了。他

们处理与城邦有关的事务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但也不是一点儿麻

烦也没有。他们也向我们叙述了你们的情况,说你很忙,无法摆

脱公务。事实上,每个人都清楚,照料自己的事务是人生最愉快

的事,尤其是当一个人选择了你现在从事的工作的时候。然而你

也必须考虑到这样一个事实,我们每个人并非生来只为自己而活。

我们生下来,部分是为了我们的国家,部分是为了我们的父母,

部分是为了我们的朋友。占据我们生活的各种偶然事件也会对我

们提出许多要求。当国家召唤我们参与公共生活的时候,对此不

作响应是一件怪事,因为人们若是抱着优良动机而拒不参加公共

生活,这样做的实际结果是给那些卑鄙者让位。就说这些吧,我

现在正在照料厄刻克拉底,今后也会这样做,为了你,为了他的

父亲弗利尼翁,也为了这位年轻人自己。第 10 封

致阿里斯托多鲁,祝繁荣昌盛

我听狄翁说你现在是他最亲密的同伴之一,你已经如此彻底地在

那些学哲学的人中间展示了自己最聪明的品性。我要说的是,稳

重、忠实、诚恳是真正的哲学。而其他智慧和机智则引向其他后

果,如果我把它们说成只不过是一些修饰,这样说可能是对的。

再见,紧紧把握你已经拥有的品质!第 11 封

致拉奥达玛,祝繁荣昌盛!

我给你写信是因为这件事极为重要,因为你提到你应当亲自来雅

典。然而,你又说这是不可能的,最好是苏格拉底或者我到你那

里去。不巧的是,苏格拉底正患尿急痛,无法前往,而要是我来

的话,我似乎无法胜任你请我从事的这项工作。我几乎没有希望

获得这样的成功,个中原因需要在另一封长信中加以详细解释。

还有,由于年纪的原因,我的身体已经不适宜长途旅行,面对陆

上与海上的种种危险。最近,各条通道也都充满着危险。但我仍

旧可以向你提供殖民方面的建议,我的建议会像赫西奥德所说的

那样“形式简单,内容深刻”。如果有人认为我的建议可以通过制

定无论何种法律的方式来实现,那么他们的想法是错误的,因为

有许多政府组织良好,但城邦里并没有关心城邦日常生活的权威

存在,使奴隶和自由民都能有节制、合乎人性地生活。但若城邦

里有配得上这个统治地位的高尚的人存在,那么这样的权威是可

以建立起来的。如果说这样的统治者还需要有人对他进行教育,

那么在我看来没有人可以担任他的教育者,这样的统治者也不会

接受这种教育。倒不如说,你仍旧可以做而又必须做的惟一的事

情就是向诸神祈祷。事实上,从前的城邦一般说来都是以这样的

方式建立起来的,只是后来由于战争一类的重大危机的出现,或者取得了其他成就,才获得了良好的体制,在这样的时刻才会出

现某些出生高贵而又得到良好教养的人行使重大权威。你一定要

对这个问题继续保持浓厚的兴趣,但决不要接受我对这个问题的

解释,不要愚蠢地认为自己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取得成功。祝你

交好运!第 12 封

致塔壬同的阿尔基塔,祝繁荣昌盛!

我们极为愉快地收到了你的评论文章,并且感到你对这些作品的

作者表示了最大的敬意,认为这位作者没有辱没他的祖先。据说

这些人是弥利安人,他们原先是特洛伊人的一部分,在拉俄墨冬

时代被赶出那个国家,那些相关的故事传说表明他们是勇敢的人。

你向我索取的我的评论文章现在还没有写到满意的地步,但我已

经按照现在这个样子送去给你了。有关保存这些评论文章的问题

我们双方已经有了协议,在此恕不赘述。第 13 封

致叙拉古僭主狄奥尼修,祝繁荣昌盛!

我要先说一件小事,以证明这封信出自我手。你还记得吗,当你

款待来自罗克里的年轻人时,你靠在离我很远的一张椅子上。然

后你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了一些热情洋溢的欢迎词。

至少我是这样想的,与我同桌的人也这样想,他是我这个圈子里

的人。他当时插话说:“狄奥尼修,我认为柏拉图对你的学习有很

大帮助,是吗?”你回答说:“在其他许多方面也一样,从我派人

去找他那一刻起,我实际上就已经这样想了。”这些话我们必须牢

牢记住。我们一定要持续不断地给对方以越来越多的帮助。所以

我现在给你送上一些毕泰戈拉学派的论文和书籍,这样做正是为

了能够起到帮助你的作用。我还要按照当时的约定给你派一个人

去,他也许对你和阿尔基塔有用,也就是说如果阿尔基塔已经去

了叙拉古的话。这个人的名字叫做赫利肯,是西泽库地方人,欧

多克索的学生,非常熟悉欧多克索的学问。他也曾在伊索克拉底

的一个学生和波吕克塞努的门下学习,与布律松交往甚多。由于

这些经历,他有着很好的教养和社会声望。事实上,他给人带来

欢乐,人们也能从中受益。然而我是带着伤感说这些话的,因为

我正在表达对一个人的看法,而人,更不要说动物了,是可变的,

只有很少人在很少的事情上会有例外。因此,即使是对赫利肯,我的警惕性和不信任感使我也要对他进行考察,与他个别相见,

向他的同胞查询他的情况,但没有人说他的坏话。不过你仍旧要

小心,要亲自对他进行考查。如果你没时间做这件事,那么务必

在你的其他哲学训练之外再去听他的课。如果这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让其他人去接受他的指导。这样一来,当你有时间去学习

的时候,也就可以去了。这样做不仅有益于你本人,而且有助于

增长你的威望。我也会继续不断地帮助你。这件事就谈到这里。

至于你写信要我送给你的东西,我已经让阿波罗准备好了,勒普

提涅会给你带去。这是一位优秀的年轻工匠的作品,他的名字叫

勒俄卡瑞斯。他的铺子里还有一样作品我认为是非常漂亮的,所

以我买下来作为礼物送给你的妻子,因为无论我身体健康与否,

她都十分关心我,这是我的光荣,也是你的光荣。请把礼物转交

给她,除非你有别的决定。我也送十二罐甜酒和两罐蜂蜜给孩子

们。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储存无花果的时间已经过了,储存下

来的爱神木果也已经有点坏了。下一次我们会更加小心地储藏果

子。勒普提涅会告诉你这些果树的情况。

在这些方面花的钱,也就是购买这些东西和应向城邦纳的税,我

是让勒普提涅垫支的,我对他作过解释,说明我们之间相互信任,

不说假话,也就是说我在琉卡狄亚人的船上花的钱是自己的,总

数大约是十六明那。然后我向他预支了这笔钱,用来购买送给你的这些物品。

其次我想要你知道,你的信用情况良好,雅典人尊重你的信誉,

也尊重我的要求。我会用你的钱,就像用我其他朋友的钱一样,

这是我曾经告诉过你的。我会尽可能少用,只要够用就好,也只

会向相信我的人预支,决不会超过必要的限度。

我当前的处境如下:我的外甥女们已经过世,当时我拒绝戴花冠,

而你敦促我要戴。她们还有四个女儿,一个已到结婚年龄,一个

八岁,一个三岁多,还有一个不到一岁。如果我能活着看到她们

出嫁,那么我和我的朋友必须为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提供嫁妆。那

些我看不到她们结婚的只能靠她们自己了。如果她们的父亲比我

还要富,那么我不需要为她们提供嫁妆。而当前我的处境比他们

好,是我在供养他们的母亲和寡妇,狄翁和其他一些人也提供了

资助。现在她们中间最年长的就要嫁给斯彪西波,因为她是斯彪

西波姐姐的女儿。为了她的出嫁我需要的钱不会多于三十明那,

因为她已经有了一份丰厚的聘金。还有,如果我的母亲过世,我

需要用来为她建造坟墓的钱不会超过十明那。我当前处理这些事

务所需要的钱也就是这些了。然而,我在访问你的时候,若是有

什么开销增加了,无论是用于私人事务还是公共事务,必须按照

我们商定的意见去处理。我会尽力压缩开支,而你必须支付这些

费用。接下去,我必须讲一下用你在雅典的账号支付我的开支的情况。

首先,如果我必须花钱装备一个合唱队或处理类似事务,而又假

定你在这里又没有任何人可以为你垫支这笔钱;其次,一旦发生

与你自己的权益利害攸关的事情,以至于需要紧急追加开支,而

推迟支付直到有人从你那里送来资金会造成损害,那么这种事情

不仅是不方便的,而且是不光彩的。我自己的经历表明这种事情

确实有过。我派厄拉斯托去找伊齐那人安德罗美德要钱,因为我

想给你送一些比你信中所要的更加重要的东西,他和你有联系,

而你告诉过我无论有什么需要他都可以为我垫支。然而他相当合

理而又自然地回答说,以前他曾经按你父亲的信誉垫支过钱,但

很难取回,因此这一次他只能支付很小一笔钱,不能多。在这种

情况下,我只好向勒普提涅要钱。勒普提涅的行为值得赞扬,不

仅因为他垫支了这笔钱,而且因为他愉快地这样做了。在其他场

合,他的与你相关的言行清楚地表明了他是一个朋友,也清楚地

表明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朋友。我必须把诸如此类的行为或相反

的行为向你报告,并表明我对这些人对待你的态度有什么看法。

不管怎么说,在经济问题上我要说得坦率些,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也因为我能理解你周围的环境。那些有责任向你报告的人一般不

愿意向你报告和开支有关的事情,因为他们怕招来猜疑。因此要

使他们习惯于把这些事情向你报告。你本人必须熟悉这些细节,不要回避,这样你才能自己做出判断,因为没有什么事比熟悉这

些事情对你的统治更加有益。你自己就曾经说过,正当的开支是

一件好事,有益于你的财政。所以不要让那些自认为在看护你的

利益的人对你产生偏见。这是件好事,但既非为了你自己,亦非

为了使别人以为你不擅长处理财政。

下面我要谈到狄翁。你答应过要给我写信,但在没有收到你的信

之前,我无法把其他事情告诉你。尽管我既没有提到也没有讨论

你吩咐过的那些事,但我确实试图去发现,如果有这种事发生,

他是否会表示出极大的关心。我的看法是,如果发生了这种事,

他也会不为所动。而在其他所有方面,我认为狄翁对你的态度不

仅在口头上而且在实际中都是合理的。

让我们给克拉提努一副胸铠,有衬垫的那一种,打仗时候用,他

是提摩修的兄弟,是我的伴当,从小就跟着我;给克贝的女儿们

三件长袍,不是产于阿谟尔古斯的价格昂贵的那一种,而是西西

里产的亚麻布的长袍。你可能知道克贝这个名字,因为他与西米

亚斯一道与苏格拉底进行过讨论灵魂的对话。他和我们所有人的

关系都很亲密。

信物与信件是不同的,信件有具体的目的,而信物则没有。我想

你可能还记得我的话,但无论如何你都要对我进行关注。有许多人都要求我把这些不宜公开的事情写下来,所以我在这些重要信

件的开头写上“神”,而在其他信件开头则写上“诸神”。

使者们有理由要求我写信给你,因为他们到处衷心地赞美你和我,

尤其是菲拉格鲁斯,他的手有一段时间不太好。菲莱德斯也一样,

他从大王的宫廷来到这里以后谈起你。但要把他的话全都写下来,

那我的信就要变得很长了。有关情况你必须向勒普提涅询问。

如果正好有信使能把我要的胸铠或其他东西送来,那就太好了;

如果没有,那么也可以把胸铠交给武里卢斯,他经常旅行,不仅

是我们的一个朋友,而且也精通哲学。他是提森的姻亲,我去那

里的时候,提森是城防官。

再见吧,你要过哲学的生活,要鼓励年轻人。把我的问候带给与

你一同赛球的人。你要下令给阿里斯托克利图和其他人,每当我

的著作或书信送到你那里,他们都要立刻让你知道,不得延误,

他们还要能够提醒你遵守我在信件中向你提出的要求。现在尤其

重要的是不要拒绝支付由勒普提涅垫支的款项。你要立刻向他支

付,这样的话其他人知道了就会更加愿意招待我们。

我已经给了雅特洛克勒自由,同时得到自由的还有密洛尼得斯,

现在他们正在带着我给他们的东西离去。请你给他一个有薪水的职位,他的忠诚值得信赖。如果你决定使用他,那么请你这样做。

请保存这封信,或是记住信的内容,不管怎么做,结果都一样。

大希庇亚篇

大希庇亚篇

提要

本篇的真伪有较大争议。19 世纪有些西方学者认为这篇对话不是

柏拉图的著作,因为其中有些语言运用比较呆板,他们认为该篇

对话由柏拉图学园中弟子所写,甚至有可能是希腊化时代的作品。

而 20 世纪的一些重要西方学者,比如 W.D.罗斯和 W.K.C.格思里,

认为《大希庇亚篇》是柏拉图本人的作品,主要理由是亚里士多

德在《论题篇》中多次引用《大希庇亚篇》中关于美的一个定义

的原文,即“美是由视觉和听觉产生的快感”,并且和苏格拉底一

样,对这种定义进行了批判。考虑到这些因素,遂将它置于全集

的附录中。

《大希庇亚篇》的主题是论美。对话开始是对智者的嘲讽。著名

智者希庇亚再次访问雅典,对苏格拉底自诩常被母邦埃利斯推选

为首屈一指的使节,并说自己将于后天在雅典讲述一篇特洛伊城

失陷后古代英雄光荣献身的故事。而苏格拉底则向希庇亚请教一

个小问题:近来苏格拉底批评一些文章有些方面丑有些方面美,

但遭到一些人的反问,你怎么知道什么是美的,什么是丑的?对

话双方由此转入讨论什么是美这个主题。在对话中苏格拉底从哲学的高度探究美的本质,着力于批判当时流行的一些审美观念,

比如将美的普遍本质混同于某些具体事物的美,主张美即合适,

美即有用,美即视听快感等等。他的批判已经涉及美学理论中的

一系列重要问题:美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形式美和实质美的关

系,美的本质和美的功用的关系,美与美感,真善美的统一,等

等。

本篇对话是古希腊美学思想的重要文献。希腊人所说的美有广泛

的内涵,泛指优良、美好、精致、完善等意思,相当于中文的美

好。它不仅指艺术作品的美,而且也指生活中一切精良、美好、

完善的东西,如美的人、美的物,乃至美的习俗制度等。本篇对

话虽然没有答出关于美的本质的精确结论,但苏格拉底指出美本

身是一种超越现象和感觉的客观真实存在,是使一切美的具体事

物成为美的原因。苏格拉底还把美同知识相联,主张智慧是美,

无知是丑,美和善本质上是同一的,这就是真善美的统一。这些

基本思想在柏拉图中期对话中有过充分正面的发挥。

正文

苏格拉底:噢,你是英俊而又聪明的希庇亚!从你上次造访雅典到现在,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吧?

希庇亚:苏格拉底,我实在没有空。埃利斯把我当作她最好的法

官和代言人,每逢我们的城邦有什么事情要对其他政府说,或者

有什么对外事务需要处理,我总是公民中的第一人选,担当城邦

的使节。我承担了许多诸如此类的使命,去访问不同的国家,但

我去得最多的地方是拉栖代蒙,那里要处理的事情最多,也最重

要。这就是我对你的回答,也是我为什么很少来世界的这个部分

的原因。

苏格拉底:希庇亚,我还有问题,能做一个既完全又聪明的人,

那该有多么好啊!对个人来说,你的才华使你年轻时就能挣大钱,

而你也能给人们提供更大的利益。还有,在公共事务中,你能为

你的国家建功立业,这是避免人们的轻视和赢得公众尊敬的正道。

然而使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些古代因其智慧而出名的伟大

人物——庇塔库斯、彼亚斯、米利都的泰勒斯学派,还有其他那

些与我们时代相近的伟人,一直到阿那克萨戈拉为止——他们所

有人或大部分人显然都不习惯于参与政治活动。

希庇亚:除了无能你还能找到什么原因?他们缺乏能力,无法把

他们的智慧运用于生活的两个领域,即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可以正确地说,正如其他技艺在进步,直到

过去的艺人无法与当今的艺人相比为止,所以你的技艺,也就是

智者的技艺,也在进步,直到古时候的哲学家无法与你和你的同

伴相比为止,这样说对吗?

希庇亚: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如果彼亚斯为了我们的利益而重新来到这个世上,那

么按照你的标准,他会成为一块笑料,就好像雕刻家代达罗斯如

果生在当今时代,制作出给他带来名声的那些作品,那么他也一

定看起来像个傻瓜,是吗?

希庇亚:确实如此,苏格拉底。但不管怎么说,我本人还是习惯

于赞扬我们从前那些先驱者,因为我在提防活人的妒忌时,也在

担心死者的愤怒。

苏格拉底:说得好,希庇亚,既有情感,又有格调。我可以用我

的证言来支持你的陈述,你的技艺确实在与日俱进,朝着把公共

事务和私人追求结合在一起的方向前进。杰出的智者,林地尼的

高尔吉亚从他的家乡来到这里执行一项官方的使命,他被选中乃

是因为他是他们城邦最能干的政治家。人们公认他在公民大会上

的讲演是最雄辩的,而在私下里他也展现了他的才华,给雅典青年和其他相关的人作演讲示范,赚了一大笔钱。还有普罗狄科,

我们杰出的朋友。他经常从开奥斯来雅典履行公务,上次,也就

是最近,他来这里执行一桩使命,他的口才在公民大会上受到人

们的景仰,在私下里他也给年轻人作示范,并接受他们加人他的

团体,挣了一大笔钱。古代的伟人没有一个认为要为自己的智慧

收费,或者认为给各种各样的听众讲演要收费,他们头脑太简单,

以至于不知道金钱的无比重要。我提到的这两个人用他们的智慧

挣的钱比其他任何一个艺人用他的技艺挣的钱还要多,在他们之

前,普罗泰戈拉也是这样干的。

希庇亚:苏格拉底,你对这种生意的真正魅力一无所知。如果有

人告诉你我挣了多少钱,那么你要吓呆了。举例来说吧,我曾经

去过西西里,当时普罗泰戈拉也在那里。他的名声很大,但年纪

比我大得多,而我在很短时间里就挣了一百五十多明那。呃,仅

仅在一个地方,伊尼库斯,一个很小的地方,我就挣了二十多明

那。当我带着钱回家时,我的父亲和其他乡亲全都惊呆了。我敢

肯定,我一个人挣的钱比你提到的任何两名智者挣的钱加在一起

还要多。

苏格拉底:你智慧的证言确实令人肃然起敬,我们这个时代的智

慧确实远远超过古人的智慧!按照你的解释,早先那些思想家确

实跌落在无知的陷阱中,据说阿那克萨戈拉的命运和你的命运完全相反,他本来可以继承一大笔财产,但他竟然放弃了,这样做

真是太愚蠢了。从前那些伟大人物也有类似的故事。我承认,你

获得的成功是最好的证据,可以用来说明当今时代的智慧确实可

以与从前那些时代的智慧相比,现在人们普遍认为聪明人必须为

自己打算,衡量智慧与否的标准则是挣钱的能力。好吧,这一点

就说到这里。现在请你告诉我,你在哪个城市挣的钱最多?我想

是在拉栖代蒙,因为你去那里的次数最多,是吗?

希庇亚:肯定不是,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真的吗?难道你在那里挣得最少?

希庇亚:我在那里什么钱也挣不到。

苏格拉底:这太奇怪了!难道你的智慧不适宜用来增进拉栖代蒙

人的美德,提高那里的学生和同伴吗?

希庇亚: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所以你有能力改进伊尼库斯人的儿子,但没有能力改

进斯巴达人的儿子?希庇亚:不,这样说是错的。

苏格拉底:好吧,那么是西西里人想要成为优秀的人,而拉栖代

蒙人不这样想?

希庇亚:不对,苏格拉底,拉栖代蒙人无疑也这样想。

苏格拉底:那就是因为他们没有钱,所以你的团体也挣不到钱。

希庇亚: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有很多钱。

苏格拉底:如果他们想成为优秀的人,同时又有钱,而你又能给

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那么为什么他们没有让你带着金钱上路离

开那里呢?噢,我知道了,肯定是这些拉栖代蒙人教育他们自己

的子女比你教得好,是吗?我们应当这样想,希庇亚,你同意吗?

希庇亚: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那么是因为你不能令斯巴达的青年信服,在美德方面

他们在你们的团体里比在他们自己民众的团体中取得更大的进

步,是吗?或者换个说法,你无法说服他们的父亲,如果他们关

心自己的儿子,那么应当把儿子交给你,而不是留下来自己照料,是吗?我无法想象他们会因为自己的子女有可能获得最高的美德

而产生妒忌。

希庇亚:对,我也不认为他们会因此而妒忌。

苏格拉底:但是拉栖代蒙有良好的法律。

希庇亚:没错。

苏格拉底:在有着良好法律的国家里,美德具有最高的荣耀,是

吗?

希庇亚: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你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在行,知道如何把美德灌输给

别人?

希庇亚: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好吧,帖撒利这个希腊的部分最推崇骑术,那里的人

最懂得如何把骑术教给别人,因此教骑术也能挣大钱,这个道理

不也适用于任何热忱地追求某种技艺的外国吗?希庇亚:我认为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么在拉栖代蒙,或者在其他任何有着良好法律的希

腊城邦,能够传授对改进德行最有价值的知识的人会受到最高的

尊重,只要他愿意,就能挣大钱,是这样吗?你认为西西里和伊

尼库斯比拉栖代蒙更好吗?我们要不要相信这一点,希庇亚?如

果你说要相信,那么我们必须相信。

希庇亚:拉栖代蒙人的祖传习俗禁止他们修改法律,或者用不符

合传统的方法教育他们的儿子。

苏格拉底:你在说什么!拉栖代蒙人的祖传习俗会要求他们做错

事,而不是正确地行事吗?

希庇亚:我本人不会这样说,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他们难道不会尽力给他们的青年以最好的教育,这样

做有什么不对吗?

希庇亚:这样做当然是对的,但对他们进行一种外国的教育是违

法的。你可以肯定,如果有人曾在那里用教育挣钱,那么我会赚得最多,因为他们乐意听我讲课,给我鼓掌。但我说过了,这样

做不合法。

苏格拉底:你认为法律是对国家的一种伤害,还是一种利益?

希庇亚:我认为,制定法律确实是为了某种利益,但若制定得不

好,那么它确实会带来伤害。

苏格拉底:但立法家们在制定法律时确实假定这样做对国家来说

是一种善,没有良好的法律就不可能有一个秩序井然的国家,对

吗?

希庇亚:对。

苏格拉底:因此,当那些想要成为立法家的人忽略了善的时候,

他们也就忽略了法律和合法性。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希庇亚:你说得很准确,苏格拉底,是这么回事,但人们一般不

习惯于这样说。

苏格拉底:不习惯这样说的人是懂行的还是不懂行的?希庇亚:我指的是大多数人。

苏格拉底:这个大多数是由懂得真理的人组成的吗?

希庇亚:肯定不是。

苏格拉底:但不管怎么说,我假定那些懂行的人会认为比较有益

的东西对所有人来说都比较合法,比较无益的东西对所有人来说

都不那么合法,你同意不同意?

希庇亚:我同意。确实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么这些懂行的人的看法才是事实。

希庇亚:没错。

苏格拉底:你认为拉栖代蒙人在你的教育下成长比在原有的教育

下成长更加有益,你的教育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外国教育,是吗?

希庇亚:是的,我这样说是对的。

苏格拉底:比较有益的东西是比较合法的,你也同意这种看法,是吗,希庇亚?

希庇亚:我是这样说过。

苏格拉底:那么按照你的论证,拉栖代蒙人的儿子如果真的从你

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那么他们接受希庇亚的教育会更加合法,

而由他们的父亲进行教育则不那么合法,是吗?

希庇亚:他们肯定能从我这里得到好处。

苏格拉底:那么拉栖代蒙人违反了法律,因为他们不把儿子托付

给你,不向你支付学费。

希庇亚:我同意。你看起来好像是在帮我论证,我看不出自己有

什么必要去持相反的观点。

苏格拉底:我的朋友,那么我们已经证明了拉栖代蒙人是违法者,

他们在最重要的问题上违反了法律,而拉栖代蒙人向来以守法著

称。希庇亚,我以上苍的名义起誓,请你告诉我,他们在听你讲

什么课程的时候感到快乐,为你鼓掌?是讲星辰和天象吗,在这

方面你显然是最大的权威之一?希庇亚:根本不是。这种内容他们是听不进去的。

苏格拉底:那么他们喜欢听几何学,是吗?

希庇亚:根本不是。他们中有许多人甚至连数都不会数。

苏格拉底:那么当你给他们讲算术时,也一定不受欢迎,是吗?

希庇亚: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讲讲你们这些人最擅长的对字母、音节、节奏、

和音的性质的分析,怎么样?

希庇亚:我亲爱的先生,你竟然还要我对他们讲和音与字母!

苏格拉底:那么听你讲什么内容,他们会感到快乐,给你鼓掌?

请你告诉我,我实在不明白?

希庇亚:能使他们感到高兴的是英雄和人的谱系、古代城邦建立

的故事,简单说来也就是那些古代传说,为了满足他们的要求,

我不得不去彻底掌握各门学问。苏格拉底:我的天哪,你确实太幸运了,拉栖代蒙人肯定不会想

要听你讲述我们的历任执政官,从梭伦开始。要掌握它,你肯定

会遇到麻烦。

希庇亚:为什么?我只要听一遍,就能讲出五十个名字。

苏格拉底:对不起,我差点忘了你的记忆术。现在我明白了拉栖

代蒙人为什么会喜欢你渊博的知识,他们在利用你讲好听的故事,

就像孩子们要老奶奶讲故事一样。

希庇亚:是的,确实如此。还有呢,苏格拉底,我最近名声更大

了,因为我在那里详细地提出了一项青年们必须为之献身的光荣

而又美好的工作。我就这个主题创作了一篇讲演辞,文风优雅,

格调高尚。它的背景和绪论是这样的:特洛伊城失陷以后,涅俄

普托勒摩问涅斯托耳,值得一个人在年轻时就全身心投入以获取

最高声望的这项光荣而又美好的工作是什么?轮到涅斯托耳回答

的时候,他向涅俄普托勒摩解释了一系列良好的生活规范。这篇

讲演辞我是在斯巴达发表的,现在应阿培曼图之子欧狄库的邀请,

后天我要在本地发表,很值得一听,地点在菲多斯拉图的学校。

你一定要来,到时候也请你提出批评意见。

苏格拉底:我会的,希庇亚,一切都很好。不过现在请回答我一个小问题,你的话提醒了我。我高贵的朋友,前不久我谴责了某

些文章中的丑恶,而把文章中的另一些东西说成是美好的,有人

听了以后勃然大怒,反问我说:你,苏格拉底,你怎么知道什么

事物是美的,什么事物是丑的?说吧,你能告诉我美是什么吗?

由于我的无能,我被问住了,无言以对,于是我只好灰溜溜地离

开那里,心里充满着怨恨和自责。我对自己说,一旦碰上像你这

样的聪明人,我就要听取教诲,向他学习,等我彻底掌握了这个

问题,我会回过头去找那个提问者,与他论战。所以你瞧,你来

的正是时候,我请你以恰当的方式教我美本身是什么,尽可能精

确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第二次在另一场盘问中被当作傻瓜。

当然了,你是无所不知的,对于你渊博的知识来说,这只是小菜

一碟。

希庇亚:苏格拉底,确实是小菜一碟,而且我还要说毫无价值。

苏格拉底:那么我无疑能弄明白这个问题了,无人能够再次把我

难倒。

希庇亚:根本不可能,只要我不是一名粗制滥造的职业家。

苏格拉底:好啊,希庇亚,要是我们能打败对手,那真是太好了!

如果我扮演他的角色向你提问,你来回答,使我从中得到有效的锻炼,这样做不会有什么危害吧?我对他的反对意见非常熟悉。

因此,如果这样做对你没什么区别,那么我想扮演批评者的角色。

以这样的方式,我能更加牢固地掌握我要学的东西。

希庇亚:可以,把你的批评提出来吧。我刚才说过,这不是什么

大不了的问题。我可以教会你如何回答更加困难的问题,而且要

有说服力,使人无法反驳。

苏格拉底:妙极了!好吧,在你的邀请下,我现在就来扮演这个

角色,尽力向你提问。假定你已经对他作了一番讲演,讲的就是

你提到过的美的实践,而他从头到尾一直在听,等你停下来以后,

他就提出有关美的第一个问题,这样做是他的习惯。他会说,来

自埃利斯的客人,公正的事物不是由于公正才成为公正的吗?如

果他提出这个问题,希庇亚,你会如何回答?

希庇亚:我会回答,是由于公正。

苏格拉底:那么这样东西,亦即公正,肯定是某样东西。

希庇亚:当然是。

苏格拉底:还有,聪明的事物由于拥有智慧才是聪明的,一切事物由于拥有善才是善的,对吗?

希庇亚: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也就是说,一切事物之所以如此,乃是由于拥有真正

存在的东西,我们几乎不能说,一切事物之所以如此,乃是由于

拥有并不真正存在的东西。

希庇亚:没错。

苏格拉底:那么,一切美的事物之所以美乃是因为拥有美吗?

希庇亚:是的,因为拥有美。

苏格拉底:美是真正存在的吗?

希庇亚:是的,否则你会怎么想?

苏格拉底:他会说,客人,请你告诉我,美这样东西是什么?

希庇亚:他提出这个问题只是想要找到美的东西,是吗?苏格拉底:我不这样看,希庇亚。他想知道美是什么。

希庇亚:美的东西和美有什么区别?

苏格拉底:你认为没区别?

希庇亚:没区别。

苏格拉底:你显然懂得最多。但是,我亲爱的先生,请再考虑一

下,他问你的不是什么是美的,而是美是什么?

希庇亚:我明白,先生,我确实会告诉他美是什么,而且不怕任

何人反驳。苏格拉底,我向你保证,如果我必须说真话,那么美

丽的少女就是美。

苏格拉底:嗳呀,希庇亚,你回答得真好,非常可信。如果由我

来回答问题,那么我要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要能正确地回答问

题,这样才不怕任何人的驳斥,是吗?

希庇亚:如果每个人都这样想,每个人听了你的话都可以证明你

是正确的,怎么还会有什么反驳呢?苏格拉底:是这样的。现在,希庇亚,让我扼要重述一下你的意

思。那个人会这样责问我:苏格拉底,给我一个回答。回到你那

些美的例子上来,为了解释我们为什么可以把美这个词用于这些

事物,你必须告诉我美本身是什么?你想要我回答,如果美丽的

少女就是美,那么我们就要回答她为什么有权被称作美。

希庇亚:你是否认为他想要通过证明你没有提到美的事物来驳斥

你,或者说如果他试图这样做,就不会被当作傻瓜了?

苏格拉底:我高贵的朋友,我肯定他想要驳斥我。事情本身会表

明这种尝试是否会使他看起来像个傻瓜。但请你允许我告诉你,

他会怎么说。

希庇亚:你继续说吧。

苏格拉底:他会说,苏格拉底,你真有趣!一匹美丽的牝马不也

是美吗,神本身在他的预言中赞扬过的牝马?

对此我们该如何回答,希庇亚?我们不也得说这匹牝马也是美,

或者说美的东西就是美,是吗?我们几乎无法如此大胆地否认美

是美的。希庇亚:没错,我还要说,这位神讲得对,我们国家饲养的牝马

非常美丽。

苏格拉底:他会说,很好,但是一把美丽的竖琴怎么样?它不也

是美吗?对此我们要表示同意吗,希庇亚?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根据我对他的品性的判断,我感到他肯定还会继续问

下去。一只美丽的陶罐怎么样,亲爱的先生?它不也是美吗?

希庇亚:这个人到底是谁?真是个乡巴佬,竟敢把如此粗俗的例

子引入这场伟大的讨论!

苏格拉底:他是这种人,希庇亚,一点儿教养都没有,一个除了

真理其他什么都不关心的普通人。他一定要得到答案,而我先要

作出回答。如果这只陶罐是一名技艺高超的陶工的作品,表面光

滑圆润,烧制得恰到火候,就像我见过的某些非常漂亮的陶罐一

样,有两只把手,能盛六斤水。如果他问的是这样一只陶罐,那

么我们应当承认它是美的。我们又怎能肯定美的东西不是美呢?

希庇亚:对,不能。苏格拉底:那么他甚至会说,一只美的陶罐就是美吗?请回答。

希庇亚:是的,我想他会这样说。当这种用具制造精良的时候也

可以是美的,但人们一般不把它的美与牝马或少女的美,或其他

所有美的事物相提并论。

苏格拉底:很好,我明白了,希庇亚,当他提出这些问题时我应

当回答说:先生,你没有掌握赫拉克利特道出的真理,最美丽的

猴子与人类比起来也是丑陋的,而聪明的希庇亚说,最美丽的陶

罐与少女相比也是丑陋的。对吗?

希庇亚:这样回答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现在请注意我的话,我肯定他会说,是的,苏格拉底,

但若把少女与诸神放在一起,所达到的效果不也和把陶罐与少女

摆在一起一样吗?最美丽的少女不也会显得丑陋吗?你引证的赫

拉克利特不也说过,“最聪明的人和神相比,无论在智慧、美丽和

其他方面,都像一只猴子”吗?

希庇亚,我们要不要承认,最美丽的少女与诸神的种族相比是丑

陋的?希庇亚:无人能够否认这一点,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如果我们承认了这一点,那么他会笑着说,苏格拉底,

你还记得问你的是什么问题吗?

我会回答说,记得,你问我美本身是什么。

他会责备我说,我问你的问题是美,而你作出的回答却是承认自

己并不比丑陋的东西更美丽,是吗?

我说,显然如此。你建议我该如何回答?

希庇亚:就这样回答,因为他这样说当然是对的,与诸神相比,

人类不是美丽的。

苏格拉底:他会继续说,如果我从一开始问你的就是美和丑,而

你对我作了像现在这样的回答,那么你的回答还能不对吗?但若

你仍旧还在想着绝对的美,其他一切事物都因此而井然有序,在

拥有了外形的时候显得美好,那么你会认为它就是一个少女、一

匹牝马、一把竖琴吗?希庇亚:但是,苏格拉底,如果这就是他想要听到的回答,那么

告诉他这个使其他一切事物井然有序并在拥有了外形的时候显得

美好的东西是什么,这是世上最容易的事。这个家伙一定是个地

地道道的傻瓜,对美的事物一无所知。如果你在回答他的问题时

说,美无非就是黄金,那么他会不知所措,也不会试图驳斥你。

因为我们大家全都知道,任何事物只要用黄金来装饰,就会显得

美丽,哪怕它以前显得丑陋。

苏格拉底:你不知道这个人有多么无赖。他不会毫无保留地接受

你的看法。

希庇亚: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必须接受一个正确的陈述,无论有

多么苦恼。

苏格拉底:好吧,我的朋友,你的这个回答他不仅拒绝接受,而

且还会恶毒地嘲笑我,说你真是死脑筋!你会说斐狄亚斯算作一

名拙劣的艺术家吗?

我想我会说,不会,根本不会。

希庇亚:你说得对。苏格拉底:我也这样想。但若我同意斐狄亚斯是一名优秀的艺术

家,他会说,你认为斐狄亚斯对你们谈论的这种美一无所知吗?

我会回答说,你想说什么?他会说,我想说的是,如果最高的美

只能通过使用黄金来获得,那么斐狄亚斯并没有给他的雅典娜制

作黄金的眼睛,也没有用黄金制作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脚,他

用的是象牙。他由于无知而犯了这个错误,不知道只有黄金才能

给一切事物带来美。

我们该如何回答他,希庇亚?

希庇亚:很容易。我们可以回答说,从艺术上来说,斐狄亚斯做

得对,因为象牙也是美的。

苏格拉底:呃,那么他会说,斐狄亚斯为什么不用象牙制造雅典

娜的眼珠呢?他在制作眼珠时用的是石头,像象牙一样的石头。

或者说,美的石头本身也是美?

对此我们该怎么说?

希庇亚:是的,石头是美的,它至少是适宜的。苏格拉底:那么丑就是不适宜?对此我要表示同意吗?

希庇亚:是的,不适宜就是丑。

苏格拉底:他会继续说,那么好吧,智慧之人,象牙和黄金在适

宜的时候使事物显得美丽,在不适宜的时候使事物显得丑陋,是

吗?对此我们应该加以肯定还是否定?

希庇亚:不管怎么说,我们应当承认对某个具体事物适宜的东西

使该事物成为美的。

苏格拉底:他会继续说,当某人用我们说的这个陶罐煮汤,而这

个美丽的陶罐里盛满了美味的汤,这个时候哪样东西对陶罐更适

宜,是黄金的长柄勺还是无花果木的长柄勺?

希庇亚:苏格拉底,他真是个无赖!告诉我他是谁。

苏格拉底:如果我把他的名字告诉你,你也不认识他。希庇亚:

但我现在就认识他了,我知道他是个笨蛋。

苏格拉底:希庇亚,他是个讨厌的东西。不过,我们该如何回答

他呢?对汤和陶罐来说,哪一种长柄勺才是适宜的呢?显然是无花果木的长柄勺。因为它会使汤的味道更鲜美,还有,我的朋友,

它不会把我们的陶罐打碎,把汤洒在火堆里,毁掉我们用来款待

客人的一道佳肴,而黄金的长柄勺则会这样。因此,如果你不反

对,我想我们应该说,木头的长柄勺比黄金的长柄勺更适宜。

希庇亚:是的,木头的长柄勺更适宜,但我本人不愿意继续与提

这种问题的家伙谈话了。

苏格拉底:完全正确,我的朋友。用这样的语言玷污你是不适宜

的,你穿得那么美,脚上的鞋子也那么漂亮,你以你的智慧著称

于整个希腊世界。如果我被这个家伙搞糊涂了,那么对我来说是

无所谓的,因为你可以支援我,为我回答这些问题。

他会说,如果木头的长柄勺比金子的长柄勺更适宜,那么它也更

美,因为你,苏格拉底,不是已经承认适宜的东西比不适宜的东

西更美吗?

我们能够避免承认木头的长柄勺比金子的长柄勺更适宜吗?

希庇亚:你希望我给你提供一个美的定义,这样你就不必拖延这

场讨论了?苏格拉底:确实如此,但首先请你告诉我,我刚才提到的两把长

柄勺哪一把更适宜,因此更加美?

希庇亚:好吧,如果你喜欢,你就回答他无花果木造的长柄勺。

苏格拉底:再说一遍前不久你提出来的建议,因为按照你的回答,

如果说美就是黄金,那么我显然就要面对这样一个事实,黄金并

不比无花果木更美丽。再说一遍,你认为美是什么?

希庇亚:你有你的回答。我想你正在寻找这样一个回答,说美是

一种在任何人、任何地方都不会表现为丑的性质,是吗?

苏格拉底:完全正确。你极好地理解了我的意思。

希庇亚:现在请注意。如果有人能从我的话中找到错误,我就给

你充分的权利,让你把我叫做低能儿。

苏格拉底:我现在如坐针毡。

希庇亚:不管在任何地方我总是说,对一个人来说,财富、健康、

希腊人的荣誉、长寿、风光地埋葬他的父母、自己死后也能由子

女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这些事情是最美的。苏格拉底:嗳呀,希庇亚,你的这些话神奇而又精巧、雅致而又

高尚,你用你的全部力量帮助了我,我要向你的善意表示最崇高

的敬意。不过,我们掷出的标枪并没有命中目标,我要警告你,

那个人现在变得比从前更加厉害地嘲笑我们了。

希庇亚:苏格拉底,这种嘲笑很可怜,因为他无法反对我们的看

法,但却嘲笑我们,因此他是在嘲笑他自己,也会被他的同伴所

嘲笑。

苏格拉底:也许是这样。但也许当他听到了你所建议的回答时,

他就不会仅仅满足于嘲笑我了。所以我有预感。

希庇亚:你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如果他手里正好有根棍子,他会毒打我,除非我赶快

逃走。

希庇亚:什么?难道这个家伙正好是你的主人?他肯定会因为这

样的行为而被逮捕,是吗?或者说雅典没有法律体系,竟然允许

她的公民错误地相互殴打?苏格拉底:雅典绝对禁止这种行为。

希庇亚:那么这个人要为他的错误行为受惩罚。

苏格拉底:我不这样认为,希庇亚——他肯定不会受惩罚,如果

我对他作出那样的回答,我想他的攻击是公正的。

希庇亚: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认为,那么好吧,我也这样想。

苏格拉底:但我要解释一下我的想法,为什么我认为我的回答会

引来这种正当的攻击,可以吗?或者说你也会不经审判就殴打我,

根本不愿听我的辩解?

希庇亚:不会,拒绝听你辩解是野蛮的。但你到底要说什么?

苏格拉底:我要继续执行前面的计划,扮演那个家伙,但不对你

使用这种他会对我使用的冒犯而又荒唐的字眼。我敢肯定,他会

说,苏格拉底,你难道不认为自己应该挨打吗,因为你的颂词完

全跑了调,与问题毫不相干?

我会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你还记得我问的是美本身吗?美本身把美的性质赋

予一切事物——石头、木头、人、神、一切行为和一切学问。先

生,我要问的是美本身是什么,但不管我怎么叫喊,你就是不听

我的话。你就像坐在我身旁的一块石头,一块真正的磨石,既没

有耳朵又没有脑子。

希庇亚,如果我提心吊胆地作出这种回答,你难道不感到愤慨,

而这正是你希庇亚所说的美,我不断地向他提问,就像你向我提

问一样,因为美的东西确实始终是美的,对任何人都是美的。

坦白地说吧,这个回答会使你愤慨吗?

希庇亚:苏格拉底,我相当肯定,我具体指出的这些东西对一切

都是美的,也会这样向所有人显示。

苏格拉底:他会回答,这些东西将来也这样吗?因为我认为美始

终是美的,对吗?

希庇亚:没错。

苏格拉底:它在过去也是美的吗?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他会继续说,所以这位来自埃利斯的客人会断言,

阿喀琉斯在他的父母之后被埋葬是美好的,他的祖父埃阿科斯被

埋葬也是美好的,其他诸神的子女,以及诸神本身被埋葬也是美

好的,是吗?

希庇亚:这是什么话?告诉他问些体面的问题!他问的这些问题

与我们的讨论毫不相干,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当有人问这些问题时,我们确实无法说这些问题毫不

相干,是吗?

希庇亚:好吧,就算有点关联。

苏格拉底:那么假定他会说,是你刚才肯定埋葬父母并被自己的

子女埋葬总是美好的,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美好的。“任何人”,不

也包括赫拉克勒斯以及我们刚才提到过的所有人吗?

希庇亚:我没有把诸神包括在内。

苏格拉底:那么显然也不包括英雄。希庇亚:如果他们是诸神的子女,那么不包括。

苏格拉底:如果他们不是诸神的子女呢?

希庇亚:肯定包括。

苏格拉底:那么根据你自己的论证,对坦塔罗斯、达耳达诺斯、

泽苏斯来说是可怕的、不虔敬的、可耻的命运,但对珀罗普斯和

其他有着同样父母的英雄来说,却是美好的,是吗?

希庇亚:我认为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他会继续说,这就与你前面说的话有矛盾了,埋葬父

母和被子女埋葬有时候,对某些人来说是可耻的,因此这种事情

绝不可能是或变得对一切人都美好。把这个界定用于我们已经讨

论过的事物——少女和陶罐——也会遇到同样的命运,甚至会遭

到更加可笑的失败。因为它给我们提供的东西对有些人是美好的,

但对其他人来说是不美好的。苏格拉底,直到今天你还是不能回

答这个问题,美是什么?

如果我向他作出这样的回答,他会正义地向我提出诸如此类的指责。他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以这种方式与我交谈,但有时候,就好

像对我缺乏经验和教育表示遗憾,他本人也会向我提问,问我美

是不是某某事物,或是谈论其他讨论时想到的问题。

希庇亚:你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我会加以解释。他说,我高贵的苏格拉底,不要作出

这种回答,不要以这种方式作答,这样做是愚蠢的,很容易被驳

倒,你还是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我们在前面作出的回答中有一

个是这样说的,黄金美丽与否取决于它是否被用在某个恰当的地

方,其他任何事物也一样。现在请你考虑一下这种适宜性,想一

想它的一般性质,看它是否就是美。我本人完全同意这种假设,

因为我想不出别的看法,你的观点如何,你认为适宜就是美吗?

希庇亚:当然是,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让我们再慎重考虑一下,确信这样说是正确的。

希庇亚:我们必须这样做。

苏格拉底:那么来吧。我们可以把适宜定义为因其出现而使事物

“显得”美好,或使事物“是”美好的,或使事物既不显得美好又不是美好的那个事物吗?

希庇亚:在我看来,适宜就是使事物显得美好的那个东西。举例

来说,某个人长得很可笑,但当他穿上适宜的衣服或鞋子的时候,

他会显得比较漂亮。

苏格拉底:但若适宜确实使事物显得比其本来面目漂亮,那么适

宜就是一种与美相关的欺骗,而不是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是吗?

我认为,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是使一切美好的事物美好的美,与

此相类似的是大,大使一切大的事物大,大也就是超过,一切大

的事物由于超过而成为大的,即使它们并不显得大。美也一样,

一切美的事物由于美而成为美的,无论它们是否显得美,是吗?

美不可能是适宜,因为按照你自己的看法,适宜使事物显得比它

本来面目更美,但却不能使事物按其真实面目显示为美的。如我

刚才所说,我们必须认为美使事物是美的,而无论它们是否显得

美,我们试图定义它,如果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是美,那么我们

就要界定它,看它是否是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

希庇亚:但是,苏格拉底,当适宜出现时,它使事物既是美的,

又显得美。

苏格拉底:真正美的事物要显得不美是不可能的,因为按照假设,使它们显得美的东西出现在事物之中。

希庇亚:是不可能。

苏格拉底:所以,希庇亚,我们的结论就是这样:一切真正美的

用语和做法会被所有人当作美的,并对所有人始终显得美,是吗?

或者说我们的想法正好相反,世上盛行对美的无知,由此引起个

人之间和国家之间的争斗,是吗?

希庇亚:我想是后者,无知盛行。

苏格拉底:如果美的显现是添加于事物的,那么适宜就不是美,

如果适宜是美,并能使事物“显得”和“是”美的,那么适宜就

是美。由此可以推论,如果适宜使事物是美的,那么它就是我们

正在寻找的东西,但它仍旧不可能使事物显得美。另一方面,如

果使事物显得美的东西就是适宜,那么它就不是我们正在寻找的

美。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使事物成为美的,但同样的原因决不能

使事物既显得美又是美的,或既是美的又是别的什么。我们已经

有了这些可供选择的答案:适宜使事物显得美,或者适宜使事物

是美的,哪一种说法才是对的呢?

希庇亚:我想是适宜使事物显得美。苏格拉底:噢,亲爱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找到美的机会就

从我们手指缝里溜掉了,消失了,因为适宜已被证明是美以外的

其他事物。

希庇亚:嗳呀,苏格拉底,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苏格拉底:不过,我的朋友,我们千万别放弃。我仍旧抱着希望,

美的本性会显示它自身。

希庇亚:美确实很难发现。我敢肯定,如果退隐到某个地方独处

一会儿,冥思苦想一番,我就能给你一个最准确的定义。

苏格拉底:希庇亚啊希庇亚,你别吹牛。你知道我们要找的美已

经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我担心它会对我们生气,毅然决然地逃

离。噢,我在说什么胡话呀,我想,对你来说,你一旦独处,就

能轻易地找到它。但我还是最诚挚地请你和我呆在一起,或者说,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寻找,就像我们已经在做的那样。如

果我们找到了美,那么万事大吉;如果找不到,那么我会归因于

命中注定,而你也可以离开我,自己去轻易地发现它。当然了,

如果我们现在就找到了美,那么你就不会因为我要求你这样做,

不让你去私自寻觅而恼火了。所以,请注意你关于美本身的观念,请注意我为你的观念所下的定义,如果我在胡说,你要制止我,

让我们假定,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有用,就是美的。这个命题的依

据如下:如果眼睛显得没有看的功能,我们不会说眼睛是美的;

当眼睛具有这种功能并且在看东西的时候有用,那么我们说眼睛

是美的。这样说对吗?

希庇亚:对。

苏格拉底:同样,我们说整个身体造得很美,有时候可以跑,有

时候可以摔跤,我们以同样的方式谈论一切动物。我们实际上全

用相同的方式把“美”这个词用于一匹美丽的马、一只美丽的公

鸡或鹌鹑,用于所有用具,陆上和海上的交通工具,商船或战船,

用于所有乐器和一般的艺术用品,如果你愿意,还可以把这个词

用于习俗和法律。在各种情况下,我们用来作为判断天然的或人

工制造的事物和人的行为方式的标准就是有用,凡有用的就是美

的,所谓事物之美就在于它对某个特定目标的实现在某个时期是

有用的,而在这些方面无用的事物则被我们称作丑的。你也是这

种看法吗,希庇亚?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现在可以正确地肯定,有用就是最突出的美。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对于所要实现的具体目标来说,凡有力量实现的就是

有用的,凡没有这种力量的就是无用的,是吗?

希庇亚:当然是。

苏格拉底:那么有力量就是美的,缺乏力量就是丑的,是吗?

希庇亚:确实如此。在公共生活和其他领域有大量的证据表明,

就一般的政治事务而言,在一个人自己的城邦中,权力是最美好

的事物,缺乏权力是最丑陋的、最可耻的事物。

苏格拉底:说得好!从中我们马上可以作出推论,智慧是最美的,

无知是最可耻的,是吗?

希庇亚:你怎么想,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安静一下,我亲爱的朋友。对刚才这些话,我心中有

些不安。希庇亚:怎么又心中不安了?我认为你这一次的论证非常好。

苏格拉底:我希望如此,但让我们一齐来考虑这个要点。如果一

个人既无知识又无任何权力,那么他能做什么事吗?

希庇亚:当然不能。他怎么可能做他没有权力作的事情?

苏格拉底:那么,那些拥有某些错误推论的人和不自觉地作恶的

人,如果他们没有权力做这些事,那么他们肯定不会做这些事,

是吗?

希庇亚:他们显然不会做。

苏格拉底:那些有权力做事并用权力做事的人,当然不会是无权

力的,对吗?

希庇亚:他们当然不会无权力。

苏格拉底:凡做了某些事的人全都有权力做这些事,是吗?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人类从小到大,做的坏事比做的好事还要多,这些罪恶都是不自觉的吗?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好,我们可以说这种权力和这些有用的东西——

我指的是对作恶有用的东西——都是美的,或者说根本不是这么

回事?

希庇亚:我认为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那么,权力和有用显然不是我们想要找的美。

希庇亚:如果权力是相对于行善而言的,对行善有用,那么它们

是我们想要的美。

苏格拉底:但是,不加限定地说有权力和有用就是美,这种理论

已经消失了。你难道看不到,我们心中真正想说的是,对于某些

善的目的来说,美既是有用,又是权力?

希庇亚:我认为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但这种说法与美就是有益是一回事,对吗?希庇亚:没错。

苏格拉底:所以我们得出结论说,美的身体、美的生活守则、智

慧,以及我们刚才提到的一切事物,之所以美,乃是因为它们是

有益的,是吗?

希庇亚: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看起来,美就是有益,希庇亚。

希庇亚: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所谓有益的东西就是产生善的东西吗?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所谓产生也就是原因吗?

希庇亚: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么美就是善的原因吗?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但是,希庇亚,原因和原因的原因不是一回事,因为

原因几乎不可能是原因的原因。请这样想,原因可以定义为使某

事物产生的东西,是吗?

希庇亚:没错。

苏格拉底:使某事物产生仅仅是使这个事物产生,而不是使该事

物因之而产生的东西产生。

希庇亚: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使事物产生与使事物因之而产生的东西产生是不同的,

是吗?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所以原因不是原因的原因,而是事物因之而产生的东

西,是吗?希庇亚:没错。

苏格拉底:如果美是善的原因,那么善会由于美而产生,看起来,

我们之所以献身于寻求智慧,以及其他所有美好的事物,原因就

在于它们能产生善,善是值得我们为之献身的。从我们的探索来

看,打个比喻来说,美似乎是善的父亲。

希庇亚:没错,苏格拉底,你说得很好。

苏格拉底:父亲不是儿子,儿子也不是父亲,这样说不也很好吗?

希庇亚:很好。

苏格拉底:原因不是由它而产生的那个事物,事物也不是使它产

生的原因,对吗?

希庇亚:对。

苏格拉底:那么我的好先生,我们可以十分明确地说,美不是善,

善也不是美。根据我们的讨论,你认为可以这样说吗?

希庇亚:可以,完全可以这样说。苏格拉底:这种说法令我们喜悦,我们愿意说美的东西不是善,

善的东西也不是美,是吗?

希庇亚:不愿意,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说法。

苏格拉底: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希庇亚。我对我们已经讨论过

的这些理论一点儿都不喜欢。

希庇亚:是啊。

苏格拉底:这样看来,那些前不久被当作我们讨论的最佳成果的

观点实际上是错误的,亦即认为有益、有用、能产生某种善的力

量就是美,它比那些最初的定义而容易受到嘲笑,按照这些最初

的定义,少女就是美,以及其他某些事物就是美。

希庇亚: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对我来说,希庇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完全困惑不

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希庇亚:我此刻没什么要说的,但我前不久说过,如果让我想一想,我肯定能找到出路。

苏格拉底:但我感到自己无法等待你思考的结果。我渴望得到这

种知识,我确实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什么了。如果我们把令自己快

乐的东西说出来——我的意思不包括所有快乐,而仅指通过听觉

和视觉而感到快乐的东西——如果我们说这就是美的,那么我们

在论战中如何能够做到公平呢?美丽的人、一切装饰物、图画、

造型艺术,如果它们是美的,我们一看到它们就肯定会感到高兴,

美丽的声音、整个音乐和谈话、想象的故事,也有同样的效果,

所以,假定我们对那个粗暴的家伙说,我高贵的先生,美就是通

过视觉和听觉而来的快感。你难道不认为我们应当制止他的粗暴

吗?

希庇亚:苏格拉底,我认为我们至少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美的定

义。

苏格拉底:但我们要说那些美好的习俗和法律也是美的,就像那

些通过我们的视觉和听觉而产生的快乐一样,或者说它们属于别

的范畴?

希庇亚:那个家伙也许不会注意这些情况。苏格拉底:不对,希庇亚,被我刻意说成胡说八道的这个人肯定

注意到这些情况了。

希庇亚:你指的是谁?

苏格拉底:索佛隆尼司库之子,当这些个案都还没有进行检验的

时候,他不允许我歪曲这些论断,对它们加以肯定,就好像我知

道它们似的。

希庇亚:好吧,这个问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也认为这个关于

法律的问题属于另一类。

苏格拉底:你真好,希庇亚,我们现在可以想象自己已经看清了

出路,而前不久我们确实已经陷入困境,不知道该怎么办。

希庇亚: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这是令我感到震惊的地方,其中可能有点名堂。我们

也许可以证明法律与习俗也属于听觉和听觉的范围。然而,让我

们牢牢抓住这个陈述,能产生这些感觉的快乐是美的,而把法律

问题完全撇在一边。但若我刚才提到的这个人或其他人问我们,

呃,希庇亚和苏格拉底,你们以某种方式挑选了某一类快乐,然后说它们是美的,但你们不把美这个词用于通过其他感觉所得到

的快乐,亦即那些与食物、饮料、性交,以及所有这样的事物相

关的感觉,是吗?或者说你们否认这些事情是快乐的,宣称这样

的事情无快乐可言,或者说除了看与听之外无快乐可言?对此我

们该怎么说?

希庇亚:我们显然要说,这些事情也会提供巨大的快乐。

苏格拉底:他会说,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对这些事情使用美这个词,

当它们提供的快乐不比其他事情少时,拒绝承认它们是美?

我们回答说,那是因为,要是我们说吃饭不是快乐而是美,滋味

不是快乐而是美,性交不是快乐而是美,那么每个人都会嘲笑我

们,都会来和我们争辩,说性交是最快乐的,但只能在没有其他

人看到的情况下享受这种快乐,因为这是一幅不文雅的、令人反

感的图景。

听了这些话,希庇亚,他可能会说,我明白了你们为什么不愿把

这些快乐说成美,因为大多数人都不这么想,但我的问题是什么

是美,而不是民众对美怎么看。

我想我们应该重述最初的命题,在我们看来,通过视觉和听觉产生的那部分快乐是美的。但你能提出其他处理这些问题的方法吗,

或者说对这个回答有补充?

希庇亚:论证进到这一步,我们必须回答说,这是惟一的办法。

苏格拉底:他会说,好极了。如果视觉和听觉提供的快乐是美的,

那么显然除此之外的任何快乐都是不美的,对吗?

对此我们该表示同意吗?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他会继续说,哪一种快乐是美的,通过视觉产生的快

乐或通过视觉和听觉产生的快乐呢,还是通过听觉产生的快乐或

通过听觉和视觉产生的快乐?

我们会回答说,肯定不是。借助两种感觉产生的快乐肯定不是通

过两种感觉产生的快乐,这样说好像是你的意思。我们的说法是,

仅靠某种感觉产生的快乐和同时靠两种感觉产生的快乐是美的。

我们可以这样回答吗?希庇亚:当然可以。

苏格拉底:他会说,任何一样快乐的事情在其快乐方面会与其他

快乐的事情有什么不同吗?这个问题问的不是某一具体快乐是大

还是小,是强还是弱,而是问在这个具体的方面快乐之间会有一

个是快乐,另一个不是快乐这种差别吗?

我们并不这样看,是吗?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他会继续说,由此可以推论,你们从所有快乐中选出

这些快乐乃是由于其他原因,而不是因为它们是快乐。由于它们

和其他快乐之间有某些差别,你们就说它们都有某种性质,以此

为标准,你们把它们判断为美的,因为我已经指出通过视觉而来

的快乐之所以是美的,并非因为它通过视觉而来。如果这就是它

之所以美的原因,那么其他快乐,比如通过听觉而来的快乐,就

决不可能是美的了,因为它不是通过视觉而来的快乐。

我们要不要承认他的推理是正确的?

希庇亚:是的。苏格拉底:还有,通过听觉而产生的快乐之所以美,不是因为这

种快乐通过视觉而来,否则的话,通过视觉而来的快乐就决不是

美的,因为它显然不是通过听觉而来的快乐。

我们要不要同意他的推理正确?

希庇亚:他是正确的。

苏格拉底:然而你承认两种快乐都是美的,是吗?我们确实承认

过,是吗?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它们拥有某种使之为美的相同的东西,二者显然

都具有某种共同的性质,否则它们就不可能分别都是美的了,是

吗?请回答,就好像你正在回答他的问题。

希庇亚:我的回答是,你的话也表达了我的观点。

苏格拉底:如果两种快乐以某种方式作为一对有规定性的事物,

但单个地说来它们都没有规定性,那么它们不会由于这些具体的

规定而是美的,对吗?希庇亚:这怎么可能,苏格拉底,单个地说来它们都没有规定性

——以你喜欢的任何方式——而成对地说来,它们却又以某种方

式有规定性?

苏格拉底:你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希庇亚:不可能,这样说不仅与我们的主题完全不合适,而且与

我们当前讨论所用的术语不一致。

苏格拉底:很好,希庇亚。你说这是不可能的,尽管实际上我什

么也没看到,我仍旧在想象自己也许看到了某个例子。

希庇亚:你用不着说什么“也许”,你看到的是错的。

苏格拉底:确实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在我心中浮现,但我不相信它

们,因为它们对我来说是可见的,我从来没有用智慧挣到一分钱,

而你用智慧挣的钱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多,但这些例子却不向你显

现。我的朋友,我在猜疑你是否在故意作弄我,欺骗我,我确实

清清楚楚地看到有许多这样的例子。

希庇亚:当你开始描述自己的印象时,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是否在作弄你。你将要作的描述显然是胡说八道。你决不可能发现我

们两个一道以某种方式是有规定性的,而分别开来又是无规定性

的。

苏格拉底:你在说什么,希庇亚?你的话也许有某种意义,但我

没有领会。请你允许我解释得更加清楚一些。在我看来,有些属

性现在不能分别属于我们俩,但可以由我们共同拥有,反过来说,

我们可以共同拥有某些属性,但我们俩都不能单独拥有它们。

希庇亚:苏格拉底,这样说比你前面那些回答更加荒唐了。你只

要想一想,如果我们俩是正义的,那么我们各自不也是正义的吗?

如果我们各自是不正义的,那么我们俩不也是不正义的吗?如果

我们俩是好人,那么我们各自不也是好人吗?如果我们分别都感

到疲倦,或者受了伤,或者挨了打,或者有了某种规定性,那么

我们俩作为一对不也就具有了这些规定性吗?同理,如果我们俩

都是用金子做的,或者是用银子、象牙做的,或者无论怎么说,

我们俩是高贵的、聪明的、荣耀的、年老的、年轻的,或具有其

他任何你喜欢提到的人的属性,那么从中不可避免地可以推论我

们各自都有这些属性,是吗?

苏格拉底:确实如此。希庇亚:你瞧,苏格拉底,事实上是你自己没有从整体上进行考

虑,你习惯上与之交谈的那些人也没有,你们对美的考察,以及

对每个一般概念的考察都是分别进行的,你们在思想上把它切割

开来了,因此你们无法看到构成整个实在的基质的宏大与连续。

现在这个错误越犯越大,使你想象有某种东西,某种属性或基本

性质,可以为二者同时拥有,但却不能为它们分别拥有,或者正

好相反,可以为二者分别拥有,却不能为二者共有,这就是你和

你的朋友们的心灵状态,多么不合理,多么肤浅,多么愚蠢,多

么不可理喻啊!

苏格拉底:这就是我们这些凡人的宿命,希庇亚,按照人们经常

引用的格言,人只能做他能做的事,而不能做他希望做的事。然

而,你的连续告诫很有帮助。你指出了我们的愚蠢,在你的告诫

下,我对这些事有了某些进一步的想法,我也许可以向你作解释,

或者说我应当闭嘴?

希庇亚:我知道你会说什么,苏格拉底;我知道每个学派的辩证

法家的心灵。但是,如果你愿意,你就说吧。

苏格拉底:好吧,我确实愿意。我光荣的朋友,在你说出这番话

之前,我们没有得到指点,以至于认为我们俩,你和我,各自是

一,但是总起来说,我们不能各自为一,因为我们是二而不是一。这就是我们的愚蠢。然而现在我们接受了你的教导,如果我们俩

是二,我们各自也必须是二,如果我们各自是一,我们俩合在一

起也必须是一,因为按照希庇亚的实在的连续性理论,结果只能

如此——无论两个什么样的物体在一起,各自都是一,它们无论

各自是什么,它们俩也都是什么。你的话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完全表示信服。但是首先,希庇亚,请你提醒我,你和我都是

一,还是你是二,我也是二?

希庇亚: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就是我说的意思。你把我吓坏了,使我语无伦次,因

为每当你认为自己有了一个好的想法,你就对我表示愤怒。让我

进一步问个问题。我们俩各自是二中之一,拥有作为一的属性吗?

希庇亚:当然。

苏格拉底:如果我们各自为一,那么各自也是一个奇数。你认为

一是奇数,是吗?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俩一道,作为二,都是奇数?希庇亚:不可能。

苏格拉底:两人一道就应当是偶数吗?

希庇亚:肯定是。

苏格拉底:两人一道是偶数,那么从中可以推论,我们各自也是

偶数,是吗?

希庇亚:肯定不是。

苏格拉底:那么,这并非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绝对不可避免,每

一个体应当是二者所是,而二者也应当是每一个体所是?

希庇亚:在这些例子中不是这样的,但在我较早提到的例子中是

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就够了,希庇亚。甚至你的回答也可以接受,我可

以承认有些时候是这样,有些时候不是这样。如果回忆一下我们

讨论的起点,你会记得我正在论证的是:通过视觉和听觉得到的

快乐之所以是美的,并非因为它们分别是美的而在一起就不美,亦非因为它们在一起是美的而分别来说就不美;它们之所以是美

的,既因为它们一道具有这种规定性,又因为它们分别也具有这

种规定性,所以你才同意它们一道是美的,各自也是美的。据此

我认为,如果二者一道是美的,那么它们之所以美的原因在于有

一种共同具有的基本性质,而不在于这个或那个所缺乏的某个性

质,我现在仍旧这样想。再从头开始,如果通过视觉得来的快乐

与通过听觉得来的快乐二者一道都是美的,而它们各自也是美的,

那么使之美的性质既属于它们二者,也分别属于它们各自吗?

希庇亚:没错。

苏格拉底:那么它们之所以美的原因是它们一道或各自都是快乐

吗?按照这种思路,其他所有快乐不也是美的吗,因为你记得我

们承认过它们也都是快乐?

希庇亚:是的,我记得。

苏格拉底:然而,这些具体的快乐被说成是美的,乃是因为它们

通过视觉和听觉而来。

希庇亚:是的,是这样说的。苏格拉底:现在请考虑我在这一点上是否正确。按照我的回忆,

我们说过快乐中间有一部分是美的,但并非每一“快乐”都是美

的,因为只有那些通过听觉和视觉得来的快乐才是美的。

希庇亚:对。

苏格拉底:这种性质属于二者一道,但并不属于它们各自,不是

吗?我们较早时候说过,它们二者通过两种感觉而来,但它们各

自并非通过两种感觉而来。是这样吗?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它们各自不是美的,因为属于它们二者的东西并

不属于它们各自,它们一道拥有的性质并不单独为它们各自所拥

有,从中可以推论,根据我们已经同意的命题我们可以正确地说

二者是美的,但我们不可以说它们各自都是美的。这难道不是一

个必然的结论吗?

希庇亚: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要说它们一道是美的,但不说它们各自是美

的吗?希庇亚:我没有反对意见。

苏格拉底:我有反对意见,我的朋友。我们肯定有这样一些属性

的例子,这些属性以这样一些方式属于个别的实体,如果它属于

二者,它也就属于它们各自,如果它属于它们各自,它也就属于

二者。你具体指出的这些属性都是这样的。

希庇亚:是的。

苏格拉底:但另一方面,我具体指出的属性不是这样的,所谓“各

自”和“二者”就是这样的属性。对吗?

希庇亚:对。

苏格拉底:希庇亚,你认为美属于哪一种范畴?它属于你提到的

这类属性吗?如果我是强壮的,你也是强壮的,那么我们俩是强

壮的;如果我是正义的,你是正义的,那么我们俩是正义的,既

然我们俩是正义的,所以我们各自也是正义的。以同样的方式,

如果我是美的,你也是美的,那么我们俩是美的,如果我们俩是

美的,我们各自也是美的,是这样的吗?或者说同样的原则也可

用于数学,比如偶数的两个成分确实可以是奇数,但也可以是偶数,还有,如果单个来看,数量可以是不合理的,如果一起来看,

数量可以是不合理的,也可以是合理的,是吗?确实像我跟你说

过的一样,在我心中浮现的诸如此类的例子多得不胜枚举。你把

美算作哪一类?你的看法和我一样吗?在我看来,认为我们俩是

美的,我们各自也都是美的,或者认为我们各自是美的,但我们

俩不是美的,或者别的什么看法,都是极端荒唐的。在我列举的

可供选择的看法中,你选哪一种,或是有别的看法?

希庇亚:我选你的看法。

苏格拉底:如果我们希望继续进行考察,那么你选得很对,因为

美若是包括在这一类别中,那么我们就无法再坚持通过视觉和听

觉得到的快乐是美的,“通过视觉和听觉而来的”这个说法使得两

种快乐一道是美的,但各自不是美的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而你

也这样认为。

希庇亚:对,我们的想法相同。

苏格拉底:那么通过视觉和听觉得来的快乐不可能是美的,因为

当我们把它等同于美时,就会出现这种不成立的结果。

希庇亚:是这样的。苏格拉底:我的提问者会说,那就再从头开始,因为你这次没找

准目标。按你的看法,这种“美的”性质属于两种快乐,通过推

论你把它们看得比其他快乐更荣耀,称之为“美的”,是这样吗?

我认为,希庇亚,我们必须回答说它们是最无害的快乐,最好的

快乐,无论一起看还是分别看。你还能提出其他说明它们优于其

他快乐的理由吗?

希庇亚:没有了。它们确实是最好的。

苏格拉底:他会说,那么这就是你的美的定义有益的快乐。

我会答道,显然如此。你怎么看?

希庇亚:我也同意。

苏格拉底:他会继续说,好吧,产生善就是有益,前不久我们指

出产生者和被产生者是不同的,所以我们当前的讨论在原先的讨

论中找到了结论,不是吗?因为若是二者不能等同,那么善不是

美,美也不是善。我们会回答说,说老实话,没有什么能比这更

确定了,我们不能为违反真理的观点进行辩解。希庇亚:但我必须问你,苏格拉底,你作的假定是所有这些事情

最后的定论吗?我前不久说过,这只是被切割成碎片的论证片段

而已。既美好又珍贵的东西是在法庭、议事会或其他公共场合发

表雄辩而又华丽的演说的能力,你要能说服你的听众,最大限度

地获得各种奖赏,使自己得到拯救,也使你的朋友和财产得到保

全。这些东西才是一个人要紧紧加以把握的,抛弃你那些琐碎的

论证吧,除非他愿意被人们当作一个地地道道的傻瓜,就像我们

现在一样,醉心于各种浅薄的胡言乱语。

苏格拉底:我亲爱的希庇亚,你非常幸运,因为你知道一个人必

须遵循什么样的生活道路,并且成功地行进在这条道路上,这是

你告诉我的。而我似乎显得格外不幸。我在无穷无尽的困境中漫

游,当我把这些困惑摆在你这位聪明人的面前,向你解释我的困

境时,你马上朝着我谩骂和痛打。希庇亚,你全说过了,我醉心

于这些事务确实是愚蠢的、渺小的、卑贱的,但当我被你说服,

准确地重复你的话,最高的美德就是在法庭或其他任何公民大会

上进行雄辩而又华丽的演说的能力时,听众们用各种各样难听的

话咒骂我,其中包括总是在对我进行盘问的那个人。他是我的一

名近亲,与我住在同一所屋子里,当我回到家里,他听到我说了

这些观点,就问我是不是感到羞耻,竟然敢大胆地谈论美好的生

活道路,因为我显然还不知道“美”这个词的意思。他还说,当你还没有美的知识时,你怎么知道这些演说是美的还

是不美的,其他任何行为是美的还是不美的?只要你还处在现在

这种状态,那么你还不如去死了好?

你瞧,这就是我的命运,被他和你这位绅士谩骂和滥用。然而我

想,这些都必须忍受。因为我可以从中得到某些善,这真是突发

奇想。希庇亚,我确实认为通过与你们俩的谈话,我得到了某些

善。我现在终于明白这句格言的真正含义了,“所有美的东西都是

困难的”。

伊庇诺米篇

伊庇诺米篇
提要
本篇对话在场景上与《法篇》相同,古代学者为它所起的篇名是
“论午夜议事会”或“论哲学家”。有学者认为它是柏拉图的学生、
奥普斯的菲利浦斯(PhilipusofOpus)的作品,但其中所表述的
思想与柏拉图本人思想一致。
本篇讨论的中心问题是:什么样的学习能够引导凡人通向智慧?
整篇对话围绕这一问题展开。克利尼亚首先提出了这一问题,而
主要对话人——那名雅典人,主导着这场对话。
这名雅典人认为,除了少数被拣选的人以外,人类要想获得极乐
与幸福是不可能的。只有尽力获得一切能使生活高尚的东西,并
使我们的生活有相应的高尚目的,我们才会对来世抱有美好的希
望。因此人们需要考察自己如何获得智慧。
在具体的理智或技艺部门中,人们要想回答这个问题会感到困惑。
这些东西与其说依赖于知识,倒不如说是人的一种天然本能。有
些人把这些能力说成是天赋,有些人把这些能力说成是智慧,还
有一些人称之为天生的洞察力,但是拥有正确判断力的人没有一
个会同意把依赖天赋才能的人称作聪明人。因此要能够找到一种
能使人聪明的学问,人获得了这些智慧就会变得聪明,并获得幸
福。整个对话就顺着这一思路寻找,最后确定数学和天文学是人
所需要的这种学问,所有午夜议事会的成员都要参与这种学习。
正文
克利尼亚:先生们,大家都到了,我们三个人——你、我、我们
的朋友麦吉卢——原先说过要找个时间聚在一起讨论智慧。只要
能找到智慧,我们就可以在心中考虑用什么样的术语来描述它,
何种程度的理智是人力所能把握的,对人来说是最适宜的。我们
认为,有关立法的方方面面都已经讨论过了。但是仍旧有一个问
题,
我们既没能找到答案,也没能把答案说出来,而这个问题却又是
至关重要的,亟待解决。什么样的学习能够引导凡人通向智慧?
这就是我们今天必须尽力回答的问题。我们决不能放过它,否则
就有违初衷了,因为我们希望把一切都弄明白。
雅典人:我亲爱的克利尼亚,说得好!尽管我下面要对你说的话
在你听起来会感到相当奇怪,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它一点
儿也不奇怪。人必须从生活经验中吸取教训,否则的话就不可能
获得极乐与幸福。所以请你跟上我的思路,想一想我附和别人的
这种意见对不对。我的看法是,除了少数被拣选的人以外,人类
要想获得极乐与幸福是不可能的。我想把这个说法限制在今生,
只有尽力获得一切能使生活高尚的东西,并使我们的生活有相应
的高尚目的,当今世的生活行将结束时,我们才会有美好的希望。
我想说的并不是什么深奥的学问,而只是一条我们大家都承认的
真理,希腊人或非希腊人都以某种方式承认它。对任何生灵来说,
出生都是一种痛苦的经历。首先,当一个人还在母腹中的时候就
必须熟悉那里的环境,出生以后还要进一步接受抚养和教育,这
些过程全都有着难以言表的痛苦,这是我们大家都承认的。如果
我们不提痛苦,只讲尚可称得上满意的生活,那么这样的生活只
有非常短暂的一个时期。人们一般认为人的中年可以算得上这样
的时期,但老年的降临很快又使我们落入命运的控制,一想到老
人的生活状况,那么凡是没有被儿童般的想象充斥头脑的人都不
愿再过这样的生活。你想要我对此作出证明吗?实际上,我们当
前所要考察的问题与这个问题是相同的。我们要考察自己如何获
得智慧,但这个问题本身就蕴涵着我们大家都有能力获得智慧。
然而一旦转向任何理智的部门,包括所谓的技艺、理智的形式,
或其他诸如此类的想象的知识时,我们就感到困惑了。尽管这些
东西没有一样配得上人生智慧的名称,然而人的灵魂却对此充满
信心,抱有一种先知般的预见,深信自己拥有这样一种天生的本
能,尽管人几乎无法发现这种能力到底是什么,这种能力是什么
时候才有的,或者人如何掌握这种能力。我们这些人能够用各种
各样的讨论方式聪明地、前后一贯地考察自己或别人,然而面对
当前探索智慧,我们却处在这种几近绝望的状态之中,其难度之
大超过了我们的预料,是吗?我们要不要承认这就是我们当前的
处境?
克利尼亚:先生,我们无疑应当承认这一点,但我们能够有幸与
你谈话,总希望对这件事能有个最明确的看法。
雅典人:那么我们首先要检视一下那些并不能使人聪明的知识或
我们拥有的东西,把它们搁在一边,然后试着把我们真正需要的
东西摆到面前来。一开始,我们必须观察哪些东西是人最先需要
的,不可缺少的,同时又是在一种真正的意义上最先到来的。尽
管通晓这种知识的人很久以前就被称作聪明人,但在一开始的时
候,他肯定并不拥有今天这样的名声,或者倒不如说他关于这些
事情的知识只会使他丢脸。我们要指出这些知识的名称,然后要
所有人,我指的是所有关心智慧的最优秀的人,在获取和运用智
慧的时候小心躲避它们。就好比我们可以对自己食肉的习惯进行
控制,可以像传说中所说的那样绝对禁止吃某些动物,把可吃的
动物合法地限制在某些种类。这样一来,那些古老的精灵确实就
会对我们抱着善意,无论它们是不是“制定规则的”,我们最初的
幸福毕竟与它们有关!生产大麦和小麦、用它们当食物,尽管是
一件可敬可佩的事情,但这种技艺决不会使人全智——呃,“生产”
这个词的意思可以延伸为创造出某种与之相对立的东西——对各
种农活都可以这样说。与其说务农依赖于知识,倒不如说它是我
们的一种天然本能,是由神植入我们心中的,这样的知识唾手可
得。建筑、房屋、家具、铁器、木器、陶器、纺织,以及制造这
些东西所需要的各种工具,我们已经谈论了许多,这些技艺对民
众来说虽然都是有用的,但却不能归结为美德。再强调一下,生
产这些事物虽然需要高超的技艺,但它们带来的后果不是灵魂的
伟大,也不是智慧。还有,预言家及其解释者的技艺在我们看来
完全失败了,因为他们只知道神谕是怎么说的,但无力道出神谕
的真假。
现在,我们已经看到技艺为我们提供生活必需品,但凭借任何一
种技艺都不能使人聪明,它们实质上都是一种游戏,大部分是模
仿性的,没有真正的价值。模仿既受到所用工具的影响,又受到
态度的影响,因此这些技艺没有一样具有尊严。人的身体在演说、
各种不同形式的音乐、绘画艺术的各个部门起作用,有着各种流
动的或固定的形式,但没有一个模仿的部门会使实践者变得聪明
起来,无论他的劳动有多么热忱。
这些事情都已做完之后,在我们手中还有什么东西剩下来可资保
护的呢?要保护许多人就要有许多办法。最高的、最完善的保护
形式就是战争的学问,我们称之为将军的技艺,因为它有用,所
以享有最高的名声。然而要想取胜却极大地依赖好运,实施这种
技艺与其说取决于勇敢,不如说取决于智慧。至于所谓的医学技
艺,它当然也是一种保护的形式,可以用来抵御严寒酷暑给生命
有机体带来的伤害。但医学的技艺没有一样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
智慧,医生治病就好像在大海中凭借想象与猜测行驶航船,毫无
定规。我们也可以把船长和水手称作保护者,但我完全没有勇气
希望能在他们中间找到有智慧的人。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能完全“知 道”海风的暴虐与温和,这是每一位水手都渴望得到的知识。我
们也不能把雄辩者称作聪明的,因为他们虽然在法庭上保护我们,
并依据记忆和经验热衷于对人性的研究,但却误入歧途,不能真
正地理解什么是权力。
还有一个人我们没提到,他完全有资格得到聪明人的头衔,他这
种获得智慧的珍贵能力在人们的日常言谈中一般被当作天赋而非
智慧,他能够学习任何知识,有着可靠的记忆力,能在各种情景
下回忆起相关的适当步骤,并及时加以运用,决不拖延。有些人
把这些能力说成是天赋,有些人把这些能力说成是智慧,还有一
些人称之为天生的洞察力,但是拥有正确判断力的人没有一个会
同意把依赖天赋才能的人称作聪明人。然而,必定还存在着某些
知识或别的什么东西,拥有了它们就能得到智慧,而这种智慧就
是表现在各种行动中的智慧,而非仅仅是一种名声。所以,让我
们来观察这件事情。这是我们现在正在进入的一个最难的论证— —在我们上面已经指出过的智慧之外去发现智慧,寻找真正配得
上智慧名称的智慧。能得到这种智慧的既非弄虚作假之人,又非
轻佻无聊之人,这种智慧一定能使他成为他的国家的完全意义上
的聪明而又善良的公民,既作为执政官又作为被统治者,此外还
要做一名有节制的人。接下去,让我们首先考虑在我们拥有的所
有知识中有哪一门学问,如果从人类中消除,或者从来没有出现
过,人类就会变得毫无思想,成为愚蠢的生灵。要找到这个问题
的答案似乎并不十分困难。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一门学间一门学
问地数下去,那么赋予我们数的知识的那门学问似乎会对我们产
生这样的影响。我相信自己可以说我们并不像那位用赐予我们天
资来保全我们的那位神一样幸运。在此我要解释一下我想到的神
是哪一位神,我在这里提到他似乎很奇怪,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倒
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们为什么只能相信我们享有的一切幸福的
原因就是一切原因中最伟大的理智呢?麦吉卢和克利尼亚,我以
这种庄严的方式叙说的这位神是谁呢?呃,当然了,他就是乌拉
诺斯,我们有义务荣耀他,就像荣耀所有神灵和天神一样,我们
尤其要向他祈祷。我们全都承认他是我们所享有的其他一切好事
物的源泉,我们更要承认以各种方式把数赐予我们的就是他,只
要听从他的引导,人们的天资就会得到更新。只要对他进行正确
的思考,那么用科斯摩斯、奥林普斯或乌拉诺斯等不同的名字称
呼他是无所谓的。天神使苍穹闪闪发光,使星辰沿着自己的轨道
行进,为我们提供季节和日常食物,所以每个人都要追随他。是
的,他把整个系列的数字作为礼物赐给我们,所以我们也要假定
把其他理智和一切好东西赐给我们的也是他。一个人要是接受了
他恩赐的数字,能用心叙述整个天穹的运行,那么这就是一切恩
赐中最伟大的福分。
但是我们还要继续推进我们的论证,回忆我们正确的观察,如果
把数从人类中驱逐出去,我们就决不可能变得聪明起来。生灵若
无理性的讨论,如果不认识二和三、奇数和偶数,对数完全不熟
悉,对事物只有感觉和记忆,但却不能理智地解释它们,那么这
个生灵的灵魂就决不可能获得圆满的美德,尽管并没有任何东西
在阻止它获得其他美德,比如勇敢和节制。若无真正的推理能力,
人就决不会发生改变,智慧是这种圆满美德的最主要的组成部分,
如果没有智慧,人就决不能变得全善,因此也不会幸福。因此,
以数为基础是绝对有必要的,尽管要解释这一点需要比先前更长
的讨论。然而,仅就刚才列举过的这些技艺来说,我们这样说也
是正确的,因为我们既然已经承认了这些技艺的存在,那么一旦
数的技艺被摧毁,其他所有技艺也都被抽空,全都不存在了。
也许,当一个人考虑技艺的时候,他可以想像人类之所以需要数
只是为了用于某些细微的用途,尽管在这些细微的用途中数所起
的作用不容忽视。但若他能在这个世界的进程中观察神与凡人,
那么在这样的视野中他既能学到敬畏神,又能学到数的真正性质。
即使我们对数的整个领域非常熟悉,但并非任何人或每个人都能
认识神赐予我们的威力无比的数。呃,举例来说,所有音乐方面
的影响显然取决于运动和音调的读数,或者拣最重要的来讲,数
是一切美好事物的源泉,但我们也应当明白,数不是可能会降临
在我们身上的邪恶事物的源泉。不是!无规范、无秩序、笨拙、
无节奏、不和谐,以及其他一切分有恶的东西都是因为缺乏数,
想要幸福安详地死亡的人对此必须信服。至于正义、善良、高尚,
以及其他相类似的东西,没有一个对它们抱有真正的信念但却没
有关于它们的知识的人会以一种令他自己和别人信服的方式列举
它们。
那么好吧,让我们继续面对我们要考虑的真正要点。我们是怎样
学会计数的?我要问你们,我们拥有的“一”和“二”的观念是
怎么来的,是宇宙的构造把一种天然能力赋予我们,从而使我们
能够拥有这些观念吗?其他有许多生灵并不拥有可以向我们的天
父学习计数的能力。但是我们不一样,神首先把我们造得具有这
种理智能力,使我们可以理解向我们显示的东西,然后再把后续
的景象显示给我们。如果拿两样东西作比较,在这些景象中还有
什么能够比白天的景象更美好,人在白天看到的景象可以持续到
夜晚,而夜晚的一切又会显得与白天极为不同!现在,就好像乌
拉诺斯从不停止使一切物体旋转,昼夜不息一样,他也不会停止
把关于一和二的知识教给人们,直到最笨拙的学生也已经充分掌
握计数为止。我们中的任何人只要看到这种景象都会继续形成
“三”、“四”、“多”的观念。在神塑造的这些天体中有一个天体
按照它自己的轨道前进,逐日变盈或变亏,十五个昼夜后变化朝
一个方向达到极点,由此构成了一个周期。如果有人能把它的整
个轨道当作一个整体,那么哪怕是最迟钝的生灵,只要拥有了神
赐予的学习能力,也能学会它。在此范围和限度内,能够拥有这
些必要能力的生灵都可以通过对这些物体的观察来学会计数。但
考虑到所有这些生灵总是在相互交往时才计数,所以我认为计数
还有某些更加重大的用途,我们已经说过,出于这个目的,神在
天空中创造了月亮,盈亏圆缺,再把月份结合成年,使所有生灵
凭借神的幸福旨意,开始对数之间的关系具有一个总的看法。如
果风调雨顺,大地就会孕育和产出丰盛的果实,为一切生灵提供
食粮;如果有什么事情不顺,那么该遭谴责的不是神灵,而是我
们人类自己,应当怪我们自己没有正确地把生活安排好。不管怎
么说,在我们对法律的考察中,我们认为想要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对人来说是一件易事,只要能够分辨什么对自己有益或有害也就
可以了,我们中的任何人都有能力理解所得知的事情,并依据这
种知识去行动。因此,我们仍旧坚持说,其他方面的学习并没有
什么巨大的困难,而最大的困难的是懂得如何成为好人。还有,
要获得其他如谚语所说的那些“好事物”既是可能的,又不十分
困难,也就是说要得到我们所需要或不需要的财产或身体的营养
既是可能的,又不十分困难。至于灵魂,人们普遍同意灵魂必须
是善的,必须以某种确定的方式成为善的。我们全都同意,灵魂
必须公正、清醒、勇敢。所有人都说灵魂必须“聪明”,但对灵魂
需要什么样的智慧这个问题,人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对此我
们已经解释过了。至此,我们已经发现,在我们最初提到的智慧
的所有形式之外,还有一种形式非同小可,我指的是,已经学过
我们说过的这些课程的人肯定拥有智慧的“名声”。我们希望解决
的问题是:拥有这种知识的人到底是不是聪明的和善的。
克利尼亚:先生,你说得对极了!你试图把关于这个重大论题的
主要思想都说出来。
雅典人:确实如此,克利尼亚,这些思想并非肤浅的。但由于我
试图完全准确地把这些思想表达出来,因此这项任务变得更加艰
难。
克利尼亚:是这样的,先生。别让疲劳使你放弃解释。
雅典人:我会继续努力,你和你的朋友也一定不要因为疲劳而放
弃聆听。
克利尼亚:不会的,我向你保证,我们俩一定会认真听。
雅典人:谢谢你。那我就继续往下说。我认为,仅当我们能够找
到一个单一名称来表述我们所认为的这种智慧时,我们才能开始
对它进行解释。如果这种方法不行,那么次一等的办法就是说出
有多少种智慧的形式,按照我们的解释,人获得了这些智慧就会
变得聪明。
克利尼亚:你继续说。
雅典人:那么接下去,如果我们的立法者继续把诸神想象得比以
往那些说法更加高尚,更加优秀,那么我们不得提出反对。也就
是说,立法者可以使崇拜诸神成为一种高尚的娱乐,在生活中崇
拜诸神,用幸福的颂歌赞美诸神。
克利尼亚:说得好,先生。但愿你的法律最后作出这样的规定:
人们要快乐地赞美诸神,使生活变得更加虔诚,直至抵达最优秀、
最高尚的终点!
雅典人:克利尼亚,我们的谈话正在把我们引向何处?人们要向
诸神献上发自内心的颂歌,以一种最优秀、最高尚的语调向他们
祈祷,我们可以作出这样的假定吗?我可以认为你同意这样做
吗?
克利尼亚:我完全同意。亲爱的先生,你要真心祈祷然后继续与
男女诸神进行美好的交谈,把你心里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雅典人:如果神本身能允诺和指导我们,那么我会这样做。不过,
你必须与我们一起祈祷。
克利尼亚:你现在还是开始论证吧。
雅典人:好的,由于古人对诸神和生灵的生成作了很糟糕的解释,
因此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延续我们前面的论证线索,把这种生成过
程想象得好一些,对我用来反对那些不信仰者的观点作具体说明。
我争论说,诸神是存在的,他们关心大大小小的一切事物,任何
恳求都不能使他们偏离正义之路。克利尼亚,我想你还记得这些
话,你们俩实际上还作过记录。我说过的这些话完全正确,其中
的要点是:灵魂比肉体古老,一切灵魂比一切肉体古老。你能回
忆起这一点来吗?我想你们肯定能想得起来,是吗?我们确实可
以相信较为优秀、较为原始、较为神圣的东西要胜过较为卑贱、
较为晚近、较为凡俗的东西,任何地方的统治者都早于被统治者,
任何地方的领导者都先于被领导者。由于这个原因,我们要把灵
魂先于肉体当作已经确定的事情。由是之故,我们的创世说的起
点要比他们的创世说的起点更加可信。因此,我们的起点比其他
起点更有可能引导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逼近这部分有关诸神
创世的伟大智慧。
克利尼亚:是的,我们可以把这一点视为通过我们的努力已经确
定了的东西。
雅典人:那我就开始了。我们可以说“生灵”这个名称最适宜用
来指称通过灵魂与肉体的结合而产生的某个单一形式吗?
克利尼亚:可以。
雅典人:事实上,只有这样的存在最配得上这个名称,是吗?
克利尼亚:是的。
雅典人:按照最有可能成立的解释,最适宜用来塑造事物的定形
物体有五种,而其他种类的所有存在都只有一种类型。因为,除
了最神圣的那种类型之外,亦即“灵魂”,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是无
形体的,可以完全或始终没有颜色,而塑造或制造就是灵魂的专
门功能或惟一功能。我们可以重复一下以前说过的一些话,因为
这些内容需要不止一次地解说:物体是被塑的,被造的,被看的,
而灵魂是看不见的,只能由思想来认知和理解,但灵魂在记忆中
存在,并在奇数与偶数的交互计算中起作用。物体的始基共有五
种,亦即火、水,第三种是气,第四种是土,第五种是以太。这
五种始基决定了五花八门的所有被造的生灵。我们对具体事物可
以作出下述详尽的解释。首先,我们可以一类事物称作土,属于
这种类型的事物包括全体人类,以及各种多脚或无脚的动物,也
包括所有从一处向另一处移动的动物和那些被它们的根所牢牢固
定在某一处的生物,因此我们应当认为,尽管在这些事物的结构
中都可以找到物体的五种始基,但它们的主要成分是土这种最坚
硬、最有抵抗力的始基。第二种类型的事物我们必须设定为另一
类,它们同样也是可见的,因为它们主要由火组成,但也包括少
量的土、气等其他始基。我们必须认为,从这些始基构成产生出
来的可见生灵有许多种,我们要进一步把它们当作属天的各种生
灵。当然了,总起来说,我们必须称之为神圣的星辰,它们拥有
最美丽的身体和最幸福、最美好的灵魂。我们还必须明确一下它
们的命运。要么说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不灭的、永恒的、神圣的,
要么说由于某种绝对必然性的存在,它们的寿命尽管非常漫长,
长到超过它们自己的愿望,但每一星辰都有自己确定的寿限。
接下去我们要按自己所说的那样开始对自己进行复述。这两类生
灵都是可见的,一类完全由火构成,另一类则由土构成,属土的
一类生灵以无序的方式运动,而属火一类生灵的运动方式是井然
有序的。既然包括我们人类自身在内的这类生灵的运动是无序的,
因此与那些拥有确定轨道的天体相比,我们是无理智的。天体轨
道的不间断性和规则性,以及天体的所作所为,都是这种理智生
活令人信服的证据,我们应当以此为天体拥有理智的充分证明。
而来自有理智的灵魂的一切必要性乃是最伟大的,因为她把自己
的法则确定为至高无上的,无需服从任何人,一旦灵魂用它完美
的智慧确定了什么是最好的,那么她的心灵是完全不可逆转的。
这是一条真理,连金刚石都不会比它更加坚硬,也不会比它更加
确定,命运三女神在监视着一切事物的发展,确保它们的过程得
以全部实现,每一位神都有它自己的宿命。对人类来说,这条真
理已经证明星辰及其整个运行过程都是有理智的,星辰的运动是
不间断的,有规则的,因为它们的运动有计划地在无穷的世代展
开,不会产生混乱,也不会改变目的和行踪,发生轨道变化。然
而我们大多数人的想法与此正好相反,由于它们的行为具有一致
性和规则性,人们就想象它们没有灵魂。而民众也就信从这种愚
蠢的想法,以为人有理智和生命,因为人能够说话,而神灵没有
理智,因为它们保持着相同的运行轨道。然而,人可以选择更好、
更受欢迎的解释,人应当明白,由于相同的原因以一种统一的方
式永远保持相同的行为完全有理由被视为有理智,而这就是星辰
的状况。对眼睛来说,星辰的运行是最美丽的景象,星辰通过最
优雅、最辉煌的舞蹈完成它们对一切生灵的义务。这也使我们有
权进一步认为它们拥有灵魂,但首先还是让我们来思考一下星辰
的宏伟。星辰并非如它们所显现的那样微小,任何星辰的体积都
是巨大的,我们必须相信这一点,因为相关的证据是令人信服的。
呃,我们可以正确地认为整个太阳比整个大地要大,事实上,每
一运动着的星辰都无比巨大。所以我们可以思考一下,究竟有什
么东西可以使如此巨大的星球在相同的周期内永远旋转,因为星
辰实际上是旋转着的。呃,我要说人们可以发现,这个原因就是
神,而其他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是这个原因,因为你我都已证明灵
魂可以由神赋予,也只能由神赋予。由于神拥有这种力量,因此
先把生命赋予某个身体或物体,然后使这个物体按照他所认为最
佳的方式进行运动,这对他来说是很容易的。至此,我们可以明
确一条关于星辰的真理。如果没有灵魂所起的连接作用或定位作
用,那么大地和天空,以及一切星辰和构成星辰的质料,都不可
能如此精确地运动,把年、月、日,以及其他一切美好事物赐给
我们。
人是一种比较可怜的生灵,我们显然不能随意把一些语词用到人
身上,而应该有具体含义。但是谈论运动着的物体、物体的旋转
或结构的原因,它们的原因不那么确定,所以我们务必重复前面
的论述,问我们自己这种说法是否合理,或是完全错误。我们认
为,首先,有两类存在,一类是灵魂,一类是物体,两类存在都
有无穷多个,相互之间各不相同,两类存在之间也不相同,没有
共同的中介,灵魂比物体优秀。当然了,我们认为第一类存在是
理智的,第二类存在是不理智的;第一类存在是主人,第二类存
在是仆从;第一类存在是普遍的原因,第二类存在不能作为任何
事物的有效原因。因此,说我们在天上看到的一切都应当归结为
其他原因,而不是按照我们所描述的灵魂与物体的方式产生的,
这种说法是极为愚蠢和不合理的。因此,要想顺利地解释整件事
情,证明这些生灵都是神圣的,我们还要叙说有关生灵的一两件
事情。我们要么把它们当作真正的神灵来赞颂,要么必须认为它
们是与诸神相似的东西,是诸神的影像,是由诸神本身塑造出来
的。它们并不是一些愚蠢的、微不足道的创造者制造出来的作品。
我们已经说过,我们必须采用两种说法之一,必须崇拜由此确定
的所有影像,并荣耀它们,胜过荣耀其他事物。我们再也找不到
比星辰更加美好、更加易于理解的东西了,或者说我们再也找不
到比星辰更加优秀的、更加纯洁、更加庄严、更加圆满的生命了。
对于诸神,我们当前试图要做的事情不过如此。我们已经发现了
两类生灵,这两类生灵都是可见的,但有一类是不朽的,另一类
是可朽的,也就是用土造就的那一类,我们试图对位于五种始基
之两个端点的三位居间者进行合理地推测,以此确保作出最可靠
的解释。在火之下,我们要放上以太,假定灵魂用以太塑造的生
灵也像塑造其他种类的生灵一样,这种生灵主要拥有以太这种基
质,而较少拥有其他基质。在用以太塑造生灵之后,灵魂用气塑
造了另一类生灵,然后又用水塑造了第三类生灵。我们可以假定,
灵魂通过塑造所有这些生灵而充斥宇宙,灵魂使用了一切可以使
用的物体,把生命赋予一切事物。创造的系列始于可见的神,然
后有了第二、第三、第四种生灵,最后有了第五种生灵,终结于
我们人类自身。
至于宙斯、赫拉,以及其他诸神,人可以随意赋予它们等级,只
要遵循我们的原则,与我们的这条法则一致。当然了,我们首先
必须把和诸神在一起的那些星辰以及我们可以看见它们存在的天
体称作可见之神,视之为诸神中最伟大的,最值得崇拜的,最清
晰可见的。按序来说,在它们之后和之下是精灵和由气造成的生
灵,它们拥有第三的位置和中间的等级,起着解释者的作用,我
们在祈祷中应当特别加以荣耀,使它们把令我们欢娱的信息传递
给我们。由气造成的生灵的等级在由以太造成的生灵之下,我们
要说这两类生灵是通体透明的。无论如何逼近我们,它们都不能
被我们察觉。然而,它们博闻强记,知道我们的所有想法,偏爱
善良与高尚,对各种邪恶深恶痛绝。因为“它们”并非感觉不到
痛苦的,而享有充分神性的神尽管拥有无所不包的智慧和知识,
但显然超越于痛苦和快乐之上。宇宙就这样充满了生灵,我们要
说的是,它们全都以解释者的方式行事,是一切事物的解释者,
既相互之间作解释,又对最高的诸神作解释,因为这些位于中间
等级的生灵能够轻巧地在大地上和整个宇宙中飞翔。至于水,我
们这些始基中的第五种或最后一种,对它所作的最保险的猜测是
用它塑造出来的生灵是半神,它们有时候是可见的,但也会隐匿
自身而变得不可见,其模糊形象令我们感到困惑。这五种生灵肯
定存在,个人或社会相信这些生灵会与我们凡人交媾,人们在夜
里做梦时看到这种情景,也听到祭司的神谕和预言讲这种事情,
病人的呓语或弥留之际的遗言也会提到这种事情,它们在过去和
将来都是许多广泛流传的祭仪的源泉,我要说的是,事情到了这
一步,哪怕是最愚蠢的立法者也不会擅自虚构,把他的城邦引向
这样一种没有确定根基的虔诚。他也不会禁止人们从事那些祖传
的献祭,因为在这种事情上他没有任何知识,人类要想拥有这种
知识确实是不可能的。但若人们不敢告诉我们诸神确实是不可见
的,并且弄清楚另外还有一些神灵没有受到崇拜,没有得到本应
拥有的荣耀,那么从相同的论证中可以推出人是懦夫的结论,对
吗?然而这种事情在我们中间确实发生了。例如,假定我们中有
人真的看到太阳和月亮的产生,看到它们在俯视着我们,但就是
没有能力讲述这件事,也从来没有说过,或者假定这个人看到它
们没有得到应有的荣耀就离开了我们,但他并没有紧迫感,想要
把它们置于一个极为荣耀的位置,也不急于为它们设立节庆或献
祭,或者为它们分别指定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作为它们的“年 份”。如果这样的人被称作胆小鬼,那么无论是由他自己来宣布还
是由其他任何聪明人来宣布,不都是适宜的吗?
克利尼亚:呃,没错,先生,他是一个懦夫,不会是别的什么了。
雅典人:我的朋友克利尼亚,我必须承认,这就是我当前的处境。
克利尼亚:怎么会呢?
雅典人:让我把迄今为止我能作出的发现告诉你,我的这些成就
并不神奇,而是每个人都能获得的。整个天穹有八种兄弟般的权
能,其中三种分别属于太阳、月亮和我们后来讲过的星辰,此外
还有五种。要是你愿意的话,所有这些权能,以及在它们之上行
进着的存在物都可以说是乘着马车进行这种旅行的。我相信,我
们中没有人会愿意相信某些权能是神,而其他权能不是神,或者
相信其中有些是有出生的,而说其他权能有出生就是对它们的亵
渎。所以我们必须坚定地宣布,它们全都是兄弟,彼此都有相同
的成分。当我们给它们确定荣耀时,我们并不是把年份给某一位
神,把月份给另一位神,而是让它们各自沿着自己的轨道运行,
在这种由最神圣的法则在我们眼前确立的秩序中起到自己的作
用。对幸福的人来说,这种秩序首先会引起他的惊讶,然后他就
抱着凡人所可能拥有的热情学习它,因为他相信,只有这样做他
的生活才是最优秀的,最幸运的,才能在死后抵达美德的恰当居
所。一旦通过智慧与本身亦为单一体的心灵的结合而加入了这种
真正的秘仪,他从此以后就直接面对他的视力所能看到的最荣耀
的实体的果实。现在仍旧剩下来要加以完成的任务是说明有多少
这样的神,它们是谁,因为我们的陈述一定不能有谬误。我现在
能够加以肯定的不会超过下面要说的这些话了。我要重复一下,
有八种权能,我们已经指出了其中三种的名称,此外还有五种。
第四种权能的轨道或循环与第五种权能相似,其运行速度亦与太
阳的速度大体相同,总的说来,既不比太阳慢也不比太阳快。这
三样东西中领头的那样必定有一个与其工作相应的心灵。我们称
之为太阳、晨星和第三颗星的轨道,第三颗星辰的名字我说不出
来,因为它是未知的,而其未知的原因在于最先观察这些天体的
人是一位非希腊人。最先观察天体的人们之所以能够这样做,乃
是因为他们那里夏季的天气非常好,埃及和叙利亚的夏天是有名
的。我们可以说,他们一年到头都能够看到所有星辰,因为在他
们那里既没有云彩,也不下雨。他们的观察结果在我们中间以及
在其他地方传播,随着岁月的流逝一直经受着数不清的考验。所
以我们可以充满自信地在我们的立法中赋予这些天体以恰当的地
位,聪明人一定不会荣耀某些神而轻视另一些神,如果这些神还
没有名字,那么必须把事实解释清楚,就像我们已经做过的一样。
它们至少要被当作某位神灵之星,晨星也就是晚星,通常被当作
阿佛洛狄武之星,这是叙利亚的立法者为它选择的最恰当的名称,
与之齐步前进的则有太阳和赫耳墨斯之星。我们要进一步考虑另
外三条像月亮和太阳的轨道一样的天体轨道,是向右旋转的。此
外还有一条轨道要提到,这就是第八条,在某种特别的意义上可
以称之为“科斯摩斯”,这位神进行一种与其他所有天体相反的运
动,携带着其他天体前进,人们只要略微拥有这方面的知识都可
以作出这种假设。但在我们明确知道的范围内,我们必须作出肯
定,就像我们现在正在做的那样,因为真正的智慧可以被乐意的
人所见,但与这些线索相伴并没有多少健全和神圣的启示。剩下
来还有三个星辰。一个是所有星辰中走得最慢的,叫做克洛诺斯
之星,次一个走得最慢的星辰叫宙斯之星,再次一个走得最慢的
星叫阿瑞斯之星,这颗星的颜色最红。一旦有人作出了这一发现,
那么对此加以评论是容易的,但我说过了,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开
个头。
还有一件事是任何希腊人都应当明白的。我们希腊人享有的地理
环境对获取美德格外有利。它的优点可以从这样一个事实中看出,
这里的天气既没有酷暑也没有严寒。我们说过,与居住在其他区
域的人相比,我们的夏季具有的缺点使我们比他们观察到这些神
的秩序要晚。但我们可以从非希腊人那里得到这些知识,并最终
使之更加完善。所以我们也可以对这些问题进行讨论。这类发现
很不确定,但我们有很好的理由满怀希望地认为,尽管关于这些
神及其崇拜的知识来自非希腊人,但希腊人在德尔斐神谕和我们
法律规定的祭仪的帮助下,可以用一种更加高尚、更加正确的方
式更好地学会崇拜它们。有一种担心是任何希腊人都不应有的,
这就是认为应当禁止凡人学习神圣的事物。不,我们的看法正好
相反,神既非无理智的,又非对人性一无所知,神知道自己可以
教导凡人,凡人会接受他的引导,学习他的教诲。当然了,神明
白自己应当教给凡人的就是数和计算,我们也应当学习这些东西。
如果不明白这一点,那么神就是最无理智的了。那句不知作者身
份的谚语说得非常对,与其对有能力的学习者发怒,倒不如抱着
欢乐的心情看着他在神的帮助下成长。人们合理而又广泛地认为,
人类自古以来就开始思考诸神、诸神的起源和性质,以及在某些
情况下……思考它们如何表现自己,但那时候人们无法进行清晰的
思考,也不能提出后来的那些观点,火、水,以及其他东西,被
视为最重要的,而灵魂及其创造的奇迹则被视为第二位的。据说
当时的人出自天性而更乐意崇拜物体,他们认为身体受到冷热一
类原因的影响而产生运动,他们不以灵魂为身体运动的原因。但
是我们现在教导说,灵魂一旦植入身体,也就自然而然地使身体
及灵魂自身产生运动和旋转,我们没有任何合理的根据否定灵魂
具有使任何有重量的事物旋转的力量。由于我们认为灵魂是普遍
的原因,由于善的原因总是与其自身相同的某种本性,恶的原因
也总是与其自身相同的某种本性,因此灵魂作为旋转与运动的普
遍原因是非常自然的,最好的灵魂朝着善的方向引起运动和旋转,
另一类灵魂朝着相反的方向引起运动和旋转,因此善必定永远是
对其对立面的胜利。
在上述讨论中我们已经在为正义的原因进行了辩护,正义要对邪
恶进行复仇。出于当前的考虑,我们无疑不必去解释好人是聪明
的。但涉及我们长久探寻的这种智慧,我们必须看到自己无法在
某种形式的教育或学习中找到它。我们对这种智慧一知半解,只
要这种缺陷存在,就会使我们忽略我们的正当权利。好吧,我想
现在我们就要发现这种智慧了,我必须告诉你们这种智慧是什么。
我已经从高处和深处对它进行了探寻,现在我要尽力把它清晰地
摆在你们面前。我们刚才的讨论使我强烈地感到,麻烦的根源在
于我们所实施的美德要点是有缺陷的。没有什么凡人的美德能比
“虔诚”更重大了,我们的论证一定不能偏离这一信仰,我必须
告诉你,由于我们难以置信的愚蠢,虔诚在我们最高尚的天性中
没有能够显示自身。所谓最高尚的天性我指的是最难产生的天性,
但一旦产生了,这种天性就能最好地服务于人类。灵魂会带着某
种荣耀在某些范围内接受相似的影响,在这种影响下可以产生缓
慢而坚定的性格,并使其对立面,崇尚勇敢的急躁,转变为生活
中的节制;更重要的是,如果这种性格与学习的能力、博闻强记
的能力结合在一起,那么我们可以快乐地期待这样的人是学习的
爱好者。这样的性格尽管很难出现,但一旦出现并得到它们所需
要的滋养和教育,那么它们将能够使其他各种较差的性格处于从
属的位置,使它们与诸神的关系有序,在献祭事务中,在思想、
言辞和行动中,对神保持纯洁,对人则保持公正与合理。这样一
来,人就不是形式上的伪善人,而是美德的真正崇拜者,而这一
点当然是整个国家应当给予关心的要点。我要说,社会的这个部
分天然具有最高的权威,如果有人能够成为他们的教师,他们就
有能力学习最高级、最崇高的真理。但是除了神,没有人能够成
为他们的教师,或者说即使有这样的教师,他的工作也是有缺陷
的,因此最好还是别去向他学习。然而,从我们已经说过的话中
必定可以推论,既然我们已经把这些性格说成是最高尚的,因此
我们必须为拥有这些高尚品格的人规定学习的科目。所以我们必
须列举要学习的科目,解释这些科目的性质和所使用的方法,对
此我要尽力加以说明,而你们也要努力听取,也就是说,我实际
上要说明人应当如何学习虔诚,虔诚由什么组成。这样说也许听
起来显得很奇怪,而我们要加以学习的科目确实会使对这个主题
不熟悉的人感到惊讶,这个主题就是天文学。你难道不明白真正
的天文学家必定拥有伟大的智慧吗?我的意思不是指赫西奥德一
类的天文学家,只观察星辰的升起和降落,而是指那位观察了八
个星辰中的七个的人,这些星辰各自遵循自己的轨道运行,任何
不具有杰出能力的人要完全理解它们的运行并非易事。我在前面
已经涉及这一点,现在我要开始解释应当如何进行这种学习,按
什么途径进行这种探索。我的陈述如下:
月亮在其轨道上的运行最为快捷,它运行一周的时间就是一个月,
月是最基本的一个时段。其次,我们必须观察在其轨道上不断转
动的太阳,以及伴随太阳运动的其他星辰。我们不需要再重复已
经说过的内容,前面已经列举过的运行轨道都是难以理解的,要
培养理解它们的能力,需要从儿童和青年时代开始就花费大量的
劳动,提供预备性的教育和训练。有几种科学是需要的。首先,
最重要的是处理纯粹数字的科学,不是研究具体表现在物体中的
数,而是研究奇数与偶数的整个系列,以及它对事物性质产生的
影响。掌握了这些内容以后,接下去就要学习所谓的“测量”,这
个名称显得非常可笑,但它确实是各不相同的数在另一不同领域
中的显现。人要是能够理解这一点,那么它显然不仅仅是一种人
的技艺,而且是神创造的一个奇迹。接下去,数要发挥它的第三
种力量,表现有三个维度的事物。人在此又要依据第二门科学从
不同中看到相同,发现这门科学的人称之为“测体积术”(对立体
的测量),这是神的一种创造,用来引导人们凝视立体的事物并思
考宇宙的本性如何通过潜能的发挥和在各种进程中的双向展开而
塑造事物的形式和类型。这种双向展开的比例的第一个例子在数
的系列中就是一与二之比;这个比例加倍就是一比四,再加倍就
进入立体和体积,也就是从一进到八(一、二、二的平方、二的
立方)。这种前进的方式是从小数进到大数(算术的),而另一种
方式(函数的)则是按照同样的比例使相应的项增长——例如三
比二、四比三这些比例可以作为六和十二这些数的变化方式——
呃,就在这些项(六、十二)的变化方式的潜能中,在其双重意
义上,我们拥有缪斯女神幸福的合唱队赐给我们的礼物,人类拥
有这种和谐与尺度,这种恩惠在节奏和音调中起作用。
我们整个纲要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但是为了使其圆满完成,我们
还必须涉及神圣事物的产生,要提到由神置于凡人眼前的这种最
美丽的天象。相信我吧,不进行我们描述过的这些学习,就没有
人能够看到这种奇妙的景象,也不能自夸通过一条简易的道路达
到了这一目的。还有,在所有学习中,我们都把某一事实与其类
别相连,既有提问,也有大量的争论。我们确实可以说,这是一
种最基本的考验,是人所能得到的最好的考验。至于那些承认事
物既存在又不存在的考验,可以说这样的考验是劳而无功的。我
们也必须把握周期性的时间的精确性,把握天体完成各种运动的
精确性。我们学说的信奉者认为灵魂比身体更古老,更神圣,他
会赞许“一切事物充满着神”这种说法,认为这样说是美好的,
公正的,那些更高的权能决不会遗忘和忽视我们。对所有诸如此
类的事情还可以作出一个观察。如果一个人正确地把握了几个问
题,那么他从中得到的益处确实非常大,因为他可以用恰当的方
式进行学习;如果无法正确地把握,那么他最好还是请求神的帮
助。作那么多解释是不可避免的,但恰当的方式是这样的。以恰
当的方式进行学习的人应当掌握全部几何构图、全部数的系统、
全部音调的构成、全部天体运行的单一秩序的纲要,然后用他们
心灵的眼睛凝视某个单一目标,以此结束他们的学习。当这样的
人进行反思时,他会明白所有这些问题之间都有一种天然联系。
我要说,如果一个人以其他某种精神处理这些事情,那么他需要
求助于运气。我们可以肯定,不具备这些条件,幸福不会出现在
任何社会。这就是这些学习所需要的方法,这就是这些学习所需
要的营养。无论这条道路是艰难的还是轻省的,我们都必须行进
在这条道路上。虔诚本身禁止我们轻视诸神,而现在它们带来的
令人欢乐的消息都已经完全揭示出来了。凡能掌握所有这些课程
内容的人,我确实要把他当作最聪明的,我要大胆地向他肯定— —这样说尽管是一种想象,但我确实非常认真——当死亡降临时,
如果他仍旧能够忍受死亡,那么他就已经不再是大量感觉的奴隶
了,他将得到命运赐予他的那一份幸福和聪明,甚至在内心他也
已经把这些东西融为一体了。无论有福之人死后是否会去“福岛”
或某个大陆,他的幸福是永远的,无论他今世是公众人物还是默
默无闻的公民,来自诸神的奖赏对他来说是一样的,不会有什么
差别。这样,我们再次回到我们开始时说过的那条真理,对大多
数人来说,要想获得圆满幸福是不可能的,只有少数人才能做到。
只有少数人才能变得像神一样,拥有节制的灵魂,拥有各种美德,
掌握了这门赐福的科学的所有内容——它到底是什么,我们已经
解释过了——只有他们才能获得所有神灵恩赐的一切。因此我们
要用自己的声音宣布并在我们的公共法律中执行,凡是在这些学
习中花费劳动的人,当年龄到达最后阶段时,他们将担任我们主
要的执政官,其他人都应当遵循他们的领导,在言语中敬畏所有
的男女诸神,这样我们才能公正地行事。我们已经充分理解这种
智慧是什么,也已经对它进行了恰当地检验,现在我们可以要求
所有午夜议事会的成员参与这种学习了。

克里底亚篇

克里底亚篇

提要

《克里底亚篇》是柏拉图打算写的三篇一组对话中的第二篇,但

我们今天能看到的只有十几页。这组对话中的第一篇是《蒂迈欧

篇》,苏格拉底在对话中复述了以前关于建构理想国家的那场讨论

的主要线索,然后要三位在场者在下一次会面时讨论,一个这样

的国家在一场伟大的战争中该如何行动。蒂迈欧代表三位在场者

讲话,宣称他们愿意这样做,并请克里底亚把他从他的祖父那里

听来的故事告诉苏格拉底,这个故事发生在好几千年以前,讲的

是雅典人所经历的最伟大的斗争。

这个故事是克里底亚的祖父从梭伦那里听来的,而梭伦又是在访

问埃及时从一些祭司那里听来的。雅典的敌人来自大洋上的大西

岛,兵力强盛,当它发出威胁想要奴役整个地中海地区的所有民

族时,小小的雅典却战胜了它。不久后,大海淹没了大西岛,整

座岛屿沉入海底,再也看不见了。克里底亚现在想要用古雅典人

的光荣斗争和辉煌胜利来说明苏格拉底的理想城邦在相似的环境

下会如何战斗。蒂迈欧从宇宙的生成一直谈到创造人,然后就把

讨论交给了克里底亚。接着,克里底亚就开始讲述远古时期的雅典人的理想国在面对强敌时如何行动。

上述内容都是《蒂迈欧篇》的内容,而不是《克里底亚篇》的内

容。严格说来,现存的《克里底亚篇》只是两篇对话的一部分导

言,但它确实更多地属于第二篇而不是第一篇。大西岛的故事在

《蒂迈欧篇》中并不重要,而我们拥有的这几页《克里底亚篇》

主要就是对这个神奇岛屿的描述。柏拉图又在使他的心灵得到休

息。他在讲述一个美丽的故事,一个所能想出来的最神奇的岛屿。

至于这篇对话为什么没有写完,我们一无所知。

正文

蒂迈欧:噢,苏格拉底,我在这场讨论的汪洋大海中的艰苦航程

就要结束了,现在我已经进入港口,感到无比轻松!我的感觉就

像旅行者在经历长途跋涉以后终于到达了终点。所以我要向这位

在我们的故事中很久以前就已经诞生了的神祈祷,求他降恩帮助

我们,把我们讲过的话保存下来,如果我们在谈论这些事情的时

候无意中说了什么错话,也希望他给予适当的处罚。让偏离正道

的人回头乃是正确的处罚,这样才能使我们在以后讨论创造诸神

的时候能够提出正确的看法。我要恳求他把最确定的、最优秀的药物赐给我们,这就是知识,与此同时,我要把继续讲述这个故

事的任务交给克里底亚,而我们原来讲好要由我来讲述。

克里底亚:是的,蒂迈欧,我接受这个任务。但我在开始的时候

也必须提出同样的要求,就像你以前对我提出的一样。由于这个

主题十分重大,因此我必须恳求得到你们的迁就,考虑到剩下来

有待继续讲述的内容,我甚至感到比你更有权利提出这样的要求。

当然,我完全明白我的要求看起来很冒昧而又不得体,可是我不

能不这样做。确实,就你刚才的阐述来说,有哪个头脑健全的人

会不承认它的精妙绝伦呢?而我尽力想要说明的是我将要阐述的

内容更难把握,所以我要求得到更大的迁就。蒂迈欧啊,事实上

人们谈论诸神要比谈论像我们这样的凡人更加容易,谈论诸神更

容易令听众满意。听众若是对某些事情不熟悉或完全无知,就会

给谈论者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就诸神的事务来说,我们当然知道

自己对此会有多少知识。我要做的无非就是把我的意思说得比较

清楚,并且尽可能举例说明。我们每个人作出的所有表述当然都

属于想象和描述。现在,假定我们在考虑画家所描绘的神像和人

像的难易程度,看它们如何分别给观众留下满意的印象。我们会

看到,如果画的是大地、山峦、河流、森林、星空,还有一些在

天上运动的星辰,一方面,这些东西只要能画得有一点儿像,人

们就感到满意了,另一方面,由于我们对这一类对象的知识从来

不是精确的,所以我们不会对作品进行批评和考察,并且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就容忍了这些不清晰的、欺骗性的画法。但若艺术家

要画的是人体,我们的日常观察使我们很快就能发现这种画的缺

点,如果有谁不能画出完全相似的画,我们就会提出严厉的批评。

那么好吧,我们应当承认讨论问题也是这种情况。如果谈论的主

题是天体和神,那么只要有一点儿相似我们就感到满意;如果谈

论的主题是生物和人,那么我们就会提出许多批评意见。我们当

前未经预演的叙述也一样,如果我不能取得恰当、完美的效果,

请你们务必多多包涵。事实上,我们必须明白,想要生动地描述

人的生活是困难的,而不是容易的。苏格拉底,我要提醒你们注

意这一点,尽量迁就我要讲述的内容,而不是不予迁就,而为了

做到这一点,我已经说了一大堆话。如果你们全都感到我的要求

是正当的,那就请你们欣然同意吧。

苏格拉底:我们当然会表示同意,克里底亚。我们不仅会迁就你,

而且还会迁就在你之后要发言的赫谟克拉底。不消说,过一会儿

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他也会提出和你一样的请求。为了让他能够

准备一段新鲜的开场白,而不必再说这种老套,希望他能明白,

在他还没有开口之前,我们已经同意让他任意发挥了。不过我得

警告你,亲爱的克里底亚,请注意你的听众们的心理。在你前面

出场的这位创作家已经给人留下了神奇的、令人喜爱的印象,如

果你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比他差,那么你需要最仁慈的迁就。赫谟克拉底:苏格拉底,你对我朋友的警告也就是对我的警告。

但是,克里底亚,俗话说“没有勇气就不能得到胜利”,所以你必

须像一名男子汉一样勇敢地开始你的讲述,你要请求佩安和缪斯

的帮助,展示和赞扬你的古雅典同胞。

克里底亚:啊,我亲爱的赫谟克拉底,你的位置在后,前面还有

别人,所以你仍旧勇气十足。不过,等一下你就会明白这是一种

什么样的境况了,但不管怎么说,我必须接受你的鼓励和建议,

尽量恳求诸神的帮助,包括你提到的这些神,但首要的是记忆女

神。我的讲话幸运与否就取决于她的力量。只要我能充分回忆和

复述这个由梭伦带回来的、由祭司们讲述的故事,那么我相信,

在场的诸位会认为我的任务完成得不错。不过,闲话少说,现在

我就开始讲故事。

首先让我们提醒自己,自从我们要说的这场战争在“赫拉克勒斯

之柱”两边的居民之间爆发以来,至今已有九千年了。故事说,

我们的城邦从头到尾承担着指挥一方的重任,而另一方的领袖是

大西岛的国王。你们记得,我们说过大西岛是一个比利比亚和亚

细亚加在一起还要大的岛屿,但是后来由于地震而整个儿沉没到

海底,成为不可航行的暗礁,阻碍着人们穿越海峡进入大洋。至

于当时有多少野蛮人和希腊人的部落,随着我下面叙述的展开,

你们就能知道各种各样的细节了。但我们一开始必须了解一下当时雅典人的政治状况以及他们所抗击的敌人的情况,而在这两个

方面,我们必须先谈我们的同胞。

远古的时候,诸神把整个大地划分为若干区域,但没有为此而发

生争斗。以为诸神不知道什么是他们自己应得的,或者以为他们

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有些神想要通过争斗而攫取属于其他神的东

西——这些都是歪曲事实的想象。他们通过公正的抽签划定了各

自的领地,但在自己的领地上安顿他们自己的兽类和畜类的时候,

他们却没有像牧人对待牛群一样很好地喂养我们。不过,他们不

像牧人用鞭子抽打羊群那样用强力来逼迫我们的身体,而是按照

生物自己的意向来调节它们的生命进程,用说服的方式控制它们

的灵魂,为它们掌舵,从而使整个有生灭的族类活动和前进。就

这样,不同的神得到了不同的区域作为自己的领地,分而治之。

但是赫淮斯托斯和雅典娜是同父所生的兄妹,性格相同,再加上

都喜爱智慧和技艺,所以他们也得到一块共同掌管的领地作为才

艺和理智之家,这就是我们这块土地。他们在这块土地上培育了

一个善良的种族,把政治的本领教给他们。他们的名字虽然保留

下来,但他们的业绩却由于年代久远和他们继承人遭到毁灭的缘

故而湮没无闻。我们已经说过,那些幸存者的后裔只是不识文字

的山地居民,他们听说过这个国家的统治者的名字,但对他们的

业绩却知道得甚少。尽管他们非常乐意把这些名字传给他们的子

孙,但对先辈们的德行与法律他们除了一些隐晦的传说之外几乎一无所知。更由于他们和他们的子孙多少世代以来一直生活在贫

乏之中,因此他们所注意的是他们自己的需要,所谈论的也是他

们自己的需要,因此遗忘了这些远古时代的故事。神话传说的搜

集以及研究古代事物,只有到了人们已经拥有了生活必需品并有

了大量闲暇之后才发生在城里,而在此之前则是不可能的。这就

是为什么有许多古人的名字保存下来了,而他们的业绩却没有得

到保存。我可以担保我的话是正确的。如梭伦所说,祭司们在叙

述当年战争的时候提到了许多名字,比如凯克罗帕斯、厄瑞克透

斯、厄里克托纽、厄律西克松,以及史籍中有记载的忒修斯以前

的大部分人物的名字,还提到了一些妇女的名字。尤其是,按照

当时的习俗,这位女神的形象被刻在头盔上,表明当时的妇女和

男子一样参加军事训练,可见一切雌雄相伴而群居的生物生来就

能共同实施他们那个族类所擅长的活动。

在那个时代,住在这片土地上的大部分公民都忙于从事各种技艺

和耕作,但是以打仗为职业的这种公民一开始就被那些神圣的人

分开,单独居住。他们没有任何私人财产,把一切物品都视为公

共的,除了充足的给养,他们不向他们的同胞公民要求任何东西,

简言之,他们从事我们昨天谈话中虚构的卫士阶层的各种实际活

动。尤其是,我们所说的这个国家的疆域是真实可信的。首先,

她的疆域从地峡开始,朝着内陆这一边一直延伸到基塞隆山和帕

耳涅斯山的顶峰,再从右边经过俄罗比亚地区直抵海边,左边则以阿索普斯河为界。还有,我们这块土地比世界上任何土地都要

肥沃,所以在那个时代确实能够供养一大批不耕种的武士。有许

多事实可以证明这块土地的优越。由现存的遗迹可知这块土地土

壤种类多样,适宜耕种,易获丰收,可与世上任何土地相比,这

里的草场适宜放牧各种牲畜。但在古代它的出产是最丰富、最优

质的。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我们为什么要称之为现存的

遗迹呢?这块土地是大陆突向大海的一条细长的岬角,我们知道

它的海床边缘的大海非常深。在这九千年中——从我们谈论的时

代到现在为止——有许多次可怕的大洪水,在这些周期性的运动

中,从高处不断冲刷下来的泥土没有像别的区域那样沉积,而是

不断地流失到深深的大海中去。结果,通常在一些小岛上发生的

情况就出现了。与当初的土地相比,如今留存下来的土地可以说

就像一位病人留下的骨骼,所有松软肥沃的土壤全都冲走了,只

剩下一副贫瘠的空架子。在我们谈论的那个时代,这种荒凉的状

况还没有开始。现在的高山都是光秃秃的,而在我们现今称作费

留斯平原的那个地方过去覆盖着许多肥沃的土壤,在山区则有大

量的森林,至今仍能看到这些森林的遗迹。我们现在有些山只能

长些小树,而在并非很久以前那里的树木还可用来建造巨大的房

屋,这些房屋倒塌之后,屋顶上的椽子至今仍旧保留下来。那里

也还有许多人工栽培的树种,为牲畜提供取之不尽的饲料。此外,

土壤也逐年得益于“宙斯之水 ”,不像现在这样,雨一下来就从

光秃秃的地面流入大海,而是被深厚的土壤吸收,贮存在那无气孔的、可以制陶的粘土中。就这样,较高地区吸收的水分渗透到

低洼的地方,给各地带来清泉与小溪。过去有过清泉与小溪的地

方至今仍有圣地留存至今,足以证明我们对这片土地的解释是真

实的。

以上就是这个国家大致的自然条件,人们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作,

就像我们可以期待真正的农夫所做的那样专心。他们虽然没有其

他职业,但也热爱一切高尚的东西,拥有极高的自然禀赋。他们

拥有肥沃的土地和充足的水源,风调雨顺,气候宜人。至于当时

城市的起源是这样的。首先说雅典卫城,当时的雅典卫城不是现

在这个样子。它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乃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

洪水在一个晚上把这里的土壤全部冲走,然后又发生地震,接着

丢卡利翁时代的那次大洪水之前的第三次大洪水又来了。而在另

一个较早的时期,雅典城的范围非常大,它一直延伸到厄里达努

河畔和伊利苏斯河畔,把普尼克斯山包括在内,另一面的边界则

与吕卡贝图山相对。整个地面覆盖厚厚的土壤,除了少数地方,

大部分地面是平坦的。城外沿山麓一带住着工匠和耕种附近土地

的农夫,山顶上只有卫士的住所环列于雅典娜和赫淮斯托斯神庙

的周围,神庙有一道围墙隔开,就像一所住宅的花园一样。在城

北边,他们按照神庙的样式建造了公共住宅和冬季食堂,以及其

他适宜他们共同生活方式的房屋,只是没有金银装饰品,因为他

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把这些金属用于这种目的。他们在豪华和卑贱之间采取了一个中庸之道,给自己建造体面的住房,在那里

一直住到老,世代相传,每一代都是卫士。到了夏天,他们自然

地离开原先的花园、体育场和食堂,来到城南活动。在现今卫城

的地界上,当时只有一个喷泉,后来因为地震而闭塞了,但喷泉

附近至今还有泉水潺潺流出。它当时提供了充足的水源,无论冬

夏都一样。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就是本邦公民的卫士,

自由地追随希腊人的领袖。他们还尽量使有资格携带武器担任卫

士的男女两性数量相同,保持在大约二万人左右。

由于有这样的人格和这样先进的管理方式,希腊人和他们的共同

体是正义的。他们仪态俊美,德性完善,以此著称于整个欧罗巴

和亚细亚,拥有当时最伟大的名声。至于当时希腊人的敌人的情

况,如果我还记得小时候听来的故事,如果我听到的这个故事是

真实的,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讲给你们这几位朋友听。

但是在开讲之前,我必须作一个简短的解释,免得你们听到我屡

次用希腊名字称呼蛮夷而感到惊讶。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

梭伦当年曾想用这个故事作为创作诗歌的素材,所以他考察了这

些名字的含义,并且发现最初提到这些名字的埃及人已经把它们

译成自己的语言了。而梭伦在弄懂了名字的含义以后又把它们译

成我们的语言,写在自己的手稿中。我父亲得到了他的手稿,后

来又传给了我,我从儿童时代就熟读了这些手稿。所以,你们要是听到这些名字就像我们同胞的名字一样,请不要感到奇怪,我

的解释到此结束。好吧,这个故事确实很长,开头大约是这样的。

就像我们前面说的那样,诸神用抽签的方式把整个大地划分为几

个区域,有大有小,在各自的领地上建立自己的庙宇和祭坛。波

塞冬得到大西岛这块领地,把他与一位凡间女子所生的儿子安置

在大西岛的某个地区,我们现在就来描述这个地方。从岛的中部

直到海边,有一片平原,据说是世上所有平原中最美丽的,土质

也非常肥沃。而距这片平原中心处大约五十斯塔达的地方,矗起

一座四面陡峻的高山,世上没有比它更高的山了。山上住着一位

原始的“地生人”,名叫厄维诺,还有他的妻子留基佩。这对夫妇

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克利托。等她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时,她的

父母都死了。波塞冬爱着这个姑娘,和她做了夫妻。为了使她居

住的这座山不受外人侵袭,他切断了山下四周的土地,用大大小

小的海和陆地一圈圈地围绕那座山,形成屏障。要是我们能称之

为圈的话,从岛中央算起,他一共造了两道这样的陆地圈,三道

这样的海洋圈,各圈之间距离相等,使人无法接近,因为当时还

没有船舶,也没有航行。波塞冬亲自安排位于中心的岛屿,对神

来说这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他从地下引出两股清泉,一股是热的,

一股是冷的,使那里的土地长出大量可供食用的各种植物。然后

他生了五对孪生儿子,又把整个大西岛分为十块。他把包括孩子

们的母亲的住处以及周边地区在内的那块土地赐给第一对孪生子

中的头生子,这块土地是十块土地中最大最好的,并指定他的头生子做国王,统治他的弟弟。其他的儿子则封为亲王,每人管辖

许多民众和大片国土。接着,他给他们起名字。那位当了国王的

大儿子叫阿特拉斯,也就是大洋和整个大岛的名字;这个岛之所

以被称作大西岛乃是因为古代的第一位国王是阿特拉斯。他的孪

生弟弟的那一份领地在这座岛接近“赫拉克勒斯之柱”的一端,

与现今称作伽狄拉的地区相对,他弟弟的名字在希腊文中叫做欧

美卢斯,但用他自己国家的语言来说是伽狄鲁斯,他的名字无疑

也是这个地区名字的起源。第二对孪生子,一个叫安斐瑞斯,另

一个叫厄维蒙;第三对孪生子,大的叫涅塞乌斯,小的叫奥托克

松;第四对孪生子,大的叫厄拉西普,小的叫麦斯托;第五对孪

生子,大的叫阿札厄斯,小的叫狄亚瑞佩。这批兄弟和他们的后

裔在岛上居住了许多个世代,统治着他们自己的领地以及大海上

的其他许多岛屿,此外,还像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他们作为宗

主国,还统辖着海峡这一边的民众,远达埃及和第勒尼安。

阿特拉斯后来生了许多儿子,都很杰出,国王的王位传了许多代,

都由长子世袭。他们拥有巨大的财富,过去任何王室都不曾有过,

以后大概也不多见;凡是城市或其他任何地方所需要的资源,他

们应有尽有。尽管这个大帝国有许多附属国的进贡,但它自身的

供给主要来自这个岛本身。首先,岛上有各种矿藏,生产坚硬而

又可熔的金属,其中包括一种现在只知其名但当时确有其物的金

属,叫山黄铜,岛屿各处都有采掘,除了黄金之外,它比其他任何金属都要贵重。岛上的森林盛产各种木材,供木匠们制造家具

和修建房屋,也能保育大量的野生动物和家畜,甚至还出产许多

大象。这里可以给这种最庞大、最贪食的动物提供大量食物,决

不亚于给一切栖息在沼泽、湖泊、河流、山野、平原中的其他动

物提供的食物。除此之外,这里还出产现今世界上仍可见到的各

种香料,无论用的是草根或草茎,还是从花果中提取汁液,都炼

制得很精美。至于人工栽培的果实,既有可代裹腹的干果,又有

各种被我们总称为豆子的果实,还有林子里生长的各种果子,吃

了这些果子就好像既吃肉又喝酒又有了油脂;有些果子可供我们

欣赏,但不易保存;还有一种果子可以饭后吃,用来缓解饮食过

量。这个神圣的岛屿盛产一切,品质优良而又多产,而当时这个

岛屿还在阳光普照之下。所以,国王们使用这些大地的馈赠来建

造和美化他们的神庙、王宫、港口和码头,整个布局大体如下。

他们首先在环绕他们祖居的那几圈海沟上架设桥梁,修建一条出

入王宫的大道。他们的宫殿最初就建在他们的神和祖先住处的外

围,每位国王一继位就大兴土木,为原来就非常美丽的宫殿增光

添彩,并力图超过前任国王,最后使王宫达到惊人的规模而又极

为富丽堂皇。他们从海边开挖一条运河直抵围绕王宫的内圈海沟,

长五十斯塔达,宽三普勒戎,深一普勒戎。沿着这条像码头一样

的运河从海上可以进入这条最里面的海沟,因为他们把这条运河

开凿得非常宽,足以行驶最大的船舶。此外,他们又在三道海沟中间的两圈陆地上开挖水道,挖在那些桥梁之间,使之足以通过

一艘三层桨座的战船,又将水道覆盖,形成地下航路,因为那些

陆地圈的两岸要比海平面高出许多。由运河相连而进入大海的那

条最大的海沟,宽三个半斯塔达,与之相邻的那一圈陆地也是同

样的宽度。再向内的水陆两个圈的宽度都是二斯塔达。直接环绕

中心的一圈陆地则宽一斯塔达,中心岛即是王宫所在地,其直径

为五斯塔达。他们用这些水陆圈和桥梁把中心岛团团围住,这些

桥梁宽一普勒戎,全部用石头砌成,每座桥的两端都修建了塔楼

和门。他们从整个中心岛和内外几个陆地圈的地下采掘石块,有

些是黑色的,有些是白色的,有些是红色的;在采掘石块的同时,

他们修建了两个地下船坞,以天然岩石作顶棚。有些建筑物是单

色的,有些则采用各种颜色的石块,组合在一起构成内在和谐而

又色彩缤纷的装饰花样。他们把最外面的一道城墙抹上涂料,朝

外的一面抹的是黄铜,朝内的一面抹的是熔化了的锡,而真正卫

城的围墙则用山黄铜涂抹,像火一样闪闪发光。

卫城内的王宫布局如下:王宫中心建有奉祀克利托和波塞冬的神

庙,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周围设有黄金围栏,这里原是十位国

王和亲王的诞生地,也可说是这个种族各支派的发祥地。十大区

域的民众每年按季节运送时鲜果品到这里,祭献给各位国王和亲

王。波塞冬自己另有一座神庙,长一斯塔达,宽三普勒戎,高度

与此相应,但外观上带有非希腊的风格。整座神庙的外部用白银涂饰,山墙上装饰的雕像除外,是用黄金涂饰的。至于神庙的内

部,屋顶完全是象牙的,包裹着黄金、白银和山黄铜,其他墙壁、

柱子、地板,等等,全都用山黄铜涂饰。庙中安放着一座波塞冬

的金像,他站立在一辆由六匹长翅膀的骏马拉的战车上,十分高

大,头部接近屋梁,周围是一百个骑着海豚的涅瑞伊得斯①,人

们相信海中的仙女是这个数目。还有其他许多民间奉献的雕像安

放在那里。庙外四周排列着十位国王和亲王以及他们的王妃的金

像,还有其他许多巨大的雕像是由本国以及附庸国的国王和民众

奉献的。还有一个祭坛,其体积之大与制作之精堪与整座神庙相

配;王宫的建筑亦与宏伟的帝国和壮丽的神庙相称。他们使用两

股泉水,一股是冷的,另一股是热的,水量充沛,水质优良。泉

眼四周盖了房屋,种了许多与水质相合的树木,还建有一些浴池。

这些浴池有些是露天的,有些则在室内,以便冬天洗热水澡。浴

池有好几种类别,分别供国王、普通公民、妇女使用,还有专供

马匹和其他负重牲口用的,各种浴池都配有相应的设备。浴后的

废水被导入波塞冬的丛林,那里有各种树木,由于土质肥沃,所

以都长得异常高大和美丽,然后再通过一些桥边的沟渠将水排人

外圈海沟。除了许多祭祀诸神的神庙,他们还建造了许多花园和

运动场。有些运动场供人使用,有些运动场供马使用,建在由那

些环状海沟形成的陆岛上。特别是,他们在较大那个陆岛上保留

了一块土地作跑马场,宽一斯塔达,长度则为绕岛一周,在这里

进行赛马。跑道的两边建有营房,大部分卫士驻扎在这里,一些亲信卫士则驻扎在靠近卫城的那圈较小的陆地上,另有一些最忠

诚的卫士则驻扎在卫城中靠近王宫的地方。船坞里停满了三层桨

座的战船,码头上堆放着各种船用装备,秩序井然。有关王族住

地的安排就是这些。如果经过三个最外面的港口,可以看到有一

道城墙,从海边开始,与最大的海沟和海港的距离均为五十斯塔

达,两端衔接在通人大海那条运河的出口上。在这道城墙以内,

居民住宅鳞次栉比,港口和运河中船舶相拥,来自世界各地的商

贾云集,喧嚣熙攘的人群昼夜不绝。

我已经相当忠实地向你们报告了我听说的这个城市和古老王宫的

状况,现在我必须尽力回忆这个区域及其组织的一般状况。首先

我要说的是,这个地区作为一个整体据说是一片高原,它的海岸

十分陡峭,但是城市周围却是一片平原,平原以外又被绵延到海

边的高山环绕。这片平原是平坦的,呈长方形,长三千斯塔达,

其宽度从这片内陆的中心算起到海滨约为二千斯塔达。这片内陆

坐北朝南,北方来的冷空气对它没有影响。当时环绕这片内陆的

山脉,其数量、宏伟、美丽都是现今存在的任何山脉所无法比拟

的。山间有无数富庶的村庄,又有众多河流、湖泊、草地,给各

种野兽和家畜提供丰富的饲料和饮水,还出产不同种类的木材,

充分满足各种类型制作的需要。一方面是由于原始的地理构造,

另一方面是由于历代国王的长期经营,这片平原形成了这样一种

状况,我现在就来描述一下。这块土地最初生来就是四边形的,是一个长方形,四个角接近直角。他们在这块土地的四周挖了一

条水道,使得原来不够整齐的地方都变整齐了。至于这条水道的

长、宽、深,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因为与其他同类工程相比,

人们会觉得如此巨大的工程决非人力所能完成,但我必须把我听

到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这条水道的深有一普勒戎,宽均

为一斯塔达,由于沿着整个平原的四边开挖,所以它的全长为一

万斯塔达。这条水道接纳从各处山上流下来的溪水,环流平原四

周,经过城市两侧,然后由此宣泄入海。城市后面朝着山峦的那

些内陆上开凿了一些笔直的运河,宽约几普勒戎,横切平原,流

入通往大海的水道,每两条运河之间的距离为一百斯塔达。这些

运河用于把木材从山里流放到城里来,还可在生产中利用舟楫之

便。城市与城市之间也有一些渠道可供交通。这里每年实际上有

两次收获。农夫在冬季靠天空降雨,夏季则靠水渠引水灌溉。至

于他们的人数可以这样计算,每块份地都有一名军事小头领进行

管辖,面积约为一百平方斯塔达,份地的总数达六万。位于山区

和国内其他部分的份地数量也是巨大的,全都按照规定划分为不

同的地块,并按照自然区域或村落指定头领。每位头领按规定都

应当提供这样一些军备和士兵:六分之一辆战车(总计可有一万

辆战车)、两匹马及两名驭手、两匹不带战车的马、一名持轻盾的

战斗兵、一名能骑马的驭手;此外还有重装兵两名、射手和投手

各两名、轻装掷石手和标枪手各三名;还要提供水手四名(总共

配置一千二百艘战船)。以上就是王城的兵力部署,其他九大地区情况各不相同,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细说。

官职和权力的分配从一开始就有如下规定:十位国王和亲王在他

们自己所管辖的地区和城市里对民众拥有绝对的统治权,他们可

以制定大部分法律,还可以按他们的意愿处罚和处死任何人。但

是这些国王和亲王之间的权力关系则由波塞冬规定,以法律条文

的形式由最早的国王铭刻在位于中心岛的波塞冬神庙的一根山黄

铜柱子上。实际上,这些国王和亲王们习惯每隔四年和五年——

表示对偶数和奇数同样尊重——在这座神庙里聚会,讨论他们的

共同事务,查询各自有无违反法律的情况,并且做出判决。在此

之前,他们先按照下列方式交换誓言。在波塞冬圣地里养着许多

献祭用的公牛,十位国王和亲王屏退随从,单独留在庙内。他们

向神祷告,求神保佑他们能捉住他所愿意接受的牺牲。然后他们

开始追捕公牛,只用棍棒和套索,不用铁器。捉住任何一头公牛

之后,就牵到那条铜柱旁,在柱顶上割断牛的喉管,使鲜血流到

那铭文上。在那铜柱上除了刻写着法律条文之外,还有一句祈求

神力降祸于违法者的咒语。他们按照自己的礼仪献祭,献上公牛

的四肢,然后他们调制了一大碗酒,每人往酒中滴入一滴牛血,

等柱子洗刷干净以后,其他牛血就倒入熊熊大火。然后他们用自

己的金杯从大碗中舀酒,行奠酒礼,把酒撒在火上,并宣誓要按

照铜柱上所刻的法律进行判决,惩处违法者,使他们今后不再故

意犯法,除了遵守祖先的法律外,不制定也不遵守其他任何诫命。当每位国王和亲王为他自己同时也为他的家族发了重誓之后,他

就喝尽杯中之酒,并且将金杯献给神庙。献祭完毕以后,他们吃

了筵席,办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夜色降临时,祭坛上的火已经熄

灭,他们穿上最华丽的深蓝色长袍,傍着祭火的余烬通宵坐在地

上,此时圣地各处的火把也全都熄灭了。如果有人提出指控,就

在这个时候进行,并且进行判决。判决之后,等到天明,他们就

在一块金牌上写下判决,连同他们所穿的礼服一并奉献给神庙,

作为纪念物。那里还有一些有关国王权力的专门法律,其中最主

要的是:不许亲王们同室操戈;倘若有人企图在任何城邦推翻他

们的王室,其他亲王就应当前往救援;他们应当像前辈们一样共

同商议有关作战方略和其他事务;战争指挥权属于阿特拉斯国王。

还有这样一条规定:若无十人之中半数以上的同意,国王无权处

死任何一名亲王。

当时位于这个区域的国家是强大的,神赋予它神奇的力量,但是

后来它侵犯我们这个地区,其原因在故事中是这样的。在许多个

世代中,那里的人作为神的姻亲拥有一些神性,能够服从法律。

他们确实是真诚和高尚的,能公正而又谦卑地处理相互之间的关

系。因此,他们除了美德以外看不起其他任何东西,并轻视他们

眼前的繁荣,把他们所拥有的大量黄金和其他财物当作一种累赘。

巨大的财富并没有使他们沉溺于奢侈的生活,也没有使他们失去

自制能力。他们清醒地认识到,所有这些财产是依靠美德和相亲相爱才积累起来的,如果一味追求并且荣耀这些财产,那么就会

引起自身的衰退和美德的丧失。正因为有这样的思想,并且在他

们身上仍旧拥有神性,所以他们的财富就进一步增长。但是后来

他们身上的神性由于经常搀合大量的凡俗成分而变淡变弱了,他

们身上的人性开始占了上风,于是再也不能承载他们的幸运,他

们的行为也失去了分寸。有清醒眼光的人明白,他们开始变得愚

蠢,因为他们最珍贵的天赋中最美好的东西正在失去;但对看不

清什么是真正幸福生活的人来说,当他们骄横跋扈、以权势凌人

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美好幸福的。众神之神宙斯依据法律统治

他的王国,他有慧眼能够识别这类事情,看到这个光荣的种族堕

落到邪恶的境地。他想要对他们进行审判,借此使他们重返正道。

于是他命令众神到他最荣耀的住处来开会,此处位于宇宙的中心,

可以俯瞰一切有生灭的事物。众神到齐以后,他说……

斐莱布篇

斐莱布篇

提要

本篇对话中的主要人物是苏格拉底和一位年轻人普罗塔库,他和

一些朋友一道来看苏格拉底。这些朋友中有一位名叫斐莱布。斐

莱布与苏格拉底讨论智慧与快乐哪一种善比较大,苏格拉底认为

智慧这种善比较大,而斐莱布认为快乐这种善比较大。对话展开

以后,斐莱布退出了论证,由普罗塔库接手。然而,严格地说来,

他们并没有进行什么争论,苏格拉底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话,而

普罗塔库只是表示同意或提问。

如果柏拉图抛弃对话的形式,让苏格拉底讲演,或者就以他的名

义把这个主题写成一篇论文,那么这篇对话的内容是不会有什么

损失的,或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因为这篇对话中的苏格拉底与以

往对话中的苏格拉底不一样。文中没有什么讥讽或幽默可以让我

们回忆起苏格拉底的鲜明形象,而这是柏拉图早期对话带给我们

的。到了晚年,柏拉图的写作风格改变了。他让他笔下的苏格拉

底对斐莱布说,“我必须拥有某些与我先前的论证不同的武器,尽

管有些可能是相同的。”文中没有《普罗泰戈拉篇》或《会饮篇》

那样的苏格拉底的自娱,没有对那些重要人物哲学家、数学家、政治家的嘲笑,也没有描述欢乐的青年、青草茂盛的河畔、清澈

见底的河流。从这些晚期对话中可以看出柏拉图把精力集中于他

想要解决的问题。柏拉图已经老了,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点,已经

不能再说很多离题话了。

在《斐莱布篇》中,柏拉图对智慧与快乐进行分析,一次又一次

地把二者进行对照,再三指出心灵的事物高于一切感官的娱乐。

有些快乐是无罪的,在良好的生活中可以拥有快乐,但心灵比任

何快乐或所有快乐都更加接近卓越。苏格拉底告诉我们,世上的

任何生灵都决不要宣称快乐是第一位的,我们一定不能停止对善

的寻求,灵魂有能力热爱真理,并能为真理而奋斗。

正文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现在请你考虑这两种理论——一种是你现

在想要从斐莱布那里接过来的,另一种是我和我的朋友们坚持的,

如果你不喜欢这种理论,那么就请你加以驳斥。让我们把两种理

论总结一下好吗?

普罗塔库:好的,请说吧。苏格拉底:斐莱布说,享受、快乐、高兴,以及可以和谐地归入

此类的事物构成一切有生命的存在物的善;而我们的论点是,这

些事物并不是善,思想、理智、记忆,以及与此相关的事物才是

善,我们可以证明正确的意见和真正的推理比快乐更优秀、更有

价值,正确的意见和真正的推理可以参与所有存在的事物,无论

是现在活着的存在物还是将要出生的有生命的存在物,世上没有

比参与这样的存在物更加有益的事情了。斐莱布,我认为这就是

我们可敬的理论的本质,难道不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苏格拉底,你说得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那么好,普罗塔库,你打算接管提供给你的这个论证

吗?

普罗塔库:我必须这样做。我们的好朋友斐莱布已经讲过了。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必须竭尽全力,寻求关于这个问题的真理,

是吗?

普罗塔库:我们确实必须这样做。苏格拉底:那么好,我希望我们能就另一个要点达成一致意见。

普罗塔库:什么要点?

苏格拉底:你我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是把能够使每个人的生活幸

福的灵魂的某种状态或条件提出来。我这样说对吗?

普罗塔库:你说得很对。

苏格拉底:然后你们的人提出了一种快乐的状态,而我们提出了

一种理智的状态,是这样的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假定我们可以找到某些状态比这些状态更好。我想,

如果这种状态比较接近快乐,如果我们双方都屈服于肯定拥有我

们现在所说的这种性质的生活,那么快乐的生活也就胜过了理智

的生活。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但若发现这种状态比较接近理智,那么是理智战胜了快乐,这就表明快乐是较差的性质。你们俩怎么看?同意我的看

法吗?

普罗塔库:我自己是这样想的。

苏格拉底:那么你呢,斐莱布?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斐莱布我:的想法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快乐都是胜利者,我

还会继续这样想。至于你怎么想,普罗塔库,你自己拿主意吧。

普罗塔库:斐莱布,你已经把论证的权力交给我们了,所以你已

经没有权力对苏格拉底的意见表态了。

斐莱布:你说得对,但这没有什么关系。我洗手不干了,让女神

来见证我做过的事吧。

普罗塔库:在另一种意义上,你也可以把我们当作附加的见证人,

也就是说,你已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现在,苏格拉底,我们必

须决定下面该怎么办,斐莱布可以帮助我们,也可以做他喜欢做

的事。

苏格拉底:对,我们必须进行尝试。我们显然要从这位女神开始,按照我们朋友的说法,她的名字叫阿佛洛狄忒,尽管我们的朋友

还告诉我们,她的最真实的名字是“快乐”。

普罗塔库:好极了。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在给诸神命名的问题上,你认为凡人可以

给神起名字,而我总是比你胆小,确实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能令我

更加害怕了。所以,在这个例子中,我会用使这位女神快乐的名

字称呼她,至于快乐,我知道这是一件有着多样性的事情,如我

所说,我们必须愉快地把我们的思想转向对快乐本性的考察。“快

乐”这个词当然只表示单一,但它的形式是多样的,在某种意义

上说,快乐的各种形式相互之间是不同的。例如,我们可以说一

个不道德的人感到快乐,也可以说一个道德的人也感到快乐,只

因为他是道德的;我们还可以说一个心中充满愚昧与期望的傻瓜

感到快乐;我们还可以说一个理智的人感到快乐,只因为他是理

智的。如果有人断言这些不同种类的快乐都是相同的,那么他肯

定是个傻瓜,是吗?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它们是不同的,因为它们的来源不同,但

就其本身来说,它们并不是相互对立的。快乐怎么能够与快乐对

立呢?这世上肯定不会有比事物与其自身更加相同的东西了?苏格拉底:那当然了,就好像颜色与颜色。你真是聪明极了!仅

就各种颜色是颜色而言,它们没有区别,但每个人都知道黑不仅

与白不同,而且事实上绝对相反。图形与图形也一样,作为一类

事物,所有图形都是图形,但就划分为不同类的图形来说,有些

部分之间是绝对相反的,另一些则有无数的不同点,相同的例子

我们还可以找到许多。所以你一定不要相信这个论证,把各种绝

对相反的事物当作一样事物。我担心,我们就要看到快乐与快乐

相反的某些例子了。

普罗塔库:也许吧,但这种情况会给我们的论证带来什么危害呢?

苏格拉底:尽管这件事并不像你给它们起了本不属于它们的名字,

但这个问题我们应该回答。我的意思是,你说一切令人快乐的事

物都是好的。当然了,不会有任何人想要坚持说令人快乐的事物

不是快乐,但这些事物在有些情况下是好的,在有些情况下是坏

的,而且确实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坏的——与我想法一致的人坚持

这个观点——然而你却把它们说成是好的,尽管要是有人强迫你

进行论证,你会同意它们是不同的。在坏的快乐和好的快乐中到

底有什么相同的成分出现,使你用好这个词来指称所有快乐?

普罗塔库: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你认为有人会在同意快

乐是善以后还能忍受你的唠叨,说有些快乐是好的,有些快乐是坏的吗?

苏格拉底:好吧,不管怎么说,你允许它们是不同的,而且在有

些情况下是相互对立的。

普罗塔库:就它们都是快乐而言,它们没有什么对立。

苏格拉底:我们又回到原来的立场上来了,普罗塔库。看起来,

我们甚至不想允许一种快乐与另一种不同,而要说所有快乐都是

相同的。刚才的例证并没有引起我们的内疚,我们的信念和论断

还是与大多数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在讨论中表现得极为幼稚。

普罗塔库:你讲的到底是什么?

苏格拉底: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假定我对你进行反击,模仿你的

方法,强词夺理地说一对完全不同的事物是完全相同的,然后我

就说你刚才说过的这些话,但这样一来我们都会显得极为幼稚,

我们的讨论会“搁浅和干涸”。所以让我们还是回到水中去吧,到

那时我就大胆地说,我们可以努力奋斗,相互之间有可能达成一

致意见。

普罗塔库:告诉我怎么做,行吗?苏格拉底:普罗塔库,这一回必须由你提问,我来回答。

普罗塔库: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

苏格拉底:最初我被问到什么是善的时候,我建议理智、知识、

心灵,等等,是善的。但若按你的建议,它们就不是善了,对吗?

普罗塔库:它们就不是善了,为什么?

苏格拉底:知识从总体上来说是一个复数,在其中这种知识与那

种知识不同——甚至还会有这种知识与那种知识相反的情况,如

果我一开始就对这个问题抱着警觉的态度,坚持知识决不会与知

识不同,借此将我们的讨论引向终结,就像俗话说,找个借口从

失事的船上逃走,那么我还会是一个恰当的人选,继续进行当前

的讨论吗?

普罗塔库:噢,当然了,我们必须离开沉船,但一定不会是以这

种方式。我的问题在于受你们的吸引,把你们的论点与我自己的

看法混在一起了。现在让我们承认,快乐和知识一样,是复数,

快乐与快乐之间有不同或差异。苏格拉底:那么好吧,普罗塔库,别让我们闭上眼睛,使我们看

不到你给你的善附加的多样性,就像我们的做法一样。让这些多

样性公平地摆在我们面前,然后让我们大胆地冒一次险,希望它

们能在考察中显示出来,看我们是否必须把善的头衔给予快乐还

是给予理智,或是给予第三者。因为我认为我们努力的目标不是

确保我的建议或你的建议取得胜利,倒不如说我们双方都必须为

真理而战,为整个真理而奋斗。

普罗塔库:我们确实必须这样做。

苏格拉底:那么让我们达成一致意见,这个意见将给我们的论断

提供一个更加坚实的基础。

普罗塔库:你指的是什么论断?

苏格拉底:这个论断使每个人都感到困惑,无论他们是否想要这

样,要知道有些人有时候是想要这样的,有些人有些时候则不是

这样。

普罗塔库:我希望你能说得更加清楚些。

苏格拉底:我指的这个论断刚才已经出现了,这个论断确实令人惊讶。因为说多就是一和一就是多确实令人惊讶。任何人提出多

是一或一是多都会遭到反对。

普罗塔库:你的意思是,有人说我普罗塔库尽管是一个人,但却

有许多相反的普罗塔库,把我说成既是高的又是矮的,既是重的

又是轻的,如此不一而足,尽管我始终是同一个人?

苏格拉底:这不是我的意思,普罗塔库,你提到的这个一与多的

惊人例子是一种老生常谈。现在几乎每个人都同意没有必要以这

样的方式理解一与多的关系,感到做这样的理解是幼稚可笑的,

有损于论证的,好比说,你把多说成是某人的肢体或器官,使你

的对手承认提到的这个人指的就是所有这些肢体和器官,然后使

他显得非常可笑,因为他被迫承认那个不可信的一是多的论断,

这个多确实可以是无限的多,而这种多只不过是一。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如果这些例子是老生常谈,每个人都已经

承认这些说法,那么你说的与同一论断相关的其他例子又是什么

呢?

苏格拉底:我亲爱的孩子,如果把一理解为某种可以产生和消灭

的事物,就像我们刚才讲过的事物那样的话,那么就像我们前面

说过的那样,可以认为没有必要再去探索。但假定你大胆地把一理解为人、牛、美、善,如果你严肃地关注它们并对它们进行划

分,那么你说的一就是有严重争议的一了。

普罗塔库:有什么争议?

苏格拉底:首先,我们是否必须相信这样的一具有真正的存在,

我们要问怎样才能察觉它们的存在,它们永远是一又是相同,既

不会产生也不会消灭,它一经开始就永远存在,它是最确定的单

一,然而它后来可以存在于有产生的无限多的事物中——它是一

种可以同时在一与多中发现的相同的一。它的某个局部或它的全

部要从它自身中分离都绝无可能吗?普罗塔库,这不是你的问题,

但这些问题,涉及另一种类的一与多,如果不能恰当地解决,会

引起诸多不满,如果恰当地解决了,才能令人满意。

普罗塔库:那么,苏格拉底,这就是我们当前要完成的首要任务。

苏格拉底:这正是我想要说的话。

普罗塔库:那么好吧,你可以认为我们这些在场的人都同意了你

的意见。至于斐莱布,我们最好别再提他了,让这条打瞌睡的狗

躺下吧。苏格拉底:很好,在关于这个主题的这场大会战中,我们首先应

该朝哪个方向迈进呢?我有一个建议。

普罗塔库:你说吧。

苏格拉底:我们可以做这样的安排。我们把这种显现于各处的一

与多的等同当作我们说出来的这些句子的结果,凡是过去或现在

说出来的每个句子都包括在内。我们正在处理的这个问题绝对不

会停止存在,它的出现并非第一次。在我看来,倒不如说,它一

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永不消失,永不褪色。年轻人一听到这句

话就异常兴奋,好像发现了理智的金矿,他会忘乎所以地到处炫

耀,像做游戏一样热衷于证明它。他会先站在一边,然后又跳到

另一边,然后又重新来过,在这样的游戏过程中他首先把自己搞

糊涂了,然后也把他的邻居搞糊涂了,无论他们年纪如何,比他

大或比他小,或是和他同龄。他对他的听众没有任何仁慈之心,

无论听众是他的父母还是其他人——此外,他还会宰杀牺牲,也

会杀人,包括外国人,对外国人他当然绝不会显示仁慈,除非他

碰上一位占卜师。

普罗塔库:请你注意,苏格拉底,有许多人在场,全都是青年。

如果你继续污蔑我们,难道你不怕我们站在斐莱布一边向你进

攻?好吧,不管怎么说,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也许有某种方式或方法可以解除我们在讨论中遇到的麻烦,我们也许会找到某种更

加吸引人的方法来逼近这个主题。如果是这样的话,请你尽力而

为,我们愿意陪伴你——尽我们的最大努力,也就是说,苏格拉

底,我们面临的主题是重大的。

苏格拉底:如果我采用斐莱布的风格对你说话,那么这个主题确

实重大,我的孩子。尽管在过去我热衷的方法经常使我陷入孤立

无援的境地,但无论如何,没有,也不会有一种比我一直使用的

方法更加吸引人的方法了。

普罗塔库:把你的方法告诉我们。

苏格拉底:这种方法很容易说,但用起来就不容易了。它确实是

一种工具,通过它可以在技艺的范围内做出种种发现,也可以弄

懂各种知识。让我来说明这种方法,供你考虑。

普罗塔库:请吧。

苏格拉底:有一种礼物是诸神从他们的住所赐给凡人的——至少

在我看来这是明显的——它通过普罗米修斯,或某个像他一样的

神,与那极为明亮的火种一道,到达人类手中。从前世代的人比我们要好,比我们更接近诸神,他们以讲故事的形式把这种礼物

一代代传了下来。他们说,一切事物据说都是由一与多组成的,

在它们的本性中有一种有限与无限的联系。他们又说,我们无论

处理什么事务,都必须用它来整理事物的秩序,假定有某个单一

的相,然后寻找它,因为我们将发现它被包含在某处;然后如果

我们掌握了它,我们还必须继续从一的相出发寻找二的相,如果

找到了二的相,就可以接着找三的相或其他数目的相。我们必须

对每个“一”做这样的工作,直到我们不仅明白我们开始时的一

既是一又是无限的多,而且也明白有多少个这样的一。但在我们

弄清位于一与无限之间的事物的相的总数之前,我们不会把我们

的多说成无限。等我们完成了这项工作,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我

们可以让所有这些居间的相进入无限的序列,不再麻烦它们。这

就是我说的,诸神把考察、学习、相互教育的任务赋予我们,但

你们这些能干的现代人,在造出一或者造出多的时候,不是太快,

就是太慢,得到了一,马上就趋于无限,看不到那些居间的东西,

而引起哲学式的讨论和争吵式的讨论之间所有差别的原因正在于

如何认识这些居间的东西。

普罗塔库:我想我或多或少明白你的意思,苏格拉底,但我仍旧

想要进一步澄清某些要点。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如果以字母为例,我的意思肯定是清楚的,所以你可以用在学校里学习字母为例。

普罗塔库:请你说清楚些。

苏格拉底:通过我们的口腔,你的口腔、我的口腔、所有人的口

腔,发出的声音,既是一又是无限的多,难道不是吗?

普罗塔库:当然是。

苏格拉底:如果我们只是简单地认为它是无限的多,或者认为它

是一,那么我们还没有真正搞懂。使一个人“学会字母”就是让

他知道声音的数量和种类。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那么,使一个人学会音乐也是一回事。

普罗塔库:怎么会呢?

苏格拉底:如果你去掌握音乐技艺,你不也像前面学习字母一样

掌握某个声音吗?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我们可以从声音中区别高音、低音,以及音高,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如果你知道的无非就是这三个术语,那么你还不是真

懂音乐,尽管你要是连这些术语都不知道,那么你根本与音乐无

关。

普罗塔库:没错。

苏格拉底:我亲爱的朋友,当你掌握了高音和低音之间的音阶的

数量和性质,以及与这些音阶相关的音符,以及由此产生的音符

的系统,这些音符系统是我们学过的,称作“音域”,进一步说,

当你掌握了表演者的身体运动的相关特点,据说这些特点是由数

决定的,被称作“数目”和“尺度”,你要始终记住这是处理一与

多问题的正确方式——只有到了这种时候,当你把这些都掌握了,

你才有了真正的理解,无论你选来进行考察的“一”是什么,都

可以按照这种方法来进行。另一方面,无限的多总是属于并内在

于某个具体事物,在每一具体情况下会使人成为不受约束的笨蛋、

不值得一谈的人、十足的背时鬼,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事物中寻找数目。

普罗塔库:斐莱布,我认为苏格拉底现在说的话非常精彩。

斐莱布:他现在说的话,噢,对,我也这样看。但是我想问,为

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话,他的目的是什么?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斐莱布的问题是非常恰当的。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那么请你作答吧。

苏格拉底:我会的,但我先要对我已经说过的话作一点补充。你

记住,当你得到了你的“一”时,无论这个一是什么,你一定不

要把你的眼睛马上转向无限,而要转向一个数;如果你被迫从无

限开始,你也要有相同的做法。你一定不要把你的眼睛马上转向

一,而要察觉到包含着多的这个或那个数,无论这个数是什么;

而抵达一必须是最后一步。我们可以再用字母为例说明我现在的

意思。

普罗塔库:怎么个说明法?

苏格拉底:声音的无限多样性曾经一度被某位神祗,或某位神一样的人所察觉。你知道那个故事,在埃及有这样的人,他的名字

叫塞乌斯。他最早在声音的无限多样性中察觉到元音字母的存在

——不是单数的元音字母,而是复数的元音字母——然后察觉到

其他声音的存在,尽管这些声音不可称作清晰发出的声音,但确

实是一种声音。这类声音有许多,而不是只有一个。他还区分出

今天被我们称作“哑音”的第三类字母。做完这些区分后,他对

不发音的字母或哑音字母进行划分,直到获得每一个这样的字母,

然后他又对元音字母和居于元音与哑音之间的那些音做了同样的

工作,最后他发现了许多这样的字母,并把一整套字母称作字母,

就像其中每个成员都是字母一样。这是因为他明白,若与其他字

母分离,我们无人可以仅凭这个字母本身来明确这个字母。他明

白“字母”是一种相互有联系的一,由于所有这些声音都可以归

入这个一,所以他把发音称作“字母的技艺”,意思是这是一门处

理这些声音的技艺。

斐莱布:普罗塔库,与已经使用过的例子相比,我知道这个例子

比较清楚,但我仍旧感到不满意,就像我前不久说的一样。

苏格拉底:斐莱布,你的意思是,这个例子与我们所说的到底有

什么关系?

斐莱布:是的,这是普罗塔库和我一直想要寻找的。苏格拉底:然而,你说你们一直想要寻找的东西确实就在你们面

前。

斐莱布:怎么会呢?

苏格拉底:我们的讨论是从这样一个问题开始的,理智或快乐应

当选择哪一个,难道不是吗?

斐莱布: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我们当然也说过它们各自是一样事物。

斐莱布: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前面的讨论要求我们做的正是既显示它们各自如

何是一与多,又显示它们各自如何在抵达无限多样性之前拥有某

个确定的数——提醒你一下,我们不能直接抵达无限多样性。

普罗塔库:斐莱布,苏格拉底用他可疑的循环方法引诱我们陷人

这个困难的问题。你认为,我们哪个人应当回答当前这个问题?

如果我在完全接替你进行讨论之后还要你来回答,因为我没有能力回答这个问题,那么这样做有点可笑,但若我们俩没有一个能

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我认为还要可笑得多。所以,你认为我们该

怎么办呢?我想,苏格拉底现在提出的问题涉及快乐。它是不是

一个不同的种?如果是,那么有多少快乐?它们是什么样的?至

于理智,也会有完全相同的问题产生。

苏格拉底:卡里亚之子,你说得非常准确。如果我们不能对每一

事物这样做,那我们就一无是处了,每一事物都是一、相似、相

同,同时如我们前面的解释所揭示的那样,它也是相反。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这就是一存在的方式。还有,尽管聪明人

的理想是知道一切,但我认为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并非一件坏事。

现在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会告诉你的。你让我们每个人都对

这场讨论有所贡献,而你苏格拉底在讨论中可以分享成果,以便

决定人拥有的一切事物中什么是最好的。当斐莱布说是快乐、高

兴、享乐等等的时候,你驳斥说,这些东西不是最好的,另一类

不同的事物才是最好的,我们愿意以此提醒自己,并将两类事物

在头脑中相提并论,对它们进行考察。我来归结一下,你坚持说

有这样一些事物可以恰当地称作一种比快乐更好的善——亦即理

性、知识、理智、技能,以及与此相近的一切事物——我们必须

获得的是这些东西,而不是快乐等等。当这两种观点都提出来,

相互争执不下的时候,我们开玩笑似地威胁你,要是这场讨论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我们就不让你回家,而你同意了我们的要求,

允许我们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把你留下来。我们现在要告诉你的

是一句孩子们常说的话,已经送出去的东西不能要回来。所以,

不要再用你这种方法来处理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

苏格拉底:你指的是什么方法?

普罗塔库:使我们陷入困境的方法,你提出的问题我们根本无法

做出满意的回答。我们一定不要想象我们当前努力的目标就是为

了使自己陷入困境,不,如果我们不能完成任务,那么就由你来

完成,因为这是你答应过的。既然如此,请你自己去搞清楚是否

必须划分快乐或知识的种类,或是忽略这个问题,也就是说,如

果你能够并愿意使用另一种方法,那么就用它来澄清我们争论的

问题好了。

苏格拉底: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么你就没有必要进一步恐

吓你可怜的牺牲品了,你说的“如果你愿意”把我的恐惧全都赶

跑了。还有,我想有某一位神正在帮助我回忆起一些事情来,有

助于我们的讨论。

普罗塔库:真的吗?什么事情?苏格拉底:我想起很久前听说过的一种关于快乐与理智的理论

——也许是在梦中听到的——这种理论认为二者都不是善,善是

另一种东西,它与二者都不同,比二者更好。你要知道,如果我

们现在能够清楚地知道这第三样东西,那么战胜快乐就不成问题

了,因为这样一来,快乐就不能继续等同于善了,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至于给快乐分类的方法,我想,我们不再需要了。不

过,如果继续讨论下去,我们将看得更清楚。

普罗塔库:那么好极了,但愿你的结论也这样。

苏格拉底:如果我们可以先解决几个小问题,那我就开心了。

普罗塔库:什么小问题?

苏格拉底:善必须列为完善的还是不完善的?

普罗塔库:当然是一切事物中最完善的,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善也必须是恰当的吗?普罗塔库:确实如此。事实上,它也必须在这个方面超过一切事

物。

苏格拉底:善还有一个特点必须予以强调,一切认识善的生灵都

会寻求善,渴望成为善的。它们想要捕捉善,使善成为自己的东

西,也只有包含这样或那样善、并且在其发展过程中体现出善来

的东西才会引起它们的关心。

普罗塔库:对此我只能表示同意。

苏格拉底:如果我们可以对快乐的生活和理智的生活作一番考察,

那就要把它们分割开来观察。

普罗塔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让我们假定快乐的生活中没有理智,理智的生活中没

有快乐。因为它们若是善的,那它们就不需要用其他事物来补足,

但若我们发现它们有这样的需要,那么它们可能就不再是我们要

找的真正的善了。

普罗塔库:是这么回事。苏格拉底: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向你提问,以此进行我们的试验呢?

普罗塔库:务必如此。

苏格拉底:我有一个问题。

普罗塔库:你问吧。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你愿意自己的一生都生活在最大的快乐之

中吗?

普罗塔库:当然愿意。

苏格拉底:如果你得到了最圆满的快乐,你就不会认为自己需要

别的东西了,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我不需要。

苏格拉底:请注意,你肯定自己不需要思想、理智、适当的计算,

等等,这样一些东西吗?普罗塔库:为什么需要?如果我已经有了快乐,还有什么是我需

要的?

苏格拉底:那么你会终生享受最大的快乐,是吗?

普罗塔库:当然了。

苏格拉底:但若你没有理性、记忆、知识、真正的判断,那么我

想,你首先必定会连自己是不是在享受快乐都不明白,因为你完

全缺乏理智。

普罗塔库:必然如此。

苏格拉底:其次,如果你没有记忆,那么我想,你连自己过去是

否享受过快乐也不记得,也许你在过去某个时候是快乐的,但你

却没有任何记忆。再次,如果你没有真正的判断,那么当你快乐

时,你也无法判断自己是快乐的,如果你缺乏计算的能力,那么

你甚至无法算出自己以后会不会快乐。你的生活不是人的生活,

而是某种海兽或藏身于贝壳中的海洋动物的生活。我说得对吗,

或者说我们可以设想别样的情景?

普罗塔库:不能。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可以期望过这样一种生活吗?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你的论证让我彻底地无言以对。

苏格拉底:好吧,但别因此而丧失信心,让我们把注意力转向理

性的生活,对它进行观察。

普罗塔库:什么是“理性的生活”?

苏格拉底:设想我们中有一个人选择了一种生活,拥有理智、思

想、知识和所有的记忆,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快乐,也没有一丝一

毫的痛苦,他丝毫感觉不到这类事情。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这两种生活都不是我想要的,也没有人会

想要过这两种生活,除非我搞错了。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一种结合的生活怎么样,由两种生活混合

而成?

普罗塔库:你的意思是既有快乐,又有理性和理智?苏格拉底:对,我要加以混合的就是这些东西。

普罗塔库:我想,任何人都宁可要这种混合的生活,而不要那两

种单一的生活。我确实还要进一步说,每个人都会这样做。

苏格拉底:我们明白在我们当前的讨论中出现的结果吗?

普罗塔库:是的,当然明白。有三种生活提供给我们,前两种生

活对任何人或动物来说都不是充分的或可取的。

苏格拉底:那么这一次很明显了,如果你接受这两种生活,那么

可以证明它们都不包含善。如果它们包含善,那么它们应当是充

足的、完全的、一切动植物都想要的,这些动植物都有能力从头

到尾生活在这样的境况下;如果我们中有人宁可要别的生活,那

么他就是误解了真正想要的本性,由于无知和某种不幸的必然性,

他得到了他并不想要的东西。

普罗塔库:看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那么好,我们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可见斐莱布的女神

一定不能理解为与善等同的东西。斐莱布:不能,不过你的“理性”也不是善,苏格拉底,刚才的

例子也同样说明了这一点。

苏格拉底:没错,斐莱布,我的理性也不是善。然而我想,如果

这里讲的是真正的、神圣的理性,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到现在

为止,我还没有宣称理性夺冠,用理性的生活反对混合的生活,

但我们确实必须寻找,看我们该把亚军授予谁。至于使这种混合

生活本身产生的原因,我们中的某个人很可能会说是理性,其他

人会说是快乐,由此看来,这两种东西都不会是善本身,但二者

之一很有可能是使善本身产生的原因。这就是我与斐莱布甚至会

比以前争论得更加激烈的地方——无论这个原因是什么,由于它

被包括在混合生活之中,使这种生活既是人们期望的,又是善的,

而理性比快乐更加接近这个原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不

能声称快乐有权获得冠军或亚军;如果我们此刻能把信仰也包括

在我的理性之中的话,快乐甚至不能获得第三名。

普罗塔库:很好,苏格拉底,在我看来,你刚才的论证已经给了

快乐致命的一击,在夺取胜利者桂冠的战争中,它已经倒下了。

但我认为,我们可以说勇敢的理性也不能获得冠军,因为这个论

证同样也宣告了理性的失败。如果快乐连亚军都拿不到,那么理

性无疑也会发现自己受到崇拜者的轻视,连理性的崇拜者也都不

会认为它像以前那样美丽了。苏格拉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最好离开它,免得严格的

考察引起它的痛苦,好吗?

普罗塔库:你在胡说八道,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你的意思是,说快乐也会有痛苦是不可能的?

普罗塔库:还不止这些,你不明白,你要是不把这个问题说清楚,

我们中没有人会让你走。

苏格拉底:唷!摆在我们面前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普罗塔库,

我得说,我们要做的事情决不容易。看起来我确实需要使用新策

略。如果我的目标就是确保理性亚军的地位,那么我必须拥有某

些与我先前的论证不同的武器,尽管有些可能是相同的。是这样

的吗?

普罗塔库:是的,当然是。

苏格拉底:我们在起步时一定要十分小心。

普罗塔库:起步?苏格拉底:让我们对宇宙中现存的一切事物作两重划分,或者说

如果你不介意,作三重划分。

普罗塔库:按什么原则划分,我可以这样问吗?

苏格拉底:我们可以用到我们前不久说过的一部分内容。

普罗塔库:哪个部分?

苏格拉底:我想,我们说过,神向我们启示了事物的两种要素,

无限与有限。

普罗塔库:确实说过。

苏格拉底:那就让我们以此为标准进行分类,至于第三类,就是

那些产生于二者混合的事物,尽管我担心我给事物分类和列举事

物的能力是非常可笑的。

普罗塔库:你想说什么,我亲爱的先生?

苏格拉底:我现在好像还需要第四类。普罗塔库:告诉我这第四类是什么。

苏格拉底:想一想两类事物相互混合的原因,把这个原因作为一

类,加在原来那三类之后。

普罗塔库:你是否肯定自己不再需要第五类来作为分离的原因?

苏格拉底:也许要,但我想不是现在。一旦有了这种需要,我会

去寻求第五类,我这样做的时候希望你能原谅我。

普罗塔库:好的,我肯定会原谅你。

苏格拉底:那么好,现在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四类中的前三类。

首先注意前三类中的前两类,注意观察它们各自如何分裂成多,

分成许多部分,然后再把它们汇集在一起,让它们重新成为一,

以此明了它们各自如何实际上既是一又是多。

普罗塔库:你能否说得更清楚一点?如果你能够,那么我敢说我

能跟得上你的意思。

苏格拉底:好吧,在说“三类中的前两类”时,我指的是前面提到的无限与有限。我要试着解释无限在某种意义上是多,而有限

我们可以等一等再说。

普罗塔库:好吧。

苏格拉底:现在请你注意,我要你关注的这件事是困难的、有争

议的,但我仍旧要求你关注它。让我们从“较热”和“较冷”开

始,先问你自己有没有注意到,这两个词没有限度的意思,或者

说用“较多”和“较少”来表示的事物的限度实际上存在于事物

之中。只要事物拥有限度,那么它们无疑承受着限度。把限度赋

予事物,这个限度也就是事物自身存在的限度。

普罗塔库: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我们事实上可以断言,在“较热”和“较冷”中总是

可以找到“较多”和“较少”。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的论证表明“较多”和“较少”这个对子是

没有限度的,我认为,没有限度就表明它们必定是绝对的无限。普罗塔库:苏格拉底,我也强烈地感觉到这一点。

苏格拉底:噢,对,回答得好,我亲爱的普罗塔库,你的回答提

醒了我,你刚才讲的“强烈”与“微弱”也具有“较多”与“较

少”那样的性质。当它们在事物中出现时,它们决不会表现为一

个确定的量,但我们确实把这种与“温和”相对而言的“强烈”

的性质引入事物,或以别的方式引入。它们带有“较多”或“较

少”,但消除了确定的量。如我们刚才所说,这是因为如果它们不

消除确定的量,而是把确定的、可度量的量接纳到“较多或较少”

和“强烈或微弱”存在的地方,它们自身的性质就发生变化了。

一旦你把确定的量赋予“较热”和“较冷”,它们就不再是比较热

的和比较冷的了;“较热”决不会止步,而总是进一步发展,“较

冷”也一样,而确定的量是某种停滞发展和僵化的东西。由此可

见,我说的“较热”及其对立面,必定是无限的。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苏格拉底,尽管像你说的那样,这些事情

不容易理解。不过,如果经过反复,讨论双方还是能够达到宽容

的一致意见。

苏格拉底:没错。这就是我们必须尝试的。然而,就当前来说,

为了避免讨论过于冗长,还是来看我们能否接受我将要对无限的

性质作出的解释。普罗塔库:无限的性质是什么?

苏格拉底:当我们发现事物变得“较多”或“较少”的时候,或

者变得可以接纳“强烈”、“微弱”、“非常”等等术语的时候,我

们都必须把它们归入一个类别,亦即无限这个类别;这与我们前

面的陈述是一致的,如果你还记得的话,这就是我们要尽力而为

的事,把这些分割成部分的东西汇集起来,给它们打上某个单一

性质的标记。

普罗塔库:我记得。

苏格拉底:那么不接纳这些术语,而接纳与之性质相反的术语的

事物,我们必须把它们全都分开,归在有限之下。这样的术语首

先是“相同”和“相等”,其次是“两倍”和其他任何表示倍数的

术语,或表示尺度之间关系的术语。我认为我们这样做是恰当的。

你认为如何?

普罗塔库:你说得好极了,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那好吧。下面我们该如何描述第三类,有限与无限的

混合?普罗塔库:我想,还是由你来告诉我吧。

苏格拉底:如果有人听到我的祈祷,那么倒不如说让神来告诉我

们。

普罗塔库:那你就祈祷吧,看神会不会来告诉你。

苏格拉底:我在想,普罗塔库,我正在寻求一位神,他做我们的

朋友已经有好一阵子了。

普罗塔库:真的吗?什么原因使你相信这一点?

苏格拉底:我以后会解释的。现在请注意听。

普罗塔库:你继续说吧。

苏格拉底:我想,我们刚才谈了“较热”和“较冷”,不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现在加上“较干”和“较湿”、“较高”和“较矮”、“较快”和“较慢”、“较大”和“较小”,以及刚才我们提到属于某种

包含“较多”和“较少”的东西。

普罗塔库:你指的是那种无限吗?

苏格拉底:是的。现在,作为下一步,把它与有限这一家族结合。

普罗塔库:什么是有限的家族?

苏格拉底:刚才我们汇集了无限这个家族的成员,但我们把汇集

有限的家族给省略掉了。我们必须把这个家族也汇集起来,以显

示有限的性质,但我们没有这样做。在汇集这两个种类的家族的

过程中,我们谈论的家族会变得比较清晰,尽管到了最后它们可

能会成为同样的东西。

普罗塔库:你讲的到底是什么家族?请解释。

苏格拉底:就是“相等”、“两倍”,等等。通过引进一个定数,使

对立双方的冲突终结,使之成比例或处于和谐状态。

普罗塔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通过不同的混合,我们显然

可以发现各种不同的产物。苏格拉底:你正确地理解了我的意思。

普罗塔库:那么你继续说吧。

苏格拉底:导致疾病与健康的因素也要正确结合吗?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声音方面的高与低、快与慢是无限的,对它们来说,

引入“相同”一类的因素不是马上就能产生有限,使整门音乐的

技艺圆满地建立起来吗?

普罗塔库:说得好。

苏格拉底:还有,如果在非常冷和非常热衷引入“相同”一类的

因素,也就消除了过度与无限,创造出尺度与平衡。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在此,我们发现了好天气和其他一切美好事物的源泉,

亦即把无限与有限混合,对吗?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确实还有其他无数事物我可以省略,比如与健康相伴

的美与力,此外,在我们的灵魂中可以找到一大批美好的事物。

亲爱的斐莱布,我们的女神一定注意到人类对法律的藐视和人性

的极端邪恶,其原因在于人的快乐和欲望缺乏限度,因此要在人

类中建立法律和秩序,而法律和秩序标志着有限。你认为女神把

人类给宠坏了,而我正好相反,认为女神保存了人类。你怎么看,

普罗塔库?

普罗塔库:我极为满意,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如果你懂我的意思,那么我讲的第三种东西是存在的。

普罗塔库:是的,我认为我懂。我想,你断言事物中有两种因素

——首先是无限,然后是有限。但对你提到的第三种东西我还不

能完全理解。

苏格拉底:我亲爱的先生,你不能理解的原因在于你被第三种东

西的多样性给搞糊涂了。但是无限同样也表现出形式的多样性,

尽管我们给它们贴上统一的标志,“较多”及其对立面,把它们视为单一的。

普罗塔库:对。

苏格拉底:还有,表现出多样性来也好,并非真正的单一也好,

我们并不抱怨有限。

普罗塔库:不抱怨,没理由抱怨。

苏格拉底:不管怎么说,没理由。至于第三个种类,我把所有两

种因素结合的产物都算在内,你可以认为这是我的意思,凡有产

生,在有限的帮助下从尺度中产生的东西都属于第三类。

普罗塔库:我懂了。

苏格拉底:现在继续往下说。我们说过,除了这三类,还要考虑

第四类,我们双方要一起考虑。我希望你们认为一切事物的产生

都必然有原因。

普罗塔库:是的,我是这样想的。没有原因,它们如何产生?

苏格拉底:好吧,原因和制造者之间除了用词不同之外还有什么区别吗?用它来称呼那个创造事物并使之成为一和同的东西,这

样做恰当吗?

普罗塔库:非常恰当。

苏格拉底:进一步说,被造的事物与产生而存在的事物之间又只

是用词上的差别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创造者应当拥有在先的位置,而被造者在产生时

追随创造者,这岂不是很自然吗?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因此,作为事物产生条件的原因从属于另一个不同的

原因,是吗?

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现在我们这三个种类包括了所有产生的事物,以及它

们得以产生的要素,对吗?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我们正在谈论的第四类是塑造所有这些事物的原因,

它显然与其他事物都不同,对吗?

普罗塔库:是的,确实不同。

苏格拉底:我们现在把第四类区别出来了,这对于按序列举这类

事物不会带来什么伤害,借此我们也可以记住它本身。

普罗塔库:我同意。

苏格拉底:那么,第一样东西我称作无限,第二样称作有限,第

三样是从二者混合中产生出来的东西,至于第四样,我希望称它

为混合与产生事物的原因,这样称不会有错,对吗?

普罗塔库:确实没错。

苏格拉底:让我们继续前进。下一个问题是什么?我们进到这一

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发现亚军的位置应当给快乐还是给理智

吗?我们的目的不就在于此吗?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因为我们已经区分了三样东西,所以要决定冠军和亚

军,我们不就处在比较有利的位置上了吗?这就是我们争论的起

点。

普罗塔库:也许是吧。

苏格拉底:那么继续前进。我认为我们已经决定胜利属于快乐与

理智混合的生活。是这样的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当然可以看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属于

哪一类?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我想,我们事实上断言它是我们第三类的一部分。因

为这一类并非仅由两样事物组成,而是由一切受到限制的无限的

事物所组成。因此,把我们赢得胜利的那种生活视为它的一部分是正确的。

普罗塔库:是的,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很好。你那种不混杂的快乐生活怎么样,斐莱布?说

它应当属于我们提到的哪一类才是正确的?但在你表达自己的观

点之前,还是先来回答我提出的一个问题吧。

斐莱布:请问吧。

苏格拉底:快乐与痛苦包含限度吗?或者说它们属于那种接受“较

多”和“较少”的事物?

斐莱布:它们属于那种接受“较多”的事物,苏格拉底。快乐若

是不具有数量和程度上的无限的本性,那么它就不会是最高的善。

苏格拉底:同样的道理,斐莱布,痛苦也不是最坏的。因此我们

必须寻找某些无限之外的性质来解释善的成分如何依附于快乐。

好吧,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们可以把这个无限沉思的论题之一搁

下。但我要问你们俩,难道我们可以把理智、知识和理性算作我

们上面提到的哪一类东西,而又不会犯下反对光明的罪过?按照

我们作出的回答正确与否,我们现在的考察会发生重大转向。斐莱布:你在荣耀你自己的神,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我也在荣耀你自己的女神,我的朋友,对我们的问题

做出回答仍旧是必要的。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做得对,斐莱布,你要知道我们必须按他说

的去做。

斐莱布:好吧,你是自愿代表我说话的,不是吗,普罗塔库?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但我现在有点困惑不解,苏格拉底,还是

请你自己说吧,否则的话,你会看到我们拨错了弦,对你提供的

选择做出错误的决断。

苏格拉底:我必须按你说的去做,普罗塔库,事实上你强加于我

的任务并不难。但我开的玩笑确实引起了你的警觉,斐莱布把我

开的玩笑称作炫耀,刚才我问你理性和知识属于哪一类,是吗?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因为所有聪明人都同意,并因此而诚实地荣耀自己,我们拥有的理性是天地之王。我认为他们

这样说是对的。但若你不介意,我希望我们能够对这一类事物做

出更加充分的考察。

普罗塔库:那你就开始吧,苏格拉底,请别在乎要花多长时间,

我们不会与你争吵的。

苏格拉底:谢谢你,让我们开始。我们是不是应当从下面这个问

题开始呢?

普罗塔库:什么问题?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我们说,事物的总和,或者被我们称作宇

宙的东西,由一种无理性的或盲目的力量所控制,或受纯粹的机

缘所支配,或者正好相反,让我们追随我们的前辈说宇宙由理性

和神奇的规范性的理智所统治。

普罗塔库: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我亲爱的苏格拉底。你的

前一种建议在我看来完全是一种亵渎。理性为宇宙安排了秩序,

把正义赋予这个有序的宇宙,规范着太阳、月亮、星辰,以及整

个天穹的旋转,我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或想要表达与此相反的观点。苏格拉底:那么你希望我们同意较早的思想家们的观点,视之为

真理,是吗?我们一定不要为了自己的平安而去迎合其他人的意

见,而要冒着危险承担批评的重任,因为有些能干的人断言这个

世界并不像我们描述的这样,而是无序的。我们这样做对吗?

普罗塔库:我肯定愿意这样做。

苏格拉底:那么好,现在把你的注意力放到摆在我们面前的下一

个问题上来。

普罗塔库:什么问题?请说。

苏格拉底:我们可以察觉到一切有形体的动物具有某些成分,亦

即火、水、气,以及土,如谚语所说“我们看到大地也像飘摇于

风暴中的水手”,在动物的构成中,这些成分都会出现。

普罗塔库:没错,我们现在的讨论难度之大,也像在真理的风暴

中飘摇。

苏格拉底:好吧,现在让我来向你指出某些事情,适用于构成我

们身体的每一成分。普罗塔库:你在说什么?

苏格拉底:在我们身上的这些成分只是微不足道的残片,它们在

质量上也远不是纯粹的,或拥有一种与其真正性质相适应的力量。

让我举个例子来向你解释,但你必须视之为适用于所有成分。宇

宙中有火,而我们身上也有火,不是吗?

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我们身上的火在数量上是少的、弱的、微不足道的,

而宇宙之火是巨大的、神奇的、美丽的,拥有一切属于火的力量。

普罗塔库:你说得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继续往下说,宇宙之火是由我们身上的火供养、产生、

增长的,还是正好相反,你我之火以及其他所有动物之火的维持、

产生和增长都要归因于宇宙之火?

普罗塔库:这个问题甚至不值得回答。

苏格拉底:你说得对,我确实认为你也会对土——我们动物拥有

的土和宇宙拥有的土——说同样的话。事实上,我在前面那个问题中提到的所有元素都是这样。你的回答在我预料之中,是吗?

普罗塔库:有谁能够做出不同的回答并相信自己说得对?

苏格拉底:我不这样认为,无论他是谁。下面随我再进一步。如

果把我谈论的所有元素当作一个集合的单一体,那么我们不是把

它称作身体吗?

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好,让我告诉你,同样的名字可以用来称呼这个有序

的宇宙,由于它也是用相同的成分构成的,所以它也是一个身体,

不是吗?

普罗塔库: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那么,总起来说,这个属于我们的身体是由这个宇宙

的身体供养,从宇宙的身体中产生和获得我刚才提到过的所有成

分,或者说,反过来才是对的?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这是另一个问题,不值得提出来。苏格拉底:好吧,看看另一个问题值不值得提?我看你会怎么说。

普罗塔库:你说吧。

苏格拉底:我们不承认属于我们的身体有灵魂吗?

普罗塔库:我们显然会说我们有灵魂。

苏格拉底:我的朋友普罗塔库,如果拥有和我们的身体同样元素、

而在各方面要美得多的宇宙的身体实际上不拥有灵魂,那么我们

的灵魂是从哪里来的?

普罗塔库:显然不会有其他来源了,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是没有了,普罗塔库。我们肯定不会作这样一种设想,

有限、无限、二者的结合,还有呈现在一切事物中作为第四种东

西的原因,会设计不出最美丽、最宝贵的灵魂,是吗?这个最后

命名的原因,一方面提供了属于我们有灵魂的身体的元素,维持

我们的体格,有病时治疗它,还提供各种安排和治疗尺度,我们

实际上把它当作智慧,有着许多不同的运用,也决不会在宇宙的

元素问题上出错,尽管灵魂仍旧是由同样的元素构成的,大量地

弥漫于整个天空,但更加美丽,未受污染。普罗塔库:不会,做这样的设想是完全不合理的。

苏格拉底:放弃了这样的想法,那么我们最好还是追随我们已经

说过多遍的另一种观点,宇宙中存在着许多“无限”、丰富的“有

限”和主宰性的原因,它产生了秩序,规定了年、季节、月份,

完全配得上称作智慧和理性。

普罗塔库:确实配得上。

苏格拉底:但是智慧和理性不能没有灵魂地产生出来。

普罗塔库:它们不能。

苏格拉底:因此你会说由于原因的力量,宙斯的本性中有国王的

灵魂和国王的理性,而其他诸神按其喜欢被称呼的名字,拥有其

他完善的性质。

普罗塔库:确实没错。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别以为我们讲的这些事情是无意义的,相

反,它为我们提到过的那些古代思想家提供了支持,他们声称理性永远统治一切。

普罗塔库:是的,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还有,它给我的考虑提供了一个答案,这就是心灵属

于被我们称作万物之原因的这个家族。我想,这一次你知道答案

是什么了。

普罗塔库:是的,我完全掌握了,尽管我刚才不明白你实际上已

经提供了这个答案。

苏格拉底:好吧,普罗塔库,开点小玩笑有时可以轻松一下。

普罗塔库:对。

苏格拉底:我的朋友,我想我们现在已经相当满意地证明了理性

属于什么种类,拥有什么样的功能。

普罗塔库:我敢肯定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至于快乐所属的种类,我们在前面已经找到了。普罗塔库:没错。

苏格拉底:那么让我们把关于二者的要点记在心里,也就是说我

们发现理性与原因有关,属于原因这一类,而快乐本身是无限的,

属于无限这一类,而无限从不在其自身中包含开端、中间和终结,

从开端、中间、终结中也不会产生无限。

普罗塔库:我们当然应当记住这些要点。

苏格拉底:下面我们要做的是,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快乐和理智,

无论何时产生,使之产生的原因是什么。先来看快乐。我们前面

的考察从快乐开始,现在也要从快乐开始。不过,离开对痛苦的

考察,我们对快乐的考察决不可能是合适的。

普罗塔库:好吧,如果这是我们的必经之路,那就这么办吧。

苏格拉底:现在我怀疑,关于它们的出现,你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普罗塔库:你的看法是什么?

苏格拉底:快乐与痛苦都出现在“结合的”那一类事物中的自然

的经验。普罗塔库:我亲爱的苏格拉底,你能不能再提醒我们一下,你现

在用的“结合的”这个词指的是我们前面提到的哪一类?

苏格拉底:你真的需要我提醒,普罗塔库!好吧,我会尽力而为

的。

普罗塔库:谢谢你。

苏格拉底:让我们把“结合的”理解为我们前四类中的第三类。

普罗塔库:你讲了无限和有限以后再提到的那一类,我想,你把

健康与和谐也归入这一类。

苏格拉底:完全正确。现在请你特别注意。

普罗塔库:你继续说吧。

苏格拉底:当我们发现动物身上的和谐状况出现紊乱时,我认为

这时候就是它的自然状况出现了紊乱和不幸。

普罗塔库:听起来很有可能。苏格拉底:相反,当和谐得以恢复,它的自然状况也得以复原的

时候,我们可以说快乐出现了。我允许自己对这个最重要的事实

作一个非常简洁明了的陈述。

普罗塔库:我认为你说得对,苏格拉底,但还是让我们试着把这

个真理说得更加清楚些。

苏格拉底:好吧,我想平常话和明显的例子是最容易理解的。

普罗塔库:比如说?

苏格拉底:饿是紊乱的一种形式,是一种痛苦,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对应于恢复的吃东西是快乐的一种形式,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还有,渴是一种毁灭的形式,是一种痛苦,而在液体

对干涸的地方施加作用以后产生的复原是快乐的一种形式。还有,高温引起的非自然的破坏或融化是一种痛苦,而使我们恢复到自

然状态的冷是一种快乐。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在寒冷的作用下体液被冻结而引起的动物的自然状态

的紊乱是一种痛苦,而相反的过程,亦即被冻结以后又融化了,

又恢复原先状态,是一种快乐。现在考虑一下这个陈述是否满意,

这是个一般的公式。如我所述,当一个生命有机体由无限和有限

构成的自然状态被毁灭了以后,这种毁灭是痛苦,相反,如果这

样的有机体自己的正确本性回归了,那么这种反转一定是快乐。

普罗塔库:就算是吧。我想这个陈述至少给了我们一个概要。

苏格拉底:那么好,我们可以认为有一类快乐与痛苦是由这对经

验构成的吗?

普罗塔库:可以。

苏格拉底:那么现在来看灵魂本身在期待这些经验时是如何感觉

的。它在期待快乐时就感到快乐,在预见到痛苦时就会感到痛苦。普罗塔库:是的,当然如此,这是另一类不同的快乐和痛苦,属

于灵魂本身,与身体无关,是从期待中产生的。

苏格拉底:你把握住我的意思了。我想,如果我可以借助于两种

纯粹的经验,不混杂痛苦的快乐和不混杂快乐的痛苦,来说明我

的观点,那么我们可以对这个有关快乐的问题做出清楚的回答,

被划入快乐一类的事物是否都是受欢迎的,或者说我们是否必须

承认前面区分过的某些其他类别,把快乐与痛苦视为像热与冷或

其他所有这样的事物,有时候是受欢迎的,有时候不是,原因在

于它们本身并不是善,尽管它们中有些事物在某些时候以某种方

式获得了善的事物的性质。

普罗塔库:你说得很对,这是研究我们当前这个主题的一个恰当

的方式。

苏格拉底:那么首先让我们一道来看下面这个要点。如果我们现

在的观点是正确的,如果在状况恶化的时候有痛苦,在恢复的时

候有快乐,那么我们把这样的动物视为并没有经历恶化或恢复,

并且要问在这种时候它们必定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请你注意

我问的这个问题,告诉我,在这种时候这个动物是否既没有感到

快乐也没有感到痛苦,无论是什么程度的?普罗塔库:是的,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所以这是第三种状态,有别于感到快乐的状态和感到

痛苦的状态,是吗?

普罗塔库:确实是。

苏格拉底:那么好,努力记住这一点,是否记得这一点会对我们

关于快乐的判断造成很大的差异。如果你乐意,与此相关的一个

小问题我们最好能解决掉。

普罗塔库:告诉我是什么问题。

苏格拉底:你知道,对一个已经选择了理智生活的人来说,没有

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他按这种方式生活。

普罗塔库:你指的是一种既非快乐又非痛苦的生活吗?

苏格拉底:是的,因为当我们刚才对不同生活作比较时,我相信

对一个已经选择了理性和理智的生活的人来说,一定不会有任何

快乐的经历,无论这种快乐是大还是小。普罗塔库:这确实是我们说过的。

苏格拉底:那么他在任何事情上都有权过这种生活,说这种生活

在所有生活中最像神的生活也不算一种过分的猜测。

普罗塔库:确实不能肯定诸神会感到快乐或快乐的对立面。

苏格拉底:不能,当然不能,这两种情感都不像是会在他们那里

产生。如果这两种情感与他们有关,我们会提出进一步的考虑,

如果我们不能在争取第一的竞赛中为理智确定得分,那么我们会

确定理智在争取第二名的竞赛中的分数。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现在继续往下说,第二类的快乐如我们所说,只属于

灵魂,总是与记忆有关。

普罗塔库:为什么会这样呢?

苏格拉底:我想,如果我们想要恰当地弄清这些事情,我们首先

必须研究什么是回忆,或者甚至可能是在考察记忆之前研究什么

是感觉。普罗塔库:这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你必须这样看,在那些不断影响我们身体的经验中,

有些经验在抵达灵魂之前就枯竭在身体中,在这种情况下灵魂就

没有受到影响,而另一些经验穿透身体和灵魂,产生一种紊乱,

这些紊乱对身体和灵魂来说各是独特的,但对双方来说又是共同

的。

普罗塔库:就算是这样吧。

苏格拉底:现在如果我们说那些没有渗透身体和灵魂的感觉都不

会被灵魂察觉,而那些渗透了身体和灵魂的感觉也不会因此而不

被察觉,这样说对吗?

普罗塔库:当然对。

苏格拉底:你一定不要假定我说“不被察觉”的意思是一个与此

相关的遗忘过程,遗忘是记忆的消失,而在我们讨论的情况下记

忆还没有到来,谈论一样还不存在或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东西的失

去是荒谬的?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那么只要换个名字就行了。

普罗塔库:怎么个换法?

苏格拉底:你现在把灵魂不受身体紊乱的影响,没有察觉到身体

的紊乱,说成是“遗忘”,但你必须把它替换为“无感觉”。

普罗塔库:我懂了。

苏格拉底:当灵魂与身体形成了同一种情感并一起受感动的时候,

如果你把“感觉”这个术语用于这一时刻,那么你就能恰当地表

达你自己的想法。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已经懂得感觉是什么意思了。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在我看来,把记忆称作感觉的保存是正确的。普罗塔库: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而我们使用追忆这个词的意思与记忆有所不同,是吗?

普罗塔库: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我想指出这个不同的地方。

普罗塔库:有什么不同呢?

苏格拉底:灵魂与身体一道经历的经验在灵魂自身中得以再现,

我们把这种情况说成是“追忆”某事。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再说,灵魂失去了对某个感觉或曾学到的东西的记忆,

然后又在灵魂中恢复了这种记忆,这种记忆又重现了,那么我们

通常把这些过程说成“追忆”。

普罗塔库:我同意。苏格拉底:现在让我来告诉你我们已经说过的这些要点。

普罗塔库:什么要点?

苏格拉底:关于和身体分离的灵魂的快乐,还有它的欲望,我们

已经有可能得到一个最清晰的观念了。我想我们采纳了的、正在

进行的讨论过程许诺要对二者进行解释。

普罗塔库:那就让我们开始吧,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我想我们的考察必然大量涉及快乐的起源和它采取的

各种形式。而要进行这方面的考察,事实上必须先对欲望的性质

以及欲望出现的地方进行考察。

普罗塔库:那就让我们来考察欲望,我们不想有损失。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我们会有损失的,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当我们发现了自己要寻找什么的时候,如果我们被各种疑虑所困

扰,我们已经在损失了。

普罗塔库:你说得好!那就让我们试着来解决下一个问题。苏格拉底:我们刚才说过饿、渴,等等,是某种欲望,是吗?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我们用一个名字来称呼这么多不同的事物,它们有什

么相同的性质呢?

普罗塔库:嗳呀,苏格拉底,我怕这个问题不容易回答,不过我

们必须回答。

苏格拉底:那我们就回到原处,重新开始。

普罗塔库:回到哪里?

苏格拉底:我们平常不是说一个人“渴”吗?

普罗塔库:我们确实这样说。

苏格拉底:这样说的意思是指他正在变“空”吗?

普罗塔库:当然。苏格拉底:那么他的渴是一个欲望吗?

普罗塔库:是的,是一个喝的欲望。

苏格拉底:是一个喝的欲望,还是一个通过喝来重新补充的欲望?

普罗塔库:我应该说,是一个通过喝来重新补充的欲望。

苏格拉底:那么当一个人变得缺乏时,他显然想要得到他正在体

验到的东西的对立面,也就是说,他正在变空,期望得到补充。

普罗塔库: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好,一个第一次感到缺乏的人有无可能明白自己

感到或想起需要补充某些他在当下没有经历或他在过去从来没有

经历过的东西?

普罗塔库:当然不可能。

苏格拉底: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承认有欲望的人想要某些东西。

普罗塔库:那当然了。苏格拉底:那么他想要的东西不是他正在经历的东西,因为他口

渴,渴是一种缺乏,而他想要的是补充。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在那个口渴的人的身体中一定有某样东西在领悟

这种补充。

普罗塔库:必然如此。

苏格拉底:但这样东西不会是身体,因为身体当然是缺乏的。

普罗塔库:没错。

苏格拉底:因此惟一可选的就是灵魂,灵魂领悟到补充,而它在

这样做的时候显然要通过回忆。否则通过什么它才能这样做呢?

普罗塔库:很难再指出别的什么来了。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明白从这种讨论中已经显现出来的东西吗?普罗塔库:什么东西?

苏格拉底:它告诉我们,欲望并不属于身体。

普罗塔库:怎么会是这样?

苏格拉底:因为它揭示出,每一动物所尽的各种努力都是为了追

求与它的身体正在经历的状况相反的状况。

普罗塔库: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再说,产生这种努力的冲动引导着动物朝着与它当下

体验相反的方向发展,我想,这就证明了存在着与这种当下体验

相反的对某事物的回忆。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既然我们已经证明了是回忆在引导我们趋向我们欲望

的目标,那么我们的讨论清楚地表明,灵魂产生了一切冲动和欲

望,灵魂确实是整个动物的决定性原则。

普罗塔库:你说得完全正确。苏格拉底:那么身体不能感到渴、饿一类的感觉,我们不能反对

这种说法,是吗?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在此还有另一个要点需要我们注意。在我看来,我们

的论证旨在揭示某种处于我们已经谈论过的这些事物中的生活。

普罗塔库:什么要点?你讲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苏格拉底:补充的过程、缺乏的过程、一切与生物的保存与衰亡

有关的过程、痛苦与快乐的更替的过程,我们从一种感觉过渡到

另一种感觉的过程。

普罗塔库: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当我们处于一种中间状态的时候又怎么样?

普罗塔库:中间状态?

苏格拉底:当我们由于正在经历的事情而感到痛苦,而同时又回忆起快乐,使我们的痛苦得到缓解,尽管此时得到补充还是以后

的事。我们该怎样理解此时的状态?此时我们可以说自己处于中

间状态吗?

普罗塔库:务必如此。

苏格拉底:这种状态从总体上说是痛苦的状态还是快乐的状态?

普罗塔库:快乐的状态!不对,倒不如说是一种双重痛苦的状态,

一方面是身体实际经历着痛苦,另一方面是灵魂在无法得到满足

的期待中感到痛苦。

苏格拉底:你把它称作双重痛苦的原因是什么,普罗塔库?是不

是因为这种缺乏的过程有时候与一种对将要到来的补充的特别的

希望相连,而在有的时候并无这种希望?

普罗塔库:是的,当然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你难道不认为我们在希望得到补充时通过我们的

记忆感到快乐,尽管在这种时刻由于缺乏的过程还在持续,所以

我们同时又感到痛苦?普罗塔库:是的,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在这样的时候,人们既感到痛苦又感到快乐,动物也

一样。

普罗塔库: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现在以这种情况为例,我们处在缺乏之中,又没有希

望获得补充。这种时候不就会出现你刚才描述过的双重痛苦的感

觉吗,尽管你认为这种痛苦是“简单的重合”,没有再作区分?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现在让我来提一个建议,用这种方法可以对这些经验

进行考察。

普罗塔库:什么方法?

苏格拉底:我们可以说这些痛苦和快乐是真的或是假的吗?或者

说有些是真的,有些不是?

普罗塔库:但是苏格拉底,快乐或痛苦怎么会是假的呢?苏格拉底:恐惧能是真的或假的吗,普罗塔库?或者期望,或者

意见?

普罗塔库:在我看来,我倾向于意见可以有真假,但其他不会有

真假。

苏格拉底:没有真假的是什么?看起来,我们提出的这个问题的

意义确实非同小可。

普罗塔库:没错。

苏格拉底:但这个问题与我们开始时讨论的问题有关吗?年轻的

斐莱布会向他自己问这个问题。

普罗塔库:也许吧。

苏格拉底: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不要去研究那些无关紧要的枝

节问题或与讨论无关的事情。

普罗塔库:你说得对。苏格拉底:现在把你的观点告诉我,我对刚才提出来的这一问题

产生好奇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有与真快乐相反的假快乐吗?

普罗塔库:怎么可能呢?

苏格拉底:那么按照你的看法,无论是在梦中还是醒着,或是神

经不正常,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感到快乐但并没有真的感到快乐,

或者感到痛苦但并没有真的感到痛苦。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我们大家都把所有快乐当作善。

苏格拉底:你这种看法对吗?我们要不要考虑一下你这种说法是

对还是错?

普罗塔库:一定要。

苏格拉底:那么就让我们用更加清楚的术语来陈述一下你刚才关

于快乐与意见的说法。我想有这么一回事,叫做拥有意见,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也有这么一回事叫做拥有快乐是吗?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有拥有意见的事物吗?

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也有感到快乐的事物吗?

普罗塔库:无疑有。

苏格拉底:那么无论是否正确地拥有,拥有意见的主体总是真的

拥有一种意见,是这样的吗?

普罗塔库:当然是。

苏格拉底:同理,感到快乐的主体,无论是正确地感到还是错误

地感到,它显然总是处在真的感到快乐的位置,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这样说也是对的。

苏格拉底:那么必然面临的问题是,尽管拥有意见和感到快乐的真实性有同样的根据,为什么我们通常认为意见有真有假,而快

乐只有真的?

普罗塔库:是的,我们必须面对这个问题。

苏格拉底:你认为问题是否在于,只有当我们问的不是一般的意

见,而是某种具体的意见时,意见的真假或正确与错误的问题才

会出现?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又有了一个进一步的问题需要达成一致看法,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其他事物有性质,快乐与痛苦没有性质,而只

是快乐与痛苦。

普罗塔库:这很清楚。

苏格拉底:但事实上显然可见它们有性质,我们前不久讲过它们

的大小、强弱、苦乐,等等。

普罗塔库:我们确实说过。苏格拉底:还有,普罗塔库,如果我们把坏加到我们讨论的这些

东西上去,那么我们难道不能说它变成了一个坏的意见,或者说

它变成了一个坏的快乐吗?

普罗塔库:为什么不能,当然可以,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再说,如果把正确或其对立面加于它们,假如它是一

个意见,那么我们可以说它是一个正确的意见,假如它是一个快

乐,那么我们可以说它是一个正确的快乐,是这样的吗?

普罗塔库:必然如此。

苏格拉底:但若那个被拥有的意见的内容是错误的,那么我们一

定不会同意说这样的意见是正确的,因为它犯了错误,没有正确

地产生意见,是这样的吗?

普罗塔库:是的,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么好,如果我们观察到一种痛苦或快乐是错误的,

因为那个产生这种情感的对象犯了错误,那么我们还能把“正确”、

“健全”之类的赞扬性的术语附加于它吗?普罗塔库:如果快乐已经被假定为错误,那么当然不可能。

苏格拉底:现在注意,我想我们经常带着一种不正确的、错误的

意见经历快乐。

普罗塔库:当然,苏格拉底,由于这个原因我们把意见称作错误

的,但没有人会把快乐本身说成是错误的。

苏格拉底:好吧,普罗塔库,你的话勇敢地为快乐的原因作了辩

护。

普罗塔库:噢,不对,我只是在重复我听到的话。

苏格拉底:但是,我的朋友,我们发现,一种是与正确的意见和

知识相连的快乐,一种是不断发生在我们每个人身上的与错误的

意见和无知相连的快乐,这两种快乐没有什么区别吗?

普罗塔库:我要说,它们的区别很大。

苏格拉底:那就让我们开始思考它们的区别。普罗塔库:请你带我们走你倡导的那条道路。

苏格拉底:很好,我会带你走这条路的。

普罗塔库:行。

苏格拉底:我们同意,意见有时候是假的,有时候是真的,是吗?

普罗塔库: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还有,我们刚才说快乐与痛苦经常与这些真的或假的

意见相伴。

普罗塔库:没错。

苏格拉底:记忆和感觉总是在产生意见和想要作出判断的企图,

是吗?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我建议,我们必须相信从这种联系中产生的东西。普罗塔库:它是什么?

苏格拉底:如果一个人看到一个位于远处的、不清晰的物体,那

么他一般会想要确定他看到的这个物体是什么,你同意吗?

普罗塔库:我同意。

苏格拉底:那么他下一步会向自己提问。

普罗塔库:问什么?

苏格拉底:“那个被我看到的在崖石边大树下的物体是什么?”如

果他看到了某个事物的影像,那么你认为他会这样问自己吗?

普罗塔库:当然会。

苏格拉底:然后他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如果他得到的影像是对的,

那么他会说,“那是一个人”。

普罗塔库:肯定如此。

苏格拉底:如果他弄错了,以为他看到的是牧羊人制造出来的一个东西,那么他一定会称之为偶像。

普罗塔库:他很有可能这样做。

苏格拉底:如果有人和他在一起,那么他会把对自己说的话说给

他的同伴听,用有声的语言道出他的想法,至此,我们前面称作

意见的东西现在成了断定。

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但若只有他一个人,他会继续独自思考那个事物,沿

着自己的思路在心里想很长时间。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好,我担心你是否会在这些事情上分享我的看法。

普罗塔库:什么事情?

苏格拉底:在我看来,在这种时候我们的灵魂就像一本书。

普罗塔库:为什么?苏格拉底:在我看来,记忆与感觉的结合,再加上不断地对记忆

和感觉起作用的情感,可以说它们一道在我们的灵魂中写字。当

这种经验写下了正确的东西,就会在我们身上产生正确的意见和

论断;如果在我们内心写下的东西是错误的,那么我们得到的就

是相反的意见和论断。

普罗塔库:我认为你这样说肯定是正确的,我赞同你的说法。

苏格拉底:那么请把你的赞同也赋予在这种时刻出现在我们灵魂

中的第二位艺术家。

普罗塔库:它是谁?

苏格拉底:它是一位画家,继作家之后,它在灵魂中画上我们已

经作出的这些论断的图景。

普罗塔库:我们怎样知道它在行动,什么时候?

苏格拉底:我们在得出意见和论断的时候要把视觉或其他感觉去

掉,在此之后这位画家又在我们心中绘画,也就是我们先前对之

发表过意见和论断的那些对象的图画或影像。这种情况在我们心中发生,难道不是吗?

普罗塔库:确实有这种情况。

苏格拉底:那么关于正确意见和论断的图画是真的,关于错误意

见和论断的图画是假的,对吗?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好吧,如果我们到此为止没错,那么在此还有一个与

此相关的问题需要考虑。

普罗塔库:什么问题?

苏格拉底:所有这些情况只涉及现在和过去,与将来无关吗?

普罗塔库:正好相反,这些情况对现在、过去、将来都同样适用。

苏格拉底:我们在前面说过,仅由灵魂感觉到的快乐与痛苦可以

先于那些经过身体而后再被灵魂感觉到的快乐与痛苦,不是吗?

这就表明我们可以拥有关于未来的预见性的快乐和痛苦。普罗塔库: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我们前不久假定在我们心中产生的文字和图画适用于

过去与现在,但它们不适用于将来吗?

普罗塔库:它们确实适用。

苏格拉底:你说“它们确实适用”的意思是,我们心中拥有的全

都是与将要发生的事情有关的那些期盼,我们的一生都充满着期

盼吗?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好,这里有个进一步的问题要你回答。

普罗塔库:什么问题?

苏格拉底:一名正义的、虔诚的人在各方面都为神所青睐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对不正义的、坏透了的人我们可以说相反的话吗?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但如我们刚才所说,每个人都充满着期盼,是吗?

普罗塔库:没错。

苏格拉底:在这种期盼之上必须加上由我们的画家进行的描绘。

人们经常梦见自己弄到了大量的黄金,乐事不断。他们自己确实

看到了这幅图景,马上就兴高采烈。

普罗塔库:我知道。

苏格拉底:现在我们可以说,在好人心灵中刻写的东西标志着一

种真正的与神沟通,因为他们受到神的青睐,而在坏人心灵中刻

写的东西正好相反,对吗?你是怎么想的?

普罗塔库:我们确实应该这样说。

苏格拉底:所以坏人在他们心中描绘的快乐并不比好人少,但我

想,这些快乐是虚假的。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那么坏人面对大部分虚假的快乐而感到高兴,而好人

面对真正的快乐而感到高兴。

普罗塔库:这个结论是不可避免的。

苏格拉底:因此我们的结果是,虚假的快乐确实存在于人的灵魂

中,它实际上是对真正的快乐的一种可笑的模仿,对痛苦来说,

结果也一样。

普罗塔库:是的,它们确实存在。

苏格拉底:现在我们发现,尽管说一个人拥有意见,那么他确实

是真的拥有意见,但这个意见有时候所指的不是事实,无论它涉

及的是现在、过去,还是将来。

普罗塔库:没错。

苏格拉底:我想,这就是我们错误意见的来源,也是我们错误地

拥有意见的根源。是这样的吗?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好,我们应该给意见所指的痛苦与快乐规定一下

相应的条件,是吗?

普罗塔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我的意思是,任何感到快乐的人,无论是否有事实根

据,他总是真的感到快乐;然而有时候这种快乐与现在和过去的

事实无关,在许多情况下,也许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快乐所指

的事情决不会成为事实。

普罗塔库:这也是必然的,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同样的原则也可适用于恐惧、愤怒,以及所有诸如此

类的情感,也就是说它们有时候是错误的,是吗?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现在请告诉我,除了依据它们的错误程度之外,我们

还能够区别意见的好坏吗?普罗塔库:不能。

苏格拉底:那么除了依据错误程度,我们也不能察觉其他任何感

觉的好坏,在这些坏感觉中出现的快乐是坏的。

普罗塔库:不对,苏格拉底,你说的正好与真理相反。这肯定并

非因为感觉是错误的,我们才把痛苦与快乐当作坏的,而是因为

感觉包含某些其他种类的严重的恶。

苏格拉底:行,如果我们感到这样做适宜的话,就让我们稍后再

谈这些坏的快乐,它们具有坏的性质是由于恶。然而,我们必须

讨论这些错误的快乐——其数量巨大,频繁出现——它们以另一

种方式存在或出现在我们身上。我们将发现我们做出的这个决定

也许是有用的。

普罗塔库:那当然好,如果出现错误的快乐有其他方式的话。

苏格拉底行,普罗塔库,我认为有。当然了,在我们真正建立起

这种信念来之前,我们也一定不能允许我们的这种信念不经考察。

普罗塔库:很好。苏格拉底:那就让我们为进行进一步论证来明确一下我们的立场。

普罗塔库:可以。

苏格拉底:如果我们记得没错,前不久我们说过,当我们心中拥

有被称作“欲望”的那种东西时,此时的灵魂与身体是分离的,

与身体各部分相伴的只有感觉。

普罗塔库:我们记得没错,我们是这样说的。

苏格拉底:灵魂想要拥有一种与身体相反的状况,由于灵魂受外

界影响的方式,我们知道使我们痛苦或快乐的是身体而不是灵魂,

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再来看这时候会发生什么情况。

普罗塔库:你告诉我吧。

苏格拉底:此刻发生的情况是这样的。痛苦与快乐并存,它们是

对立的,我们同时经验到痛苦与快乐,二者并存。普罗塔库:看起来是这样的,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我们已经提到过另一个要点,并且有了一致意见,是

吗?

普罗塔库:什么要点?

苏格拉底:痛苦与快乐,二者都可以承受“较多”或“较少”,都

属于无限。

普罗塔库:我们确实这样说过那又怎样?

苏格拉底:我们对这些事情做出正确的决定,这意味着什么?

普罗塔库:决定?你的决定是在什么意义上说的?

苏格拉底:我的意思是,我们通常会找一些快乐或痛苦来作比较,

确定它们的大小、程度或烈度,或者找一个痛苦与一个快乐来作

比较,以便对这些事情作出判断。

普罗塔库:是的,你道出了问题的种类,我们想要在这些方面做出决定。

苏格拉底:好吧,如果这样做是对的,以影像为例,过远或过近

观察事物的大小会模糊真相,产生错误的判断,这种情况对痛苦

与快乐来说不也是一样的吗?

普罗塔库:是的,苏格拉底,而且程度更高。

苏格拉底:所以,我们现在讲的与前不久讲的正好相反。

普罗塔库:是吗?怎么会呢?

苏格拉底:前面讲的是,这些意见的正确与否影响着引起痛苦与

快乐的那些东西。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但是现在我们却提出了这样一个原因来解释为什么与

某些痛苦的事情相比,快乐会显得更大、更强烈,或者与快乐相

比,痛苦会显得如此,认为这种情况取决于我们是从远处还是从

近处观察它们,并且将两种情况并列。普罗塔库:对你描述的这些情况来说,其原因必定是你所说的这

个原因。

苏格拉底:你要是从这两种情况中减去不真实或显得过分、使它

们看起来比其原样较大或较小的地方,那么你会承认减去的部分

是不正确的显现,你也就会约束自己对快乐或痛苦下这样的论断,

因为这种感觉只有一部分是正确的和真实的。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接下去,如果我们继续往前进,我们将察觉出动物身

上显现出来的错误的快乐与痛苦,这些快乐与痛苦是错误的,甚

至比错误的感觉还要错误。

普罗塔库:你这是什么意思?快乐与痛苦到底是什么?

苏格拉底:我想,人们经常说,当有机体的自然状态被结合与分

离、补充与缺乏、成长与衰败的过程损害时,其结果就是痛苦、

困顿、受难——事实上我们可以叫得出名字来的一切事物都是这

样的。

普罗塔库:是的,人们经常这样说。苏格拉底:当有机体按它们的自然状态建立起来以后,它们自己

也就满足了,这种建立就是快乐。

普罗塔库: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但假定这些过程没有一个会出现在我们的身体中。

普罗塔库:什么时候能有这种情况,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噢,普罗塔库,你提的这个问题不着边际。

普罗塔库:为什么不着边际?

苏格拉底:因为你没有阻止我重复已经进行过的考察。

普罗塔库:什么考察?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我说的是,假定这些过程都没有进行,那

么我们从中应当做出什么推论?

普罗塔库:你的意思是,如果身体没有经历朝着这两个方向的运动?

苏格拉底:是的。

普罗塔库:那么事情马上就清楚了,苏格拉底,在这种情况下既

无快乐又无痛苦。

苏格拉底:你答得完全正确。但我希望你能继续告诉我聪明人向

我们保证这些过程之一必定会在我们身上发生,因为一切事物总

是在成长或衰败。

普罗塔库:是的,他们确实作过这样的论断,人们认为这种说法

很有分量。

苏格拉底:当然了。他们是大人物。但事实上我想回避这个向我

们挺进的论证。我有点想要后撤,希望你会和我一起撤退。

普罗塔库:请解释一下撤退的方向。

苏格拉底:让我们回答他们说“就算如此吧”,但我有一个问题是

向你提出来的。一个生物是否总是能够意识到对它发生的一切?

我们是否程度不同地注意到我们在成长,等等,或者说事实与这种说法相反?

普罗塔库:肯定与事实相反,我们几乎都没有注意到这样的过程。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刚才说的话是不对的,我们不能说成长或衰

败一类的变化产生了痛苦与快乐。

普罗塔库:当然不是。

苏格拉底:我会提出一个较好的公式,较不容易受到攻击。

普罗塔库:什么公式?

苏格拉底:大的变化使我们感到痛苦和快乐,但中小变化不会引

起我们的任何痛苦和快乐。

普罗塔库:你比原先又朝着真理迈进了一步,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又回到我们前面提到过的

那种生活中去了。

普罗塔库:什么生活?苏格拉底:被我们说成是既不痛苦又无快乐的那种生活。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关于这一点,让我们承认有三种生活:快乐的生活、

痛苦的生活、既不快乐又不痛苦的生活。或者说,你是怎么看待

这个问题的?

普罗塔库:我的看法和你说的完全一样,有三种生活。

苏格拉底:那么没有痛苦和感到快乐是一回事吗?

普罗塔库:肯定不是一回事。

苏格拉底:当你听到有人说一切事情中最快乐的就是终生无痛苦

地生活,你认为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普罗塔库:在我看来他的意思是说无痛苦就是快乐。

苏格拉底:那么好,让我们随意拿三样东西来,给它们加上更加

吸引人的名字,第一样叫金子,第二样叫银子,第三样叫既不是金子又不是银子。

普罗塔库:我接受你的说法。

苏格拉底:现在我们有可能把第三样东西与其他两样中的某一样

等同吗,即等同于金或银吗?

普罗塔库:不能,当然不能。

苏格拉底:那么同理,把中间状态的生活说成是快乐的或痛苦的,

如果这是一种见解或是一种说法,那么这种说法不可能是正确的,

除非我们舍弃正确的推理。

普罗塔库:这样说不对。

苏格拉底:还有,我的朋友,我们确实看到人们这样说和这样想。

普罗塔库:人们确实这样想。

苏格拉底:他们认为自己在不感到痛苦的时候就感到快乐吗?

普罗塔库:他们在各种场合下都这样说。苏格拉底:我想他们确实是这样想的,否则他们就不会这样说了。

普罗塔库:也许是吧。

苏格拉底: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感到痛苦和感到快乐确实是两

回事,那么他们关于感到快乐的看法就是错误的。

普罗塔库:它们之间的差别确实已经证明了。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应当按照哪条思路进行下去呢,一共有三样

东西,如我们刚才所说,还是只有两样东西,痛苦对人类来说是

一种恶,而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被称作快乐,快乐本身就是善?

普罗塔库:我们怎么能在当前向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苏格拉底?

我不明白。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实际上你不明白在场的这位斐莱布有什么

敌人。

普罗塔库:你说有什么敌人?苏格拉底:这些人在自然科学方面享有盛名,他们认为快乐根本

不存在。

普罗塔库:噢,为什么不存在?

苏格拉底:斐莱布和他的朋友把快乐仅仅称作逃离痛苦,这是他

们的看法。

普罗塔库:你认为我们应当相信他们的看法吗,苏格拉底,或者

说你认为怎么样?

苏格拉底:不要相信他们,但要利用他们神授的礼物,他们的看

法不是根据科学得来的,而是出于执拗,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

执拗与卑鄙不是一回事。他们对快乐恨得咬牙切齿,并且把快乐

当作不健康的,快乐对人的吸引不是被他们视为真正的愉快,而

是一种诡计。在这一点上你可以利用他们的学说,同时又可注意

到他们在其他方面的执拗,然后你就会知道我把什么样的快乐当

作真正的快乐,在对这两种关于快乐的本性的观点作了考察以后,

我们可以为我们的决定找到一个比较的基础。

普罗塔库:很好。苏格拉底:那么就让我们追随这些同盟军的前进路线,看他们执

拗的脚印会把我们引向何方。我想他们的基本立场是这样的。如

果我们想要看到任何事物的真正性质,无论这个事物是什么,比

如说为了对坚硬的性质做出最好的理解,我们应该首先注意世上

最坚硬的事物还是最不坚硬的事物?现在,普罗塔库,你必须回

答我们执拗的朋友,就像回答我的问题一样。

普罗塔库:是这样的,我会告诉他们,我们的注意力必须放在拥

有最大程度的这种性质的事物上。

苏格拉底:那么,如果我们想要看到的这种真正性质是快乐,我

们应当把我们的注意力放在据说是最大的、最强烈的快乐上,而

不是放在最小的快乐上。

普罗塔库:人人都会同意你现在说的话。

苏格拉底:我们显然拥有的快乐,身体的快乐,实际上被人们承

认为最大的快乐,是这样的吗?

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那么这些快乐在病人那里,还是在健康的人那里比较大或变得比较大?我们现在要小心,不要在匆忙之中迈出错误的

一步。我要大胆地说,我们倾向于说在健康的人那里比较大。

普罗塔库:可能吧。

苏格拉底:但请告诉我,在那些最大的快乐之前总有最大的欲望,

是吗?

普罗塔库:没错。

苏格拉底:那么发高烧的病人或其他感到口渴或寒冷,身体有病

的人,比其他人拥有更大的欲望,他们的欲望一旦得到满足就会

得到更大的快乐,难道不是吗?我们能不承认这是真的吗?

普罗塔库:对,这肯定是真的,你已经把它说成这样了。

苏格拉底:那么好,如果我们说人们想要看到最大的快乐应当注

意病人而不是健康,这样说不也就显然是正确的吗?你一定要小

心,不要把我的问题理解为患重病的人是否比健康的人拥有“更

多的”快乐;你必须明白我涉及的是快乐的量。我问的是在什么

例子中可以看到最大量的快乐。我们说过,我们必须明白快乐的

真正性质,看他们对那些根本否认快乐存在的人是如何解释的。普罗塔库:我对你的意思理解得相当好。

苏格拉底:我要大胆地说,普罗塔库,你会按我的指示行事。现

在请你告诉我,在一个放荡的人那里,你能比在一种有节制的生

活中发现更大的快乐吗——不是“较多的”快乐,我要提醒你,

而是作为极端或程度意义上的大的快乐?你想一想再作回答。

普罗塔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发现有巨大的差别。有节制的人

肯定受到那句格言的约束——“切勿过度”,并且遵守这种警告,

而放荡的人受他极度的快乐所支配,快乐驱使着他,使他变得极

端愚蠢,成为镇上的笑料。

苏格拉底:对。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大的快乐,还有最大的痛苦,

显然不会出现在灵魂与身体状况良好的时候,而会出现在灵魂与

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我们现在必须选择一些例子,来考虑一下是什么样的

特点使我们称之为最大的。普罗塔库:对,我们必须这样做。

苏格拉底:有这样一种类型的疾病,我想要你用它们的特点来考

察快乐的性质。

普罗塔库:什么类型?

苏格拉底:令你厌恶的类型,但这种快乐在我们刚才讲过的那些

执拗的人看来是极为可恶的。

普罗塔库:它们是一些什么样的快乐?

苏格拉底:举例来说,抓痒,通过挠和抓一类的行为来止痒。当

我们发现自己经历诸如此类的事情时,以上苍的名义,我们称之

为什么?快乐还是痛苦?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我确实认为必须称之为一种混合的经验。

苏格拉底:当然了,在此我并不想引进与斐莱布有关的论题,但

不观察一下这些快乐,以及与之相关的东西,我很难想象能够解

决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普罗塔库:那么我们必须开始攻击这些相关的快乐。

苏格拉底:你指的是具有混合性质的快乐吗?

普罗塔库:一点没错。

苏格拉底:有些混合的东西与身体有关,而且只和身体有关,而

另一些混合的东西与灵魂有关,只属于灵魂,我们将要发现与快

乐混杂的痛苦与灵魂和身体都有关,而整个经验有时候被称作快

乐,有时候被称作痛苦。

普罗塔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当一个有机体的自然状态建立起来或遭到损害时,它

可以同时具有两种对立的经验。它可以在冰冷的时候被加热,或

者在酷热中得到冷却。我想,它想要获得某样东西而驱除另一样

东西,“苦与甜”混合在一起,要是这个流行的术语可以使用的话,

当它难以驱逐某样东西时,就会引起不适,以至于发展到非常激

烈的地步。

普罗塔库:你说的这些话非常正确。苏格拉底:在这些事例中,混合在一起的痛苦与快乐有时候势均

力敌,有时候则会分出高下。

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在痛苦对快乐居于主宰地位的这一类感觉中,你必须

算上我们刚才讲过的抓痒的快乐。如果这种炎症或刺激来自体内,

再怎么抓你也抓不到,只能触及皮肤表面,那么你会用火烤感染

的部位,试图用热量来扭转你的状况,你会一下子感到巨大的快

乐,一下子又感到身体内外的差别,痛苦与快乐结合在一起,一

会儿痒,一会儿痛,就是无法达到平衡,这是因为他在采用强迫

性的手段试图剥离那些混杂的东西,或者把分离的东西纠结在一

起。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另一方面,当这类事发生、快乐在混杂的经验中占主

导地位时,尽管抓和挠一类的行为会引起一点小小的痛苦,但能

带来巨大的、强烈得多的快乐,使你激动,使你无法停止,它会

产生各种各样的反应,改变你的态度,改变你的呼吸,使你竭尽

全力去做,使你精神错乱,像疯子那样狂呼乱叫。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还有,我的朋友,这种状况会使人们说自己快乐得要

死,我还要添上这样一些话,那些愚蠢、放荡的人会更加全心全

意地追求这种快乐,称之为最大的快乐,并认为这是他们生活中

最大的幸福。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你的叙述已经把大部分人的想法说了出来。

苏格拉底:是的,普罗塔库,到此为止我们说的这些快乐只涉及

相互影响着的身体表面和内部。但在有些情况下,灵魂的表现与

身体相反,或者是作为与身体的快乐相反的痛苦,或者是作为与

身体的痛苦相反的快乐,二者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复合体。我们

前面的讨论表明,在这种时候我们处于缺乏状态,拥有补充的欲

望,我们由于期待补充而感到高兴,由于处于缺乏的过程之中而

感到痛苦,但有一件事我们还没有说,我们现在可以断定有无数

的例子表明灵魂处于和身体不同的状态之中,从这些例子中我们

发现了一种痛苦与快乐混合的类型。

普罗塔库:我倾向于认为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此外还有一类痛苦与快乐的混合。普罗塔库:是哪一类呢?

苏格拉底:我们说过,只由灵魂感受到的那种混合。

普罗塔库:我们是在什么意义上这样说的?

苏格拉底:愤怒、恐惧、期盼、悲哀、热爱、好胜、心怀恶意,

等等——你不是把这些情感划为灵魂本身的痛苦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我们难道看不出它们也充满巨大的快乐吗?我们需要

用这样的诗句来提醒自己激情和愤怒的特点,或者说在悲哀和期

盼中快乐与痛苦混合在一起吗?“愤怒使聪明的人陷入暴戾,它

进入人们的心胸比蜂蜜还甘甜。”

普罗塔库:不需要了,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在发生。

苏格拉底:还有,你记得人们在看悲剧的时候既欣喜又流泪吗?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苏格拉底:如果你注意到我们看喜剧时的心灵状态,那么你明白

在这里我们也拥有一种痛苦与快乐的混合吗?

普罗塔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苏格拉底:我知道你不明白,普罗塔库,因为要理解我们通常以

这样一种方式受影响决非易事。

普罗塔库:对我来说确实不容易。

苏格拉底:但是,事情越模糊,我们就越要努力去把握它。我们

可以使人们较为容易地理解痛苦与快乐在其他事例中的混合。

普罗塔库:请你继续。

苏格拉底:我们刚才提到心怀恶意。你称之为灵魂的痛苦,还是

称作什么?

普罗塔库:我称之为灵魂的痛苦。

苏格拉底:不管怎么说,我们发现一个心怀恶意的人因为他的邻居生病而感到快乐。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无知,或我们称之为愚蠢的状态,是一种坏事。

普罗塔库:是的,那又怎样?

苏格拉底:不怎么样,观察一下“可笑”的性质。

普罗塔库:你行行好,告诉我吧。

苏格拉底:一般说来,它是一种恶,其名字源于某种心灵状态。

我还要说它是恶这个属中的一个种,它的意思正好与德尔斐神庙

的那句铭文相反。

普罗塔库:你指的是“认识你自己”吗,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是的。它的意思显然与这句话相反,就是“不认识自

己”。

普罗塔库:当然。苏格拉底:普罗塔库,你必须将它分成三部分,看你行不行。

普罗塔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相当肯定我不行。

苏格拉底:你想要我马上作这种划分吗?

普罗塔库:是的,我确实要求你现在就这样做。

苏格拉底:如果有人不认识自己,必定以下列三种方式之一。

普罗塔库:哪些方式?

苏格拉底:首先是在财富方面,他可以认为自己比实际情况还要

富有。

普罗塔库:确实有许多人这样想。

苏格拉底:其次还有更多的人认为自己比实际情况更高大、更英

俊,认为自己的身体比实际上更好。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苏格拉底:以第三种方式不认识自己的人要多得多,也就是在心

灵方面。他们认为自己德性极高,而实际上并不是。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许许多多的人声称自己拥有智慧的美德,不断地争吵,

并且撒谎说自己有多么聪明,是吗?

普罗塔库:当然如此。

苏格拉底:我们把所有诸如此类的行为称作恶,这肯定是正当的。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好吧,普罗塔库,我们必须对此再作划分,分成两部

分,看清楚在这种心怀恶意的人身上快乐与痛苦如何可疑地混合

在一起。然后你会问,怎么个分法?我想,所有拥有这种错误想

法的人可以分成两类,就像把所有人分成两类一样,一类是强有

力的人,另一类人正好相反。

普罗塔库:这是不容置疑的。苏格拉底:那就以此为划分的原则。那些弱小而又虚张声势的人

受到耻笑时没有能力进行报复,你可以正确地称之为“可笑的”;

而那些有能力进行报复的人你最好恰当地称之为“可怕的”或“可

恨的”。强者的无知是可怕的和可恨的,因为它会给周围的人带来

灾难,即使在戏台上也是这样,但弱者的无知是可笑的,事实上

亦如此。

普罗塔库:你说得完全正确。然而我对此处讲的快乐与痛苦的混

合还是不太清楚。

苏格拉底:好,那就先来看心怀恶意的性质。

普罗塔库:请继续。

苏格拉底:我想,痛苦和快乐都可以是错误的,是吗?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

苏格拉底:对敌人遭到的不幸感到高兴,既不是错误,又不是心

怀恶意,对吗?普罗塔库:当然对。

苏格拉底:我们说过无知总是一种恶吗?

普罗塔库: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在作三重划分时提到的想象性的智慧、想

象性的美貌,以及其他各种错觉在弱者那里是可笑的,在强者那

里是可恨的,但若我们在我们的朋友那里发现这些错觉,我们还

要不要坚持我前面的说法,亦即它是可笑的呢?

普罗塔库:当然要。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难道会不同意无知是一种恶吗?

普罗塔库:不容置疑,无知是一种恶。

苏格拉底:当我们嘲笑无知时,我们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

普罗塔库:我们显然是快乐的。

苏格拉底:我们不是说过,心怀恶意使我们对朋友的不幸感到快乐吗?

普罗塔库:必定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的论证结果是,当我们嘲笑我们朋友的那些

可笑的事情时,我们这时候混杂着心怀恶意,也就是说我们的快

乐与痛苦是混杂的,因为我们前面同意过,心怀恶意是灵魂的痛

苦,嘲笑是一种快乐,二者在这种情况下同时出现。

普罗塔库:对。

苏格拉底:因此我们的论证已经清楚地表明,在悲痛、悲剧、喜

剧——不仅是戏台上的,而且是整个悲剧性的人生意义上的——

以及其他无数场合中,痛苦都与快乐混合在一起。

普罗塔库:最坚定的对手也只能同意你的说法,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再说,我们列了一个清单,包括愤怒、期待、悲哀、

恐惧、心怀恶意,等等,在所有这些事情中我们都可以发现我们

已经重复多遍了的混合,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苏格拉底:那么,我们明白我们已经讨论过的事情全都是关于悲

哀、心怀恶意和愤怒的吗?

普罗塔库:我肯定我们是明白的。

苏格拉底: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进行讨论吗?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现在你认为我指出喜剧中快乐与痛苦的混合的目的到

底何在?不就是为了给你提供一个根据,使你相信在恐惧、热爱,

以及其他事情中证明相同的混合是相当容易的吗?把握了第一个

例子,我希望你会相信我必定会就其他事例进行一个漫长的论证,

会去把握一般的原则,无论是身体单独受影响,还是灵魂单独受

影响,或是二者一起受影响,我们将不断地讨论快乐与痛苦的混

合。所以现在请你告诉我,你们是饶了我呢,还是让我一直讲到

半夜?我想得到你们的同意,今天就放了我,我保证,明天我会

来和你们讨论整个问题,而现在,如果我们想要解决斐莱布提出

的问题,我想还是讲一下当前仍旧突出的问题为好。

普罗塔库:很好,苏格拉底,就按你的想法谈这些突出的问题吧。苏格拉底:在谈了混合的快乐以后,我们很自然的就会转向不混

合的快乐,我们确实几乎无法避免这样做。

普罗塔库:好极了。

苏格拉底:那我就重新开个头,试着对你,也对我自己,讲一讲

不混合的快乐。有些人认为一切快乐都是痛苦的休止,我完全不

同意这种看法,但是如我所说,我要利用他们的证据来表明某些

快乐显然是很不真实的,还有一些快乐表现得非常庞大和数量众

多,但实际上却与痛苦混杂在一起,这种快乐是从身体和灵魂遭

受的严重痛苦中解脱的过程。

普罗塔库:但是,苏格拉底,我们应当把哪一种快乐判断为真的

呢?

苏格拉底:那些由于颜色、图形、大多数气味、声音而产生的快

感是真的,在这些东西缺乏的时候我们并不感到缺乏,也不感到

痛苦,但它们的出现却是可感的,令人愉快的。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你在什么意义上谈论这些事物的好处?苏格拉底:我的意思不那么直截了当,所以我必须解释清楚。我

说的美的形式不是大多数人所理解的美的动物或绘画,而是直线

和圆以及用木匠的尺、规、矩来产生的平面形和立体形。我怀疑

你是否能明白。我认为这样的事物是美的,但它们与其他大部分

事物不一样,大部分事物的美是相对的,而这些事物的本质永远

是美的,它们所承载的美是它们特有的,与搔痒所产生的快乐完

全不一样。有些颜色也具有这种性质。你明白了吗?看你有什么

要说的?

普罗塔库:我是在设法理解,苏格拉底。但也许你还得说得更清

楚一些。

苏格拉底:很好。柔和清晰的声音可以产生一系列纯粹的音调,

它们的美不是相对于其他事物而言的,而是它们自身的,它们所

产生的快乐也是它们自身固有的。

普罗塔库:对,确实是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气味提供的快感不那么崇高,但它们不一定与痛苦混

合在一起这一事实,以及经验之一般性质与来源,使我倾向于把

它们归入刚才提到的这个类别。如果你跟得上我的意思,那么我

们现在涉及的有两类快乐。普罗塔库:我跟得上。

苏格拉底:如果我们真的明白这些快乐与饥饿者无关,一个如饥

似渴的学习者并没有直接感受到痛苦,那么现在让我们在这两种

快乐之上再加上学习的快乐。

普罗塔库:我赞同这种观点。

苏格拉底:但假设某人充分地进行了学习,但后来又把他学到的

东西全忘了,你认为这样的损失与痛苦有关吗?

普罗塔库:无关,至少与这个人本身没什么关系,但若他对曾经

发生过的事情进行反思,那么他感到痛苦乃是因为他失去了的东

西是有用的。

苏格拉底:但你要知道,我亲爱的朋友,我们现阶段涉及的只是

这个自然的自我的实际经验,与任何反思无关。

普罗塔库:那么你说得对,我们并不因为遗忘了学到的东西而感

到痛苦。苏格拉底:所以我们必须断定这些学习的快乐不与痛苦混杂,这

种快乐不属于一般人,而只属于极少数人。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我们已经迈出了关键的一步,我们可以满意地在纯粹

的快乐与那些可以公正地称之为不纯粹的快乐之间划一条界线

了。此外我们还可以添上这样的话,那些强烈的快乐以不节制为

标志,而那些不强烈的快乐以节制为标志。快乐可以发展到一个

很大的范围,也可以达到强烈的程度,无论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

的,还是罕见的,都让我们将之划归我们所说的“无限”这一类

事物,这样的快乐或大或小会同样渗透身体和灵魂,而其他类型

的快乐我们可以归诸于有节制的事物。

普罗塔库:你说得很对,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然而我们必须注意,它们还有另一个特点。

普罗塔库:什么特点?

苏格拉底:我们应当把哪一种状态当作真实的标志?是纯粹、清

晰、充分,还是极端、巨大、饥饿?普罗塔库:你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我的目的是尽一切力量来确定,是否有一

些种类的快乐,以及某些种类的知识,是纯洁的,而其他快乐或

知识是不纯洁的;若能获得它们的纯粹形式,必将有助于我们,

你、我,以及所有在场的人,做出这一决定。

普罗塔库:你说得很对。

苏格拉底:那么好,我提议用一种普遍的方法来考察一切被我们

称作纯洁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们要从考察一个精选过的例子开

始。

普罗塔库:我们选择什么好呢?

苏格拉底:如果你愿意的话,让我们首先考察白。

普罗塔库:没问题。

苏格拉底:我们如何才能得到纯粹的白?白是什么?是数量尽可

能大的白的事物,还是极少混杂其他颜色的白的事物,在其构成中没有或几乎没有其他颜色?

普罗塔库:显然应当是最完全、最清楚的白的颜色。

苏格拉底:你说得对。普罗塔库,那么我们应当把它当作一切白

的事物中最真实的、最美好的,而不是把数量巨大的白的颜色当

作最真实的,难道不是吗?

普罗塔库:你说得很对。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说少量纯粹的白不仅比大量混合的白更白,

而且更加美丽、更加真实。

普罗塔库:对,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接下去又如何?我想,在谈论快乐的时候,我们不需

要大量同类的例子,我们现在已经明白,任何一种纯粹的快乐比

相对不那么纯粹的、大量的快乐更加快乐、更加真实、更加美好。

普罗塔库:不容置疑,是这样的。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例子已经

充分说明了问题。苏格拉底:现在进入另一个要点。不是有人告诉我们,快乐总是

某种将要产生的事物,所谓现时存在的快乐是没有的吗?某些思

维精巧的思想家努力向我们揭示了这种理论,为此我们要向他们

表示感谢。

普罗塔库:为什么会是这样?

苏格拉底:我亲爱的普罗塔库,这正是我要在下面的提问中予以

充分考虑的地方。

普罗塔库:请你继续往下说,你尽管问好了。

苏格拉底:如你所知,有两种事物——一种是独立自存的事物,

另一种事物则总是以别的事物为目标。

普罗塔库:你这是什么意思?它们是什么?

苏格拉底:一种事物总是据有头等重要的位置,另一种事物居于

其下。

普罗塔库:你能说得更加清楚些吗?苏格拉底:我想,我们以前注意过那些男人在一起相互爱慕,相

互接纳,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看你能否在这个所谓的存在的世界中找到与此相

似的对子?

普罗塔库:我能否再说第三遍,“请你说得更加清楚些,苏格拉

底”?

苏格拉底:这其实一点也不深奥,普罗塔库,尽管我们的讨论正

在发生滑稽的转折,但我说的意思是始终有两种事物,亦即一种

事物总是以其他事物为目的,而另一种事物在其出现时是最先出

现的。

普罗塔库:我或多或少有点明白了,谢谢你的重复。

苏格拉底:我大胆地说,随着论证的展开,我们会比以前理解得

更好,我的孩子。

普罗塔库:无疑如此。苏格拉底:现在让我们来掌握另一个对子。

普罗塔库:好吧。

苏格拉底:一方面是所有变易的东西,另一方面是所有存在的东

西。

普罗塔库:我接受你的这个对子:存在与变易。

苏格拉底:很好。在这个对子中我们应该说哪一个是目的?存在

是变化的目的,还是变化是存在的目的?

普罗塔库:你现在问的是不是这样一个问题:被你称作存在的东

西是否就是变易的目的?

苏格拉底:没错,我是这个意思。

普罗塔库:天哪!你的问题岂不是“告诉我,普罗塔库,你认为

造船的目的是为了船,而不是船的目的是为了造船”,是这样的

吗?苏格拉底:这确实是我的意思,普罗塔库。

普罗塔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我可以回答得很好,但你也必须参与讨论。

普罗塔库:那当然了。

苏格拉底:现在我认为,以他物为目的的事物变成存在时可以为

它自己提供手段或工具一类的东西,而变易总是以存在为目的,

所以总起来说,变易以存在为目的。

普罗塔库:是的,这很清楚。

苏格拉底:那么,如果快乐真的是变易,一定会有某些以快乐为

目的的存在产生。

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就手段与目的的通常关系而言,目的位于善之下,而

手段,我的好朋友,必须在其他东西之下找到它的位置。普罗塔库:无疑应当如此。

苏格拉底:因此,如果快乐是变易,那么我们应当把它置于其他

东西之下,而不是置于善之下,是吗?

普罗塔库:是的,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既然如此,如我在当前的论证开始时所说的那样,我

们必须感谢这种理论的作者,把快乐说成是变易的东西,而不是

永恒的东西,他在这样做的时候显然嘲笑了那些把快乐说成是善

的人。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还有,这位思想家也不会忘了嘲笑那些在变易的事物

中寻求满足的人。

普罗塔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指的是谁?

苏格拉底:我指的是这样一些人,他们为了从饥渴一类的麻烦中

得到解脱,为了这些状况的变易而感到高兴,并视之为快乐,还

说他们自己不在乎生活在没有饥渴以及可与饥渴相提并论的那些经验的生活中。

普罗塔库:你的描述确实适合他们。

苏格拉底:那么好,我们全都要承认与变易相对的是衰亡。

普罗塔库:必然如此。

苏格拉底:因此,那种宁可选择我们所讲的第三种生活的人所选

的是一种衰亡与变易的更替,这种生活既不包括快乐也不包括痛

苦,而只是极为纯粹的思想活动。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有人建议把快乐当作我们追求的善,而从

中推出的许多结论看起来是站不住脚的。

苏格拉底:对,因此我们必须对这个论证进行增援。

普罗塔库:怎么个增援法?

苏格拉底:认为我们的身体中没有任何善,也不值得尊敬,在其

他任何事物中也没有值得我们尊敬的善,除非我们的灵魂中有作

为善的快乐,它既不是勇敢、节制、理性,也不是任何适用于灵魂的善——因为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善——这样的说法确实站不住

脚。还有,一个不感到快乐只感到痛苦的人被迫承认每当他感到

痛苦的时候他就是恶的,尽管事实上他是最好的人,相反,感到

快乐的人在每一次感到快乐的时候都会获得一种格外的与他的快

乐相称的德性。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这整个想法确实是站不住脚的。

苏格拉底:那么好,我们已经试着用各种可能的方法考察快乐,

但我们不要表现出对理性和知识的过分亲热。我们倒不如用一块

最可靠的试金石来检验它们的成色,看其中是否包含某些杂质,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看出其中最纯洁的成分,拿它们最纯洁的部分

与快乐的最纯洁部分相配,作出我们的判断。

普罗塔库:对。

苏格拉底:我想,我们现在可以把我们要学习的知识划分为技术

知识以及与教育和文化相关的知识,可以吗?

普罗塔库:可以。

苏格拉底:先以各种手艺中使用的技术知识为例,让我们首先考虑我们作了划分以后的第一种知识是否与知识的关系更密切,另

一种则不那么密切,这样我们就可以公正地把第一种知识视为最

纯粹的,把第二种视为相对不那么纯粹的。

普罗塔库:对,我们必须这样看待它们。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应当在几种技艺中确定较高的知识类型吗?

普罗塔库:怎么个确定法?你认为哪一种是较高的?

苏格拉底:举例来说吧,如果你从任何技艺中去掉数量、尺度、

重量的成分,那么剩余的部分就几乎是无足轻重的了。

普罗塔库:确实无足轻重。

苏格拉底:因为在这样做了以后,剩下的就只是猜测、以经验为

基础的感觉的实施、以手指为尺度,在这种情况下,你能做的事

就只能是凭着你的实践能力在各门技艺或手艺中碰运气了。

普罗塔库:我丝毫也不怀疑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好吧,在这方面我们有大量的例子,以音乐为例,当我们不是按照尺度来调整和声,而是凭借实践着的手指头的运气

——在整个音乐中,吹笛子也好,弹七弦琴也好,在弹七弦琴的

时候手指头要按到琴弦的恰当位置才能弹出准确的音符,那么就

有大量的不确定的因素存在,所得到的效果就极不可靠了。

普罗塔库:你说得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还有,我们在医疗、农业、航海、军事中也会发现相

同的事。

普罗塔库: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然而,建造这门技艺大量使用尺度和工具,追求精确

性,这样一来也就使得建造比其他大多数种类的知识更科学。

普罗塔库:什么样的建造?

苏格拉底:我想到的是造船和造房子,以及其他要使用木头的制

作。我相信,它要使用直尺、木钉、绳索、圆规、铅锤,还有真

正的三角板。

普罗塔库:你说得完全正确,苏格拉底。苏格拉底:让我们把所谓的技艺和手艺分成两类:一类技艺活动

与音乐有亲缘关系;另一类技艺活动与木工有亲缘关系。这两类

技艺可以分别按其精确程度来做出区分。

普罗塔库: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让我们把刚才提到的这些技艺当作基本的技艺,当作

一切技艺中最精确的技艺。

普罗塔库:我想你指的是数的技艺,而你提到的其他技艺都与此

相连。

苏格拉底:确实如此。但是我们难道辨别不出这些技艺本身可以

分成两类吗,普罗塔库?你是怎么想的?

普罗塔库:你指的是哪两类?

苏格拉底:第一类是数的技艺或算术的技艺,我们难道区分不出

普通人的算术和哲学家的算术吗?

普罗塔库:我是否可以问,按什么原则来区分这两种算术?苏格拉底:二者有一个重要的区别,普罗塔库。普通人做算术时

确实在使用不同的单位,他的“二”可以是两个敌人、两头牛,

或世界上两个最大或最小的事物;而哲学家与他的这种做法毫无

关系,哲学家赞同这样的做法,对无限具体事例中的数使用完全

相同的单位。

普罗塔库:你这样讲肯定是正确的,对数的使用确实有一个重要

的区别,可以公正地相信确实有两种算术。

苏格拉底:那么一方面有建造或商业中使用的计算与度量,另一

方面有哲学中的几何与计算,我们应当说它们是同一类的,还是

应当承认有两类?

普罗塔库:根据我们前面已经说过的话,我应当赞同有两类。

苏格拉底:对。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提到这些事情了吧?

普罗塔库:也许明白了。但我希望你把要点说出来。

苏格拉底:好吧,在我看来,我们的讨论到现在为止,已经和刚

开始讨论一样,提出了一个可与快乐问题相比拟的问题。这就是考察一种知识是否比另一种知识更加纯粹,就好比问一种快乐是

否比另一种快乐更纯粹。

普罗塔库:是的,之所以要提出这个问题来的原因是很清楚的。

苏格拉底:那么好,我们难道还看不出,不同的技艺处理不同的

事物,拥有不同的精确性吗?

普罗塔库:当然能看得出来。

苏格拉底:那么接下去我们要说的,首先不就是在一个单一的名

称下提到某一门技艺,并确实它是一门技艺,然后把它当作两门

技艺来处理,提出关于二者的精确性和纯洁性问题,据此发现由

哲学家来实践这门技艺或由非哲学家来实践这门技艺何者更为精

确?

普罗塔库:我确实认为这就是问题所在。

苏格拉底:那么,普罗塔库,我们该如何回答呢?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我们前进得够远了,我们发现两种知识在

精确性方面有着惊人的差异。苏格拉底:有了这种发现会使我们回答起问题来要容易些吗?

普罗塔库:当然了,让我们这样说,我们面前的这些技艺高于所

有其他技艺,这些技艺中包含着真正的哲学家的努力,他们使用

起尺度和数量来在精确性和真实性方面具有巨大的优越性。

苏格拉底:就算你说得对吧,那么依据你的说法我们将充满自信

地回答那些能干的扭曲论证的人……

普罗塔库:回答什么?

苏格拉底:有两种数的技艺和两种度量的技艺,还有大量与此相

同的成对的技艺,尽管每一对技艺共享一个名称。

普罗塔库:让我们对那些能干的家伙做出回答,苏格拉底,这是

你的说法。

苏格拉底:这些就是我们坚持拥有最大精确性的知识种类吗?

普罗塔库:当然是。苏格拉底:但若我们对辩证法的技艺有所了解的话,那么我们很

像是要受到她的驳斥,普罗塔库。

普罗塔库:那么我们又该如何描写辩证法的技艺呢?

苏格拉底:每个人显然都会承认我们现在讲的辩证法。我不怀疑

存在于永恒不变的实在之中的辩证法可以被那些拥有一些理性天

赋的人所掌握,他们的认识远比其他人更加真实。你怎么看,普

罗塔库?你对这个问题如何决断?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我以前多次听过高尔吉亚的讲话。他经常

说,说服的技艺远远优于其他一切技艺,因为这门技艺不依靠暴

力,而依靠自愿服从来征服一切。但是这一次,我一点儿也不在

乎站在反对你或他的立场上。

苏格拉底:我想,你的意思是“拿起武器来吧”,但是我想你出于

礼貌已经把武器扔掉了。

普罗塔库:好吧,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

苏格拉底:我感到有点疑虑,不知我是否可以责备你的误解。普罗塔库:什么误解?

苏格拉底:我亲爱的普罗塔库,我现在想要发现的不是哪一种技

艺或哪一种形式的知识在大小、有用等方面优于其他一切技艺或

知识,而是哪一种技艺或知识最关注准确性、精确性,最关注最

大程度地拥有真理,尽管这门技艺可以是很小的,或没有什么用

处的,这才是我们现在正在寻找的东西。你必须加以考虑的东西

是——如果你认为高尔吉亚的技艺具有卓越地为全人类服务的性

质,而又将此过程归于我刚才提到的拥有卓越真理性的性质,我

用少量纯粹的白优于大量的不纯粹的白说明了这种性质,那么你

是不会冒犯高尔吉亚的——你必须加以考虑的是我们心中的这门

技艺是否可以被合理地说成在其纯洁性上拥有最大程度的理性和

理智,或者我们是否必须寻找某些其他的技艺,说那些技艺更好。

这个问题需要大量的思考和深入的反思,我们一定不要管一门知

识有多少益处,也不要管这门技艺有多大名声。但若我们的灵魂

拥有某种能力,会自然地导向对真理的热爱,并且愿为真理而奋

斗,那就让我们勤奋地探讨,并且问它是什么,我们已经进到这

一步,所以你必须考虑我向你提出的问题。

普罗塔库:好吧,我已经想过了,在我看来,要说一门知识或技

艺比这种技艺拥有更多的真理是困难的。苏格拉底: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否想到大多数技艺,以及那些

被人们频繁使用的技艺,首先与意见有关,并在意见的领域中努

力探讨?你是否明白这些人把自己当作研究实体的学者,耗费毕

生的精力研究我们置身于其中的宇宙,研究宇宙如何产生、如何

运作,宇宙中的事件如何发生?我们可以这样说吗?你是怎么想

的?

普罗塔库:我们可以这样说。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中的这些人承担的任务与永恒的事物无关,

他们的研究对象只是那些正在产生、将要产生,或已经产生了的

事物。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我们可以说准确或精确的真理所依附的事物没有一个

现在、过去或将来能摆脱变易吗?

普罗塔库:当然不能。

苏格拉底:那我们又如何能够长久地把握任何完全没有永恒性的

事物呢?普罗塔库:我认为不能。

苏格拉底:由此可以推论的是,提供完善真理的理性和知识也与

这些事物无缘。

普罗塔库:看起来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么,既针对你、我,又针对高尔吉亚和斐莱布,我

们可以一劳永逸地提出下述合理的论断。

普罗塔库:你说吧。

苏格拉底:我们发现,确定性、纯洁性、真理,以及我们所谓的

完全清晰,要么处于那些永恒的、不变易的、不变更的、不混杂

的事物之中,要么处于那些与此关系最密切的事物之中,而其他

一切事物都必须被称作低劣的、次要的。

普罗塔库:你说得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至于我们已经讨论过的这些东西的名字,把最美好的

名字给予最美好的事物,岂不是最合适的吗?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它们的名字不就是最受人尊敬的理性和理智吗?

普罗塔库: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这些名称的用法就是指以真正的存在为对象的准

确的、适宜的思想。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我可以指出,我原先提议要对之做出决断的正是这些

名称。

普罗塔库:没错,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很好。但就在这个地方,有人会说,我们手中已经掌

握了不同的成分,理智与快乐,准备加以混合,用这些材料,或

从这些材料中,我们作为建设者将建造我们的房屋——这个比喻

不算坏。普罗塔库:这个比喻挺不错的。

苏格拉底:我想,接下去,我们必须开始把它们混合在一起。

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我建议,有些要点我们最好还是先提醒一下自己。

普罗塔库:什么要点?

苏格拉底:我们以前提到过的要点,但我认为有不少谚语说到好

事情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

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那么好吧,我请你们注意,我想我可以把我们已经说

过的要点告诉你。

普罗塔库:请吧。

苏格拉底:斐莱布认为快乐是一切生灵的恰当追求,一切生灵均

以快乐为目标;他实际上说的是,一切事物之善是快乐而不是别的东西,快乐与善这两个术语可以恰当地用于同一个事物、同一

个存在。而另一方面,我苏格拉底认为它们不是一回事,而是两

样东西,它们事实上不同,名称也不同;“善”与“快乐”相互不

同,理智比快乐更有权被列为善。普罗塔库,我们时不时提到的

不就是这些论断吗?

普罗塔库:确实就是这些。

苏格拉底:还有另一个要点我们应当同意吗?

普罗塔库:什么要点?

苏格拉底:善在某个方面与其他一切事物都不同。

普罗塔库:在哪个方面?

苏格拉底:一个永久、完全、绝对拥有善的动物决不会有其他任

何需要,它的满意程度是完全的。是这样的吗?

普罗塔库:是的,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我们可以通过试验的方式继续想象,个别的生命相互隔绝,分别对应于与理智不混合的快乐,以及没有任何快乐成分

的理智。

普罗塔库:我们这样做过。

苏格拉底:我们发现有人对这两种状态中的某一种感到满意吗?

普罗塔库:确实没有。

苏格拉底:但若我们前面有什么失误之处,那么要是有人愿意的

话,现在是提出问题和重新把它说得更加正确的时候了。让他把

记忆、理智、知识和真正的意见归为一类,问他自己若无这些东

西,他能否得到或拥有他想要的任何东西,更不要说得到快乐了。

快乐尽管可以是巨大的、极端强烈的,但是若无任何真正的意见,

若无任何对其经验性质的认识,若无哪怕是片刻的记忆,他就不

可能得到快乐。然后让他再对理智提出相同的问题,是否会有人

选择不伴随任何快乐的理智,哪怕是稍纵即逝的快乐,而不是宁

可选择那些伴随着快乐的理智,或者说是否会有人选择没有任何

理智的快乐,而不是宁可选择那些伴随着理智的快乐。

普罗塔库:不可能,苏格拉底。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再问一遍了。苏格拉底:那么快乐和理智二者都不可能是每个人都想要得到的

完全的东西,不可能是绝对的善。

普罗塔库:不是。

苏格拉底:那么,如果我们想要知道应该把我们设立的亚军的奖

励授予谁,我们必须对善进行把握,无论是精确地把握还是粗略

地把握。

普罗塔库:你说得很对。

苏格拉底:我们不是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发现了一条通向善的道路

了吗?

普罗塔库:什么道路?

苏格拉底:如果我们要寻找某人,先从正确地弄清他居住的地方

开始,我想,这就朝着发现这个人迈进了一大步。

普罗塔库:当然。

苏格拉底:那么好吧,关键就在这里。我们的讨论已经清楚地告诉我们,在这个快要结束讨论的地方,我们一定不要在不混合的

生活中寻找善,而要在混合的生活中寻找善。

普罗塔库: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到那些混合得很好的生活中去寻找比到那些混合得很

糟的生活中去寻找更有希望找到。

普罗塔库:希望要大得多。

苏格拉底:那就让我们把这些成分混合在一起,普罗塔库,伴随

着向诸神的祈祷,向狄奥尼修斯、赫淮斯托斯或其他任何具有这

种混合功能的神祗祈祷。

普罗塔库:务必如此。

苏格拉底: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好像我们提供饮料,有两口

井供我们支配,一口井中是蜜,代表快乐,另一口井中是令人清

醒的、不会喝醉的、有益健康的水,代表理智。我们必须继续工

作,真正地很好地调和它们。

普罗塔库:当然。苏格拉底:继续往下说。我们开始的时候会不会把所有的快乐与

所有的理智混合在一起来获得良好效果呢?

普罗塔库:有可能。

苏格拉底:不,这样做是不安全的。我想我能告诉你一种不太危

险的混合方法。

普罗塔库:请你告诉我。

苏格拉底:我们刚才是这样想的,一种快乐比另一种快乐更加真

实,一种技艺比另一种技艺更加精确,是吗?

普罗塔库:当然是。

苏格拉底:知识与知识不同——一种知识涉及有生灭的事物,另

一种知识涉及既无产生又无衰亡,而是永远不变易和不更替的事

物。按照其真实程度来考察它们,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后者要比前

者更真实。

普罗塔库:完全正确。苏格拉底:但若我们在混合之前就看清这些将要混合的东西中哪

些是最真实的部分,那么这些最真实的部分的混合足以构成并向

我们提供完全可以接受的生活,或者说我们仍旧需要别的什么生

活?

普罗塔库:我的看法是,我们应当按照你说的去做。

苏格拉底:现在让我们设想有一个人懂得什么是正义本身,能够

给出一个与他的知识相一致的解释,那么他更像是一个懂得其他

一切存在的人。

普罗塔库:很好。

苏格拉底:如果他能解释神圣的圆和球体,但却对人间的圆和球

体一无所知,因此他在造房子时使用的尺子不是圆,而是另一类

的,那么我们可以说这样的人恰当地拥有了知识吗?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你的这番描述使我就要发笑了,我们正在

把自己局限在神圣知识的范围内。

苏格拉底:你在说什么?我们所做的不就是把其他成分添加进去,虚假的尺度和虚假的圆的技艺,以及所有与之相关的缺乏确定性

和纯洁性的东西?

普罗塔库:如果我们想要回家,我们就要找到回家的路,所以我

们必须这样做。

苏格拉底:音乐也一样,我们前不久说过有些音乐完全依赖于碰

运气和模仿,因此缺乏纯洁性。

普罗塔库:如果我们的生活要想称得上是一种生活的话,那么我

想我们必须这样做。

苏格拉底:我是否可以这样问,你想要我像一个被众人争夺和推

搡的搬运工那样避让,把门打开,让各种各样的知识涌进来,让

低劣的东西与纯洁的东西混在一起吗?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我确实不明白,在有了第一类知识以后把

这些知识都接受过来会有什么害处。

苏格拉底:那么我会允许所有知识涌进来,组合在一起,就像荷

马把各种水混合在一起似的。普罗塔库:当然要这样做。

苏格拉底:这件事已经完成了。现在我们必须回复到快乐的源泉

上来。把我们想要的那些成分混合在一起的方法,亦即把最真实

的部分取出来加以混合的方法,已经不行了,我们想要得到各种

知识的欲望使我们必须在承认快乐之前就一下子承认整个知识。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现在是我们对快乐提出相同问题的时候了,我们是否

要把所有快乐都一下子放出来,还是先把那些真正的快乐放出来。

普罗塔库: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把那些真实的快乐放出来,这

是最重要的。

苏格拉底:那么就算我们已经这样做了。下一步该做什么呢?我

们难道不要像在前面其他事例中那样,在我们的混合中包括必要

的快乐吗?

普罗塔库:噢,对了,当然要包括必要的快乐。

苏格拉底:是的,但是我们发现把我们的生命耗在所有技艺的知识上是无害有益的,如果我们也能对快乐说同样的话,亦即把一

生用于享受所有的快乐是有益无害的,那么我们必须把所有快乐

都混合在一起。

普罗塔库:那么关于这个具体的要点我们该怎么说呢?我们该怎

么做?

苏格拉底:普罗塔库,这个问题一定不能向我们提出,而应当向

快乐本身和理智提出,我们应当对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进行考察。

普罗塔库:怎么个考察法?

苏格拉底:是这样的。“亲爱的快乐——如果我应当用这个名字或

用其他什么名字称呼你——你会选择与所有理智生活在一起,而

不会选择与理智分离,是吗?”我想它们的回答无疑是肯定的。

普罗塔库:不这样回答,它又能怎样回答呢?

苏格拉底:与前面说的相一致,它会说:“一家人要想孤立和分离

是有害的,也几乎是不可能的,其他事情也很清楚,但我们的看

法是,就家庭与家庭的关系来说,我们希望知识这个家庭与我们

生活在一起,关于一切事物的一般的知识,以及关于我们每个人自己的尽可能圆满的具体知识,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普罗塔库:我们会对它说:“你的回答好极了。”

苏格拉底:我们应当这样说。下一步我们应当向理智和理性提问:

“你们想要任何快乐添加到这种混合中来吗?”当我们这样问的

时候,理性和理智可能会说:“什么样的快乐?”

普罗塔库:我要大胆地设想,它们确实会这样说。

苏格拉底:我们会这样回答:“在你们所知的真正的快乐之上,你

们还需要有最大的、最强烈的快乐与你们相伴吗?”对此理性和

理智可以很好地回答说:“苏格拉底,如果这样做的话,就好像是

在我们的前进道路上设下许多障碍,扰乱我们居住的灵魂,阻止

我们的产生和存在,而对我们的后裔来说,快乐在大多数场合下

完全把我们给毁了,使我们变得粗心和健忘。不,你们可以认为

那些被你们说成是真正的和纯洁的快乐与我们或多或少有所相

连,除此之外,你们可以添上那些与健康和节制相伴的快乐,实

际上你们还可加上所有那些与美德相关的快乐,这些快乐把美德

当作它们的神,到处追随。但对一个想要看到一种美好与和平的

混合,并能从中学到什么是善——人之善与宇宙之善,他应当以

何种形式拥有善——的人来说,若将始终与愚蠢以及各种方式的罪恶相伴的快乐与理性相混合肯定是最无意义的行为。”我们难道

不能说理性在此用这些话聪明而又能干地代表记忆、正确的意见

和它自己做了回答?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但还有一样东西是我们必须拥有的,没有它,世上就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产生。

普罗塔库:什么东西?

苏格拉底:实在,对一样事物来说,如果我们说它不与实在相混

合,它就决不会真的产生,即使产生了也不会继续存在。

普罗塔库:不会,当然不会。

苏格拉底:确实不会。如果现在还需要有任何附加的成分,你和

斐莱布可以告诉我。在我看来,在当前的讨论中我们已经创造出

一个有序的体系,可以称作无形体的有序的体系,用来正确地控

制灵魂居于其中的那个有形体的东西。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你可以放心,我的结论与你相同。苏格拉底:那么现在我们也许可以或多或少正确地说,我们现在

已经站在善的门槛边上了,那里居住的都是善,是吗?

普罗塔库: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苏格拉底:我是否可以问,我们应当把什么东西当作我们的混合

中的最有价值的成分,这种成分使这种混合排列有序,使我们乐

意接受?如果我们发现了这种东西,我们就可继续考虑这种因素

在整个事物的分布中比较接近快乐,还是比较接近理性。

普罗塔库:很好,你的建议可以极大地帮助我们做出决断。

苏格拉底:事实上我们很容易看到任何造成混合的原因,无论这

个原因是什么,要么拥有极高的价值,要么根本就没有价值。

普罗塔库:怎么会这样呢?

苏格拉底:世上每个人都肯定能认得出来。

普罗塔库:认出什么来?苏格拉底:无论何种复合,若不按某种方式或某种尺度和比例,

都既会毁坏相混合的成分,又会首先毁坏它自己;如果你注定要

碰到这种情况,那么这不是真正的混合,而只是一大堆没有真正

混合的东西堆放在一起。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所以我们现在发现善在美的性质中找到住处,因为我

想尺度和比例是多种多样的,尺度和比例产生了美和卓越。

普罗塔库:是的,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当然了,我们说过,真理也和这些性质一道被包括在

混合之中。

普罗塔库: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么如果我们不能在一个单一的形式下找到善,那就

让我们借助美、比例、真理三者的联合来确保善,然后将此三者

视为一体,让我们断言,“它”也许最恰当地决定了混合的性质,

由于“它”是善的,混合本身才变成善的。普罗塔库:对,这样说是恰当的。

苏格拉底:好吧,普罗塔库,现在任何人都有能力决定是快乐还

是理智与最高的善更加接近,对人或诸神更有价值。

普罗塔库:这个答案是清楚的,但我们毕竟还要把它准确地说出

来。

苏格拉底:那就让我们对这三种形式与快乐和理性的关系分别加

以考察,因为我们必须弄清这三种形式与二者的关系何者更接近。

普罗塔库:“三种形式”,你指的是美、真理和尺度吗?

苏格拉底:是的,普罗塔库。首先把握真理,在这样做了以后,

你可以观察这三样东西,理性、真理、快乐,然后你可以花时间

去回答你自己的问题,是快乐还是理性更接近真理。

普罗塔库:花什么时间?我认为它们有巨大的差别。快乐是一切

骗子中最坏的,按照以往的解释,如果快乐与爱有关,一般认为

这是一种最大的快乐,那么连发假誓都能得到诸神的宽恕——快

乐被假定为就像儿童一样,完全缺乏理性。另一方面,理性如果

不与真理相同,那么在所有与理性相似的事物中,它是世上最真实的事物。

苏格拉底:接下去给尺度以同样的考虑。快乐比理智更有尺度,

还是正好相反?

普罗塔库:你要我考虑的这个问题也很容易回答。我不认为你能

发现任何比快乐和强烈的享乐更无尺度的事物,无论这个事物是

什么,也不能发现任何比理性和知识更有尺度的事物。

苏格拉底:说得好。然而,还有第三样事物,我想要你告诉我。

理性比快乐在美中拥有更多的部分吗?也就是说理性比快乐更美

吗?或者正好相反?

普罗塔库:当然了,苏格拉底,没有人,无论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会看到理智和理性是丑陋的,也没有人会有可能察觉到它们是丑

陋的或正在变得丑陋,或者将要变得丑陋。

苏格拉底:对。

普罗塔库:但我认为,当我们看到某人,无论谁,经历着快乐——

我想这种快乐是真实的,尤其是最大的快乐——我们在这些快乐

中察觉到一种成分,要么是十分可笑的,要么是极为丑陋的,所以我们自己感到羞耻,想要尽力掩盖它或隐匿它,我们把这类事

情留到黑夜再做,感到这种事不应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苏格拉底那么,普罗塔库,你要向这个世界上的直接的听众发出

的信息是这样的。快乐不是第一位的财富,也不是第二位的,倒

不如说,第一位的财富已经被永远安置在有尺度的领域中尺度或

恰当,或者其他可敬的术语,都可以表明我们现在讲的这种性质。

普罗塔库:至少就我们当前的讨论来看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第二位的财富安放在有比例的、美丽的领域,或者完

善的、令人满意的领域等等凡是能表明这种性质的术语都行。

普罗塔库:这样说好像是对的。

苏格拉底:如果你接受我崇敬的东西,把理性和理智放在第三位,

那么你距离真理不会太远。

普罗塔库:也许不太远。

苏格拉底:不远,如果在这三者的旁边,你放上第四样属于灵魂

本身的东西,知识与技艺,以及被我们称作正确意见的东西,因为它们比快乐更加接近善。

普罗塔库:你也许是对的。

苏格拉底:第五样是被我们辨认和区分出来的无痛苦的快乐,称

之为灵魂本身的纯粹的快乐——有些依附于知识,有些依附于感

觉。

普罗塔库:也许是吧。

苏格拉底:“但是,把你们有序的歌声停止在第六次降调处”,如

奥菲斯所说;看起来我们的讨论确实就像唱歌一样,在第六次选

择中停止。现在惟一留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圆满地结束我们的讨

论。

普罗塔库:这是我们必须做的事。

苏格拉底:那么好,让我们“为拯救者献上第三杯奠酒”,第三次

重复我们前面已经说过的话。

普罗塔库:什么话?苏格拉底:斐莱布坚持说我们在所有快乐的总和中找到了善。

普罗塔库:我明白你的“第三杯奠酒”的意思了,苏格拉底,你

指的是刚才我们曾经对原先的论述作过概述。

苏格拉底:是的,现在让我们来听下面的话,经过详细考察之后,

我感到不仅斐莱布的论断是可恶的,而且其他许多人经常讲述的

论断也是可恶的,我认为,对人类生活来说,理性比快乐更好,

更有价值。

普罗塔库:你是这样做了。

苏格拉底:再说,当我对许多其他事情产生怀疑时,我也说过,

如果有任何东西比理性和快乐更好,我会站在理性这一边反对快

乐,为理性争得亚军的桂冠,而快乐会因为连亚军都得不到而感

到失望。

普罗塔库:是的,你是说过这些话。

苏格拉底:然后我们指出它们中任何一个都不能令我们完全满意。

普罗塔库:非常正确。苏格拉底:然后在我们的论证的那个部分,理性和快乐都被当作

存在而打发掉,它们都不是善本身,因为它们都不是自足的,不

具有令人满意的完善的性质,是吗?

普罗塔库: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但是现在我们发现了比二者更好的第三样东西,我们

发现理性距离这位胜利者的性质比快乐要近得多。

普罗塔库: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然后按照我们的论证所宣布的决定,快乐占据第五的

位置。

普罗塔库:显然如此。

苏格拉底:快乐不是第一位的,不是,即使所有牛和马,以及存

在的每一个动物,依据它们对快乐的追求这样告诉我们,快乐也

不是第一位的。当民众认定快乐对于我们的良好生活具有头等重

要性的时候,他们就好像占卜者依赖鸟类一样,是在以动物为理

由,把动物的欲望设定为权威性的证据,而那些运用哲学缪斯的力量来推测这样或那样真理的理性论证所知的欲望反倒不是权威

性的。

普罗塔库:苏格拉底,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全都认为你的

结论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那么你们可以让我走了吗?

普罗塔库:剩下要做的事已经不多了,苏格拉底,我相信你不会

比我们放弃得更快,所以我会提醒你还有哪些任务需要完成。

政治家篇

政治家篇

提要

《政治家篇》一般被列为柏拉图最重要的对话之一,但它的第一

部分对读者来说有相当大的难度,这是因为其中的论证显得冗长,

使读者难以弄懂其中的思想。就像在《智者篇》中一样,此时的

柏拉图确实热衷于划分的方法。他在《智者篇》中的划分还很简

洁,而在《政治家篇》中,为了获得一个政治家的定义,他用了

好几页的篇幅进行划分与再划分。陆上居民与海上居民划分开来、

有角的与无角的划分开来、四条腿的与两条腿的划分开来,等等,

直到最后出现人。然后又将统治分成对自愿者的统治和对不自愿

者的统治。但柏拉图不能停留在这一步,他还必须说明什么是统

治。于是,他首先用一个神话故事来说明这个不完善的世界与神

有密切的联系,然后他又通过一个实际事例来说明:“最伟大、最

高尚的事物没有外在的、可见的形象”一一可见的事物是暂时的

——“我们必须学会给予它们理性的解释”。整篇对话反复出现诸

如此类的具有启发性的观点。

纺织被选来说明政治家的技艺,即如何正确对待“自由的、两条

腿的人群”。区分纺织技艺和其他技艺用了好几页的篇幅,然后描写纺织的过程,如何梳理羊毛、纺毛线、织布,以此为例说明多

中之一和一中之多。以同样的方式,在政治家的指导下,人类通

过各种分离的活动,结合成一个良好国家,结成一个坚定持久的

联合体。

对话最后三分之一处的讨论最有趣,涉及各种统治形式及法律在

其中所起的作用。最优秀的统治是没有法律的。它由真正的政治

家指导,统治灵活,适用于每一具体场合。反之,法律的统治是

死板的、不灵活的。要说清这两种统治的区别,可以想象一下适

用于任何技艺的两种方式,以医疗的技艺为例。如果医疗由法律

来管理,由公民集会中的大多数来决定使用何种医疗方法治病,

那么人们会无条件地服从。要是发现有人不遵循这个决定而去研

究医疗技艺,无论他是谁,都要受到法庭的审判,要被指控为腐

蚀青年、唆使他们无视法律地滥用药物。如果我们用这种方式来

处理任何事情,知识、技艺、农业、木作,等等,结果会是什么

呢?这些事情全都会灭亡,并且决不会再生长,因为研究遭到禁

止。“结果就会是,生活变得非常艰苦,会变得维持不下去,难以

忍受。”

所以,最优秀的统治独立于法律。政治家的技艺是一门艺术,就

像绘画一样。一个依靠法律来创造和维持的好国家无非就是按照

一套既定公式用各种颜料画出来的一幅好画。当真正的政治家实行统治时,他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公正地对待所有人,而法律则可

以沦为巨大的不正义的原因。但是国家和蜂箱不一样,蜂箱里的

首领是看不见的。如果真正的政治家没有出现,那么法律的统治

又是次好的。在运用法律时,经验起着指示性的作用。尽管法律

有不适用之处,但比没有法律的统治要好。而只有真正的政治家

能够正确地把这个国家组织好,把有着各种心灵的人组合成一个

坚定持久的联合体。

正文

苏格拉底:塞奥多洛,我确实非常感谢你把我介绍给泰阿泰德和

我们这位来自爱利亚的客人。

塞奥多洛:很好,苏格拉底,等他们完成任务,为你界定了政治

家、哲学家、智者的时候,那么你欠我的人情是现在的三倍。

苏格拉底:三倍?说真的,我亲爱的塞奥多洛,我们听到的这句

由你这位伟大的数学家和几何学家说的话必须记录在案吗?

塞奥多洛:苏格拉底,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我们听到你把三者相提并论,而实际上他们的真正价

值差别极大,超过你用所有的数学比例所能表达的差异,是这样

的吗?

塞奥多洛:我以利比亚的阿蒙神的名义起誓,你说得很好,苏格

拉底,你的攻击很公平!你对我刚才的疏忽信口雌黄,表明你确

实还记得你的数学知识!对此,我会寻找别的时机加以反击。而

现在,这位先生,我要转而向你请教。请你不要感到厌倦,继续

帮助我们界定政治家或哲学家,随便说哪个都行。

客人:对,塞奥多洛,我们必须这样做。我们既然已经开始执行

这项任务,就一定不要后退,直到完成所有定义。但我们也必须

为泰阿泰德考虑一下——我们该为他做些什么呢?

塞奥多洛:以什么方式做?

客人:在这场哲学角力中,我们是否该让他休息一下,而让他的

同胞小苏格拉底来代替他,或者说,你有什么别的建议?

塞奥多洛:就按你的提议办,让小苏格拉底上场。他们年轻,只

要有机会轮流休息,就能承担任何艰苦的训练。苏格拉底:再说,先生,他们两个可以说都跟我有关。按你的说

法,泰阿泰德长得很像我;而另一个则与我同名。拥有一个名字

也就意味着在某种意义上具有亲缘关系,而我们当然要抓住机会

与他们谈话,因为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我们的同胞。昨天我和泰阿

泰德进行了一场讨论,而今天我已经听了他对你的问题作答。但

无论是讨论还是问答,我还没有听到过这位苏格拉底发言。而他

也必须接受考验。所以他将在其他时间回答我的提问,而今天下

午就让他回答你的问题吧。

客人:好极了!小苏格拉底,你听见苏格拉底说什么了吗?

小苏格拉底:听见了。

客人:你同意他的建议吗?

小苏格拉底:当然同意。

客人:我想,你显然不会对我们的进展设下什么障碍,至于我就

更不会这样做了。那么好吧,在发现了智者之后,我们现在面临

的共同任务是把政治家找出来,或者说在我看来是这样的。所以

请你告诉我,苏格拉底,政治家是否也必须列为拥有某种专门知识的人之一,或者说我们得从其他定义开始?

小苏格拉底:不需要,政治家应当被定义为一种专家。

客人:那么好,我们是否一定要像我们寻找政治家的先行者那样,

区分知识的形式吗?

小苏格拉底:似乎应当如此。

客人:然而,苏格拉底,我们划分的线索似乎与前番不同。

小苏格拉底:你认为该怎样个分法呢?

客人:按另一种划分法进行。

小苏格拉底:也许是吧。

客人:那么上哪里去寻找政治家的路径呢?因为我们必须寻找这

条能够使之与其他所有人区分开来的路径,并给它打上特殊的标

记以显示其特性。所有与之歧异的道路我们也必须将它们标定为

另一类。这样一来,我们的心灵必须把各种类型的知识都纳人这

个类型或两个类型中的另一类——政治技艺与政治技艺以外的其他知识。

小苏格拉底:先生,我认为这是你的任务,不需要我来尝试。

客人:没错,苏格拉底,但若我们俩把这些事情都弄明白了,那

么这也是你的成就。

小苏格拉底:你能这样讲真是太仁慈了。

客人:那么就请你考虑一下与之密切相关的数学以及其他某些科

学。它们难道与任何形式的实践活动无关,只是为我们提供纯粹

的知识吗?

小苏格拉底:是这样的。

客人:但木匠的技艺和一般的制作技艺就非常不同。这些技艺在

从事实际活动时含有知识,并且与技艺不可分。它们的产品在技

艺开始运作前并不存在,而技艺的运作则是使这些产品从未经加

工的状态中产生的一个必要组成部分。

小苏格拉底:对。那又怎样?客人:你必须使用这个区别把所有科学分成两类。亦即一类是“应

用性的”,另一类是“纯粹的”。

小苏格拉底:我同意。让我们就这样分,把所有科学分成这两类。

客人:那么我们要不要把政治家、国王、奴隶主、户主的技艺基

本上算作一类,尽管我们对他们使用不同的名称,或者说,我们

认为有四种不同的知识存在,分别与这四种人对应?不过,还是

让我用另一种比较容易的方式来让你明白吧。

小苏格拉底:那是什么方式?

客人:我会告诉你的。假定我们找到一个懂医的人,那么他不就

是一个不仅自己对公众行医,而且也有能力向医生提供咨询的人

吗?我们难道不能用同样的名称来称呼这位提供咨询者拥有的专

门知识以及接受他的咨询的那些行医者知识吗?

小苏格拉底:是的,应当如此

客人:那么好,请你考虑,有个人尽管他本身只是一位公民,但

他能够向国家的统治者提供专门的建议。我们能不能说他拥有的

知识与统治者本人拥有或必须拥有的知识是相同的?小苏格拉底:我们确实要这样说。

客人:但是真正的国王所拥有的知识就是当一名国王进行统治的

知识,是吗?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那么这种知识的拥有者,无论他真的掌权,或只是一介平

民,都可以恰当地被称作“政治家”,因为他关于这种技艺的知识

使他有资格得到这个头衔,无论他的实际处境如何。

小苏格拉底:对,他无疑配得上这个名称。

客人:那么请你再进一步考虑。奴隶主和户主是一回事。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还有,就向有关的对象实施权威而言,大型的家庭组织和

小型的城邦之间有很大差别吗?

小苏格拉底:没有。客人:那么好,我们的观点已经说清楚了。这门知识覆盖所有这

些方面,如果有人宁可用其中某个专门的名称称呼它,那么我们

不会与之争论,他可以称之为君王的知识、政治的知识或家庭管

理的知识。

小苏格拉底:无论怎么称都没有什么区别。

客人:现在来看另一个确凿无疑的要点:一名国王可以用他个人

的睿智和精神力量维持他的统治,相比而言,用他的双手或整个

身体却几乎难以做到这一点。

小苏格拉底:这是显而易见的。

客人:所以国王的技艺比较接近理论知识,而非接近体力劳动或

一般的实际工作,是吗?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那么你同意我们既可以说政治技艺和政治家,也可以说国

王的技艺和国王,这些术语是可变换的,因为它们实际上是相同

的,是吗?小苏格拉底:确实如此。

客人:让我们进入下一阶段,看我们是否可以开始划分理论知识

的种类了。

小苏格拉底:好的。

客人:那么请注意,看我们能否在这样的知识里找到一条自然的

界线。

小苏格拉底:请告诉我,这条界线在哪里。

客人:你瞧,就在这里。我们说过有一门计算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我认为计算无疑属于理论科学这一类。

小苏格拉底:那当然了。

客人:当计算的技艺确定了一个数的差别时,除了说出所确定的差别,我们不会赋予它进一步的任务,是吗?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现在来考虑建筑师。没有一个建筑师是体力劳动者——他

指挥别人工作。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他提供知识,而非体力劳动。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那么可以很公正地说,他拥有一种理论科学。

小苏格拉底:确实可以这样说。

客人:我认为,他的特点不是像计算者那样,对事实提出判断以

后就算完事了。建筑师必须给每个工人以恰当的指示,监督他们

完成指定的工作。

小苏格拉底:是这么回事。客人:因此,所有这一类科学都像计算或其他相似的科学一样,

都是“理论的”,但仍旧可以分成相互不同的两个组:一组只提供

判断;而另一组则要对进一步的行为发布命令。

小苏格拉底:它们之间的差别是清楚的。

客人:那么好,我们可以宣称把整个理论科学正确地分成两部分

是正确的,一部分称为评价性的,另一部分称作指示性的。可以

吗?

小苏格拉底:可以。不管怎么说,我是同意的。

客人:我也希望如此,因为共同承担某项任务的人应当同心同德。

小苏格拉底:确实如此。

客人:只要我们自己能愉快地保持一致意见,那么就可以不必为

世上其他人的看法伤神了。

小苏格拉底:是的。客人:那么好,在这两组科学中,我们可以把国王安放在哪里?

尽管他只是个真理的旁观者,我们能将他放在评价性的那一组里

面吗?或者倒不如说应当把他放在另一组里面,指示性的那一

组?他的位置不就是运用这种科学对人实行控制吗?

小苏格拉底:他当然属于第二组。

客人:好,但我们还必须进一步观察指示性的科学,看能否在这

组科学中找到什么划分的界线。我想我已经找到一条了。国王与

传令官在技艺上的差别就好比自产自销的人的技艺与零售商的技

艺之间的差别。

小苏格拉底:此话怎讲?

客人:零售商取得其他人生产的产品,然后把别人卖给他的东西

再卖出去。

小苏格拉底:确实如此。

客人:同理,传令官接受由别人决定和发布的命令,然后由他们

再次发布给其他人。小苏格拉底:非常正确。

客人:那么好,我们要不要把国王的科学与通司、艇长、先知、

传令官以及许多其他相同性质的科学混在一起,仅仅因为它们都

与发布命令有关?刚才我们想到了一个比喻。不幸的是对“第一

手命令的发布者”的科学没有一个总的描述,所以我们是否也能

为它想出一个名称来?我们将以此为界把这类科学称作“首先发

布指示的”,国王们的科学就属于这一类。依据这一特点,我们可

以把其他种类的科学搁下,把给这一族科学起名称的任务留给别

人。我们现在正在寻找的是国王,而不是国王的对立面。

小苏格拉底:完全正确。

客人:那么好,国王这一组科学与其他科学已经区分开来了,在

这里起决定作用的因素是这一组发布的命令是命令者自己的,而

其他一组仅仅是在传达其他人的命令。现在,如果我们还能找到

可接受的划分依据,那么我们必须进一步划分国王这一组科学。

小苏格拉底:我们必须找一条界线。

客人:是的,我想我已经找到一条了。你要靠近些,跟我一道分

担划分的工作。小苏格拉底:从哪里下手划分呢?

客人:就以任何统治者为例,观察他如何发布命令。他这一行为

的目的难道不就是为了制造某些东西吗?

小苏格拉底:当然是。

客人:对产品进行划分不会难倒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把它们分成

两类。

小苏格拉底:怎么个分法?

客人:把所有产品当作一个整体来考虑,我们可以发现有些产品

是有生命的,而有些产品是没有生命的。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如果我们愿意的话,我们以此为依据可以对理论科学中指

示性的那一组科学进行划分。

小苏格拉底:怎么个分法?客人:我们把它的一部分确定为指挥无生命事物的生产,把它的

另一部分确定为指挥有生命事物的生产。这样就可以对这组科学

进行详尽无遗的划分了。

小苏格拉底:对,确实有这种效果。

客人:让我们搁下其中的一个部分,把另一部分当作一个单元,

把它一分为二。

小苏格拉底:你认为我们应该取哪一部分来再次进行划分?

客人:当然是和生灵有关的部分向生灵发布指示。毋庸置疑,国

王决不会像建筑师那样对无生命的事物发布指示。国王的统治术

是一门高贵的技艺,在生灵中起作用,它的功能只和生灵有关。

小苏格拉底:没错。

客人:对生灵的喂养和哺育可以视为两类。既可单个地喂养,也

可以成群地喂养。

小苏格拉底:可以。客人:但我们肯定看不到政治家像有些牛信和马夫一样只照管一

头牲畜。他更像照料成群牛马的牧人。

小苏格拉底:被你这么一说,问题就相当清楚了。

客人:我们该怎样描述照管众多活物的这部分技艺呢?我们要称

之为“畜群的喂养”或“集体性的哺育”吗?

小苏格拉底:无论用哪个名称都行,只要有助于我们的论证。

客人:你说得好极了,苏格拉底。要是你能紧紧把握这个避免名

词之争的原则,那么你的智慧将与日俱增,到你晚年时,你会富

有智慧。我们现在就要使用这条健全的原则,按你对我的吩咐去

做。你知道我们该如何把成群牲畜的喂养分成两个部分,以便设

置一条界线,把我们的研究对象挡在界外,而将界外的那一半区

域留给他,暂时让他随意漫步,是吗?

小苏格拉底:我会尽最大努力把他挡在界外。我认为要在对人的

哺养和对牲畜的哺养之间作一划分。

客人:你确实非常敏感,把国王当作人给挡在界外了,但我想要是有办法的话,我们一定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小苏格拉底:你说的是什么事?我们干了什么?

客人:我们必须保持警惕,不要截取某一类事物中的一小部分,

拿它来与其余剩下的所有重要部分对峙。我们必须在两个部分之

间真正存在缝隙的地方分割。分割下来的部分一定要包括一个具

体的种类。如果一个人能够将某一类事物直接从其他所有剩余部

分中划分出来那就妙极了——也就是说,假定实体的结构能够允

许这样直接的划分。你刚才心里想用这种直接划分的策略,把论

证快速推向结论。你看到我们的探索已经涉及到人了,所以你认

为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划分。但是,苏格拉底,像切薄片那样的划

分是危险的。在分割的时候从中间下手才比较安全。用这种方法

更有可能找到事物类型之间的真正缝隙,而与这些定义有关的整

门技艺就在于发现这些缝隙。

小苏格拉底:先生,你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客人:我会试着说得更加清楚些,苏格拉底,因为对你这样的人

进行教诲是件愉快的事。就当前情形来说,要做出完全令人满意

的证明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必须尽力解释清楚,把我们的论证推

向前进。小苏格拉底:谢谢你,但是你说我们刚才的划分有什么错?

客人:这个错误就好比一个人在对人这一类存在进行划分的时候,

把它分成希腊人和野蛮人。在世界的这个区域大部分人都是这样

分的。他们把希腊人与世上其他所有民族分开,使之单独成为一

类,使其他所有民族成为另一类,而根本无视这些民族多得不可

胜数,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讲得又是不同的语言。他们把

所有非希腊民族混为一谈,认为这样就可构成一个真正的类别,

因为它们都有一个被强加的共同名称——“野蛮人”。再举一个例

子。假定一个人把一万这个数与其他所有数分割开来,视之为单

独的一个类别,以为这样做就已经把各种数划分为数的真正种类

了。他还会继续为一万这个数以外的其他所有数虚构一个名称,

然后宣称这些数之所以构成一个真正的类别,乃是因为它们都拥

有一个共同的名称——“一万以外的数”。确实,对数进行中间划

分,分成奇数和偶数,对人进行中间划分,分成男人和女人,这

样做可能要好得多,也更加接近类型的真实结构。把吕底亚人、

弗里基亚人或其他任何民族置于与其他所有民族对峙的位置上,

将之划分开来,这样的划分只有当一个人无法抵达真正的两分时

才会这样做,因为真正的划分不仅要把整体中的一个部分划出来,

而且还要使这一划分成为真正的再次划分。小苏格拉底:确实如此,先生,难点就在这里。但一个人怎样才

能掌握这种区别,分辨分割出来的东西仅仅是一个部分,还是真

正的再划分的结果,并且能够辨认出它们确实是不同的?

客人:我亲爱的苏格拉底,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就我们

的任务所需要的论证来说,我们已经偏离得太远了,而你这个要

求会使我们离得更远。现在让我们返回我们的论证,视之为惟一

正确的。等以后有空的时候,我们再来彻底解决你刚才提出的问

题。但我还要告诫你,别把我刚才说的话误认为我已经向你提供

了关于这条原则的充分解释。

小苏格拉底:你指的是哪条原则?

客人:这条原则是:部分和对某类事物进行再划分不是一回事。

小苏格拉底:你能不能说得更加准确一些?

客人:在对一个涵盖极广的事物的类别进行真正的再划分的地方,

这种再划分出来的部分必定也是整个被划分的这个类别的一个部

分。但若反过来说就不一定成立,因为一个部分并非必然是一次

真正再划分的结果。苏格拉底,我的看法具有权威性,你可以信

赖我,肯定前一种观点,否定与之相反的观点。小苏格拉底:我愿意遵循这条规则。

客人:很好!现在请你帮我解决下一个问题。

小苏格拉底:什么问题?

客人:请考虑一下使我们偏离论证、进到现在这一步的那个事物

的类别。我想,当时你问我们该如何划分照料牲畜的科学,而你

欣然回答说有两类活物,一类是人,另一类是混杂在一起的其他

所有动物,这个时候麻烦就开始了。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我很清楚,你当时划分出来的仅仅是这类事物的一个部分,

因为你认为剩下的其他所有活物都能够用“动物”这个共同的名

称来称呼,亦即除了人以外的其他活物都是动物,你认为这些生

灵实际上构成了一个类别。

小苏格拉底:对,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客人:但是,我勇敢的年轻朋友,请你再深人思考!其他任何能够进行理性思维的生灵也可以进行你这样的划分——举例来说,

仙鹤据说也有某种理性,其他动物可能也有。它们可以赋予自己

独特性和恰当的尊严,从而把仙鹤这种动物与其他所有动物区分

开来,它们还可以把其他所有动物混杂在一起,包括人在内,赋

予它们一个共同的称号,即称之为“野兽”。所以让我们尝试着提

高警惕,不要再犯这种错误。

小苏格拉底:我们该怎样防范错误呢?

客人:不要采用太一般的方法把某一类活物给分割出来。如果我

们避免这样做,那么就不太可能犯这种错误。

小苏格拉底:确实如此,我们一定不要这样做。

客人:对,我们刚才的错误就是在这个地方犯下的。

小苏格拉底:准确地说,在什么地方?

客人:理论科学的指导性部分,就其指导哺养生灵而言,这是我

们关心的,但我们在此之上又增添了“哺养成群的牲畜”。我说得

对吗?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这个定义的最后一个成分,“哺养牲畜”,蕴涵着一个在先

的划分,把一切生灵分为野生的或驯服的。可以驯化和控制的类

型被称为驯服的动物,那些抗拒控制的类型被称为野生动物。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现在应当承认,我们跟踪的这门科学过去一直并将继续作

用于动物的驯服。再进一步说,应当在群居的驯化了的动物中去

寻找这门科学。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让我们避免做出刚才那样的划分,不要匆忙,而要全神贯

注于整个种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及时地发现政治家。而寻找这

位政治家的技艺已经使我们处于那句格言的警告之下!

小苏格拉底:哪句格言?

客人:“欲速则不达”。我们的划分越急促,我们的进展就越缓慢。小苏格拉底:先生,这样做尽管不幸,但却令人愉快。

客人:也许是吧,但现在让我们试着重新开始划分这门关于集体

性的哺养的科学。我们将要开始的这个论证本身可以很清楚地向

你显示你急着要发现的对象。现在,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小苏格拉底:什么问题?

客人:我想知道你是否听人们谈论过某些你几乎不可能亲眼看见

的事情,比如说养鱼。我知道你没见过在尼罗河或波斯国王的鱼

池中养殖的鱼群。但你很可能见过喷水池中的那些驯化了的鱼。

小苏格拉底:我当然见过喷水池里的鱼,还听许多人讲过其他地

方养的鱼。

客人:帖撒利驯化了的鹤群和鹅群也一样,尽管你从来没去过帖

撒利平原,但你至少听说过它们,相信有这样的家禽存在。

小苏格拉底:对,我当然相信。

客人:我之所以问这些问题都是为了说明成群饲养的牲畜和家禽

可以分成两类。它们有些生活在水中,有些生活在陆地上。小苏格拉底:对,我同意。

客人:那么你同意我们必须按照这个原则把饲养成群动物的技艺

分成两部分吗?我们可否把再次划分后得到的两个部分分别称作

水牧的技艺和旱牧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我再次表示同意。

客人:我们已经无须追问君王的技艺属于这两种技艺中的哪一种,

因为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小苏格拉底:当然。

客人:下一步,任何人都能对旱牧和水牧进行再划分。

小苏格拉底:怎样个分法?

客人:分为行走的和飞翔的。

小苏格拉底:噢,对了,当然可以这样分。客人:那么好,政治家的技艺应不应该在那些与行走的动物群有

关的技艺中寻找?你难道不认为实际上每个人,甚至最缺乏智慧

的人,都会认为应该这样做吗?

小苏格拉底:我是这样想的。

客人:那么我们必须把照料陆地行走动物的技艺再分为两部分,

就好像我们刚才把数分成两部分一样。

小苏格拉底:显然如此。

客人:但请你看这样做会发生什么情况。这个论证推动着我们在

这个区域中前进,使我们看到通向目标有两条道路摆在我们面前。

循着一条道路前进,抵达目标比较快捷,也就是把一个较小的部

分与另一个较大的部分分开。而另一条道路比较漫长,但却符合

我们刚才所说的尽可能从中间划分的原则。要走哪条路,我们可

以随意选择。

小苏格拉底:有可能两条路都选吗?

客人:同时选择两条道路是不可能的——苏格拉底,你提出这种

建议真令人惊讶!但你显然可以先选择第一条,再选另一条。小苏格拉底:那我愿意这样做,先选第一条,再选另一条。

客人:这样做轻而易举,因为走第一条道路并不需要走多远。如

果我们刚开始或处在途中,那么你的要求很难遵守,但由于我们

已经进到现在的地步,所以还是让我们先选择较长的道路,乘我

们现在还精神饱满,我们可以比较轻松地抵达终点。现在请你注

意我是怎么划分的。

小苏格拉底:你说吧。

客人:我们发现对驯化了的行走的群居动物有一种天然的划分法。

小苏格拉底:何以见得?

客人:有些有角,其余的无角。

小苏格拉底:显然如此。

客人:那么我们就把哺养行走的牲畜的科学分成两部分,确定它

们的界限,做出一般性的陈述。因为,假如你对使用什么名称感

到焦虑,那么事情将会变得复杂化,而这是没有必要的。小苏格拉底:那么我该怎样进行陈述呢?

客人:可以这样说。哺养行走牲畜群的科学分成两部分。一部分

涉及哺养有角的牲畜,另一部分涉及哺养无角的牲畜。

小苏格拉底:依据这些术语,这个划分站住脚了。任何情况下都

不会有人再提出怀疑。

客人:你瞧,我们的国王又一次清楚地显露出来了,他就是哺养

无角牲畜的牧人。

小苏格拉底:确凿无疑!

客人:让我们按照这个畜群的组成部分再作划分,试着把真正属

于国王的位置指定给他。

小苏格拉底:务必如此。

客人:我们该从哪里下手呢?以牲畜的蹄子有无分脚趾为基准,

还是以牲畜能否杂交为基准?你喜欢哪一种分法?我假定你明白

我的意思,是吗?小苏格拉底:什么意思?

客人:你知道马和驴可以杂交吗?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但其他所有驯化了的无角牲畜却不能杂交。

小苏格拉底:当然不能。

客人:那么与政治家有关的是哪一类?他主管的牲畜能杂交还是

不能杂交?

小苏格拉底:当然不能杂交。

客人:看起来,我们必须把这组对象再像前面那样分成两部分。

小苏格拉底:对,我们必须这样做。

客人:但是我们已经把驯化的群居动物这个类划分为两个组成部

分,只是还没有把它们再分别进行划分。因为,狗显然不能算作喜欢群居的动物。

小苏格拉底:是的,狗不能算。但我们用什么办法能对这两个组

成部分再作区分呢?

客人:有一种非常恰当的方法可供你和泰阿泰德使用,因为你们

俩都是几何学家。

小苏格拉底:什么方法?

客人:我要说,这个方法是“先按照一条对角线来分,然后再按

照另一条对角线来分”。

小苏格拉底: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客人:想一想我们人的形体构造,你会怎么说?我们人的这种形

体构造是如何得来的?就其行走能力来说,人不是很像对角线

吗?人不是有两条腿吗?

小苏格拉底:人是有两条腿。

客人:再说,我们刚才划分的那个种类的剩余部分也可以根据有无人这种对角线的特点来进行,因为这个种类生来就具有两个两

条腿。

小苏格拉底:那当然了,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了。

客人:好极了!通过划分,我们现在还得出另一个结论,喜剧家

们对它不会不感兴趣。苏格拉底,你看得出来吗?

小苏格拉底:什么结论?

客人:如果让各种动物进行赛跑,那么我们人在一切动物中既表

现得举止庄重,又是最懒惰的。

小苏格拉底:对,我明白。这是一种多么可笑的重合啊!

客人:那么,人慢吞吞地拖着脚走路,急促地呼吸,最后一个到

达,这难道还有什么不合理吗?

小苏格拉底:合理,你说的当然对。

客人: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国王的处境有多么滑稽啊!他要牧养

他的畜群,因此他要与所有那些已经被训练成习惯于过安逸生活的人一起跑步!

小苏格拉底:对,是这样的。

客人:这是对我们在考察智者时提出来的那条原则的一个更加清

晰的解释。

小苏格拉底:什么原则?

客人:在对定义的哲学探求中,就像我们现在的考察一样,被定

义的对象的尊严体现与否与定义无关。卑贱者也好,高贵者也罢,

必须得到同等的考虑,必须按其自身的权利从恰当之处开始论证,

以求达到可能获得的最真实的结论。

小苏格拉底:这样做似乎是对的。

客人:那么好,我现在不必等候你的请求,就主动引导你沿着刚

才说过的那条较短的道路前进,去寻求国王的定义,可以吗?

小苏格拉底:你就这样做吧。

客人:那么在我看来,我们必须从我们已经达到的这个要点开始,把已经划分出来的陆上哺养的群居生灵再进一步分成两足的和四

足的。这时候我们就会明白人属于两足的这一类,但由于两足的

生灵还有一些是有翅膀的,注意到这一点,我们就把两足的群居

的生灵再分成有翅膀的与无翅膀的。这个时候,人的牧养这门科

学也就显露出来了。现在我们必须把政治家和国王放在驭手的位

置上,驾驭这一类生灵,把统治国家的缰绳交给他,因为这些生

灵都属于他,而只有他才有这种统治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先生,你已经用你制造的这个定义偿还了欠我的债

——可以说你偿还的比欠下的还要多,因为你刚才还说了一番离

题话,权当支付利息吧。

客人:那么好,现在让我们把这个论证的各种线索汇集起来,从

头开始,给所谓“政治科学”下定义,完成这个任务。

小苏格拉底:我们必须这样做,让我们开始吧。

客人:我们首先对理论科学进行划分,取出指示性的部分。从这

个部分中,我们又通过“自产自销的商人”这个比喻把“首先发

布指示的”部分取了出来。从这个首先发布指示的部分我们切取

了哺养活物的部分,这是这个整体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对哺养

动物再作划分,我们选出了对成群动物的哺养,接下去又选择了对陆上成群动物的哺养。再作划分,我们选取了对无角牲畜的哺

养。然后,我们又从中取出一部分,如果必须要给这部分取名的

话,那么需要用到三个词——“照料非杂交的牲畜”。至于进一步

的划分,在最后命名的两足动物这部分中只剩下“照料人”这一

类——就这样我们抵达了我们探寻的目标,亦即政治家或国王的

技艺,国王的技艺只是政治家的技艺的另一个名称罢了。

小苏格拉底:对,我们确实已经抵达了我们的结论。

客人:你真的这样想吗,苏格拉底?你认为我们已经完成你指定

的任务了吗?

小苏格拉底: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客人:我们是否已经充分处理了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在我们处理

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我们获得了关于国王的定义,但却没有使之

臻于圆满,这不是一个很大的缺陷吗?

小苏格拉底: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客人:我会试着把意思说得更加清楚些——既为了你也为了我自

己。小苏格拉底:请你就这样做吧。

客人:我们刚才发现了许多牧养牲畜的技艺,而政治家的技艺是

其中独特的一种。政治家的技艺是对某一类特殊牲畜的牧养。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我们的论证把政治家的技艺定义为牧养人群的科学与牧养

马群或其他动物群的科学不同。

小苏格拉底:是这么回事。

客人:但我们必须注意国王在某个方面与其他所有牧人都不同。

小苏格拉底:不同在哪里?

客人:一位牧人受到另一位使用另一种技艺的对手的挑战,而且

这位对手还要宣布自己分有牧人哺养牲畜的义务,我们发现过有

这样的牧人吗?

小苏格拉底:你是什么意思?客人:你明白,商人、农夫,以及所有为食物而准备谷物的人——

对了,还有体育教练和医生——无疑都会向那些被我们称作“政

治家”的人拥有“人类的哺养者”的称号提出质疑。这些人全都

会认为自己才是人类的哺养者——既哺养首领,也哺养大众。

小苏格拉底:他们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吗?

客人:他们说得也许是对的。我们会进一步对这种看法加以考察,

但我们现在马上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人会对牧牛人的地位提出质

疑。牧牛人自己照料畜群,也是它们的医生。我们还可以说牧牛

人也是牛的媒人,并且当牛犊即将问世时,只有他才懂得如何给

母牛接生。再说,只有牧人能够体会到牲畜也有做游戏和听音乐

的需要,此外还有谁能比他更擅长满足牲畜的这些需要,使牲畜

感到陶醉和安宁?牧人是音乐大师,可以用短笛或无伴奏的歌声

向牲畜提供最适宜的音乐。其他各种牧人也这样,是吗?

小苏格拉底:确实如此。

客人:那么我们通过讨论得出来的国王的定义在这些新的事实面

前如何能够仍旧显得正确无误或没有缺陷呢?我们宣称只有国王

才是牧养人群的牧人,但我们又指出有许多竞争者对他的权利提出质疑。

小苏格拉底:这个定义确实不像是正确无误的。

客人: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感到焦虑和怀疑,刚才我们虽然对国

王作了描述,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获得关于这位政治家的真实的

形象。我们现在显得踌躇不决,因为我们要是不能把那些包围他

的宝座、声称拥有牧养权的对手加以驱逐,就不能最后按照他的

专门性质揭示他的真相。

小苏格拉底:对,我们有理由踌躇不决。

客人:所以,苏格拉底,我们必须完整地加以描述,不然的话,

我们的论证将以耻辱而告终。

小苏格拉底:对,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这样的结局。

客人:那么我们必须从另一个起点重新开始,沿着另一条道路前

进。

小苏格拉底:我们必须沿着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前进呢?客人:我们得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松弛一下。有许多古代的传说

我们现在可以用来消遣,但消遣完了以后我们必须像以前那样继

续前进,进行划分,每次划分过后只选其中的一个部分,直至抵

达我们攀登的高峰和我们旅途的终点。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小苏格拉底:当然可以。

客人:那么来吧,注意听我的故事,就好像你是个小孩。不管怎

么说,你的年龄还不算太大,不会讨厌听故事。

小苏格拉底:请你开始讲吧。

客人:这些老故事从前就有人讲,现在也还有人讲。有一个故事

说的是使阿特柔斯和堤厄斯忒斯之间发生的那场著名争执平息的

凶兆。我想你大概听说过这个故事,也记得这个故事的细节。

小苏格拉底:我想,你指的是金毛羊羔的凶兆。

客人:噢,不对。我指的是太阳和其他行星的升降变化。故事说,

在那个著名的场合,太阳和行星全都从它们应当升起的地方落下,

从它们应当落下的地方上升。然而后来,当宙斯用这个神迹考验

了阿特柔斯的声明是否正义以后,他又恢复了原有天体运动的体系,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小苏格拉底:对,那个故事是这样讲的。

客人:还有,我们从许多讲故事的人那里听说过克洛诺斯的统治。

小苏格拉底:我得说大部分人都讲过这个故事。

客人:对,还有哪些故事呢?我们不是还听说过从前的人是从土

里出生的,而不是父母生下来的吗?

小苏格拉底:这也是一个古老的传说。

客人:其实,所有这些故事都起源于宇宙历史中的同一事件,还

有一大堆更加奇妙的故事也起源于这一事件。然而,由于这一伟

大事件发生在很久以前,随着岁月流逝,有些故事已经从人们的

记忆中消褪,有些故事保存下来,但已经变得散乱,人们讲述它

们的方式使得它们之间的真实联系变得模糊不清。没有人再提到

那个为所有故事奠定基础的重大历史事件,而我们现在必须对这

一事件加以解释。一旦阐述了这一事件,它与我们当前想要加以

证明的国王的本性之间的关联意义也就变得清楚了。小苏格拉底:好极了,先生!请你继续说,一点儿也不要拉下。

客人:那么你要注意听。从前有一个时代,神本身在帮助宇宙运

动,把旋转赋予宇宙,引导宇宙前进。还有一个时代,神放弃了

他对宇宙的控制。当神这样做的时候,宇宙已经在神的指引下,

在既定有限的时间内完成了圆周运动。然后,宇宙在其自身的推

动下,开始相反意义上的旋转——因为宇宙是一个活物,神赋予

它理性,并从一开始就使之成形。现在,宇宙的反向运动已经成

为它的必然本性,其中的原因我必须讲明。

小苏格拉底:宇宙有什么样的本性?

客人:保持同一、稳定、静止,是最神圣的事物才能拥有的特权。

有形体的事物的本性并不属于这个等级。现在天穹,或者我们所

谓的宇宙,从神那里得到许多恩惠,得以产生,但它也被造就为

分有形体的事物。因此,宇宙不可能永远静止,不可能没有变化,

然而迄今为止,宇宙的运动只要一有可能就保持同一种方式在某

一处发生。就这样,宇宙从神那里得到了一种反向的旋转——这

是宇宙的专门运动中变化最小的运动。永远在相同意义上的旋转

不属于任何事物,而只属于运动着的万物之主和首领,甚至连他

也不能使宇宙一会儿在一种意义上运动,一会儿在另一种意义上

运动因为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是对永恒尺度的一种藐视。由于所有这些原因,我们不能赞同许多关于这个宇宙的学说。我们一

定不能说宇宙自动,永远在同一种意义上旋转。我们不能说神一

直在使宇宙处于两种对立的旋转的交替之中。我们也不能说有两

个神灵在使宇宙处于两种对立的旋转的交替之中,因为一位神的

心灵与另一位神的心灵是对立的。因此,我们必须肯定上面讲过

的那种学说,只有这种说法才是可能的。在一个时代,超越的神

圣的原因帮助宇宙运动,宇宙从造物主那里得到活力,而神的制

作是不朽的。在另一个时代,当宇宙被神释放了的时候,它就凭

着内力而运动,宇宙在其被释放的瞬间积聚了巨大的力量,可以

作无数次反方向的旋转,因为宇宙极其庞大,又能保持圆满的平

衡,而其旋转的支点很小。

小苏格拉底:你的整个解释在我看来都是首尾一致的,很有可能

成立。

客人:让我们完整地考虑一下。让我们研究一下这一伟大的宇宙

事实,以此为基础,我们刚才说过的所有神迹故事的意义都可以

得到显明。我已经讲述的就是这个伟大的事实。

小苏格拉底:什么事实?

客人:这一事实就是,天穹的旋转有些时候处于现在这种状态,有些时候处于相反的状态。

小苏格拉底:你如何陈述这一事实的意义?

客人:对于这种运动方向上的改变,我们必须视之为发生在天体

轨道中的所有“反转”事件中最重要的和最完整的。

小苏格拉底: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客人:那么我们必须相信,当宇宙发生这样的变化时,我们人类

作为宇宙中的一部分也不得不发生巨大的改变。

小苏格拉底:那是可以想象到的。

客人:根据经验,当任何一种巨大的变化在瞬间发生时,所有生

物都会感到无比紧张,无法忍受,难道不是吗?

小苏格拉底:我们确实有这种体会。

客人:所以当宇宙危机爆发时,人以外的一切生物都被摧毁,而

人类也只剩下少数幸存者。这些幸存者会有许多新奇的经历,但

有一种经历比其他所有经历都更加深刻。这种经历来自神第一次改变宇宙运动的方向,从那一刻起,宇宙旋转的方向倒了过来,

变成现在旋转的这种方向。

小苏格拉底:这种经历是什么样的?

客人:首先,所有生物,无论处于什么生长阶段,都停止变老。

所有可朽的存在物都停止生长并发生逆转,越长越年轻,越长越

稚嫩。白发苍苍的老人又开始长出黑发,胡子拉碴的面颊又逐渐

恢复了光润,返回久已逝去的青年时代。青年们的身体失去了成

年男子的特征,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越长越小,在心灵和身体

两方面都重返婴儿时代。再往后,他们就消退成不存在,一个接

一个地消逝。还有,在这危机时代因暴力而死的那些人的身体也

发生着同样的变化——只要几天时间,他们的身体就快速地消失

了。

小苏格拉底:先生,在那个时代里,生物是如何产生的呢?它们

如何繁殖后代?

客人:苏格拉底,两性之间通过交媾繁殖后代显然不是那个时代

人的天然禀赋。我们的传说告诉我们,从前有一种人是从土中产

生的。危机爆发以后,就是这种人从土中复活。人们到现在还对

此事保有记忆,因为我们的祖先一代又一代地把这件事传了下来。这些始祖的父母是从土中生长出来的,他们的生活年代直接与土

中生长出来的人的生活年代相连,亦即前一宇宙旋转时期结束、

现在这个宇宙旋转时期开始的时候。我们的这些祖先把人从土中

生长出来的故事传给我们,健全的心灵应该相信这个故事,但现

在确实有许多人不相信。我认为,我们必须考虑这个关于宇宙的

故事中接下去发生的事。我们只能认为,随着时光倒流、返老还

童,新人也就产生了——这种新人来自那些死去的、在地下长眠

的人,但后来却在母亲的子宫中孕育,得以再次重获生命。这种

死者的复活与宇宙的变化保持一致,因为这时候一切被造物都发

生了逆转。这个种族过去肯定是“从土中出生的”,此后才有了人

的名字,才有了相关的传说,从土中出生是一切人的法则,只有

少数被神改变了命运的人才会例外。

小苏格拉底:对,这样说与前面说过的道理完全一致,但是请你

讲一讲你提到的克洛诺斯统治时期的人的生活。这个时期的生活

属于前一时代,还是属于现在这个时代?太阳和行星运动方向上

的改变显然也使历史的两个端点发生变化,而宇宙的旋转就是在

这些端点上改变方向的。

客人:你对我的讲述跟得很紧。至于你问到产生所有好东西而无

需人劳动的那个时期,那么答案是,这个时期肯定也属于前一个

时代,而非当今这个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作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的神控制着整个宇宙的实际旋转,而以同样的方式,宇宙的几

个区域也分别由诸多神祗监护。每一动物种群都有一位天上的神

灵作牧者。每一位神灵都有他牧养的动物——为他掌管的畜群提

供各种需要。所以那时候的动物不那么凶狠,不会互相吞噬,也

没有战争和竞争。宇宙的这种神圣秩序有无数的产物,但我们必

须把它们都撇在一边,只关注人,因为我们必须继续解释关于人

在那个乐园中生活这个传说的起源。有一位神是他们的牧者,负

责牧养他们,就像现在的人掌管比人低级的牲畜——因为人比它

们更接近神。当神做人的牧者时,没有政治组织,也没有娶妻生

子这些事。所有人都从土中复生,根本不记得从前的事。他们从

树上和灌木丛中无限制地采摘果实,这些果树无需人的栽培就自

己从地上生长起来。在大部分地方,人们在野外生活,不需要衣

服和被褥,因为那时候的天气温暖宜人,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地

上生长着茂盛的青草,为人们提供了柔软的卧榻。苏格拉底,这

就是克洛诺斯统治时代人们的生活。我们现在的生活——人们说

它处在宙斯统治之下——你可以凭自己的体验去把握。你认为这

两种生活中哪一种更幸福?你能说得出来吗?你会这样做吗?

小苏格拉底:不行,我无法决定。

客人:你想要我为你作一个尝试性的决定吗?小苏格拉底:行,请吧。

客人:关键性的问题是,由克洛诺斯养育的人如何使用他们的时

间?他们有的是闲暇,不仅能与动物交谈,而且能够相互交谈。

他们会使用这些便利条件推进哲学研究吗?当他们相互交往并与

动物联系时,他们会向各种动物学习它们特有的智慧,以丰富人

类共同的智慧宝库吗?如果他们确实这样做了,那么可以很容易

就决定那个时代的人的幸福胜过我们这个时代一千倍。但若当他

们吃饱喝足以后,他们之间或他们与动物之间讨论的事情就是那

些他们如何幸存下来的故事,那么按照我的判断,我们的决定必

然也很清楚。不管怎么说,让我们搁置这个问题,直到发现有人

能够准确地告诉我们,他们是否寻求知识,他们有无真正的心灵

交流。在此必须说明这一点,这样我们就可以不必把这个故事的

其余部分讲完,而在一个真实的背景下准确地看清克洛诺斯时代,

可以理解整个故事。

当事物的整个秩序进到它命定的终点时,必定会有再一次的宇宙

变化。因为土中出生的种子此时已经疲乏了——每个灵魂经历了

既定的若干次出生,也经历了命定的若干次回归,到土中成为种

子。于是,宇宙这艘航船的舵手——我们可以这样说——放开了

舵柄而退隐到他那位于别处的尖塔上去了。然后,命运和这个世

界的内在渴望再次控制了这个世界,使之发生逆转。此时,所有在最伟大的神的统治之下在各自区域中实行统治的诸神马上察觉

到所发生的事情,放弃了对他们所管辖区域的监管。由于老的控

制停止而新的推动产生,把终点变成了开端,开端变成了终点,

于是这个世界就在宇宙发生反向旋转的时候突然颤抖。由此引发

出来的强烈震动毁灭了所有种类的生灵,就像前一时代所发生的

危机一样。然后经过相当长时间的恢复,它从骚动和混乱中平息

下来,重新获得安宁,恢复了秩序,得以有效地控制和管理自身

以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并且在可能的范围内记住了来自神

的毁灭,神是世界的创造者和父亲。最初,这个世界把这场来自

神的毁灭记得比较清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记忆就变得模

糊了。构成这个世界的有形体的因素对这种失败要负责任。这种

有形体的因素属于处在最原始状态的世界,因为在此之前就是那

混沌无序的宇宙。这个世界在神为它确立秩序时从神那里得到所

有它现今拥有的美德,这个世界产生的所有错误和邪恶都来自它

的原初混沌状态——而这个世界中产生的邪恶又影响着世上的生

灵。当这个宇宙在神圣的舵手指引下前进时,它在生灵身上产生

并保持许多善,几乎没有恶。当宇宙必须在没有神的情况下运行

时,在神放弃控制以后的头几年里,事物生长得很好,但随着时

间的推移,神的影响被遗忘了,古时候的混乱状况又大行其道。

最后,随着这个宇宙时代走向终结,这种混乱也走到了尽头。世

上所产生的少量好事物在巨大的邪恶中毁灭,最终,这个世界本

身以及世上的一切生灵都遭到毁灭。神再次眷顾宇宙,首先是使之确立秩序。看到这个世界麻烦重重,

神担心这个世界会在狂风暴雨中沉沦,被再次消解,坠入无底深

渊,于是他再次掌握了舵柄。神治愈了宇宙先前的疾病,使先前

那种在宇宙自身内在动力的推动下发生的旋转复归正常,通过对

宇宙的指挥和校正,神为宇宙取得了永恒和不灭。

这就是人们讲述的整个故事,但从我们的需要出发——为国王作

界定——我们只需采用故事的前一部分就够了。当最近的那一次

宇宙危机发生,现存的宇宙秩序建立之时,人类的生命进程又一

次出现,然后开始显现出变化,这种变化与伴随其他宇宙危机出

现的那种变化意义相反。那些非常相近的因为微小而消失了的生

灵又开始生长,从地底下长了出来。它们原先高大健壮,现在则

长出了灰白的头发,然后死去,复归于土。由于宇宙发生了变化,

所有事物都不得不改变,尤其是一种新的法则控制着整个宇宙中

的孕育、诞生、哺育——因此也控制着一切生灵,因为它们必须

要模仿这种方式。对生灵来说,以往那种依靠外在力量的构造行

为使生灵从土中出生已经不再可能了。现在宇宙必须负起完全的

责任来,控制宇宙的进程。所以,依靠相类似的一种控制,同样

的冲动使它的构成元素要通过它们自身的力量来获得,在它们有

可能做到的情况下,孕育、分娩、哺育后代。现在我们已经快要

抵达我们这个故事所要寻求的关键之处了。要说明各种生灵所发生的变化,说明这些变化什么时候产生,说明它们如何受影响,

需要很长时间,但若只讲述人的故事那就只需要较短的时间,而

且与我们的关系更加直接。人的监护神过去照料和哺育我们成长,

这种监护被剥夺以后,我们变得虚弱和无助,开始遭到野兽的蹂

躏——因为许多本性邪恶的野兽此时变得很野蛮。在先前的岁月

里,人类没有任何工具和技艺。由于大地不再自动地供给食粮,

而此时人类却还不知道如何去为自己获得食物,因为在一切都很

充裕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会去学习工具的制造和技艺。由于上

述种种原因,人类处在异乎寻常的窘迫中。正是为了适合这种需

要,才有了古老传说中的诸神的馈赠,以及此类必不可少的教训

和指点。火是普罗米修斯送给人类的礼物,赫淮斯托斯与他在技

艺方面的同伴把技艺的奥秘揭示给人类,其他神祗则使人类有了

关于种子和植物的知识。有了这些馈赠,人类就以此谋生,因为

神对人的监护已经停止了——以我们刚才故事中所描述的方式停

止人类不得不管理和照料自己的生活,用的是与整个宇宙被迫使

用的方式相同的方式。就这样,与整个宇宙相同并追随宇宙永久

的命运,在一个时代,我们的生活和生育是以这种方式进行的,

而在另一个时代则是以那种方式进行的。

我们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为止,现在我们必须用这个故事来察觉出

我们在前面的论证中界定国王或政治家时所犯错误的范围。小苏格拉底:我们的错误是如何犯下的?你认为我们严重地偏离

了正道吗?

客人:有一个错误不太严重,但另一个错误是根本性的。比我原

先所认为的还要大,影响还要深远。

小苏格拉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客人:大家要我们给当今时代的国王和政治家下定义,要我们界

定我们所知的人性,但是事实上,我们界定的却是那个相反的宇

宙时代里的人群的牧者,把他说成是政治家。这样的牧者是神灵,

而不是凡人。在这一点上,我们偏离了正道。进一步,我们把他

说成是国家中的所有生命的统治者,但没有具体说明他的统治方

式。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所作的描述是真实的,但不能视之为整

个真理,或当作一个清楚明白而又充分的描述。在这一点上我们

也犯了错误,尽管错误的性质不如另一个问题那么严重。

小苏格拉底:你说得对。

客人:那么我们显然必须尝试着界定政治家控制国家的方式。只

有这样,我们才有理由充满自信,认为自己将要对政治家做出完

整的定义。小苏格拉底:这样做好极了。

客人:但是当我们讲解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的目的是同时揭示

两样有关“哺育群居动物”的事情。我们很着急地说明有许多对

手宣称自己才是“群居动物的哺育者”,并向我们现在正在寻求的

政治家发起挑战,但若按照我们刚才的比喻,我们把政治家理解

为惟一有资格被称作“民众的牧者”的人,并认为他们像牧人喂

养他们的牛羊一样喂养人类,那么我们还得更加着急。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苏格拉底,我现在认为神圣牧者的形象是如此高尚,没有

任何国王能像他那样杰出。当今时代统治我们这些国家的人更像

是他们的下属,在训练和哺育方面与神圣的牧者更加接近。

小苏格拉底:是的,确实如此。

客人:但无论他们是凡人还是超凡的生灵,我们仍旧要像刚才一

样承担重任,揭示他们的真实性质,既不多也不少。

小苏格拉底:那当然了。客人:我们必须再次返回,再次考虑我们的划分之一。我们说过

有一种“预先指示性的”技艺与生灵有关,主要与群居生灵有关,

而不是与个别生灵有关。我们还没有作进一步的划分,就把这种

技艺称作“哺育生灵的科学”。你还记得吗?

小苏格拉底:对,我记得。

客人:在追踪这种技艺的某个地方,我们迷失了方向。用这个定

义我们根本无法捕获政治家,也不能恰当地给他命名。而当我们

想要给他命名时,他竟然溜走了而丝毫不被我们所知晓。

小苏格拉底:他是怎么溜走的?

客人:没有任何一位牧人是不需要负责哺育他的畜群的。但政治

家却没有这个特点,而我们竟然还把他称作牧人。我们应当使用

一个含义更广的名称,覆盖所有护卫者,而无论他们是否哺养者。

小苏格拉底:如果实际上有这样一个名称的话,那么你说得对。

客人:“照料”这个词肯定可以用作这样一个类名词,这个词的用

法没有对身体的哺育或其他任何具体活动作专门限制。如果我们把这门技艺称作“照料群居动物”、“关照群居动物”或“照管群

居动物”——这些术语都可以覆盖所有种类的照料——那么我们

就能把政治家包括在内,因为我们的论证告诉我们必须这样做。

小苏格拉底:对,但后继的划分该怎样进行呢?

客人:按先前划分的同样路线前进。我们把“哺养群居动物”一

步步分成哺养陆地动物、无翅膀的动物、不杂交的动物和无角的

动物。我们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划分“照料群居动物”,由此得到

的定义既可以包括克洛诺斯统治时代担任牧者的国王,又可以包

括我们当今时代的统治者。

小苏格拉底:这一点好像很清楚,但我仍旧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

办。

客人:如果我们已经使用了“照料群居动物”这个正确的术语,

那么我们就不必面对有些人提出来的无理的反对意见,说什么统

治并非任何意义上的哺养的技艺,以及我们碰到过的另一条合理

的意见,亦即不存在一门专门的哺养“人”的技艺,如果有这样

一门技艺,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与这门技艺的关系比统治者与这

门技艺的关系更加直接。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但若这个问题涉及“有责任照料”整个社团的技艺,那么

有哪一种技艺能比政治家的技艺能更好地完成这一功能或声称拥

有优先权?其他哪一种技艺能宣称自己是一门君主统治的技艺,

对全人类进行统治?

小苏格拉底:没有。

客人:对,苏格拉底,但我们意识到,在我们定义的结尾处,我

们陷入了另一个严重的谬误?

小苏格拉底:什么谬误?

客人:无论我们如何在心中清楚地确定有一门哺养两脚群居动物

的技艺,但若我们不作进一步的考察,我们就无法确定能否把这

门技艺称作国王的技艺或政治家的技艺,并视之为一个完整的定

义加以运用。

小苏格拉底: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客人:首先,像我们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个类名词应当从“哺育”修饰为“照料”。第二,这种“照料”必须再作划分,因为再作若

干次划分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小苏格拉底:再作哪些划分呢?

客人:一个划分是我们应当区分神圣的牧者和凡俗的、照料人的

牧者。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我们还应当把凡俗的、照料人的牧者的技艺再分为两部分。

小苏格拉底:根据什么来分?

客人:根据这种照料是强加于人的还是自愿接受的。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我认为,我们较早的定义在这一点上出了错。我们制造了

一场混乱——毫无必要而又愚蠢——把国王和僭主混淆了,他们

是完全不同的人,统治方式也不一样。小苏格拉底:对,他们是不一样。

客人:那么让我们这一次别再犯错误,如我所说,让我们把照料

人的技艺分成两类——强加于人的和自愿接受的。

小苏格拉底:确实应当如此。

客人:使用暴力控制来照料人是僭主的技艺;而按照自愿接受的

原则照料两足的群居动物,我们称之为政治家的技艺。现在我们

可以宣布拥有后一种技艺并实践这种照料的人是真正的国王和政

治家了吗?

小苏格拉底:先生,你说得对,我认为到此为止我们确实完成了

对政治家的界定。

客人:那就好极了,苏格拉底,但你若只是这样想,那么还不够,

尽管我也会这样想。可是实际上我认为我们塑造的政治家的形象

还不够完美。雕塑家们有时候热情过度,过分执著于作品的细节,

用了多余的材料去完成作品,结果到头来反而显得匆忙,延误了

工作进展。我们前面的讨论也有类似情况发生,当时我们想要马

上弄清自己在什么地方犯了错误,并提出一个真正的、给人深刻

印象的证明。我们假定在只涉及国王的地方大量使用例证是适宜的,然后我们讲述了大量的神话,把这些神话材料当作可靠的东

西来使用,于是我们的证明变得过于冗长,毕竟我们不能赋予神

话以完整的形式。在我看来,我们的定义似乎也像一幅图画,尽

管已经有了轮廓,但还没有很好地体现原本,还有待于进一步恰

当地着色,保持色彩间的平衡。然而,请记住,一个用语词表达

的定义对一个生灵作出的描述比一幅绘画或任何模型更好,——

所谓更好的描述,我指的是对那些能够追随这种定义的人而言,

而对那些不能追随这种定义的人来说,模型或可见的例证就已经

足够了。

小苏格拉底:对,这话没错,但请你再说清楚一些,你认为我们

对政治家所做的描述仍旧不恰当吗?

客人:我亲爱的苏格拉底,要证明任何真正重要的事物而不使用

例证是很难的。我们每个人都像是在梦中观察事物,以为自己完

全认识这些事物,然而当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无所知。

小苏格拉底: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客人:我真是一个地道的傻瓜,选择这种时候来讨论我们人类奇

特的困境,涉及知识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小苏格拉底:此话怎讲?

客人:我的好朋友,我用例子来说明问题,但这个例子本身要用

另一个例子来说明。

小苏格拉底:什么例子?你说吧,别犹豫不决了,看在我的份上。

客人:我会说的事实上我必须说,因为你已经打算接受了。当小

孩们刚刚学会字母的时候……

小苏格拉底:那又怎么啦?

客人:我们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们只会从最简短、最简单的音

节中区分具体的字母,然而他们确实能够从这些音节中识别字母,

并且能够正确地告诉你每个字母是什么。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但若看到相同的字母在其他音节中出现,他们就会陷人怀

疑,做出不正确的判断,以为那是不同的字母。

小苏格拉底:对。客人:那么要能引导他们前进,取得那些尚未获得的成绩,应当

使用什么样的最早的和最好的方法呢?我想我是知道的。

小苏格拉底:你倒说说看,是什么方法?

客人:先把这些受到怀疑的字母放到他们能够正确识别其中字母

的音节面前,然后再把这些字母放在他们不能辨认的音节面前,

然后再把他们认识的音节和不认识的音节并排放在一起,告诉他

们在两种音节中出现的某个字母起着同样的作用。最后,学生们

认识了这些字母,也认识了并排放在一起的其他字母,——此时

已知的字母就起着例证的作——用而教师依靠这种方法也达到了

他的目标,使学生正确地认识在各种音节中出现的字母,并能叫

出它们的名字来,因为学生到了这种时候已经可以识别每个字母

本身,能够将该字母与其他字母区别开来了。

小苏格拉底:确实如此。

客人:到目前为止,我们难道还没有收集足够的信息来显示例证

的方法是如何开始的吗?把一个要素等同于处在另一较不熟悉的

物体中的要素,然后就相信这个要素也存在于其他某些处在相当

不同的生活领域中的较为熟悉的物体之中,这种方法难道不就是这样运作的吗?这一存在于各个物体中的共同要素,当它成为一

种对并行的双方进行考察的基础时,我们就有可能对组成对子的

双方各自做出一个真正的判断。

小苏格拉底:这种方法好像是这样起作用的。

客人:那么,如果发现我们自己的心灵也以同样的方式运作,去

认识构成宇宙的那些字母,我们还用得着感到惊讶吗?真理有时

候指导着心灵去认识某一群事物的每一个成员,然而稍后想要处

理构成另一群体的成员时,同一心灵也会感到茫然若失,毫无希

望。有的时候它可以对某个元素的具体结合物做出正确的判断,

但当它看到同样的元素转移到每日里存在着的那些冗长的、非常

困难的音节中去时,它就无法识别出它刚才还认识的那些元素了。

小苏格拉底:我们对此不会感到惊讶。

客人:如果从一个错误的意见出发,就不可能在接近那个真正实

在的整个领域的任何部分时获得真正的理智,无论这个部分是多

么微小,难道不是吗?

小苏格拉底:我应该说,确实不可能。客人:那么好吧,如果情况确实如此,你我就可以声称我们前面

使用的方法和我们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我们已经尝试着

通过研究用来证明某个例证的细小的具体的例证来发现例证的一

般性质。而我们现在想要做的是,借助例证的方法来科学地发现

适用于整个社团的这种“照料”的性质,我们想要把处于较小领

域内的这种性质等同于国王的性质,借助于“照料”这种性质在

较小领域内的彰明来察觉这种性质在国王身上的最高显现。

小苏格拉底:我们希望能做到这一点。

客人:所以我们必须再次接着我们前面的论点讨论。因为我们看

到承担照料国家这种义务的国王们确实有许多竞争者,我们必须

把这些竞争者排除在外,只留下国王。正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

我们才决定需要使用一个例证。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那么有什么样的例子可以帮助我们发现我们正在寻找的目

标,这个例子要非常小,可以拿来与国王的统治技艺相提并论,

而又包含着与国王相类似的活动?苏格拉底,以上苍的名义发誓,

我相信自己已经有了一个例子。如果没有其他现成的例子,那么

为了实现我们的目的而选择纺织的技艺为例就是相当合理的。怎么样,你愿意吗?如果没有别的明显适合的例子,就让我们选择

纺织吧。再说,如果你同意,我们也用不着把整个纺织拿来作例

子,因为我想以其中的一部分,纺织羊毛的技艺为例就很恰当。

我猜想,只要选择这部分为例,就能为我们考察政治家提供所需

要的例证。

小苏格拉底:确实如此。

客人:那么就不要再延误了!像刚才划分其他各类事物一样,我

们为什么不马上就对纺织进行真正的划分呢?我们必须尽可能迅

速、简略地完成每一个步骤,然后再回到与我们当前讨论相关的

问题上来。

小苏格拉底: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让我来实际划分一下,你就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

小苏格拉底:好极了!

客人:我们所有制造性的活动和获取性的活动都出于两种目的

——要么是为了使某些事情发生,要么是为了防范某些事情的发

生。防范性的用品可以分成符咒和防护物,符咒包括神的符咒和人的符咒,用来抗拒邪恶;防护物可以再分为军用防护装备和其

他防护用品;非军用的防护用品可以分成掩蔽物和抵御风暴与炎

热的物品;抵御风暴和炎热的物品又可以分成房屋和个人用的衣

物;个人用的衣物又可分成包裹全身的毛毯和穿在身上的长袍。

我们穿的长袍有些用一整块布做成,有些用几块布做成。那些用

几块布拼成的长袍要么是缝合的,要么是非缝合的;那些非缝合

的长袍有些用植物纤维制成,有些用动物的毛制成;在那些用毛

制成的东西中,有些制成了毛毡,有些则靠动物的毛本身联结。

我们把这些用来制作包裹身体的衣物、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材料

称作“布”。根据这种生产活动的名称,我们把生产这种材料的这

门技艺描述为“织布”的技艺,正好比我们把政治家的技艺称作

管理国家的技艺。我们也可以说纺织的技艺——不管怎么说纺织

技艺的一大部分与织布的技艺有关——但这样说与这种“织布的

技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名称不同,正好比我们在其他场合把

国王的技艺和政治家的技艺当作同义词。

小苏格拉底:相当正确。

客人:现在让我们来看,用了这样一些术语,可以认为我们已经

把织布的技艺界定得非常完整和充分了。但我们若这样想,就看

不到仅凭这个界定还不能区别这门技艺和其他有着非常相似功能

的技艺,而实际上这门技艺与其他相类似的技艺有着严格的区别。小苏格拉底:你想到的相类似的技艺是什么?

客人:你显然还没有跟上我的思路。我们必须回过头来,从另一

端开始,因为你要是真的能够明白那些相似的技艺之间具有亲缘

性,那么你就会发现有些具有亲缘性的技艺与我们作过划分的纺

织技艺是不一样的。举例来说,我们在区分包裹身体的东西时就

把制造毛毯的技艺和织布的技艺区别开来。

小苏格拉底:是的,我明白了。

客人:我们还进一步把纺织亚麻、丝兰以及其他所有天然植物纤

维的纺织都划分出去。我们也还把制造毛毡和穿孔缝合的技艺分

了出去——这种技艺主要用于制鞋。

小苏格拉底:我们是这样做的。

客人:然后在排除用一整块材料制造长袍的技艺时我们排除了皮

匠的技艺。在建造防御性的房屋的技艺中我们排除了防止漏水的

技艺、木作的技艺,以及其他相关的各种技艺。此外我们还排除

了所有防护的技艺,其中包括制造各种防盗防暴器具的技艺,还

有与制造大门和门框有关的那些技艺,通常我们视之为细木工技艺的一部分。我们还去掉了制造兵器的整个技艺,因为其中所包

含的制造防御器械的技艺种类极多。最后,我们还把巫师避邪的

技艺给排除了,我们在一开始下定义时就这样做了。我们完全有

理由公正地设想,把这些技艺都排除以后,剩下的就是我们要寻

找的技艺——这门技艺涉及生产用来抵御恶劣天气的毛制品,可

以称之为“纺织”。

小苏格拉底:对,这样说好像是准确的。

客人:但就我们要讨论的事情来说,这个描述还是不完整。因为

在纺织生产的第一阶段,工匠们所从事的工作的性质看起来正好

与纺织相反。

小苏格拉底:怎么会呢?

客人:我认为纺织的过程是一种编织。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但我讲的这种技术却要把紧密纠缠在一起的原料分离开来。

小苏格拉底:你指什么?客人:我指的是梳毛的技术。难道我们竟然可以大胆地说,梳毛

就是纺织,梳毛工就是纺织工?

小苏格拉底:当然不能。

客人:现在来考虑一下生产经线或纬线的技艺。如果有人把这种

技艺就称作“纺织”,那么听起来会很奇怪,因为纺织还不只是这

种技艺——这样说实际上是错的。

小苏格拉底:当然。

客人:还有,请考虑一下漂洗工的各种形式的技艺,以及织补的

技艺。我们能否认这些技艺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处理或照料布匹的

技艺吗?但若我们承认它们是这种技艺,那么是否接着就要把这

些技艺都称作纺织技艺呢?

小苏格拉底:我们务必不要这样做。

客人:然而,所有这些技艺都会向拥有纺织奥秘的人竞相要求处

理布或生产布的权力。他们打算承认纺织在整个生产过程中是非

常重要的,但同时也声称它们自己的工作决非微不足道。小苏格拉底:你说得很对。

客人:除了这些技艺,我们还必须考虑那些生产工具的技艺,正

是凭着这些工具,纺织才得以进行。我们必须假定这些技艺至少

也有权声称自己为生产每一片羊毛织物做出了贡献。

小苏格拉底:是这么回事。

客人:如果我们宣布纺织在与生产羊毛织物相关的一切技艺中“最

高尚”、“最具有尊严”,那么关于纺织(或者我们选择的某个部分)

的这种定义还能适用吗?这个定义尽管在一定范围内是正确的,

但仍旧不够清晰和完全,除非我们从纺织中把其他相关的技艺排

除掉,难道不是吗?

小苏格拉底:是这样的。

客人:那么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作这种区分,以便使我们的定

义趋向于明确。

小苏格拉底:对。客人:那么,我们首先要注意,各种主动的生产都包含两类技艺。

小苏格拉底:哪两种?

客人:一类是辅助性的技艺,另一类是实际生产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你以什么方式作这种区分?

客人:辅助性的技艺指那些不直接从事生产,但却为制造产品提

供工具的技艺——没有这些技艺所提供的帮助,实际从事生产的

技艺就无法完成它的专门任务。严格地说,制造产品本身的技艺

才是“生产性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不管从哪个角度讲,这个区分是合理的。

客人:那么我们可以进一步把制造纺锤、梭子等各种织布工具的

技艺当作“辅助性的技艺”,与实际处理和生产织物的“生产性技

艺”区分开来。

小苏格拉底:我们肯定可以这样做。

客人:洗涤、织造,以及后期处理,——对织成的布进行后期处理实际上是范围极广的装饰技艺的一个相关部分——我们可以把

这些“生产性的”技艺当成一组,称之为“漂洗工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我们可以这样做。

客人:梳毛、织毛,以及其他与制造羊毛织物有关的专门工序,

一起构成了毛纺技艺。这一次,我们用的技艺名称是大家都熟悉

的。

小苏格拉底:当然。

客人:毛纺生产有两个主要部分,各由若干技艺组成,而这些技

艺又分别是两类技艺中的组成部分。

小苏格拉底: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客人:梳理羊毛、编织羊毛时的一半操作,以及其他把乱糟糟的

羊毛弄整齐的工序,这些都可以当作一类技艺,而这类技艺显然

又是毛纺技艺的一部分。但我们必须记住,生产毛织物的两类技

艺只不过是两种普遍技艺的具体再现,这就是结合与分离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对。客人:梳理和刚才提到的其他技艺都是分离。把乱糟糟的羊毛分

开,在编织羊毛衣物时把毛线分开——前者用手,后者用梭子——

由此它们得到相应的名称,这些名称我们刚才就用过。

小苏格拉底:非常正确。

客人:现在让我们接着考虑结合的技艺,在毛织物的生产中寻找

与之相应的部分。我们必须把属于分离的技艺全部舍去。这样我

们就能通过区别结合的部分与分离的部分而对毛织物的生产进行

划分了。

小苏格拉底:但愿我们这种划分是成立的。

客人:苏格拉底,如果我们要竭尽全力实现我们的目的,找到纺

织的技艺,那么你会发现我们还要对毛织物生产中的结合部分再

作划分。

小苏格拉底:对,我们必须再作划分。

客人:没错。让我们把划分后的一个部分称为“捻”的技艺,另

一部分称为“编”的技艺。小苏格拉底:不知我有没有听懂你的意思。你说的“捻”就是捻

制毛线吧?

客人:对,不过不仅是捻制经线——也包括捻制纬线。你肯定不

会想象经线和纬线的制作是依靠捻以外的技艺生产出来的吧?

小苏格拉底:不会。

客人:现在把这两种技艺再作划分,你会发现这种划分是有意义

的。

小苏格拉底:再作什么样的划分呢?

客人:我会告诉你的。羊毛经过梳理以后变得整整齐齐,我们称

之为羊毛“束”。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再用纺锤把羊毛束捻成粗毛纱,无疑,你会称之为“经线”,

并把生产经线的技艺称作“纺经线”。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但还要从羊毛束中再纺出一种线来,这种线不仅要柔软得

能够与经线编织在一起,而且也要牢固到能够经受编织完成以后

的处理。我们称这些线为“纬线”,并把纺这种线的技艺称作“纺

纬线”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是这样的。

客人:那么好,大家都可以看到,我们所选的纺织技艺的这个部

分已经清楚地有了界定。这个部分是一种结合的技艺,也是毛织

物的制造技艺中的一个部分,通过经线与纬线的编织而生产出毛

织物来,我们把整个织物称作羊毛衣,把生产毛织物的技艺称为

毛纺技艺。

小苏格拉底:这样说完全正确。

客人:好得很。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纺织称作编织经线和纬线

的技艺呢?我们为什么要拐弯抹角,作许多无谓的划分呢?

小苏格拉底:噢,不是这样的,先生!在我看来,对我们的整个

论证过程来说,并没有什么划分是无谓的。客人:你现在这样想我并不感到惊讶,但总有一天你会有不同的

想法。我现在想要为你作一番防范,免得你今后产生疑惑,不断

地为难。今后会发生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现在请你注意听,我

现在提出来的防范性的论证可以用来解决所有类似问题。

小苏格拉底:先生,就请你开始解释吧。

客人:首先让我们来考察一般的“过度”与“不足”。借此我们可

以获得一个标准,用以衡量该类讨论中任何场合下的言论长短

——用这个标准我们可以做出相应的表扬和批评,要么说它过度,

要么说它不足。

小苏格拉底:让我们就这样做吧。

客人:只有考虑到事物本性中的这些性质,我们才能有效地进行

讨论。

小苏格拉底:什么性质?

客人:一般性的长与短、过度与不足。我想,我们已经同意衡量

的技艺与这些性质都有关。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那么让我们把这种技艺划分成两部分。我们必须这样做,

才能达到我们渴求的结论。

小苏格拉底:请告诉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划分?

客人:我会这样做的。我们把衡量的技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与

相对而言的大或小有关;另一部分涉及相对于确定的标准来说它

们的大小,事情若要存在,必定要尽可能接近这个标准。

小苏格拉底: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客人:你难道不同意对事物的本性来说,所谓“较大的”事物之

所以被称作“较大的”,乃是相对于较小的事物而言,而非相对于

别的什么而言;相反,所谓“较小的”事物之所以被称作“较小

的”,乃是相对于较大的事物而言,而不是相对于其他事物而言?

小苏格拉底:没错,我完全同意。

客人:另一方面,我们打算承认,我们的实际言行在某些时候是过分的,在某些时候是不足的,是吗?要能判断人类社会中的善

人与恶人不也需要有一个标准吗?

小苏格拉底:这很明显。

客人:那么我们必须确定大与小这两个类型和两个标准。我们一

定不能像刚才提到大与小的相对性时说的那样,只有一个惟一可

能的标准。我们已经看到这个说法该如何修正了。相对而言的标

准仍旧还会保留,但我们必须承认第二个标准,这个标准在与适

当的尺度相比时使用。我们是否想要知道为什么必须承认这一

点?

小苏格拉底:你说为什么要有这个标准?

客人:如果一个人拒绝承认“较大的事物”只有相对于“较小的”

事物才有可能是较大的,那么他也否定了这个事物可以与某个适

当的尺度相关联的可能性,他难道不会这样做吗?

小苏格拉底:他会的。

客人:我们真的打算接受这种拒绝带来的后果吗?我们要取消这

些技艺及其一切产品吗?尤其是,我们要一笔勾销我们正在尝试着加以界定的政治技艺,以及刚刚才界定了的纺织技艺的存在

吗?因为在我看来,所有这些技艺显然都有过度或不足之处。但

它们肯定不会把这些过度与不足之处当作毫无意义的——恰恰相

反,它们会把这些过度与不足当作真正严重的危险来防范。事实

上,正是由于这种努力,它们才保持了某种尺度,使它们的所有

产品保持了有用性和美观。

小苏格拉底:你说得很对。

客人:但你必须承认,如果我们把政治当作不真实的技艺加以取

消,那么我们探索国王的统治术的各种道路也就被堵塞了。

小苏格拉底:显然如此。

客人:在讨论智者时我们必须要做的事,现在不也同样要做吗?

我们不得不坚持这样一个附加的假设,“非存在决不存在”。我们

不得不引进这个假设,因为能使智者这一假设得以成立的惟一办

法就是允许对智者完全不作界定。我们当前的讨论中也有一个附

加的假设,必须加以坚持。它就是:“过度与不及是可量度的,不

仅处于相对的术语之中,而且也涉及标准和适度。”如果我们在还

没有接受这个假设的时候,就冒失地宣称人拥有政治的技艺,或

者宣称人拥有其他任何专门形式的在人类社会中起作用的知识,那么这样做必定会失败。

小苏格拉底: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援引前例,在我们当前的

讨论中承认这个附加的假设。

客人:苏格拉底,我们当前的任务比前一个任务更加重大,我们

几乎不会忘记完成前一个任务花了我们那么长的时间。然而在讨

论这些问题时,有件事必须从一开始就加以说明,如果我们现在

说这件事,那么这样做是完全正确和恰当的。

小苏格拉底:什么事?

客人:当有一天我们要用辩证的方法提出完全准确的充分解释时,

我们会发现我们刚才阐述过的关于适度的假设是需要的。我们刚

才阐述这个假设时所使用的形式及其证明对我们当前的目的是适

宜的,对我们有极大的帮助,或者说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因为它

揭示了两个相关联的命题,如果它们是成立的,那么两个命题都

成立,如果它们是不成立的,那么两个命题都不成立。第一个命

题是:技艺存在;第二个命题是:过度与不足的可度量性不仅相

对于不同事物而言,而且也意味着标准或适度的实现。这样一来,

如果第二种意义上的尺度存在,那么技艺也存在;反之,如果技

艺存在,那么第二种意义上的尺度也存在。否定了其中的任何一个,也就否定了二者。

小苏格拉底:关于这个假设你已经说得够充分了,但下一步呢?

客人:我们显然应当按照我们阐述过的原则把度量的技艺分为两

部分。一部分包括所有那些用相对的标准去测量事物的数目、长

度、宽度、厚度的技艺。另一部分包括那些与特定的场所、时间、

运作有关的技艺,各种标准在这些时候已经消除了它们极端的边

界而趋向于中度。

小苏格拉底:你指出的两部分技艺范围都十分宽泛,相互之间也

有极大的差异。

客人:我们刚才所作的陈述就是我们许多“博学的”朋友经常说

的话——以一种宣谕真理的口吻说出来,不是吗?我们像他们一

样,说度量与一切产生出来的事物都有关系。然而,我们的朋友

尽管十分博学,但却没有接受过这种训练,把事物划分成真正的

类别,对之进行研究。因此,我们在这里发现,他们实际上混淆

了两类差别很大的度量,因为他们判定这两种类型的度量具有相

同的性质。而对待其他类别的事物,他们犯了相反的错误,他们

想要区别这些事物,但却不能按照这些事物真正的差异来区别它

们。遵循下述的方法才是正确的。哲学家首先察觉到某一类给定的“相”在本质上是相同的,这时候他一定不要放弃他的责任,

直至看清这个复杂的群体中还有许多真正的差异,这些差异确实

存在,而正是这些差异才使得这一群“相”区分成几个种。相反,

当他首先在不同群体的“相”中发现了这种“相”和那种“相”

的所有不同之处,作为一名真正的哲学家,他一定不能对此表示

不满和厌恶,甚至放弃进一步的努力,而应当把所有实际上同源

的“相”集合在一起,安全地把它们圈起来,按照它们所属的真

正种群去理解它们。关于这些问题我们已经讲够了,对一般的过

度与不足我们也已经讲够了。不过,我们要小心维护我们已经取

得的这个基地。我们已经超越了与过度和不足相关的两种不同度

量技艺的争论,我们必须记住我们关于这两种技艺形式的阐述。

小苏格拉底:我们不会忘的。

客人:关于这个论题就说到这里。现在让我们为讨论另一个论题

做准备,这个论题不仅与我们当前的考察有关,而且与所有同类

的讨论都有关。

小苏格拉底:什么论题?

客人:假定有人向我们发问,内容涉及一群小学生学习识字的事。

“如果教师问一名学生拼写某个单词要用哪些字母,——这个单词可以是任意一个词——那么教师要学生进行这种练习的目的是

为了让这个学生掌握某个特定单词的拼法,还是为了要学生能够

拼写所有可能要他拼写的单词?”

小苏格拉底:我们肯定会回答说,是为了教会他拼写所有单词。

客人:这个原则该如何运用到我们当前关于政治家的研究中来

呢?我们为什么要研究政治家?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发现政治家,

还是有一个更加远大的目的,使我们自己成为较好的哲学家,能

够更好地处理所有问题?

小苏格拉底:这一点也很清楚,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能够处理所有

问题。

客人:确实如此,因为我无法想像任何有理智的人想要追踪纺织

技艺的定义只是为了这个定义本身。但在这里有一个悖论,在我

看来大多数思想家都没能注意到这个悖论。感官所能把握的相似

性是那些真实存在着的事物的性质,这些性质本身是容易理解的,

因此要对这些存在物作解释,人们不会感到有什么困难,他们可

以轻而易举而又不费言辞地揭示这些可感的相似性。但对最高的、

最重要的那一类存在来说,它们没有相应的可见的相似性,它们

的性质不会清晰地展示给关注它们的人。在这些场合下,人们不可能指出可见的性质,以此满足探索者的心灵,教师也无法借助

感官来指导学生对之进行领悟,使之在讨论中获得真正的满足。

因此我们必须训练自己理解每一存在的事物,并能做出合理的解

释。因为没有可见形体的存在具有最高的价值和重要性,只能用

理性来加以证明,而不能借助其他手段来加以理解。我们当前所

有讨论的目的就是训练我们把握这种最高类别的存在。然而,出

于练习的目的,我们对一些类别较低的事物进行理解,这样做比

直接把握最高的存在要容易些。

小苏格拉底:你说得很对。

客人:现在让我们回忆一下,是什么问题使我们说了这么长时间

的离题话。

小苏格拉底:是什么?

客人:主要不就是因为我们对寻求纺织技艺的定义感到不耐烦了

吗,也许我们可以把这个定义称作冗长的?在对宇宙的反转作长

篇解释时,当我们不得不讨论非存在的存在而要提起智者的时候,

我们同样感到不耐烦。我们确实感到这些讨论太长了,并且责备

自己,因为我们担心这些解释也许是不相干的离题话。因此,请

你一定要明白,我们刚才提出来的那些原则适用于所有同类的讨论,而不仅仅适用于这个讨论,而进行这些讨论的主旨在于防止

今后出现类似的烦躁。

小苏格拉底:也许是这么回事,先生,不过还是请你开始吧。

客人:我要说的是,当我们不得不按照长短来赞扬或批评一个论

证的时候,我们必须遵守我们刚才提出来的原则,这是你我的责

任。一场讨论的长度不能简单地与另一场讨论的长度相比较。我

们刚才说过一定不要忘记度量技艺的第二个部分,我们在作这类

判断时必须始终运用这一标准——我说的标准是“适度”。

小苏格拉底:你说得很对。

客人:是的,但即使是“适度”也不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成为一个

恰当的评价标准。例如,我们不会去寻求一个冗长的论证,以为

这样做适合产生快乐,除非出于一种非常偶然的考虑。再说,轻

省快捷地回答一个深刻的问题是最可取的,但我们的原则认为在

提出论证的时候这只是第二位的因素,而不是最主要的因素。我

们必须赋予哲学方法本身以首要的价值,方法高于其他一切,而

这种方法又取决于按照真正的“相”进行划分的能力。因此,如

果一个论证非常冗长,或者极为简短,只要能帮助听众发现真正

的“相”,那么这样的论证就必须明智地进行到底,人们也一定不要对论证的冗长或简洁表示厌恶。再说,如果我们发现有人批评

某个论证太长了,拒绝耐心地等待整个推理过程的完成,一边发

牢骚一边想要离开,而这个讨论就像我们现在的讨论一样正在取

得进展,那么我们一定不要放他走。我们一定要他为他的抱怨拿

出证据来,表明他自己比那些同伴更能够提出一个比较简洁的陈

述,证明他自己是一名更好的哲学家,更能用合理的推论证明真

正的真理。至于有人要依据别的理由对我们提出责备和赞扬,对

我们讨论中的某些局部和细节说三道四,我们一定要置之不理或

听而不闻。如果是我迫使你作这番判断的,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离

开这个话题了。让我们返回政治家,这是我们真正的主题,我们

刚才之所以给纺织术下定义,就是为了拿来与政治家作比较。

小苏格拉底:好极了!让我们现在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客人:那么好,国王的技艺已经与大部分占据相同领域的技艺区

分开来了,也就是说与其他所有关于控制畜群的技艺区分开来了。

但是在实际的公民社团中还有其他一些技艺没能与政治家的技艺

区分。这些技艺既有辅助性的技艺,又有指示性的生产技艺,首

先要做区分的就是这些技艺。

小苏格拉底:很好。客人:你明白吗,在这种情况下它们实际上是在抗拒被划分成两

个部分?我想,随着我们继续列举它们,其中的原因也就清楚了。

小苏格拉底:那么就让我们来列举吧。

客人:由于我们不能把它们一分为二,所以让我们按照切割献祭

的牺牲那样对它们作自然的划分。我们所做的每一步都要在整个

结构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划分,划分以后形成的部分越少越好。

小苏格拉底:眼下我们该怎么做?

客人:就像我们前面那样去做。我们把所有为纺织提供工具的技

艺分出来,称作“辅助性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我们是这样做的。

客人:我们现在必须做同样的事,但要更加小心。制造某些事物

以满足有组织的人类社团需要的技艺,无论大小,都必须归入“辅

助性的”技艺这一类。因为若无这些技艺提供的这些事物,就没

有社团,也就没有统治的技艺,但尽管如此,我们仍旧无法视之

为国王的责任,把生产这些事物当作国王的技艺应该做的事。小苏格拉底:我们不这样想。

客人:当我们试图把制造工具的技艺与其他技艺区分开来的时候,

我们感到这样做相当困难。因为任何事物都可以用来做工具,这

样说似乎是有理的。然而,有一类事物是一个社团必须拥有的,

而对这类事物我们必须给它起一个不同的名称。

小苏格拉底:在什么方面不同?

客人:这类事物所具有的功能与工具的功能不一样。制造这类事

物不是为了生产某种东西,而是为了保存已经生产出来的东西。

小苏格拉底:你指的到底是什么事物?

客人:这类事物有各种各样的形状,可以用来盛放液体或固体,

有些经过烈火焙烤,有些则没有。我们一般称之为“器皿”。这是

一类独特的事物,我认为,生产器皿的技艺与我们现在正在寻找

的统治者的技艺毫无关系。

小苏格拉底:确实没有关系。

客人:我们现在要认清还有第三类事物,这类事物数量也很大。属于这一类的事物有些在陆地上,有些在水面上,有些在运动,

有些在静止,有些具有很高的荣耀,有些则不那么显赫。它们全

都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因为它们之所以被制造出来都是为了支

撑别的事物或用作其他事物的基座。

小苏格拉底:它们拥有什么共同的名字?

客人:我应该说“运输器”——生产这样的东西是木工、陶工或

造车工的事,而不是政治家的事。

小苏格拉底:我明白了。

客人:我们的第四类事物是什么?我们必须区分出与前面三类事

物不同的第四类事物,我们在给纺织下定义的时候提到的大部分

事物都属于这一类——所有的布、大部分武器装备、所有的墙、

所有在城市周围用土石筑起来的防护设施,以及其他许多同类事

物。所有这些事物都起着防护的作用,所以整类事物可以很好地

称为“防护物”。提供这些东西在大部分情况下是建筑工和纺织工

的事,而不是政治家的事。

小苏格拉底:当然。客人:我们是否也要同意有第五类事物,把所有关于装饰、绘画、

造型的技艺全部包括在内,这些技艺生产艺术形象,有些是视觉

艺术,有些是听觉艺术,比如诗歌和音乐?所有这些技艺生产出

来的东西都只是为了提供快乐,全都可以恰当地归为一类,用一

个名称来表示。

小苏格拉底:什么名称?

客人:我们称之为“娱乐品”,难道不是吗?

小苏格拉底:是的,那又怎样?

客人:那么就是这个名称,我们可以把它用来指称整个一类技艺

的产品。它们都不具有严肃的目的,而仅供人们玩赏。

小苏格拉底:我想我也明白这一点。

客人:现在考虑一下为我们刚才讨论的技艺提供原料的技艺。这

类技艺所包含的种类非常多样化。这类技艺中的某种技艺也经常

会有多种产品,而这种技艺本身却又是非常原始的。我们要不要

给这第六类技艺命名呢?小苏格拉底:你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技艺?

客人:我想的是生产金、银以及各种矿产的技艺、由伐木工和锯

木工完成的所有先驱性工作的技艺,为制造木器和编织篮筐提供

原料、制革匠剥取动物皮的技艺,还有剥取植物皮的技艺,以及

与此相关的各种技艺,比如制作软木、纸莎草纸、绳索的技艺。

所有这些技艺生产各种主要的原材料,用这些原材料我们可以生

产供我们使用的比较复杂的用品。让我们一般性地描述一下这一

类事物,它们是“经过初加工但尚未制成具体物品的基本原材料”,

这类事物的生产显然与国王的技艺无关。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我们总算说到获取食物以及其他可以为身体吸收并有助于

身体健康的东西了。我们把这类事物称作第七类,并称之为“滋

养物”,除非我们可以找到更好的名字。提供“滋养物”的任务可

以归于耕作、打猎、体育、医药、烹饪,或屠宰的技艺,而不会

是政治技艺的事。

小苏格拉底:当然。

客人:我认为,上述七类事物已经列举了人所实际拥有的各类事物,只有驯服牲畜没有提到。我要重复一下这个序列,请你们注

意听。“初加工的原材料”确实应当放在第一位,然后依次是工具、

器皿、运输器、防护物、娱乐品、滋养物。我们可以忽略某些不

太重要的类别,因为这些类别可以归入这些主要类别之一或分别

归入几个主要类别。例如,硬币、图章、各种雕刻的骰子。这些

事物并不构成一个重要的类别。它们有些可以归入“娱乐品”,有

些可以归入“工具”,我们没有必要硬把它们当作一个类别,而应

当把它们分别归入不同的类别。至于驯养除奴隶以外的牲畜,显

然属于我们前面已经分析过的哺养畜群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那么剩下还没有提到的是奴隶和各式仆役这一类别。在此,

我强烈地怀疑有人可以与国王争夺编织国家之网的权利,就像我

们发现纺毛工、梳毛工,以及其他辅助性的工匠想要与纺织工争

夺织布的权利一样。从事这些工作的技艺由于其目的是“辅助性

的”,因此可以伴随我们刚才已经列举过的技艺,但这样一来这些

技艺也就与国王统治国家的技艺严格地区分开来了。

小苏格拉底:看起来似乎是这么回事。

客人:那么让我们来考察剩下的人,接近他们,以便就近更加有效地检验他们。

小苏格拉底:让我们就这样做吧。

客人:从我们这个新的角度出发,我们发现范围最广的一种仆人

所处的生活处境和他们的追求与我们预期的极为不同?

小苏格拉底:你指的是什么人?

客人:那些通过买卖而变成奴隶主的私产的人。如果我们把这样

的人称作奴隶,认为他们不可能从事任何部分的统治技艺,那么

没有人会对我们的说法发起挑战。

小苏格拉底:这是确定无疑的。

客人:那些拥有人身自由的仆役又怎样?在这样的仆役中,有些

人出于自己的意志,愿意为我们提到过的各种匠人提供劳役,也

就是说有一种系统的换工制度,为他人从事农业或制造业的劳动,

以保持他们之间的经济平衡,是吗?他们中也有一些人就在市场

上自己的家里工作,但另一些人是商贩,经由陆路或海路从一个

城邦流动到另一个城邦。他们以钱易货或以钱易钱。我们称这些

人为兑换银钱者、商人、投机家、商贩。我们不能说这些人涉及政治领域,对吗?

小苏格拉底:如果说他们涉及政治,那倒怪了——他们涉及的是

商业。

客人:他们确实不涉及政治。你可以放心,那些为了挣钱而受雇

于他人的人、那些干一天活挣一天工钱而准备受雇于任何雇主的

人,他们决不会大胆地宣称自己拥有一部分统治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当然不会。

客人:但还有一些人提供其他一些服务。

小苏格拉底:什么样的服务?你指的是什么人?

客人:传令官和书记员,由于长期从事这些工作,他们有着很强

的能力,还有某些非常能干的公务员,为那些当选的官员从事各

种性质的行政工作。我们该怎样称呼他们呢?

小苏格拉底:就用你刚才的那个说法好了——公务员,但他们不

是在国家中行使独立权力的统治者。客人:我要说的是,国王的统治技艺在此受到严重的挑战,不得

不显示其自身的性质,我这样说并非是在梦中欺骗自己。但我们

竟然要在奴仆这一类别中观察这些人,这真是太奇怪了!

小苏格拉底:是很奇怪。

客人:现在让我们把那些还没有考察过的人拎出来。首先是那些

占卜师,他们担负着一种特殊形式的使命。因为,我们难道认不

出他们提供的服务就是把诸神的旨意向凡人作解释吗?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其次是那些祭司。按照正统的看法,他们懂得如何以一种

令神愉悦的方式把凡人的礼物献祭给诸神,他们也懂得如何以正

确的形式祈祷,恳求诸神赐福给我们。这两种专门活动都是宗教

仪式的组成部分,难道不是吗?

小苏格拉底:是的,看起来是这样的。

客人:说到这一步,我想我们终于逼近我们要寻找的目标了。祭

司和占卜师有着重要的社会地位。由于他们从事的工作很重要,

因此他们得到人们的敬重。埃及的情况可以说明这一点,在那里,一个人如果不属于祭司阶层就不能做国王,如果一个其他阶层的

人成功地用他的方式强行取得了王位,那么随后他也必须被立为

祭司。我们也可以在许多希腊城邦中看到,代表城邦举行最重要

的献祭活动是城邦主要官员的职责。雅典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因为我知道举行国家传统的最庄严的祭祀活动是执政官的职责,

命运指派他们担任“国王执政官”(King-Archon)。

小苏格拉底:是这样的。

客人:很好,我们必须仔细研究这些由命运指派的国王和祭司,

以及他们举行宗教仪式时的助手。但我们也必须注意另一群人

——这群人事实上数量众多,显然与我们已经区分出来的其他人

群不一样。

小苏格拉底:这些人是谁?

客人:这群人非常奇特。

小苏格拉底:怎么个奇特法?

客人:他们是由许多部落组成的一个种族——或者说一眼看去他

们好像是这个样子。有些像狮子,有些像人头马,或类似的怪物。有许多是羊人或变色龙,这种野兽擅长变化以便隐匿自己的弱点。

他们确实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改变自己的形体、性格,以混淆视听。

是的,苏格拉底,现在我认为自己已经把这些人的身份点出来了。

小苏格拉底:告诉我他们是谁,你似乎看到了什么奇妙的东西。

客人:对,在识别出来之前,他们确实是奇妙的。我突然看到他

们时也感到惊讶。他们就好像是在公共生活这个舞台上演出的演

员,突然听到这些演员奇怪的呼喊,真不知他们要干些什么。

小苏格拉底:这些演员是些什么人?

客人:他们是所有智者中最有魔力的人,是最擅长行骗这门技艺

的权威。这样的扮演者很难与真正的政治家和国王区分开来,但

若想要清楚地看到我们正在寻找的国王,我们就必须努力加以区

分,把这些假冒者找出来,扔在一边。

小苏格拉底:行,我们一定不能放弃我们的探索。

客人:我同意你这样说。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

小苏格拉底:什么问题?客人:根据我们的了解,君主政制不就是有可能存在的统治形式

之一吗?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在君主政制之后,人们自然会提到由少数人行使权力的统

治体制。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那么第三种类型一定是多数人的统治叫做民主政制。

小苏格拉底:当然是了。

客人:上述类型就是三种最主要的体制,如果加上从中演化出来

的两种类型,三种不就变成五种了吗?

小苏格拉底:这两种是什么政制?

客人:如果我们考虑到接受统治是强制的还是自愿的,是由穷人

还是富人实行统治,是依法治理的还是无视法律的,那么我们发现三种主要体制中的两种实际上具有两重性,可以被划分。君主

政制可以分成两种,分别称作僭主政制和君主立法的政制。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由少数人掌权的政制也能作同样的划分,分成贵族政制和

寡头政治。

小苏格拉底:没错。

客人:关于民主政制,我们一般不改变它的名称。无论这种政制

是通过民众用武力控制有钱人而建立起来的,还是根据多数人的

意愿建立的,也无论它是否严格地依法治理,民主政制还是被称

作“民主制”。

小苏格拉底:没错。

客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应该想象这些

制度中的任何一种都是一种“真正的”体制吗?因为我们判断它

们的惟一标准就是某种政制是由一个人来统治,还是由少数人来

统治,还是由多数人来统治,而无论它是由穷人还是由富人来统

治,它的统治建立在强迫的基础上还是自愿的基础上,它是否缺少法典。

小苏格拉底:有什么东西在阻碍我们按这样的标准把它判定为真

正的政制?

客人:请你试着跟上我的思路,这样你就会看得比较清楚了。

小苏格拉底:你的思路是什么?

客人:我们要遵守我们最初的论证结果,还是打算反对这个结论?

小苏格拉底:你指的是哪一个论证?

客人:我们不是确定过,统治的技艺是多种科学之一?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我们还进一步同意,它是一种具体的科学。从所有科学中,

我们选择了判断性的科学,更准确地说,是指示性的科学。

小苏格拉底:我们同意过。客人:按照指示的对象我们又把指示性的科学分成支配无生命物

的部分和支配生命物的部分,并且按照这种再划分的程序达到我

们现在这个地步,我们没有忽略这样一个事实,政治家的技艺是

一种知识的形式,但我们至今为止还不能准确地说出它是哪一种

形式的知识。

小苏格拉底:你说得很对。

客人:那么我们明白了,判断一种政制的真正标准一定不能是由

少数人统治还是由多数人统治,是强制的还是自愿的,统治者是

贫穷的还是富裕的,是吗?如果要和我们前面的结论保持一致,

这个标准必定是有没有一门指导性的统治技艺?

小苏格拉底:是的,我们必须遵循已有的结论。

客人:那么我们必须按照这个思路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说我们在

这些政制的真实运作中找到统治的技艺,那么它属于哪一种政制

呢?比较难学的是什么技艺?什么技艺对我们比较重要?我们必

须弄清它是什么,以便能够决定应当把哪些公众人物与真正的国

王区别开来、清除出去,这些公众人物赢得了民众的信任,使人

们相信他们是政治家,但实际上他们并不是。小苏格拉底:我们确实必须这样做,因为这正是我们讨论所要达

到的目的。

客人:你认为在某个具体的城邦里,可以有很多人获得政治家的

技艺吗?

小苏格拉底: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客人:这样说吧,在一个一千人的城邦里,会有一百人能够满意

地获得这种技艺吗——一百人不行,五十人总行了吧?

小苏格拉底:如果有那么多人可以获得,那么政治家的技艺是一

种最容易的技艺。我们很清楚,在一千位居民中决不会出现五十

名一流的跳棋手——也就是说,哪怕仅在所有希腊城邦的范围内,

也是这样。既然如此,你还能指望在一千人中找到五十名国王吗!

因为按照我们前面的论证,只有拥有国王的统治技艺的人才可称

作国王,而无论他实际上有无掌握王权。

客人:你非常正确地作了回顾。我认为,如果能在这个世界上找

到纯粹形式的统治技艺,那么我们要是能找到一两个人拥有这种

技艺就不错了,或者说,顶多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拥有这种技艺。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按照这个原则,我们只把拥有这种技艺的这个人或这些人

当作统治者来看待,而无论他们的统治采取哪种形式的政制。他

们的臣民是否自愿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统治有没有法典也没

有什么关系,他们自己是穷还是富更没有什么关系。医生也有这

种情况。我们不会按照我们接受开刀和烧灼术的自愿程度来评价

医生的医疗水平。无论医生是否按确定的处方治疗,无论他们是

穷还是富,医生仍旧是医生。只要他们能够科学地掌握我们的健

康状况,那么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让我们变瘦或变胖,他们都仍

旧是医生。惟一基本的条件是他们的行为对我们的身体有好处,

他们的目的是使我们的身体健康而不是使之患病,他们要在各种

情况下以治疗者的身份处理人们的各种不适,保全他们的性命。

我们必须坚持,在这种不以谋利为目的的科学能力中,我们看到

了医疗这门技艺的真正权威性的突出标志——就像其他领域中的

真正权威一样。

小苏格拉底:是这么回事。

客人:那么最卓越的政治体制,惟一配得上这个名称的政制,其

统治者并非是那些特意要显示其政治才干的人,而是真正科学地

理解统治技艺的人。所以我们一定不要考虑任何一种所谓健全的判断原则,看他们的统治是否依据法律,看被统治者是否自愿,

或者看统治者本人是贫穷还是富裕。

小苏格拉底:不要。

客人:那么,为了净化城邦,使其健康发展,统治者可以处死某

些公民或流放他们。他们也可以向海外派遣殖民团体以削减公民

人数,就像给蜜蜂分出新的蜂群,或者从其他城邦把居民弄来,

使他们归化本国,以增加本国公民的数量。只要他们按照基本正

义的原则合理地工作,以尽可能改善国家生活为目的,那么按照

我们的标准,我们就应当称他们为真正的政治家,只有在他们的

统治下国家才能得到良好的治理,才会有真正的政治体制。我们

还要进一步说,其他所有被称作政制的国家组织都不是真正的,

而是一种仿制品,是对真正的政制的模仿。那些所谓有法可依的

政制要模仿得好些,而其他政制或多或少模仿得很笨拙。

小苏格拉底:先生,你的其他言论似乎都很适度,但你提到的没

有法律的统治却令人费解。

客人:苏格拉底,这一次你跑得稍微快了一点!我正想对你再作

考察,看你是否真的接受了我的看法,或是仍有某些抵触。然而

从你刚才讲的话来看,我们不得不马上讨论你指出的问题:一名优秀的统治者能否不要法律而进行统治。

小苏格拉底:对,应该讨论。

客人:在一定的意义上,国王的统治技艺显然包括立法的技艺。

但政治理想对法律并不具有充分的权威,或者倒不如说政治理想

对一个懂得国王的技艺和拥有国王的统治能力的人来说具有充分

的权威。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苏格拉底:我不知道,请你告诉我。

客人:法律从来不能签署一条对所有人具有约束力的命令,这条

命令能使每个人处于最佳状态,也不能精确地规定社会每一成员

在任何时刻都知道什么是好的,怎样做是正确的。人与人之间有

差异,人的行为有差异,人的经历各不相同,由此造成的不稳定

使得无论何种技艺,无论何种统治,想要在所有时候良好地处理

所有问题都是不可能的。我想,这些看法我们可以同意吧?

小苏格拉底:我们必须同意。

客人:但我们实际上看到,法律总是想要签发诸如此类的规定。

就好像一个一厢情愿的、无知的人,不允许别人做任何事,只能做他允许做的事,还禁止人们对他的命令提出质疑,哪怕出现某

些比他立下的法规更好的东西也不行。

小苏格拉底:对,法律就是以这种方式在对待我们。

客人:那么,用那些始终保持一致的、不变的东西来处理多变的

事物不可能获得满意的结果。

小苏格拉底:我担心,确实不可能。

客人:既然法律不是一种理想的控制手段,为什么还要有一个法

律的体系呢?我们必须寻找理由,说明法律体系是必要的。

小苏格拉底:我们必须这样做。

客人:你们雅典也像其他城邦一样有训练课程,让学生们接受训

练,为他们参加跑步这样的体育竞赛做准备,是吗?

小苏格拉底:当然。我们有许多这样的课程。

客人:让我们回想一下那些职业教练员是怎样向接受训练的学生

发布命令的。小苏格拉底:在什么特别的方面?

客人:这些教练会认为,他们不可能给每个学生发布具体的、适

合他们每个细节的命令。当他们为体育锻炼制定规则时,他们发

现自己必须发布一些比较普通的指示,以适合所有学生的一般利

益。

小苏格拉底:是这样的。

客人: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发现他们要所有学生进行相同的训

练,在他们跑步、摔跤,或做其他运动时,让他们同时开始,同

时结束。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同样的道理,我们必须期待立法者向整个社团发布命令,

但由他制定的那些涉及权力和契约性义务的法律针对整个社团,

而不是绝对精确地针对每个个人。

小苏格拉底:要精确地针对每个个人作出规定是不太可能的。客人:我们发现,他是在一种一般的处境下制定法律的。所以他

是在为所有个别的公民立法,他使用的方法可以说是“粗略的”,

无论他是在制定一部成文法典,还是在依据祖宗的不成文法废除

这样的法典。

小苏格拉底:对,他这样做是对的。

客人:他当然做得对,苏格拉底。立法者怎么可能一辈子坐在每

个人边上,给他们规定做什么事,告诉他们怎么做呢?如果在那

些真正拥有统治技艺的人中间有某位统治者有空对个人作这种具

体的指导,那么他几乎不会用我们正在批评的这种法典堵自己的

路。

小苏格拉底:先生,依照我们已经说过的话,你这样说是合理的。

客人:苏格拉底,我倒宁可说,依照我们将要说的话这样说是合

理的。

小苏格拉底:什么话?

客人:让我们这样想,如果一名医生或教练需要有很长一段时间

离开他的病人或学生去国外旅行,那么这位医生很可能会担心他的病人把他的医嘱给忘了,这位教练也会有类似的想法。在这些

情况下,他们各自都想要留下一些书面的备忘录,提醒病人或学

生记住他们的命令,——你难道不这么想吗,苏格拉底?

小苏格拉底:先生,我确实会这样想。

客人:那么好,现在假定我们的医生没有在国外呆那么长时间,

而是提前回到病人身边来了。如果他的病人正巧由于气候的原因,

或者由于其他某些不寻常的原因,比以前好多了,那么他还会犹

豫不决地用不同的处方代替原来那张处方吗?他会感到这是自己

的职责,必须顽固地坚持原先的处方,不作任何改动,是吗?他

会拒绝开一张新处方,或谴责那些不按他开出的处方行事的病人

吗?他宣布所有这样的行为都是错误的,因为在先的那些处方出

自真正的医学典籍,违反典籍的所有做法都与医学对抗,必然导

致疾病,这位医生会这样做吗?在与某一门科学相关,在有一种

真正的技艺运作的情况下,这样的宣称肯定只会使宣称者以及他

所珍视的处方成为极端荒谬可笑的东西。

小苏格拉底:对,确实会发生这种情况。

客人:那么让我们来想象一下科学的立法者。假定他依据成文的

法典或在不成文的习俗的支持下,规定了什么是正义和光荣,什么不是正义和光荣,什么对社会有益,什么对社会有害。假定他

为几个人类共同体提供了这种服务,而这些人住在自己的城市里,

就像生活在赐予他们的牧场中一样,接受牧者对他们的抚养,而

这种抚养是依据法典进行的。如果这个人依据统治的技艺制定了

他自己的法典,想要修正原先的法典,或者说有另一个与他同类

的科学的立法者也出现在这一场景中,那么他们想要实施与先前

法典不同的法律会受到禁止吗?对这位立法家来说,这样的禁止

肯定是荒唐的,就像我们前面所说的医生的情况一样,难道不是

吗?

小苏格拉底:当然荒唐。

客人:但是你熟悉面对这种争端人们通常会提出来的进一步的论

证吗?

小苏格拉底:不熟悉,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客人:我向你保证,这个论证看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他们说,如

果有人发现了一些比原有法律更好的法律,那么他有责任使这些

更好的法律生效,但他只能首先说服他自己的城邦接受这些法律,

舍此别无他途。小苏格拉底:这样说有什么不妥?这个论点肯定是健全的。

客人:也许是吧,但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假定这个人无法说服他

的城邦接受他的法律,于是他就强迫他的城邦接受,我们该用什

么样的名称来指称这种强迫呢?噢,不,你先别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还有其他一些问题需要先回答。

小苏格拉底:哪些问题?

客人:请你再次考虑一下处在医生治疗下的病人的情况。假定有

个医生医术高明,但却无法劝说病人接受治疗,再假定他强迫一

个患病的孩子,或者男人和女人,接受有益于身体健康的治疗,

但却违反了书面的规定。我们该把这种强迫称作什么呢?无论我

们决定怎样称呼它,我们也不能称之为“违反真正医学的罪恶”

或“破坏健康法”。而被迫接受治疗的病人最后会想到的也的确是,

这位医生的行为违反了优秀的医学,使他的病情加重。

小苏格拉底:你说得很对。

客人:那么我们用什么名称来称呼“反对真正的政治家的技艺的

罪恶”呢?难道不能称之为“卑鄙”、“邪恶”和“不公正”吗?小苏格拉底:当然可以。

客人:那么对这些公民我们该怎么说呢,他们被迫去做与成文法

和祖传习俗相反的事,而且做得并不比在传统权威指导下做得更

公正、更有效、更高尚?我们又该如何对待处于这种强制性的境

况下的公民提出的批评?有件事情他们一定不能说,除非他们希

望自己显得极端荒谬可笑。他们一定不能肯定地说自己在那些人

的强制下被迫承受耻辱、不义和邪恶。

小苏格拉底:没错。

客人:如果强制者是富人,那么这种强制是正确的,如果强制者

是穷人,那么这种强制是错误的,情况会这样吗?事实上,无论

有没有说服,无论是富还是穷,无论是依照法典还是违反法典,

统治者的所作所为确实都是有益的。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如果统

治者明白这一点,那么他们会统治得很好,这是对一个社团中的

良好统治的惟一考验和原则,睿智而又公正的统治者将依据这一

原则管理他的臣民的事务。一艘船的船长在任何时候都会把他的

精力集中在为这艘船和水手们谋取真正的利益。他并没有制定什

么书面规则,但却通过实际运用他那适用于航海的知识而提供了

一套行为准则。以这样的方式,他保全了他那条船上的所有人的

性命。如果统治者真的明白所谓统治就是运用他们的技艺作为一种比成文法更加强大的力量去谋取幸福,那么一个真正的政治体

制不就可以建立起来了吗?只要统治者具有这种健全的心灵状

态,只要他们能够坚定地遵循这个伟大的原则,他们就不会犯什

么错误,这个原则就是:在理智和统治技艺的指引下,始终大公

无私地、公正地对待他们的臣民。这样的话,他们不仅能够保全

臣民的性命,而且也能在人性许可的范围内改造臣民的性格。

小苏格拉底:不管怎么说,你这番话是无法反驳的。

客人:我这番话是无法反驳,我前面那番话同样也无法反驳。

小苏格拉底:你指的是哪番话?

客人:你记得我们说过这样的话,无论什么样的社团都不会有许

多人得到上苍的恩赐而拥有政治智慧和统治能力,而这种统治能

力必然由纯粹理智伴随着。只有在被选的少数人身上或在受上苍

启迪的个人手中,我们才能找到政治权力的正确实施,而这种政

治权力本身就是一种真正的体制。我们必须把其他所有体制视为

仅仅是对这种真正体制的模仿。有些模仿比较完善,有些模仿比

较粗糙和较为不妥。

小苏格拉底:你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我得承认,我不太明白你讲的这些“模仿”到底是什么意思。

客人:我必须让你明白。如果引发了讨论,而又在还没有揭露与

之相关的仍在盛行的错误之前就放弃讨论,那么这是一个很严重

的错误。

小苏格拉底:什么错误?

客人:我们正在寻找这个错误,尽管与之相关的研究基础是我们

所不熟悉的,并且这个错误也很难发现。我们可以说,只有一种

体制是真正意义上的政制——就是我们已经描述过了的这一种。

因为其他政制的保存都依赖于对法典的遵循,取决于严格坚守一

条规则,我们承认这些东西是需要的,但并不是理想的。

小苏格拉底:这条规则是什么?

客人:任何公民都不能冒险去做任何违反法律的事,如果有人敢

这样做,那么他会被处死或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如果我们把刚才

已经描述过的那种理想搁在一边,那么这种处于第二位的统治才

是最公正的和最需要的。现在,我们必须继续说明被我们称作第

二位的状态是如何在具体实施中出现的。你认为我们有必要这样

做吗?小苏格拉底:是的,我们必须这样做。

客人:让我们再次返回前面那两个相提并论的事例,我们不断地

拿它们来与作为真正的政治家的统治者相比。

小苏格拉底:你指的是哪两个事例?

客人:船长和“比一打人更有价值的”医生,他们已经成了我们

的好朋友。让我们为自己描述这样一个处境,在其中他们可以发

现自己到底是谁,并能看到自己如何起作用。

小苏格拉底:什么处境?

客人:假定我们全都突然认定,若是落在他们手中,我们都极有

可能成为暴力的牺牲品。你们瞧,每个医生若是愿意的话可以保

全我们中任何人的生命,但他若是愿意也可以用手术刀和烧灼术

来伤害我们,或者索取费用,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花费,他们的

收费就好像是征收税款——因为他们收取的费用中只有很小部分

用于医疗,而余下的部分全都用于医生自己及其家人的开销。他

们最无法无天的地方是接受病人家属的贿赂,或者接受病人的死

敌的钱,然后把病人置于死地。船长犯有另一套不同的罪恶,但他们也是极为凶残的。他们会在海上谋财害命,也会把你扔在荒

无人烟的地方,或者他们会让旅客上岸,把船开走——凡此种种

还并非他们的全部罪恶。假定我们在心中对医生和船长已经有了

这种看法,然后我们召集议事会开会,并通过一些法规。

我们在开会时说,今后不得相信医术和航海术,不得让它们在其

领域中行使绝对的控制权,无论是对奴隶还是对自由民。然后我

们决心召集全体公民大会,或者召集所有富人开会。在这样的场

合,无论什么人,无论有无受到邀请,都可以自由地在会上对航

海术和医术提出建议——亦即应当如何恰当地对病人使用药物和

外科手术器械,应当如何使用船只及船上的装备,如何搬运器皿,

怎样防范航海的危险,包括风浪的危险和海盗的危险,在海战中

则是行驶战船与敌人作战会遇到的危险。

与这些事情相关的法规我们就说到这里。要推行这些法规就要通

过公民大会——你要记得,建立这些法规所依据的意见有些是医

生或船长提出来的,但肯定也有许多意见是非专门人士提出来的

——把它们确立为法律,它们会被刻在木板或石头上,而在某些

情况下,这样的法律会成为不成文的祖制。从那以后,医疗和航

海只能按照这些法规和祖制行事。

小苏格拉底:这种状态真是妙极了!客人:我们还没讲完。假如他们进一步决定,每年从公民中抽签

选举,任命执政官,无论是仅从富人中选,还是从全体公民中选。

一旦得到任命,他们有些就去指挥船只航海,有些就去按照祖传

的成文法典治病。

小苏格拉底:那就更糟了!

客人:我们还没讲完——看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当这些执

政官任期满了的时候,必须建立一个法庭,抽签选举一名法官,

可以从富裕公民中间选,他们的名字列在以往历任法官的名单之

中,也可以从全体民众中选。卸任的执政官被召到这个法庭上来,

对他们的审讯可以旁听。任何人都可以公开指控他们,说他们在

执政期间执行航海任务时犯了错误,而他们是按照成文的法律或

不成文的祖制航海的。类似的指控也可以针对那些去治病的执政

官。如果陪审团裁决他们有罪,那么法庭必须判他们有罪,让他

们交付罚款,而他们也必须交纳罚金。

小苏格拉底:是啊,在这种社会里自愿担任公职的人应当承受任

何惩罚,交纳可能会强加于他的罚金。

客人:那么还会出现一些错误的行为,我们必须动用法律来加以反对。会有一条法律反对独立研究。如果发现有人违反这条法律,

罪恶地研究航海术或医术,——比如研究航海技术、气候对航海

的影响、体温,等等,尤其是当他罪恶地就这些事情提出他自己

的理论时,那么必须对他采取行动,加以镇压。首先,我们要否

定他拥有“医生”或“船长”的头衔。反之,我们必须称他为生

活在云雾里的人,是那些喋喋不休的智者之一。其次,任何一位

公民把他告上法庭都是合法的——或者在这样的法庭上发生的事

都是合理的——指控他腐蚀青年,诱导他们以不合法的方式研究

航海术和医术,把自己立为医生或船长。如果发现在他的影响下

有青年或成年人违反法律和成文的法规,他就应当受到最严厉的

处罚。因为没有人可以宣称拥有比法律的智慧更加伟大的智慧。

没有人会对航海术或医术、航海的规则或健康方面的规则一无所

知。有成文的法典供我们学习,古代的习俗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我

们中间。任何真正想要学习的人都可以学习。

苏格拉底,假定我们现在以这种态度对待所有技艺。你会如何想

象各种形式的统领技艺和狩猎技艺?处在这种情况下,绘画和其

他表现艺术,或者各种类型的建筑和制造,又将如何?种地或任

何类型的耕作又会如何进行?再想象一下严格按照法规养马或养

其他牲畜,或进行占卜一类的活动。如果严格地按照法律下跳棋、

做数学题,无论是简单的算术、平面几何、立体几何,还是运动

学方面的题目,那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如果世上万物都按照这一原则行事,完全按照成文的法典组织起来,而非依据相关

的技艺行事,那么你想这会是一幅什么样的图景呢?

小苏格拉底:显然,我们所知的技艺都将受到禁止,再也无法复

兴了,因为法律禁止一切研究。其结果就会使得现今已经相当艰

难的生活变得不可能,或难以忍受。

客人:是的,还需要考虑有可能发生的进一步退化。假定我们迫

使每一种技艺都依据成文的法典运作,让一位通过选举或抽签产

生的执政官来掌握这门技艺,让他按照法典进行统治。再假设他

无视成文的法典,在野心的推动下随心所欲地凭个人好恶行事。

他走上了一条违反法律的道路,但他的行为却并没有以科学的知

识为依据。如果说前一种状态是邪恶的,那么后一种状态不是更

糟吗?

小苏格拉底:确实更糟。

客人:已经制定了的法律代表着一种经验的结果——人们必须承

认这一点。每一项法律都是由于某些人的倡导,他们足够幸运地

使用了正确的推荐方法,说服公民大会通过了这项法律。任何胆

敢违反这项法律的人所犯下的罪恶远甚于违反那些僵硬的法律,

因为这样的过失如果得到宽容,那么其作用远甚于用一项严格的法律来颠覆一切有序的活动。

小苏格拉底:是的,它当然会起这样的作用。

客人:那么只要人们执行法律和规范所有生活部门的成文法规,

我们次一位的最佳统治方式就是禁止任何个人或团体有任何行为

违反这些法律和法规。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那么法律似乎就是覆盖生活各个部门的那些科学真理的复

制品,这些复制品的依据则来自那些真正对这些事务拥有科学真

理的人发出的指示。

小苏格拉底:对,当然如此。

客人:然而我们一定不要忽略我们前面说过的真理。有着真知识

的人,真正的政治家,会在许多场合允许他的行为被他的技艺所

支配,而不是只注意那些成文的法规。每当他相信有某些比他先

前写给民众的指示更好的尺度,而他又无法亲自到场控制民众时,

他会这样做的。小苏格拉底:是的,我们说过这样的话。

客人:所以,个人或群体拥有法典,但想要对之作某些改变,因

为他们作为真正的政治家认为这种变化是一种改进,与遵循法典

并不相悖。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但若他们这样做了,但他们的心灵却没有经受知识的启迪,

那么他们确实就会尝试着模仿真实的原本,但会模仿得很拙劣。

但若他们拥有科学的知识,那么他们要实施的就不是模仿,而是

我们正在谈论的真正的、首创的政治家的技艺了。

小苏格拉底:对,或者说我应当说对。

客人:但我们已经论证并同意不会有大量的人获得某一门技艺,

你现在还要这样想。

小苏格拉底:这是我们一致同意的结论。

客人:假定有一种国王的统治技艺,那么富人团体或全体公民就

决不能获得这种科学的统治技艺。小苏格拉底:他们怎么可能呢?

客人:由此似乎可以推论,如果那些模仿性的政制要想尽可能建

构一种真正的体制,由一名真正的政治家用真正的政治技艺来实

行统治,那么他们就必须服从一种单一的统治。他们全都必须严

格遵守他们已经立下的法律,决不违反那些成文的法规或已有的

民族习俗。

小苏格拉底:没错。

客人:当富人寻求模仿这种理想的政治体制时,我们称这种政制

为“贵族政制”,但若他们无视法律,他们的政制就被造就为“寡

头政制”。

小苏格拉底:我想是这样的。

客人:但当一个人模仿真正聪明的统治者,依据法律进行统治时,

我们称他为“国王”。至于他是在政治科学的指导下实施统治,还

是在正确意见的指导下按法律行事,在名称上没有什么区别,我

们都称之为国王。小苏格拉底:似乎如此。

客人:所以,如果确有这样一位真正聪明的统治者在实施统治,

那么他的名字无疑是相同的——“国王”——而不可能是别的什

么名字。所以我们现在加以考虑的政治体制的名称的总数只剩下

五个了。

小苏格拉底: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客人:但是等一等,有一个统治者既不按法律行事,又不按祖制

行事,而是错误地声称自己作为一名真正聪明的统治者有权宣布

任何事情,并且说蔑视成文法典而为所欲为是“最好的”统治办

法,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事实上他是在他

的欲望和无知的引导下试图模仿真正的政治家而去违反法律,我

们也一定不能把他,或把与他相同的人,称作僭主吗?

小苏格拉底:这无疑是可以的。

客人:所以,我们就有了僭主和国王,然后,当人们改变了观念,

不再坚持由一位真正科学的统治者来统治以后,就产生了寡头政

制和贵族政制,此后又产生了民主政制。人们怀疑是否有任何人

足以承担如此完善的统治。最后,人们绝望了,因为找不到任何人愿意并能够实施合乎道德和理智的统治,极为公正地对待每个

人。人们确实感到,这样一位拥有绝对权力的人一定会运用他的

权力来伤害他的私敌,把他们都铲除掉。但若我们描述过的理想

的统治者在世上出现,那么我们仍旧应当拥戴他的统治,而他也

会把时间用于治理这个真正的共同体,这是世上惟一配得上共同

体这个名字的国家,那里有着最严格的公正和最完善的幸福。

小苏格拉底:当然会这样。

客人:然而,我们还要实事求是,与蜂群产生蜂王那样的自然过

程不同,国王并不会以这种自然的方式在城邦中产生——他的身

体和心灵都格外卓越,马上就能掌管各种事务。因此,人们只好

聚集起来,制定成文的法律,尽快追踪那正在逝去的真正的政制。

小苏格拉底:看起来是这样的。

客人:那么,从我们这些仿效而来的政制中产生了大量的邪恶,

今后还会有更多的邪恶产生,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这些政制

全都依照法律和习俗行事,却无真正科学的真知灼见,这样的基

础是不牢固的。用另一种技艺对这样的基础施加作用,显然就会

毁灭这些政制试图建立的一切。比这些不断作乱的邪恶更显著的

事情是一个城邦或多或少总会拥有一些天生的力量。我们知道,我们所有的城邦已经有无数个世代受困于这些邪恶,但仍有一些

城邦没有毁灭,仍旧坚强地挺立着。然而,我们也看到许多国家

就像沉船一样覆灭。这些船过去就有许多裂缝,今后肯定也会出

现新的裂痕,是由船长和其他水手的邪恶引起的。他们是罪人,

他们的罪就是极端的无知。他们对真正的政治方面的真理知之甚

少或一无所知,然而却认为自己从头到尾都知道,以为自己在这

种技艺方面所受的教育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好。

小苏格拉底:你说得非常正确。

客人:在所有这些不完善的政制中生活都是困难的,但我们可以

问自己,哪一种政制下的生活最难忍受,哪一种政制下的生活最

能容忍?尽管这个问题与我们既定的主题并无直接关联,但我们

也许不得不加以考察,对吗?我们毕竟要记住,一般说来,人们

在任何地方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够过上一种最能忍受

的生活。

小苏格拉底:要想不考虑这个问题是不可能的。

客人:那么就这三种政制来说,你认为在哪一种政制下生活最艰

难,在哪一种政制下生活最容易?小苏格拉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客人:我刚想要提醒你,在这段辅助性的讨论一开始,我们列举

过三种政治形式——由一个人统治、由少数人统治、由多数人统

治。

小苏格拉底:我们是这样说过。

客人:让我们把这三种形式再分别分成两部分,这样我们就有了

六种形式,再加上我们最先区分出来的有别于其他一切政制的那

种真正的形式,把它称作第七种。

小苏格拉底:这三种形式怎么个分法?

客人:把由一个人统治的形式分成君主政制和僭主政制;从由少

数人统治的形式,我们说过,可以分出繁荣的贵族政制,还有寡

头政制。至于把民主政制分成两部分,尽管我们在前面用一个名

字称呼它的两种形式,但我们现在必须把它当作双重的。

小苏格拉底: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个分法?

客人:尽管“民主制”这个词已经起着双重作用,但我们还是要按照相同的标准对它进行划分。而在民主政制之下也可以像在其

他政制中一样依据法律进行统治。

小苏格拉底:是的,是这样的。

客人:我们说过在前面就把民主政制分成两个部分是没有用的,

因为我们当时寻求的目标是想要界定一种完善的政制。然而,我

们现在已经把这种完善的政制排除在外,并断定其他的政制才是

有可能出现的政治形式。因此,我们也就可以在这一组政制中依

据遵循法律进行统治还是违反法律进行统治把每一种统治分成两

部分了。

小苏格拉底:就刚才所说的来看,似乎是这样的。

客人:由一个人进行统治,并且这种统治能够保持在法律的规则

中,也就是说依据被我们称作法律的成文法则来治理,那么这种

统治是所有六种统治中最优秀的。但若不依据法律来统治,那么

这种统治是最糟糕的,人们在这种统治下承受着最大的悲伤。

小苏格拉底:看起来是这样的。

客人:至于由少数人进行的统治,正像“少”位于一与多之间一样,我们必须把这种由少数人进行的统治视为在善恶两方面都居

于中间位置的一种政制。由多数人进行的统治在这两方面都是最

弱的,与另外两种统治形式相比,它不能实施真正的善,也不会

犯下任何严重的罪恶。这是因为,在一种民主政体中,权力在众

多的统治者中划分成很小的部分。因此,如果三种统治形式都依

照法律进行统治,那么民主制是最糟的,但若三种统治形式都不

依照法律进行统治,那么民主制是最好的。故此,如果三种统治

都不遵循法律,那么最好还是生活在民主制中。但若这些政制都

循法有序,那么民主制是最不可取的,而君主制作为六种政制中

的第一种,生活于其中是最好的——除非第七种政制有可能出现,

我们必须高度赞扬这种体制,就像位于凡人中的神,这种体制高

于其他所有体制。

小苏格拉底:你这样一说,事情也就清楚了,所以我们必须接受

你的建议,照你说的去做。

客人:至此,我们已经把所有实施这些统治形式中某一种统治的

人——依据真正知识进行的统治除外——与真正的政治家区别开

来了。这些人不是政治家,而是党派领导人和虚假的政府领导人,

他们本人就像他们的体制一样虚假。他们是最高明的模仿者和骗

子,因此他们也是所有智者中最大的智者。小苏格拉底:在我看来,我们的讨论绕了一大圈,现在智者这个

头衔倒最适合用来称呼那些政治领导人。

客人:是的,这场露天表演确实就像那些怪模怪样的人头马或羊

人,把它们的真相显露出来了。花了那么大的气力,我们终于成

功地把它们与真正实践政治家技艺的人区分开来了,这是我们必

须做的。

小苏格拉底:没错。

客人:还有另一个任务有待完成,要把这种人区分开来甚至更加

困难,因为他们与国王更加相似,这类人本身也更难看清楚。在

我看来,我们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必须像炼金者那样行事。

小苏格拉底:为什么会是这样?

客人:我们知道,炼金者的第一步工作是把泥土、砂石以及其他

杂质与金矿分开。当这些杂质都去掉了,剩下的就是那些宝贵的

矿石,要从中炼出金子来,只能用炼金炉,我想,提炼铜和银,

有时候提炼金刚石,也是一样的。只有通过艰难的冶炼,才能将

纯金提炼出来。小苏格拉底:是的,人们提到冶炼过程时是这样说的。

客人:看起来我们处于相类似的处境中。我们已经把那些与政治

家的技艺极为不同的成分区分出来了,这些成分与政治家的技艺

是毫不相干的、不相容的,但经过这一步后,仍旧有一些与之非

常相近的宝贵的成分留下来。这些成分包括将军的技艺、法官的

技艺,以及与国王的技艺密切相关的公开演讲的技艺。这种技艺

用于规劝人们正义地行事,并分担统治一个真正的社团的职责。

我们如何才能把这些技艺也和政治家的技艺最恰当地区分开来,

以便把政治技艺的最基本性质揭示出来呢?毕竟,这是我们当前

要实现的目标。

小苏格拉底:我们显然要用这样或那样的办法去尝试。

客人:如果尝试就能解决问题,那么政治家的真正性质应当能够

被揭示出来。音乐将为我们提供一个例证,有助于完成我们的任

务。我想从向你提问开始。

小苏格拉底:你有什么问题?

客人:有学习音乐或其他任何技艺的原则这种东西,你说有没有?小苏格拉底:有。

客人:我们愿意承认有一种处于更高层次上的技艺也和这种获得

具体技艺的过程相关?这种技艺的本分是决定我们要不要学习某

种具体技艺。

小苏格拉底:是的,我们将证明这种处于更高层次上的技艺是存

在的。

客人:那么我们还必须同意,这门技艺有别于其他所有处于较低

层次上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这两种不同层次的技艺就没有优先性问题了吗?再说,如

果有优先性问题,那么必定是较低层次的技艺控制较高层次的技

艺,或者较高层次的技艺指导或控制较低层次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较高层次的技艺应当控制较低层次的技艺。

客人:那么你决定了,那门决定我们要不要学习某种技艺的技艺

必须控制实际教我们学习技能的技艺。小苏格拉底:是的,确实如此。

客人:那么以同样的方式,那门决定是不是有必要进行规劝的技

艺应当控制规劝这门技艺本身的运作。

小苏格拉底:无疑应当如此。

客人:用讲故事的方式而不是用发布指示的方式说服大批民众,

这项任务我们必须归于哪一门技艺?

小苏格拉底:我应当说,这显然是修辞学的领地。

客人:那么在具体的情景中决定是否有必要开始规劝,或者要不

要使用强制手段来反对某些人,或者不采取任何行动才是正确的,

这样的功能我们必须指定给哪一门技艺?

小苏格拉底:能教导我们如何作决定的技艺就是那门控制修辞学

和演讲术的技艺。

客人:我认为,这种活动只能是政治家的,而不是其他人的。小苏格拉底:好极了!确实如此。

客人:看起来演讲术很快就能与政治家的技艺区分开来了。演讲

术与政治家的技艺不同,但它起着辅助性的作用。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现在我们必须考虑另一种技艺的功用。

小苏格拉底:什么技艺?

客人:请你想一想军事战略方面的决策,要不要向敌国宣战。对

这种技艺我们该怎么说?我们应当说做这样的决策不受任何技艺

控制,还是说它肯定与某种技艺有关。

小苏格拉底:我们怎能说这样的梦话,说它与技艺无关?在这个

方面,统帅的技艺和所有战争技艺都在这个领域起作用?

客人:但是,拥有知识和能力,可以对究竟以战争还是以和平的

方式解决争端做出合理决定的这门技艺是什么?它就是统帅的技

艺,还是属于另一种技艺?小苏格拉底:为了与我们前面的论证保持一致,我们需要说它是

另一种不同的技艺。

客人:如果我们这里的观点要与前面涉及修辞学时的观点一致,

那么我们必须认为这种技艺控制着统帅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我同意。

客人:除了真正的国王的技艺,还有什么技艺我们可以尝试着把

它推上王位,作为这种强大而又可怕的技艺的统治者呢?

小苏格拉底:没有了。

客人:因此我们一定不要把将军们实施的技艺说成政治家的技艺,

因为我们已经证明它是政治家的技艺之仆。

小苏格拉底:显然应当如此。

客人:现在让我们来考察另一种技艺,想一想做出公正判决的法

宫们的活动。

小苏格拉底:务必如此。客人:这种技艺的领域会扩展到公民之间的契约性义务吗?它必

须在这个领域活动,按照既定的标准判断什么是正义的,什么是

不正义的,这些标准被包含在由立法者国王确定的合法统治之中。

这种技艺通过这样一些行为来显示自己特有的德行:它对相互冲

突的要求做出公正的决定,它拒绝违背立法者确定的法律,它不

会由于贿赂和恐吓而放弃自己的原则,它完全超越个人之间的友

谊或敌意来考虑问题。

小苏格拉底:是的,是这么回事。先生,你已经成功地解释了法

官的功用和义务。

客人:那么我们发现法官的权力比国王的权力要小。法官捍卫法

律,是国王的仆从。

小苏格拉底: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客人:如果你把我们已经说过的这三种技艺作为一组有着共同性

质的技艺来看待,那么你必然看到它们本身都不是政治家的技艺。

这是因为,真正国王的技艺不是为它自身而运作,而是为了控制

那些指导我们行为方式的技艺。国王的技艺依照自己的权力控制

它们,使它们明白什么是采取行动的正确时机,以此推动国家的伟大事业向前发展。

小苏格拉底:你说得很准确。

客人:我们已经具体处理过的三种技艺不可以相互控制。实际上,

它们甚至不可以控制自己。它们各自有着自己的专门领地,在一

个具体的领域活动,拥有一个标志着它的专门领地的名称。

小苏格拉底:看起来是这样的。

客人:有一门控制所有这些技艺的技艺。它与法律有关,与所有

属于社团生活的事务有关。它用完善的技能把这些事务全都完善

地织在一起。它是一种一般的技艺,所以我们用一个一般的名称

来称呼它。这个名称我相信属于这种技艺,而且只有这种技艺才

拥有这个名称,它就是“政治家的技艺”。

小苏格拉底:是的,我完全同意。

客人:现在我们已经弄清了国家统治中的所有各类技艺活动,我

们刚才对纺织技艺进行了考察,作为政治家技艺的一个例证,下

面我们还要以此为基础,继续详尽地研究政治家的技艺吗?小苏格拉底:当然要。

客人:那么我们必须描述国王的纺织过程。国王的纺织是怎么回

事?这项工作如何完成?通过这项劳动它生产什么样的织物?

小苏格拉底:这些问题是我们必须加以回答的。

客人:要回答这些问题是困难的,但我们不能回避。

小苏格拉底:对,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答案找到。

客人:说“一种善与另一种善发生冲突”就是在宣扬一种学说,

这种学说很容易受到那些诉诸于流行观点的人的攻击。

小苏格拉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客人:让我换个方式来说。我想你会把勇敢当作美德的一部分。

小苏格拉底:当然。

客人:节制与勇敢不同,但也像勇敢一样是一种具体的善。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我现在必须对这两种美德作一个大胆的、惊人的论述。

小苏格拉底:什么论述?

客人:这一对美德在某种意义上是敌人,在生活的许多方面它们

自古以来就处于敌对状态。

小苏格拉底: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这个学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人们不熟悉的。我认为,

人们一般的说法是善的所有部分都处在相互谐和的状态中。

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那么我们对这个问题要给予特别的关注。情况真的这样简

单吗?或者说正好相反,由于某些内在的原因,它们不断发生争

吵,就像生活在一个家庭中的人一样?

小苏格拉底:我们确实要考虑这个问题。请告诉我该怎么做。客人:我们必须考虑选自各个层次的事物的例子,我们把这些事

物当作优秀的,但又是相互对立的。

小苏格拉底:请你解释得更加清楚些。

客人:以敏捷和迅速为例——心灵的敏捷与迅速、肉体的敏捷与

迅速、声音的快速振动。这样的性质可以在真实的活人身上看到,

也可以在音乐或绘画中表现出来。你有没有赞扬过这种敏捷,或

者有没有听你的朋友赞扬过它并且表示同意?

小苏格拉底:有。

客人:你还记得你用什么样的方式对这些赞扬表示同意吗?

小苏格拉底:不,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客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把自己的想法用语言表达出来,让

你弄清我的想法。

小苏格拉底:我肯定你能做到。

客人:你把这件事看得太容易了!不过,还是让我们来看一下这些相互对立的性质显现时的原则。我们推崇各种情况下各种行动

中的快捷和紧张。但无论受到赞扬的是心灵或肉体的敏捷,还是

声音的振动力,我们发现自己在赞扬它们的时候总是使用一个词

——“勇猛的”。

小苏格拉底:怎么会这样呢?

客人:在第一种情况下我们说“这是敏捷的和勇猛的”,在第二种

情况下我们说“这是迅速的和勇猛的”,在第三种情况下我们说“这

是紧张的和勇猛的”。在所有这些例子中,我们都用了“勇猛的”

这个形容词,把它用于相关的人或事物,借以表达我们对存在于

它们之中的这种性质的赞许。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但另一方面,我们不也经常赞许表现在人们多种行为中的

温和与平静吗?

小苏格拉底:对,确实是这样的。

客人:我们不也在使用一个与“勇猛的”这个词含义正好完全相

反的形容词来描述这种行为吗,这个形容词我们用来描述另一群事物?

小苏格拉底: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我们不断地对有节制的思想过程、温和的行动、低沉的声

音、稳健的运动、平静和有节制的艺术表现表示敬仰,每当我们

表达这样的赞许时,我们不是在用“受控制的”这个词,而是用

“勇猛的”这个表达法,描述所有这样的优秀品德吗?

小苏格拉底:非常正确。

客人:但我们发现,当这两类行为不合时宜地出现时,我们对它

们就有了不同的名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在提到它们的时候就

通过赋予它们极为不同的性质表达自己指责。

小苏格拉底:怎么会这样?

客人:如果敏捷和迅速过度了,不合时宜了,如果声音过于尖锐

而变得狂暴了,我们就把这些性质称作“过度的”,甚至称作“疯

狂的”。不合时宜的沉重、缓慢,或柔软,我们称之为“怯懦的”

或“迟钝的”。对此,人们还可以进一步加以归纳。“充满活力的”

这一类和“有节制的”这一类是相互排斥、相互对立的,而不仅仅是在具体显现中发生冲突的问题。它们在生活中一旦相遇,一

定会引起冲突,如果我们进一步加以考察,通过研究受其支配的

人们的品性,那么我们会发现它们之间和相反类型的人之间不可

避免地会发生冲突。

小苏格拉底:这些冲突发生在什么领域?

客人:我想,这些冲突会发生在我们刚才考虑过的所有事物中,

当然,也会发生在其他许多事物中。人们按照他们自己的禀赋的

相关性,以一种方式或另一种方式对具体情况作出反应。他们青

睐某些与自己品性相吻合的行为方式,而在那些出于相反倾向的

行为面前,他们就退缩,视之为异己的东西。就这样,人们相互

之间在许多问题上都会产生激烈的冲突。

小苏格拉底:是的,他们是这样的。

客人:如果仅仅是两种气质间的冲突,那倒还无关紧要,但若这

种冲突在重大的公共事务中产生,就会成为一种危害性极大的灾

难,足以损害社团的生活。

小苏格拉底:你认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恶?客人:我认为这当然是一种与整个社团组织有关的恶。高尚的、

有节制的人总是支持“和平与安宁”。他们总想保持他们自身的状

况,做好他们自己的事。他们按照这个原则处理与同胞的关系,

并且倾向于按同样的方式制定对外政策,愿意花一切代价与外国

保持和平。由于他们沉迷于这种发生在某个错误时期的和平愿望,

每当他们能够有效地执行他们的政策时,他们自己会变得厌战,

而且也使他们的年轻人变得厌战。这样一来,他们的命运也就要

由侵略者的仁慈来决定了。等到侵略者猝然进攻,在短短几年内,

他们、他们的孩子,还有他们所属的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才会清

醒过来,知道他们的自由已经失去了,他们已经成了奴隶。

小苏格拉底:你已经描述了这种艰辛的经历。

客人:但是对那些倾向于采取强硬手段的人来说,会发生什么样

的事呢?我们难道看不出他们由于对军事活动的过分喜好而不断

地怂恿他们的国家进行战争,对抗各种强敌吗?结果又会怎样

呢?他们的国家要么完全毁于战争,要么成为敌国的附庸,就像

一味寻求和平带来的结果一样。

小苏格拉底:对,这样说也对。

客人:那么在这些重要事务中,两种相关的性格必然相互敌对,并采取相反的行动路线,对此我们能加以否认吗?

小苏格拉底:我们必须承认。

客人:开始这部分谈话时,我们提出了一些问题,现在我们已经

找到答案了。我们发现善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各不相同的,在它们

的支配下,人也是各不相同的。

小苏格拉底:看起来是这样的。

客人: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进一步加以考虑。

小苏格拉底:什么问题?

客人:任何结合性的技艺,把有意选择的材料加以组合,制造某

种产品,哪怕是最不重要的产品,其结果都是好材料与坏材料的

结合吗?每一种技艺,无论使用什么材料,不都在尽可能拒绝使

用坏材料,而只采用好的或合适的材料吗?这些材料可以是相同

的,也可以是不同的,但它们肯定是需要的,是足够好的,只有

这样技艺才能把它们结合在一起,形成产品,使它们具有适宜的

结构,便于发挥它们特定的功能。小苏格拉底:是的。

客人:那么我们涉及的真正的政治家的技艺肯定不会故意选择那

些好品性与坏品性结合的人来构造社团的生活,是吗?它显然首

先会让儿童在游戏中接受考验。在这种初步考验之后,它会把年

轻人托付给有能力的教育者加以训练,而它自己则始终保留发布

命令和实施监督的权力。这种做法与纺织非常相似。纺织的技艺

把选择材料的工作交给梳毛工和其他与配料相关的匠人,但却监

视每一道工序,保留向每一种辅助性的技艺发布命令和实施监督

的权力,以便使每个人都完成它们的工作,为生产织物完成他们

应尽的义务。

小苏格拉底:没错。

客人:我知道那些真正的政治家按照教育法规处理抚养和教育儿

童的事务时使用什么样的方法。他把发布命令的权力留给自己。

使教育者能够培养出恰当类型的人来的方式是他惟一允许的训练

方式,他用这种人来完成他那编织国家之网的任务。他吩咐教育

者鼓励青年参加这些活动而不是其他活动。有些学生无法养成勇

敢和节制的品德,而是具有其他德性倾向,会在邪恶的驱使下变

得不虔诚、骄傲、不义。这些人是国王要从社团中驱逐出去的。

他会处死他们或驱逐他们,或者让他们在公众场合受到最严厉的羞辱,以此惩罚他们。

小苏格拉底:人们通常听到的情况是这样的。

客人:再说,他会使那些没有能力摆脱无知的人成为奴颜婢膝的

奴仆,服从社团中的其他人。

小苏格拉底:非常正确。

客人:然后,政治家会让所有其他人接受训练——这些人事实上

不具备足够的能力去像国王那样织造城邦,但愿意成为材料,让

国王能够科学地把他们织成一个整体。政治家会把那些勇敢品质

占主导地位的人当作经线来使用,而其他人则被当作又细密又柔

软的纬线。他会努力把这两种具有相反性格的人织在一起。

小苏格拉底:怎么个织法?

客人:他首先用一种神性的结合力把他们灵魂中的超自然成分连

接在一起,因为这些成分与神有某种亲缘关系。在这种超自然的

结合之后则是自然的结合,这种由人性的结合力形成的联系补充

着由神性的结合力形成的联系。小苏格拉底: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一次跟不上了?

客人:正确的意见从人的灵魂中产生,涉及什么是善、正义、有

益,以及什么是与此相反的品质——这种意见以绝对真理为基础,

作为一种不可动摇的信念确定下来——我要宣布,这样的信念是

神性在人的种族中的显现,这种联系实际上是超自然的。

小苏格拉底:不会有比这更适宜的说法了。

客人:那么,只有真正的政治家才是优秀的立法者,只有他才应

当拥有权力,只有他才能凭着这种神奇的国王技艺的激励,在我

们刚才提到的那些年轻人的心中锻造这种真正的信念——他们是

教育的受益者,对此我们难道不明白吗?

小苏格拉底:这确实是我们应当期盼的事情。

客人:不能锻造这种联系的统治者,我们决不要赋予他“政治家”

和“国王”的荣耀头衔。

小苏格拉底:确实不要。

客人:那么好,这种事难道不会以这种样式发生吗?充满活力和勇气的灵魂会在这种真理的把握下被造就得很温和,自愿成为一

名建立在正义基础上的社团的成员,没有比这更应当期待的了。

如果灵魂拒绝这种锻造,那么它就会堕落,变得像野兽一样野蛮。

小苏格拉底:对。

客人:有节制的灵魂会怎么样?分享这种对真理的坚定信念,它

难道不会真的节制和勇敢,或者不管怎么说,足够勇敢,以适应

它履行公共责任的需要吗?但若它拒绝分享这种信念,那么它应

当被称作愚蠢的,我们对它的谴责是完全恰当的。

小苏格拉底:确实如此。

客人:如果恶人与恶人织在一起,或者好人与恶人织在一起,那

么这种织造,这种联系,决不会延续或持久,对此我们同意吗?

在这些恶人存在的地方,肯定没有一门技艺会认真地尝试锻造这

样的联系,是吗?

小苏格拉底:是的,肯定不会。

客人:有些人从小就具备应当具有的那些高尚品质,法律可以在

他们中间铸造这种信念上的共同联系,使之成长,而且只有在这些人中才能做到这一点。这种联系就是纯粹理智在设计中给他们

指定的护身符。只有这种最具有神性的联系能够把性质各异的、

具有对立倾向的各种善的成分联合在一起。

小苏格拉底:非常正确。

客人: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结合的方式——人的联系。当神性的联

系已经造就时,人们一开始工作就不难看清工作的性质,然后就

开始造就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小苏格拉底:这种联系是什么?如何造就?

客人:这种联系的形成依靠两种类型的人之间的通婚,使通婚后

生下的孩子为两种类型的人共有,这种联系的形成还要依靠严禁

把婚姻当作个人私事,不把女儿私自嫁出去。从优生的角度看,

大部分男人的婚姻都是不恰当的。

小苏格拉底: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在这样的婚姻发生时,人们难道认为不应当批评这种盛行

的、以追求财富和名声为目的的婚姻吗?小苏格拉底:不应当,这样做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错。

客人:但是我们特别关心那些想要建立“良好关系”的人,如果

我们发现他们的行为不妥,就应当公开地说出来。

小苏格拉底:这样说是合理的。

客人:他们并没有按照任何健全的或始终一贯的原则行事。你瞧,

他们对那些与他们相同的人欢呼致意,厌恶与他们不同的人,追

求欲望的直接满足。就这样,他们过分强调了与他们自己相同和

不同的重要性。

小苏格拉底:以什么方式?

客人:有节制的人寻找一个与自己品性相似的伴侣,在可能的情

况下,他们选择娴静的女人为妻。当他们有女儿要出嫁时,他们

又会寻找与他们相同品性的人做他们的女婿。具有勇敢品质的人

也会这样做,寻找与他们同类的人。尽管这两种类型的人应当做

的事情也许正好相反,但这种寻求同类的情况一直在延续。

小苏格拉底:他们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们应当做相反的事?客人:这是因为,如果具有勇敢品性的人经过许多代的繁殖,不

与任何具有节制品性的人通婚,那么这种自然发展过程就会走向

极端,这种人起初会变得极为强大,但到了最后就会变得极为凶

残和疯狂。

小苏格拉底:这是可以预料的。

客人:但对那些过分节制和谦卑,缺乏勇气和大胆的人来说,这

种人如果繁殖许多代,就会变得太迟钝而难以应对生活的挑战,

到了最后就会变得软弱无能了。

小苏格拉底:是的,这种结果也是可以预料到的。

客人:我再重复一下我的意思。如果神性的联系已经造就,那么

要建立这些人性的联系并不困难。这种联系是两种类型的人共同

拥有的关于价值标准的信念。当国王想要织造国家之网时,他会

有一种清醒的见地。他决不会允许把具有温和品性的人与具有勇

敢品性的人分开,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必须把国家织造得密密

实实,首先是在各种不同类型的人心中建立起共同的信念,使公

众的荣誉和胜利服务于这一目的,最后,每一类型的人必须与其

他类型的人建立联系,缔结庄严的婚约。当国王使用不同类型的

材料把他的织物织造得像术语所说的那样平滑而又密实的时候,他必须把管理国家的各种职司托付给他们,在各种情况下让他们

分担公务。

小苏格拉底:他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客人:当需要一位执政官的时候,政治家必须选择一名同时拥有

两种性格的人,把权力交给他。而在需要几位执政官的时候,他

必须从两种类型中分别挑选一些代表,使他们一道分担公务。节

制型的执政官是极为谨慎、公正、循规蹈矩的,但他们缺乏勇气

和进取心,不能高效率地工作。

小苏格拉底:对,你这个总结还是挺公正的。

客人:勇敢型的人与前者相比,显得公正与谨慎不足,但在行动

的大胆方面优于前者。除非这两种品质同时存在和起作用,否则

一个国家决不可能在公共和私人事务两方面都发挥良好的作用。

小苏格拉底:当然是这样的。

客人:现在我们已经把织造国家之网的工作做到头了。在政治家

的织造下,这些毛线都在起作用,既有温和型的,又有勇敢型的。

这些毛线织成了一种统一的类型。国王的技艺依靠相互和谐与友谊的纽带把两种类型的生活织成一种真正的同胞关系,赢得了这

种统一。这块织物成为一切织物中最美好的,最优秀的。它把城

邦里的所有居民都紧密地联结在一起,无论是奴隶还是自由民。

这位国王纺织工保持着他的控制权和监督权,这个国家拥有获取

人间幸福生活所需要的一切。

小苏格拉底:先生,你已经完成了我们要你做的工作,在被你搁

置的智者定义旁边,你为真正的国王和政治家描绘了一幅完美的

图画。

智者篇

智者篇

提要

《巴门尼德篇》、《斐莱布篇》、《智者篇》和《政治家篇》属于一

组对话,彼此相似而与其他对话不同。它们都是柏拉图最后的著

作,只有《法篇》在它们之后,而《法篇》可以自成一类。在《斐

莱布篇》中,如已经指出过的那样,柏拉图声称自己走上了一条

新的道路,他“重新锻造武器”,改变了论证方法。他的对话不再

是谈话。它们是严密的论证,而很少被例证所替代。只有在《斐

莱布篇》中,苏格拉底才起主要作用。在《智者篇》和《政治家

篇》中,苏格拉底出现了,但没有参加讨论。而《法篇》则根本

没有提到过苏格拉底。

紧随《智者篇》之后的《政治家篇》有一令人震惊的段落,讲的

是“经历了冗长的、有关智者和非存在的存在的讨论之后的印象”。

接着,柏拉图作了某些解释,“我知道人们会感到它太长了,我为

此而自责,担心它不仅是冗长的,而且是不相关的。”此处引入了

柏拉图的听众对他所持的明显的批判态度。指责柏拉图是个笨蛋,

这是所有指责中最无法容忍的,因为这种指责是一种无人能为自

己辩护的指责。而柏拉图在辩护中试图保持冷静的高雅。他说:“我们不能把如此冗长的论证视为‘适宜’提供快乐,但若在论证中

进行漫长的或极短的陈述能使听众更好地发现真正的形式,那么

就一定不能对陈述的长短进行抱怨。任何批评某个论证太长的人

都必须为他的抱怨提供证据,并且说明较为简洁的陈述能使他更

好地使用推理证明真理。依据其他理由作出的责备和赞扬,我们

都必须加以漠视,就好像根本没听到似的。”这个时候,柏拉图的

水准高于普通人。

只要稍微读一下《智者篇》,就可以表明上述批评有多么公正。其

中充满了这样的论证:“被称作相异的东西总是与其他事物相关。

如果存在和相异并非很不相同,情况就不会这样了。如果相异也

像存在一样分有两种性质,那么相异有时候存在于不同的事物这

个种类中,某些事物可以是相异的而与其他事物无关。”“运动”

确实既是不存在又是存在。所以‘非存在’不仅在运动中是可能

的,而且在所有其他种类中也是可能的。因为在所有这些种类中,

相异的性质使它们每一个都与存在不同,因此我们完全可以正确

地说它们都‘不是’存在。此外,由于它们都分有存在,因此我

们可以说它们都‘是’存在。”对这些论证,那位已经在同名对话

中显示过聪明才智的年轻人泰阿泰德总是回答说,“毫无疑问”。

经过大量论证,对话终于表明柏拉图想要修正一个广泛流传、威

胁到理性根基的观念,即虚假的论断不可能存在。这个论证说:“没有任何人可以想或者说‘非存在’,因为非存在决不会拥有任何一

种存在。”对我们来说,这一类语言圈套能阻碍真正的思想道路令

人惊讶,但它确实如此。柏拉图指出,当你说 A 不是 B 的时候,

你并不是说 A 不存在,A 什么也不是,而只是说它是与 B 不同的

其他事物。当他这样说的时候,这篇对话标志着使用思想工具的

真正进展。

围绕智者的形象展开的论证显然是相当随意的。对话并没有为多

年来作为希腊人的职业教师的智者提供真正的画像。柏拉图所做

的无非就是把他否定的各种观念加在智者头上。他厌恶所有智者。

在他看来,智者心灵狭隘、弄虚作假、知识浅薄、惟利是图,他

们的所作所为才真正是人们指控苏格拉底干的那件事,即败坏年

轻人的心灵。

正文

塞奥多洛:信守昨天的约定,我们来了,苏格拉底。我们还带来

一位客人,他是爱利亚地方人,属于巴门尼德和芝诺的学派,献

身于哲学。苏格拉底:塞奥多洛,你带来的也许不是普通客人,而是某位神,

只是我们觉察不到罢了。荷马告诉我们,诸神伴随着仁慈正义之

人的行迹,其中不乏前来监察人类行为的有序或混乱的异域之神。

随你而来的这位客人可能就是这些天神之一。他像一位主管辩驳

的神,打算观察和揭露我们在哲学讨论中的弱点。

塞奥多洛:这不是我们的朋友的行事方式,苏格拉底。他比热中

于语词之争的人要理智得多。我无论如何不想把他称作神,但他

身上确实有某些神圣的东西。对任何哲学家我都会这样说。

苏格拉底:你说得对,我的朋友。但是也可以说,你提到的这种

人并不比神更容易察觉。这些人,我指真正的而非假冒的哲学家,

周游列邦,高高在上地俯视人寰。由于世人的盲目,他们以各种

形象显现。有人说他们不值一提,有人说他们高于一切;有时候

他们披着政治家的伪装,有时候以智者的面目出现,还有些时候

看上去就像疯子。如果我们的客人允许,我想问一下他的同胞对

此怎么看,他们怎样使用这些名称。

塞奥多洛:什么名称?

苏格拉底:智者、政治家、哲学家。塞奥多洛:你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你心里认为使用这些名称有什

么难处?

苏格拉底:是这样的。他们认为所有这些名称属于一个类型,还

是属于两个类型,或者说,他们区分了三种类型,分别以这些名

称命名?

塞奥多洛:我想你会很乐意提供信息,对吗?我尊敬的客人。

客人:对,塞奥多洛,我完全乐意,答案也并不困难。我的同胞

把他们视为三种不同的类型,但若要清楚地逐一给它们下定义,

那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塞奥多洛:真是太巧了,苏格拉底,你正好提出了一个与我们来

此之前要他回答的问题有着密切关系的主题。尽管他承认自己得

到过完整的指导,也没有忘记他听到过的内容,但他想用相同的

理由加以推辞,就像刚才对你一样。

苏格拉底:那么,别拒绝我们的初次请求,多谈谈你对这个主题

的看法吧。你通常喜欢用什么方法,就你希望澄清的任何事情发

表长篇讲话?或者是用提问的方法,如巴门尼德所做的那样?他

在某个场合以这种方式提出过一些伟大的论断,我当时在场,也还年轻,而他已经相当老了。

客人:对话的另一方如果比较温顺,不找麻烦,那么对他进行引

导就比较容易;否则不如一人独讲。

苏格拉底:那么你可以任意选择对话的同伴,他们都会跟随你,

驯服地作出反映。如果你能接受我的建议,那么就挑一位年轻人,

在座的泰阿泰德,或者你喜欢的任何人。

客人: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苏格拉底,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与你

和你的朋友相会,但我不按通常的方式进行谈话,交换我们的想

法,而是作长篇自我独白,甚至对其他人发表演讲,好像在炫耀

自己的口才。你刚才提出的问题确实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容易,

它只是听起来容易,但需要作长时间的讨论。另一方面,如果拒

绝你和你的朋友们的请求,尤其是你们已经用了这样的字眼,那

么就会使我显得像是一位不懂礼貌的客人。我竭诚欢迎泰阿泰德

作为一方参加我们的谈话。我早些时候与他谈过话,这也是你的

推荐。

泰阿泰德:先生,就按照你说的办吧。如苏格拉底所说,你会给

我们大家带来帮助。客人:泰阿泰德,关于这一点无须多说,但这场讨论从现在起似

乎必定要在你我之间进行。但若这个冗长的任务给你带来沉重的

负担,那么是你在座的朋友,而不是我,必须听取抱怨。

泰阿泰德:我现在并没有感到会被压垮。但若这种事情发生,我

们可以请在座的这位和苏格拉底同名的人帮忙,他和我年龄相仿,

志趣相投。他已经非常习惯和我一道研究许多问题。

客人:这个建议好极了。在我们进行谈话时,你可以自己看着办。

我们双方现在要关心的是我们的合作。我想,我们最好从研究智

者开始,用一个清晰的公式把他的本性揭示出来。你瞧,现在你

们大家和我共同拥有的只有这个名称。我们私下里可以在心中对

这个名称所指称的东西提出自己的看法,但若能用一个精致的陈

述来达成对这个事物本身的一致看法,而不是满足于使用相同的

词而不去阐述它的意思则更可取。要理解我们打算考察的这个群

体,或者要说清智者是什么,不是一件易事。然而,要想适当地

完成某些重大任务,每个人都会指望在做那件大事之前,先做某

些相对较小的、比较容易的事,借此加以练习,这是一个很好的

通则。这就是我推荐的做法,泰阿泰德,我们现在应该加以使用。

由于智者是一种非常难以猎取的动物,让我们先来练习一下追踪

智者的方法,捕捉某些比较容易捉到的猎物,除非你想建议某种

更加现成的方法?泰阿泰德:不,我没什么要说的。

客人:那么,让我们先来处理某些小事,以后处理大事时亦可以

照此办理,好吗?

泰阿泰德:好的。

客人:有什么事物本身不大,但却众所周知,而其定义像其他任

何大事物一样敏感?钓鱼的人怎么样?我们大家对他都熟悉,但

他并不是有趣的或重要的人物。

泰阿泰德:他不是。

客人:然而,我想他可能适合我们的需要。通过给他下定义,我

们可以获得如何探讨事物的路线。

泰阿泰德:很好。

客人:让我们从这样一个问题开始:钓鱼者是有技艺的人,还是

没有技艺但有别的能力的人?泰阿泰德:他显然是有技艺的人。

客人:技艺是否有两种?

泰阿泰德:哪两种?

客人:农艺、畜牧、制造或塑造器皿的技艺,还有仿制的技艺,

所有这些都可以恰当地用一个名字来称呼。

泰阿泰德: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名字是什么?

客人:某人使原先不存在的事物变成存在的,这个人称作生产者;

原先不存在的事物变成存在的,称作被生产。

泰阿泰德:对。

客人:这种生产的力量可以用来刻画刚才提到的所有技艺的特性。

泰阿泰德:它们是生产的力量。

客人:那么让我们把它们归为生产的或创造的技艺。泰阿泰德:很好。

客人:下面要讲的另一类技艺是学习和认知,此外还包括商贸、

争斗、狩猎。由于这些技艺并不生产任何东西,而只是在用语词

或行动实施征服,或者是在防止被别人征服,而所涉及的事物是

已经生产出来了的,因此,这些技艺的各个分支都像是具有一种

可以被称作获取的技艺。

泰阿泰德:对,这个名称很恰当。

客人:那么,由于所有技术或者是获取的,或者是创造的,我们

应该把钓鱼的技艺归人哪一类呢?

泰阿泰德:显然属于获取的一类。

客人:获取的技艺又可再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自愿的交换,通

过馈赠、雇佣、购买来实现;另一部分通过言词或行动的暴力来

实现,这种技艺可以称作征服。对吗?

泰阿泰德:这个词涵盖了已经说过的这部分内容。

客人:征服岂不是又可再分?泰阿泰德:怎么分?

客人:明的可以称作争斗,暗的一般说来可以称作猎取。对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没有理由说猎取的技艺不能进一步划分。

泰阿泰德:你会怎么分?

客人:分为猎取有生命的东西和猎取无生命的东西。

泰阿泰德:假如这两类东西存在,那么你说得对。

客人:它们当然存在。不过,猎取无生命的东西,除了潜水以及

其他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没有专门的名称;猎取有生命的

东西可以称作猎取动物。

泰阿泰德:对。

客人:猎取动物真的可以分为两类:一类猎取陆地动物,有许多种类和名称;另一类猎取水栖动物,或者称作猎取会游泳的动物。

泰阿泰德:对。

客人:会游泳的动物,一类有翅膀,另一类住在水中。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猎取各种鸟类都可以包括在打野禽这个一般的术语中。

泰阿泰德:对。

客人:猎取生活在水中的动物一般可以称作打鱼。

泰阿泰德:对。

客人:这种猎取又可进一步分为两个主要的类别,对吗?

泰阿泰德:哪两个主要类别?

客人:一种用网捕,一种靠打击。泰阿泰德:你这是什么意思,如何区分?

客人:第一种,凡是把任何事物围住不放走的都可以正确地称作

包围。

泰阿泰德:非常正确。

客人:由于这个原因,使用树条筐、抛网、陷阱、鱼篮,以及其

他类似的东西岂不是都可称作“包围”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因此,第一类捕捉可以称作围捕,或用类似的名称?

泰阿泰德:对。

客人:另一类使用鱼钩或三齿鱼叉来打击,归结到一个名字下,

可以称作钩捕。

泰阿泰德:,除非你能找到更好的名字?

泰阿泰德:别在乎用什么名字,你提议的名字就蛮不错。客人:有一种钩捕是在晚上进行的,点上火把,猎取者自己称之

为火渔,或夜渔。

泰阿泰德:对。

客人:白天捕鱼一般称作钩鱼,因为鱼叉上也有倒刺。

泰阿泰德:对,是这样说的。

客人:在钩鱼中,从上至下打击鱼的称作叉鱼,因为这是三齿鱼

叉最经常的用法。

泰阿泰德:对,人们经常这样说。

客人:使用鱼钩的时候,鱼钩并没像鱼叉那样打到鱼身子的任何

部分,而只有鱼头和鱼嘴触及鱼钩,然后就用渔杆把鱼从下往上

拉起来,这种捕鱼方式的正确名称是什么,泰阿泰德?

泰阿泰德:我想我们现在已经发现了要寻找的目标。

客人:那么,你我现在不仅已经理解了钓鱼者的技艺这个名称,而且理解了这件事情本身的定义。所有技艺中有一半是获取性的

技艺;获取性的技艺有一半是征服,即用强力获取;征服的技艺

的一半是猎取;猎取的技艺的一半是猎取动物;猎取动物的一半

是猎取水生动物;再这样划分,其中的一半是捕鱼;捕鱼的一半

是钩捕;钩捕的一部分是使用倒钩的钩捕;再作划分,使用倒钩

的钩捕的一半是用鱼钩从下往上把鱼拉出来的技艺,这就是我们

正在寻找的技艺,称作钓鱼(aspalieutikei),或者把鱼拉上来

(avaspasthai),这个术语指出了这种操作的性质。

泰阿泰德:这样的结果相当令人满意。

客人:现在,按照这个模式,让我们努力发现智者是什么。

泰阿泰德:当然可以。

客人:我们刚才关于钓鱼者的第一个问题是,他是有技艺的还是

没技艺的,对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对我们这位新朋友,该称他为无技艺的,还是精通技艺的

大师?泰阿泰德:他肯定不是没技艺的,因为他的名字必定表示他的本

性。你的话确实有这种意思。

客人:那么,一定得假设他有某些技艺。

泰阿泰德:他的技艺是什么呢?

客人:天哪,他们是堂兄弟!而我们从来不知道。

泰阿泰德:谁是堂兄弟?

客人:钓鱼者和智者。

泰阿泰德:他们以什么方式相互联系?

客人:在我看来,他们都是猎手。

泰阿泰德:智者怎么会是猎手?另一个我们已经讲过了。

客人:你还记得我们对猎取做区分,分成猎取会游泳的动物和陆

地动物吗?泰阿泰德:当然记得。

客人:那么从获取的技艺开始,到现在为止,智者和钓鱼者走的

是同一条路线吗?

泰阿泰德:看起来是这样的。

客人:在猎取动物这一点上他们的路径有了分歧,其中一个去江

河湖海,钓取水中的动物。

泰阿泰德:很对。

客人:而另一个去的是陆地。这是另一种江湖,那里有财富之河

以及河边众多慷慨大方的青年,他也想要在他们中间获取猎物。

泰阿泰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陆上的猎取主要有两种。

泰阿泰德:哪两种?客人:一种是猎取驯服的动物,一种是猎取野兽。

泰阿泰德:驯服的动物也要猎取吗?

客人:对,如果你把人也归为驯服的动物。但若你喜欢,你也可

以说没有驯服的动物;或者说有驯服的动物,但人不算在内;或

者说人是驯服的动物,但不是被猎取的对象。总之你得决定采取

哪种说法。

泰阿泰德:先生,我想说人是驯服的动物,但我承认他们也是被

猎取的对象。

客人:那么让我们把猎取驯服的动物分成两部分。

泰阿泰德:我们该怎么分呢?

客人:让我们用一个名称来定义海上抢劫、掠夺人口、僭主篡国

以及所有军事技艺,这个名称就是用暴力猎取。

泰阿泰德:很好。

客人:律师的技艺、流行演说家的技艺、谈话的技艺,可以用一个词来表示,即说服的技艺。

泰阿泰德:对。

客人:说服的技艺可以分成两种吗?

泰阿泰德:哪两种?

客人:一种是私下的,一种是公开的。

泰阿泰德:对,它们分别构成一类。

客人:在私下的说服中,一种接受雇佣,一种需要送礼。

泰阿泰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客人:你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猎取情人的状况。

泰阿泰德:你指的是什么?

客人:我指的是他们除了用其他方法引诱,还慷慨地给想要猎取

的对象送礼。泰阿泰德:你说得很对。

客人:那么,让我们承认这是一种谄媚的技艺。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而那种受雇于人的说服,他们的谈话讨好人,用甜言蜜语

作诱饵,从中谋求生活费用作回报。如果我说得不错,我们都应

当把这种说服描述为奉承,或者称之为一种讨人喜欢的技艺。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实施某种谈话的目的只是为了获取美德,但却要人以金钱

的形式加以回报,用别的名字来称呼这种谈话是公正的吗?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这个名字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泰阿泰德:这很清楚,我相信我们已经发现了智者,我感到这是

适合我们所描述的这一类事情的专有名称。客人:那么,泰阿泰德,追踪智者的技艺可以恰当地视为获取的

技艺中的一个分支。它猎取活的、陆上的、驯服的动物;它以人

为猎取对象;在私下里进行;受雇于人,收取金钱作回报。与教

育相似,这种技艺称为智术,用于猎取富豪子弟。这就是结论。

泰阿泰德:正是如此。

客人:让我们来看智者族谱的另一分支,因为他是一名有着伟大

的、多面的技艺的教师。如果我们回头看我们开始的地方,那么

除了我们正在谈论的这个分支外,他还有另一方面的表现。

泰阿泰德:什么方面?

客人:有两种获取的技艺,一种与猎取有关,另一种与交换有关。

泰阿泰德:对。

客人:有两种交换的技艺,一种是馈赠,一种是出售。

泰阿泰德:让我们先这样假定。客人:下面我们要假定出售的技艺分成两部分。

泰阿泰德:怎么分?

客人:一部分出售自己的产品,另一部分出售他人的产品。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发生在城里的交换的那个部分,大约占全部交换的一半,

不是被称作零售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那些将一座城里的货物与另一座城里的货物通过买卖进行

交换,不就是商人的交换吗?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你明白商人的交换有两种:一部分与粮食有关,用于身体;

一部分与灵魂的粮食有关,用金钱来交换。

泰阿泰德:你这是什么意思?客人:你想知道灵魂的粮食是什么意思,而另一种粮食你肯定明

白它的意思。

泰阿泰德:对。

客人:广义的音乐、绘画、木偶戏,以及其他许多东西,在一座

城市里购得,在另一座城市里售出;这些东西是兜售给灵魂的商

品,用于教育,或者用于娱乐。收购并出售这些东西的人与出售

食物和饮料的人不是一样可以称作商人吗?

泰阿泰德:确实可以。

客人:如果有人在一座城市购买了知识,然后去另一座城市出售

他的货物换取金钱,你难道不会用同样的名字称呼他吗?

泰阿泰德:我肯定会这样叫他。

客人:灵魂的这种商品有一部分难道不可以公正地称为表演的艺

术吗?另一部分做的是知识生意,其可笑程度也不亚于前一部分,

是否有必要用别的贴切的名称来称呼它?泰阿泰德:当然要。

客人:后一部分应该有两个名字:一个用来描述出售美德的知识,

另一个用来描述出售其他种类的知识。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艺术商人的名字很适合用来描述这后一部分,但是你必须

尝试着告诉我另一个名字。

泰阿泰德:那一定是我们正在寻找的智者,其他名字不可能是正

确的。

客人:没别的了。所以这位出售美德的商人又是我们的智者朋友,

他的技艺现在可以从获得的技艺开始,通过交换、贸易、商品、

灵魂的商品这条线索来追踪。灵魂的商品与语言和美德的知识相

关。

泰阿泰德:非常正确。

客人:他也可以第三次出现,因为他也可以在一座城市里定居,

可以在那里编造和购买这些商品,靠出售它们过活,但他仍旧应当被称作智者,对吗?

泰阿泰德:当然对。

客人:那么,交换和销售自己的产品或贩卖他人的产品,无论以

哪种方式出售美德的知识,你都会把获取的技艺的这个部分称作

智术吗?

泰阿泰德:如果我想与论证齐步前进,我必须这样做。

客人:让我们再考虑一下,智术是否还有另一个方面。

泰阿泰德:什么方面?

客人:在获取的技艺中有一个再次划分的部分称作战斗的或争斗

的技艺。

泰阿泰德:有的。

客人:我们最好对它再作划分。

泰阿泰德:怎么个分法?客人:一部分是竞争的,另一部分是打斗的。

泰阿泰德:很好。

客人:打斗的部分是身体力量的搏斗,可以恰当地用暴力这样的

名字来称呼它。

泰阿泰德:对。

客人:如果战争是用语言来进行的,那么这个部分可以称之为论

战。

泰阿泰德:对。

客人:论战也可以有两种吗?

泰阿泰德:哪两种?

客人:用长篇演说对长篇演说,公开讨论公正和不公正,这就是

法庭上的论战。泰阿泰德:对。

客人:还有一种私下里的论战,有提问,有回答,使用简短的话

语,通常称作辩论。对吗?

泰阿泰德:对,就是这个名字。

客人:有一种辩论讨论契约,自由进行,不受技艺规则的约束,

要由推理能力来认可。这显然是一类独特的辩论,虽然至今尚未

有专门的名称,但它不配从我们这里得到专名。

泰阿泰德:不配。不同的辩论种类太杂,而且相互之间差别很小。

客人:但那些涉及公正和不公正的本性,或遵守技艺规则涉及一

般事物的辩论,我们已经习惯于称之为争论,对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一种争论是费钱的,一种是赚钱的。

泰阿泰德:非常正确。客人:请试试看,给每一种起一个名字。

泰阿泰德:让我们这样做吧。

客人:因为谈话之乐而忘记自身事务,其风格又不受大多数听众

喜欢,这种习惯可以称作饶舌。这是我的看法。

泰阿泰德:人们一般都这么讲。

客人:现在该讲另一种了。有人通过私下的争论赚钱,这回该你

说了。

泰阿泰德:只有一个真正的答案,他就是神奇的智者。我们正在

寻找他,而他第四次出现了。

客人:对,并且有了新的系谱,他属于争论、辩论、论战、打斗、

战斗,这些都属于获得的技艺这个家族。这个论点已经得到证明。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他真是一个多面动物,诚如谚语所说,只手难擒。这个观

察正确极了!泰阿泰德:那么,你得用两只手抓住他。

客人:对,如果要抓住他,我们必须这样做。因此让我们再次对

他进行追踪。你知道奴仆所从事的工作有些是有名字的,对吗?

泰阿泰德:对,多得很。你指的是哪些?

客人:我指的是筛、滤、簸、打。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此外还有许多,例如梳、纺、织,以及在各种技艺中使用

的成千上万的类似表达法。

泰阿泰德:你要以此为例说明什么?我们面对这些例子该怎么

办?

客人:我认为所有这些例子都包含着划分的观念。

泰阿泰德:对。客人:那么如我所说,如果有一门技艺可以涵盖所有例子,那么

这门技艺难道不应该有一个名字?

泰阿泰德:这门技艺叫什么?

客人:叫做识别的技艺,或者叫做区别的技艺。

泰阿泰德:很好。

客人:想想看,你是否能对此再作划分。

泰阿泰德:我得想很长时间。

客人:我们在前面进行的所有划分,要么是把相似的东西分开,

要么是把好的与坏的分开。

泰阿泰德: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

客人:关于第一类分开没有名字。而第二类分开,即把坏东西扔

掉,把好东西保存下来,我倒知道有个名字。

泰阿泰德:它是什么?客人:据我的观察,这一类识别或区别都可称作净化。

泰阿泰德:对,这是通常的说法。

客人:谁都能看到净化有两种。

泰阿泰德:如果给他时间考虑,可能是这样的,但我此刻还没看

到。

客人:有许多身体的净化,可以置于一个名字之下加以恰当的理

解。

泰阿泰德:这些身体的净化是什么?它们的名字是什么?

客人:有生命的物体有内在的部分和外在的部分,医药和体育对

身体的内在部分起作用,而浴室里的侍仆并不高贵的技艺影响身

体的外在部分;对那些无生命物体的净化一般说来就是漂洗和磨

光的技艺,包括许多具体的细节,有许多想来非常可笑的名字。

泰阿泰德:非常正确。客人:这些名称无疑被认为是可笑的,泰阿泰德。但是辩证法的

技艺决不考虑泻药和海绵产生的好处哪一个大,也不会对其中某

样东西产生比另一样东西更大的兴趣。它想要知道的是各种技艺

有无亲缘关系,用一种理智的观点去看待它们。正因为有了这种

看法,它把各种技艺全部视为相似的。当它对各种技艺作比较时,

既不会把某种技艺视为比另一种技艺更加可笑,也不会因为一个

人是将军,另一个人在捉虱子,因此就更有教养地尊重前者,而

是把他们的技艺都视为猎取的技艺,只不过前者的规模较大罢了。

至于你问可以用来理解一切净化技艺的名字,无论是净化有生命

物还是无生命物,辩证法的技艺绝不会苛求好听的名称,只要能

够有个一般的名称将各种灵魂或理智的净化联系在一起,与其他

各种净化区分开来。这就是辩证法想要达到的净化,我们应当把

这一点当作它的目标。

泰阿泰德:对,我明白。我同意有两种净化,一种与灵魂有关,

另一种与身体有关。

客人:好极了。现在注意听我说,试着进一步对两者之一再作划

分。

泰阿泰德:无论你提议按哪条路线划分,我都会努力协助你。客人:我们承认在灵魂中美德与邪恶有区别吗?

泰阿泰德:当然有。

客人:所谓净化就是保存好的,抛弃坏的?

泰阿泰德:对。

客人:那么任何从灵魂中消除邪恶都可以称作净化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灵魂中有两种邪恶。

泰阿泰德:它们是什么?

客人:一种可以比做身体的疾病,另一种可以比做身体的畸形。

泰阿泰德:我不明白。

客人:你可能从来没有想过,疾病与不和谐是一回事。泰阿泰德:对这一点我也不知如何回答。

客人:你难道不明白,不和谐就是由某些不一致而产生的同质元

素的消亡吗?

泰阿泰德:正是如此。

客人:总是很难看的畸形不就是缺乏适度吗?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我们难道看不到,意见与欲望、快乐与愤怒、理性与痛苦,

这些要素在恶人的灵魂中都是相互对立的吗?

泰阿泰德:确实是对立的。

客人:然而,它们必定天然地联系在一起吗?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那么,我们把邪恶称作不和谐与灵魂的疾病,对吗?泰阿泰德:非常正确。

客人:如果运动着的事物朝着一个既定目标前进,但总是错过或

偏离目标,我们应当说这是事物与目标之间对称的结果,还是缺

乏对称的结果?

泰阿泰德:显然是缺乏对称。

客人:但我们确实知道没有灵魂会自愿漠视任何事物,对吗?

泰阿泰德:确实不会。

客人:所谓无知只不过是趋向真理的心灵脱离常规,理智的过程

迷人歧途,对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那么我们可以把不理智的灵魂当作畸形的和缺乏匀称的,

是吗?

泰阿泰德:非常正确。客人:灵魂中有两种邪恶:一种一般称作罪恶,它显然是灵魂的

疾病。

泰阿泰德:是。

客人:还有另一种,被称为无知,由于无知只存在于灵魂中,因

此不被称为邪恶。

泰阿泰德:我原先对此有疑问,但现在必须承认灵魂有两种邪恶,

我们必须把胆怯、放纵、不公正和灵魂疾病的其他类似形式,还

有同样具有各种形式的无知,都视为畸形。

客人:对身体来说,有两种技艺用于处理身体的两种状态吗?

泰阿泰德:哪两种技艺?

客人:一种是体育,用于处理畸形;另一种是医药,用于处理疾

病。

泰阿泰德:对。

客人:在存在着蛮横、不公正、胆怯的地方,惩罚不是最需要的技艺吗?

泰阿泰德:这确实像是人们的看法。

客人:还有各种无知,不是说教导是治疗无知的正确方法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关于教导的技艺,我们应该说有一种还是多种?无论如何

该有两种主要的。想想看。

泰阿泰德:我会的。

客人:我相信自己能看到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对这个问题做出

回答。

泰阿泰德:怎么做?

客人:如果我们能够找到一条界线把无知分成两半。把无知分成

两部分确实蕴涵着教导的技艺也是双重的,与无知的两个部分对

应。泰阿泰德:好吧,那你看见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客人:我自己真的好像看到了一类非常巨大的、极坏的无知,如

果将它区分出来放在天平上称一称,那么它的分量超过其他所有

无知种类的总和。

泰阿泰德:它是什么?

客人:以为自己知道,而实际上并不知道,这是理智所犯全部错

误的最大根源。

泰阿泰德:对。

客人:如果我没弄错,那么这就是专门被称作愚蠢的那种无知。

泰阿泰德:对。

客人:那么应当给消除愚蠢的这种教导的技艺起什么样的名字?

泰阿泰德:先生,我想,你说的这种教导不是教手工技艺,而是

在世界的这个部分被我们认定为教育的东西。客人:对,泰阿泰德,几乎整个希腊都这么看。但是我们还得考

虑,教育这个名称是否还值得进一步的划分。

泰阿泰德:我们要这样考虑。

客人:我想,在某一点上做这样的划分是可能的?

泰阿泰德:在哪里?

客人:在教育中,有一种方法比较粗暴,另一种比较温和。

泰阿泰德:我们该如何区分这两种方法?

客人:父亲教育儿子的方法有着悠久的历史,现在仍旧有许多人

采用。或者是粗暴地指责儿子的错误,或者是温和地给他们提建

议,这些都可以正确地包括在训诫这个一般的术语之下。

泰阿泰德:对。

客人:但有些人似乎得出这样的结论,所有无知都是不自愿的,

所以自认为聪明的人决不会去学习任何他认为自己精通的事情,

训诫这种教育只会带来许多麻烦,而几乎没有什么好处。泰阿泰德:他们说得相当有理。

客人:于是,他们想用别的方式去矫正这种自负的精神。

泰阿泰德:用什么方式呢?

客人:当某人认为自己正在说某些事情,而实际上什么也没说的

时候,他们对他的言语进行盘问,轻易地使他信服自己的意见中

有矛盾的地方;然后,他们通过辩证法的过程收集这些矛盾之处,

把它们排列在一起,指出它们是关于同一事物的,或与同一事物

相关的,或涉及同一方面,但却是相互矛盾的。明白了这一点,

他才会对自己感到愤怒,对他人变得温和起来。这样他就从巨大

的偏见和苛刻的想法中被完全拯救出来。这样的方式对听众来讲

是非常有趣的,而对这种方式的实施对象来说,却能产生最持久

的良好效果。因为,就好比医生考虑身体除非消除内部阻碍,否

则就不能从进食中得到好处,灵魂的净化者意识到他的患者如果

不遭到驳斥,不从受到驳斥中学会谦虚,他就不能从运用知识中

得到任何益处;一定得首先清除他的偏见,然后使他明白自己只

知道他知道的事情,而不知其他。

泰阿泰德:这确实是心灵最优秀、最聪明的状态。客人:由于所有这些原因,泰阿泰德,我们必须承认驳斥是最伟

大、最主要的净化。没有受到过驳斥的人,哪怕他是一名伟大的

国王,也处于一种可悲的不洁状态;他在这些事情上会是没有教

养的和畸形的,而他本来应当得到真正的幸福,处于最公正、最

纯洁的状态之中。

泰阿泰德:非常正确。

客人:好吧,对这种技艺的实施者,我们应当给他什么名字?在

我看来,我不想称他们为智者。

泰阿泰德:为什么会是这样?

客人:我担心这样做会把他们的功能说得大高。

泰阿泰德:然而你的描述与智者这种类型有些相似之处。

客人:就像狼与狗有某些相似之处,一个是最凶狠的动物,一个

是最驯服的动物。小心谨慎的人应当特别注意相似之处,而他们

确实是一类非常难以捉摸的东西。然而,这个问题就这样吧(亦

即,就算他们是智者吧)。只要能恰当地限定他们的范围,我们正在讨论的界限也就不重要了。

泰阿泰德:这样似乎也就可以了。

客人:那么就让我们接受它。在区分的技艺下有一种净化的方法,

我们已经区别出有一种净化涉及灵魂,在此之下是教导,又在此

之下是教育。在教育的技艺中,有驳斥理智自负的盘问,我们刚

才通过间接手段进到了这一步,认为进到这种技艺没有别的名字,

而无非就是具有高贵门第的智术。

泰阿泰德:就用这个名字吧。但此刻,智者具有的多种外观令我

感到困惑,不知哪一种描述是对他的真实本性的刻画。

客人:你确实可以感到困惑。但我们可以假设,智者现在也非常

困惑,不知还能否再次从我们下一步的论证之网中溜过去。俗话

说得好,你不可能轻易地躲避所有摔跤手的捉拿。所以现在也正

是用其他方法对他进行捉拿的时候。

泰阿泰德:说得好,说得妙。

客人:首先让我们站起来喘口气,休息的时候我们可以数一下智

者已经有多少种外观。我想,第一,我们发现智者是猎取年轻富豪子弟的受雇的猎人。

泰阿泰德:对。

客人:第二,智者是出售可以作为灵魂营养的知识的商人。

泰阿泰德:肯定是。

客人:第三,智者自己表现为贩卖同样商品的小贩,不对吗?

泰阿泰德:对。第四,他也出售他自己制造的产品。

客人:你真是好记性。他的第五种表现让我自己来回想。他是一

名参加论战的运动员,与竞争这个部分相对应的是论战的技艺。

泰阿泰德:他是。

客人:他的第六种外观是有疑点的,然而,我们还是同意说智者

是灵魂的净化者,清除阻碍理智的自负。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客人:一个人从名字上看只有一种技艺,但他却是有多种技艺的

大师,这难道不会使你感到震惊,怀疑有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吗?

凡对任何技艺有这种感觉,显然是因为不能看清包含着各种形式

的这种技艺的特点,所以使用多个名字,而非一个名字,来称呼

这种技艺的拥有者。

泰阿泰德:我大胆地说,这正是当前形势的症结。

客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一定不能偷懒,让这种情况在我们

的探索中发生。让我们返回我们归于智者的各种特性之一,重新

开始。有一条显示出智者性格的特性使我特别有感触。

泰阿泰德:哪一条?

客人:我相信我们说过,智者是一位争论者。

泰阿泰德:对。

客人:他还是教他人进行争论的指导者。

泰阿泰德:肯定是。客人:那么让我们来考虑一下,在什么范围内这些人会转变为争

论者。让我们以这种方式探究这个问题的根源。告诉我,智者的

学生们的能力足以延伸到那些普通人无法看到的神圣事物吗?

泰阿泰德:无论如何,他们说能。

客人:也能延伸到天上地下一切眼睛能看到的事物吗?

泰阿泰德:确实能。

客人:在各种私下场合,无论做出什么关于变易或实体的一般性

论断,我们都明白他们不仅能够熟练地对此进行争论,还使其他

人也能这样做。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还有,在法律有争议的地方或政治事务中,他们不是也许

诺要造就辩论家吗?

泰阿泰德:如果他们不作这样的许诺,那么几乎不会有人参加他

们的讨论。客人:争论的一般性技巧和具体技巧,与行家争论时需要使用的

各种论证,这些都已经出版,供一切有志学习的人选用。

泰阿泰德:我想你指的是普罗泰戈拉,他写过摔跤和其他技艺的

书。

客人:对,他也写过许多其他技艺。事实上,这种争论技艺的意

图似乎是造就一种能对任何主题进行争论的能力。

泰阿泰德:确实没有它不能谈论的话题。

客人:那么,我的年轻朋友,你是否真的认为这是可能的?你们

年轻人也许能看得更清楚,而我已经老眼昏花了。

泰阿泰德:你说什么东西可能?我要看什么?我对你的问题不太

明白。

客人:任何人是否有可能知道一切。

泰阿泰德: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人类真是太幸福了。

客人:那么如果某个没有知识的人与有知识的人进行争论,那么他说的话怎么会有健全的意义呢?

泰阿泰德:不会有意义。

客人:那么这种具有魔力的智术的秘密在哪里呢?

泰阿泰德:你指的是什么方面?

客人:我指的是,他们怎么能够在年轻人的心中创造一种信念,

使他们认为自己是关于一切主题的最聪明的人?显然,如果他们

在争论中不正确,或在年轻人眼中不能显得正确,如果他们的表

现不能增强他们是聪明的,因为他们能争论这种信念,那么,用

你自己的话来说,很难说明人们为什么要交学费,学习这种争论

的技艺。

泰阿泰德:确实很难说明。

客人:事实上存在着这种需求。

泰阿泰德:这种需求还相当大。

客人:这无疑是因为人们相信,智者在他们争论的主题中拥有他们自己的知识。

泰阿泰德:无疑。

客人:我们说过,没有任何主题是他们不能争论的。

泰阿泰德:对,我们说过。

客人:所以在他们的学生眼中,他们在所有主题上都是聪明的。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但他们并非真的聪明。因为我们说过,这是不可能的。

泰阿泰德:必定不可能。

客人:那么结论只能是,智者对一切主题拥有用于争论的、表面

的知识,而非真实的知识。

泰阿泰德:我非常同意,这可能是我们给他们所下的最真实的论

断了。客人:那么让我们再用一个比喻,使我们能够更加清楚地看清他

们的位置。

泰阿泰德:什么比喻?

客人:我会说的请你在回答问题时要十分留心。

泰阿泰德:你的问题是什么?

客人:假定某人声称自己知道,不是知道怎样对每一事物进行谈

论或争论,而是知道怎样用某种单一形式的技艺真正地生产出一

切事物。

泰阿泰德:你说的“一切事物”是什么意思?

客人:我的意思一开始就超出了你能理解的范围。你似乎连“一

切事物”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

泰阿泰德:我不明白。

客人:好吧,所谓“一切事物”,包括你和我,此外还有其他所有

动物和植物。泰阿泰德:这怎么讲?

客人:假定某人想要生产出你、我以及一切生灵。

泰阿泰德:你指什么样的生产?你不会指农夫的生产吧?因为你

说这个人也是动物的生产者。

客人:对。除此之外还有海洋、天空、大地、诸神,以及其他存

在的一切。更有甚者,在把它们生产出来以后,还会以很便宜的

价格把它们出售。

泰阿泰德:你指的是某些表演吗?

客人:好吧,一个人说他知道一切,能在短时间内把一切教给另

一个人,这种话实在难以当真。

泰阿泰德:确实不能。

客人:在各种表演中,你能想出比模仿更富有技艺、更能逗人笑

的表演吗?泰阿泰德:不能。当你用模仿这个词来指代它所包含的所有内容,

那么它把极为多样的模仿都涵盖了。

客人:好吧,我们知道那个声称能用一种形式的技艺创造一切事

物的人,就好像用画笔画出与真实事物具有相同名字的事物,如

果他在远处把他画的东西拿给儿童看,那么他能够欺骗儿童纯洁

无邪的心灵,使他们认为他能够创造他想要创造的任何完全真实

的事物。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那么,我们岂非必须期待在谈话的领域内找到相应的技艺

形式,借此可以对远离事物真相的年轻人进行欺骗,用欺骗耳朵

的语词和在讨论中展示出来的一切事物的形象,使他们相信这些

东西拥有真理,讲这些话的人在一切事情上都是最聪明的人?

泰阿泰德:可能真有像你描述的这样一门技艺。

客人:时间一久,随着这些年轻听众年龄的增长,他们与真实事

物有了比较紧密的接触,经验迫使他们按事物的本来面目理解事

物,他们中的大多数会抛弃先前的信念,那些原先似乎很重要的

东西现在显得非常微不足道,原先显得轻而易举的事情变得困难重重,所有在谈话中创造出来的幻象都被他们在真实的生活行为

中相遇的真实事物完全推翻,这种结果也就不可避免了,对吗?

泰阿泰德:对,依据我这个年纪所能作出的判断来看是这样的,

但我假定自己是那些远离事物真相的人之一。

客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必须试着使你尽可能接

近真实事物,饶恕你在经验上的不足,我们实际上也正在尝试。

但是关于智者,告诉我,现在是否已经清楚他是巫师一类的人,

是真实事物的模仿者,或者说,我们仍旧无法确定他是否拥有关

于一切事物的真正的知识,他似乎能就一切事物进行争论?

泰阿泰德:他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先生。我们说过的话足以清楚

地表明他是那些以表演为业的人之一。

客人:那么我们可以把他归为巫师和某种模仿者。

泰阿泰德:确实可以。

客人:我们得明白,现在一定不能放松追踪。可以说,我们已经

把他罩在一张专门用来捕捉这类东西的论证之网中了,他不能狡猾地从中摆脱。

泰阿泰德摆脱什么?

客人:摆脱成为魔术师一类人的定论。

泰阿泰德:到此为止,我相当赞同你的见解。

客人:既然你同意,那么我们应当马上进行搜索,对制造形象的

技艺进行划分。我们一旦形成包围圈,就会迫使智者陷入绝境。

我们要带着理性之王的授权书将他逮捕,然后报捷献俘。但若他

在这种模仿技艺的再次划分的某个部分找到藏身之处,那么我们

就必须紧密地跟踪,坚持对为他提供庇护的那个部分再作划分,

直到把他捕获。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必担心,他或其他任何同类竟

敢自夸,能逃得过这样一种细微而又全面的考察过程。

泰阿泰德:好,这是我们继续工作的办法。

客人:那么,按照与前面相同的划分法,我似乎必须再次区分模

仿的两种形式,但是在哪一种形式中可以发现我们要找的目标,

我还没有把握。

泰阿泰德:不管怎么说,先做出你的划分,告诉我们你指的是哪两种形式。

客人:我看到包含在模仿中的一种技艺是制造相同的东西。这方

面最完善的例子是制造一个与原物长、宽、高完全相同的东西

(eikastikei),并且给它的每个部分都着上恰当的颜色。

泰阿泰德:为什么这样说,所有模仿者不都想要这样做吗?

客人:那些制作巨大尺寸的雕塑家或画家就不是这样。如果他们

按照精美原物的真实尺寸进行再造,那么你知道的,上部看去会

显得太小,而下部看去会显得太大,因为上部离观察者远,下部

离观察者近。

泰阿泰德:说得对。

客人:所以,艺术家们抛弃真相,在造像时不按照原物的真实尺

寸,而只要造出来的像显得美丽。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那么,第一种像与原物一模一样,可以公正地被称作相同

(eikon)。泰阿泰德:对。

客人:与之相应的模仿术的这个再划分的部分可以用我们刚才使

用的这个名字来称呼,称作制造相同的东西。

泰阿泰德:可以这样称。

客人:如果有一类像造出来与精美的原物只是显得相似,或者不

能从一个令人满意的角度观看,或者观看者无法用眼睛看到如此

巨大的据说与原物相同的对象,我们该如何称呼这一类像?由于

它只是显得相同,而实际上并不相同,我们可以称之为相似

(phantasma)吗?

泰阿泰德:完全可以。

客人:这是范围极广的一类,出现在绘画和其他各种模仿的技艺

中。

泰阿泰德:对。

客人:所以这种创造的技艺的最佳名字不是制造相同的东西,而是制造相似的东西(phantastikei)。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那么,这就是制造形象的两种形式,我指的是制造相同的

东西和制造相似的东西。

泰阿泰德:好。

客人:是的,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仍旧不能看清如何摆脱我在前

面表达过的困惑。在这两类技艺中(制造相同的东西和制造相似

的东西),我们必须把智者的技艺归入哪一类。在这一点上,人们

很难得到清楚的看法,这的确令人惊讶。而此刻,智者却极为精

明地在某一类中藏身,躲避考察。

泰阿泰德:情况似乎如此。

客人:你表示同意,但你认出我指的那一类了吗?或者说,你已

经在习惯的迫使下,随着论证的进行,应声附和?

泰阿泰德:怎么会呢?你指的是什么?客人:我的朋友,事情的真相是我们碰到了一个极端困难的问题。

“显得像是”,或者说“好像是”但并非真“是”,或者谈论不真

实的某事物,所有这些表达法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总是令人深

深地陷入困惑。泰阿泰德:要找到一个正确的术语来表达具有真

实存在的虚假的东西,使人能对此进行言说或思考,而不会落人

一张口便自相矛盾的境地,是极为困难的。

泰阿泰德:为什么会这样?

客人:这个论断的大胆在于它蕴涵着“非存在”的东西是存在的

这种意思,此外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说虚假的东西具有真实的存在。

但是,我的年轻朋友,当我们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伟大的巴门

尼德始终反对这种观点。他不断地告诉我们:“非存在存在,这一

点决不可能被证明,但是你们在研究中要使自己的思想远离这一

途径。”并且把这些话也写入了他的诗歌。

所以,我们有这位伟大人物的证言,而获得对这条真理认信的最

佳方式可能是对这个论断本身进行适度的拷问。如果你对此没有

异议,让我们开始对这个论断本身的是非曲直进行研究。

泰阿泰德:我听你的调遣。至于进行论证,你得考虑能获得结论

的最佳途径,并使我能跟上你。客人:我会这样做的。现在请告诉我,我们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不

具任何一类存在的事物”这样的短语来吗?

泰阿泰德:当然不会。

客人:那么,把为争论而争论,以及玩弄词藻撇在一边。假定这

群人中有一位严肃认真地告诉我们“非存在”这个名称可以用在

什么地方,那么我们应当期待他会把这个名称用于什么事物或何

种事物,他想用这个名称向询问者表示什么?

泰阿泰德:这是个难题。像我这样的人几乎无法找到答案。

客人:好吧,这个问题不管怎么说还是清楚的,“非存在”这个术

语一定不能用于任何存在的事物。

泰阿泰德:当然不能。

客人:由于它不能用于存在的事物,它也不能恰当地用于“某事

物”。

泰阿泰德:为什么?客人:我们肯定能看到“某事物”这个表达法总是用于存在的事

物。我们不能赤裸裸地只说“某”,而不涉及任何存在的事物,对

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你同意这种看法是因为想到讲“某事物”就是讲“某一个

事物”吗?

泰阿泰德:是。

客人:因为你承认“某事物”指的是一个事物,而“某些事物”

指的是两个或更多的事物。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所以,接下去似乎必然要说,非“某事物”根本什么也不

是。

泰阿泰德:必然如此。客人:我们甚至也不能拒绝让这种情况存在,某人正在说某事物,

尽管他说的东西可能什么也不是,对吗?我们一定不能肯定,当

他发出“不存在的事物”这样的声音时,他甚至没有说任何事物,

对吗?

泰阿泰德:这肯定会结束我们的困惑。

客人:“还没到吹牛的时候。”其他问题就要来了,它实际上是最

大的难题和最重要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触及事情的根基。

泰阿泰德:你这话什么意思?说出来吧,别犹豫不决。

客人:我假定,当某事物存在时,其他存在的事物可以归于这个

事物。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但是我们能说,存在的事物可能归于不存在的事物吗?

泰阿泰德:这怎么可能?

客人:好吧,我们把一般的数也包括在存在的事物中。泰阿泰德:对,如果其他事物存在,数必定存在。

客人:那么我们一定不能尝试着把数目中的多或一附加于非存在。

泰阿泰德:按照我们的论证,这样做肯定是错的。

客人:那么离开数,人怎么能够说出“非存在的事物”或“非存

在”这样的话来,甚至在心中觉察到这样的东西?

泰阿泰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当我们说“不存在的某些事物”,我们不是把多附加于它了

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当我们说“那个非存在”,我们不是把一附加于它了吗?

泰阿泰德:显然如此。

客人:然而我们承认,把可以附加于存在的事物的东西附加于非存在是不合理的,或不正确的。

泰阿泰德:相当正确。

客人:那么,你明白这个推论了。人不能合法地发出非存在这些

词的声音,也不能言说或思考它;非存在是不可思考、不可言说、

不可发声、不可表达的。

泰阿泰德:相当正确。

客人:我刚才说我将陈述一个最大的难题,这样说可能错了;而

我们将要系统陈述的问题更加糟糕。

泰阿泰德:那是什么问题?

客人:你没听懂我刚才说过的那些话,非存在甚至迫使驳斥它的

人陷入这样的窘境,一旦开始驳斥非存在,他就被迫自相矛盾。

我对此感到惊讶。

泰阿泰德:怎么会这样?请解释得更加清楚一些。

客人:你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启发。我已经指出非存在既没有一,也没有多,不仅现在不存在,而且在我把它当作一个事物来言说

的那一时刻也不存在,因为我说的是 “这个非存在”(the

nonexistent)。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泰阿泰德:明白。

客人:还有,不久前我讲到非存在的存在是不可发声、不可言说、

不可表达的。你跟得上我的话吗?

泰阿泰德:当然跟得上。

客人:那么,当我试图把“存在”这个词用于非存在时,我岂不

是与我前面说的自相矛盾?

泰阿泰德:显然是。

客人:还有,当我使用“这个”术语时,我岂不是已经把非存在

称作单数了?

泰阿泰德:是的。

客人:还有,讲到非存在是“一个不能表达、言说、发声的东西”,我的用语不是已经把它当作某个事物了吗?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然而我们承认,严格说来,一定不能把非存在具体化为一

个事物或多个事物,甚至也不能称之为“它”,因为用这样的称呼

也表明非存在是一个事物。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在这种情况下,我真是无话可说。当我批判非存在的时候,

我会发现这是最棘手的问题,现在是,将来也一直是。所以我说

过,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描述非存在的正确方式;要找到这种方

式,我们必须指望你。现在请你开始吧。

泰阿泰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来吧,你年纪轻,振作起来,尽力而为,试着用某些语词

对非存在作正确的描述,但不要把存在、一或多归于非存在。

泰阿泰德:看到你的遭遇,我想,要我做这件事非得有非凡的热

情不可。客人:好吧,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把自己排除在外,直到遇见

某些能够这样做的人。让我们说,极端狡猾的智者已经找到一个

不可攻破的藏身之地。

泰阿泰德:似乎如此。

客人:相应地,如果我们说他拥有一种制造“相似”的技艺,那

么他会轻易地抓住我们的论证来攻击我们。我们说他是造像者,

他就会问我们讲的“像”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泰阿泰德,我

们一定得考虑如何回答这个凶狠的家伙的问题。

泰阿泰德:我们显然会说我们指的是水中或镜子中的影像、匠人

或雕塑家塑的雕像,以及其他同类事物。

客人:泰阿泰德,你显然从来没有见过智者。

泰阿泰德:为什么?

客人:他会使你感到他好像闭着眼睛,或根本没有眼睛。

泰阿泰德:怎么会这样?客人:当你这样回答他时,如果你说像就是可以在镜子或雕塑中

找到的东西,他会笑话你,以此暗示他能看见。他会声称对镜子、

水,甚至视力一无所知,并把他的问题局限于谈话本身所能获得

的东西。

泰阿泰德:你指的是什么?

客人:指你提到的所有这些事物的共性,当你用“形象”这个术

语指称所有这些事物时,你显然认为可以用一个名字来称呼它们。

那么,说吧,坚守你的阵地,抵抗那个人,而不要后退半步。

泰阿泰德:好吧,先生,如果形象不是另一个同类事物,那么我

们除了说形象是对真实事物的模仿,还能说什么呢?

客人:“同类”?你指的是另一个真实的事物吗?或者说,“同类”

是什么意思?

泰阿泰德:肯定不是指真实的事物,而是与之相似的事物。

客人:“真实”的意义是指真的存在。泰阿泰德:对。

客人:“不真实”是真实的对立面吗?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如果你把“相似的东西”称为“不真实”,那么相似的东西

就是不具有真实存在的东西。

泰阿泰德:但是相似的东西具有某种存在。

客人:按你的说法,只不过不是真正的存在罢了。

泰阿泰德:不是,除非它确实真的相同。

客人:所以,被我们称作相同的东西并不具有真实的存在,对吗?

泰阿泰德:真实与不真实相互纠缠在一起,实在令人困惑不解。

客人:确实令人晕头转向。通过把这些论点前后联结起来,你又

一次看到,像许德拉一样长着许多脑袋的智者迫使我们违背自己

的意愿,承认“非存在”具有某种存在。泰阿泰德:是的。

客人: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们怎样才能给他的技艺下定义而又不

会自相矛盾?

泰阿泰德:你指的是什么?你担心什么样的自相矛盾?

客人:当我们说智者用我们讲的相似的东西进行欺骗,他的技艺

就是实施欺骗时,我们能说我们心中所想的是他的技艺产生的结

果,是虚假的吗?或者说我们指的是别的什么事情?

泰阿泰德:只能是这种看法,其他还能是什么呢?

客人:还有,虚假的思考就是思考与存在的事物相反的东西?

泰阿泰德:是。

客人:那么,你认为虚假的思考就是思考不存在的东西?

泰阿泰德:必然如此。客人:这岂不就意味着思考不存在的东西是不存在的,或者说那

些不存在的事物并非以任何方式不存在,而是以某些方式存在?

泰阿泰德:如果某人曾有哪怕是最微小的错误,那么这句话至少

意味着不存在的事物以某些方式存在。

客人:还有,确实存在的事物肯定也会以某种方式断定为不存在

的吗?

泰阿泰德:会的。

客人:这也是一种错误吗?

泰阿泰德:对,这也是一种错误。

客人:我猜想,存在的事物是不存在的,而不存在的事物是存在

的,这个论断按照同样的理由可以被当作一个虚假的论断。

泰阿泰德:对。否则它怎么会是虚假的呢?

客人:几乎不会有别的方式了。但是智者会否认这一点。如果把

我们早些时候承认的东西与这个论点放在一起,敏感的人怎么会对此表示同意呢?泰阿泰德,我们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泰阿泰德:我们当然明白。当我们有脸说虚假的东西存在于思想

和论断中,他会说我们刚才说的话是自相矛盾的,因为我们不断

地被迫把存在的东西归于不存在的东西,而在那之前却又同意这

是完全不可能的。

客人:你的追忆是正确的。但是你现在必须考虑我们该怎样对付

智者,如果我们通过追踪把他列为假象和错误的制造者,那么你

会看到,我们实际上为许多困惑和智者的反攻提供了一个缺口。

泰阿泰德:我明白。

客人:这些困惑和会受到的反攻是无数的,我们已经说过的只是

其中的一小部分。

泰阿泰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要捉住智者好像是不可能的。

客人:那该怎么办?我们现在就丧失信心、予以放弃吗?

泰阿泰德:如果我们还有一点机会以某种方式捉住他,我们现在

还不必这样做。客人:那么我可以信赖你的执着,并且如你现在所说,如果我们

能摆脱如此强大的论证的挟制,哪怕有丝毫放松,你也会感到满

意吗?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那么我还有另一个更加紧迫的要求。

泰阿泰德:那是什么?

客人:不过你别认为我正在变成一个杀父母的忤逆者。

泰阿泰德:以什么方式?

客人:我们发现在为自己辩护时,必须对我们的父亲巴门尼德的

论断提出质疑,并且用主要的力量去建立这样的命题:不存在的

东西在某些方面具有存在,反过来也一样,存在的东西以某种方

式是不存在的。

泰阿泰德:争论的过程显然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坚持这些命

题。客人:诚如俗话说,清楚得足以使瞎子看见。除非这些命题要么

遭到驳斥,要么被接受,否则任何人谈到虚假的论断或判断,谈

起形象、相同、复制、相似,或任何一种与此相关的技艺,几乎

都不可避免地要被迫陷入自相矛盾而成为笑料。

泰阿泰德:相当正确。

客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必须大胆地对那个论断伸出不孝之

手。如果我们有所顾忌而不敢这样做,那么我们就干脆完全放弃。

泰阿泰德:讲到这一点,我们一定不能让这种顾忌阻碍我们前进。

客人:这样的话,我第三次向你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泰阿泰德:你只要讲出来就行了。

客人:我相信我刚才承认过,要对这一点进行驳斥总是显得超过

了我的力量,现在仍然如此。

泰阿泰德:你说过这话。

客人:好吧,我担心我的这种坦白会使你认为我轻率浮躁,每遇转折就摇摆不定。如果我们能够驳斥那个论断,那么为了使你能

够满意,我们将尝试着进行驳斥。

泰阿泰德:那么你可以进行驳斥了,我决不会认为你的驳斥或证

明超越了什么界限。在进行驳斥时,你尽管放心好了。

客人:那么来罢,如此危险的论题该从哪里开始呢?我想我看到

了我们不可避免要走的道路了。

泰阿泰德:那是什么呢?

客人:首先考虑一下现在看来相当清楚的事情,看看关于它们是

否有什么混淆,不要太轻率地得出结论,认为我们对它们有了足

够的理解。

泰阿泰德:请你更加清楚地告诉我你的意思。

客人:巴门尼德和其他一些人要确定有多少真实的事物,或它们

是什么样的。但令我惊讶的是他们对此进行的讨论却太简单、太

轻率。

泰阿泰德:怎么会这样?客人:他们似乎都把我们当作幼稚的儿童,给我们讲故事。一个

人说有三种真实的事物,这些事物中有些相互争斗,有些交朋友、

结婚、生子。另一个人告诉我们有两种真实的事物:潮湿与干燥,

或热与冷,他使它们结合,住在一起。在我们所住的世界的这个

部分,爱利亚学派——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塞诺芬尼或更早一些时

候——把他们的故事建立在“一切事物”只不过是一个事物的假

设之上。后来,伊奥尼亚和西西里的某些缪斯感到把这两种解释

结合在一起要更加保险,于是就说真实的事物既是多又是一,敌

对和友谊使它们联系在一起。这些缪斯中最严格的一位说,“它在

分离中被聚合在一起。”温和一些的则不那么死板,认为并非总是

如此,而是提出另一种状态:这个世界通过爱的力量有些时候处

于和平状态,有些时候由于某些纷争而处于战争状态。

上述种种观点,我们很难说出是否有人道出了真理。轻率地对这

些有着稳固名声的人挑毛病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作一番观察并

不一定会冒犯他们。

泰阿泰德:你观察到了什么?

客人:他们全都高高在上地谈论,而对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考虑

太少。每个学派追求它自己的论证,直至得出结论,而对我们是否跟得上他们的话,或是否被甩在后面一点也不在乎。

泰阿泰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他们中的某个人或另一个人在论断中使用这样一些表达:

“确实是”、“成为”、“将成为”、“许多事物”、“一个事物”、“两

个事物”、“或者说热与冷混合”、“假定说结合与分离”。你泰阿泰

德明白他说的每个词吗?拿我自己来说,年轻时有人对我讲“非

真实”,我以为自己理解得很清楚,而现在它却使我们感到疑虑。

你现在该明白我们的困惑有多么大了吧。

泰阿泰德:我明白了。

客人:那么我们的心灵对真实的事物也有可能处在相同的混乱状

态。尽管我们可以不必理解非真实,而在说真实这个词的时候轻

松地明白它的意思,但也许我们对二者的理解同样处在黑暗之中。

泰阿泰德:可能是这样的。

客人:可以说,对刚才提到的其他一些表达法,我们也处于同样

状态。泰阿泰德:那当然。

客人:我们是否可以决定,我们将在晚些时候对这些表达法的一

般用法加以考虑。而现在,必须从它们中最主要和最重要的开始。

泰阿泰德:哪个表达最主要、最重要呢?当然啦,你指的是我们

必须从研究“真实”开始,找出那些使用这个词的人认为它指的

是什么。

客人:你准确地抓住了我的意思,泰阿泰德,我确实认为我们应

当按照这条路线前进。假定那些人都在我们面前,让我们提出这

样的问题,“你们说一切事物真的就是冷与热或其他这样的对子,

这种说法到底是指这样的对子都是真实的,还是指其中之一是真

实的?我们该如何理解你说的这种‘真实的东西’?我们是否必须

假定它是两样东西之外的第三者,因此一切事物不再如你们所说

是两样事物,而是三样事物?因为你确实没有把‘真实’这个名

字给予二者之一,然后说它们同样都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就只有一样事物,无论它是否二,它都不会是二。”

泰阿泰德:对,应该这样问。

客人:“那么好吧,你想把‘真实’这个名字给予这些对子吗?”泰阿泰德:也许。

客人:但是我们会提出反对意见,“那样做又显然会把你的两个事

物说成是一个”。

泰阿泰德:你说得很对。

客人:“那么我们完全不知所措,你必须把问题给我们澄清一下,

当你使用‘真实’这个词时,你想指的是什么。你显然相当熟悉

你的意思,而我们从前以为自己知道,而现在却感到困惑。请先

在这一点上启发我们,这样我们可以不必幻想自己理解你告诉我

们的事情,而实际上远远不能理解。”

如果我们以这样的方式对待那些人,或者以这样的方式对待那些

说一切事物不只是一的人,向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样做有什

么不妥吗?

泰阿泰德:没什么不妥。

客人:还有一些人说一切事物都是一样事物。我们是否必须尽力

找出他们使用“真实”一词的意思来?泰阿泰德:当然要这样做。

客人:那么让他们回答这个问题,“据我们所知,你们说只存在一

样事物,对吗?”他们会回答说,“我们是这样说的”。对不对?

泰阿泰德:对。

客人:“你们把‘真实’这个词给予存在的某事物吗?”

泰阿泰德:是。

客人:“这个事物也就是你们称作‘一’的那个事物吗?你们用两

个名称称呼同一事物,或者说你们的意思是什么?”

泰阿泰德:他们的下一个回答是什么?

客人:泰阿泰德,对已经提出了他们的根本论断的人来说,或对

其他人来说,这显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泰阿泰德:为什么会这样?客人:首先,要让已经断言存在的事物不会超过一个的人承认“两”

个名称的存在确实是荒谬的。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其次,允许任何人肯定一个名称具有任何存在,同样是荒

谬的,因为这是十分费解的。

泰阿泰德:怎么个费解法?

客人:一方面,他若认为名称是与事物不同的东西,那么他确实

是在谈论“两”个事物。

泰阿泰德:是。

客人:但若他认为名称与事物是同一的,那么,他要么必须说它

不是其他任何事物的名称,要么他说它是某事物的名称,但不管

怎么说,其结果都是它只是一个名称的名称,而不是其他任何东

西。

泰阿泰德:是这样的。客人:“一”只能指一个事物,也就是说,它只能指一个名称。

泰阿泰德:必然如此。

客人:关于“整体”他们会怎么说?他们会说这是他们的“一个

真实的事物”以外的东西,还是同一个东西?

泰阿泰德:肯定是同一个东西。他们事实上是这样说的。

客人:如果它是一个整体,确实如巴门尼德所说,“像一个滚圆的

球体,从中心到每一方面距离都相等,因为不可以有任何地方大

一点或小一点”,如果真实的东西就像这个样子,那么它有中心和

端点,由此而论它也一定有部分,对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好吧,如果一个事物被分成部分,那么就没有任何理由反

对它具有统一的性质将它的各个部分聚合在一起,以这样的方式

成为一,作为总和或整体而存在。

泰阿泰德:当然。客人:另一方面,具有这些性质的事物不能只是一本身,对吗?

泰阿泰德:为什么不能?

客人:因为在真正的意义上或在正确的定义中,一必然不能有部

分。

泰阿泰德:对,一定不能有。

客人:而像我们描述的这个事物由若干部分组成,与定义是不符

的。

泰阿泰德:我明白。

客人:那么,我们应该说真正的一和整体具有统一的性质,还是

说真正的一根本就不是整体?泰阿泰德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客人:你说的没错。因为,如果真实的事物具有一这个意义上的

存在性质,那么它显然不会与作为统一的事物是同一事物,这样

一来,一切事物就不只是一。

泰阿泰德:对。客人:但若真实的事物不是一个由于具有统一的性质而形成的整

体,而整体本身同时又是真实的,那么真实的事物就会缺乏真实。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所以,按照这个论证的线索,真实的事物会被剥夺真实性,

因而也就不是一个存在的事物了。

泰阿泰德:对。

客人:再进一步说,一切事物不只是一,因为现在真实和完整各

据一方,都有了自己的特性。

泰阿泰德:对。

客人:但若根本就没有完整这样的东西,那么不仅对真实来说也

是一样的,而且除了真实的事物不是一个事物外,它也绝不可能

变得如此。

泰阿泰德:为什么不能?客人:每当事物产生,从那一刻起它就作为一个整体而存在;同

理,如果你不把统一或整体算作真实的事物,你就没有权利把存

在或产生说成是具有任何存在。

泰阿泰德:这样说似乎完全正确。

客人:进一步说,不是整体的东西不可能有任何确定的数量,因

为如果某事物有确定的数量,那么无论它是什么,它都必须作为

一个整体与那个数量相合。

泰阿泰德:肯定如此。

客人:如果你说真实的事物既是两个事物,又只是一个事物,那

么就会产生无数其他的困难,引起无限的困惑。

泰阿泰德:我们刚才这么粗略地一瞥就足以认清这种状况。一个

问题引发另一个问题,使我们对已经提到的每个理论都产生怀疑。

客人:那么,关于那些给真实与不真实提供精确解释的人就讲到

这里。我们不需要提到所有相关的解释,我们讲过的已经足够了。

现在必须转过来观察那些以不同的方式考虑这个问题的人,这样,

通过对所有观点的完整回顾,就可以明白真实与不真实一样难以定义。

泰阿泰德:我们最好弄清他们的观点。

客人:我们将要看到的争论就好比一场诸神与巨人之间的战斗,

他们就真实问题进行争论。

泰阿泰德:怎么会这样?

客人:有一方试图把一切事物从天上和不可见的世界拉到地上来,

用他们的双手像握石头和树木那样去触摸,因为他们用力握着石

头和木头并肯定真正的存在只属于那些坚挺的、可以用手把握和

触摸的事物。他们把真实的存在定义为与形体相同的东西,一旦

对立的一方断言没有形体的东西是真实的,他们就会显出不屑一

顾的神情,一句话也不愿再听下去。

泰阿泰德:你说的这种人确实令人生畏。我以前遇到过许多这样

的人。

客人:对,于是他们的反对者便小心翼翼地从不可见的某个高处

捍卫自己的观点,全力坚持真正的实在是由某些理智的、无形体

的相组成。在论战中,他们把对手挥舞的形体打得粉碎,那些被他们的对手称为真正实在的东西,他们不称之为真正的存在,而

称之为变易的运动过程。两大阵营就这个问题一直争论不休。

泰阿泰德:对。

客人:假定我们现在对两派发起挑战,依次对他们所肯定的真实

的东西作出解释。

泰阿泰德:我们该怎么做?

客人:从那些认为真实的东西是相的人那里要得到些什么是比较

容易的,因为他们比较文明;而从那些他们的暴力会将一切事物

都拉到形体层面上来的人那里要得到些什么就难了,或者说根本

不可能。然而,我想我找到了对付他们的正确途径。

泰阿泰德:那是什么呢?

客人: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的办法是使他们的心灵发生真正的

改变;但若这样做超越了我们的能力范围,那么就想象他们已经

发生了改变,假定在回答我们的问题时他们愿意节制一下他们的

无法无天。人的品性越好,你与他们达成的一致意见的力量就越

大。然而,我们对真理的关心胜过对他们个人的关心。泰阿泰德:你说得很对。

客人:好吧,把那些已经改过自新的人召来回答问题吧,你做他

们的代言人。

泰阿泰德:行。

客人:让他们告诉我们,他们是否承认有可朽的动物这样的事物。

泰阿泰德:他们当然会说有。

客人:他们会同意可朽的动物是一个由灵魂赋予生命的形体吗?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灵魂是某种真实的东西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还有,他们允许灵魂有些是正义的,有些是非正义的,有

些是聪明的,有些是愚蠢的吗?泰阿泰德:当然啦。

客人:灵魂由于拥有正义而成为正义的,拥有非正义而成为非正

义的,它们呈现在灵魂中,对吗?

泰阿泰德:对,他们也会同意这个看法。

客人:但是他们肯定会承认,在某事物中呈现或缺乏的东西一定

是一个真实的事物。

泰阿泰德:对。

客人:肯定了这一点,那么正义、智慧,或其他任何一种善恶,

都是真实的,还有,它们存在于其中的灵魂也是真实的。他们认

为所有这些事物都是可见的、有形体的,还是不可见的?

泰阿泰德:他们几乎无法说它们中有任何一样是可见的。

客人:他们真的断言不可见的某个事物具有形体吗?

泰阿泰德:他们没有把这个问题当作一个整体,不加区别的做出回答。他们认为,灵魂本身确实拥有某种形体,至于你说的智慧

或其他一些东西,他们没有大胆地接受它们不属于真实事物的推

论,或者坚持认为它们全都有形体。

客人:泰阿泰德,这表明他们真的改过自新了。他们中真正土生

土长的巨人不再固执了,要是从前的话,他们肯定会坚持到底,

认为任何无法用双手紧握的东西都根本不存在。

泰阿泰德:我大胆地说,你这些话描绘了他们的心灵状态。

客人:让我们进一步发问。对我们的目的来说,只要他们承认真

实的事物中哪怕有一小部分是无形体的也就足够了。他们现在必

须告诉我们这一点。如果他们说这些无形体的事物和其他有形体

的事物同样都是“真实的”,那么他们认为可以涵盖这两类事物的

共性又是什么呢?对此问题他们可能不知所措。如果这就是他们

的心灵状态,你必须考虑他们是否会同意我们对真实事物的建议

性的描述,并且接受它。

泰阿泰德:什么样的描述?如果你能说出来,我们也许能判断出

他们的态度。

客人:我的建议是,任何具有真实存在的事物总是具有某种力量,或者是影响其他事物,而无论影响程度是多么微小,或者受到最

重要的动因的影响,哪怕这种影响只有一次。我正在提出这样一

个界定,真实的事物无非就是力量。

泰阿泰德:好吧,就算他们接受了这个界定,因为他们当前提不

出更好的建议。

客人:只能这样,尽管他们和我们以后都有可能改变想法。现在,

就把它当作我们之间和那一派达成的一致意见。

泰阿泰德:就这样吧。

客人:然后让我们转向对立的那一派,相的朋友。你还得作他们

的代言人。

泰阿泰德:行。

客人:我们明白,你在“变化”和“真实的事物”之间作了区别,

分别谈论它们。是这样吗?

泰阿泰德:是。客人:你们说,我们依靠身体通过感觉与变化发生关系,而我们

依靠灵魂通过反思与真实的存在发生关系。你们还说,真实的存

在总是处于相同的不变的状态,而变化则是多种多样的。

泰阿泰德:我们是这样说的。

客人:真是令人钦佩。但是我们现在要问,你们刚才说的“发生

关系”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我们前不久说过的吗?

泰阿泰德:是什么?

客人:受到某种影响,或者产生某种影响,作为某些力量的后果,

源于相互作用的事物。泰阿泰德,你也许不太明白他们对此会怎

样回答,但我和他们非常熟悉,可以比较成功地说出来。

泰阿泰德:那么他们会怎么说?

客人:他们不同意我们刚才让那些土生土长的巨人说出来的对真

实事物的看法。

泰阿泰德:你的意思是……客人:我们提出了一个有关真实事物的充分的标志:凡实施或接

受影响的力量所在的事物都是真实的,而无论这种影响多么微不

足道。

泰阿泰德:对。

客人:对此,他们的回答是,实施和接受的力量属于变化,但这

些力量都不适宜当作真实的存在。

泰阿泰德:这个回答还有些意思吗?

客人:我们必须求助于更多的启发才能对这种意思进行回答。他

们进一步承认灵魂认知,而真实的存在被认知吗?

泰阿泰德:他们肯定会同意这一点。

客人:好吧,你同意认知或被认知是行动,或者是承受一种结果,

还是两者都是?或者说,一种是承受结果,另一种是行动?或者

说,它们都不能归入这些名目之下?

泰阿泰德:显然都不能,否则的话,我们的朋友就会与他们前面

说的话自相矛盾了。客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不得不这样说。如果认知是对某事

物实施的行为,那么被认知必定是对认知行为的承受。由此可见,

当真实的事物在被认知行为认知时,在它被知的范围内,一定会

由于承受认知行为而发生改变。因此我们说,真实的事物不可能

不变。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但是以上苍的名义,请告诉我,我们真的那么容易信服变

化、生命、灵魂、理智在那完全真实的事物中没有位置,也就是

说它既无生命,又无思想,庄严地、孤零零地静止不动,缺乏理

智吗?

泰阿泰德:先生,这是一种怪异的、很难接受的学说。

客人:我们能说它有理智而无生命吗?

泰阿泰德:肯定不能。

客人:如果我们说它既有理智又有生命,那么我们能否认灵魂是

它们的处所吗?泰阿泰德:否则它怎么能拥有理智和生命?

客人:但若它拥有理智、生命和灵魂,我们能说一个有生命的事

物保持绝对静止、绝对没有任何变化吗?

泰阿泰德:在我看来,所有这些似乎都是不合理的。

客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承认变化的事物和变化本身都是

真正的事物。

泰阿泰德:肯定是这样。

客人:然而,泰阿泰德,从这一点首先就可推出,如果一切事物

都是不能变化的,那么理智就不能真正地存在于任何事物的任何

地方。

泰阿泰德:是这样的。

客人: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允许一切事物运动和变化,那么我们

同样也必须把理智从真实的事物中排除出去。泰阿泰德:为什么会这样?

客人:你想,没有静止,还会有任何事物保持相同的状态和相同

的方面吗?

泰阿泰德:肯定没有。

客人:没有这样的事物,你能认为理智存在或曾经存在于某个地

方吗?

泰阿泰德:这是非常不可能的。

客人:好吧,对任何想要坚持对事物作论断,而同时又压抑知识、

理智或智力的人,我们必须使用各种理由加以反对。

泰阿泰德:我们必须这样做。

客人:那么,根据这些理由,对把知识这些东西视为高于其他一

切的哲学家来说,似乎只有一条道路敞开。他必须拒绝接受主张

一切真实的存在都是不变的学说,无论这种学说是一种形式还是

多种形式,他也必须拒绝听取另一派的观点,把真实的存在说成

充满变化。像一名乞求“两个都要”的儿童,他必须宣称,真实的事物或事物的总和同时处在动和静两种状态下,一切事物既是

不变的,又是变化的。

泰阿泰德:完全正确。

客人:那么好吧,现在看来,我们的描述的罗盘似乎已经正确地

捕捉到了真实的事物,对吗?

泰阿泰德:确实捕捉到了。

客人:然而,我亲爱的泰阿泰德,如果我说我认为正是在这一点

上,我们将看到这个关于真实事物的问题有多么迷惑人,你会怎

么想?

泰阿泰德:怎么会呢?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客人:我的好朋友,关于真实的事物,你难道看不出我们现在正

处在完全的黑暗之中,而我们以为自己说得还很有道理。

泰阿泰德:我肯定会这样想,我一点也不明白我们怎么会上当受

骗呢?客人:更加仔细地考虑一下最后的那些结论,如果我们同意这些

结论,那么有人拿我们在前面向那些说所有事物都“真的是”热

和冷的人提出的同样问题向我们提问,这样做是否公平?

泰阿泰德:你得提醒我那个问题是什么。

客人:我一定会的,但我想试着用向他们提问的同样方式向你提

问,这样我们可以同时有所前进。

泰阿泰德:很好。

客人:那么来吧。当你谈到动与静的时候,你说它们是完全对立

的事物,是吗?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你同时说到它们是真实的,或者分别说它们中某一个是真

实的,对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当你承认它们是真实的时候,你是指它们都在运动吗?泰阿泰德:肯定不是。

客人:那么你说它们都是真实的,意思是指它们都是静止的吗?

泰阿泰德: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想?

客人:所以你把真实当作高于这两种事物的第三者。当你说它们

是真实的时候,你的意思是,它们既运动又静止,被真实的事物

包含在一起,并关注它们与真实事物的共同联系,对吗?

泰阿泰德:当我们说运动和静止是真实的时候,我们确实好像把

真实的事物当成第三样事物了。

客人:所以,真实的事物并非同时既是运动又是静止,而是与它

们有区别的某事物。

泰阿泰德:显然如此。

客人:那么,按其本性,真实的事物既不是静止,又不是运动。

泰阿泰德:我想是这样的。客人:如果是这样的话,若有人想要达到对真实事物的清楚确定

的结论,心灵该向何处去寻求帮助呢?泰阿泰德确实不错,上哪

里去寻找帮助呢?

客人:似乎在任何地方都难以找到帮助。如果事物不运动,它怎

么会不静止?或者说,不会以任何方式静止的事物怎么会不运

动?然而,真实的事物现在向我们显示为二者以外的东西。这是

可能的吗?

泰阿泰德:极不可能。

客人:那么关于这一点我们必须记住一件事。

泰阿泰德:什么事?

客人:当我们被问到“不真实”这个名称应该用在什么地方的时

候,我们困惑得完全不知所措。你还记得吗?

泰阿泰德:当然记得。

客人:而现在我们关于真实事物的困惑绝不亚于对不真实的困惑。泰阿泰德:先生,我应当说,如果可能的话,甚至更大。

客人:那么,就让我们记住这个困惑,我们的困难已经完全得到

说明。尽管真实和不真实同样令人困惑,但我们仍旧希望有一线

光明照亮其中一个,这样就能启发另一个。另一方面,即使我们

对它们都无法看清,在这种状况下我们也要尽力推进论证,从中

发现出路。

泰阿泰德:很好。

客人:那么让我们来解释一下,我们如何能用几个名字称呼同一

事物,无论它此刻指的是什么?

泰阿泰德:例如?请举个例子。

客人:行。当我们说到人,我们给他许多附加的名称,把颜色、

形状、身材、缺点、优点归于他,在所有这些和其他无数的论断

中,我们说他不只是一个“人”,而且也是“好的”,以及其他许

多说法。我们把某个给定的事物当作一,然而把它当作多来谈论,

用许多名字称呼它。泰阿泰德:对。

客人:我想,我们在此替那些年轻人和年老晚学的人提供了一种

重要的娱乐。任何人都能参加这种游戏,并马上提出来反对多种

事物不能是一,一种事物不能是多的看法;他们确实乐意禁止我

们把一个人说成是“好的”,我们得说好就是好,人就是人。泰阿

泰德,我想你经常碰到这种热情的人,有些是智力迟钝的老人,

对这些发现惊讶不已,想像自己在这个巨大的智慧宝库前变得十

分聪明。

泰阿泰德:我确实碰到过这种人。

客人:好吧,那么我希望我们的论证能让所有曾对存在发表过某

些意见的人听到。所以让我们把将要提出的问题不仅针对这些人,

而且针对所有其他在前面与我们交谈过的人。

泰阿泰德:什么问题?

客人:我们不能将存在附加于运动和静止,也不能将任何事物附

加于其他事物,而应当在我们的讨论中把它们当作不能相互混合

或相互参与的,对吗?或者说,我们得完全把它们混为一谈,当

作能够相互联系在一起的?或者我们得说,有些可以这样,有些不能这样?泰阿泰德,我们会说他们喜欢哪些可能性呢?

泰阿泰德:我没有准备代表他们进行回答。

客人:那么为什么不逐一回答这些问题,看各种情况下会有什么

样的结果产生呢?

泰阿泰德:很好。

客人:如果你喜欢,那么首先让我们假定,他们说没有任何事物

能够出于任何目的与其他事物结合。这样一来,运动和静止在存

在中就没有部分了。

泰阿泰德:没有。

客人:如果与存在没有联系,它们还会存在吗?

泰阿泰德:不,不会存在。

客人:承认这一点,似乎能迅速解决所有相关理论;它一举击败

了那些认为世界是运动着的人,还有认为宇宙是不动的一的人,

以及所有那些说他们的真实事物以在所有方面永远相同的各种形式存在的人,因为他们全都把存在归于事物,有些说事物真的在

运动,有些说事物真的在静止。

泰阿泰德:是这样的。

客人:还有,有些人认为一切事物既相互聚合又相互分离。他们

要么把无数的事物归人一个整体,或把它们从一个整体中分出来;

要么按一套确定的元素对事物进行划分和结合,无论他们假定这

些事情是交替发生的还是在任何时候都一直在发生。无论情况如

何,但若根本就没有什么混合,那么所有这些看法都是毫无意义

的。

泰阿泰德:对。

客人:还有,有些人不允许一事物分有其他事物的性质,并用该

性质的名字称呼这个事物。如果追问一下这种理论,由此产生的

所有结果都将是极端荒谬的。

泰阿泰德:怎么会这样?

客人:你问为什么,在提到某事物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不用“存在”、

“除外”、“从其他”、“靠自身”,以及许多这样的词。他们无法不用这些表达法,也不能在作论断时不将它们联系起来,所以不需

要等待别人来驳斥他们;如谚语所说,敌人就在他们自己家中,

他们走到哪里,就把敌人带到哪里,就像那个古怪的家伙欧律克

勒斯,总有反对他们的声音从他们腹中发出。

泰阿泰德:对,你的比喻非常贴切。

客人:好吧,假定我们同意一切事物都能相互结合。

泰阿泰德:甚至连我都能否决这个提议。

客人:如何否决?

泰阿泰德:如果运动和静止是相生相伴的,那么运动本身就会变

成完全静止,而静止本身则会运动。

客人:运动变成静止,静止变成运动,是极不可能的事吗?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那么只剩下第三种选择。泰阿泰德:对。

客人:我们看到三种选择只有一种是正确的:一切事物都能混合;

一切事物都不能混合;有些事物能混合,有些事物不能混合。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已经发现有两种选择是不可能的了。

泰阿泰德:对。

客人:那么无论谁都希望做出正确的回答,以肯定剩下的这种选

择。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由于事物有些能混合,有些不能,因此就可以把它们说成

就像字母一样。有些字母不能连拼,有些可以放在一起。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元音特别善于结合,它们好像有一种渗透力,没有元音,其他字母就不能结合在一起。

泰阿泰德:是这样的。

客人:每个人都知道字母怎样相拼,或者说需要有一种正确拼合

的技艺?

泰阿泰德:需要技艺。

客人:这种技艺是什么?

泰阿泰德:语法。

客人:关于声音的高低不也一样吗?掌握音调能否混合的技艺就

是音乐家;如果不知道音调能否混合,就是不懂音乐的。

泰阿泰德:对。

客人:在其他任何技艺中,我们同样也能看到内行与外行的差别。

泰阿泰德:当然。客人:好吧,我们现在已经同意种类也以相同的方式相互参合,

如果有一种技艺能够成功地指出哪些种类可以匹配,哪些种类相

互不能匹配,那么我们要问,是否有某些种类可以贯穿所有种类,

把它们联系起来,使它们结合在一起?还有,划分是否存在,是

否有其他某些种类穿过整体,对划分负责?这不是需要某种学问

作为讨论的向导吗?

泰阿泰德:确实需要某种学问,它可能是一切学问中最重要的。

客人:我们该给这种学问起个什么名字?或者,天哪,泰阿泰德,

我们无意中撞上了自由人的知识吗?想要寻找智者,但却偶然地

先找到了哲学家?

泰阿泰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按照种类进行划分,不把同形用于异形,或异形用于同形,

这不就是辩证法这门学问的事吗?

泰阿泰德:是。

客人:能这样做的人清楚地觉察到,在每一事物分别存在的地方,

有一种相到处延伸,贯穿于多种事物;各不相同的多种相被一种外在的相所包含;还有,一种相通过许多整体而使之连成一体;

而多种相则完全是分立的。这就意味着知道如何区分种类,知道

若干种类以何种方式能够结合,或不能结合。

泰阿泰德:完全正确。

客人:我想,你会同意惟一掌握这门辩证法的学问的大师是纯洁、

正确的爱智者。

泰阿泰德:别的还有谁呢?

客人:如果想要寻找哲学家,那么我们在这样的地方或早或迟都

能找到。也许有时候不容易看清楚,但寻找哲学家的困难与寻找

智者的困难是不一样的。

泰阿泰德:有什么区别?

客人:智者在非存在的黑暗中藏身,他以此为家,摸索着度日。

正是因为这地方太黑暗了,所以人们很难发现他。

泰阿泰德:可能是这样的。客人:而哲学家的思想始终依据真实事物的本性,他之所以难以

被发现是因为他的领域如此光明,普通心灵的眼睛难以持久地凝

视神圣的东西。

泰阿泰德:这种情况的真实性并不亚于智者。

客人:那么,如果我们心里还想这样做,我们当前要更加紧密地

盯着哲学家;同时,我们显然也一定不能放松对智者的把握,直

至彻底地研究他。

泰阿泰德:我完全同意。

客人:我们现在同意,某些种类能够相互结合,某些种类不能,

有些种类能结合的范围很小,有些种类能结合的数量很大,而有

些种类渗透一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挡它们与所有事物的结合。

接下去,让我们按下面这种方式进行论证。我们不讨论所有相,

因为担心相如此众多会引起混乱,而是选出某些被认为是最重要

的或非常重要的种类,首先考虑它们的若干性质,然后考虑它们

如何能够相互结合。以这样的方式,尽管我们不能够完全弄清存

在和非存在的方方面面,但我们至少可以在当前考察的基础上为

它们提供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看看是否有任何机会允许我们肯

定非存在真的是非存在,而这样做时又不会受到伤害。泰阿泰德:对,我们最好这样做。

客人:在我们刚刚讨论过的种类中,存在本身、静止、运动,是

非常重要的。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注意,我们说这三者中有两个是不能相互结合的。

泰阿泰德:对。

客人:而存在能与二者结合,因为它们肯定都存在。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所以它们一共是三个。它们(存在、运动、静止)中的每

一个都与其他两个相异,都与自身相同。

泰阿泰德:是这样的。

客人:但我们刚才使用的“相同”和“相异”是什么意思?尽管它们总是与那三个结合在一起,但它们是与那三个相异的一对种

类吗?所以我们是否一定得认为共有五种相,而不是只有三种?

或者说,当我们说“相同”和“相异”的时候,我们不自觉地使

用了属于这三个种类中的某个种类的名字?

泰阿泰德:有可能。

客人:好吧,运动和静止无论如何都不能等同于相同和相异。

泰阿泰德:为什么不能?

客人:运动或静止都不能等同于我们说它们相同的任何东西。

泰阿泰德:为什么?

客人:因为这样一来,运动就成为静止,静止就成为运动,它们

中无论哪个(运动或静止)变得能够用于二者(通过等同于用于

二者的相同或相异)都会迫使另一个(静止或运动)变成它的本

性的对立面,由此分有它的对立面。

泰阿泰德:是这样的。客人:但是它们确实分有相同和相异。

泰阿泰德:是。

客人:所以我们一定不说相同或相异就是(等同于)运动,也不

说它们就是静止。

泰阿泰德:不能这样说。

客人:然而,我们会认为存在和相同是一样的吗?

泰阿泰德:可能。

客人:但若“存在”和“相同”在意思上没有差别,那么当我们

说运动和静止都“存在”的时候,我们也得说它们是“相同”的。

泰阿泰德:但这是不可能的。

客人:那么相同和存在不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几乎不可能。客人:那么,我们可以在原有的三种相之上,把相同确定为第四

种相。

泰阿泰德:当然可以。

客人:我们把相异称作第五个种类吗?或者说,我们得把相异和

存在当作一个种类的两个名字吗?

泰阿泰德:也许吧。

客人:但我想你会承认,在存在的事物中,有些事物总是被说成

其存在仅在于自身,而其他事物的存在则与另一些事物相关。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被称作相异的东西总是与其他事物相关,对吗?

泰阿泰德:是这样的。

客人:如果存在和相异并非很不相同,情况就不会这样了。如果

相异也像存在一样分有两种性质,那么相异有时候存在于不同的

事物这个种类中,某些事物可以是相异的而与其他事物无关。但是事实上,我们无疑发现,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是相异的,必然是

相对于其他事物而言。

泰阿泰德:你说得对。

客人:那么,我们必须把相异的性质称作我们已经指出过的第五

种相。

泰阿泰德:对。

客人:我们还得说这种性质渗透所有相,因为每一种相都与其他

相不同,不是由于其本性不同,而是由于它分有了不同的性质。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现在让我们逐一对这五个种类做出一些推论。

泰阿泰德:什么推论?

客人:首先是运动,让我们说运动与静止完全不同。或者说并非

如此?泰阿泰德:我认为运动与静止完全不同。

客人:所以运动不是静止。

泰阿泰德:绝对不是。

客人:但是运动由于分有存在而是存在。

泰阿泰德:对。

客人:我们还得说运动与相同不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确实不是。

客人:所以运动不是相同。

泰阿泰德:不是。

客人:但是另一方面,我们说运动与其自身相同,因为一切事物

都分有相同。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客人:那么,运动既是相同,又不是相同;对此我们必须加以承

认而不要感到吃惊。因为当我们说它是“相同”和“不相同”的

时候,我们并不是在相同的意义上使用这个表达法;我们称之为

“相同”是因为它分有仅与其自身相关的“相同”,而我们称之为

“不相同”是因为它与“相异”结合,这种结合使它与相同分离,

使之不成为同而成为异,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可以正确地说,它是

“不相同”。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所以我们也要假设运动本身以某种方式分有静止,在这种

情况下,如果把运动说成是静止的并没有什么离奇。但运动并不

在实际中分有静止。

泰阿泰德:对。

客人:而它确实既分有相同又分有相异,所以说它既是相同又是

相异是正确的。

泰阿泰德:完全正确,只要我们同意有些种类会相互结合,有些

种类不会。客人:好吧,这是我们在前面证明过的一个结论,我们说明这确

实是它们的性质。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让我们继续论述,运动与相异不是一回事,正如它不是相

同,也不是静止,对吗?

泰阿泰德:必须如此。

客人:那么,按照我们刚才进行的论证,运动在某种意义上不是

相异,又是相异。

泰阿泰德:对。

客人:那么下面我们该说什么?我们已经同意在这个领域有五个

种类摆在我们面前接受检验,我们得说运动与其他四个种类中的

三个不同,而与第四个种类并无不同吗?

泰阿泰德:我们怎么会这样说?我们不会让已经指出了的种类的

数目变少。客人:所以我们可以无畏地指出运动与存在是不同的。

泰阿泰德:对,一点都不用害怕。

客人:事实上,运动确实不是存在,而是一个存在的事物,因为

它分有存在。

泰阿泰德:这一点完全清楚。

客人:那么,“不存在”(亦即与存在不同的)存在必定是可能的,

不仅在运动这个例子中是可能的,而且在其他所有种类中都是可

能的。相异的性质使所有种类中的每一个都与存在不是一回事,

这样就使它成为一个“不是”存在的事物,因此我们按照相同的

原则在这个意义上把它们全都说成“不是”存在;此外,由于它

们分有存在,因此可以说它们“是”存在,称它们为具有存在的

事物。

泰阿泰德:无疑如此。

客人:所以,在每一个种类中,有许多存在的东西,也有无数不

存在的东西。泰阿泰德:好像是这样。

客人:还有,存在本身一定得称作与静止不同的东西。

泰阿泰德:必然如此。

客人:然后我们发现,在许多方面,存在也和“不存在”一样不

是其他存在的事物,存在是它本身,而不是所有无数的其他事物。

泰阿泰德:是这样的。

客人:只要承认种类具有相互结合的性质,那么我们甚至对这个

结论也一定不要感到惊讶。如果有人想要加以否认,那么他必须

先驳倒我们前面的论证,再来驳斥我们的结论。

泰阿泰德:这种要求是公平的。

客人:现在让我们来注意这个观点。

泰阿泰德:什么观点?客人:当我们说“不存在的东西”时,我们的意思似乎并非指某

些与存在对立的东西,而是指与存在相异。

泰阿泰德:怎么会这样?

客人:举例来说,好比我们说某物“不高”,此时我们的意思有可

能是“矮”,也有可能是“一样高”,对吗?

泰阿泰德:没错。

客人:所以,若有人断言一个否定词表示一种对立,我们对此不

要同意,而至多承认,这个前辍表示与后续的词不同的某事“非”

物,或者倒不如说,表示与否定词后面的词所表示的事物不同的

事物。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如果你同意,我们在此必须考虑这样一个问题。

泰阿泰德:亦即?

客人:相异的性质似乎也像知识一样被弄成好几种了。泰阿泰德:怎么会这样。

客人:知识肯定也是一,但它的每个部分都掌握某个确定的领域,

可以清楚地划分出来,给予适宜的名字。因此我们说,语言承认

许多技艺和知识的形式。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具有单一性质的相异的各个部分。

泰阿泰德:也许,但我们该怎样解释?

客人:相异的一个部分与美丽相对立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我们得说这个部分没有名字,或者说它有专门的名字?

泰阿泰德:它有专门的名字。每当我们说“不美丽”,我们用这个

词所指的事物确实与美丽的事物的性质不同。客人:那么请告诉我。

泰阿泰德:告诉什么?

客人:我们是否可以说不美丽的事物的存在是由在存在的事物中

划分出来的一个确定的种类构成的,并且形成与存在的某事物的

对立?

泰阿泰德:可以。

客人:所以,不美好像是存在与存在对立的一个例子。

泰阿泰德:完全正确。

客人:那我们该怎么办?这样看来,还能声称不美比美丽具有较

少的存在吗?

泰阿泰德:无论如何都不能。

客人:所以,一定得说不高与高本身具有一样多的存在。

泰阿泰德:一样多。客人:我们也必须把不公正放在与公正同样的立足点上,其中一

个的存在丝毫不少于另一个。

泰阿泰德:肯定是这样的。

客人:对其他事物我们都可以这样说,因为我们看到相异的性质

被列入存在的事物,一旦认为它是存在的,它的部分也必须与其

他事物一样被认为是存在的。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所以,当相异的性质的某个部分和存在的性质的某个部分

被当作相互对立的,那么这种对立,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就像

存在本身一样是一种真实的存在;这样说并不意味着它是“存在”

的对立面,而只是表示它与那个存在不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这已经相当清楚了。

客人:那么我们该给它起什么名字?

泰阿泰德:它显然就是我们在寻找智者时说过的“非存在”。客人:如你所说,那么它是一种并不劣于其他真实存在的存在吗?

我们现在是否可以大胆地说,无疑也是一种具有“非存在”其自

身本质的事物,正如高就是高,美就是美,所以非高就是非高,

非美就是非美。在此意义上,按照同样的原则,“非存在”过去是,

现在也是“非存在”,应当算作多种真实存在的事物中的一种相?

或者说,我们对它还有其他疑问,泰阿泰德?

泰阿泰德:一点都没有了。

客人:你瞧,由于不服从巴门尼德,我们已经远远地越过了他的

禁令的界线。

泰阿泰德:在什么方面?

客人:在推进探讨时,我们已经把一个领域显示给他看,而这个

领域是他禁止我们去探讨的。

泰阿泰德:这是怎么回事?

客人:你记得他说过,“勉强证明非存在的事物存在乃是不可能的

事情,你要使自己的思想远离这条研究途径”。泰阿泰德:对,他确实这样说过。

客人:而我们不仅说明了非存在的事物存在,而且还揭示了“非

存在”的真正性质。我们说明了相异的性质具有存在,并且分布

在所有存在的事物的相互关系上。我们还大胆地说,与“存在”

构成对立的相异的每个部分确实真的就是“非存在”。

泰阿泰德:对,先生,我认为我们说得完全正确。

客人:那么,当我们大胆地说出“非存在”存在的时候,请不要

说我们的“非存在”是存在的对立面。在我们涉及到的存在的对

立面的范围内,我们很久以前就已经与是否有非存在、对非存在

能否做出任何解释这样一类问题告别了。

至于我们刚才断定存在的“非存在”,反对这个论断的人要想通过

驳斥它来使我们信服自己错了,或者说在他证明不可能这样做的

时候,他都得接受我们的下述论断:一、种类之间相互结合;二、

存在和相异贯穿所有种类,并相互渗透;三、相异(或不同)分

有存在,相异由于分有存在而存在,但另一方面它并不是它分有

的那个存在,而是与之不同的存在,由于相异与存在不同,所以

它显然非常可能就是某个“不是”存在的事物;四、在相异中拥有某个部分的存在与其他所有种类都不同,由于相异与其他种类

全都不同,所以相异不是其他种类中的任何一个,也不是它们的

总和,而只是相异本身,由此推出的结论是无法驳倒的,存在不

是亿万事物的堆积,其他种类也不是,无论是某些种类还是所有

种类,在许多方面存在,在许多方面不存在。

泰阿泰德:对。

客人:如果有人不相信这些明显的结论,他应当研究这个问题,

并提出比我们现在提供的解释更好的解释。但若他认为自己发现

了一个令人困惑的难题,并乐意提出论证来进行论战,那么如我

们现在的论证所宣布的那样,他把精力白白地浪费在浅薄上了。

做出这样的发现并没有什么能干可言,也不困难,真正困难并值

得花费气力的是其他一些事情。

泰阿泰德:什么事?

客人:就是我前面说过的,要抛弃那些不能引导前进之路的诡辩,

一步一步地跟上我们的论证,批判在某种意义上不同的事物是相

同的,或相同的事物是不同的这样的论断,准确地解释它们在什

么意义上、在什么方面可以被说成是相同的或不同的。仅仅以某

些模糊的方式揭示相同就是相异,或相异就是相同、高就是矮、相像就是不像,不断地在论证中展示这样的矛盾,并以此为乐,

这不是真正地批判,而可以视为初次接触真实事物的、乳臭未干

的小子所为。

泰阿泰德:我非常同意。

客人:对,我的朋友,试图将一切事物分割开来不仅伤害了和谐,

而且也可以算是哲学缪斯的一种严重缺陷。

泰阿泰德:为什么?

客人:把某事物与其他一切事物分离意味着完全取消一切谈话,

因为我们所能进行的任何谈话之所以能够存在都在于把各种相编

织在一起。

泰阿泰德:对。

客人:你瞧,当我们迫使这些分离主义者承认一种相可以与其他

相结合的时候,我们与他们的斗争有多么适时。

泰阿泰德:表现在什么方面?客人:我们确认谈话作为一种存在的事物的地位。剥夺我们的谈

话就是剥夺我们的哲学。这是最严重的结果,但是除此之外,我

们当前需要对谈话的性质达成一致的看法,如果我们取消了它的

存在,那么我们当然不能再进行任何谈话。如果我们向没有任何

相可以相互结合这种看法投降,这种事情就会发生。

泰阿泰德:这样说完全正确。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当前需要对

谈话的性质达成一致的看法。

客人:我可以说一下我的思路来帮助你理解。

泰阿泰德:你是怎么想的?

客人:我们看到“非存在”是种类中的一个,散布在整个真实事

物的领域。

泰阿泰德:对。

客人:接下去我们要考虑它是否与思想和谈话结合。

泰阿泰德:为什么要这样做?客人:如果非存在不与它们结合,一切事物都必然是真实的;但

若非存在与它们结合,我们就会有虚假的思想和谈话,因为我认

为,想或者说“非存在”就是思想和言语中产生的虚假。

泰阿泰德:对。

客人:如果存在着虚假,欺骗就是可能的。

泰阿泰德对。

客人:一旦欺骗存在,形象、肖像、幻象也就横行无忌了。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我们说过,智者在那个区域的某个地方藏身,但他否认存

在着虚假;没有人可以想或者说“非存在”,因为非存在决不会有

任何种类的存在。

泰阿泰德:智者是这样说的。

客人:我们现在已经发现“非存在”分有存在,但智者可能不会

在这一点上与我们继续战斗。另一方面,他可能会说有些事物分有非存在,有些事物不分有非

存在,言语和思想就属于那些不分有非存在的事物。所以,他若

要为捍卫制造形象和模仿的技艺而斗争,我们就必须说他根本不

存在,因为如果思想和言语不分有“非存在”,没有这种结合,就

不会有所谓虚假的事物。

这就是我们必须从研究言谈、思想和现象的性质开始的原因,为

的是我们能确定它们与非存在的结合,以此证明虚假的事物是存

在的。依据这个证明,如果智者应该被捕捉,那么我们可以把智

者钉死在那里;否则就让他走,以别的方法进行我们的追踪。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先生,我们一开始对智者的评价似乎是正

确的,他是很难捕捉的野兽。他显然拥有全套武器,任何时候都

可以提出问题来保护自己,而在我们能接近他之前,必须找到前

进的道路并通过它。所以,当另一个障碍在我们的道路上出现时,

几乎不能说我们已经攻克了他为“非存在”不存在设下的防线。

我们似乎必须证明虚假在语言和思想上都存在,此外在其他事物

中也存在,等等。终点看起来还远未到来。

客人:泰阿泰德,如果每次只能前进一小步,那么我们仍需鼓足

勇气。如果失去信心,转换到根本无法前进的地方,或者有可能丧失立足点的地方,那么我们又能怎么办呢?谚语说,没有一个

城邦会服从如此法懦的召唤。而现在,我们已经攻破了你说的防

线,占领了制高点,这样一来,其他据点也就容易攻占了。

泰阿泰德:这样说使我信心倍增。

客人:那么按我所说,让我们先做出陈述和论断,以便清楚地确

定非存在是否与它们有任何联系,或者说言语和思想都是真实的,

在言语和思想中决不会有虚假。

泰阿泰德:很好。

客人:现在请记住我们说过的关于相和字母的话,让我们以同样

的方式来考虑一下语词。我们当前的问题很可能会在这个地方得

到解决。

泰阿泰德:关于语词你会对我提出什么问题?

客人:语词是否全都能够相配,或者没有任何语词能够相配,或

是某些语词能够相配,某些语词不能相配。

泰阿泰德:这很清楚。有些语词能够相配,有些语词不能。客人:你的意思可能是这样的。表示某事物的语词连续说出来时

结合在一起,而那些什么也不表示的语词串在一起,却不相配。

泰阿泰德: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客人:我在假设,当你说出你的肯定意见时,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们在说话时用来指称存在的符号肯定有两种。

泰阿泰德:怎么会有两种?

客人:一种叫做“名词”,一种叫做“动词”。

泰阿泰德:替我分别描述一下吧。

客人:我们说,“动词”表达的是行动。

泰阿泰德:对。

客人:“名词”这个语言符号用于这些行动的实施者。

泰阿泰德:很对。客人:一个陈述绝不会只由一连串说出来的名词组成,也不能没

有名词,而全由动词组成。

泰阿泰德:我不太跟得上。

客人:你刚才同意我的意见时,心里显然想着别的事情,因为我

的意思正是,以这种方式说出来的一连串的词并不能构成陈述。

泰阿泰德:你说的是什么方式?

客人:举例来说,“走跑睡”,乃至其他所有表示行动的动词,你

可以一个接一个地把它们说出来,但并不能构成一个陈述。

泰阿泰德:当然不能。

客人:又比如,如果你说“狮鹿马”,乃至其他给予所有行动的实

施者的名字,这样一串名词也不能构成一个陈述。这两个例子表

明,不把动词与名词结合起来,就无法表示任何实施或没有实施

的行为,存在或不存在的任何事物的性质。一旦你这样做了,它

们就结合在一起,名词与动词最简单的结合变成了最简单的陈述。泰阿泰德: 怎样做出这种最简单的陈述?

客人:如果某人说“人懂”,你会同意这是最简单、最简短的陈述

吗?

泰阿泰德:同意。

客人:因为现在它提供了关于事实,或关于现在、过去、将来的

事件的信息;它不只是对某事物的称呼,而是靠着把动词与名词

的结合,把你带往某处。因此我们说它“陈述”某事物,而不只

是“称呼”某事物,它实际上就是我们用“陈述”这个词表示的

复合体。

泰阿泰德:对。

客人:因此,正如有些事物相配,有些事物不相配,语言的符号

亦如此;有些语词不能相配,但是那些相配的语词构成了陈述。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现在必须提到另一小点?泰阿泰德那是什么?客人:凡陈述必然是关于某事物的陈述,就不能是不关于任何事

物的陈述。

泰阿泰德:是这样的。

客人:它一定得有某种性质吗?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现在让我们集中精力关注自己。

泰阿泰德:行。

客人:我将作一个关于你的陈述,然后,用一个名词和一个动词,

把一个事物与一个行动放在一起。你得告诉我,这个陈述是关于

什么的?

泰阿泰德:我会尽力而为。

客人:“泰阿泰德坐着”,这个陈述不算长,对吗?

泰阿泰德:不长,正好。客人:现在该你说这个陈述是关于什么的,它属于谁?

泰阿泰德:显然是关于我的。它属于我。

客人:现在来看另一个。

泰阿泰德:另一个是什么?

客人:我此刻讲的是“泰阿泰德飞”。

泰阿泰德:这个陈述也只能说是属于我的,是关于我的。

客人:我们同意说任何陈述必定具有某种性质。

泰阿泰德:对。

客人:那么,我们可以把何种性质指定给这两个陈述?

泰阿泰德:一个是虚假的,另一个是真实的。

客人:关于你的这个真实的陈述说的是存在的事物(或事实)。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而那个关于你的虚假的陈述说的是与存在的事物不同的事

物。

泰阿泰德:对。

客人:也可以说,它说的是不存在那样的事物。

泰阿泰德:确实无疑。

客人:没错,但是与你的这个例子中存在的事物相异的事物是存

在的。因为我们说过,一般说来,有多少存在的事物,就有多少

不存在的事物。

泰阿泰德:对。

客人:按照我们给陈述的性质所下的定义来衡量,我作的关于你

的第二个陈述,首先,它算得上最短的陈述之一。

泰阿泰德:这一点我们刚才同意过。客人:第二,它必须是关于某事物的。

泰阿泰德:对。

客人:如果它不是关于你的,那么它也不是关于其他事物的。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如果它不是关于任何事物的,那么它就根本不是一个陈述,

因为我们指出不可能有一个不关于任何事物的陈述。

泰阿泰德:相当正确。

客人:所以这个陈述,它是关于你的,它对相异作了与相同一样

的陈述,对不存在作了与存在一样的陈述,它符合有关陈述的描

述,是动词与名词的结合,到头来似乎真的是一个虚假的陈述。

泰阿泰德:完全正确。

客人:接下去,思维、判断、幻象又怎么样?现在不是很清楚,

在我们心灵中出现的这些事物既有虚假的又有真实的吗?泰阿泰德:怎么会这样?

客人:如果你允许我对它们的性质,以及它们之间的差别作出解

释,那么你理解起来就会容易得多。

泰阿泰德:让我听到你的解释。

客人:好吧,除了我们把思维准确地称作由心灵与它自身进行的

无声的对话之外,思维和言谈是一回事。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而从心中发出通过嘴唇流出来的声音之流称作言谈。

泰阿泰德:对。

客人:进一步说,我们知道在言谈中会发生一件事情。

泰阿泰德:什么事?

客人:肯定与否定。泰阿泰德:对。

客人:当这件事在心灵无声的思维中发生,你不把它称作判断又

能称作什么呢?

泰阿泰德:没有别的称呼了。

客人:假定判断不是独立发生,而要通过感觉,那么这种心灵状

态的惟一正确的名字是“幻象”。

泰阿泰德:对。

客人:由于我们已经看到有真实的和虚假的陈述,我们在那些精

神过程中发现思维是心灵与自身的对话,判断是思维的结论,“幻

象”就是感觉与判断的混合,因此可以说,这些精神过程作为具

有和陈述相同性质的存在,必定在某些场合有些是虚假的。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你瞧,我们已经发现了虚假的判断和陈述的性质,比我们

预料的还要快,我们刚才开始对它们进行探索时还担心这是一项没有尽头的任务。

泰阿泰德:我是很担心。

客人:那么,让我们对尚未做完的工作充满信心。这些事情既然

已经清楚了,那就让我们返回早先用相进行的划分。

泰阿泰德:你指的是哪一点?

客人:我们区分过制造形象的两种形式:制造相同的事物和制造

相似的事物。

泰阿泰德:对。

客人:我们说过,我们感到困惑,不知该把智者纳入哪一类。

泰阿泰德:对。

客人:然后我们开始讨论幻象,驳斥任何复制品、形象、肖像的

存在,据此证明绝不会存在任何种类的虚假,结果落人混乱的漩

涡,困惑大增。泰阿泰德:对。

客人: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确认了虚假的陈述和虚假的判断是存在

的,认为可能会有对真实事物的模仿,心灵的这种状态(虚假的

判断)就是存在着这种欺骗的技艺的原因。

泰阿泰德:对。

客人:我们早些时候同意智者属于我们所提到的这两个种类中的

某一种。

泰阿泰德:对。

客人:现在让我们再作努力,当我们把某个种类一分为二时,每

一步划分都朝着右边这部分进行。迅速把握智者分有的性质,直

到我们将他与其他人共有的性质剥夺干净,只留下他的特有性质。

这样,首先是使我们自己,其次是使其他那些发现了与这种认识

过程相类似的方法的人,弄清智者的本质。

泰阿泰德:好极了。

客人:好吧,我们一开始就把技艺划分为生产性的和获取性的。泰阿泰德:对。

客人:在获取性的一类技艺中,我们在猎取、争论、交易,以及

其他类似的部分中瞥见了智者。

泰阿泰德:没错。

客人:但是现在他被包括在一种模仿的技艺中,我们一开始显然

必须把生产性的技艺划分为两部分。因为模仿确实是一种生产,

只不过它生产的是影像,如我们所说,而非各种原物。是这样的

吗?

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那么让我们开始,承认生产有两种。

泰阿泰德:哪两种?

客人:一种是神的生产,一种是人的生产。

泰阿泰德:我还不太明白。客人:回想一下我们开始时说的话,我们把生产定义为能使先前

不存在的事物成为存在的任何力量。

泰阿泰德:我记得。

客人:现在来考虑所有可朽的动物和所有生长的东西,从种子和

根系中长到地面上来的植物和堆积在地下的无生命的物体,无论

其能否熔化。我们必须把这些原先不存在的事物的产生归于神功,

而不能归于其他,对吗?或者说,我们得接受人们通常表达的那

种看法?

泰阿泰德:你指的是什么看法?

客人:自然界把它们产生出来,它们是某种没有理性的自发原因

的结果。或者我们得说,它们出自某种有理性和技艺的神圣的原

因,它们来自神?

泰阿泰德:可能由于我是个年轻人,我经常从一种信念转到另一

种信念,但是此刻在你面前,我相信你认为这些事物有一个神圣

的起源,而我也信服了。客人:说得好,泰阿泰德。如果我认为你是那种将来才会相信的

人,那么我现在会尝试着用诱导的力量使你接受这种解释。但我

现在清楚地看到,没有我的任何论证,你的本性也会吸引你自己

得出你刚才说出来的结论。所以,我会放过这个问题,免得浪费

时间。我只要提出自然界的生产,如他们所说,是神的技艺的生

产,就像用人工从自然物中制造出来的东西是人的技艺的生产一

样。因此有两种生产:一种是人的;另一种是神的。

泰阿泰德:说得好。

客人:然后,把它们各自再分成两个部分。

泰阿泰德:怎么分?

客人:你刚才已经对整个生产作了横向划分,现在作纵向划分。

泰阿泰德:就这么办吧。

客人:结果一共有四个部分,两个在人这边,两个在神那边。

泰阿泰德:对。客人:按第一种分法(横向分,神的和人的),两个部分都有一块

是原物的生产,而剩下的两块最好说成是影像的生产。这样,我

们按照这个原则(原物和影像)对生产作了再次划分。

泰阿泰德:请再解释一下如何再次划分这两个部分(神的和人的)。

客人:我把我们自己和其他所有有生命的东西,以及自然物的元

素如火、水,以及其他类似的东西,都当作原物。我们非常确信,

它们是神工的产物。对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每一个这种产物都伴有不是真实事物的影像,这些影像也

由于神工而拥有它们的存在。

泰阿泰德:你指的是什么?

客人:睡梦中出现的形象;所有那些在白天由于光线被阻挡而自

然产生的黑影,即所谓与原物相似的“影子”;眼睛的光与物体的

光在平滑的物体表面相汇合而产生的感觉形式,即所谓“映象”,

这种映象与通常直接注视得到的映象是相反的。泰阿泰德:确实有这两种神工的产物,原物和在各种情况下与原

物相伴的形象。

客人:我们人的技艺又怎样?我们得说它在建筑中产生了真实的

房子,而在绘画中产生了另一种房子,就像为清醒的眼睛人为地

制造一个梦境,对吗?

泰阿泰德:对。

客人:所以,我们实际上再次发现两两成对的生产性活动所产生

的两种产物,一种是真实的事物,另一种是形象。

泰阿泰德我现在比较懂了。我承认生产有两种类型,它们都是双

重的。按照一种划分,它们是神的和人的;而按照另一种划分,

它们是真实事物的生产和与原物相似的东西的生产。

客人:让我们提醒自己,如果可以证明虚假的东西真是虚假的,

但又在存在的事物中拥有地位,那么形象的生产有两种,一种产

生相同,另一种产生相似。

泰阿泰德:对,是这样的。客人:既然现在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那么我们可以据此把这两种

类型的区分当作没有争议的来接受吗?

泰阿泰德:可以。

客人:让我们对产生相似这部分再作划分。

泰阿泰德:怎么分?

客人:一种要用工具生产,另一种生产者以其自身为工具进行生

产。

泰阿泰德:你指的是什么意思?

客人:当有人用他自身或声音仿效你的体态或言语,创造这种相

似的专用名称时,我认为是模仿。

泰阿泰德:对。

客人:让我们在模仿这个名称下保留这个部分,允许自己丢下其

他部分,而让别人去汇集并给这部分起个恰当的名称。泰阿泰德:就这样做吧。

客人:但是仍然有理由认为模仿有两种,让我把它们摆出来。

泰阿泰德:你说吧。

客人:有些模仿者知道自己是假冒的,有些模仿者不知道。我们

还能发现比知与不知更重要的区别吗?

泰阿泰德:不能。

客人:我们刚才提到的模仿者是有知识的,为了假冒你,他必须

熟悉你的体态。

泰阿泰德:当然。

客人:那么正义和美德的一般形态是什么?不是有许多人并无美

德的知识而只有关于美德的某种意见,但却狂热地在言语和行动

上竭力装出有美德的样子来吗?

泰阿泰德:这样的人太多了。客人:他们实际上根本没有美德,因此在模仿美德时总是不成功,

对吗?这样做不是适得其反吗?

泰阿泰德:没错。

客人:那么我们必须把无知的模仿者与那些有知识的模仿者区别

开来。

泰阿泰德:对。

客人:那么我们该上哪里去为他们分别找到适当的名称?这无疑

是件难事,因为古人似乎懒惰成性,缺乏根据类型进行种类划分

的能力,甚至没有人进行过这种尝试,这样就带来了严重缺乏名

称的结果。为了区分,尽管这个表达似乎过于大胆,让我们把受

意见引导的模仿称作“恣意的模仿”,而将受知识引导的模仿称作

“熟知后的模仿”。

泰阿泰德:就这样叫吧。

客人:与我们相关的是前一类,因为智者并不属于那些有知识的

模仿者,而属于好学样的小丑。泰阿泰德:确实如此。

客人:那么让我们来考察这种恣意的模仿,看它到底是一只很好

的金属戒指,还是在某处有裂痕。

泰阿泰德:就这样做吧。

客人:好,找到了一大块裂痕。有些人头脑简单,以为自己相信

的东西就是知识;另一种人正好相反,他们经过讨论的历练,因

此他的态度好像满不在乎,但却怀疑他自己拥有的知识会被世人

视为无知。

泰阿泰德:你说的这两种人肯定都有。

客人:那么我们可以把一种模仿者称作诚实的,另一种称作不诚

实的。

泰阿泰德:似乎应当如此。

客人:不诚实的模仿者有两种,还是只有一种?

泰阿泰德:这由你来考虑。客人:我会考虑的,或者说我能清楚地指出不诚实的模仿者也有

两种。一种模仿者能保持他的伪装,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发表长

篇讲演。另一种模仿者在私下里使用较短的论证迫使他人在谈话

中自相矛盾。

泰阿泰德:非常正确。

客人:我们可以认出能发表长篇大论的那一类是什么人,是政治

家,或是政客?

泰阿泰德:是政客。

客人:另一类是什么人,是聪明人,或是智者?

泰阿泰德:我们肯定不能称他为聪明的,因为我们已经肯定他是

无知的。但是作为聪明人的模仿者,他显然可以拥有一个与这个

名称同源的称号。我现在终于看到,这就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

智者,对他必须做这样的描述。

客人:那么,我们要不要像从前那样,把有关他的描述,从最后

到开始,汇集在一起,把各种线索打成一个结。泰阿泰德:当然要。

客人:智者的技艺是制造矛盾的技艺,来自一种不诚实的恣意的

模仿,属于制造相似的东西那个种类,派生于制造形象的技艺。

作为一个部分它不是神的生产,而是人的生产,表现为玩弄词藻。

这样的血统和世系可以完全真实地指定给真正的智者。

泰阿泰德:我完全同意。

巴门尼德篇

巴门尼德篇

提要

要想读懂《巴门尼德篇》难度很大,因为连最优秀的柏拉图主义

者对它的含义都持有不同的看法。普通人读起来会感到它毫无意

义。整篇论证好像有点意思,但却无法在读者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对话的每一页都有一些例证,比如,“在变得年长的时候,当一与

现在吻合的时候,一也比它自身年轻。但是现在总是伴随着一贯

穿它存在的始终。因此,在所有时间里,一既比它自身年长或年

轻,又变得比它自身年长或年轻”。

苏格拉底在这篇对话中被说成是一个少年。他在巴门尼德面前感

到敬畏,因为后者是老一辈最伟大的思想家。苏格拉底后来说过,

巴门尼德是“可敬可畏的”,还说“我在他已高龄时见到他,那个

时候我还很年轻,在我看来他有一颗非常深邃的心灵”。

在对话中,苏格拉底关注的内容是我们所谓的“柏拉图的相”的

思想,并对之进行批判。这样做好像很奇怪,因为在最后他显然

既不想消灭相,又不想建立相,对此我们只好存疑。柏拉图为什

么要这样做是一个持久的讨论话题,并且一直会延续下去。然而在有些人看来,这是可以在柏拉图那里预料得到的事,因为柏拉

图从来不固执自己的观点,他只有一个目标,认识真理,并总是

对他自己的欲望和感觉保持警惕。如果他试着想要尽力看一看他

自己建立起来的理论能不能被摧毁,那对他来说是很自然的事。

巴门尼德似乎放弃想要取得任何确定的成果。这位伟大人物最后

对听众说:“看起来,无论一存在或不存在,其他事物存在或不存

在,它们都以所有事物的方式和样式,对它们自身或在它们之间,

显得既存在又不存在。”

苏格拉底则说:“非常正确。”对话到此结束。至于这种真理是维

护还是反对“相论”的,仍旧没能解决。

正文

离开在克拉佐门尼的家以后,我们抵达了雅典,在市场上遇上阿

狄曼图和格老孔。

阿狄曼图拉着我的手说,欢迎你,凯发卢斯!在这里要是有什么

要我们帮忙的,你一定要让我们知道。我答道,我正是为此而来的。你和你的兄弟可以为我们做一件事。

请告诉我们是什么事。

我问道,你同母异父的兄弟叫什么名字?我忘了他的名字。你要

知道,我很久以前来过这里,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我想,

他父亲的名字是皮里兰佩。

对,皮里兰佩自己的儿子是安提丰。但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我答道,这几位同伴是我的同乡,对哲学非常感兴趣。他们听说

这位安提丰经常和一位名叫皮索多鲁的人来往,皮索多鲁是芝诺

的朋友。他对安提丰讲述了当年苏格拉底与芝诺和巴门尼德的谈

话。据说安提丰听了许多遍,能够凭记忆复述这场对话。

你说得没错。

我说,那么好,这就是我们想要得到的——听这场谈话。

他答道,这一点也不难。尽管安提丰现在像他那同名的祖父一样

热衷于骑术,把大部分时间花在马身上,但在还没有成年的时候,他曾经努力用心记忆这场对话。要是你们愿意,我们可以去看望

他。他刚刚离开这里回家去。他家很近,就在梅利特。

于是我们就出发去他家。我们发现安提丰在家,正在吩咐一名铜

匠打造一个马嚼子或其他一类的东西。等他把事情谈完,他的兄

弟就把我们的来意告诉他,而他竟然还能认出我来,对我上次的

访问仍有印象,并且说很高兴见到我。然后我们要求他复述那场

谈话。他起初有些犹豫。他说,这不是一件易事。然而,到了最

后,他还是把整个故事告诉了我们。

安提丰说,皮索多鲁是这样讲的:芝诺和巴门尼德曾在泛雅典娜

大节时来到雅典。巴门尼德在这次访问雅典的时候大约六十五岁,

由于年老,所以头发雪白,但是相貌堂堂。芝诺当时接近四十岁,

身材高大,看起来很美。据说他曾为巴门尼德所钟爱。他们和皮

索多鲁呆在一起,就在城墙外的凯拉米库。

苏格拉底和其他一些人来到那里,渴望聆听芝诺宣读一篇论文,

这篇文章是由两位来访者头一次带到雅典来的。苏格拉底当时还

很年轻。芝诺本人为他们诵读论文,而巴门尼德当时正好出去了。

当皮索多鲁自己从外面进来时,这篇论文已经快要读完了,与他

一起进来的还有巴门尼德和后来成为“三十僭主”之一的阿里斯

多特勒,所以他们只听了论文的一小部分。不过,皮索多鲁本人以前听芝诺读过整篇文章。

芝诺读完以后,苏格拉底要他把第一个论证中的第一个假设再读

一遍。芝诺照办了。然后苏格拉底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你说“假定事物是多,那么它们必定既相似又不相似。但这是不

可能的,因为不相似的事物不会相似,相似的事物也不会不相似。”

你是这样说的吗?

芝诺答道,是的。

那么,假定不相似的事物不会相似,或相似的事物不会不相似,

那么事物是多数也是不可能的;假定确实存在着许多事物,那么

它们就会有许多不可能的属性。你想要坚持事物不是多,反对所

有认为事物是多的成见,这确实就是你的论证目的吗?你把你的

论文中的每一个论证都当作可以证明那个结论的一个证据,因此

你在论文中每提出一项论证,你都只不过是在再次证明多并不存

在?这是你的意思吗,或者说我误解了你的意思?

芝诺说,你没有误解,你对我整篇论文的目的理解得非常准确。

苏格拉底说,巴门尼德,我明白芝诺想通过这篇论文加强与你的

友谊,其意向不亚于和你保持亲密的个人关系。他的论文以某种方式表达了和你相同的立场,只是形式上有所不同,他想要以此

哄骗我们,让我们误以为他的论文与你的看法不同。你在你的诗

歌中断言一切是一,并且对此做出了卓越的证明。而芝诺这一方

则断言一切不是多,并为此提出许多有说服力的证据。你肯定一,

他否定多,以这样的方式你们各自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你们的论

证看起来没有什么共同点,而实际上完全是一回事。这就是我们

似乎无法理解你和他的言谈的原因。

芝诺答道,对,苏格拉底,你说得对,但是你并没有完全明了我

的作品的真实性质。不错,你机灵得就像一只斯巴达的猎犬,善

于寻找和跟踪论证的线索,但有一点你却从一开始就疏忽了。这

篇作品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想要存心欺骗公众,好像这种欺骗是

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似的。你指出的这些事情都不是主要的,我

这个作品实际上是为巴门尼德的论证辩护,反对那些试图取笑他

的论证的人,这些人试图从他那个“一存在”的前提推导出许多

谬误和矛盾。因此,这篇作品是对那些肯定多的人的一个驳斥。

它有意把他们的攻击还置他们自己,旨在通过彻底的考察,揭示

从他们那个“多存在”的前提中推导出来的结论比假定“一存在”

更加可笑。这篇作品是在我年轻好胜时写成的,有些人偷偷摸摸

地把它抄了下来,以至于我甚至没有机会考虑是否要将它公开。

苏格拉底,你错就错在这里,尽管像我说过的那样,你对这篇作

品的描述并无大错,但你以为它是灵感的产物,以为它不是在一种年轻的好胜心的支配下写成的,而是出于一个成年人的比较冷

静的目标。

苏格拉底说,我接受你的意见,并且不再怀疑事实是否像你说的

这样。但请你告诉我,你是否承认存在着一个自在的名为“相似”

的相和另一个与之相反的名为“不相似”的相,而且你和我,以

及所有被我们称为多的事物,都分有这两个相?还有,你是否承

认,凡是分有相似这个相的事物,在这个方面并在其分有的范围

内,就变成相似的,凡是分有不相似这个相的事物就变成不相似

的,而那些分有这两个相的事物就变成既相似又不相似的?我认

为,哪怕一切事物都分有这两个对立的相,并且因为分有这两个

相而相互之间立刻变得既相似又不相似,那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但若有人指出那些只分有“相似”或“不相似”的事物可以证明

为是不相似的或相似的,那才真是一桩咄咄怪事,而那些同时分

有两个相的事物显示出具有相似和不相似两种性质,那么芝诺啊,

我看不出有什么可奇怪的,更不必提要证明一切事物由于分有一

而是一,同时又因为分有多而是多了。但若有人能够证明一本身

就是多,或多本身就是一,那我倒要开始感到奇怪了。

在其他所有情况下也一样,如果种或相本身在它们自身之中表现

出具有对立的性质,那么就有理由表示惊讶,但若有人指出我既

是一又是多,那么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当他想要说明我是许多事物的时候,他可以说我的右身与我的左身是不同的事物,我的

前身与我的后背是不同的事物,我的上身和我的下身是不同的事

物,这样说的理由无疑是我分有多。当他想要证明我是一个事物

的时候,他会说我是我们这七个人中的一个,因为我也分有一。

所以这两个陈述都是对的。同理,如果有人想要说明某个木棍、

石头一类的事物既是一又是多,我们得说他正在证明的是某个既

是一又是多的事物,而不是在证明一是多或多是一。他不是在把

某样神奇的事情告诉我们,而只是把一件我们全都承认的事情说

了出来。但是,如我刚才所说,如果他开始仅仅按照相本身来区

别相,比如相似和不相似、多和一、静止和运动,等等,然后说

明这些相本身可以在它们之间相互结合或分离,那么芝诺,我对

这样的做法充满敬意。我肯定你已经非常有力地做了这项工作,

但如我所说,要是有人能够像你和巴门尼德在我们所见的事物中

解决这个令人困惑的问题一样,在我们的思想所涉及的对象中把

握这个与相本身到处纠缠在一起的问题,那么我的敬意就会更大

了。

皮索多鲁说,当苏格拉底在那里高谈阔论的时候,他以为巴门尼

德和芝诺随时都有可能被激怒,然而他们却听得非常仔细,不断

地相互交换着眼神,对苏格拉底表达的钦佩之情报以微笑。等苏

格拉底讲完了,巴门尼德表达了他的感想。巴门尼德说,苏格拉底,你对讨论的热情令人羡慕。现在请你告

诉我,你自己是否已经作了你说的这种区分,一方面是相本身,

一方面是分有相的事物,把相本身和分有相的事物区别开来?你

相信有相似这样的相,相似这个相本身和我们所拥有的一切相似

的东西是分离的,此外还有一、多,以及其他所有你刚才在芝诺

的论证中听到的那些相,是吗?

苏格拉底说,我确实相信。

巴门尼德问道,那么你也相信有这样一些相,比如公正、善、美,

以及所有诸如此类的事物的相?

是的,我相信。

还有,有没有人的相,这个相和我们以及其他所有人都分离,是

独立自存的?或者说有没有火的相或水的相?

对这些东西我经常感到困惑,巴门尼德,我不知道说这些事物也

有独立自存的相是否正确。

说头发、泥土、污垢这样一些微不足道的、卑贱的事物也有相可

能会被认为是荒谬的,苏格拉底,对此你是否也感到困惑?你怀疑每一个这样的事物有一个与该事物相分离、与我们用手拿的事

物不同的相吗,或者说你不能肯定?

苏格拉底说,我不困惑。在这些事例中,事物就是我们能看见的

事物,如果假定这样的事物也有相,那就太荒谬了。尽管如此,

我有时候还是有点不安,不明白为什么在一种情况下这样说是对

的,但却不能在所有情况下都这样说。所以每当我想到这一点,

我就后退,害怕失足掉进愚昧的无底深渊。不管怎么说,我返回

我们正在谈论的有相的事物,花时间对这些事物进行思考。

巴门尼德答道,这是因为你还年轻,苏格拉底,你现在还没有把

握哲学,但我相信,你将会牢牢地把握哲学。到那个时候你就不

会轻视任何事物了,而在当前你由于年轻,仍旧需要注意世人们

的想法。不管将来如何,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说你认为存在着某

些相,其他事物分有这些相,并且具有相的名称,通过分有相似、

大、美、正义,这些事物成为相似的、大的、美的、正义的,是

吗?

苏格拉底说,确实如此。

那么每个分有相的事物分有的是整个相还是相的一部分?或者

说,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分有方式吗?没有。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方式?

那么你认为作为单一整体的相存在于许多事物中的每一事物中,

或者说是别的什么样子吗?

相为什么不能存在于每一事物中,巴门尼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身是一又是同的相就会同时作为一个整

体存在于分离的多个事物中,结果这个相就会与它自身分离开来。

苏格拉底答道,如果你说的这个相就像同一个日子,自身是一又

是同,同时存在于许多地方,但决不会与自身分离,那么这个相

也不会与其自身分离。所以我们可以假定任何一个相也以这样的

方式同时既是一又是同。

我喜欢你用这种方式使同一事物同时处于许多地方,苏格拉底。

你就好比用一张帆去遮盖许多人,然后说这张帆作为一个整体把

他们全都覆盖了。你认为这个比喻合理吗?

也许是吧。那么覆盖在每人身上的是整张帆,还是帆的一部分覆盖在一个人

身上,帆的另一个部分覆盖在另一个人身上?

覆盖在每个人身上的只是帆的一部分。

在这种情况下,相本身必定会被分割成部分,分有相的事物分有

相的一部分。每一事物拥有的只是某个特定相的一部分,而不再

是整个相。

如此说来,显然如此。

那么你打算肯定,我们发现的单一的相实际上是被分割开来的?

这样的话,它还仍旧是一个相吗?

肯定不是。

对,再请作如下考虑:假定你要把大本身分割成部分,许多大的

事物都由于分有大本身的部分而是大的,但这些大本身的部分却

又比大本身小。这岂非不合理吗?

确实不合理。还有,如果某个事物得到一小部分相等本身,相等本身的这个部

分小于相等本身,那么这个相等本身的部分能使它的拥有者与其

他事物相等吗?

不能,这是不可能的。

再以小本身为例。我们中的某人拥有小本身的一部分,小本身大

于小本身的这个部分,因为这个部分是小本身的一部分,是吗?

按照这个假设,小本身又会成为较大的,但任何取得小本身的某

个部分的事物都会变得比它以前更小,而不会变得比以前较大。

不会是这种样子。

那么好吧,苏格拉底,如果事物既不可能部分地分有相,又不可

能整个儿地拥有相,那么其他事物将如何分有你的相呢?

苏格拉底说,没错,要以某种方式确定这一点决非易事。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我认为你基于下述理由相信存在着单一的相:你看到有许多事物

是大的,当你看着它们的时候,就好像它们有一种相同的性质,

因此你就认为大本身也是一个单一的事物。对此你怎么看?

他答道,你说得对。

现在就以大本身和其他那些大的事物为例。假定你用你心灵的眼

睛以同样的方式看着它们,岂不又会呈现一个大,由于有了这个

大,原先那个大本身和其他大的事物才呈现为大的,是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第二个大的相要显现它自己,这个相高于

第一个大的相以及分有这个相的事物,并且覆盖它们,是另一个

使之成为大的相。所以你的每一个相都不再是一,而是无限的多。

苏格拉底说,但也许这些相中的每一个都是一个思想,它不能恰

当地存在于任何地方,而只能存在于心中。以这样的方式它们中

的每一个都是单一的,这样一来刚才讲的那些困难对它来说也就

不存在了。

那么,每个相都是这些思想之一,然而却可以没有思想的对象吗?不,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它是关于某事物的思想?

是的。

它是对存在着的某事物的思想,还是对不存在的某事物的思想?

它是对存在着的某事物的思想。

作为思想对象的某一事物,实际上就是思想观察到的、能覆盖所

有例证的一个性质,是吗?

是的。

那么这个被认为是一,在各种情况下都保持相同的事物不就是一

个相吗?

这也是可以推论得出来的。

巴门尼德说,此外,按照你肯定其他事物分有相的方式,你是否认为这些事物中的每一个必须由思想组成,所以一切事物皆思,

或者说它们都是思想但却不思?

苏格拉底答道,这也是不合理的。但是巴门尼德啊,我最多只能

这样讲:这些相就好像是确定在事物本性中的类型。其他事物按

照这个类型的形象制造出来,与这个模型相似,所谓事物对相的

分有无非就是按照相的形象把事物制造出来。

好吧,如果事物是按照某个相的形象造出来的,那么就其模仿而

言,它还会与这个模型的形象不相似吗?如果说某事物相似,那

么它必定要与某个与它相似的事物相似,对吗?

必定如此。

那么这个相似的事物必定要与那个与它相似的事物分享一个相同

的事物(性质),是吗?

是的。

相似的事物分有的东西,就其相似而言,不就是你说的那个相本

身吗?确实如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这个相相似,这个相

也不能与其他事物相似。否则就总是会有第二个相出现在第一个

相之上;如果第二个相与某事物相似,那么又会有第三个相出现。

如果相与分有它的事物相似,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新的相产生。

你说得很对。

由此可知,其他事物并不因为与相相似而分有相,我们必须寻找

它们分有相的其他方式。

好像应该这样做。

巴门尼德说,那么苏格拉底,你已经明白把这些东西的存在确定

为仅仅依靠自身而存在的相会遇到多么大的困难,是吗?

我确实明白了。

那么我向你保证,如果你继续为你所区分出来的每一类事物建立

一个相,那么你还几乎没有弄明白这个困难有多么大。此话怎讲?

尽管困难重重,但最严重的困难是这样的:假定这些相就像我们

说的这个样子,那么有人会说这样的相根本无法认识。我们无法

使讲这种话的人相信他自己错了,除非他正好是一名经验丰富、

禀赋极强的人,愿意追随别人接受漫长的论证训练,否则我们就

无法令那些坚持相不可知的人信服。

原因何在,巴门尼德?

因为我想,你或其他任何一个肯定每个相都“仅仅凭自身”而具

有真实存在的人,都会一开始就承认,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并没有

这样的真实存在。

没错,因为相怎么能够仅仅凭自身而存在呢?

巴门尼德说,很好。进一步说,这些相的存在是由于处在它们之

间的相互关系之中,而非由于处在那些与这些相相似的、存在于

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事物的关系之中才具有存在;无论我们把这些

相称作什么,由于我们拥有这些相,因此用这些相的名字来称呼

它们。另一方面,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事物拥有和这些相同样的名

字,这些事物就和相一样,相互之间联系在一起,但与这些相无关,这些事物拥有的诸如此类的名称都与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有

关,但与这些相无关。

苏格拉底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举例来说,假定我们中某人是主人,或者是另一个人的奴隶。

如果他是奴隶,那么他当然不是主人这个相本身,亦即主人的本

质的奴隶;如果他是主人,那么他也不是奴隶这个相本身,亦即

奴隶的本质的主人;而是作为一个人,他是另一个人的主人或奴

隶,而主人这个相是奴隶这个相的主人,奴隶这个相是主人这个

相的奴隶。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事物的意义与另一个世界里的事物

的意义无关,这些相也不会因为与我们有某种关系而具有它们的

意义,而是如我所说,那个世界里的事物因其相互之间的关系而

产生意义,就像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事物一样。这下子你明白我的

意思了吗?

我确实明白了。

知识本身,亦即知识的本质,也一样,知识本身是关于那个实在

本身的知识,本质上是真实的。确实如此。

还有,任何特定的知识部门本身都是关于真实事物本身的某个部

门的知识,难道不是吗?

是的。

我们这个世界上的知识是关于我们这个世界上的实在的知识,我

们接下去还要说,我们这个世界上的每个知识部门必定是关于我

们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事物的某个部门的知识。

必然如此。

但你承认,我们并不拥有相本身,相也不能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

上。

不能。

假定这些相本身可以被知识这个相本身所认识,行吗?

行。但我们并不拥有知识这个相。

对。

那么我们对相一无所知,因为我们并不拥有知识本身的某个部分。

显然不拥有。

所以美本身、善本身,以及所有被我们当作相的那些事物本身,

对我们来说是不可知的。

恐怕是这么回事。

那么到此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推论供你考虑。

什么推论?

我认为你会肯定,如果存在着相这样的东西,那么知识本身比我

们这个世界上的知识要完善得多,对美和其他所有相来说也一样。

是的。如果任何事物都拥有这种知识本身的一部分,那么你会同意神比

其他任何东西更有资格拥有最完善的知识吗?

这是确定无疑的。

那么拥有知识本身的神能认识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吗?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同意这些相与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无关,没有意义,

我们世界上的事物也不会由于和它们有关而具有任何意义。每一

类事物要产生意义,仅在于该类事物之间。

是的,我们同意过。

如果这种最完善的统治和最完善的知识存在于神的世界里,那么

这种神的统治决不可能对我们实施,他们的知识也不可能认识我

们和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正如我们不会用存在于我们这

个世界上的统治术去统治他们,也不想用我们的知识去认识那些

神圣的事物一样,按照同一原则,他们作为诸神既不是我们的主

人,也不知道任何凡人关心的事情。苏格拉底说,这个论证剥夺了神的知识,确实太奇怪了。

巴门尼德继续说道,然而,苏格拉底啊,如果事物的这些性质真

的存在,人们继续把相当作仅凭自身存在的事物,那么必然产生

这些困难,此外还有其他许多困难。结果就使得听者困惑不已,

要么倾向于怀疑相的存在,要么提出如果相确实存在,也必定不

能被我们的禀赋所认识。还有,这些反对意见似乎挺有分量,就

像我们说过的那样,我们很难使反对者改变信念。只有那些天资

非凡的人才能够看见相或仅凭自身存在的本质确实存在于每个实

例中,如果有人能够发现它,并能指导他人彻底地考察这些困难,

那就更加惊人了。

我承认这一点,巴门尼德。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

巴门尼德继续说道,但另一方面,如果一个人在考察所有这些困

难以及其他相似的困难时拒绝承认事物的相存在,或拒绝在每一

实例中区别出某个确定的相来,那么只要他不允许每一事物具有

始终相同的性质,那么他就无法使他的思想确定在某一点上,这

样一来,他也就彻底摧毁了一切讨论的意义。对这种后果,我想

你非常清楚。

对。那么你会怎样研究哲学呢?当这些问题的答案仍旧不可知的时

候,你会转向哪里?

眼下我还看不到有什么出路。

这是因为你还没有接受预备性的训练,就匆匆忙忙地去给“美”、

“正义”、“善”,以及其他具体的相下定义。那天我听到你和阿里

斯多特勒在这里谈话,你要相信我,我注意到你的论证中有一种

高尚的、受到激励的精神,但由于你还很年轻,所以你必须努力

接受更加严格的训练。尽管这种训练在这个世界上被称作无聊的

闲谈,被谴责为无用的,否则的话,真理将逃避你。

这种训练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巴门尼德?

就是芝诺在你听到的这篇论文中使用的方式。只有一点例外,你

刚才对他说的一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你不允许把考察的范围

局限于可见事物或只涉及可见事物的领域,而要扩展到那些必须

通过论证来把握的、可以被当作相来思考的对象。

对,因为在另外一个领域中要证明事物既相似又不相似,或证明

事物拥有其他任何性质并不困难。你说得对。但还有一件事情你必须做。如果你想要充分地练习,

你一定不能只假设某某事物存在,然后考虑从中推出来的结果,

而且也要假设某某事物不存在。

此话怎讲?

要是你乐意的话,让我们以芝诺假设的前提为例——“如果事物

的多存在”。你必须考虑从这个前提中一定可以推出什么样的结

论,不仅要考虑多个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多与一的关系,而且

也要考虑一与其自身的关系和一与多的关系。然后再从相反的前

提出发——“多不存在”,你必须考虑从这个前提中可以推出什么

样的结论,既要考虑一,又要考虑多,既涉及与它们自身的关系,

又涉及它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 你可以再次做出假设,“相似

存在”或“相似不存在”,然后就考虑从这两个前提中可以推出什

么样的结论,既涉及相似和不相似这两个假定的术语,又涉及其

他事物,既涉及与它们自身的关系,又涉及它们之间的关系。你

还可以假设不相似存在或不存在,还有静止、变化、灭亡,以及

存在与非存在本身。简言之,无论你假设任何事物存在或不存在,

或拥有其他性质,你必须考虑从前提中可以推出什么样的结论来,

既涉及与其自身的关系,也涉及与你选择的其他事物中的任何一

个事物的关系,或者与你选择的其他事物中的若干事物的关系,或者与你选择的所有事物的关系;还有,无论你假设某事物存在

或不存在,如果你真的想要通过完整的论证过程发现真理,那么

你必须研究你所选择的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及其与某一事物的关

系。

那岂不是没完没了,巴门尼德,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你倒不如现

身说法,选择某些假设来演示一下这种方法,也好让我受点启发?

这是一项繁重的工作,苏格拉底,尤其对我这把年纪的人来说。

苏格拉底说,你怎么样,芝诺,你来演示一番如何?

芝诺笑着答道,苏格拉底,还是让我们恳求巴门尼德自己来演示。

我想他说的这项工作决不轻松。如果在场的人更多一些,那么要

他讲解可能不太公平。这样的讲解在大批听众面前是不适宜的,

尤其是让他这样年纪的人来讲,因为大多数人不会明白,不经过

这样详细的考察就不能发现真理,就不能理解整个领域。所以,

巴门尼德,我加入苏格拉底这一方向你请求,希望我本人又能在

多年之后重新坐在你的面前,聆听你的讲解。

芝诺的话说完以后,皮索多鲁、阿里斯多特勒,以及其他人也加

入进来,恳求巴门尼德别让他们失望,请他演示他心目中的方法。巴门尼德答道,尽管我感到自己就像伊彼库斯说的那匹老迈的赛

马站在起跑线上战栗,凭着以往的丰富经验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

么,但我无法拒绝你们的盛情。这位诗人把自己比做那匹老马,

发现自己在晚年被迫坠入一连串的爱情时犹豫不决,我在这把年

纪要执行这样的任务,我的记忆也使我在出发前感到恐惧,就好

比要开始穿越汪洋大海。然而我必须满足你们的希望,毕竟如芝

诺所说,我们在场的都是朋友。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呢?首先做

什么样的假设?我们将要开始的这场游戏是十分吃力的,如果我

从自己,从我那个最初的假设开始,你们会同意吗?我能否以一

为例,假设一存在或不存在,然后进行推论吗?

芝诺说,务必如此。

那么谁来回答我的提问?让年纪最轻的人来回答好吗?他可能最

少挑剔,也最能说出心中的想法,而我在他回答时也可以喘口气。

阿里斯多特勒说,巴门尼德,我是这里最年轻的,我已经准备好

了。你问吧,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巴门尼德说,很好。假如一存在,那么一当然不是多。由此推论,

一不能有任何部分或者是一个整体。因为所谓部分就是某个整体的部分,而所谓整体的意思则是没有任何部分从这个整体中失去;

所以,无论你把一说成是“一个整体”或者说它“有部分”,在这

两种情况下,一都会由部分组成,并以这种方式是多而不是一。

但是一应当是一而不是多。因此,如果一是一,那么一不是一个

整体或有部分。

如果一没有部分,那么它也不会有开端、终端和中间,因为这些

东西都是某事物的部分。再进一步说,某事物的开端与终端都是

它的界限。因此,如果一既无开端又无终端,那么它也无界限。

接下去可以推论一没有形状。一既不是圆的又不是直的。圆形的

任何一个端点到圆心的距离都相等,而直形的中间部分在两端之

前。如果一有直的或圆的形状,它就会有部分,就会是多。由于

一没有部分,因此一既不是直的又不是圆的。

从上所述,我们可以进一步推论一不能存在于任何地方,因为它

既不能在其他事物中,又不能在它自身中。

如果一存在于其他事物中,那么一就会被它所在的那个事物包围,

就会与那个事物有许多接触,但是一个没有部分也不是圆形的事

物不可能与那个事物有许多接触,被那个事物包围。另一方面,如果一存在于它自身中,那么它的包围者无非就是它

自己,因为它实际上就在自身中,而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存在于某

事物之中却又不被那个事物包围。这样,包围的是一个事物,被

包围的是另一个事物,因为同一事物不可能作为一个整体既包围

又被包围,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一就不再是一,而是二。

因此,一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既不在它自身里,又不在其他事物

里。

接下去我们再来考虑,如果一是这样的话,它能否运动或静止。

如果它能运动,那么它要么在处所中运动,要么发生变化,因为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运动种类。

如果一发生变化,以至于变得与它自身不同,那么一肯定不再是

一。因此,一决不会有变化意义上的运动。

那么它会在处所中运动吗?如果它会,那么它必定要么是在同一

处旋转,要么是从一处转移到另一处。如果它旋转,那么它的中

心必定静止不动,而它的其他部分则作为它本身的不同部分围绕

中心旋转。但一个既无中心又无部分的事物不可能围绕它的中心

旋转。所以如果它运动,它必定改变位置,在不同的时间抵达不同地方。不过,我们已经看到一不能处于任何地方,处于任何事

物中。它更不可能将要处于任何事物中。如果一个事物将要处于

某事物之中,那么只要它还在进入那事物,它就还没有在那事物

之中,它也不可能完全外在于那个事物,因为它已经在进入那事

物了。同理,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有部分的事物,它的一部分已

经进入另一事物,而同时它的另一部分还在该事物之外;而没有

部分的事物肯定不可能同时既整个儿地在某事物之中,又整个儿

地在某事物之外。说一个既无部分又非一个整体的事物将会处于

任何事物之中更加不可能,因为它既不能一部分一部分地这样做,

也不可能作为一个整体这样做。因此,一不会改变它的位置,既

不会移动到任何地方,也不会处于某事物之中,或者说一既不会

原地旋转,也不会发生改变。

因此,就运动的所有种类来看,一是不动的。

另一方面,我们也肯定一实际上不能在任何事物中。因此它也决

不会位于相同的地方或处境下,因为如果它能这样的话,它就会

位于它自身原有的那个相同的地方和处境下,而我们看到它既不

能在它自身中,又不能在其他任何事物中。所以,一决不会处在

相同的地方或处境下。而所谓处在相同的地方或处境下就是静止

或不变。那么,这样看来,一既不静止又不运动。

再说,一既不能与其他事物相同又不能与自身相同,既不能与它

自身相异,也不能与其他事物相异。

如果它与自身相异,那么它就异于一,就会不是一。如果它与其

他事物相同,那么它就是其他事物,而不再是它自身,所以在这

种情况下,它不只是它所是的一,而是异于一。

因此,一不会与其他事物相同,也不会与它自身相异。

只要它还是一,它就不会与其他事物相异。所谓与某事物相异恰

当地说和“一”无关,而只和一个“相异于其他的事物”有关。

因而,它不会异于本质上是一的其他事物,因此也不会在本质上

是它自身,所以也不会是它自身,因为如果它是它自身,它就不

会是任何意义上的其他事物,就不会异于任何事物。

它也不会与它自身相同。因为一的性质是一回事,相同的性质是

另一回事。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当一个事物变得与某事物“相

同”时,它并没有变成“一”。例如,如果它要变得与多相同,那

么它必须变成多,而不是一,但若一与相同没有什么区别,那么

每当一个事物变成“相同”,那么它一定也会变成一,每当一个事物变成“一”,那么它一定也会变成“相同”。所以,一若是与它

自身相同,它就不再与它自身为一,这样一也就不是一了,但这

是不可能的。因此,一异于其他事物或一与自身相同,都是不可

能的。

这样,一既不会异于它自身或其他事物,也不会与它自身或其他

事物相同。一也不会与任何事物相似或不相似,无论这个事物是

它自身还是其他事物。

一个相似的事物会有相同的性质。但我们已经看到“相同”这种

性质与“一”这种性质是有区别的。但若一具有任何与一有区别

的性质,那么它具有更多事物的性质,而不是只拥有一的性质了,

而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说一应当是一个拥有和其他事物或其自身

“相同性质”的事物是极不可能的。

因此,一既不会与其他事物相似,也不会与它自身相似。

但要说一是相异也是不对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它就是多而不

是一了。但若“相似”的意思指的是相同,那么一个与它自身或

其他事物不相似的事物确实可以说与它自身或别的事物不同。而

一似乎不能以任何方式说它是不同,一不会以任何方式与它自身

或其他任何事物不相似。因此,一既不会与其他事物或其自身相似,也不会与其他事物或

其自身不相似。

再说,像我们描述过的这样的一,既不会与它自身或其他事物相

等,也不会与它自身或其他事物不等。

如果它与某事物相等,那么它就会和与它相等的事物拥有同样的

度量单位。如果它比某事物大些或小些,那么它就会比那些有度

量单位的比它大些或小些的事物拥有较多或较少的度量单位。或

者说,如果这些事物没有度量单位,那么在有些情况下它会小些,

有些情况下它会大些。

一个不具有相同本身的事物不会拥有相同的度量单位,也不会与

其他任何事物相同。因此,一不拥有相同的度量单位,不能够与

它自身或其他事物相等。

另一方面,如果它拥有较多或较少的度量单位,它会拥有如同度

量单位一样多的部分,这样一来,它又不再是一,而是与它拥有

的度量单位一样多得多了。但若它是一个度量单位,那么它会与

那个度量单位相等,而我们已经看到它不会与任何事物相等。因此,由于它既不拥有一个度量单位,也不拥有多个或一些度量

单位,它根本不拥有“相同”本身,所以它决不会与它自身或其

他事物相等,也不会比它自身或其他事物大些或小些。

还有,一能够比其他任何事物年长、年轻或同龄吗?

如果它与其自身或其他事物同龄,那么它就会拥有相等的时间或

相似本身,而我们已经说过一既不拥有相似,也不拥有相等。我

们还说过,一不拥有不相似或不相等。因此,这样的一个事物不

会比任何事物年长、年轻或与之同龄。

如果一就像我们描述的这个样子,那么我们甚至可以推论一根本

不拥有时间。无论什么拥有时间的东西一定总是变得比它自身年

长,“年长”总是意味着比某些比较年轻的事物老一些。因此,要

是有某些年长事物之外的事物,那么凡变得比它自身年长些的必

也同时变得比它自身年轻。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事物已

经与另一事物相异,那么就其变成相异的来说就没有什么问题;

二者现在、过去或将来都是相异的。但若一事物正处在变得相异

的过程中,那么你就不能说另一事物已经与该事物相异,或将变

得相异,或现在是相异的,而只能说它正处在变得相异的过程中。

“年长”总是表示一种与比较年轻的事物的差别。因而,凡变得

比它自身年长些的事物必然同时也在变得比它自身年轻。处在变化的过程中,该事物不能拥有它本身之外的较长的或较短的时间,

它必须拥有与其自身相同的时间,无论它正在变化,还是现在、

过去或将来已经变了。所以看起来,任何拥有时间或具有时间性

质的事物必须与它自身同龄,也必须同时变得比它自身年长些或

年轻些。但我们看到这些性质都不能附加在一身上。

因此,一与时间无关,不拥有任何长度的时间。

还有“过去是”、“过去变为”、“过去变得”这些词的意思都与过

去的时间相连;“将是”、“将变为”、“将变得”这些词的意思都与

将来的时间相连;而“现在是”、“现在变为”、“现在变得”这些

词都与现在的时间相连。因而,如果一与任何时间无关,它就决

不会过去是、过去变为、过去变得,也不会现在是、现在变为、

现在变得,更不会将是、将变为、将变得。一个事物只能以这些

方式之一存在。据此,一不能以任何方式存在。

因此,一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存在。

那么,一也不会是“存在”范围内的一,因为这样的话它就将是

一个存在的事物,已经拥有存在了。如果我们可以相信这样的论

证,那么我们倒不如说,一似乎既不是一,又根本不存在。如果一个事物不存在,你就不能说它“拥有”任何事物,或者说

存在着它“的”事物。因此,它不能拥有名字或被谈论,也不会

存在任何关于它“的”知识、感觉或意见。它没有名称,不被谈

论、不是意见或知识的对象,不被任何生灵所感知。

一有可能是这种情况吗?

阿里斯多特勒说,我不这样想。

那么我们要不要返回我们的前提,重新对它进行考察,看能否产

生什么不同的结果?

我们的前提是:“假定一存在”,我们必须同意从这个前提推出的

结论。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如果一存在,它不能一方面存在,

一方面不具有存在。所以也要有这个一具有的存在,这个一具有

的存在不是与一相同的事物;否则的话,这个存在就不会是“它

的”存在了,一也不会拥有这个存在了,但是说“一存在”就相

当于说“一是一”。但事实上,我们将要考虑其推论的这个前提不

是“假定一是一”,而是“假定一存在”。这就意味着“存在”和

“一”代表不同的事物。这样,“一存在”这个简短的陈述只意味

着一拥有存在。那么让我们再次陈述从“假定一存在”这个前提能推出的结论。

我们来考虑这样的前提是否必然不蕴涵一拥有部分这样的结论。

这个推论是这样的:由于我们肯定“存在”属于那个存在的一,

我们也肯定“一”属于这个是一的存在,由于“存在”和“一”

不是同一个事物,而是同属于一个事物,也就是说从我们假定的

“存在的一”可以推论它是一个作为整体的“一存在”,“一”和

是它的“存在”部分。所以我们必须分别谈论这两个部分中的每

一个,不仅作为部分来谈,而且作为一个整体的部分来谈。

因此,任何“存在的一”既是一个整体又有部分。

再分别取这个“一存在”的两个部分它的一和它的存在。一决不

能缺乏“存在”的部分,存在也不能缺乏“一”的部分。这样一

来,这两个部分的每一个分别都会拥有一和存在;任何部分都至

少由两个部分组成,按照同样的推论可以一直推下去。无论抵达

哪一步,我们总是拥有这两个部分,因为“一”总是拥有存在,

而“存在”也总是拥有一。这就证明了任何部分总是二,而决不

会是一。

那么,以这种方式可以证明所谓“一存在”必定是无限的多。

我们也可以按另一种方式开始,证明如下:我们说一拥有存在,这就是一之所以存在的原因,由于这个原因,这个“存在的一”

被视为多。现在仅仅考虑我们说的这个拥有存在的“一”本身,

领悟它与它拥有的存在分离的自身。那么,这个“一”本身仅仅

是一呢,或者也是多?请你考虑吧。这个“一”本身与它的存在

必定是不同的事物,因为一不是存在,但它作为一拥有存在。如

果一与它的存在是相互不同的,那么它并非由于本性是一而与存

在相异,亦非由于本性是“存在”而使这个存在是这个一以外的

他物;它们之所以相异乃是因为它们的本性是“不同”或“其他”。

这样,“不同”这个术语既与“一”不同,又与“存在”不同。

现在假定我们对这些术语作一选择,说“存在”和“不同”,或者

说“存在”和“一”,或者说“一”和“不同”。在每一情况下我

们都在选择可以说成“双方”的一对术语。我的意思是,我们能

谈论“存在”,又能谈论“一”。就这样,我们给对子中的每一个

成员命名。当我说“存在和一”、“存在和不同”、“不同和一”,以

及其他各种可能结合的对子时,在各种情况下我说的都是“双方”。

所以恰当地被称作“双方”的对子必定是“二”。如果一对事物是

二,那么它们中的每一个必定是一。把这一点运用于我们的术语。

由于每一套相都是一个对子,那么每一个术语必定是一。如果是

这样的话,那么当任何一加到任何对子上去的时候,总数必定是

三。三是奇数,二是偶数。如果有二,必定也有两倍;如果有三,

必定也有三倍,因为二是一的两倍,三是一的三倍。如果有二和两倍、三和三倍,那么也必定有二的两倍、三的三倍。还有,如

果有三的两倍和二的三倍,那么必定有两倍的三和三倍的二。这

样一来就有偶倍的偶数、奇倍的奇数、奇倍的偶数,甚至有偶倍

的奇数。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数会遗漏了,如果说有什

么数遗漏的话,那它必定不存在。

因此,如果一存在,数也必定存在。

如果数存在,那么必定存在许多事物,而且确实有无限多的事物

存在,因为我们必须承认,可以证明无限多的数也拥有存在。但

若所有数拥有存在,数的每一部分必定也拥有存在。这样存在就

被分配到一个存在的多的所有成员,这些存在从最小到最大没有

一个会缺乏存在;如果认为任何存在的事物会缺乏存在,那确实

是胡说。这样,存在就在各种可能的从最小到最大的序列中被分

布在各个部分了;它还会被进一步划分为可能有的点,而这些部

分的数目是无限的。所以,存在的部分所形成的多是最大的。

还有,在所有这些部分中,没有一个既是存在的一部分又不是存

在的一部分。那么如果它是一部分,只要它还是,它就必定总是

某个“一”部分;它不会不是一部分。因此,一必定属于存在的

每个部分,无论这个部分是大还是小,都不会缺乏存在。作为一

的一,不能作为一个整体同时处于多处。但若一不作为整体,那么一必定被划分为部分;只有这样它才能同时呈现于存在的所有

部分。进一步说,被分成部分的东西必定像它的部分一样多。所

以我们刚才说存在分布到最大数目的多个部分中去,这样说是错

误的。存在的部分不会多于被分割了的一的部分的数目,而是在

数目上与之相等,因为没有任何事物会缺乏一;二者会一直保持

它们数目上的相等。如此看来,一本身被存在所分割,分割后的

部分在数目上不仅是多,而且是无限的多。

因此,不仅“存在的一”是多,而且一本身也由于被存在所分割

而必然是多。

进一步说,由于存在的一的部分是一个整体的部分,一就其整体

而言,将会受到限制。因为部分被整体包含,而包含者必定是有

限的。

因此,“存在的一”既是一又是多,既是整体又是部分,既是有限

的又是数量上无限的。

那么,由于存在的一是有限的,它就有端点,并且如果它是一个

整体,它就有开端、中间和终端。一个事物不会是一个没有这三

者的整体;缺乏其中的任何一个,它就不再是一个整体。这样,

一有开端、终端和中间。但是中间只能与各端点距离相等。所以,像我们所描述的一会有形状——直形、圆形,或两种形状

的混合。

如果一有这些属性,那么它既在自身中,又在其他事物中。

每一部分当然处在整体中,没有任何部分外在于整体。所有部分

都被整体所包含。于是一就是它自己的所有部分,既不会多也不

会少。一也是整体。同理,由于所有部分都处在整体中,所以一

既是所有部分又是整体,所有部分都包含在整体中,这个一必定

被一所包含。在此意义上,一必定在其自身中。

另一方面,整体并非位于部分中,所有部分也好,某个部分也罢。

如果整体位于所有部分中,那么整体也要位于某个部分中,因为

如果整体不在某些部分中,它就不可能位于所有部分中。但若某

一个部分是所有部分之一,而整体又不在这个部分中,那么我们

就不能说它位于所有部分中了。

整体也不能位于某些部分中。如果整体位于某些部分中,那么较

大的会被较小的包含,而这是不可能的。若是整体不位于它的若干部分中,也不位于它的一个部分中,也

不位于它的所有部分中,那么它必定要么在其他事物中,要么根

本不在任何地方。但若它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它就根本不存在,

无论它是否整体。由此还可推论,既然作为一个整体它不位于自

身中,它必定位于其他事物中。

这样一来,一作为一个整体位于其他事物中;一作为所有部分位

于它自身中,因此,一必定既在自身中又在其他事物中。

如果一具有这种性质,它必定既处在静止中又处在运动中。

一处在静止中,因为一处在自身中。因为,若是它位于一个事物

中,没有跃出那个事物,那么它就在同一个地方,亦即在它自身

中,始终位于同一地方的事物当然总是处在静止中。

另一方面,始终处在其他事物中的东西决不会位于同一处,因此

它决不会处在静止中,既然它不处在静止中,那么它必定处于运

动中。

因此,总是既位于自身又位于其他事物的一必定总是既运动又静

止。进一步说,如果一具有上述属性,那么它必定既与其自身相同,

又与其自身相异,同样,它既与其他事物相异又与其他事物相同。

任何事物与其他事物相连必定采取下列方式之一:或者是相同,

或者是相异;要是既不相同也不相异,那么它们必定是部分与整

体或整体与部分的关系。一既不能是它自身的部分,也不能作为

一个整体与作为一个部分的它自身相对。还有,一不会与一相异,

因此一也不会与它自身相异。

因此,既然一并不与其自身相异,也不与其自身有整体对部分或

部分对整体的关系,那么一必定与它自身相同。

再说,如果一事物所处的地方既与其自身所处的地方相同,也处

在它自身所处的地方以外的地方,那么它必定与自身相异;否则

它就不会处在一个不同的地方。但是我们已经看到这种情况对一

来说是真实的。一既在其自身中又在其他事物中。

因此,在这个方面,一必定与它自身不同。

再说,如果一事物与其他事物相异,那么这个其他事物也必定与

该事物相异。一切“非一”的事物必定与一相异,一也必定与它

们相异。因此,一与其他事物相异。

现在请作如下考虑:相同本身和相异本身是相互对立的。所以相

同本身决不会处于相异的事物之中,相异本身也不会处于相同的

事物之中。如果相异决不会处于相同的事物之中,那么没有任何

事物可以在任何长度的时间里在其中呈现相异,因为相异若是可

以在任何长度的时间里在任何事物中呈现,那么在这段时间里相

异就会存在于相同的事物之中。由于相异决不会存在于相同的事

物之中,所以相异决不会存在于任何存在着的事物之中,因此相

异既不处于“非一”中,又不处于一中。因此,能够使一与“非

一”不同,或者能使“非一”与一不同的不是相异。但若“非一”

或一不拥有相异,它们也不会由于它们自身的本性而相互之间不

同。

因此,如果它们自己的性质或相异都不能使它们相异,那么它们

相异的各种可能性都远离了我们。

进一步说,“非一”的事物并不拥有一;如果它们拥有一,它们就

不是“非一”,而是某种意义上的一了。所以“非一”的事物不能

是一;但若它们拥有数,那么它们会再一次不是任何意义上的“非

一”。还有,“非一”的事物不能是一的部分,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们会再次拥有一。因此,如果这个一是任何意义上的一,

那么“非一”的事物不是任何意义上的一,这个一不能与“非一”

的事物相对,既不能作为整体与部分相对,又不能作为部分与整

体相对,“非一”的事物不能作为一的部分或作为以一为部分的整

体的部分。但是我们说过,相互之间既不是部分和整体、也不相

异的事物必定相互之间相同。因此,我们必须说,由于这个一以

这种方式与“非一”的事物相对,所以它与它们是相同的。

那么,看起来,这个一既与其他事物及其自身相异,又与其他事

物及其自身相同。

阿里斯多特勒说,这个论证似乎必然得出这个结论。

那么一既相似又不相似于它自身和其他事物吗?

从上所见,由于一异于其他事物,其他事物当然也必定与一相异。

一与其他事物相异的程度既不强于也不弱于其他事物与一相异的

程度,而是正好与其他事物与一相异的程度一样,既然既不强又

不弱,那么它们相异的样式是相似的。同理,一具有与其他事物

“相异”的性质,其他事物也以相同的方式具有与一“相异”的

性质,在此范围内,我们说一和其他事物具有相同的性质。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当你使用任何语辞的时候,你用它来指代某

个事物。你能使用它一次或多次,但无论是一次还是多次,你都

在谈论以这个语辞为名字的那个事物。无论你多少次说出这个词,

你必定总是用它来指代同一个事物。现在“相异”是一个指代某

事物的词,所以当你说出这个词来的时候,无论一次还是多次,

你都在用它指代或称呼拥有这个名称的事物。因此当我们说“其

他事物与一相异”和“一与其他事物相异”时,我们两次使用了

“相异”这个词,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总是在用它指代拥有这个

名字的那些事物的这种性质。因此,在一与其他事物相异和其他

事物与一相异的范围内,就拥有“相异”这一性质来说,一和其

他事物确实拥有相同的性质,而拥有相同的性质就是相似。

因此,就一拥有与其他事物相异的性质而言,在这个方面一与其

他事物必定完全相似,因为它们完全不同。

另一方面,“相似”和“不相似”是对立的,“相异”和“相同”

也是对立的。现在我们也已经看到一与其他事物相同。而“与其

他事物相同”和“与其他事物相异”相对立。这就表明,就一与

其他事物相异这一点来说,一和其他事物是相似的。因此,就一

与其他事物相同来说,一与其他事物不相似,这是相对于使一与

其他事物相似的性质而言,相对于和这种性质相对立的性质而言,

亦即相对于相异而言。所以,相同本身会使之不相似,否则的话相同本身就不会与相异对立了。

因此,一与其他事物既相似又不相似——就其相异来说它们是相

似的,就其相同来说它们是不相似的。

阿里斯多特勒插话说,对,以这种方式进行论证似乎是可能的。

对,我们还可以继续论证。我们可以说,就一拥有“相同”这一

性质而言,一并不拥有一种和某事物不一样的性质,所以它不是

不相似,而是相似。就一拥有“相异”这一性质而言,一拥有一

种和某事物不一样的性质,所以它是不相似。

因此,一既与其他事物相同,又与其他事物相异,基于这两条理

由或其中一条理由,一与其他事物既相似又不相似。

同理,就一与其自身的关系而言。我们已经看到,一既与其自身

相异,又与其自身相同,基于这两条理由或其中一条理由,一既

与其自身相似又与其自身不相似。

还有一个问题要考虑,一是否与它自身或其他事物接触。

我们已经看到一作为一个整体处于其自身中。一也处于其他事物中。同理,当一处于其他事物中,它就会与其他事物接触;当一

处于自身中,它与其他事物的接触就受到阻碍,就会与自身接触。

那么以这种方式,一既与它自身又与其他事物接触。

从另一个观点看,如果任何事物与某物接触,它必定位于与该物

相邻的地方,占据与该物所处位置相连的位置。

同理,如果一与它自身接触,它必须位于与它自身相邻的地方,

占据与它自身所处位置相连的位置。如果一是二,那么它还能够

这样做,可以同时位于两处,但只要它还是一,它就不能这样做。

因此,同样的必然性禁止一是二,禁止一接触它自身。

另一方面,出于同样的原因,一也不会接触其他事物。我们断言,

为了接触某事物,一事物必定要有别于并相邻于被接触的事物,

它们之间一定不能有第三样事物。所以,要有接触,至少要有两

样事物。但若在这两样事物之外再加上第三样事物,事物的数目

就会是三,而接触的次数就是二。所以每增加一样新的事物也就

意味着增加一次新的接触,其结果就是接触的次数总是比事物的

数目少一。每一次后续的增加,事物数目的总和总是超过接触次

数的总和,而其超过的量与原先事物数目超过接触次数的量一样,因为每一步都增加了一样事物和一次接触。这样,无论有多少事

物,它们的接触次数总是比事物的数目少一。如果只有一,而没

有成对的事物,那就不会有接触。

我们说,一以外的事物不是一,不拥有一,因为它们是其他事物。

因此,它们不拥有数,因为它们中间没有一。这样它们就既不是

一,也不是二,也不是你能说得出来的其他任何数。那么一是惟

一是一的事物,不会有二出现,因此也没有接触。因此,接触是

不存在的,一不与其他事物接触,其他事物也不与一接触。

因此,上述考虑的总的结果是:一既接触又不接触它自身和其他

事物。

接下去我们可以考察,一是否与它自身和其他事物既相等又不相

等。

如果一大于或小于其他事物,或者其他事物大于或小于一,那么

它们之所以如此,并非仅仅由于它们是如此这般的存在——一是

一,其他事物是一以外的其他事物——而是因为,除了它们各自

是这样的存在以外,它们还应当各自拥有相等,这样才能相互之

间相等。或者说如果其他事物拥有大,一拥有小,或者倒过来,

一拥有大,其他事物拥有小,那么拥有大的就大些,拥有小的就小些。

那么这一对性质,大与小,必定存在,因为若是它们不存在,它

们就确实不会相互之间对立并存在于事物之中。

那么,如果小存在于一之中,它必定要么是处在作为一个整体的

一中,要么是处在一的一部分中。

假定小存在于作为一个整体的一之中。那么它必定要么延伸到一

的整个范围,要么包含一。如果小与一具有的范围一样大,那么

小就与一相等;如果小包含一,那么小就比一大。但是小不能等

于或大于任何事物,它不能放弃它自己的功能,而去担负大或相

等的功能。因此,小不能存在于作为一个整体的一中。

因此,如果小确实存在于一中,它必定存在于一个部分中。但它

不存在于一的所有部分中,否则就会产生像存在于作为整体的一

之中同样的结果。它会等于或大于它可能存在的任何部分。因此,

小决不存在于任何事物中,要是小既不能存在于一个部分中,又

不能存在于一个整体,那么除了小本身就不会有任何小的事物了。

接下去可以推论大也不存在于一中,因为要是这样的话,除了大

本身还会有别的“较大的”事物,亦即有大存在于其中的事物——尽管这个事物不拥有小,但若它是大,那么它必须超过小。而这

样的小是不存在的,因为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任何事物中。

再说,大本身可以大于的惟一事物是小本身,小本身可以小于的

惟一事物是大本身。因此,其他并不拥有大或小的事物并不比一

大些或小些;这个对子(大与小)本身拥有它们超越或被超越的

能力,或者说,它们的被超越是仅就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而言,

而与一无关,而一既不拥有大又不拥有小,它不能大于或小于大

和小本身,也不能比其他事物大些或小些。

接下去可以推论,如果一既不比其他事物大,也不比其他事物小,

那么一既不能被它们超过,也不能超过它们,而既不超过又不被

超过必定是同样大小,因此是相等。

还有,一也以这种关系与其自身相对。如果一自身既没有大也没

有小,那么它既不能超过它自身,也不能被它自身超过,而必定

与其自身同样大小,与它自身相等。

因此,一既与自身相等又与其他事物相等。

进一步说,如果一在它自身中,它必定也从外面包围它自身,作

为包围者,它比它自身大,作为被包围者,它比它自身小。以这种方式,一既大于又小于它自身。

还有,一与其他事物之间不会有任何东西。因任何事物必定总是

存在于某个地方。而一个事物要处于某事物之中必定要作为较小

的事物存在于较大的事物之中,只有这样,一个事物才能处于其

他事物中。

由于其他事物和一之间没有任何事物,而它们又必定处于某事物

中,由此马上可以推论,它们必定相互处于对方之中——其他事

物处于一中,一处于其他事物中——或者说根本不存在于任何地

方。因此,由于一处于其他事物中,而其他事物由于包含着一,

必定大于一,而一被其他事物所包含,必定小于其他事物。并且

由于其他事物处在一之中,依照同样的推论,一必定大于其他事

物,而其他事物必定小于一。

因此,一等于、大于、小于一本身和其他事物。

进一步说,如果一大于、小于或等于一本身和其他事物,那么一

必定拥有和它自身及其他事物相同的度量单位,也会有较大的或

较小的度量单位,如果有度量单位,那么就有部分。由于有相等

的、较大的或较小的度量单位,那么它也会在数量上相应地少于、

多于或等于它自身和其他事物。因为,它若是大于任何事物,它就包含较大数目的度量单位,也会拥有部分,如果它小于任何事

物,它就包含较小数目的度量单位,如果它与任何事物相等,它

就包含相等数目的度量单位。

因此,大于、小于,并且也等于它自身的一包含较多、较少,或

者相同的度量单位的数目,因此拥有部分。所以,由于拥有相同

数目的部分,它在数目上与它自身相等,由于拥有较多或较少数

目的部分,它在数目上多于或少于它自身。

一也会以同样的方式与其他事物相对。由于它被看做大于、小于

或等于其他事物,所以它必定也会在数目上多于、少于或等于其

他事物。

这样一来,一似乎再次在数目上等于、多于和少于它自身及其他

事物。

下一个问题是:一是否存在于时间中;如果一存在于时间中,它

是否变得比它自身和其他事物既年轻又年长,又不变得比它自身

和其他事物既年轻又年长。

由于一“是”一,它当然具有存在,“现在是”的意思确实是与现

在的时间相连拥有存在,就好像“过去是”或“将来是”的意思是与过去或将来的时间相连拥有存在。所以,如果一是,那么一

在时间中。

还有,时间在前进。因此,由于一在时间中向前迈进,它总是变

得比自身年长。我们记得,所谓变得年长就是变得比某个变得年

轻的事物年长。所以,由于一变得比自身年长,它自身也必定变

得比较年轻。

因此,在这个意义上,一既变得比它自身年轻,又变得比它自身

年长。

还有,在这个变化过程中,当一处在连接“过去是”和“将来是”

的现在时间中的时候,一是年长的,因为在从过去驰向将来的旅

行中,它决不会跨越现在。所以,当它与现在相吻合的时候,它

就停止变得年长,在这个时候,它不是变得年长,而已经是年长

的。因为,它若是向前进,就决不会被现在抓住,因为向前进的

意思是既触及现在又触及将来,把现在丢在后面而走向将来,并

穿越二者之间。但若任何变化的事物决不能超越现在这样说是对

的,那么当它处于现在,它就会一直停止变化,它就会是它正在

变成的任何东西。

同样的道理也可以运用于一。当一变得年长时,一与现在相吻合,它停止了变化,并且就“是”年长的。再说,它比变得较为年长

的那个事物,亦即它自身,年长。年长意味着比较为年轻的事物

年长。因此,在与现在吻合而变得较为年长时,一也比它自身较

为年轻。但是现在总是伴随着一贯穿它存在的始终,因为无论它

在什么时间存在,它都存在于“现在”。

因此,一在所有时间里既比它自身年长或年轻,又变得比它自身

年长或年轻。

还有,在这样的存在或变化中,它不能得到比它自身更长的时间,

而必然得到相同的时间。但若它存在或变化,由于具有同样长的

时间,那么它是同龄,因此它既不会年长也不会年轻。

因此,在同样长的时间里存在或变化着的一,既不会比它自身年

长或年轻,也不会变得比它自身年长或年轻。

下一个问题是:一与其他事物也具有这样的联系吗?

一以外的其他事物不止一个,它们是不同的事物,而不是“一个”

不同的事物;“一个”不同的事物就会是一,但不同的事物必定多

于一,是多。因此它们拥有的数目大于一拥有的数目。而较小的

数目所代表的较小的部分来到或已经存在于较大的部分之先,最小的是最先的,这就是一。这样,一切事物最先出现的数是一,

而其他事物作为他物而非一个其他,总是拥有数的事物。最先出

现的东西来得较早,而其他事物来得较迟,比较年轻。

以这种方式,其他事物比一年轻,一比其他事物年长。

还有,一只能以一种与其自身本性一致的方式存在。现在我们看

到一有部分,因此也有开端、终端和中间。无论一本身还是其他

事物之一,开端总是先产生,然后才出现其他一切,直至终端。

还有,所谓“其他一切”,我们的意思是整体或一的部分,而这个

开端本身作为一或整体,同时又是终端。但是终端是最后产生的

部分,这就是那个与最后同时产生的事物的本性。因此,如果一

必定以一种与其本性相一致的方式存在,那么我们必须说这就是

一的本性,由于它与终端同时产生,所以它的产生比其他一切事

物都要晚。

因此,一比其他事物年轻,其他事物比一年长。

还有,一个开端、一的任何部分或其他任何事物的任何部分,如

果它是“一个”部分而不是(多个)部分,那么它必定是一。所

以“一”必定与第一个部分一起产生,再与第二个部分一起产生,

后续产生的每个部分也不能缺少一,直至抵达最后一部分,一个整体就这样形成了;在任何部分的形成中都不能缺少一,无论是

最先的部分、中间的部分,还是最后的部分。因此,一与其他一

切事物同龄,所以,如果一不与其自身的本性相对立,那么一不

会比其他事物先产生,也不会比其他事物后产生,而是与其他事

物同时产生。

这样,按照这个论证,一既不会比其他事物年长,又不会比其他

事物年轻,其他事物也不会比一年长或年轻,而按照我们前面的

论证,一比其他事物既年长又年轻,而其他事物也比一既年长又

年轻。

关于一是什么和变成什么就说这些。

下一个问题是:一是否变得比其他事物既年长又年轻,其他事物

是否变得比一既年长又年轻,还有,一或其他事物是否不变得既

年轻或年长。在这种情况下,变化是否也一样存在?

如果一事物实际上比另一事物年长,那么它不会变得更加年长,

如果一事物比另一事物年轻,那么它也不会变得更加年轻,它们

年龄上的最初的差距不会变大。因为,若将相等添加到不相等之

上,其结果之间的差距总是与原初的差距相同,无论是时间还是

其他任何大小。因此,年长或年轻的东西决不会变得比较为年轻或年长的事物更加年轻或年长,它们年龄上的差距会在所有时间

里保持一致。一存在或较为年长,其他事物较为年轻,但二者都

不是变得如此。

因此,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一不会变得比这样的其他事物年长

或年轻。

但从另一个观点看,二者都变得更加年长或更加年轻。我们已经

看到,一比其他事物年长,其他事物比一年长。当一比其他事物

年长时,它存在的时间当然比它们长。如果将相等的时间添加到

一个较大的时间和一个较小的时间,其结果较大的时间会超过较

小的时间一小部分。因此一与其他事物在年龄上的差就不会保持

其原初的差了,它们各自增添相同的时间会使年龄之差不断变小。

如果一事物的年龄与另一事物的年龄之差比原先要小,那么相对

于它原先与该事物的年龄之差而言,它必定变得比原先年轻。如

果它变得比较年轻,那么其他事物倒过来,相对于它们原先与它

的年龄之差而言,它们必定变得比较年长。因此较晚产生并较为

年轻的事物相对于那些较早产生并较为年长的事物来说,变得较

老。它最后决不会是比其他事物年长的,但它一直在朝这个方向

变化,因为其他事物正在朝着较为年轻的方向前进,而它则朝着

较为年老的方向前进。较为年长的事物转过来以同样的方式变得

比较为年轻的事物年轻。二者朝着相反的方向运动,向对方转化——为年轻的变得比较为年长的年长,较为年长的变得比较为年

轻的年轻——但它们最终决不会变成年长的或年轻的;但若它们

做到了这一点,那么它们就不再是变得,而是就是这样了。既然

如此,它们各自变得比较年长,而又变得比其他事物年轻。一变

得比其他事物年轻,因为我们看到,它是较为年长的,最早出现

和存在;其他事物变得比一年长,因为它们较晚产生和存在。按

照同样的推理,其他事物以同样的方式与一相对,因为我们看到,

它们较为年长,较早产生和存在。

那么,从一个观点看,一事物无疑变得比另一事物较为年长或年

轻,因为它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始终保持相同,所以一不会变得比

其他事物较为年长或年轻,其他事物也不会变得比一较为年长或

年轻。但从另一个观点看,较早或较晚产生并存在的事物之间的

年龄之差必定在不断减少,所以一和其他事物相互之间必定变得

比对方年长和年轻。

所以上述论证的结论是:一既是又变得比它自身和其他事物年长

和年轻;而且一既不是又不变得比它自身或其他事物年长和年轻。

由于一处在时间中,具有变得较为年长或年轻的属性,所以它有

过去、将来和现在。因此,一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它过

去变,现在变,将来也变。还有,可以说一“有”某些事物,也会有一“的”某些事物,无

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所以,有关于一“的”知识、意见

和感觉;我们现在正在实施的所有这些活动事实上都是关于一的。

进一步说,一“有”名字,可以被谈论;它确实能够被命名和被

谈论。上面提到的、属于其他任何事物的所有性质同样也属于一。

让我们第三次提到这个论证,如果一像我们所说的这个样子——

既是一又是多,既不是一又不是多,处在时间中——那么可以推

论由于它“是”一,它在某些时间存在,又由于它“不是”一,

它在某些时间不存在。由于它不能同时既拥有又不拥有存在,它

只能在某个时间存在而在另一个时间不存在。它也必定会有一个

时间拥有存在,有另一个时间停止拥有存在;只要有它获得那个

事物的时间和失去它的时间,那么它能在某个时间拥有一个事物,

而在另一个时间不拥有一个事物。获得存在现在被称作“开始存

在”,而失去存在被称作“停止存在”。

那么看起来,当一获得或失去存在时,一开始存在或停止存在。

还有,由于它既是一又是多,是一个开始存在和停止存在的事物,

所以当它开始是一的时候,它作为多的存在就停止了,而当它开

始是多的时候,它作为一的存在就停止了。开始作为一存在,它必定是结合的,开始作为多存在,它必定是分离的。

进一步说,当它变得相似或不相似时,它屈服于同化或异化。

还有,当变得较大、较小或相等时,它必定增加、减少或等量化。

但是一在运动时静止,在静止时转变为运动,由于这个原因,它

本身根本不能占有任何时间。假定它起先静止然后运动,或起先

运动然后静止,若无变化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但是不存在这样

一个时间,在这个时间里一个事物可以既不运动又不静止。另一

方面,没有过渡就不会有改变。那么它什么时候发生过渡呢?既

不是它静止的时候,又不是它运动的时候,也不是它占有时间的

时候。因此,它发生过渡的时间必定是十分奇特的,是瞬间发生

的。“瞬间”这个词似乎意味着一事物从自身原有状况过渡到另一

种状况。只要事物仍旧保持着静止,那么它就没有从静止状态向

其他状态过渡,只要事物仍旧在运动,那么它也没有从运动状态

向其他状态过渡,但这个奇特的事物,这个瞬间,位于运动和静

止之间;它根本不占有时间,但运动的事物却过渡到静止状态,

或者静止的事物过渡到运动状态,就在这瞬间发生。同理,由于

一既静止又运动,它必定要从一种状态过渡到另一种状态——只

有这样它才能同时处于两种状态——当它发生这种过渡时,这种

过渡是在瞬间完成的,不占有时间,而在那瞬间,它并非既运动又静止。

这种情况对于其他过渡也适用。当一从存在状态过渡到停止存在,

或从不存在过渡到开始存在时,一处在某种运动和静止之间,因

此它既非存在,亦非不存在,它既非开始存在,亦非停止存在。

按照同样的推理,当它从一过渡到多,或从多过渡到一的时候,

它既不是一又不是多,它既不是分离的又不是结合的。同样,当

它从相似过渡到不相似,或从不相似过渡到相似的时候,它既不

相似,又非不相似,它既不变得相似,亦非变得不相似。当它从

小过渡到大或相等,或发生反方向的过渡时,它既不是小,又不

是大,也不是相等,它也没有增大、减少或等量化。

那么如果一存在,所有这些变化都有可能对一发生。

下面我们要考虑,如果一存在,那么对其他事物来说有哪些性质

是真的。我们要问,如果一存在,一以外的其他事物必定有什么

性质?

因为它们是一以外的其他事物,所以它们不是一;如果它们是一,

它们就不会是异于一的事物。然而这些其他事物并非完全缺乏一,

而是以某种方式分有一。因为一以外的其他事物是拥有部分的他

者;如果它们没有部分,它们就绝对是一。我们说过,所谓部分是某个整体的部分,一个整体必定是由多组成的一,而这些部分

就是这个整体的部分。

由于这个原因,每个部分必定不是多的部分,而是一个整体的部

分。如果一事物是一个多的部分,而其自身被包括在其中,那么

它就会是它自身的一个部分——这是荒谬的——也是其他某个事

物的部分,因为它被假定为所有其他事物的部分。如果一不是其

他事物中的某一个事物的部分,那么它就是除那个事物之外的其

他事物的部分,如果我们以这种方式开始,那么可以证明它也不

是我们所取的后续每一事物的部分,这样一来,由于它不是每一

个事物的部分,它就不是多个事物中任何一个事物的部分。但若

一事物不是多个事物之一的一个部分,或者随你高兴把它说成是

什么,那么它不会是所有这些事物的一个部分,因为其中没有一

个事物以它为部分。因此,所谓部分不是多个事物的部分,或所

有事物的部分,而是一个“全”或“一”的部分,我们称之为一

个整体,它是一个由一切构成的完整的“一”。因此,如果其他事

物拥有部分,它们必定也拥有整体和一。

因此,一以外的事物必定是一个完整的、拥有部分的一。

进一步说,同样的推理对每个部分也适用。每个部分必定拥有一,

这样说也是对的。因此,如果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一个部分,“每一个”的意思是“一个”事物, 如果我们称之为“每一个”,那

么它们有别于其他事物,拥有它独立的存在。既然它拥有一,那

么它显然是一以外的事物,否则它就不会拥有一,而就是一本身,

但除了一本身以外没有别的事物可以是一。但若整体和部分都必

须“拥有”一,因为整体是“一个”整体,而所谓部分之所以是

部分,乃是因为这个整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是这个整体的“一个”

部分。

分有(拥有)一的事物与被事物分有(拥有)的一不同。与一不

同的事物当然是多,因为一以外的事物如果既不是一又不比一多,

那么它们必定什么都不是。

再说,由于事物“拥有”部分的一和拥有一以外的整体的一,那

么可以推论,那些开始“获得”一的事物必定没有多的限制,就

好像它们自身一样。让我们以这种方式来看问题。当它们获得一

的时候,它们显然还不是一,因为它们还没有拥有一。所以它们

是不包含一的多。现在让我们在思想上从这样的多中挑选我们可

以察觉的最小部分,如果这个部分不拥有一,那么这个部分也必

定不是一而是多。如果我们继续以这种方式考虑,仅从它自身看,

仅从相以外的性质看,那么它的任何部分都是无限的多。

进一步说,当每个部分变成一个部分时,它们相互之间或相对于整体来说就有了一个限制,并因此有了整体与部分的关系。这样,

一以外的后续事物好像来自一与它们自身的结合,似乎是新东西,

这就在它们之间赋予了一个限制,而它们自己的本性则赋予它们

自身以无限。

因此,一以外的其他事物既作为整体又作为部分的部分,既是无

限的又是有限的。

再说,它们相互之间以及与它们自身既是相似的又是不相似的。

就它们自己的本性来说,它们全都是无限的,拥有这种性质,但

它们又全都拥有限制。但就其拥有有限和无限这两种性质来说,

它们拥有相互对立的性质,而对立的性质是最不可能有的性质。

因此,就这两种性质之一来说,它们与自身相似并相互之间相似,

但就两种性质合在一起来说,它们是极为对立的,与其自身不相

似,相互之间也不相似。

这样,其他事物既与它们自身相似和不相似,又相互之间相似和

不相似。

还有,由于我们发现它们具有这种性质,那么进一步揭示一以外

的其他事物相互之间的相同和相异、运动和静止、拥有所有对立的性质,也就不难了。

那么,假定我们把那些进一步的推论都当作显而易见的放过去,

让我们再来考虑:如果一存在,一以外的其他事物不拥有上述这

些性质,这样说是否也是正确的。让我们从头开始问:如果一存

在,那么一以外的其他事物必定具有哪些性质?

一必定与其他事物分离,其他事物来自一。因为除了一和其他事

物之外,无法进一步区分别的事物;当我们提到一和其他事物时,

我们就已经提到了一切事物。所以在它们之外没有别的事物,一

和其他事物同样都是存在的。因此它们决不会是同一事物,因此

它们必定分离。

我们也不能承认真正的一拥有部分。因此,如果一与其他事物分

离并且没有部分,那么一不能处在作为一个整体的其他事物中,

也不能处在这个整体的部分中。

因此,一以外的其他事物不拥有作为部分的一或作为整体的一,

不能以任何方式拥有一。那么,其他事物不是任何意义上的一,

在它们中间找不到“一事物”。

由此可见,其他事物也不是多。因为它们若是多,它们各自就会是整体的“一”部分,而事实上,由于不能拥有任何意义上的一,

它们既不是一也不是多,既不是整体也不是部分。

因此,其他事物也不是二或三,它们中间也不会有两个事物或三

个事物,因为它们完全缺乏一。

由此可见,其他事物不和一相似,也不和一不相似;因为它们中

间不存在相似和不相似。如果它们相似或不相似,或者拥有相似

和不相似,那么它们相互之间就拥有两个相互对立的性质。但是

我们已经看到,要一个连一都不拥有的事物拥有两个事物是不可

能的。因此其他事物既不会相似,也不会不相似,因为它们若是

相似或不相似,它们就会拥有这两个性质中的“一”个;而要拥

有“两个”对立的性质,我们已经看到,这是不可能的。

同理,它们也不会相同、相异、运动、静止、开始存在、停止存

在、大于、小于、等于,更不会拥有其他任何诸如此类的性质。

如果其他事物接受这样的性质,它们也要接受一、二、三、奇、

偶,而我们已经看到,由于它们完全缺乏一,它们不能拥有这些

性质。

这样,如果一存在,那么相对于它自身或其他事物来说,一既是

一切事物,又不是其他任何事物。接下来,我们要考虑从一不存在这个前提能推出什么结论。

那么“假如一(一事物)不存在”这个假设的意思是什么呢?它

与“假如非一(非事物)不存在”的意思不同,不仅意思不同,

而且直接对立。

现在假定有人说,“假如大不存在”、“假如小不存在”,或其他诸

如此类的话。显然在每一事例中,不存在的东西是不同的事物。

所以在当前事例中,如果有人说,“假如一(一事物)不存在”,

那么他说不存在的事物显然是与其他事物不同的事物,我们知道

他在说的是什么。所以说,他正在讲的“一”(一事物)首先指某

个可知的事物,其次指某个与其他事物不同的事物,无论他将之

归于存在还是非存在;即使他说它是非存在,我们也可以知道什

么不存在,知道它有别于其他事物。

那么让我们重新开始,“假定一(一事物)不存在”,我们要考虑

从中可以做出哪些推论。

首先,似乎有关于这个一的知识,这样说必定是对的;否则的话,

“一不存在”这个假设的意思就是不可知的。还有,其他事物与这个一不同,这样说必定也是对的;否则的话

就不能把这个一当作与其他事物不同的事物来谈论。所以,除了

可知以外,它必定在性质上不同,因为当你把某事物当作与其他

事物不同的事物加以谈论,你讲的是它在性质上的不同,而不是

讲其他事物的不同性质。

进一步说,这个不存在的一具有“那个事物”、“某事物”、“与这

个事物相关的”、“与这些事物相关的”的性质,以及诸如此类的

性质。如果它不是“某事物”,不具有上述这些性质,那么我们就

不能谈论“这个一”、与一不同的事物、任何属于一的事情或作为

一的事情,我们也不能把它当作“某事物”来谈论。这样,尽管

一不拥有存在,但正因为它不存在,所以不会有任何事物反对它

拥有许多性质;如果它是“这个”一,那么不存在的确实是它,

而不是其他事物。如果不存在的既不是“这个一”,又不是“这个”,

而是别的事物,那么我们一定不要如此多嘴,而要保证我们假定

的不存在是“这个一”,而不是别的事物,但作为“这一个”,它

必定也拥有许多其他的性质。

由此可见,涉及其他事物,这个一拥有不相似。因为其他事物作

为与这个一相异的事物,实际上拥有不同的性质——亦即拥有其

他性质——这就是不相似。如果它们与这个一不相似,那么不相

似必定是不相似于不相似的事物。因此,这个一也拥有不相似,这是就其他事物与这个一不相似而言。

还有,如果这个一与其他事物不相似,那么它必定与其自身相似。

因为,如果这个一与这个一不相似,我们所说的就不会是这个一

的性质了,我们的假设就不是关于一的,而是关于一以外的某个

事物的。而这是不可接受的。

因此,这个一必定与其自身相似。

进一步说,这个一不与其他事物相等。如果它相等,马上就蕴涵

着它存在的意思,马上就表明在相等这种关系上它与它们“是”

相似的。但若一不存在,这两种含义是不可能的。由于这个一不

与其他事物相等,其他事物必定也不与这个一相等。不相等的事

物是不等,不等的事物是对于一个不等的事物的不等。所以相对

于和这个一不等的其他事物来说,这个一拥有不等。

另一方面,不等包含着大和小,这两种性质必定也属于我们描述

的这样的一。大和小总是相互分开的。所以总有某些事物处于它

们之间,这些事物只能是相等。同理,任何拥有大和小的事物必

定有相等处于大与小之间。

所以看起来,不存在的一拥有相等、大、小。进一步说,它甚至必定在某种意义上拥有存在。因为它必须处于

我们所描述的这种状态下;否则我们就不会谈论这个不存在的一

的真相了。如果我们在谈论真相,那么我们正在谈论的事物显然

必定存在。因此,由于我们声称正在谈论真相,我们也必须断言

我们正在谈论的事物是存在的。所以看起来,这个一“是”非存

在。如果它“不是”非存在,如果它以某种方式偏离存在,以至

于不再是存在,那么马上就可以推论出它“是”存在。同理,如

果它是不存在的,那么它必定要用“是”不存在的事实来保证它

的非存在,正如存在必定要拥有它“不是”非存在的事实,以便

有可能完全存在。确保这种存在将存在,这种非存在将不存在的

惟一方式是这样的:如果这个存在要拥有完全的存在,它必须拥

有蕴涵在“是存在”中的“存在”和蕴涵在“不是非存在”中的

“非存在”;如果这个非存在要拥有完全的非存在,它必须拥有蕴

涵在“不是存在”中的“不存在”和蕴涵在“是非存在”中的“存

在”。这样一来,由于这个存在拥有非存在,这个非存在拥有存在,

那么这个一的情况也同样,由于这个一不存在,所以它为了能是

非存在而必须拥有存在。

如此看来,如果这个一“是”非存在,那么这个一拥有存在,同

样又由于这个一“不是”存在,所以它拥有非存在。处于某种状态下的一个事物只有摆脱这种状态才能不处在这种状

态下。所以任何存在或不存在的事物,在如此这般的状态下就蕴

涵着转变,而转变就是运动。现在我们已经看到,这个一是存在

也是非存在,据此,它既处在某种状态下,又不处在某种状态下。

因此,这个作为非存在的一已经表明是一个运动着的事物,因为

它承认从存在转变为不存在。

另一方面,如果这个一不在这个存在的世界中的任何地方——如

果它不存在,那么它不在——它就不能从一处移动到另一处。因

此它不能通过移动位置来运动。它也不能在原处旋转,因为它与

相同的东西没有接触点,因为相同的东西是存在的,而非存在不

能处在存在的事物中。因此这个一如果是非存在,它就不能在它

不在的事物中旋转。

这个一也不能在存在或不存在的时候更改它自身的性质;如果它

这样做了,我们谈的就不再是这个一,而是这个一以外的其他事

物了。

那么,如果它不更改性质,既不在同一处旋转,又不从一处移向

另一处,那么它就不会有其他运动。而无运动必定是静止,如果

是静止,那就是稳定不变。所以看起来,这个不存在的一既静止又运动。

进一步说,如果它运动,它必定变得不相似,因为一个事物无论

发生哪方面的运动,都会使之不再处于原先状态,而进入另一不

同的状态。所以,作为运动,这个一确实变得不相似。但只要它

不发生任何方面的运动,它就不会以任何方式变得不相似。因此,

这个非存在的一,就其运动来说,变得不相似,而在它没有发生

运动的那些方面,它不变得不相似。

因此,这个非存在的一既变得相似,又不变得相似。

一个变得不相似的事物必定“开始”与它过去不同,必定“停止”

处于它先前的状态,而不变得不相似的事物是不会开始或停止的。

所以这个非存在的一,作为变得不相似,会开始和停止,而作为

不变得不相似,既不会开始也不会停止。

这样,这个非存在的一既开始和停止,又不开始和不停止。

那么,让我们再一次返回起点,看我们是否能得出与此不同的结

论。我们的问题是:假如一不存在,从中可以做出哪些关于它的

推论?“不存在”这些词的意思只表示我们所说的任何不存在的事物缺

乏存在。尽管这个事物在一种意义上是存在的,但我们的意思并

不是这个事物在另一种意义上不存在。这些词并不在任何意义上

或以任何方式表示对这个不存在的事物的限定,而只表示该事物

不拥有任何方式的存在。所以,不存在的事物不能存在或拥有任

何意义、任何方式的存在。

还有,我们说过,“开始存在”和“停止存在”的意思无非就是获

得存在或失去存在。但与存在没有任何关系的事物不能获得存在

和失去存在。所以这个一,由于它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存在,所以

它必定不拥有存在,也不会以任何方式获得或失去存在。因此,

这个不存在的一不拥有任何意义的存在,也不会停止存在或开始

存在。

因此,它既不会以任何方式改变性质,因为如果发生这样的改变,

它就会开始或停止存在。

因此,如果它不会在性质上发生改变,那么它也不会运动。另一

方面,我们不能把不处于任何地方的事物当作静止的存在来谈论,

因为静止的事物必定总是处在某个相同事物(某地或某种状态)

之中。这样一来,不存在的事物必定不能被说成始终运动或始终

静止。进一步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属于它;拥有一种存在的性质也就

意味着拥有存在。因此,它没有大、小、相等。它也不能对它自

身或其他事物具有相同或相异的性质。

如果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它相关,那么其他事物不能是它的任何

东西。它们既不能与它相似,也不能与它不相似,既不能与它相

同,也不能与它不同。

还有,我们不能把任何存在的东西归于“不存在”;我们也不能说

它是“某物”或“此物”,或者说不存在的“这”或“那”,或不

存在“与其他事物”如何,或者说不存在处于任何时间中,过去、

现在或将来,或者说有“它的”任何事物——任何关于它的知识、

意见或感觉——或者说它拥有任何事物,甚至拥有名字,乃至于

把它当作讨论的主题。

这样的不存在的一不能拥有任何性质。

那么让我们继续考虑另一个问题:如果一不存在,其他事物必定

会有什么性质?

如果一不存在,我们就不能谈论“其他事物”,这样说对作为其他事物的这些事物来说必定正确。如果我们正在讨论这些其他事物,

作为其他事物的这些事物必定是不同的;和是同“其他”“不同”

一事物的两个名字。再说,我们把一事物当作不同的或其他的来

谈论,它一定不同于某个事物或是某个事物之外的其他事物。所

以其他事物必定拥有某些“其他”事物。这个事物能是什么呢?

它不是一,因为一不存在。所以,它们必定相互之间不同;如果

它们不是和无不同,那么留下的只有这种可能性。

因此,它们必定相互之间不同,就像多与多不同;它们不能作为

一个事物与另一个事物不同,因为一(一事物)不存在。倒不如

说,看起来它们中的每一簇都是无限的多;即使你拿来的好像是

最小的一簇,但都好像在梦中发生的事一样,你当作一拿来的东

西都是多,看起来最小的东西与它的微小改变相比都是巨大的。

因此,如果它们是没有任何一存在的其他事物,那么作为该类事

物的簇类的其他事物相互之间不同。

会有许多这样的簇类,各自显得像是一,但若一不存在,那么它

们并非真正如此。所以它们似乎有数目,因为它们各自显得好像

是一,而实际上它们是多。它们中有些好像是偶数,有些好像是

奇数,但如果一不存在,那么这种现象是虚假的。

进一步说,我们讲过它们中间好像有最小的,但这个最小的作为“多”呈现,与这种多的每一个相比是大。还有,每一簇都可以

被想象为与众多的小相等,因为它不能超越中间阶段而直接从大

到小,而在大与小之间的中间是一个起平衡作用的相等。

还有,每一簇都会显得好像与另一相关联的簇有一界限。至于它

自身,它既没有开端和终端,又没有中间,因为无论你如何把你

的思想固定在它们的任何部分,视之为开端、中间或终端,总会

在这个开端之前出现另一个开端,在这个终端之后出现另一个终

端,在这个中间里又有更多的中间,更小的中间,因为你不能把

它们中的任何一个理解为“一”,因为一不存在。所以任何存在的

事物,只要你对之思考,加以再次划分,必定是在浪费时间;我

们可以取来作为思考对象的任何事物总是没有一的混沌。在昏暗

中遥远地看去,这样的东西好像是一,但走近以后用敏锐的眼光

一看,这样的事物每一个都必定像是没有界线的多,这都是由于

缺乏那个不存在的一。

这样一来,如果一不存在,只有一以外的其他事物,那么这些事

物中的每一个都必定显得既是无限的多又是有限的多,既是一又

是多。

还有,它们会显得既相似又不相似。就好像一幅风景画,对于远

立的人来说,画上的所有东西都像是一件事物,都具有同样的性质,因此都是相似的,但若你接近它,它们就显得多样和不同,

这种差异的平衡使它们看起来在性质上不同,相互之间不相似。

这样一来,这些混沌般的东西,就它们自身和相互之间来说,显

得既相似又不相似。

还有,它们必定显得相互之间既相同又不同,既接触又分离,既

有各种运动又有各方面的静止,既开始存在又停止存在,或既不

开始存在又不停止存在,其他所有诸如此类的性质也很容易列举。

从上可知,如果多存在,那么一不存在。

现在让我们最后一次返回起点,问题是:如果一不存在,而只有

一以外的其他事物,从中可以做出什么推论?

其他事物不是一,但它们也不是多。因为它们若是多,它们中必

定有一,因为要是它们中没有任何事物是一个事物,那么它们就

全都是非存在,因此它们也就不是多了。但若它们中没有一,那

么其他事物既不是一又不是多。

它们也不呈现为一或多。因为其他事物不能在任何意义上或以任

何方式与一个非存在的东西发生任何联系,它们中的任何事物也

不能呈现出非存在的任何成分,因为非存在没有成分。因此在其

他事物中找不到非存在的事物的任何现象或意见,也不能将任何关于非存在的事物的观念运用于其他事物。所以,要是一不存在,

其他事物中的任何事物都不能被想象为一,也不能将之想象为多,

因为你不能没有一而想象多。

因此,如果一不存在,那么其他事物也不存在,更不能想象一或

多存在。

还有,如果一不存在,那么其他事物也不能存在或显得相似或不

相似、相同或不同、接触或分离,以及所有那些我们刚才说过的

它们好像拥有的性质。

小结一下,从上我们可以认为,如果一不存在,那么就根本没有

任何事物存在。

此外,我们还可以添上这个结论:看起来,无论一存在或不存在,

其他事物存在或不存在,它们都以所有事物的方式和样式,对它

们自身或在它们之间,显得既存在又不存在。

苏格拉底说,非常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