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传正阳真人灵宝毕法-汉-锺离权

秘傳正陽真人靈寶畢法

經名:秘傳正陽真人靈寶畢法。簡稱《靈寶畢法》,三卷,原題鍾離權著,呂嵒傳,出於唐徒期至五代時期。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

靈寶畢法序

道不可以言傳,不可以名紀。歷古以來,昇仙達道者,不為少矣。僕志慕前賢,心懷大道,不意運起刀兵,時危世亂,始以逃生,寄跡江湖巖谷,退而識性留心,唯在清凈希夷。歷看丹經,累參道友,止言養命之小端,不說真仙之大道。因於終南山石壁間,獲收《靈寶經》 三十卷。上部《金誥書》,元始所著。中部《玉錄》,元皇所述。下部《真源義》,太上所傳。共數千言。予宵衣旰食,遠慮深省,乃悟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本天地升降之宜,日月交合之理。氣中生水,水中生氣,亦心腎交合之理。比物之象,道不遠人。配合甲庚,方驗金丹之有準。抽添卯酉,自然火候之無差。紅鉛黑鉛,徹底不成大藥。金液玉液,到頭方是還丹。從無入有,常懷征戰之心。自下升高,漸入希夷之域。抽鉛添汞,致二八之陰消。換骨煉形,使九三之陽長。水源清濁,辨於既濟之時。內景真虛,識於坐忘之日。玄機奧旨,難以盡形方冊。靈寶妙理,可用入聖超凡。總而為三乘之法,名《靈寶畢法》。大道聖言,不敢私入一己用,傳洞賓足下,道成勿祕,當請後來之士。正陽真人鍾離權雲買房序。

秘傳正陽真人靈寶畢法卷上

正陽真人鍾離權雲房著純陽真人呂嵒洞賓傳

小乘安樂延年法四門

匹配陰陽第一
《玉書》曰:大道無形,視聽不可以見聞。大道無名,度數不可以籌筭。資道生形,因形立名。名之大者,天地也。天得乾道而積氣,以覆於下。地得坤道而托質,以載於上。覆載之間,上下相去八萬四千里,氣質不能相交。天以乾索於坤而還於地中,其陽負陰而上升。地以坤索於乾而還於天中,其陰抱陽而下降。一升一降運於道,所以天地長久。
《真原》曰:天地之間,親乎上者為陽,自上而下四萬二千里,乃曰陽位。親乎下者為陰,自下而上四萬二千里,乃曰陰位。既有形名,難逃度數。且一歲者,四時、八節、二十四氣、七十二候、三百六十日、四千三百二十辰。十二辰為一日,五日為一候,三候為一氣-,二氣為一節,二節為一時,四時為一歲。一歲以冬至節為始,是時也,地中陽升。凡一氣十五日,上升七千里。三氣為一節,一節四十五日,陽升共二萬一千里。二節為一時,一時九十日,陽升共四萬二千里,正到天地之中,而陽合陰位,陰中陽半,其氣為溫,而時當春分之節也。過此陽升而入陽位,方曰得氣而升,亦如前四十五日立夏。立夏之後,四十五日夏至。夏至之節,陽升通前計八萬四千里以到天,乃陽中有陽,其氣熱,積陽生陰,一陰生於二陽之中,自夏至之節為始,是時天中陰降。凡一氣十五日,下降七千里。三氣為一節,一節四十五日,陰降共二萬一千里。二節為一時,一時九十日,陰降共四萬二千里,以到天地之中,而陰交陽位。是時陽中陰半,其氣為涼,而時當秋分之節也。過此陰降而入陰位,方曰得氣,而降亦如前四十五日立冬。立冬之後,四十五日冬至。冬至之節,陰降通前計八萬四千里以到地,乃陰中有陰,其氣寒。積陰生陽,一陽生於二陰之中。自冬至之後,一陽復升,如前運行不已,周而復始,不失於道。冬至陽生,上升而還天。夏至陰生,下降而還地。夏至陽升到天而一陰來至,冬至陰降到地,而一陽來至,故曰:冬至。陽升於上,過春分而入陽位以離陰位,陰降於下。過秋分而入陰位,以離陽位。故曰春分、秋分。凡冬至陽升之後,自上而下,非無陰降也,所降之陰乃陽中之餘陰,止於陽位中消散而已,縱使下降得位,與陽升相遇,其氣絕矣。凡夏至陰降之後,自下而上,非無陽升也,所升之陽乃陰中之餘陽,止於陰位中消散而已,縱使上升得位,與陰降相遇,其氣絕矣。陰陽升降,上下不出於八萬四千里,往來難逃於三百六十日,即溫、涼、寒、熱之四氣而識陰陽,即陽升陰降之八節而知天地。以天機測之,庶達大道之緒餘。若以口耳之學,較量於天地之道,安得籌筭而知之乎。
比喻曰:道生萬物,天地乃物中之大者,人為物中之靈者,別求於道,人同天地。以心比天,以腎比地,肝為陽位,肺為陰位。心腎相去八寸四分,其天地覆載之間,比也。氣比陽,而液比陰。子午之時,比夏至、冬至之節。卯酉之時,比春分、秋分之節。以一日比一年,以日用八卦時比八節。子時腎中氣生,卯時氣到肝。肝為陽,其氣旺陽升,以入陽位,其春分之比也。午時氣到心,積氣生液,夏至陽升到天,而陰生之比也。午時心中液生,酉時液到肺。肺為陰,其液盛陰降,以入陰位,其秋分之比也。子時液到腎,積液生氣,冬至陰降到地,而陽生之比也。周而復始,日月循環,無損無虧,自可延年。
《真訣》 曰:天地於道一得之,惟入也,受形於父母,形中生形,去道愈遠。自胎完氣足之後,六欲七情耗散元陽,走失真氣,雖有自然之氣液相生,亦不得天地之升降。且一呼元氣出,一吸元氣入,接天地之氣,既入不能留之,隨呼而復出,本宮之氣反而為天地奪之,是以氣散難生液,液之少難生氣。當其氣旺之時,日用卯卦,而於氣也多入少出,強留在腹,當時自下而升者,不出自外而入者,暫住二氣相合,積而生五臟之液,還元愈多,積日累功,見驗方止。
《道要》曰:欲見陽公長子,須是多入少出。從他兒女相爭,過時求取真的。乃積氣生液,積液生氣,匹配氣、液相生之法也。行持不過一年,奪功以一並三。百日為期,旬日之見驗。進得飲食而疾病消除,頭目清利而心腹空快,多力少倦,腹中時聞風雷之聲,餘驗不可勝紀。
解曰:陽公長子者,乾索須坤,如氣升而上也。兒是氣,自腎中升。女是液,自心中降。相爭而上下之故,閉氣而生液,匹配兩停,過時自得真水也。
聚散水火第二
《金誥》曰:所謂大道者,高而無上,引而仰觀其上無上,莫見其首。所謂大道者,卑而無下,俛而俯察其下無下,莫見其基。始而無先,莫見其前。終而無盡,莫見其後。大道之中而生天地,天地有高下之儀。天地之中而有陰陽,陰陽有始終之數。一上一下,仰觀俯察,可以賾其機。一始一終,度數籌筭,可以得其理。以此推之,大道可知矣。
《真原》曰:即天地上下之位,而知天地之高卑。即陰陽終始之期,而知天道之前後。天地不離於數,數終於一歲。陰陽不失其宜,分於八節。冬至一陽生,春分陰中陽半,過此純陽而陰盡。夏至陽太極而一陰生,升降如前。上下終始,雖不能全盡大道,而不失大道之體。欲識大道,當取法於天地,而審於陰陽之宜也。
比喻曰:以心、腎比天地,以氣、液比陰陽,以一日比一年。日用艮卦比一年用立春之節,乾卦比一年用立冬之節。天地之中,親乎下者為陰,自下而上四萬二千里,乃曰陰位。冬至陽生而上升,時當立春陽,升於陰位中二萬一千里,是陽難勝於陰也。天地之中,親乎上者為陽,自上而下四萬二千里,乃曰陽位。夏至陰生而下降,時當立冬,陰降而下離天六萬三千里,去地二萬一千里,是陰得位而陽絕也。一年之中立春比一日之時,艮卦也,腎氣下傳膀胱,在液中微弱難升也。一年之中立冬比一日之時,乾卦也,乾卦心液下入,將欲還元,復入腎中,乃陰盛陽絕之時也。人之致病者,陰陽不和,陽微陰多,故病多。
《真訣》曰:陽升立春,自下而上,不日而陰中陽半矣。艮卦氣微丑寅陰降立冬,自上而下,不日而陽中陰半矣。乾卦氣散戌亥。天地之道如是。惟人也,當艮卦氣微,不知養氣之端。乾卦氣散,不知聚氣之理。日夕以六慾七情耗散元陽,使真氣不旺,走失真氣,使真液不生,所以不得如天地之長久者,蓋以此矣。故古人朝屯暮蒙,日用二卦,乃得長生在世。朝屯者,蓋取一陽為屈而未伸之義,其在我者,養而伸之,勿以耗散。暮蒙者,蓋取童蒙求我以就明棄暗,乃陰間求陽之義,其在我者,昧而明之,勿以走失。是以日出當用艮卦之時,以養元氣,勿以利名動其心,勿以好惡介其意。當披衣靜坐,以養其氣。絕念忘情,微作導引。手腳遞互伸縮三五下,使四體之氣齊生,內保元氣上升以朝於心府。或咽津一兩口,搓摩頭面三、二十次,呵出終夜壅聚惡濁之氣。久而色澤充美,肌膚光潤。艮卦養元氣。又於日入用乾卦之時,以聚元氣。當入室靜坐咽氣,搐外腎。咽氣者,是納心火於下。搐外腎者,是收膀胱之氣於內。乾卦聚元氣。上下相合腎氣之火,三火聚而為一,以補暖下田。無液則聚氣生液,有液則煉液生氣,名曰聚火,又曰太一含真氣也。早朝咽津摩面,手足遞互伸縮,名曰散火,又名曰小煉形也。
《道要》曰:花殘葉落深秋,楊妃懶上危樓。欲得君民和會,當時宴罷頻收。此納心氣而收膀胱氣,不令耗散而相合腎氣,以接坎卦氣,海中新生之氣也。必以交立冬為首,見驗方止。行持不過一年,奪功以一並三,百日為期,旬日見驗。容顏光澤而肌膚充悅,下田溫暖,小便減省,四體輕健而精神清爽,痼疾宿病盡皆消除。如惜歲月,不倦行持,只於匹配陰陽功內稍似見驗,叙入此功,日用添入艮卦,略行此法。乾卦三元用事,應驗方止。三元乾、艮、震也。
解曰:花殘葉落深秋者,如人氣弱日暮之時,陽氣散而不升,故曰懶上危樓。樓者,重樓也。心為君火,膀胱民火,咽氣搐外腎,故心與外腎氣聚而為一,故曰和會。宴乃咽也,收乃搐也。早辰功不絕者,此法為主本也。
交媾龍虎第三
《金誥》曰:太元初判而有太始,太始之中而有太無,太無之中而有太虛,太虛之中而有太空,太空之中而有太質。太質者,天地也。天地清濁,其質如卵而玄黃之色,乃太空之中一物而已。陽升到天太極而生陰,以窈冥抱陽而下降。陰降到地太極而生陽,以恍惚負陰而上升。一升一降,陰降陽升,與天地行道而萬物生成也。
《真原》曰:天如覆盆,陽到難升。地如磐石,陰到難入。冬至而地中陽升,夏至到天,其陽太極而生陰。所以陰生者,以陽自陰中來而起於地,恍恍惚惚,氣中有水,其水無形,夏至到天成水,是曰陽太極而陰生也。夏至而天中陰降,冬至到地,其陰太極而陽生。所以陽生者,以陰自陽中來而出於天,杳杳冥冥,水中有氣,其氣無形,冬至到地,積水生氣,是曰陰太極而陽生也。
比喻曰:以身外比太空,以心腎比天地,以氣液比陰陽,以子午比冬夏。子時乃曰坎卦,腎中氣生。午時乃曰離卦,氣到心。腎氣與心氣相合而太極生液,所以生液者,以氣自腎中來,氣中有真水,其水無形。離卦到心,接著心氣,則太極而生液者如此。離卦心中液生、坎卦液到腎,液與腎水相合而太極,復生於氣。所以生氣者,以液自心中來,掖中有真氣,其氣無形。坎卦到腎,接著腎水,則太極而生氣者如此。可以比陽升陰降,至太極而相生。所生之陰陽,陽中藏水,陰中藏氣也。
《真訣》曰:腎中生氣,氣中有真水。心中生液,液中有真氣。真水、真氣乃真龍、真虎也。陽到天而難升,太極生陰。陰到地而難入,太極生陽。天地之理如此。惟人也,不得比天地者,六慾、七情感物喪志,而耗散元陽,走失真氣。當離卦腎氣到心,神識內定,鼻息少入遲出,綿綿若存,而津滿口勿吐勿咽,自然腎氣與心氣相合,太極生液。以液與真水相合,真氣戀液,真水戀氣。本不相合,蓋液中有真氣,氣中有真水,互相交合相戀而下,名曰交姤龍虎。若以火候無差,而抽添合宜,三百日養就真胎而成大藥,煉質焚身,朝元超脫之本也。
《道要》曰:一氣初回元運,真陽欲到離宮,捉取真龍真虎,玉池春水溶溶。此恐泄元氣而走真水於身外也。氣散難生液,液少而無真氣。氣、水不交,安成大藥。當此年中用月,以冬至為始,日中用時,以離卦為期。或以晚年奉道,根源不固,自度虛損而氣不足之後,十年之損,一年用功補之,名曰採補還丹。補之過數,止行此法,名曰水火既濟。可以延年益壽,乃曰人仙。功驗不可備紀。若補數足而口生甘津,心境自除,情慾不動,百骸無病,而神光暗中自見雙目,時若驚電。以冬至日為始節,用法三百日胎仙具。
解曰:在外午時為離宮,太陽為真陽。在人心為離宮,元陽為真龍也,真虎乃腎中之水也。真龍心液中之氣,口為玉池,津為春水。

燒煉丹藥第四
《金誥》曰:天地者,大道之形。陰陽者,天地之道。寒、熱、溫、涼,形中有氣也。雲、霧、雨、露,氣中有象也。地氣上升,騰而為雲,散而為雨。天氣下降,散而為霧,凝而為露。積陰過,則露為霜而為雪。積陽過,則霧為煙、為雲、為霞。陰中伏陽,陽氣不降,擊搏而生雷霆。陽中伏陰,陰氣不凝,堅固而生雹霰。陰陽不合,相對而生閃電。陰陽不匹配,亂交而生虹蜺。積真陽以成神,而麗乎天者星辰。積真陰以成形,而壯乎地者土石。星辰之大者日月,土石之貴者金玉。陰陽見於有形上之日月,下之金玉也。
《真原》曰:陰不得陽不生,陽不得陰不成。積陽而神、麗乎天而大者,日月也,日月乃真陽而得真陰相成也。積陰而形壯於地而貴者,金玉也,金玉乃真陰而得真陽以相生也。戌亥行持,離卦採藥,乾卦進火。
比喻曰:真陽比心液中真氣,真陰比腎氣中真水。真水不得真氣不生,真氣不得真水不成。真水、真氣既於離卦和合於心上肺下,如子母之相戀,夫婦之相愛。自離至兌,兌卦陰旺陽弱之時,比日月之下弦,金玉之在晦,至旦數足生明。金玉以陽生陰,氣足生寶,金玉成寶者,蓋以氣足而進之以陽。日月生明者,蓋以數足而受之以魂。比於乾卦進火,鍊陽無衰火,以加數而陽長生也。

《真訣》曰:離卦龍虎交姤,名曰採藥。時到乾卦,氣液將欲還元,而生膀胱之上、脾胃之下、腎之前、臍之後、肝之左、肺之右、小腸之右、大腸之左,當時脾氣旺而肺氣盛,心氣絕而肝氣弱。真氣本以陽氣相合而來,既以陽氣弱而真氣無所戀,徒勞用工,而採合必於此時。神識內守,鼻息綿綿,以肚腹微脅臍腎,覺熱太甚,微放輕,勒腹臍。未熱緊勒,漸熱即守常,任意放志,以滿乾坤,乃曰勒陽關而鍊丹藥。使氣不上行,以同真水經脾宮,隨呼吸而搬運於命府黃庭之中。氣液造化,時變而為精,精變而為珠,珠變而為汞,汞變而為砂,砂變而為金,乃曰金丹。其功不小矣。
《道要》曰:採藥須憑玉兔,採藥心氣,玉兔腎水。成親必藉黃婆,等到雍州相見,雍州乾卦。奏傳一曲陽歌。此乃與採藥日用對行。凡以晚年補完,十損一補之,此法名曰鍊汞補丹田。補之數足,止於日用。離卦採藥,乾卦燒煉,勒陽關。春冬多採少鍊,乾一而離二倍用功也。秋夏少採多鍊,離一而乾二倍用功也。隨年月氣旺採煉之,功驗在前,可延年住世而為人仙。若以補數既足見驗,進功謹節。用功採藥一百日,藥力全。二百日,聖胎堅。三百日,真氣生而胎仙完。凡藥力全而後進火加數,乃曰火候。凡聖胎堅後,火候加至小周天數。凡胎圓真氣生,火候加至,乃曰周天火候。是採藥而交姤龍虎,煉藥而進火,方為入道。當絕迹幽居,心在內觀,內境不出而外境不入,如婦養孕,龍之養珠。雖飲食寤寐之間,語默如嬰兒,舉止如室女,猶恐有失有損,心不可暫離於道也。
解曰:藥是心中真氣,兔是腎中真水,黃婆是脾中液,和合氣水而入黃庭。雍州,乾卦,勒陽脅腹也,又曰勒陽關也。
右小乘法四門係人仙。

秘傳正陽真人靈寶畢法卷上竟

秘傳正陽真人靈寶畢法卷中
正陽真人鍾離權雲房著純陽真人呂嵒洞賓傳

中乘長生不死法三門

肘後飛金晶第五
《金誥》曰:陰陽升降,不出天地之內。日月運轉,而在天地之外。東西出沒,以分晝夜。南北往來,以定寒暑。晝夜不息,積日為月,魄也。歲之積月者,以其律中起呂,呂中起律也。日月運行,以合天地之機,不離乾坤之數。萬物生成雖在於陰陽,而造化亦資於日月。
《真原》曰:天地之形,其狀如卵。六合於中,其圓如毬。日月出沒,運行一天之上,一地之下。上下東西,周行如飛輪。東生西沒,日行陽道。西生東沒,月行陰道。一日之間而分晝夜。冬至之後,日出自南而北。夏至之後,日出自北而南。冬之夜乃夏之日,夏之夜乃冬之日。一年之間而定寒暑。日月之狀,方圓八百四十里。四尺為一步,三百六十步為一里。凡八刻二十分為一時,十二時為一日。一月者,三十日,共三百六十時,計三千刻、一十八萬分也。且以陽行乾,其數用九。陰行坤,其數用六。魄中魂生,本自旦日。蓋其九不對六,故三日後月魄生魂。凡一晝夜、一百刻、六千分,魂於魄中一進七十里。六晝夜共進四百二十里,魄中魂半,乃曰上弦。又六晝夜進四百二十里,通前共八百四十里,魄中魂全而陽滿陰位,乃曰月望。自十六日為始,魂中生魄,凡六晝夜共進四百二十里,而魂中魄半,乃曰下弦。又六晝夜進四百二十里,通前共進八百四十里,而魂中魄全。月中尚有餘光者,蓋六不盡九,故三日後月魄滿宮,乃曰月晦。月旦之後,六中起九。月晦之前,九中起六。數有未盡,而生後有期。積日為月,積月為歲。一歲以月言之,六律、六呂,以六起數,數盡六位。六六三十六,陰之成數也,以日言之,五日一候,七十二候,八九之數。至重九,以九起數,數盡六位。六九五十四者,陽之成數也。一六,一九,合而十五。十五,氣之數。二十四氣當八節之用,而見陰陽升降之宜。一六、一九,以四為用,變為陽數二百一十六,陰之數一百四十四,計三百六十之數而足滿周天。
比喻曰:陰陽升降在天地之內,比心腎、氣液交合之法。日月運轉在天地之外,比肘後飛金精之事也。日月交,比進火之法加減。陽升陰降,無異於日月之魂魄。日往月來,無異於心腎之氣液。冬至之後,日出乙位,日沒庚位,晝四十刻,自南而北。冬至之後,凡九日,東生西沒,共進六十分至春分。晝夜停停,而夏至為期,晝六十刻,日出甲位,日沒辛位。夏至之後,凡九日,自北而南,東生西沒,共退六十分至秋分。晝夜停停,而冬至為期,晝四十刻。準前後,進自南而北,其數用九也。月旦之後,三日魂生,魂生於魄。六日兩停,又六日魂全,其數用六也。歲之夏至,月之十六日,乃日用離卦之法,乃人之午時也。歲之冬至,月之旦,乃日用坎卦之法,乃人之子時也。天地陰陽升降之宜、日月魂魄往來之理,尚以數推之,交合有序,運轉無差,人之心腎氣液、肝肺魂魄,日用雖有節次,年月豈無加減乎。
《真訣》曰:坎卦陽生,當正子時,非始非終,艮卦腎氣交肝氣。未交之前,靜室中披衣握固,正坐盤膝,蹲下腹肚,須臾升身前出胸,而微偃頭於後。後閉夾脊雙關,肘後微扇一二伸腰,自尾閭穴如火相似,自腰而起,擁在夾脊,慎勿開關,即時甚熱氣壯,漸次開夾脊關,而放氣過關。仍仰面,腦後緊偃,以閉上關,慎勿開之,即覺熱極氣壯,漸次入頂,以補泥丸髓海。須身耐寒暑,方為長生之基。次用還丹之法如是前件,出胸伸腰,閉夾脊,蹲而升之腰間。火不起,當靜坐內觀,如法再作,以至火起為度。自丑行之,至寅終而可止。乃曰肘後飛金晶,又曰抽鉛,使腎氣生肝氣也。且人身脊骨二十四節,自下而上三節,為內腎相對。自上而下三節,名曰天柱。天柱之上名曰玉京,玉京之下,內腎相對尾閭穴之上,共十八節,其中曰雙關,上九、下九。當定一百日,遍通十八節而入泥丸。必於正一陽時坎卦行持,乃曰肘後飛金晶。離卦採藥,乾卦進火燒藥,勒陽關始一百日,飛金晶入腦。一百日藥力全。三關一撞,直入上宮泥丸。自坎卦為始,至艮卦方止。自離卦採藥,更無腎氣相合,而肝氣自生心氣,二氣純陽,二八陰消,薰蒸於肺,而得肺液下降,包含真氣,日得黍米之大而入黃庭,方曰內丹之材。百日無差藥力全。凡離卦採藥,用法依時,內觀轉加精細。若乾卦進火、勒陽關,自兌卦為始,終在乾卦。如此又一百日之後,肘後飛金晶,自坎坐至震卦方止。離卦採藥之時,法如舊,以配自坤至乾卦行持,即是三百日無差,聖胎自堅。三百日聖胎自堅。勒陽關法自坤卦為始,而坐至乾卦方止。如此又一百日足,泥丸充實,返老還童,不類常人。採藥就胎仙完而真氣生,形若彈圓,色同朱橘,永鎮丹田,而作陸地神仙。三百日後,行持至離卦罷採藥,坤卦罷勒陽關,即行玉液還丹之道。故自冬至後方曰行功,三百日胎完氣足,而內丹就、真氣生。凡行此法,方為五行顛倒,三田返覆。未行功以前,先要匹配陰陽,使氣液相生,見驗方止。次要聚散水火,使根源牢固而氣行液注,見驗方止。次交姤龍虎燒煉丹藥,使採補還丹而煅煉鉛汞,見驗方止。十損一補之數足,而氣液相生,見驗方止。上項行持乃小乘之法,自可延年益壽。若以補完堅固,見驗方止,方可年中擇月,冬至之節。月中擇日,甲子之日。日中擇時,坎、離、乾卦三時為始。一百日自坎至艮,自兌至乾。二百日後,自坎至震,自坤至乾。凡此下功,必於幽室靜宅之中,以遠婦人女子,使雞犬不聞聲,臭穢不入鼻,五味不入口,以絕七情六慾。飲食多少,寒熱有度。雖寤寐之間,而意恐損失。行功不勤,難成於道。如是三百日,看應驗如何。

《道要》曰:日月並行復卦,子時蹲升數日開關,貪向楊州聚會,離卦交姤六宫火滿金田。乾宫。
解曰:日月並行復卦者,一陽生時,在日為子時,在年為冬至也。所謂擇月擇日時也。蹲升已在前法。說數日,是定一百日。開關是先開中關,次開上關。貪向楊州聚會者,在人為心,在日為午時,在卦為離。聚會者,真陰、真陽交姤,故曰採藥。乾為六宮,火是氣也。勒陽關而衆氣,以肺為金而下臀之下田,故曰火滿金田,乃乾卦行勒陽關,聚火下田矣。
終南路上逢山,升身頻過三關,貪向楊州聚會,爭如少女燒天。

解曰:終南者,聖人隱意在中男也,中男即坎卦。艮為山,山是艮卦飛金晶,至巽卦方入第二百日。下功之時,升身頻過三關。貪向楊州聚會,說已在前。爭如少女燒天者,少女是兌卦也。勒陽關至乾卦而方止也。

兖州行到徐州,起來走損車牛,為戀九州歡會,西南火入雍州。
解曰:兖州,艮卦。徐州,巽卦。自艮卦飛金晶,至巽卦方止也。起來走損車牛,車為陽,牛為陰,是夾脊一氣飛入泥九也。九州在人為心,在日為午時,與前採藥同也。西南,坤卦也。雍州,乾卦也。勒陽自坤至乾方止,第三百日下功之時也。
此是日用事,乃曰三元用法。飛金晶入腦,下田返上田。採藥下田,返中田燒藥,進火中田返下田,乃曰三元用事。中乘之法,已是地仙,見驗方止。始覺夢寐多有驚悸,四肢六腑有疾不療自愈。閉目暗室中,圓光如蓋,周匝圍身。金關玉鎖封固堅牢,絕夢泄遺漏。雷鳴一聲,關節氣通。夢寐若抱嬰兒歸,或若飛騰自在。八邪之氣不能入,心境自除以絕慾,內觀則朗而不昧,晝則神釆清秀,夜則丹田自暖。上件皆是得藥之驗,驗既正,當謹節用功,以前法加添,三百日胎仙圓胎。圓之後,方用後功。

玉液還丹第六

《玉書》曰:真陰、真陽,相生相成。見於上者,積陽成神。神中有形,而麗乎天者,日月也。見於下者,積陰成形。形中有神,而麗乎地者,金玉也。金玉之質,隱於山川,秀媚之氣浮於上,而日月交光。草木受之,以為禎祥。鳥獸得之,以為異類耳。
《真原》曰:陽升到天,太極生陰,陰不足而陽有餘,所以積陽生神。陰降到地,太極生陽,陽不足而陰有餘,所以積陰生形。上之日月,下之金玉,真陽有神,真陰有形。其氣相交而上下相射,光盈天地,則金玉可貴者,良以此也。是知金玉之氣凝於空,則為瑞氣祥煙。入於地則變醴泉、芝草。人民受之而為英傑,鳥獸得之而生奇異。蓋金玉之質雖產於積陰之形,而中抱真陽之氣,又感積陽成神之日月,真陰、真陽之下射而寶凝矣。
比喻曰:積陰成形而內抱真陽以為金玉,比於積藥而抱真氣以為胎仙也。金玉之氣入於地而為醴泉、芝草者,比於玉液還丹田也。金玉之氣凝於空而為瑞氣、祥煙者,比於氣鍊形也。凡金玉之氣沖於天,隨陽升而起。凡金玉之氣入於地,隨陰降而還。既隨陰陽升降,自有四時可以液還丹田。氣鍊形質,而於四時加減一日改移也。
《真訣》曰:採補見驗,年中擇月,月中擇日,日中擇時。三時用事,一百日藥力全,二百日聖胎堅,三百日真氣生,胎仙圓。謹節用功,加添依時,三百日數足之後,方行還丹鍊形之法。凡用艮卦飛金晶入腦,止於巽卦而已,此言畢金晶三百日後也。離罷採。離卦罷採藥,坤卦罷勒陽關。只此兌卦下手勒陽關,至乾方止。既罷離卦,添入咽法鍊形。咽法者,以舌攪上齶兩頰之間,先咽了惡濁之津,次退舌尖,以滿玉池,津生不漱而咽。凡春三月,肝氣旺而脾氣弱,咽法日用離卦。凡夏三月,心氣旺而肺氣弱,咽法日用巽卦。以舌滿上下,而玉池雙收兩頰虛咽為法。凡秋三月,肺氣旺而肝氣弱,咽法日用艮卦。凡冬三月,腎氣旺而心氣弱,咽法日用震卦。飛金晶法,咽亦不妨。凡四季之月,脾氣旺而腎氣弱,人以腎氣為根源,四時皆有衰弱。每四時季月之後十八日,咽法日用兌卦,仍與前咽法者並用之。獨於秋季,止用兌卦咽法,而罷艮卦之功。凡以咽法,先依前法而咽之。如牙齒玉池之間而津不生,但以舌滿上下而閉玉池收兩頰,以虛咽而為法止咽氣,氣中自有水也。咽氣如一年三十六次至四十九次。為數,又次一年八十一次又一百八十一次。為見驗,乃玉液還丹之法。行持不過三年,灌溉丹田,沐浴胎仙,而真氣愈盛。若不行此玉液還丹之法,而於三百日養就內丹,真氣纔生,艮卦飛金晶,一撞三關,上至泥丸,當行金液還丹之法。自頂中前下金水一注,下還黃庭,變金成丹,名曰金丹。行金液還丹,當於深密幽房,風、日凡人不到之處,燒香疊掌,盤膝坐,以體蹲而後升,纔覺火起,正坐絕念忘情,內觀的確艮卦飛金晶入頂,但略昂頭偃項,放令頸下如火,方點頭向前,低頭曲項,退舌尖進後,以抵上齶,上有清冷之水,味若甘香,上徹頂門,下通百脈。鼻中自聞一種真香,舌上亦有奇味,不漱而咽下,還黃庭,名曰金液還丹。春、夏、秋、冬不拘時候,但於肘後飛金晶入腦之後,節次行此法,自艮至巽而已。晚間勒陽關法,自兌至乾而已。尺行此法謹節,勝及前方,可得成志意,止於煉形住世、長生不死而已,不能超脫也。
《道要》曰:識取五行根蔕,方知春夏秋冬,時飲瓊漿數盞,醉歸月殿遨遊。
解曰:識取五行根蔕者,為到五行相生相尅而用卦時不同,以行咽法,方知春夏秋冬改移有時侯也。瓊漿,玉液也。月殿,是丹田。醉,則咽多也。
東望扶桑未曉,後升前偃無休,驟馬數遊宇宙,長男只到楊州。
解曰:東望扶桑未曉者,日未出艮卦之時,後升飛金晶也。前偃,玉液還丹。驟馬,起火玉液煉形也。遨遊宇宙,遍滿四肢也。長男,震卦。只到楊州,離卦也。玉液煉形,自震卦為始,至離卦方止也。
此採藥三百日,數足胎圓,而飛金晶減一卦,勒陽關如舊。罷採藥,添入咽法。咽法隨四時而已,此係煉形法。用卦候添入煉形,自震卦為始,離卦為期,不限年月日,見驗方止。身體光澤,神氣秀媚,漸畏腥穢以衝己腹。凡情、凡愛心境自除,真氣將足而以常飽,所食不多而飲酒無量,塵骨巳更而變神識,步趨走馬而行如飛,目如點漆,體若凝脂,紺髮再生,皺臉重舒,老去永駐童顏,仰視百步而見秋毫,身體之間舊痕殘靨自然消除,涕淚、涎、汙亦不見有也。聖丹生味,靈液透香,口鼻之間常有真香奇味,漱成凝酥,可以療人疾病,遍體皆成白膏。上件皆玉液還丹煉形之驗也。驗既正,當謹節用功,依法隨時而行後事。

金液還丹第七
《金誥》曰:積陽成神,神中有形,一生於日,日生於月。積陰成形,形中有神,一生於金,金生於玉。隨陰陽而生沒者,日月之光也。因數生光,數本於乾坤。隨陰陽而升降者,金玉之氣也。因時起氣,時本於天地。
《真原》曰:數行日月,數用六、九。乾坤之數、金玉之氣春夏上升,秋冬下降。升降,天地之時。金生於土,土生於石,石生於玉,見於成形而在下者如此。日中金鳥,月中玉兔,日待月魄而光,見於成神而在上者如此。
比喻曰:日月比氣也,腎氣比月,而心氣比日。金玉比液也,腎液比金,而心液比玉。所謂玉液者,本自腎氣上升而到於心,以合心氣,二氣相交而過重樓,閉口不出而津滿玉池,咽之而曰玉液還丹,升之而曰玉液煉形。是液本自腎中來,而生於心。亦比土中生石,石中生玉之說也。所謂金液者,腎氣合心氣而不上升,薰蒸於肺,肺為華蓋,下罩二氣,即日而取肺液,在下田自尾閭穴升之,乃曰飛金晶入腦中,以補泥丸。補足自上復下降,而入下田,乃曰金液還丹。既還下田,復升遍滿四體前後上升,乃曰金液煉形。是亦金生於土之說也。凡欲煉形飛金晶者,當在凈室中,切禁風、日,遙焚香密啟:
三清上聖,臣所願長生在世,傳行大道,演化告人,當先自行煉形之法,欲得不畏寒暑,絕啗穀食,逃於陰陽之外。咒畢乃咽之。
《真訣》曰:背後尾閭穴曰下關,夾脊曰中關,腦下曰上關。始飛金晶以通三關,腎比地,心比天,上到頂以比九天。玉液煉形,自心至頂,以通九天。三百日咽,大藥就,胎仙圓,而真氣生。前起則行玉液煉形之舊道,後起則行飛金晶之舊道。金晶玉液,行功見驗,自坎卦為始,後起一升入頂,以雙手微閉雙耳內觀,如法微咽於津。乃以舌抵定牙關,下閉玉池,以待上齶之津,下而方咽,咽畢復起,至艮卦為期。春冬兩起一咽,秋夏五起一咽。凡一咽數,秋夏不過五十數,春冬不過百數。自後咽罷升身前起,以滿頭面、四肢、手指氣盛方止。再起再升,至離卦為期。凡此後起咽津,乃曰金液還丹。還丹之後而復前起,乃曰金液煉形。自艮卦之後煉形,至離卦方止。兌卦勒陽關,至乾卦方止。以後起到頂,自上而下,號曰金液還丹。金丹之氣,前起自下而上,曰金液煉形形。顯琪樹金花,若以金液還丹未到下元,而前後俱起,乃曰火起焚身,此是金液還丹煉形既,前後俱起,兼了焚身。凡行此等,切須謹節苦志而無懈怠,以見驗為度也。
《道要》曰:起後終宵閉耳,隨時對飲金波,宴到青州方住,日西又聽陽歌。
解曰:起後終宵閉耳者,為行金液還丹須是肘後飛金晶,一撞三關,其氣纔起,急須雙手閉耳。耳是腎波之門,恐泄腎氣於外而不入腦中也。隨時對飲金波者,既覺氣入腦中。即便依前法點頭曲項,退舌尖,近拄上齶,清甘之水有奇異是驗,甘若蜜也。當艮卦飛金晶一咽,至震卦方止。青州,乃震卦也。日西,兌卦也。又聽陽歌者,自兌卦勒陽關,直至乾卦,日用離卦,不必採藥也。
飲罷終宵火起,前升後舉焚身,雖是不拘年月,日中自有乾坤。
解曰:此一訣是金液煉形之法也。飲罷終宵火起者,是依前法金液還丹,而艮卦煉形是起火也。前升後舉,飛金晶起火也。凡玉液煉形之時,先後起金晶入頂,次還丹而復前升之以煉形,是金液煉形之法不同也。當其飛金晶而起火入頂,便前起而鍊形。前後俱起名曰焚身。火而行還丹,須依四時加減之數。所行此法,不拘年月日時,但以謹節專一,幽居絕迹可也。日中自有乾坤,蓋午前燒乾,午後燒坤。人以前後言之,肚腹為坤,而背後為乾。午前燒乾者,為肘後飛金晶,前起鍊形也。午後燒坤者,自兌卦勒陽關,至乾卦方止故也。
此須於玉液還丹鍊形見驗正當,方以謹節幽居,焚香而行此法。金液還丹,而相次鍊形勒陽關,如是一年外,方得焚身。焚身,即是坎卦前煉形,以人身前後言之,肚腹為坤,背後為乾。焚身午前燒乾,午後燒坤勒陽關。凡燒乾自下而上,前後俱起。冬夏三日成,五日而行既濟之法,以防太過,而使金丹之有潤,乃焚身火起中咽也,見驗方止。內志清高以合太虛,魂神不遊以絕夢寐。陽精成體,神府堅固,四時不畏寒暑,神釆自可變移容儀。常人對面雖彼富貴之徒,亦聞腥穢,蓋其凡骨俗體也。功行滿足,密授
三清真籙,陰陽變化,人事災福,神靈而皆能預知。觸目塵冗,心絕萬境。真氣充滿,以絕飲食。異氣透出金色,仙肌可比玉蘂。去留之處,當所神衹自來相見,驅用招呼一如己意。真氣純陽,可乾外水。上件金液還丹,還丹之後,金液煉形之驗也。
已上乃長生不死之訣。
右中乘三門係地仙。

秘傳正陽真人靈寶畢法卷中竟

秘傳正陽真人靈寶畢法卷下
正陽真人鍾離權雲房著純陽真人呂嵒洞賓傳

大乘超凡人聖法三門

朝元第八

《金誥》曰:一氣初判,大道有形而列二儀。二儀定位,大道有名而分五帝。五帝異地而各守一方,五方異氣而各守一子。青帝之子甲乙受之天真木德之九氣。赤帝之子丙丁,受之天真火德之三氣。白帝之子庚辛,受之天真金德之七氣。黑帝之子壬癸,受之天真水德之五氣。黃帝之子戊己,受之天真土德之一氣。自一生真一,真一因土出,故萬物生成在土,五行生成在一,真元之道,皆一氣生也。
《玉書籙》曰:一、三、五、七、九,道之分而有數。金、木、水、火、土,道之變而有象。東、西、南、北、中,道之列而有位。青、白、赤、黃、黑,道之散而有質。數歸於無數,象反於無象,位至於無位,質還於無質。欲道之無數,不分之則無數矣。欲道之無象,不變之則無象矣。欲道之無位,不列之則無位矣。欲道之無質,不能之則無質矣。無數則道之源也,無象則道之本也,無位則道之真也,無質則道之妙也。
《真原》曰:道原既判,降本流末,悟其真者,因真修真,內真而外真自應矣。識其妙者,因妙得妙,內妙而外妙自應矣。天地得道之真,其真未應,故未兔乎有位。天地得道之妙,其妙未應,故未兔乎有質。有質則有象可求,有位則有數可推。天地之間、萬物之內,最貴惟人。即天地之有象可求,故知其質氣與水也。即天地之有數可推,故知其位遠與近也。審乎如是,而道亦不遠於人也。
比喻曰:天地有五帝,而比人之有五臟也。青帝甲乙木,甲為陽,乙為陰,比肝之氣與液也。黑帝壬癸水,壬為陽,癸為陰,比腎之氣與液也。黃帝戊己土,戊為陽,己為陰,比脾之氣與液也。赤帝丙丁火,丙為陽,丁為陰,比心之氣與液也。白帝庚辛金,庚為陽,辛為陰。比肺之氣與液也。凡春夏秋冬之時不同,而心肺肝腎之旺有月。
《真訣》曰:凡春三月,肝氣旺。肝旺者,父母真氣隨天度運而在肝。若遇木日,甲乙救土於辰戌丑未之時,依時起火鍊脾氣。餘日兌卦時損金以耗肺氣,是時不可下功也。坎卦時依法起火鍊腎氣。震卦時入室多入少出息住為上,久閉次之數至一千息為度,當時內觀如法,一意冥心閉目,青色自見,漸漸升身,以入泥丸,自寅至辰,以滿震卦。一千息以上尤佳,如息急漸微,出息而息住,不須連成。
凡夏三月,心氣旺。心旺者,以父母之真氣隨天度運而在心。若遇火日,丙丁救金,於兌卦時依法起火鍊肺氣,餘日坎卦時損水以耗腎氣,是時不可下功也。震卦時依法起火鍊肝氣。離卦時入室依前行持定息,赤色自見,漸漸升身,以入泥丸,自巳至未,以滿離卦。一千息以上尤佳,其說如前。
凡秋三月,肺氣旺。肺旺者,以父母真氣隨天度運而在肺。若遇金日,庚辛救木,於震卦時依法起火鍊肝氣。餘日離卦損火以耗心氣,是時不可下功也。巽卦時依法起火鍊脾氣。兌卦時入室依前行持,白色自見,漸漸升身,以入泥丸,自申至戌以滿兌卦。
凡冬三月,腎氣旺。腎旺者,父母之真氣隨天度運而在腎。若遇水日,壬癸救火,於離卦時依法起火鍊心氣。餘日辰、戌、丑、未時損土以耗脾氣,是時不可下功也。兌卦時依法起火鍊肺氣。坎卦時入室依前行持,黑色自見,漸漸升身,以入泥丸,自亥至丑以滿坎圭
解曰:春煉肝千息,青氣出。春末十八日不須依前行持,止於定息為法,而終日靜坐,以養脾而煉己之真氣,乃可坎卦起火鍊腎,恐耗其真也。
夏煉心千息,赤氣出。夏末十八日不須依前行持,止於定息為法,而終日靜坐,養煉如前,乃可坎卦時起火如前。
秋煉肺千息,白氣出。秋末十八日不須依前行持,止於定息為法,而終日靜坐,養煉如前,乃可坎卦時起火如前。
冬煉腎千息,黑氣出。冬末十八日不須依前行持,止於定息為法,而終日靜坐,養煉如前,乃可坎卦時起火如前。
以至黃氣成光,默觀萬道周匝圍身。凡定息之法,不在強留而緊閉,使綿綿若存,用之不勤,從無入有,使之自住。採藥法,含津握固,以壓心之真氣不散也。凡入室須閉戶孤幽靜館,以遠雞犬、女子一切厭觸之物。微開小竅使明辨物,勿令風日透氣、左右有聲。當潛心息,慮事累俱遣,內外凝寂,不以一物介其意。蓋以陽神初聚,真氣方凝,看待如嬰兒。尚未及半,日夕焚香默祝天。隱於山林,功行將半者地仙。跪拜稽首默祝天,寄於海隅洞府,與天下立大功,與黎首除大害。潛迹者天仙,跪拜稽首,三禮既畢,靜坐忘機,以行此法。仍須前法節節見驗,若以便為此道,但恐徒勞終不見成,止於陰魄出殼而為鬼仙。
《道要》曰:凡行此法,不限年月日。隨月一依前法,以至見驗方止,其氣自見。須是謹節不倦,棄絕外事,止於室中用志。測其時候,用二箇純陽小子。或結交門生,交翻反覆。供過千日,可了一氣。一以奪十,一百日可見功。五百日氣全,可行內觀炁後,聚陽神以入天神,煉之而合道,入聖超凡。煉氣之驗,但覺身體極暢,常仰升騰,丹光透骨,異香滿室。次以靜中外觀,紫霞滿目。頂中下視,金光罩體。之可怪證驗不可備紀。

內觀第九
《金誥》曰:大道本乎無體,寓於氣也。其大無外,無物可容。大道本乎無用,運於物也。其深莫測,無理可究。以體言道,道之始有內外之辨。以用言道,道之始有觀見之基。觀乎內而不觀乎外,外無不究而內得明。觀乎神而不觀乎形,形無不備而神得見矣。
《真原》曰:以一心觀萬物,萬物不謂之有餘。以萬物撓一氣,一氣不謂之不足。一氣歸諸心,心不可為物之所奪。一心運一氣,氣不可為法之所役。心源清徹,一照萬破,亦不知有物也。氣戰剛強,萬感一息,亦不知有法也。物物無物,以還本來之象。法法無法,乃全自得之真矣。
比喻曰:以象生形,以形立名。有名則推其數,有數則得其理。比者之論。蓋高上虛無,無物可喻。所可比者,如人之修煉,節序無差,成就有次。沖和之氣凝而不散,至虛真性恬淡無為,神合乎道,歸於自然。當此之際,以無心為心。如何謂之應物,以無物為物。如何謂之用法,真樂熙熙不知己之有身。漸入無為之道,以入希夷之域,斯為入聖超凡之客。
《真訣》曰:此法合道,有如常說存想之理,又如禪僧入定之時。當擇福地置室,跪禮焚香,正坐盤膝,散髮披衣,握固存神,冥心閉目。午時前微以升身起火煉氣,午後微以斂身聚火燒丹。不拘晝夜,神清氣和,自然喜坐。坐中或聞聲莫聽,見境勿認,物境自散。若認物境,轉加魔軍不退,急急前以身微斂,斂而伸腰,後以胸微偃,偃不伸腰,少待前後火起,高升其身勿動,名曰焚身。火起魔軍自散於軀外,陰邪不入於殼中,如此三兩次已。當想遍天地之間皆是炎炎之火,畢清涼,了無一物。但見車馬歌舞軒蓋綺羅、富貴繁華、人物歡娛,成隊成行,五色雲升,如登天界。及到彼中,又見樓臺聳翠,院宇徘徊,珠珍金玉滿地不收,花果池亭莫知其數。須臾異香四起,妓樂之音嘈嘈雜雜,賓朋滿坐,水陸俱陳,且笑且語,共賀太平,珍玩之物互相獻受。當此之際,雖然不是陰鬼魔軍,亦不得認為好事。蓋修真之人棄絕外事,甘受寂寞,或潛迹江湖之地,或遁身隱僻之隅,絕念忘情,舉動自戒,久受劬勞而歷瀟灑。一旦功成法立,遍見如此繁華,又不謂是陰魔,將謂實到天宮。殊不知脫凡胎在頂中自己天宮之內,因而貪戀,認為實境,不用超脫之法,止於身中陽神不出,而胎仙不化,乃曰出昏衢之上,為陸地神仙而可,長生不死而已,不能脫質升仙而歸三島以作人仙子也。當此可惜,學人自當慮超脫雖難,不可不行也。《道要》曰:不無盡法,已滅省故也。

超脫第十
《金誥》曰:道本無也,以言有者,非道也。道本虛也,以言實者,非道也。既為無體,則問應俱不能矣。既為無相,則視聽俱不能矣。以玄微為道,玄微亦不離問苔之累。以希夷為道,亦未免為視聽之累。希夷玄微尚未為道,則道亦不知其所以然也。
《玉書》曰:其來有始而不知大道之始,何也。其去有盡而不知大道之終,何也。高高之上雖有上,不知大道之上無有窮也。深深之下雖有下,不知大道之下無有極也。杳冥莫測名曰道,隨物所得而列等殊。無為之道,莫能窮究也。
《真訣》曰:超者,是超出凡軀而入聖品。脫者,是脫去俗胎而為仙子。是其神入氣胎,氣全真訣。須是前功節節見驗正當,方居清靜之室,以入希夷之境,內觀認陽神,次起火降魔,焚身聚氣。真氣升在天官,殼中清淨,了無一物,當擇幽居?一依內觀。三禮既畢,平身不須高升正坐,不須斂伸,閉目冥心。靜極朝元之後,身軀如在空中,神氣飄然,難為制御,默然內觀,明朗不昧,山川秀麗,樓閣依稀,紫氣紅光紛紜為陣,祥鸞綵鳳音語如簧。異景繁華,可謂壺中真趣,而洞天別景,逍遙自在,冥然不知有塵世之累。是真空之際,其氣自轉,不須用法依時。若見青氣出東方,笙簧嘹喨,旌節車馬,左右前後不知多少。須臾南方赤氣出,西方白氣出,北方黑氣出,中央黃氣出。五氣結聚而為綵雲,樂聲嘈雜,喜氣熙熙,金童玉女扶擁自身,或跨火龍,或乘玄鶴,或跨綵鸞,或騎猛虎。升騰空中,自下而上,所遇之處,樓臺觀宇不能盡陳,神祇官吏不可備說。又到一處,女樂萬行,官僚班列,如人間帝王之儀,聖賢畢至。當此之時,見之傍若無人,乘駕上升,以至一門,兵衛嚴肅而不可犯,左右前後官僚、女樂留戀不已,終是過門不得軒蓋覆面,自上而下,復入舊居之地。如此上下不厭其數,是調出殼之法也。積日純熟,一升而到天宮,一降而還舊處,上下絕無礙滯。乃自下而上,如登七級寶塔,或如上三層紅樓。始也一級而一級,七級上盡,以至頂中,輒不得下視,神驚而戀軀不出。既至七級之上,則閉目便好跳,如寐如寤,身外有身,形若嬰兒,肌膚鮮潔,神釆瑩然,回觀故軀,亦不見有所見之者,乃如糞堆。又如枯木,憎愧萬端,輒不可頓棄而遠遊。蓋其神出未熟,聖氣結而未成,須是再入本軀,往來出入純熟,一任遨遊,始乎一步、二步,次二里、三里,積日純熟,乃如壯士,展臂可千里、萬里,而形神壯大,勇氣堅固,然後寄凡骸於名山大川之中,從往來應世之外,不與俗類寺倫。是此而或行滿而受天書,驂鸞乘鳳,跨虎騎龍,自東自西,以入紫府。先見太微真君,次居下島。欲要升洞天,當傳道、積行於人間。受天書而升洞天,以為天仙。凡行此法,古今少有成者。蓋以功不備而欲行之速、便為此道。或乃功驗未證,止事靜坐,欲求超脫。或乃陰靈不散,出而為鬼仙,人不見形,往來去住,終無所歸,止於投胎就舍,而奪人軀殼,復得為人仙。或出入不熟,往來無法,一去一來,無由再入本軀,神魂不知所在,乃釋子坐化,道流之尸解也。故行此道,乃在前功見驗正當,仍是擇地築室,以遠一切腥穢之物、臭惡之氣、往來之聲、女子之色,不止於觸其真氣,而神亦厭之。既出而復入,入而不出,則形神俱妙,與天地齊年而浩劫不死。既入而復出,出而不入,如蟬脫蛻,遷神入聖。是以超凡脫俗,以為真人仙子,而在風塵之外、寄居三島之洲者也。
已上超凡入聖之訣。

右大乘三門係天仙。

秘傳正陽真人靈寶畢法卷下竟

天机经

約出於唐宋間。《通志?藝文略》著錄。一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又見於《雲笈七籤》卷十五。

陰符天機經

叙曰:有機而无其人者敗,有其人而无其道者敗。故《易》曰:即鹿无虞,惟入子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故聖人觀其時而用其符,應其機而制其事,故能運生殺於掌內,成功業於天下者也。《易》曰: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是以聖人保之於靈臺,以觀機變。卷之則自勝,舒之則勝人,察之則无形,用之則不極。《易》曰:陰陽不測之謂神。而陰符象之矣。故聖人不測之符,陶均天下而元所歸怨矣。夫天為地主,道為德君,故聖人奉地而法天,立德而行道,舉天道而為經首,明地以奉之。《易》曰:乃順承天,待時而動。是故聖人將欲施為,必先觀天道之盈虛,後執而行之。舉事應機,則無遺策。《易》曰:後天而奉天時。

夫聖人法地而奉天,立德而行道。居天地道德之間,建莫大之功者,未有不因五賊而成也。五賊者,其一賊命,其二賊物,其三賊時,其四賊功,其五賊神,皇帝王霸權變之道也。是以聖人觀其機而應之,度其時而用也。故太公立霸典而滅殷朝,行三風而理周室,豈不隨時應機,驅馳五賊者也?故聖人立本於皇王之中,應機於權霸之內,經邦治身,五賊者備矣。則天下望風而從之,竭其性命而无所歸其恩怨也。乃謂之曰有道之盜,无形之兵,嗚呼,寇莫大焉。五賊在心,擒縱在手,治身佐世,莫尚於斯。《經》云:見之者昌,不亦宜乎?

夫人心,身之主,魂之宮,魄之府。將欲施行五賊者,莫尚乎心。事有所圖,必合天道。此則宇宙雖廣,覽之只在於掌中;萬物雖多,生殺不離於術內。則明天地不足貴以遠以厚,而況耳目之前乎?

夫殺機者,兩朝終始之萌,萬人生死之兆,處雲雷未泰之日,玄黃流血之時。故天之為變也,則龍出于田,蛇游乎路,此為交戰之機,故曰龍蛇起陸。人之為變也,則春行秋令,賞逆罰忠,此為顛墮之機,故曰天地反覆。天人之機,同時而發,雖千變萬化,成敗之機定矣。

夫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智者能愚,愚者不必能智。故聖人時通則見其巧而建其功,時否則見其拙而昧其跡。故孔明序曰:太公八十非不遇也,蓋審其主焉。嗚呼,性命巧拙之時,識達行藏之勢,可以觀變察機,運用五賊。所以然者,夫聖人所以深衷遠照,動不失機,觀天料人,應時而作。故《易》曰: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

夫九竅者,在天為九星,在地為九州,在人為九竅。九竅之炁不正,故曰受邪。受邪則識用偏,識用偏則不可發機觀變。故九竅之急在乎三要,太公曰:耳、目、口也。夫耳目口者,心之佐助也,神之門戶也,智之樞機也,人之禍福也。故耳无聰不能別其音,目无明不能見其機,口无度不能施其令。夫三要不精,上不能治國,下不能治家,況兵者乎?懸人之性命,為國之存亡,靜動之間,不得無事,豈可輕而用之?

夫火生於木,火發而木焚;國生於姦,姦深則國亂。亦猶蠶能作繭,繭成則殺其身,人能生事,事煩則害其命。非至聖不能修身鍊行,防之於未萌,治之於未亂。夫十圍之木,起於拱把;百仞之臺,起於足下;治小惡不懼,必成大禍。嗚呼,木不相摩,火无由出;國无亂政,姦无由生。有始有終,是非不動。能知之,其惟聖人乎?

萬物盜天地之精以生成,人盜萬物之形以御用,萬物盜人之力以種植。彼此相盜,各獲其宜,俱不知為萬物化。故能用機者,法此三事,以道之盜而賊於物,物亦知為盜之道。听以然者,貴得其時也,貴得其機也,故曰合其時而食,則百骸治,應其機而動則萬化安。乖時失機,則禍亂生也。

老君曰:功成不有,為而不恃。此全生立德之本也。夫小人者,貪其財則以身徇利,愛其名則以力爭功,矜衒神跡而求神名,物共嫉之,必喪其命。欲益招損,是不神矣。夫君子建大功而不恃,防小禍於未萌,退己進人,推能讓物,物共戴之;故不奪其利。自發神智,不能争物,物共讓之,不居其後。為損招益,是以至神矣。故老君曰:為者敗之,執者失之。誠哉言也。

假如千年一聖,五百年一賢,應日月之數所生,而大小之人定矣。夫大人出世,應明德而建聖功;小人當時,則廢正綱而生禍亂。故太公說於西伯,知人望而己歸;周劉琨表於琅琊,識天時而未離;晋陵母自死,知明主之必興;括母不誅,見趙軍之必敗。故天道人事,賢者可以預知,佐非其人,夷於九族。故《易》曰:長子帥師,開國承家;小人勿用,必亂邦也。

夫成敗之道未形,死生之機未發,小人能見,君子能知,則易見而難知,見近而知遠也。夫見機者則趨時而就利,皆不保其天年。知機者則原始而要終,固必全其性命。

瞽者善聽,神不離於耳;聾者善視,心不離於目。其為聽也,神則專耳;其為視也,心則專目。耳之與目,

遞為用師,當用之時,利絕其一。心之所主,則无事不精,猶有十倍之利,何況反覆?以此用之三思,精誠一計,順時隱顯,應機行藏。以此用師,固萬倍之勝利。

夫人之心无故不動,生之與死,緣物而然。物動則心生,物靜則心死。生死之狀,其惟物乎?

目者神之門,神者心之主,神之出入,莫不游乎目。故見機者,莫不尚乎目;能知機者,莫不尚乎心。

蠢然

夫道不為萬物而生春,萬物感春炁而自生;秋不為萬物而殺,萬物感秋炁而自殺。其為生也、不恃其恩,不求其報?故其恩大矣;其為殺也,不恃其威,不求其懼,其威大矣。凡物取而得之者小,不取而得之者大,故聖人不取。夫君王有道无道,財人民治亂之機;謌謠或樂或哀,則時年豐儉之兆。時人不能省察,天地乃降徵祥,或五雲騰起,七曜變行,皆因國風,是以然矣。且宋君失德,熒惑守心;及乎謝愆,退之三舍。用今儔古,皎在目前;以彼喻斯,豈勞心術?故智者悟於人事之初,而愚者晦於星象之後矣。

老君以无為有母,靜為躁君。夫靜者,元炁未分之初,形於元炁之中,故能生天地萬物。亦猶人弘靜,其心不撓,則能生天下萬物也。

勝,浸長也。天地之道,各自浸長,天則長陽也,地則長陰也。陰陽相招,一晝一夜,遞為君臣,更相制勝,故曰陰陽相勝。夫開國用師,必侵天道,亦猶金火相交,而非交不伏也。天且弗違,而況於人乎?

《易》曰:剛柔相摩而生變化。變化不慝,故曰順也。夫人之育身治性,尚不可逆時為之,而況經邦佐世之雄哉?

至聖之道,窈然无為。无為則无機,无機則至靜。夫律曆之妙,動則能知,體既虛無,,莫得施其管。術亦猶兵者,不失其機,不露其釁,雖有智士,從何制焉?

奇器者,陰陽之,故能生萬物,亦猶人心,能造萬事,象矣。進前,象狀也。八卦、六甲,鬼神機密之事,剛柔相制之術,昭昭乎前列其狀矣。

陰符天機經竟

阴丹内篇

陰丹內篇

經名:陰丹內篇。一卷。不題撰人,當作朴宋代。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

陰丹內篇

坎天也,陽始生也;離坤也,陰始生也。陽豈無陰,坎之外皆陰也;陰豈無陽,離之外皆陽也。採陰之陽,實陽之陰,守陽之陽,變陽之陰。是故上而從天,下而沙泥,中而平人,皆易其形而乾位成矣?紫廷紅鉍,玉峰瓊漿,丹壺炎光,不失其方,而三峰得矣!必觀其妙,二八為斤,三八為兩,而斤兩平矣!必靜其輻,四十為文,六十為武,而文武備矣1 一尺龍泉,兩角倉糾,顯神物也。琥珀拾芥,磁石引針,表神應也。以鉍聚汞,以汞聚神,以神守形,以氣引藥,以藥馴年,以年鍊形,吾道盡矣!得者勿言,言者勿傳,言而傳之,殃及九祖,受考三官。

臣解日:天陽也,始生於坎;坤陰也,始生於離。陽亦有陰,故坎內陽外陰;陰亦有陽,故離外陽內陰。陰丹之訣,唯探陽鍊陽,銷去韋陰,而以為純陽之人。此其法之大率也。從天三爻也,平人二爻也,沙泥初爻也,易其形則變陰為陽;紅鉛初鼎也,瓊漿入藥也,炎光火侯也,得其方則去彼取此。觀妙之法,以斤兩計之,斤為先,兩次之,斤則數少,兩則數多,多不如少之妙也。靜輻之法、以文武煖之,文為先,武次之,文則不暴,武則雖暴而不繁,躁靜各適其事之宜也。龍泉蒼糾,一奇二耦,相繼以成體。耦在上,奇在下,稱物宜也。琥珀磁石,異類一氣,相資以入藥。以陽召陽,以陰召陰,同聲氣也。鉛入絳官,木氣不泄,故日以鉛聚汞,汞集於身,神乃不散,故日以汞聚神,抱神以靜,形乃長存。故日以神守形。先聚其藥,以氣點之,藥隨氣至,故日以氣引藥。藥入於鼎,精神內守,故日以藥引年,鍊形不已,變成金骨,故日以年鍊形。道至於此,無復餘蘊。唯在慎其傳而已!不慎其傳,則九祖之殃,三官之考,非虛語也。臣嘗觀《呂仙黃鼎訣》並傳士安所上《陰丹訣》互有異同,雖云三峰,其實有二。蓋迷其所謂紫廷紅鉛,而以丹壺流砂為之,是其所以喊三而為二者也。今臣之所釋三者,備矣,而其大藥已盡於言,以其當祕之也,故錯亂其辭,如《參同契》云。

陰丹內篇竟

橐钥子

橐籥子

經名:橐籥子。一卷。不著撰人,當出于宋代。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

橐籥子

三道明真反本第一

橐籥子曰:天有其精,地有其靈、若人得之,可以長生。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形象稟氣,氣生精靈。不可去形取象,不可去象取形,取形即失象,失象即無形。問曰:天精者何也,地靈者何也,而能死生人乎?答曰:天精者寶也,地靈者寶也。曰:寶者何也?金也,玉也。昔玄帝運金於洞天,青童埋玉於陰宮,故知天無寶而日月不大明,地無寶而山嶽不恆靜,人無寶而形神不常全。問曰:寶者從何而生,然若是乎?,答曰:陰陽結氣,天地覆載,春以暄之仁之,夏以暑之禮之,秋以凍之義之,冬以寒之智之,變化若此而遂成焉!陰多則為金,陽多射為玉,吾亦然知而然矣!問曰:有他藥作之乎?答曰:凡藥作之者,以陰運陽,轉柔成剛,以五行之氣而滋之,四時之氣而鼓之,是以變化亦同自然矣!問曰:天地長久,可不為有寶乎?曰:然。問:人天地同乎!曰:同。問:人何不齊天地長久,而人俄頃哉?答曰:天地為無欲,其寶常存,故能長久;人心有欲,其寶喪焉!所以俄頃耳。曰:天地之寶,今已識矣!在人之寶所未曉,願聞其義。對曰:人之寶者,以骨為金,以髓為玉,以神為精,以靈為識,人既染欲即髓竭而骨枯,髓竭即精不神,骨枯即靈不識,靈不識即神散,精不神即氣亡。是故心為之耄,面為之皺,腦為之臧,髮為之素,皆由身寶漸去,去盡即死也。曰:吾面已皺,髮已素,其死乎?對曰:然。問曰:吾以無欲,其寶可復乎?曰:不可復也。問:向言天地無欲,故能長久,人既與天地不殊,吾欲法天地無欲,其寶不可復,何也?對曰:寶者難得而易失,子已失矣,難可復之。曰:君欺我耶!謂我有寶即生,無寶即死,我見未死,即應寶在,既是寶在,無欲即合長存,反言無欲不得復寶,性命之重,無相戲耶?曰:吾不戲子。問:更設何法而復寶焉?曰:子非神監,於是惑人。遂三日三夜,不寢不寐,思之不逮,至於骨立,日神監之理,茫然莫解,思惟先生,賜垂乙密。對曰:神監者,監物復自監,故名神監 。曰:我只見監在於物,不聞有自監之監耶!曰:不能自監,何名神監?子既不明,為子重述之矣!且天地無欲,其寶常存,尚被四時之所蒸,寶欲枯焉!五行之所轉,寶欲竭焉!是故玄帝青童,埋金填玉者,用補天地之枯竭也。所以明不息焉,靜不動焉,今子心有欲,其寶將盡,不知有填補之理,空擬守枯骨竭髓,子之固也,何如天地乎?曰:悟矣!愚智有隔,晦爽自昧,今聞是言,信知頹顏之可嬰,素髮之可黑。曰:非金頹顏之不嬰,非玉素髮之不黑,子但勤求,當獲之矣!. 我奉師言,子以可教,相隨竭奉,吾必授君矣!

五行建位泉石第二

橐籥子曰:天生五才,去一不可,況金丹之道,其可忘之乎!見子積勤,不惱所祕,今欲演說,夷心靜形。夫五才者,上緒乎天而五曜立焉!下積乎地而五嶽鎮焉!中成乎人而五臟生焉!周行乎萬物,終不殆於真元。問曰:真元者何?答曰:元氣也。曰:元氣與五才同乎?曰:元氣者,其大也則籠罩八隅,其小也則潛藏一毫,嘔坤吐乾,出有入無,五才受統,遂成物先。故五才不離元氣,元氣不離五才,混其名即一,辨其功即殊,故元氣為五才之君,五才為元氣之臣。是故君臣相臨,而不可去。曰:金丹用其元氣五才乎?曰:用之耳。元氣五才,其有形乎?曰:元氣本無形,因精而生有,得服者不死不生。元氣去五才而不見,五才失元氣而不行。曰:吾幼探玄業而十數年,所聞先生至言,皆義棄籥子驚耳目,理動神真,願示金丹中元氣五才之形。曰:吾豈於上業外而得耶?名目之似分明耳。且元氣者,水銀也;五才者,五金也。曰:水銀元氣,意盡忌言,五金即愚心莫曉。曰:五金者,黑鉛也。問曰:為鉛一色,別更有之?答日.〕 .子未知此,應甚疑惑,誠一聽吾論之矣!所以水銀為元氣者,謂水銀混沌,混沌不可以形象說,飛之即為朱砂,則少陽也;反朱砂為水銀,即少陰也。其黑鉍者,化之為黃丹,即太陽也;變黃丹為黑鉛,即太陰也。此之二物,神不能測,聖不能知,一陰一陽,分理四方,千變萬化,制伏眾石,作道之本,為丹之源。且鉛也外黑,水數一也;砂色內白,金數四也。以一配四,五義立焉。曰:道之將極矣!在乎神丹。今奉解釋,悲感交契,為當二物,便用為復,別有枝葉,二物為根,八石為莖。曰:往聞先生云:金王填補天地,況其人乎!願盡聞之,開發心目。曰:子既隨吾,何慮不得。夫道不可倉卒而得之,求真不可卒爾而得之,更待他日,為子一論。

八卦繫象指明第三

祟籥子曰:八卦之精,擊象於月,此道至大,非口談說,為子寫圖,令子分別。

初三日夕,月出庚,其象宸,其精木,其味酸,其名青。

初八日夕,月出丁,其象兌,其精金,其味辛,其名白。

十三日夕,月出甲,金,其味辛,其名白。

十六日平明,月見辛,其象巽,其精木,其味酸,其名青。

二十三日平明,月見丙,其象艮,其精土,其味甘,其名雄。

二十九日平明,月沒乙,其象坤,其精土,其味甘,其名雌。

柔#1籥子曰:子欲思此,務精心神道,自通天符。問曰:曾聞先生之言八卦者,八石也,今見其六,不見其二,可盡聞之乎!答曰:此之二象,天地尚隱,吾何敢泄天道耶?吾實不經師訣,為精感所通耳。乃詣為言,遂反心入無,七日六夕,乃悟耳。神會似見五金仙君,為說三化五轉之道,不知所以然矣!行于陌上,鼓腹而歌,詣吾門曰:小子已明矣!吾謂之曰:嘉乎長生之道,子之得矣!

四序剛柔成歲第四

橐籥子曰:天以四時,成乎萬物;人以四氣,養其形骸。況爐火妙道,而不法之乎?問曰:爐火妙道,何也?對曰:天之道陽動於子,而昇於巳,春夏也,陰萌於午,而降於亥,秋冬也。四時氣順,而一歲成焉.九日炎盛,五金飛焉。曰:向聞先生之言,若出演垮而涉滄海者矣!

九一道備無為第五

橐籥子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夫道始一而終九,是故金丹九轉,必備五常,皇由陰陽之所生,乃悉天地以奉之。萬象通,精神靈,合啟一象不足,即瓦礫何殊!故能變化骨肉,輕氣真身,獲廣莫之逍遙,遂大羅之放逸。於是生死冰浮,塵濁煙收,拜倒景,之玉皇,禮生清之宮闕,或受命於束華,奉冊於霄漢,亦明七代之福,積善哉無為,不弘而自成也。

棄籥子竟

#1 『柔』當作『棄』 。

抱朴子外篇-晋-葛洪

抱朴子外篇

經名:抱朴子外篇。晉葛洪著。五十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參校本:楊明照《抱朴子外篇校笑》。

目 錄#1

卷一   嘉遁

卷二   逸民

卷三   勗學

卷四   崇教
卷五   君道
卷六   臣節
卷七   良規
卷八   時難
卷九   官理
卷十   務正

卷十一  貴賢

卷十二  任能

卷十三  欽士

卷十四  用刑

卷十五  審舉

卷十六  交際
卷十七  備闕
卷十八  擢才
卷十九  任命
卷二十  名實
卷二十一 清鑒
卷二十二 行品
卷二十三 弭訟
卷二十四 酒誡
卷二十五 疾謬
卷二十六 譏惑
卷二十七 刺驕
卷二十八 百里
卷二十九 接疏
卷三十  鈞世
卷三十一 省煩
卷三十二 尚博
卷三十三 漢過
卷三十四 吳失

卷三十五 守塉

卷三十六 安貧

卷三十七 仁明

卷三十八 博喻

卷三十九 廣譬
卷四十  辭義
卷四十一 循本
卷四十二 應嘲
卷四十三 喻蔽
卷四十四 百家
卷四十五 文行
卷四十六 正郭
卷四十七 彈禰
卷四十八 詰鮑

卷四十九 知止

窮達

重言

卷五十  自敘

#1目錄《道義》本原缺,今據正文標題補。
抱朴子外篇卷之一

嘉遁

抱朴子曰:有懷冰先生者,薄周流之棲遑,悲吐握之良苦。讓膏壤於陸海,爰躬耕乎斥鹵。秘六奇以括囊,含琳琅而不吐。謐清音則莫之或聞,掩輝藻則世不得睹。背朝華於朱門,保恬寂乎蓬戶。絕軏躅於金張之閭,養浩然於幽人之仵。謂榮顯為不幸,以玉帛為草土。抗靈規於雲表,獨違今而遂古。庇峻岫之巍峨,籍翠蘭之芳茵。漱流霞之澄液,茹八石之精英。思眇眇焉若居乎虹霓之端,意飄飄焉若在乎倒景之鄰。萬物不能攪其和,四海不足汩其神。於是,有赴勢公子聞之,慨然而歎曰:空谷有頂領之駿者,孫陽之耻也;太乎遺冠世之才者,賞真之責也。安可令俊民全其獨善之分,而使聖朝乏乎元凱之用哉!乃造而說曰:徒聞振翅竦身,不能淩厲九霄,騰跚玄極,攸叙彝倫者,非英偉也。今先生操立斷之鋒,掩炳蔚之文,玩圖籍於絕跡之藪,括#1藻麗乎鳥獸之群,陳龍章於晦夜,沈琳琅於重淵,螫伏於盛夏,藏華於當春。雖復下惟覃思,殫毫騁藻,幽贊太極,闡釋元本。言歡則木梗怡顏如巧笑,語戚則偶象頻顣而滂沲,抑輕則鴻羽沈於弱水,抗重則玉石漂於飛波。離同則肝膽為胡越,合異則萬殊而一和。切論則秋霜春肅,溫辭則冰條吐葩。摧高則峻極頹淪,竦卑則淵池嵯峨。疵清則倚暗夜光,救濁則立澄黃河。然不能沾芳惠於庶物,著弘勛於皇家,名與朝露皆晞,體與蜉蝣並化。忽崇高於聖人之寶,忘川逝於大耋之嗟,竊為先生不取焉。蓋聞大者天地,其次君臣。先聖憂時,思行其道,三月無君,皇皇如也。耻今聖主不與堯、舜一致,愍此黎民不可比屋而封,故或負鼎而龍躍,或扣角以鳳歌,不須蒲輪而後動,不待文王而後興。潛初飛五,與時消息,進有攸往之利,退無濡尾之累。明哲以保身,宣化以濟俗。使夫承蘭風以傾柯?濯清波以遣穢者,若沈景之應朗鑒,方圓之赴規矩。故勛格上下,惠沾八表。夫有唐所以巍巍,重華所以恭己,西伯所以三分,姬發所以革命,桓文所以一匡,漢高所以應天,未有不致群賢為六翮,託豪傑為舟楫者也。若令各守洗耳之高,人執耦耕之分,則稽古之化不建,英明之盛不彰,明良之歌不作,括天之網不張矣。故藏器者,珍於變通隨時;英逸者,貴於吐奇撥亂。若乃耀靈翳景於雲表,則麗天之明不著;哮虎韜牙而握瓜,則搏噬之捷不揚;太阿潛鋒而不擊,則立斷之勁不顯;驥騄腕趾而不馳,則追風之迅不形;並默則子貢與喑者同口,咸瞑則離朱與矇瞽不殊矣。先生潔身而忽大倫之亂,得意而忘安上之義。存有關機之累,沒無金石之聲。庸人且猶憤色,何有大雅而無心哉!夫繩舒木直,正進則邪凋。有虞舉則四凶戮,宣尼任則少卯梟。猶震雷駭則馨鼓堙,朝日出則螢燭幽也。不拯招魂之病,則無以效越人之絕伎;不奬多難之世,則無以知非常之遠量。高拱以觀溺,非勿踐之仁也,懷道以迷國,非作者之務也。若俟中唐殖占日之草,朝陽繁鳴鳳之音,郊跱獨角之獸,野攢連理之林,長旌卷而不懸,干戈戢而莫尋,少伯方將告退於成功,孰能相擢乎陸沈哉。深願先生不遠迷復哉。於是懷冰先生蕭然遐眺,遊氣天衢,情神遼緬,旁若無物,俯而答曰:鳴呼,有是言乎。蓋至人無為,棲神沖漠。不役志於祿利,故害而不能加也。不 峙於險途,故傾墜不能為患也。藜藿不供,而意佚於方丈。齊編庸民,而心歡於有土。寢宜僚之舍,閉干木之閭,携莊、萊之友,治陋巷之居。礭岳峙而不拔,豈有懷於卷舒乎。以慾廣則濁和,故委世務而不紆眄。以位極者憂深,故背勢利而無餘疑。其貴不以爵也,富不以財也。侶雲鵬以高逝,故不縈翩於腐鼠。以蕃武為厚誡,故不改樂於簞瓢。且夫玄黃遐邈,而人生倏忽。以過隙之促,託罔極之間,迅乎猶奔星之蹔見,飄乎以飛矢之電經。聊且優遊以自得,安能苦形於外物哉。夫鳶不絓網,驎不墮穽。相彼鳥獸,猶知為患,風塵之徒,曾是未吝也。若夫要離滅家以效功,紀信赴燔以誑楚,陳賈刎頸以證弟,仲由投命而葅醢,嬴門伏劍以表心,聶政感惠而屠葅,荊卿絕臏以報燕,樊公含悲而授首,皆下愚之狂惑,豈上智之攸取哉。蓋厚祿者責重,爵尊者神勞。故漆園垂綸,而不顧卿相之貴。柏成操耜,而不屑諸侯之高。羊說安乎屠肆,楊朱吝其一毛。僥求之徒,昧乎可欲。集不擇木,仕不料世,貪進不慮負乘之禍,受任不計不堪之敗。論榮貴則引伊、周以救溺,言亢悔則諱覆餗而不記。伺河龍之睡而撥明珠,居量表之寵而冀無患。耽漏刻之安,蔽必至之危。無朝菌之榮,望大樁之壽,似蹈薄冰以待夏日,登朽枝而須勁風,淵魚之引芳餌,澤雉之咽毒粒,咀漏脯以充飢,酣鴆酒以止渴也。昔箕子睹象箸而流泣,尼父聞偶葬而永歎。蓋尋微以知著,原始以見終。然而闇夫蹈機不覺,何前識之至難,而利欲之 篤邪。周成賢而信流言,公旦聖而走南楚,託鸱鴞以告悲,賴金縢以僅兔。死能寤之主,不世而一有。不悅之謗,無時而蹔乏。德不以激烈風而起斃禾,事不以載珪璧而稱多才,嗟泣靡及,宜其然也。夫漸漬之久,則膠漆解堅。浸潤之至,則骨肉乖析。塵羽之積,則沈舟折軸。三至之言,則市虎以成。故江充疏賤,非親於元儲。後毋假繼,非密於伯奇。而掘梗之誣,滅父子之恩。袖蜂之誑,破天性之愛。又况其他,安可自必。嗟乎,伍貟所以懷忠而漂尸。悲夫,白起所以秉義而刎頸也。蓋徹鑒所為寒心,匠人之所眩惑矣。又欲推短才以釐雷同,仗獨是以彈眾非。然不睹金雖克木,而錐鑽不可以伐鄧林。水雖勝火,而升合不足以救焚山,寸膠不能治黃河之濁,尺水不能卻蕭丘之熱。是以身名並全者甚稀,而先笑後號者多有也。畏亢悔而貪榮之慾不滅,忌毀辱而爭肆之情不遣,亦猶惡濕而泳深淵,憎影而不就陰,穿舟而息漏,猛爨而止沸者也。夫七尺之骸,禀之以所生,不可受全而歸殘也。方寸之心,制之在我,不可放之於流遁也。躬耕以食之,穿井以飲之,短褐以蔽之,蓬廬以覆之,彈詠以娛之,呼吸以延之。逍逼竹素,寄情玄毫,守常待終,斯亦足矣。且夫道存則尊,德盛則貴,隋珠彈雀,智者不為。何必須權而顯,俟祿而飽哉。且夫安貧者以無財為富,甘卑者以不任為榮。故幼安浮海而澄神,胡子甘心於退耕。逢、比有令德之罪,信、布陷功大之刑。一枝足以戢鸞羽,何煩乎豐林。潢洿足以泛龍鱗,豈事乎滄海。藜藿嘉於八珍,寒泉旨於醽醁,攝縷美於赤舄,緼袍麗於衮服。把橦安於杖鉞,鳴條樂乎絲竹,茅茨艷於丹楹,釆椽珍於刻桷。登嵩峰為臺榭,庇巖霤為華屋,積篇章為敖庾,寶玄談為金玉。棄細人之近戀,損庸隸之所欲。遊九臯以含,遣智惠以絕俗。同屈尺蠖,藏光守樸。表拙示訥,知止常足。然後咀嚼風飛雲浮。晞景九陽,附翼高遊。仰棲梧桐,俯集玄洲。孰與銜轡而伏櫪,同被繡於犧牛哉。赴勢公子曰:夫入而不出者,謂之耽寵忘退。往而不反者,謂之不仕無義。故達者以身非我有,任乎所值。隱顯默語,無所必固。時止則止,時行則行。束帛之集,庭燎之舉,則君子道長,在天利見。若運陟陽九,讒勝之時,則不出戶庭,括囊勿用。龍起鳳戢,隨時之宜。古人所以或避危亂方不肯入,或色斯而不終日者,慮巫山之失火,恐芝艾之并焚耳。方今聖皇御運。世夷道泰。仁及蒼生,惠風遐邁。威肅鬼方,澤沾九裔。儀坤德以厚載,擬乾穹以高蓋。神化則雲行雨施,玄澤則煙煴汪噦。四門穆穆以博延,主思英逸以俾义。此乃千載所希,值剖判之一會。而先生慕嘉遁之偏枯,不覺狷、華之患害也。務乎單豹之養內,未睹暴虎之犯外也。是聞涉水之或溺,則謂乘舟者皆敗。以商臣之凶逆,則謂繼體無類也。懷冰先生曰:聖化之盛,誠如高論。出處之事,人各有懷。故堯、舜在上,而箕、穎有巢棲之客。夏后御世,而窮藪有握末之賢。豈有慮於此險哉,蓋各附於所安也。是以高尚其志,不仕王侯,存夫爻象,匹夫所執,延州守節,聖人許焉。僕所以逍遙於丘園,歛迹乎草澤者,誠以才非政事,器乏治民。而多士雲起,髦彥鱗萃,文武盈朝,庶事既康,故不欲復舉熠耀以廁日月之間,拊甂瓴於洪鍾之側,貢輕扇於堅冰之節,衒裘鑪乎隆暑之月,必見捐於無用,速非時之巨嗤。若擁經著述?可以全真成名,有補末化。若強所不堪,則將顛沛惟咎,同悔小狐。故居其所長,以全其所短耳。雖無立朝之勳,即戎之勞。然切磋後生,弘道養正,殊塗一致,非損介之民也。劣者全其一介,何及於許由,聖世恕而容之,同曠於有唐,不亦可乎。赴勢公子勃然自失,肅爾改容,曰:先生立言助教,文討姦違。摽退靜以抑躁競之俗,興儒教以救微言之絕。非有出者,誰叙彝倫。非有隱者,誰誨童蒙。普天率土,莫匪臣民,亦何必垂纓執笏者為是,而樂飢衡門者可非乎。失群迷乎雲夢者,必須指南以知道。並乎滄海者,必仰辰極以得返。今聞嘉訓,乃覺其蔽。請負衣冠,策駑希驥,汎愛與進,不嫌擇焉。

抱朴子外篇卷之一竟

#1『括』原作『拈』,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

逸民

抱朴子曰:余昔遊乎雲臺之山而造逸民,遇仕人在焉。仕人之言曰:明明在上,總御八絃,華夷同歸,要荒服事。而先生遊栢成之遐武,混群伍於鳥獸。然時移俗異,世務不拘,故木食山棲,外物遺累者,古之清高,今之逋逃也。君子思危於未形,絕禍於方來。無乃去張毅之內熱,就單豹之外害。畏盈抗慮,忘亂群之近憂,避牛跡之淺嶮,而隨百仞之不測,違濡足之泥溼,投鑪冷而不覺乎。逸民答曰:夫銳志於雛鼠者,不識驕虞之用心。盛務於庭粒者,安知鴛鸞之遠指?猶焦螟之笑雲鵬,朝菌之怪大椿,坎蛙之疑海鼈,魚蛇之嗤應龍也。子誠喜懼於勸沮,焉識玄曠之高韻哉!吾幸生於堯、舜之世,何憂不得此人之志乎?仕人曰:昔狂狷、華士義不事上,隱於海隅,而太公誅之。吾子沈遁,不亦危乎。逸民曰:呂尚長於用兵,短於為國,不能儀玄黃以覆載,擬海嶽以博納,褒賢貴德,樂育人才。而甘於刑殺,不修仁義。故其劫殺之禍,萌於始封,周公聞之,知其無國也。夫攻守異容,道貴知變。而呂尚無烹鮮之術,出致遠之御,推戰陳之法,害高尚之士,可謂賴甲冑以完刃,又兼之浮泳,以射走之儀,又望求之於準的者也。夫傾庶鳥之巢,則靈鳳不集;漉魚鼈之池,則神虬遐逝;刳凡獸之胎,則麒麟不峙其郊;害一介之士,則英傑不踐其境。呂尚創業垂統,以示後人,而張苛酷之端,開殘賊之軏,適足以驅俊民以資他國,逐賢能以遺讎敵也。去彼市馬骨以致駿足,軾陋巷以退秦兵者,不亦遠乎!子謂呂尚何如周公乎?仕人曰:不能審也。逸民曰:夫周公大聖,以貴下賤,吐哺握髮,懼於失人。從白屋之士七十人,布衣之徒親執贄所師見者十人,所友者十有二#1人,皆不#2逼以在朝也。設令呂尚居周公之地,則此等皆成市朝之暴尸,而溝澗之腐胔矣。唐堯非不能致許由、巢父也,虞舜非不能脅善卷、石戶也,夏禹非不能逼柏成子高也,成湯非不能錄卞隨、務光也,魏文非不能屈干木也,晉平非不能吏期唐也。然復而肆之,貴而重之,豈六君之劣弱也。誠以百行殊尚,默默難齊,慕尊賢之美稱,耻賊善之醜迹,取之不足以增威,放之未憂於官曠,從其志則可以闡弘風化,熙隆退讓,厲苟進之貪夫,感輕薄之冒昧,雖器不益於旦夕之用,才不周於立朝之後,不亦愈於脅肩低眉,諂媚權右,提贄懷貨,宵征同塵,爭津競濟,市買名品,棄德行學問之本,赴雷同比周之末也。彼六君尚不肯苦言以侵隱士,寧肯加之鋒刃乎!聖賢誠可師者,呂尚居然謬矣。漢高帝雖細行多闕,不涉典藝,然其弘曠恢廓,善恕多容,不繫近累,蓋豁如也。雖飢渴四皓,而不逼也。及太子卑辭致之,以為羽翼,便敬德矯情,惜其大者。發黃鵠之悲歌,杜婉妾之顓覦,其珍賢貴隱,如此之至也。宜其以布衣而君四海,其度量蓋有過人者矣。且夫呂尚之殺狷、華者,在於恐其沮眾也。然俗之所患者,病乎躁於進趨,不務行業耳。不苦於安貧樂賤者之太多也。假令隱士往往屬目,至於情掛勢利,志無止足者,終莫能割此常慾,而慕彼退靜者也。開闢已降,非少人也,而忘富遺貴之士,猶不能居萬分之一。仲尼親受業於老子,而不能修其無為。子貢與原憲同門,而不能模其清苦。四凶與巢、由同時,王莽與二龔共世,而不能效也。凡民雖復笞督之,危辱之,使追狷、華,猶必不肯,乃當憂其壞俗邪。呂尚思不及此,以軍法治平世,枉害賢人,酷誤已甚矣。賴其功大,不便以至顛沛耳。且呂尚之未遇文王也,亦曾隱於窮賤,凡人易之,老婦逐之,賣傭不售,屠釣無獲,曾無一人慕之。其避世也,何獨慮狷、華之沮眾邪?設令殷紂以尚逃遁,收而歛之,尚臨死豈能自謂罪所應邪?魏武帝亦刑法嚴峻,果於殺戮,乃心欲用乎孔明,明自陳不樂出身。武帝謝遣之曰:義不使高世之士,辱於汙君之朝也。其鞭撻九有,草創皇基,亦不妄矣。紛擾日久,求競成俗,或推貨賄以龍躍,或階黨援以鳳起。風成化習,大道漸蕪,後生昧然,儒訓遂堙。將為立身,非財莫可。苟有卓然不群之士,不出戶庭,潛志味道,誠宜優訪,以興謙退也。夫使孫、吳荷戈,一人之力耳。用其計術,則賢於萬夫。今令大儒為吏,不必切事。肆之山林,則能陶冷童蒙,闡弘禮敬。何必服巨象使捕鼠,韝鸞也。則鍾鼎鎸其聲。若乃零淪藪澤,空生徒死,亦安足貴乎。
逸民答曰:子可謂守培摟,玩狐丘,未登閬風而臨雲霓;翫瀅汀,遊潢洿,未浮南溟而涉天漢。凡所謂志人者,不必在乎祿位,不必須乎勛伐也。太上無己,其次無名。能振翼以絕群,騁迹以絕軌,為常人所不能為,割近才所不能割,少多不為凡俗所量,恬粹不為名位所染,淳風足以濯百代#3之穢,高操足以激將來之濁。何必紆朱曳紫,服冕乘軺,被犧牛之文繡,吞詹何之香餌,朝為張天之炎熱,夕成冰冷之委灰。夫斥鷃不以蓬榛易雲霄之表,王鮪不以幽岫 滄海之曠。虎豹入廣廈而懷悲,鴻鶤登嵩巒而含慼。物各有心,安其所長。莫不泰於得意,而慘於失所也。經世之士,悠悠皆是,一日無君,惶惶如也。譬猶藍田之積玉,鄧林之多材,良工大匠,肆意所用。亦何必棲魚而沈鳥哉!嘉遁高蹈,先聖所許,或出或處,各從攸好。蓋士之所貴,立德立言。若夫孝友仁義,操業清高,可謂立德矣。窮覽墳、索,著述粲然,可謂立言矣。夫善卷無治民之功,未可謂之減於俗吏。仲尼無攻伐之勛,不可以為不及於韓、白矣。身名並全,謂之為上。隱居求志,先民嘉焉。夷、齊一介,不合變通,古人嗟嘆,謂不降辱。夫言不降者,明隱逸之為高也;夫不辱者,知羈縶之為洿也。聖人之清者,孟軻所美,亦云天爵,貴於印綬。志修遺榮,孫卿所尚,道義既備,可輕王公。而世人所畏唯勢,所重唯利。盛德身滯,便謂庸人。器小任大,便謂高士。或有乘危冒嶮,投死忘生,棄遺體於萬仞之下,邀榮華乎一朝之間,比夫輕四海、愛脛毛之士,何其緬然邪。

仕人曰:潛退之士,得意山澤,不荷世貴,蕩然縱肆,不為時用,嗅祿利誠為天下無益之物,何如?逸民答曰:夫麟不吠守,鳳不司晨,騰黃不引犂,尸祝不治庖也。且夫揚大明乎無外,宣嫗煦之和氣者,日也。耀華燈於閑夜,冶金石以致用者,火也。天下不可以經時無日,不可以一旦無火,然其大小,不可同也。江海之外,彌綸二儀,升為雲雨,降成百川。而朝夕之用,不及累刃之井。灌田溉園,未若溝渠之沃。校其巨細,孰為曠哉?桀、紂,帝王也。仲尼,陪臣也。今見比於桀、紂,則莫不怒焉。見擬於仲尼,則莫不悅焉。爾則貴賤果不在位也。故孟子云:禹、稷、顏淵,易地皆然矣。宰予亦謂:孔子賢於堯、舜遠矣。夫匹庶而鈞稱於王者,儒生高極乎唐、虞者,德而已矣,何必官哉。且夫交靈升於造化,運天地於懷抱,恢恢然世#4故不棲於心術。芒芒然寵辱不汨其純白。流俗之所欲,不能染其神。近人之所惑,不能移其志。榮華,猶贅疣也。萬物,猶蜩翼也。若然者,豈肯詰屈其支體,俯仰其容儀,挹酌於其所不喜,脩索於其所棄遺,怡顏以取進,曲躬以避退,恐俗人之不悅,慼我身之凌遲,屈龍淵為錐鑽之用,抑靈薣為鼙之音,推黃鉞以適釤鎌之持,撓華旗以入林杞之下乎?古公杖策而捐之,越翳入穴以逃之,季扎退耕以委之,老萊灌園以遠之。從其所好,莫與易也。故醇而不雜,斯則富矣;身不受役,斯則貴矣。若夫剖符有土,所謂祿利耳,非富貴也。且夫官高者其責重,功大者人忌之。獨有貧賤,莫與我爭,可得長寶而無憂焉。濯裘布被,拔葵去織,?不掩豆,菜肴糲飡,又獲逼下邀偽之譏。樹塞反坫,三歸玉食,禳侯之富,安昌之泰,則有僭上洿濁之累。未若遊神典文,吐故納新,求飽乎耒耜之端,索緼乎杼軸之間,腹仰河而已滿,身集一枝而餘安,萬物芸芸,化為埃塵矣。饘粥餬口,布褐緼袍,淡泊肆志,不憂不喜,斯為尊樂,喻之無物也。夫仕也者,欲以為名邪,則脩毫可以洩憤懣,篇章可以寄姓字。何假乎良史,何煩乎纔鼎哉。孟子不以矢石為功,揚雲不以治民益世。求仁而得,不亦可乎。
仕人又曰:隱遁之士,則為不臣。亦豈宜居君之地,食君之穀乎?逸民曰:何謂其然乎。昔顏回死,魯定公將躬弔焉,使人訪仲尼。仲尼曰:凡在邦內,皆臣也。定公乃升自東階,行君禮焉。由此論之,率土之濱,莫匪王臣,可知也。在朝者陳力以秉庶事,山林者脩德以厲貪濁。殊塗同歸,俱人臣也。王者無外,天下為家。日月所照,雨露所及,皆其境也。安得懸虛空,餐咀流霞,而使之不居乎地,不食乎穀哉。夫山之金玉,水之珠貝,雖不在府庫之中,不給朝夕之用,然皆君之財也。退士不居肉食之列,亦猶山水之物也,豈非國有乎。許由不竄於四海之外,四皓不走於八荒之表也。故曰:萬邦黎獻,共惟帝臣。干木不荷戈戍境,築壘疆場,而有蕃魏之功。今隱者潔行蓬蓽之內,以詠先王之道,使民知退讓,儒墨不替,此亦堯舜之所許也。昔夷、齊不食周粟,鮑焦死於橋上,彼之硜硜,何足師表哉。昔安帝以玄纁玉帛聘周彥祖。桓帝以玄纁玉帛聘韋休明。順帝以玄纁玉帛聘楊仲宣,就拜侍中,不到。魏文帝徵管幼安不至,又就拜光祿勛,竟不到。乃詔所在,常以八月,致羊一口,酒二斛。桓帝玄纁玉帛聘徐孺子,就拜太#5原太守及東海相,不到。順帝以玄纁玉帛聘樊季高,不到。乃詔所在,常以八月,致羊一口,酒二斛,又賜几杖,待以師傅之禮。獻帝時,鄭康成州辟舉賢良方正、茂才,公府十四辟,皆不就,公車徵左中郎、博士、趙相、侍中、大司農,皆不起。昭帝公車徵韓福,到,賜帛五十疋及羊酒。法高卿再舉孝廉,本州五辟,公府八辟,九舉賢良、博士,三徵皆不就。桓帝以玄纁玉帛、安車軺輪聘韓伯休,不到。以玄纁玉帛、安車軺輪聘姜伯雅,就拜太中大夫、犍為太守,不起。然皆見優重,不加威辟也。若此諸帝,褒隱逸之士不謬者,則呂尚之誅華士為凶酷過惡,斷可知矣。仕人乃悵然自失,慨爾冰歎曰:始悟超俗之理,非庸瑣所見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竟

#1『二』原作『一』,據校本改。

#2『不』原缺,據校本改。

#3『代』原作『伐』,據校本改。

#4『世』原缺,據校本補。
#5『太』原作『為』,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

勗學

抱朴子曰:夫學者,所以清澄性理,簸揚埃穢,雕鍛鑛璞,礱鍊屯鈍,啟導聰明,飾染質素,察往知來,博涉勸成。仰觀俯察,於是乎在。人事王道,於是乎備。進可以為國,退可以保己。是以聖賢罔莫孜孜而勤之,夙夜以勉之,命盡日中而不釋,飢寒危困而不廢。豈以有求於當世哉,誠樂之自然也。夫斲削刻畫之薄伎,射御騎乘之易事, 猶須慣習,然能後善。況乎人理之曠,道德之遠,陰陽之變,鬼神之情,緬邈玄奧,誠難生知。雖云色白,匪染弗麗。雖云味甘,匪和弗美。故瑤華不琢,則耀夜之景不發。丹青不治,則純鈞之勁不就。火則不鑽不生,不扇不熾。水則不決不流,不積不深。故質雖在我,而成之由彼也。登閬風,捫晨極,然後知井谷之闇隘也。披七經,玩百氏,然後覺面牆之至困也。夫不學而求知,猶願魚而無網焉,心雖勤而無獲矣。廣博以窮理,猶順風而託焉,體不勞而致遠矣。粉黛至,則西施以加麗,而宿瘤以藏醜。經術深,則高才者洞達#1,鹵鈍者醒悟。文梓干雲,而不可名臺榭者,未加班輸之結構也。天然爽朗,而不可謂之君子者,不識大倫之臧否也。欲超千里於終朝,必假追影之足。欲凌洪波而遐濟,必因艘楫之器。欲見無外而不下堂,必由之乎載籍。欲測淵微而不役神,必得之乎明師。故朱綠所以改素絲,訓誨所以移蒙蔽。披玄雲而揚大明,則萬物無所隱其狀矣。舒竹帛而考古今,則天地無所藏其情矣。配於鬼神乎,而昆於人事乎。泥涅可令齊堅乎金玉,曲木可攻之以應繩墨,百獸可教之以戰陳,畜牲可習之以進退,沈鱗可動之以聲音,機石可感之以精誠,又況乎含五常而票最靈者哉!低仰之駟,教之功也。鷙擊之禽,習之馴也。與彼凡馬野鷹,本實一類。此以飾貴,彼以質賤。運行潦而勿輟,必混流乎滄海矣。崇一簣而弗休,必鈞高乎峻極矣。大川滔瀁,則儿蠣群遊。日就月將,則德立道備。乃可以止。夢乎丘、旦,何徒解桎乎困蒙哉。昔仲由冠雞帶?,珥鳴蟬,杖劍而見,拔刃而舞。盛稱南山之勁竹,欲任掘強之自然。尼父善誘,染以德教,遂成升堂之生,而登四科之哲。子張鄙人,而灼聚凶猾。漸漬道訓,成化名儒,乃抗禮於王公,豈直免於庸陋。以是賢人悲寓世之倏忽,疾泯沒之無稱。感朝聞之弘訓,悟通微之無類。懼將落之明戒,覺罔念之作狂。不飽食以終日,不棄功於寸陰。鑒逝川之勉志,悼過隟之電速。割遊情之不急,損人間之末務。洗憂貧之心,遣廣願之穢。息畋獵博奕之遊戲,矯晝寢坐睡之懈怠。知徒思之無益,遂振策於聖途。學以聚之,問以辯之,進德脩業,溫故知新。夫周公上聖,而日讀百篇。仲尼天縱,而韋編三絕。墨翟大賢,載文盈車。仲舒命世,不窺園門。倪寬帶經以芸鉏。路生截蒲以寫書。黃霸抱桎梏以受業。甯子勤夙夜以倍功。故能究覽道奧,窮測微言。觀萬古如同日,知八荒若戶庭,考七耀之盈虛,步三五之變化,審盛衰之方來,驗善否於既往,料玄黃於掌握,甄未兆以如成。故能盛德大業,冠於當世,清芳令問,播于罔極也。且夫聞商羊而戒浩瀁,訪鳥砮而洽東肅,諮萍實而言色味,訊土狗而識墳羊,披靈寶而知山隱,因折俎而說專車,瞻離畢而分陰陽之候,由冬螽而覺閏餘之錯,何神之有,學而已矣。夫童謠猶助聖人之耳目,豈況墳、索之弘博哉。才性有優劣,思理有脩短。或有夙知而早成,或有提耳而後喻。夫速悟時習者,驥騄之腳也。遲解晚覺者,鶉鵲之翼也。彼雖尋飛絕景,止而不行,則步武不過焉。此雖咫尺以進,往而不輟,則山澤可越焉。明暗之學,其猶玆乎。蓋少則志一而難忘,長則神放而易失。故修學務早,及其精專,習與性成,不異自然也。若乃絕倫之器,盛年有故,雖失之於暘谷,而收之於虞淵。方知良田#2之晚播,愈於卒歲之荒蕪也。日燭之喻,斯言當矣。世道多難,儒教淪喪,文、武之軌,將遂凋墜。或沈溺於聲色之中,或驅馳於競逐之路。孤貧而精六藝者,以遊、夏之資,而抑頓乎九泉之下。因風而附鳳翼者,以駑庸之質,猶迴遑乎霞霄之表。舍本逐末者,謂之勤修庶幾。擁經求己者,謂之陸沈迂闊。於是莫不蒙塵觸雨,戴霜履冰,懷黃握白,提清絜肥,以赴邪徑之近易,規朝種而暮穫矣。若乃下帷高枕,遊神九典,精義蹟隱,味道居靜,確乎建不拔之操,揚青於歲寒之後,不揆世以投迹,不隨眾以萍漂者,蓋亦鮮矣。汲汲於進趨,悒悶於否滯者,豈能舍至易速達之通塗,而守甚難必窮之塞路乎。此川上所以無人,子衿之所為作。愍俗者所以痛心而長慨,憂道者所以含悲而頹思也。夫寒暑代謝,否終則泰,文武迭貴,常然之數也。冀群寇畢滌,中興在今,七耀遵度,舊邦惟新。振天惠以廣掃,鼓九陽之洪爐,運大鈞乎皇極,開玄模以軌物。陶治庶類,匠成翹秀,蕩汰積埃,革邪反正。戢干戈,崇弓矢,興辟雍之庠序。集國子,修文德,發金聲,振玉音。降風雲於潛初,旅束帛乎丘園,令抱翼之鳳,奮翮於清虛;頂領之駿,騁迹於千#3里。使夫含章抑鬱,窮覽洽聞者,申公、伏生之徒、發玄纁,登蒲輪,吐結氣,陳立素,顯其身,行其道。俾聖世迪唐、虞之高軌,馳升平之廣塗玄流沾於九該,惠風被乎無外。五刑厝而頌聲作,和氣洽而嘉穟生,不亦休哉。昔秦之二世,不重儒術,舍先聖之道,習刑獄之法。民不見德,唯戮是#4聞。故感而不知反迷之路,敗而不知自救之方,遂墮墜於雲霄之上,在而整粉乎不測之下。惟尊及卑,可無鑒乎。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竟

#1『達』原作『逸』,據校本改。

#2『田』原作『由』,據校本改。

#3『千』原作『十』,據校本改。

#4『是』原作『星』,據校本改。

志工人員
王玉琤 羅建英

文字校正
新道藏編纂小組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

崇教

抱朴子曰:澄視於秋毫者,不見天文之煥炳。肆心於細務者,不覺儒道之弘遠。翫鮑者忘茝蕙,迷大者不能反。夫受繩墨者,無枉刳之木;染道訓者,無邪僻之人。飾治之術,莫良乎學。學之廣,在於不倦。不倦,在於固志。志苟不固,則貧賤者汲汲於營生,富貴者沈淪於逸樂。是以遐覽淵博者,曠代而時有;面牆之徒,比肩而接武也。若使素士則晝躬耕以餬口#1,夜薪火以修業。在位則以酣宴之餘暇,時遊觀於勸誡。則世無視內,遊、夏不乏矣。亦有飢寒切己,藜藿不給,膚困風霜,口乏糟糠,出無從師之資,家有暮旦之急,釋耒#2則農事廢,執卷則供養虧者,雖闕學業,可恕者也。所謂千里之足,困於鹽車之下;赤乃之鑛,不經歐冶之門者也。若夫王孫公子,優遊貴樂,婆娑綺執之間,不知稼穡之艱難,目倦於玄黃,耳疲乎鄭、衛,鼻饜乎蘭麝,口爽於膏梁。冬沓貂狐之縕麗,夏縝紗穀之翩飄,出驅慶封之輕軒,入宴華房之粲蔚。飾朱翠於楹梲,積無已於篋匱。陳妖冶以娛心,湎醹醁以沈醉,行為會飲之魁,坐為博奕之帥。省文章既不曉,睹學士如草芥。口筆乏乎典據,牽引錯於事類,劇談則方戰而已屈,臨疑則生老而憔悴。雖菽麥之能辯,亦奚別乎瞽瞶哉。
抱朴子曰:蓋聞帝之元儲,必入太學,承師問道,齒於國子者,以知為臣,然後可以為君;知為子,然後可以為父也。故學立而仕。不以政學,操刀傷割,鄭喬所嘆。觸情縱欲,謂之非人。而貴遊子弟,生乎深宮之中,長乎婦人之手。憂懼之勞,未嘗經心。或未兔於襁褓之中,而加青紫之官;纔勝衣冠,而居清顯之位。操殺#3生之威,提黜陟之柄,榮辱決於與奪,利病感於唇吻。愛惡無時暫乏,毀譽括厲於耳。嫌疑象類,似是而非。因機會以生無端,藉素信以設巧言。交構之變,千端萬緒,巧筭所不能詳,毫墨所不能究也。無術學,則安能見邪正之真偽,具古今之行事。自悟之理,無所感假,能無 巢、覆車之禍乎。先哲居高,不敢忘#4危。愛子欲教之義方,雕琢切磋,弗納於邪偽。選明師以象成之,擇良友以漸染之。督之以博覽,示之以成敗,使之察往以悟來,觀彼以知此。驅之於直道之上,歛之乎撿括之中,懍乎若跟掛於萬刃,慄然有如乘奔以履冰。故能多遠悔吝,保其貞吉也。昔諸竇蒙遺教之福,霍禹受率意之禍,中山、東平以好古而安,燕刺由面牆而危。前事不忘,今之良鑒也。湯武染乎伊、呂,其興勃然;辛、癸染乎推、崇,其亡忽焉。朋友師傅,尤宜精簡,必取寒素德行之士,以清苦自立,以不群見憚者。其經術如仲舒、桓#5榮者,強直若龔遂、王吉者,能朝夕講論忠孝之至道,正色證存亡之軌迹,以洗濯垢涅,閑邪矯枉,宜必抑情遵憲法,入德訓者矣。漢之末世,吳之晚年,則不然焉。望冠蓋以選用,任朋黨之華譽,有師友之名,無拾遺之實。匪唯無益,乃反為損。故其所講說,非道德也。其所貢進,非忠益也。唯在於新聲艷色,輕體妙手,評歌謳之清濁,理管絃之長短,相狗馬之勦駑,議遨遊之處所,比錯塗之好惡,方雕琢之精麤,校彈棋樗蒲之巧拙,計漁獵相掊之勝負,品藻妓妾之妍蚩,指摘衣服之鄙野,爭騎乘之善否,論弓劍之疏密。招奇合異,至於無限,盈溢之過,日增月甚。其談宮殿,則遠擬瑤臺瓊室,近效阿房,林光。以千門萬戶為局促,以昆明、太液為淺陋,笑茅茨為不肖,以土堦為朴騃。民力竭於功役,儲蓄靡於不急,起土山以準嵩、霍,決渠水以象九河,登淩霄之華觀,闢雲際之綺窗。淫音譟而惑耳,羅袂揮而亂目。濮上北里,迭奏迭起,或號或呼,俾晝作夜。流連於羽觴之間,沈淪乎絃節之側。或建翠翳之青葱,或射勇禽於郊坰,馳輕足於嶮峻之,暴僚隸於盛日之下,舉火而往,乘星而返。機事廢而不修,賞罰棄而不治。或浮文艘於滉瀁,而布密網於緑川,垂香餌於漣潭,縱櫂歌於清淵,飛高繳以下輕鴻,引沈綸以援潛鱗。或結罝罘於林麓之中,合重圍於山澤之表,列丹飈於豐草,騁逸騎於平原,縱盧猎以噬狡獸,飛輕鷂以韍翔禽,勁弩殪狂兕,長戟斃熊虎。如此既彌年而不厭,歷載而無已矣。而又加之以四時請會,祖送慶賀,要思數之密客,接執贄之嘉賓。人間之務,密勿罔極,是以雅正稍遠,遨逸漸篤。其去儒學,緬乎邈矣。能獨見崇替之理,自拔淪溺之中;舍敗德之嶮塗,履長世之大道者,良甚鮮矣。嗟乎。此所以保國安家者至稀,而傾撓泣血者無筭也。今聖明在上,稽古濟物,堅隄防以杜決溢,明褒貶以彰勸沮。想宗室公族,及貴門富年,必當競尚儒術,撙節藝文,釋老莊之意不急,精六經之正道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竟

#1『口』原缺,據校本補。

#2『耒』原作『來』,據校本改。

#3『殺』原作『救』,據校本改。

#4『忘』原作『忠』,據校本改。

#5『桓』原作『柄』,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五

君道

抱朴子曰:清玄剖而上浮,濁黃判而下沈。尊卑等威,於是乎著。往聖取諸兩儀,而君臣之道立,設官分職,而雍熙之化隆。君人者,必修諸己以先四海,去偏黨以乎王道,遣私情以摽至公,擬宇宙以籠萬殊。真偽既明於物外矣,而兼之以自見;聽受既聰於接來矣,而加之以自聞。儀決水以進善,鈞絕絃以黜惡,招德塞違,庸親昵賢。使規盡其圓,矩竭其方,繩肆其直,斤效其斲,器無量表之任,才無失授之用。考名責實,屢省勤恤,樹訓典以示民極,審褒貶以彰勸沮,明撿齊以杜僭濫,詳枉直以違晦吝。其與之也,無叛理之幸;其奪之也,有百氏之揜。匠之以六藝,軌之以忠信,蒞之以慈和,齊之以禮刑。揚仄陋以伸沈抑,激清流以澄臧否。使物無詭道,事無非分。立朝牧民者,不得侵官越局;推轂即戎者,莫敢憚危顧命。悅近以懷遠,修文以招携。阜百姓之財粟,闡進德之廣塗,杜機偽之繁務,則明罰敕法,衰敬折獄。淳化治,則匿瑕藏疾,五教在寬。外總多士於文武,內建維城之穆屬,使親疏相持,尾為身幹。枝雖茂而無傷本之憂,流雖盛而無背源之勢。石磐岳峙,式遏#1覬覦。見三苗之傾殄,則知川源之未可恃也;睹翳幽之不守,則覺嚴嶮之不足賴也。夫江漢猶存,而強楚虜辱;劍閣自如,而子陽赤族。四岳、三塗,實不一姓;金城、湯池,未若人和。守在海外,匪山河也。是以賢君抱懼不足,而改過恐有餘。謀當計得,猶思危而弗休焉;戰勝地廣,猶戒盈而夕惕焉。象渾穹以遐燾,式坤厚以廣載。運重光以表微,致遠思乎未兆。資春景以嫗煦,範秋霜以肅物。詶諮以校同異,平衡以銓群言。虛己以盡下情,推功以勸將來。御之以術,則終始可竭也;整之以度,則參差可齊也。疑若閬風之凌霄,而諸下不得以輕重料焉;窈若玄淵之萬仞,則近不能以少多量焉。然則君之流源不窮,而百僚之才力畢陳矣;我之涯畔無外,而彼之斤兩可限矣。發號吐令,則輷若震霆之激響,而不為邪辯改其正。畫法創制,則炳若七曜麗天,而不以愛惡曲其情。宏略遠罩,則藹若密雲之高結。居貞成務,則確若嵩、岱之根地。料倚伏於未萌之前,審毀譽於巧言之口。不使敦朴散於雕偽,不使一體澆於二端。雖能獨斷,必博納乎芻蕘;雖務含弘,必清耳於浸潤。民之飢寒,則哀彼責此。百姓有罪,則謂之在予。嘉祥之臻,則念得神之祐。或逢天之怒,則思桑林之引咎。不吝改絃於宜易之調,不耻反迷於朝過之塗。虎眄以警密,麟跱以接疏。路#2無擊壤之叟,則羞聞和音之作。民有不粒之匱,則媿臨方丈之膳。處飛閣之概天,則懼役夫之勞瘁。茹柔嘉之旨脆,則憂敬授之失時。聆管絃之宴羨,則戚逸樂之有過。瞻藻麗之釆粲,則慮賦歛之慘烈。遵放勛之麤裘,准衛文之大帛,追有夏之卑宮。識露臺之不果,鑒章華之召災,悟阿房之速禍。請誓,則念依時之失信。耽玩,則覺褒、妲之惑我。征伐,則量力度時,不令百里有號泣之憤。詄戮,則遺情任理,不使鴟夷有抱枉之魂。鑒操彤之杜#3伯,惟人立之呼豕。廢適,則戒晉獻之巨惑。立庶,則念劉表之殄祀。蒐畋,則樂失獸而得士,識弛網而悅遠。偏愛,則慮袖蜂之謗巧,飛鷰之專寵。獨任,則悟鹿馬之作威,恭、顯之惡直。納策,則思漢祖之吐哺,孝景之誅錯。旨甘之進,則疏儀狄。容悅姑息,則沈欒激。除蒸子之諂,親放麋之仁。鑒白龍以輟輕脫,觀羸以節無饜。防人彘之變,於六宮之中。止汗血之求,於絕域之外。除惡犬,以遏酒酗之患。市馬骨,以招追風之駿。軾怒鼃以勸勇,避螳蜋以厲武。聆虐會之讜言,容保申之正直。剔腹背無益之毛,攬六翮凌虛之用。烹如簧以謐司原之箴,折菀渃以迪梁伯之美。放丹姬以弭婉孌之迷,退子瑕以杜餘桃之惑。藏淵中之魚,操利器之柄。勿憚徙薪之煩,以省焦爛之費。鼓廉耻之陶冶,明考試之準的。怒不越法以加虐,喜不踰憲以厚遺。割情於所愛,而有犯者無赦;採善於所憎,而有勞者不遺。傾下以納忠,聞逆耳而不諱。廣乞言於誹謗,雖委抑而不距。掩細瑕而錄大用,忘近惡而念遠功,使夫曹翽、孟明有修來之效,魏尚、張敞立雪恥之績。射鈎之賊臣,著匡合之弘勳。釋縛之左車,吐止戈之高策。則鵂梟化為鴛鸞,邪偽變成忠貞,芳穎秀於斥鹵,夜光起乎泥濘。剡銳載胥,九功允諧。西面逡巡,以延師友之才。尊事老叟,以敦孝悌之行。是以淵蟠者仰赴,山棲者俯集。炳蔚內弼,虓闞外御。政得於上,而物傾於下;惠發乎邇,而澤邁乎遠。明哲宣力於攸莅,黔庶讓畔於藪澤。爾乃蠲滋章之法令,振太和之清風。蒲輪玉帛,以抽丘園之俊民。元凱畢集,以究論道之損益。減牧羊之多人,及不酤之至醇。張仁讓之闈,杜華競之津,旌義正之操,弘道素之格。使附德者,若潛萌之悅甘雨;見歸者,猶行潦之赴大川。黎民安之,若綠葉之綴脩柯;左衽仰之,若眾星之繫北辰。是以七政不亂象於玄極,寒溫不謬節而錯集。四靈備覿,芝華灼粲。甘露淋漉以霄墜,嘉穗婀娜而盈箱。丹魃逐於神潢,玄厲拘於廣朔。百川無沸騰之異,南箕謐偃禾之暴,物無詭時之凋,人無嗟慨之響。囹圄虛陳,五刑寢厝。正朔所不如,冕紳所不暨,氈裘皮服,山棲海竄,莫不含歡革面。感和重譯,靈禽貢於彤庭,瑤環獻自西極。貟首遽善,猶氤氳之順勁風;要荒承指,若響亮之和絕音。誠升隆之盛致,三五之軌躅也。故能固廟祧於罔極,繁本枝乎百世矣。夫根深則末盛矣,下樂則上安矣。馬不調造父,不能超千里之迹。民不附唐、虞,不能致同天之美。馬極則變態生,而傾憤惟憂矣。民困則多離叛,其禍必振矣。可不戰戰以待旦乎,可不慄慄而慮危乎。人主不澄思於治亂,不深鑒於亡徵,雖目分百尋之秋毫,耳精八音之清濁,文則琳琅墮於筆端,武則鈎鉻居額切摧於指掌,心苞萬篇之誦,口播濤波之辯,猶無補於土崩,不救乎瓦解也。何者?不居其大,而務其細,滯乎下人之業,而闇元本之端也。誠能事過乎儉,臨深履冰,居安不忘乘奔之戒,處存不廢慮亡之懼,操綱領以整毛目,握道數以御眾才。韓、白畢力以折衝,蕭、曹竭能以經國,介一人之心致其果毅,謀夫協思進其長筭。則人主雖從容玉房之內,逍遙雲閣之端,羽爵腐於甘醪,樂人疲於拚儛,猶可以垂拱而任賢,高枕以責成。何必居茅茨之狹陋,食薄味之大羹,躬監門之勞役,懷損命之辛勤,然後可以惠流蒼生,道洽海外哉。昏惑之君,則不然焉。其為政也,或仁而不斷,朱紫混漫,正者不賞,邪者不罰。或苛猛慘酷,或純威無恩,刑過乎重,不恕不逮。根露基頹,危猶巢幕,而自比於天日,擬固於泰山,謂克明俊德者不難及,小心翼翼者未足筭也。於是無罪無辜,淫刑以逞,民不見德,唯戮是聞。官人則以順志者為賢,擢才則以近習者為前。上宰鼎列,委之毋后之族。專斷顧問,決之阿諂之徒。所揚引則遠九族外親,而不簡其器幹。所信仗則在於瑣才曲媚,而憎乎方直。所抑退則從雷同,而不察之以情。所寵進則任美談,而不考其績用。掌要治民之官,御戎專征之將,或貪汙以壞所在矣,或營私以亂朝廷矣,或懦弱以敗庶事矣,或恇怯以失軍利矣,終於不覺。不忍黜斥,猶加親委,冀其晚效。器小任大,遂及於禍。良才遠量無援之士,或披褐而朝隱,或沈淪於窮否。懷道括囊,展力莫由,陵替之災,所以多有也。又經典規戒,弗聞不覽,玩弄褻宴,是耽是務。高樓觀而下道德,廣苑囿而狹招納,深池沼而淺恩信,悅狗馬而惡謇諤,貴珠玉而賤智略,豐綺紈而約惠澤,緩振濟而急聚歛,勤畋弋而忽稼穡,重兼並而輕民命,進優倡而退儒雅,厚嬖幸而薄戰士,流聲色而忘庶事,先酣遊而後聽斷,數苦役而疏犒賜,工造費好不急之器,圈聚食肉靡穀之物。然則危亡不可以怨天,微弱不可以尤人也。夫吉凶由己,湯、武、豈一哉?昔周文掩未埋之骨,而天下稱其仁。殷紂剖比干之心,而四海疾其虐。望在具瞻,毀譽尤速。得失之舉,不在多也。凡譽重則蠻、貊歸懷,而不可以虛索也;毀積即華夏離心,而不可言救也。是以小善雖無大益,而不可以不為;細惡雖無近禍,而不可不去也。若乃肆情縱欲,而不與天下共其樂,故有憂莫之恤也。削基增峻,而不覺下墮則上崩,故傾頹莫之扶也。於是轡策去於我手,神物假而不還,力勤財匱,民不堪命,眾怨於下,天怒於上,田成盜全齊於帷幄,姬昌取有二於而鄰,陳、吳之徒,奮劍而大呼;劉、項之倫,揮戈而飈駭。雲梯乘於百雉之上,皓刃交於象魏之下,飛鋒內荐,禁兵外潰。而乃憂悲以思邈世之大賢,擁警以延巖棲之智士,慕伊、呂於嵩岫,招孫、吳於草萊。拜昌言而無所,思嘉筭而莫問,猶大廈既燔,而運水於滄海;洪潦凌室,而造船於長洲矣。夫巍巍之稱,不可驕吝構;而東嶽之封,未易以恣欲修也。上聖兼策載馳,猶懼不逮前;而庸主緩步按轡,而自以為過之。或於安而思危,或在嶮而自逸。或功成治定而匪怠匪荒,或綴旒累卵而不覺不寤。不有辛、癸之沒溺,曷用貴欽明之高濟哉?念玆在玆,庶乎庶乎。

抱朴子外篇卷之五竟

#1『遏』原作『過』,據校本改。

#5『路』原作『各』,據校本改。

#3『杜』原作『杠』,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六

臣節

抱朴子曰:昔在唐、虞,稽古欽明,猶俟群后之翼亮,用臻巍巍之成功。故能熙帝之載,庶績其凝,四門穆穆,百揆時序,蠻夷無猾夏之變,阿閣有鳴鳳之巢也。喻之元首,方之股肱,雖有尊卑之殊,邈實若一體之相賴也。君必度能而授者,備乎覆餗之敗。臣必量才而受者,故無流放之禍。夫如影如響,俯伏惟命者,偷容之尸素也。違令犯顏,蹇蹇匪躬,安上之民翰也。先意承指者,佞諂之徒也。匡過弼違者,社稷之骾也。必將伏斧鑕而正諫,據鼎鑊而盡言。忠而見疑,諍而不得者,待放可也。必死無補,將增主過者,去之可也。其動也,匪訓典弗據焉;其靜也,匪憲章弗循焉。請託無所容,申繩不顧私。明刑而不濫乎所恨,審賞而不加乎附己。不專命以招權,不含洿而談潔。進思盡言以攻謬,退念推賢而不蔽。夙興夜寐,慼庶事之不康也。儉躬約志,若策奔於薄冰也。納謀貢士,不宣之於口;非義之利,不棲之乎心。立朝則以砥矢為操,居己則以羔羊為節。當危值難,則忘家而不顧命。擥衡執銓,則平懷而無彼此。儀蕭公之宇宙,羨張、陳之畫奇,追周全之盡規,準二鮑之直視,蹈嬰、弘之節儉,執恬、毅之守終,甘此離、紀炙身之分,成彼韓、英失忠之禍。出不辭勞,入不數功,歸勳引過,讓以先下。專誠祇慄,恆若天威之在顏也;宵夙處竦,有如湯鑊之在側也。負荷寄託,則以伊、周為師表。宣力四方,則以吉、召為軌儀。送往事君,則竭忠貞而不迴。搏噬千紀,則若鷹鸇之鷙鳥雀。蕃扞壃場,則慕魏絳、李牧之高蹤。蒞眾撫民,則希文翕、信臣之德化。夫忠至者,無以為國,況懷智以迷上乎。義督者,滅祀而無憚,況黜辱之敢辭乎。故能保勞貴以顯親,託良哉於輿歌。昆吾彝器,能者鎸勳,臯陶、后稷,亦何人哉。

抱朴子曰:人臣勳不弘,則恥俸祿之虛厚也。績不茂,則羞爵命之妄高也。履信思順,天人攸贊,畏盈居謙,乃終有慶。舉足則蹈道度,抗手則奉繩墨,褒崇雖淹留,而悔辱亦必遠矣。若夫損上以附下,廢公以營私,阿媚曲從,以水濟水,君舉雖謬,而諂笑贊善,數進玩好,陷主於惡,巧言毀政,令色取悅。上蔽人主之明,下杜進賢之路,外結出境之交,內樹背公之黨。雖才足飾非,言足文過,專威若趙高,擅朝如董卓,未有不身膏剡鋒,家爢湯火者也。然而愚瞽,舍正即邪,違真侶偽,親覽傾僨,不改其軌,無禍之集,匪降自天也。
抱朴子曰:臣喻股肱,則手足也,履冰執熱,不得辭焉。是以古人方之於地,掘之則出水泉,樹之則秀百穀,生者立焉,死者入焉。功多而不望賞,勞瘁而不敢怨。審識斯術,保己之要也。
抱朴子曰:臣職分則治,統廣則多滯。非賁、獲之壯,不可以舉兼人之重。非萬夫之特,不可總異官之局。韓侯所以罪侵冒之典,子元所以懼不勝之禍也。若乃才力絕倫,文武兼允,入有腹心之高筭,出有折衝之遠略,雖事殷而益舉,兩循而俱濟,舍之則彝倫斁,委之而無其人者,兼之可也。非此器也,宜自忖引,轅若載重,鮮不及矣。常人貪榮,不慮後患,身既傾溺,而禍逮君親,不亦哀哉。人皆辭斧斤所未開,而莫讓攝官可不堪。嗟乎。陳、李所以作戒於力少,而子房所以高蹈於挹盈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六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七

良規

抱朴子曰:翔集而不擇木者,必有離罻之禽矣。出身而不料時者,必有危辱之士矣。時之得也,則飄乎猶應龍之覽景雲;時之失也,則蕩然若巨魚之枯崇陸。是以智者藏其器以有待也,隱其身而有為也。若乃高巖將霣,非細縷所綴;龍門沸騰,非掬壤所遏。則不苟且於乾沒,不投險於僥倖矣。
抱朴子曰:周公之攝王位,伊尹之黜太甲,霍光之廢昌邑,孫琳之退少帝,謂之舍道用權,以安社稷。然周公之放逐狼跋,流言載路;伊尹終於受戮,大霧三日;霍光幾於及身,家亦尋滅;孫琳桑蔭未移,首足異所。皆笑音未絕,而號咷已及矣。夫危而不持,安用彼相?爭臣七人,無道可救。致令王莽之徒,生其姦變,外引舊事以飾非,內包豺狼之禍心,由於伊、霍基斯亂也。將來君子,宜深鑒玆矣。夫廢立之事,小順大逆,不可長也。召王之譎,已見貶抑,況乃退主,惡其可乎。此等皆計行事成,徐乃受殃者耳。若夫陰謀始權,而貪人賣之,赤族殄祀,而他家封者,亦不少矣。若有姦佞翼成驕亂,若桀之干辛、推哆,尺氏切張口也紂之祟侯、惡來,厲之黨也。改置忠良、不亦易乎。除君側之眾惡,流凶族於四裔。擁兵持壃,直道守法,嚴操柯斧,正色拱繩,明賞必罰,有犯無赦。官賢任能,唯忠是與,事無專擅,請而後行。君有違謬,據理正諫。戰戰兢兢,不忘恭敬。使社稷永安於上,己身無患於下。功成不處,乞骸告退,高選忠能,進以自代,不亦綽有餘裕乎?何必奪至尊之璽紱,危所奉之見主哉。夫君,天也,父也。君而可廢,則天亦可改,父亦可易也。功蓋世者不賞,威震王者身危。此徒戰勝攻取,勛勞無二者,且猶鳥盡而弓棄,免訖而犬烹。況乎廢退其君,而欲後主之愛己,是奚異夫為人子而舉其所生捐之山谷,而取他人養之,而云我能為伯瑜、曾參之孝,但吾親不中奉事,故棄去之。雖日享三牲,昏定晨省,豈能見憐信邪?霍光之徒,雖當時增班進爵,賞賜無量,皆以計見崇,豈斯人之誠心哉。夫納棄妻而論前壻之惡,買僕虜而毀故主之暴,凡人庸夫,猶不平之。何者?重傷其類,自然情也。故樂羊以安忍見疏,而秦西以過厚見親,而世人誠謂湯、武為是,而伊、霍為賢,此乃相勸為逆者也。又見廢之君,未必悉非也。或輔翼少主,作威作福,罪大惡積。慮於為後患,及尚持勢,因而易之,以延近局之禍,規定策之功。計在自利,未必為國也。取威既重,殺生決口。見廢之主,神器去矣,下流之罪,莫不歸焉。雖知其然,孰敢形言。無東牟#1、朱虛以致其計,無南史、董狐以證其罪,將來今日,誰又理之。獨見者,乃能追覺桀、紂之惡不若是其惡,湯武之事不若是其美也。方策所載,莫不尊君卑臣,強幹弱枝。春秋之義,天不可讎。大聖著經,資父事君,民生在三,奉之如一。而許廢立之事,開不道之端,下凌上替,難以訓矣。俗儒沈淪鮑肆,困於詭辯,方論湯、武為食馬肝,以彈斯事者,為不知權之為變,貴於起善而不犯順,不謂及理而叛義正也。而前代立言者,不折之以大道,使有此情者,加夫立剡鋒之端,登方崩之山,非所以延年長世,遠危之術。雖策命暫隆,弘賞暴集,無異乎犧牛之被紋繡,淵魚之愛莽麥,渴者之恣口於雲日之酒,飢人之取飽於鬱肉漏脯也。而屬筆者皆共褒之,以為美談,以不容誅之罪為知變,使人於悒而永慨者也。或諫余以此言為傷聖人,必見譏貶。余答曰:舜、禹歷試內外,然後受終文祖。雖有好傷,聖人者豈能傷哉。昔嚴延年廷奏霍光為不道,于時上下肅然,無以折也。況吾為世之誡,無所指斥,何慮乎常言哉。
抱朴子外篇卷之七竟

#1『牟』原作『年』,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八

時難

抱朴子曰:盡節無隱者,可為也。若夫使言必納而身必安者,須時。時之否也,夫姦凶之徒,妬所不逮,擁上抑下,惡直醜正,憂畏公方乏彈擊邪枉,是以務除勝己以紓其誅。明主不世而出,庸君迷於皂白,既不能受用忠益,或乃宣泄至言。於是弘恭、石顯之徒,飾巧辭以構象似,假至公以售私姦。令獻長生之術者,反獲立死之罪;進安上之計者,旋受危身之禍。故曰:非言之難也,談之時難也。夫以賢說聖,猶未必即受。故伊尹干湯,至干七十也。以智告愚,則必不入。故文王諫紂,終於不納也。言不見信之,猶可也。若乃李斯之誅韓非,龐涓之刖孫臏,上官之毀屈平,袁盎之中晁錯,不可勝載也。為臣不易,豈一塗也哉。蓋往而不反者,所以功在身後,而藏器俟時者,所以百無一遇。高勳之臣,曠代而一有,陷冰之徒,委積乎史策。悲夫,時之難遇也如此其甚哉。由玆以言,吾知渭濱呂尚之儔,巖間傅說之屬,懷其王佐之器,抱其邈世之材,秉竿擁築,老死於庸兒之伍,而遂不遭文王、高宗者,必不訾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八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九

官理

抱朴子曰:騄 之騁逸邊,由#1造父之御也。禹、稷之序百揆,遭唐、虞之主也。故能不勞而千里至,揖讓而頌聲作。若乃臧獲之乘驌騻,殷辛之臨三仁,欲長驅輕騖,則轡急轅逼。欲盡規竭忠,則禍福發機。所以車傾於險塗,國覆而不振也。故良駿敗於拙御,智士躓於闇世。仲尼不能止魯侯之出,晏嬰不能遏崔杼之亂。其才則是,主則非也。夫君猶器也,臣猶物也。器小物大,不能相受矣。髫孺背千金而逐蛺蜨,越人棄八珍而甘鼃黽,即患不賞好,又病不識惡矣。夫不用,則雖珍而不貴矣。莫與,則傷之者必至。昔衛靈聽聖言而數驚,秦孝聞高談而睡寐,而欲緝隆平之化,牧良能之勛,猶卻行以逐馳,適楚而首燕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九竟

#1『由』原作『田』,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

務正

抱朴子曰:南溟引朝宗以成不測之深,玄圃崇木石以致極天之峻。大夏凌霄,賴群橑之積。輪曲轅直,無可闕之物。故元凱之佐登,而格天之化洽。折衝之才周,則逐鹿之姦寑。舜、禹所以有天下而不與,衛靈所以雖驕恣而不危也。眾力并,則萬鈞不足舉也。群智用,則庶績不足康也。故繁足者死而不弊,多士者亂而不亡。然劍戟不長於縫緝,錐鑽不可以擊斷,牛馬不能吠守,雞犬不任駕乘。役其所長,則事無廢功,避其所短,則世無棄材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一

貴賢

抱朴子曰:舍輕艘而涉無涯者,不見其必濟也;無良輔而羨隆平者,未聞其有成也。鴻鸞之凌虛者,六翮之力也;淵虬之天飛者,雲霧之偕也。故招賢用才者,人主之要務也;立功立事者,髦俊之所思也。若乃樂治定而忽智士者,何異欲致遠塗而棄騏騄哉。夫拔丘園之否滯,舉遺漏之幽人,職盡其才,祿稱其功者,君所以待賢者也。勤夙夜之在公,竭心力於百揆,進善退惡,知無不為者,臣所以報知己也。世有隱逸之民,而無獨立之主者,士可以嘉遁而無憂,君不可以無臣而致治。是以傅說、呂尚不汲汲於聞達者,道德備則輕王公也。而殷高、周文乃夢想乎得賢者,建洪勛必須良佐也。患於生乎深宮之中,長乎婦人之手,不識稼穡,之艱難,不知憂懼之何理,承家繼體蔽于崇替。所急在乎侈靡,至務在乎遊宴,般于畋獵,湎于酣樂,聞淫聲則驚聽,見艷色則改視。役聰用明,止此二事。鑒澄人物,不以經神,唯識玩弄可以悅心志,不知奇士可以安社稷。犀象珠玉,無足而至自萬里之外;定傾之器,能行而淪乎四境之內。二竪之疾既據,而募良醫。楝橈之禍已集,而思謀夫。何異乎火起乃穿井,覺飢而占田哉。夫庸隸猶不可以不拊循而卒盡其力,安可以無素而暴得其用哉。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一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二

任能

或曰:尾大於身者,不可掉;臣賢於君者,不可任。故口不容而強吞之者必哽,才非匹而委仗之者見輕。抱朴子曰:詭哉,言乎。昔者,荆子總角而攝相事,實賴二十五老,臻乎惠康。子賤起家而治大邦,蹇由勝己者多,而招其弘益。齊桓殺兄而立,鳥獸其行,被髮彝酒,婦閭三百,委政仲父,遂為霸宗。夷吾既終,禍亂亟起。魯用季子,二十餘年,內無粃政,外無侵削。人之亡沒,殄瘁響集。豈非才所不遠,其功如彼;自任其事,其禍如此乎。漢高決策於玄幃,定勝乎千里,則不如良、平。治兵多而益善,所向無敵,則不如信、布。兼而用之,帝業克成。故疾步累趨,未若託乘乎逸足;尋飛逐走,未若假伎乎鷹犬。夫勁弩難豰,而可以摧堅逮遠。大舟難乘,而可以致重濟深。猛將難御,而可以折衝拓境。高賢難臨,而可以攸叙彝倫。昔魯哀庸主也,仲尼上聖不敢不盡其節。齊景下才也,而晏嬰大賢不敢不竭其誠。豈有人臣當與其君校智力之多少,計局量之優劣,必須堯、舜乃為之役哉。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恥令其君不及唐、虞,此亦達者之用心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二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三

欽士

抱朴子曰:由余在戎,而秦穆惟憂。楚殺得臣,而晉文乃喜。樂毅出而燕壞,種、蠡入而越霸。破國亡家,失士者也。豈徒有之者重,無之者輕而已哉。柳惠之墓,猶挫元寇之銳,況於坐之於朝廷乎。干木之隱,猶退踐境之攻,況於置之於端右乎。郅都之象,使勁虜振慴。孔明之尸,猶令大國寢鋒。以此禦侮,則地必不侵矣。以此率師,則主必不辱矣。是以明主旅束帛於窮巷,揚滯羽於瘁林,飛翹車於河梁,闢四門而不倦。不吝金璧,不遠千里,不憚屈己,不恥卑辭,而以致賢為首務,得士為重寶。舉之者受上賞,蔽之者為竊位,故公旦執贊於白屋,秦邵拜昌於張生。鄒子涉境,而燕君擁篲。莊周未食,而趙惠竦立。晉文接亥唐,腳痺而坐不敢正。齊佞之造稷丘,雖頻繁而不辭其勞。楚王受笞於保申,□簡去甲於公廬。彼雖降高抑滿,以貴下賤,終亦並目以遠其明,假耳以廣其聰。龍騰虎據,宜其然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三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四

用刑

抱朴子曰:莫不貴仁,而無能純仁以致治也。莫不賤刑,而無能廢刑以整民也。或#1云:明后御世,風向草偃,道洽化醇,安所用刑?余乃論之曰:夫德教者黼黻之祭服也,刑罰者捍刃之甲冑也。若德教治狡暴,猶以黼黻御剡鋒也。以刑罰施平世,是以甲冑升廟堂也。故仁者養物之器,刑者懲非之具。我欲利之,而彼欲害之,加仁無悛,非刑不止。刑為仁佐,於是可知也。譬存玄胎息,呼吸吐納,含景內視,熊經鳥伸者,長生之術也。然艱而且遲,為者鮮成,能得之者,萬而一焉。病#2篤痛甚,身困命危,則不得不攻之以鍼石,治之以毒烈。若廢和、鵲之方,而慕松、喬之道,則死者眾矣。仁之為政,非為不美也。然黎庶巧偽,趨利忘義,若不齊之以威,糾之以刑,遠羨羲、農之風,則亂不可振,其禍深大。以殺止殺,豈樂之哉。八卦之作,窮理盡性。明罰用獄,箸於噬嗑,繫以徽纆,存乎習坎。然用刑其來尚矣。逮於軒轅,聖德尤高,而躬親征伐,至于百戰,殭尸涿鹿,流血阪泉,猶不能使時無叛逆,載戢干戈。亦安能使百姓皆良,民不犯罪而不治者,未之有也。唐、虞之盛,象天用刑,竄殛放流,天下乃服。漢文玄默,比隆成、康,猶斷四百,鞭死者多。夫匠石不舍繩墨,故無不直之木。明主不廢戮罰,故無陵遲之政也。蓋天地之道,不能純仁。故青陽闡陶育之和,素秋厲肅殺之威,融風扇則枯瘁攄藻,白露凝則繁英彫零。是以品物阜焉,歲功成焉。溫而無寒,則蝡動不蟄,根植冬榮。寬而無嚴,則姦宄並作,利器長守。故明賞以存正,必罰以閑邪。勸沮之器,莫此之要。觀民設教,濟其寬猛,使懦不可狎,剛不傷恩。五刑之罪,至于三千,是繩不可曲也。司寇行刑,君為不舉,是法不可廢也。繩曲則姦回萌矣,法廢則禍亂滋矣。亡國非無令也,患於令煩而不行。敗軍非無禁也,患於禁設而不止。故眾慝彌蔓,而下黷其上。夫賞貴當功而不必重,罰貴得罪而不必酷也。鞭扑廢於家,則僮僕怠惰#3。征伐息於國,則群下不虔。愛待敬而不敗,故制禮以崇之。德須威而久立,故作刑以肅之。班、捶不委規矩,故方圓不戾於物。明君不釋法度,故機詐不肆其巧。唐、虞其仁如天,而不原四罪。姬公友于兄弟,而不赦二叔。仲尼之誅正卯,漢武之殺外甥,垂淚惜法,蓋不獲已也。故誅一以振萬,損少以成多,方之櫛髮,則所利者眾;比於割疽,則所全者大。是以炙刺慘痛,而不可止者,以痊病也。刑法凶醜,而不可罷者,以救弊也。六軍如林,未必皆勇。排鋒陷火,人情所憚。然恬顏以勸之,則投命者鮮;斷斬以威之,則莫不奮擊。故役歡笑者,不及叱咤之速;用誘悅者,未若刑戮之齊。是以安于感深谷而嚴其法,衛子疾弃灰而峻其辟。夫以其所畏,禁其所翫,峻而不犯,全民之術也。明病之術者,杜未生之疾。達治亂之要者,遏將來之患。若乃以輕刑禁重罪,以薄法衛厚利,陳之滋章,而犯者彌多。有似穿穽以當路,非仁人之用懷也。善為政者,必先端此以率彼,治親以整疏,不曲法以行意,必有罪而無赦。若石碏之割愛以威親,晉文之忍情以斬頡。故仁者為政之脂粉,刑者御世之轡策。脂粉非體中之至急,而轡策須臾不可無也。肅恭少怠,則慢惰已至。威嚴暫弛,則群邪生心。當怒不怒,姦臣為虎。當殺不殺,大賊乃發。水久壞河,山起咫尺。尋木千文,始于毫末。鑽燧之火,勺水所滅。鵠卵未孚,指掌之所靡,及其乘衝飈而燎巨野,奮六羽以淩朝霞,則雖智勇不能制也。故明君治難於其易,去惡於其微。不伐善以長亂,不操柯而猶豫焉。然則刑之為物,國之神器,君所自執,不可假人。猶長劍不可倒捉,巨魚不可脫淵也。乃崇替之所由,安危之源本也。田常之奪齊,六卿之分晉,趙高之弒秦,王莽之篡漢,履霜逮冰,由來漸矣。或永歎於海濱,或拊心乎望夷,禍延宗桃,作戒#4將來者,由乎慕虛名於往#5古,忘實禍於當己也。

或人曰:刑辟之興,蓋存叔世。立人之道,唯仁與義。我清靜而民自正,我無欲而民自樸,烹鮮之戒,不欲其煩。寬以愛人則得眾,悅以使人則下附,故孟子以體仁為安,揚子雲謂申、韓為屠宰。夫繁策急轡,非造父之御。嚴刑峻罰,非三、五之道。故有虞手不指揮,口不煩言,恭己南面,而治化雍熙矣。玄生政以率俗,彈琴詠詩,身不下堂,而漁者霄肅矣。必能厚惠薄歛,救乏#6擢滯,舉賢任才,勸穡省用,招携以禮,懷遠以德,陶之以成均,治之以庠序。化上而興善者,必若靡草之逐驚風。洗心而革面者,必若清波之滌輕塵。朝有德讓之群后,野無犯禮之軌躅。園土可以虛蕪,楚革可以永格,何必賞罰可以為國乎?抱朴子答曰:易稱明罰敕法,書有哀矜折獄。爵人於朝,刑人於市,有自來矣,豈從叔世?多仁則法不立,威寡則下侵上。夫法不立則庶事汨矣,下侵上則逆節萌矣。至醇既澆於三代,大樸又散於秦、漢,道衰於疇昔,俗薄乎當今。而欲結繩以整姦欺,不言以化狡猾,委轡策而乘奔馬於險塗,舍柁櫓而汎舟以淩波,盤旋以逐走盜,揖讓以救災火,斬晁錯以卻七國,舞干戈以平赤眉,未見其可也。蓋三皇步而五帝驟,霸、王以來,載馳載騖。當其弊也,吏#7欺民巧,寇盜公行。髡鉗不足以懲無恥,族誅不能禁覬覦。重目以廣視,累耳以遠聽,抗燭以理滯事,焦心以息奸源,而猶市朝有呼嗟之音,邊鄙有不聞之枉。作威作福者,或發乎瞻視之下。凶家害國者,或構乎蕭牆之內。而欲以太吳之道,治偷薄之俗;以晝一之歌,救鼎湧之亂,非識因革之隨時,明捐益之變通也。所謂刻舟以摸遺劍,叅天而射五步,摜犀兕之甲以涉不測之淵,衿卻寒之裘以禦鬱隆之暑,踵之解結,頤之搔背,其為憒憒#8,莫此之劇矣。但當先令而後誅,得情而勿喜,使伯氏無怨於失邑,虞、芮知恥而無訟耳。若強暴掩容操繩而不憚,誘於含垢草蔓而不除,恃藏疾之大言,忘膏肓之近急,何異焦喉之渴切身而遙指滄海於萬里之外,滔天之水已及而方造舟於長洲之林,安得兔夸父之禍脫淪水之害哉。世人薄申、韓之實事,嘉老、莊之誕談。然而為政莫能錯刑,殺人者原其死,傷人者赦其罪,所謂土柈瓦胾,無救朝飢者也。道家之言,高則高矣,用之則弊。遼落迂闊,譬猶干將不可以縫線,巨象不中使捕鼠,金舟不能淩陽侯之波,玉馬不任騁千里之迹也。若行其言,則當燔桎梏,隳囹圄,罷有司,滅刑書,鑄干戈,平城池,散府庫,毀符節,撤關梁,掊衡量,膠離朱之目,塞子野之耳。汎然不繫,反乎天牧,不訓不營,相忘江湖。朝庭闃爾若無人,民則至死不往來。可得而論,難得而行也。俗儒徒聞周以仁興,秦以嚴亡。而未覺周所以得之不純仁,而秦所以失之不獨嚴也。昔周用肉刑,刖足劓鼻。盟津之令,後至者斬。畢力賞罰,誓有孥戮。考其所為,未盡仁也。及其叔世,罔法翫文,人主苛虐,號令不出宇宙,禮樂征伐不復由己。群下力競,還為長蛇。伐本塞源,毀冠裂冕。或沈之於漢,或流之于彘。失柄之敗,由於不嚴也。秦之初興,官人得才。衛鞅、由余之徒,式法於內。白起、王翦之倫,攻取於外。 兼弱攻昧,取威定霸,吞噬四鄰,咀嚼群雄,拓地攘戎,龍變虎視,實賴明賞必罰,以基帝業。降及杪季,驕於得,意,窮奢極泰。加之以威虐,築城萬里離宮千餘。鍾鼓女樂,不徙而具。驪山之役,太半之賦,閭左之戍,坑儒之酷。北擊獫虛獫切狁,南征百越,暴兵百萬,動數十年。天下有生離之哀,家戶懷怨曠之歎。白骨成山,虛祭布野。徐福出而重號咷之讎,趙高入而屯豺狼之黨。天下欲反,十室九空。其所以亡,豈由嚴刑?此為秦以嚴得之,非以嚴失之也。且刑由刃也,巧人以自成,拙者以自傷。為治國有道,而助之以刑者,能令慝偽不作,凶邪改志。若綱絕網紊,得罪于天,用刑失理,其危必速。亦猶水火者,所以活人,亦所以殺人,存乎能用之與不能用。夫癥瘕不除,而不脩越人之術者,難圖老彭之壽也。姦黨實繁,而不嚴彈違之制者,未見其長世之福也。但當簡于、張之徒任以法理世,選趙、陳之屬委以案劾。明主留神於上,忠良盡誠於下,見不善則若鷹鸇之搏鳥雀,睹亂萌則若薙他計切田之芟蕪薉。於吠切慶賞不謬加,而誅戮不失罪,則太平之軌不足迪。令而不犯,可庶幾廢刑,致治未敢謂然也。

或曰:然則刑罰果所以助教興善,式遏軌忒也。若夫古之肉刑,亦可復與?抱朴子曰:曷為而不可哉。昔周用肉刑,積祀七百。漢氏廢之,年代不如。至於改以鞭笞,大多死者。外有輕刑之名,內有殺人之實也。及於犯罪,上不足以至死,則其下唯有徒、謫、鞭、杖,或遇赦令,則身無損。且髡其更生之髮,撾作方愈之創,殊不足以懲次死之罪。今除肉刑,則死罪之下,無復中刑在其間,而次死罪不得不止於徒、謫、鞭、杖,是輕重不得不適也。又犯罪者希而時有耳,至於殺之則很重,而鞭之則恨輕,犯此者為多。今不用肉刑,是次死之罪常不見治也。今若自非謀反大逆,惡于君親,及用軍臨敵犯軍法者,及手殺人者,以肉刑代其死,則亦足以懲示凶人。而刑者猶任坐役,能有所為,又不絕其生類之道,而終身殘毀,百姓見之莫不寒心。亦足使未犯者肅慄,以彰示將來,乃過於殺人。殺人非不重也,然辜之三日,行埋弃之,不知者眾,不見者多也。若夫肉刑者之為摽戒也多。昔魏世數議此事,諸碩儒達學,洽通殷理者,咸謂宜復肉刑,而意異者駮之,皆不合也。魏武帝亦以為然。直以二陲未賓,遠人不能統至理者,卒聞中國刖人肢體,割人耳鼻,便當望風謂為酷虐。故且權停,以須四方之并耳。通人揚子雲,亦以為肉刑宜復也。但廢之、來久矣,坐而論道者,未以為急耳。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四竟

#1『或』原作『咸』,據校本改。

#2『病』原作『痛』,據校本改。

#3『惰』原作『情』,據校本改。

#4『戒』原作『或』,據校本改。

#5『往』原作『性』,據校本改。

#6『乏』原作『之』,據校本改。
#7『吏』原作『更』,據校本改。
#8『憒憒』原作『憤憤』,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五

審舉

抱朴子曰:華、霍所以能崇極天之峻者,由乎其下之厚也。唐、虞所以能臻巍巍之功者,實賴股肱之良也。雖有孫陽之手,而無騏驥之足,則不得致千里矣。雖有稽古之才,而無宣力之佐,則莫緣凝庶績矣。人君雖明並日月,神鑒未兆,然萬機不可以獨統,曲碎不可以親總,必假目以遐覽,借耳以廣聽,誠工須有司,是康是贊。故聖莫不根心招賢,以舉才為首務,施玉帛於丘園,馳翹車於巖藪。勞於求人,逸於用能,上自槐棘,降逮皂隸,論道經國,莫不任職。恭己無為,而治平刑措,而化洽無外,萬邦咸寧。設官分職,其猶構室,一物不堪,則崩橈之由也。然未貢舉之士,格以四科,三事九列是之自出,必簡摽穎拔萃之俊。而漢之末葉,桓、靈之世,柄去帝室,政在姦臣。綱漏防潰,風頹教沮,抑清德而揚諂媚,退履道而進多財。力競成俗,苟得無恥。或輸自售之寶,要人之書。或父兄貴顯,望門而辟命。低眉膝以積習而見私。夫銓衡不平,則輕重錯謬。斗斛不正,則少多混亂。繩墨不陳,曲直不分。準格傾側,則滓雜實繁。以之治人,則虐暴而豺貪,受取聚歛以補買官之費。立之朝廷,則亂劇於棼絲。引用駑庸,以為黨援,而望風向草偃。庶事之康,何異懸瓦礫而責夜光,絃不調而索清音哉。何可不澄濁飛沈,沙汰臧否,嚴試對之法,峻貪夫之防哉。殄瘁攸階,可勿畏乎。古者諸侯貢士,適者謂之有功,有功者增班進爵。貢士不適謂之有過,有過者黜位削地。猶復不能令詩人謐大車、素餐之刺,山林無伐檀、 罝兔之賢。況舉之無非才之罪,受之無負乘之患。衡量一失其格,多少安可復損乎。夫孤立之翹秀,藏器以待賈。瑣碌之輕薄,人事以邀速。夫唯待價,故頓淪於窮瘁矣。夫唯邀速,故佻竊而騰躍矣。蓋梟鴟屯飛,則鴛鳳幽集。豺狼當路,則麒麟遐遁。舉善而教,則不仁者遠矣。姦偽榮顯,則英傑港逝。高概恥與闒茸為伍,清節羞入饕餮之貫。舉任並謬,則群賢括囊。群賢括囊,則凶邪相引。凶邪相引,則小人道長。小人道長,則檮杌比肩。頌聲所以不作,怨嗟所以嗷嗷也。高幹長材,恃能勝己,屈伸默語,聽天任命,窮通得失,委之自然。亦焉得不墮多黨者之後,而居有力者之下乎。逸倫之士,非禮不動,山峙淵渟,知之者希,馳逐之徒蔽而毀之,故思賢之君終不知奇才之所在,懷道之人願效力而莫從。雖抱稷、契之器,資邈世之量,遂沈滯詣死,不得登叙也。而有黨有力者,紛然鱗萃,人乏官曠,致者又美,亦安得不拾掇而用之乎。靈、獻之世,閹官用事,群姦秉權,危害忠良。臺閣失選用於上,州郡輕貢舉於下夫選用失於上,則牧守非其人矣。貢舉輕於下,則秀孝不得賢矣。故時人語曰: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又云:古人欲達勤誦經,今世圖官免治生。蓋疾之甚也。于時,懸爵而賣之,猶列肆也。爭津者買之,猶市人也。有直者無分而徑進,空拳者望途而收迹。其貨多者其官貴,其財少者其職卑。故東園積賣官之錢,崔烈有銅臭之嗤。上為下傚,君行臣甚。故阿佞幸,獨談親容,桑梓議主。中正吏部,並為魁儈,各責其估。清貧之士,何理有望哉。是既然矣。又邪正不同,譬猶冰炭。惡直之人,憎於非黨。刀尺顛倒者,則恐人之議己也。達不由道者,則患言論之不美也。乃共構合虛誣,中傷清德,瑕累橫生,莫敢救拔。於是曾、閔獲商臣之謗,孔、墨蒙盜砳之垢。懷正居貞者,填笮乎泥濘之中。而狡猾巧偽者,軒翥乎虹霓之際矣。而凡夫淺識,不辯邪正,謂守道者為陸沈,以履徑者為知變。俗之隨風而動、逐波而流者,安能復身於德行,苦思於學問哉?是莫不弃檢括之勞,而赴用賂之速矣。斯誠有漢之所以傾,來代之所宜深鑒也。或曰:吾子論漢末貢舉之事,誠得其病也。今必欲戒既往之失,避傾車之路,改有代之絃調,防法翫之或變,令濮上巴人反安樂之正音,腠理之疾無退走之滯患者,豈有方乎?士有風姿豐偉、雅望有餘,而懷空抱虛、幹植不足,以貌取之,則不必得賢,徐徐先試,則不可倉卒。將如之何?抱朴子答曰:知人則哲,上聖所難。今使牧守皆能審良才於未用,保性履之始終,誠未易也。但共遣其私情,竭其聰明,不為利慾動,不為屬託屈。所欲舉者,必澄思以察之,博訪以詳之,脩其名而考其行,校同異以備虛飾,令親族稱其孝友,邦閭歸其信義。嘗小仕者,有忠清之效,治事之幹,則寸錦足以知巧,刺鼠足以觀勇也。又秀、孝皆宜如舊,試經答策防其罪對之姦,當令必絕其不中者勿署,吏加罰禁錮。其所舉書不中者,刺史太守免官,不中左遷。中者多不中者少,後轉不得過故。若受賕巨流切而舉所不當,發覺有驗者,除名,禁錮終身,不以赦令原,所舉舉者與同罪。今試用此法,治一二歲之間,秀、孝必多不行者,亦足以知天下貢舉不精之久矣。過此,則必多修德而勤學者矣。又諸居職,其犯公坐者,以法律從事。其以貪濁臟汙為罪,不足至死者,刑竟及遇赦,皆宜禁錮終身,輕者二十年。如此,不廉之吏,必將化為夷、齊矣。若乃臨官受取,金錢山積,發覺則自恤得了,免退則旬日復用者,曾、史亦將變為盜跖矣。如此,則雖貢士皆中,不辭於官長之不良。或曰:能言不必能行。今試經對策雖過,豈必有政事之才乎?抱朴子答曰:古者猶以射擇人,況經術乎。如其舍旃,則末見餘法之賢乎此也。夫豐草不秀塉土,巨魚不生小水,格言不吐庸人之口,高文不墮頑夫之筆。故披洪範而知箕子有經世之器,覽九術而見范生懷治國之略,省夷吾之書而明其有撥亂之幹,視不害之文而見其精霸王之道也。今孝廉必試經無脫謬,而秀才必對策無失指,則亦不得闇蔽也。良將高第,取其膽武,猶復試之以策,況文士乎。假令不能必盡得賢能,要必愈於了不試也。今且令天下諸當在貢舉之流者,莫敢不勤學。但此一條,其為長益風教,亦不細矣。若使海內畏妄舉之失,凡人息僥倖之求,背競逐之末,歸學問之本。儒道將大興,而私貨必漸絕,奇才可得而役、庶官可以不曠矣。或曰:先生欲急貢舉之法,但禁錮之罪,苛而且重,懼者甚眾。夫急轡繁策,伯樂所不為。密防峻法,德政之所恥。抱朴子曰:夫骨填肉補之藥,長於養體益壽,而不可以救暍溺之急也。務寬含垢之政,可以蒞敦御朴,而不中以拯衰弊之變也。虎狼見逼,不揮戈奮劍,而彈琴詠詩,吾未見其身可保也。燎火及室,不奔走灌注,而揖讓盤旋,吾未見其焚之自息也。今與知欲賣策者論此,是與跖議捕盜也。

抱朴子曰:今普天一統,九垓同風,王制政令,誠宜齊一。夫衡量小器,猶不可使往往而有異,況人士之格,而可參差而無檢乎。江表雖遠,密邇海隅,然染道化,率禮教,亦既千#1餘載矣。往雖暫隔,不盈百年。而儒學之事,亦不偏廢也。惟以其土宇褊於中州,故人士之數,不得鈞其多少耳。及其德行才學之高者,子遊、仲任之徒,亦未謝上國也。昔吳土初附,其貢士見偃以不試。今太平已近四十年矣,猶復不試,所以使東南儒業衰於在昔也。此乃見同於左衽之類,非所以別之也。且夫君子,猶愛人以禮,況為其愷悌之父母邪。法有招患,令有損化,其此之謂也。今貢士無復試者,則必皆修飾馳逐,以競虛名,誰肯復開卷受書哉?所謂饒之適足以敗之者也。自有天性好古,心悅藝文,學不為祿,味道忘貧,若法高卿、周生烈者。學精而不仕,徇乎榮利者,萬之一耳。至於甯越、倪寬、黃霸之徒,所以強自篤厲於典籍者,非天性也,皆由患苦困瘁,欲以經術自拔耳。向使非漢武之世,則朱買臣、嚴助之屬,亦未必讀書也。今若取富貴之道,幸有易於學者,而復素無自然之好,豈肯復空自勤苦,執灑掃為諸生,遠行尋師問道者乎。兵興之世,武貴文寢。俗人視儒士如僕虜,見經誥如芥壤者,何哉?由於聲名背乎此也。夫不用譬猶售章甫於夷、越,徇髯蛇於華夏矣。今若遐邇一例,明考課試,則必多負笈千里以尋師友,轉其禮賂之費以買記籍者,不俟終日矣。

抱朴子曰:才學之士堪秀、孝者,已不可多得矣。就令其人若如桓、靈之世,舉吏不先以財貨,便安臺閣主者,則雖諸經兼本解,於問無不對,猶見誣枉,使不得過矣。常追恨于時執事,不熏為之防。余意謂新年當試貢舉者,令年便可使儒官才士豫作諸策,計足周用。集上禁其留草殿中封閉之,臨試之時亟賦之。人事因緣於是絕。當答策者,皆可會著一處,高選臺省之官親監察之。又嚴禁其交關出入,畢事乃遣。違犯有罪無赦。如此屬託之冀窒矣。夫明君恃己之不可欺,不恃人之不欺己也。亦何恥於峻為斯制乎。若試經法立,則天下可以不立學官,而人自勤樂矣。案四科亦有明解法令之狀,今在職之人,官無大小,悉不知法令。或有微言難曉,而小吏多頑,而使之決獄,無以死生委之,以輕百姓之命,付無知之人也。作官長不知法,為下吏所欺而不知。又決其口筆者,憤憤不能知食法,與不食不問,不以付主者。或以意斷事,蹉跌不慎法令,亦可令廉良之吏,皆取明律令者試之如試經,高者隨才品叙用。如此,天下必少弄法之吏、失理之獄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五竟

#1『千』原作『于』,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六

交際

抱朴子曰:余以朋友之交,不宜雜浮。面而不心,揚雄攸譏。故雖位顯名美,門齊年敵,而趨舍異規,業尚乖互者,未嘗結焉。或有矜其先達,步高視遠,或遺忽陵遲之舊好,或簡弃後門之類味,或取人以官而不論德,其不遭知己,零淪丘園者,雖才深智遠,操清節高者,不可也。其進趨偶合,位顯官通者,雖面牆庸瑣,必及也。如此之徒,雖能令壤蟲雲飛,斥鷃戾天,手捉刀尺,口為禍福,得之則排冰吐華,失之則當春彫悴,余代其踧蹐,耻與共世。窮之與達,不能求也。然而輕薄之人,無分之子,曾無疾非俄然之節,星言宵征,守其門庭,翕然諂笑,卑辭悅色,提壺執贄,時行索媚,勤苦積久,猶見嫌拒,乃行因託長者以構合之。其見受也,則踊悅過於幽繫之遇赦;其不合也,則懊悴劇於喪病之逮己也。通塞有命,道貴正直,否泰付之自然,津塗何足多咨。嗟乎細人,豈不鄙哉。人情不同,一何遠邪。每為慨然,助彼羞之。昔莊周見惠子從車之多,而弃其餘魚。余感俗士不汲汲於攀及至也。瞻彼云云,馳騁風塵者,不懋建德業,務本求己,而偏徇高交以結朋黨,謂人理莫此之要,當世莫此之急也。以嶽峙獨立者為澀吝疏拙,以奴顏婢睞來去聲者為曉解當世,風成俗習,莫不逐末流遁遂往,可慨者也。或有德薄位高,器盈志溢,聞財利則驚掉,見奇士則坐睡。繿縷杖策、被褐負笈者,雖文艷相、雄,學優融、玄,同之埃芥,不加接引。若夫程鄭、王孫、羅裒之徒,乘肥衣輕,懷金挾玉者,雖筆不集札,菽麥不辨,為之倒屣、吐食、握髮。余徒恨不在其位,有斧無柯,無以為國家流穢濁於四裔,投畀於有北。彼雖赫奕,刀尺決乎,勢力足以移山拔海,吹呼能令泥象登雲,造其門庭,我則未暇也。而多有下意怡顏,匍匐膝進,求交於若人,以圖其益。悲夫,生民用心之不鈞,何其遼邈之不肖也哉。余所以同生聖世而抱困賤,本後顧而不見者,今皆追瞻而不及,豈不有以乎。然性苟不堪,各從所好,以此存亡,予不能易也。或又難曰:時移世變,古今別務。行立乎己,名成乎人。金玉經於不測者,託於輕舟也。靈鳥萃於玄霄者,扶搖之力也。芳蘭之芬烈者,清風之功也。屈士起於丘園者,知己之助也。今先生所交必清澄其行業,所厚必沙汰其心性。孑然隻跱,失弃名輩,結讎一世,招怨流俗,豈合和光以籠物同塵之高義乎?若比智而交,則白屋不降公旦之貴。若鈞才而遊,則尼父必無入室之客矣。
抱朴子曰:吾聞詳交者不失人,而泛結者多後悔。故曩哲先擇而後交,不先交而後擇也。子之所論,出人之計也。吾之所守,退士之志也。子云玉浮鳥高,皆有所因,誠復別理一家之說也。吾以為寧作不載之寶,不飛之鵬,不颺之蘭,無黨之士,亦損於夜光之質,垂天之大,含芳之卉,不朽之蘭乎。且夫名多其實,位過其才,處之者猶鮮兔於禍辱,交之者何足以為榮福哉。由玆論之,則交彼而遇者,雖得達不足貴。芘之而悮者,譬如蔭朽樹之被笮也。彼尚不能自止其顛蹙,亦安能救我之碎首哉。吾聞大丈夫之自得而外物者,其於庸人也,蓋逼迫不獲已而與之形接。雖以千計,猶蚤虱之積乎衣,而贅疣之攢乎體也。失之雖以萬數,猶飛塵之去嵩、岱,鄧林之墮朽條耳。豈以有之為益,無之覺損乎。且夫朋友也者,必取乎直亮多聞,拾遺斥謬,生無請言,死無託辭,終始一契,寒暑不渝者。然而此人良未易得,而或默語殊塗,或憎愛異心,或盛合衰離,或見利忘信。其處今也,譬猶禽魚之結侶,冰炭之同器,欲其久合,安可得哉。夫父子天性,好惡宜鈞,而子政、子駿平論異隔,南山、伯奇辯訟有無。面別心殊,其來尚矣,總而混之,不亦難哉。世俗之人,交不論志,逐名趨勢,熱來冷去。見過不改,視迷不救。有利則獨專而不相分,有害則苟免而不相恤。或事便則先取而不讓,值機會則賣彼以安此。凡如是,則有不如無也。天下不為盡不中交也,率於為益者寡而生累者眾。知人之明,上聖所難。而欲力厲近才短於鑒物者,務廣其交,又欲使悉得可與經夷險而不易情,歷危苦而相負荷者,吾未見其可多得也。雖搜琬琰於培塿之上,索鸞鳳乎鷦鷯之巢,未為難也。吾亦豈敢謂藍田之陽,丹穴之中,為無此物哉,亦直言其稀已矣。夫操尚不同,猶金沉羽浮也。志好之乖次,猶火升而水降也。苟不可同,雖造化之靈,大塊之匠,不可使同也,何可強乎。余飡稟訥騃#1加之以天挺篤嫩,諸戲弄之事彈棋博弈,皆所惡見。及飛輕走迅遊獵傲覽,咸所不為,殊不喜嘲褻。凡此數者,皆時世所好,莫不躭之,而余悉闕焉,故親交所以尤遼也。加以挾直,好吐忠盡,藥石所集,甘心者鮮。又欲勉之以學問,諫之以馳競,止其樗蒲,節其沉湎,此又常人所不能悅也。毀方瓦合,違情偶俗,人之愛力,其所不堪,而欲好日新,安可得哉。知其如此而不辯改之,可不謂之闇於當世,拙於用大乎。夫交而不卒,合而又離,則兩受不弘之名,俱失克終之美。夫厚則親愛生焉,薄則嫌隙結焉,自然之理也,可不詳擇乎。為可臨觴拊背,執手須臾,欲多其數而必其全,吾所懼也。或曰:然則都可以無交乎?抱朴子答曰:何其然哉?夫畏#2水者何必廢舟揖,忌傷者何必弃斧斤。交之為道,其來尚矣。天地不交則不恭,上下不交即乖志。夫不泰則二氣隔并矣,志乖則天下無國矣。然始之甚易,終之竟難。患乎所結非其人,敗於爭小以忘大也。易美金蘭,詩詠百朋,雖有兄弟,不如友生。切思三益,大聖所嘉。門人所以增親,惡言所以不至,管仲所以免誅戮而立霸功,子元所以去亭長而驅朱軒者,交之力也。單絃不能發韶、夏之和音,孑色不能成衮龍之瑋燁,一味不能合伊鼎之甘,獨木不能致鄧林之茂。玄圃#3極天,蓋由眾石之積。南溟浩瀁,實須群流之赴。明鏡舉則傾冠見矣,羲和照則曲影覺矣,櫽括脩則枉刺之疾消矣,良友結則輔仁之道弘矣。達者知其然也,所企及則必簡乎勝己,所降結必料乎同志。其處也則講道進德,其出也則齊心比翼。否則鈞魚釣之業,泰則協經世之務。安則有以精義,危則有以相恤。耻令譚、青#4專面地之篤,不使王、貢擅彈冠之美。夫然,故交道可貴也。然實未易知。勢利生去就,毀壞刎頸之契,漸債釋膠漆之堅。於是有忘素情之綢歎,或睚五懈切訾音責而不思,遂令元伯、巨卿之好,獨著於昔;張耳、陳餘之變,屢構於今。推往尋來,良可歎也。夫梧禽不與鴟梟同枝,麟虞不與豺狼連群,清源不與濁潦混流,仁明不與凶闇同處。何創了漸染積而移直道,暴迫則生害也。或人曰:敢問善交之道可得聞乎?抱朴子答曰:君子交絕,猶無惡言,豈肯向所異辭乎。殺身猶以許友,豈名位之足競乎。善交狎而不慢,和而不同。見彼有失,則正色而諫之。告我以過,則速改而不憚。不以忤彼心而不言,不以逆我耳而不納。不以巧辯飾其非,不以華辭文其失。不形同而神乖,不匿情而口合,不面從而背憎。不疾人之勝己,護其短而引其長,隱其失而宣其得。外無計數之諍,內遺心競之累。夫然故鹿鳴之好全,而伐木之刺息。若乃輕合而不重離,易厚而不難薄,始如形影,終為參辰,至歡變為篤恨,接援化成讎敵,不詳之悔亦無以。往者漢季陵遲,皇轡不振。在公之義替,紛競之俗成。以違時為清高,以救世為辱身。尊卑禮壞,大倫遂亂。在位之人,不務盡節,委本趨末,背實尋聲。王事廢者其譽美,姦過積者其功多。莫不飛輪兼策,星言假寐,冒寒觸暑,以走權門。市虛華之名於秉勢之口,買非分之位於賣官之家。或爭所欲,還相屠滅。於是公叔、偉長疾其若彼,力不能正,不忍見之,爾乃發憤著論,杜門絕交。斯誠感激有為而然,蓋矯柱而過正,非經常之永訓也。徒當遠非類之黨,慎謟黷之源,何必裸袒以跪彼己,斷粒以刺玉食哉。夫反之為非,重諫而不止,遂至大亂。故禮義之所弃,可以絕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六竟

#1『騃』原作『駭』,據校本改。

#2『畏』原作『長』,據校本改。

#3『圃』原作『間』,據校本改。

#4『青』原作『肯』,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七

備闕

抱朴子曰:騕裹於皎切駿馬也能奮蘭筋以絕景,而不能履冰以乘深。猛、虎能似雷霆以搏噬,而不能踊雲霧以淩虛。鴻鶤不能振翅於籠罩之中,輕鷂不能電擊於几筵之下。物既然矣,人亦如之。故能調和陰陽者,未必能兼百行脩簡書也。能敷五邁九者,不必能全小潔經曲碎也。惠子,上相之摽也,而不能役舟橄以凌陽侯。漢高,神武之傑也,而不能治產業端檢栝。淮陰,良將之元也,而不能脩農商兔飢寒。周勃,社稷之骾也,而不能答錢穀責獄辭。若以所短弃所長,則逸儕拔萃之才不用矣。責其體而論細禮,則匠世濟民之勳不著矣。天下能平其西北,地不能隆其東南,日月不能擒光於曲穴,衝風不能揚波於井底。擿齒,則松檟不及一寸之筵。桃耳,則楝梁不如鷦鷯之羽。彈鳥,則千金不及丸泥之用。縫緝,則長劍不及數分之針。何必伏巨象而捕鼠,制大鵬以司晨乎。故姜牙賣煦無所售,而見師於文武。蔣生憒慢於百里,而獨步三槐。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七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八

擢才

抱朴子曰:華章藻蔚,非矇瞍所玩。英逸之才,非淺短所識。夫瞻視不能接物,則衮龍與素褐同價矣。聰鑒不足相涉,則俊民與庸天一槩矣。眼不見則美不入神焉,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焉。且夫愛僧好惡,古今不鈞,時移俗易,物同賈異。譬之夏后之璜,曩直連城,鬻之於今,賤於銅鐵。故昔以隱居求志為高士,今以山林之儒為不肖。故聖世人之良幹,乃闇俗之罪人也;往者之介潔,乃末葉之羸劣也。弘偉之士,履道之生,其崇信匪徒重仞之牆,其淵澤不唯呂梁之深也,故短近不能賞而淺促不能測焉。因以異乎己而薄之矣,以不求我而疾之矣,不貴不用,何足言乎。乃有播埃塵於白珪,生瘡痏於玉肌。訕疵雷同,攻伐獨立,曾參蒙劫剽之垢,巢、許獲穿踰之謗。自匪明並懸象,玄鑒表微者,焉能披泥抽淪玉,澄川掇沉珠哉。夫珪璋居肆而不售,矧乃翳於槃璞乎。奇士扣角而見遏、況乃潛於皐藪乎。孫臏思騁其祕略,而司馬刖之。韓非願建治績,而李斯殺之。賈誼慷慨,懷經國之術,而武夫排之。子政忠良,有匡危之具,而恭、顯陷之。和氏所以抱璞而泣血,禽息所以發憤而碎首也。夫玉石易別於賢愚,愛寶情篤於好士。以易別之寶,合篤好之物,猶獲罪截趾,歷世受誣。況乎難知之賢,非意所急。讒人畫蛇足於無形,姦臣畏忠貞之害己。體曲者繩墨之容,夜裸者憎明燭之來。是以高譽美行,抑而不揚,虛構之謗,先形生影。又無楚人號哭之薦,萬無一遇,固其宜矣。夫以玉為石者,亦將以石為玉矣。以賢為愚者,亦將以愚為賢矣。以石為玉,未有傷也,以愚為賢者,亡之診也。蓋診亡者,雖存而必亡,猶脈死者雖生而必死也。可勿慎乎。於戲,悲夫。莫之思者也。昔仲尼上聖也,東受累於齊人,南見塞於子西。文種大賢也,初不齒於荊俗,末雍遊於鈞如。競年立功,不亦難乎。夫結綠、玄黎,非陶、猗不能市也。千鈞之重,非賁、獲不能抱也。白雪之絃,非靈素不能徽也。邁倫之才,非明主不能用也。然耀靈、光夜之珍,不為莫求而虧其質,以苟且於賤賈。洪鍾、周鼎,不為委淪而輕其禮,取見舉於侏儒。嶧陽、雲和,不為不御而息唱,以競顯於淫哇。冠群之德,不以沉抑而履徑,而剸節於流俗。是以和璧變為滯貨,柔木廢於勿用,赤刀之鑛不得經歐冶之鑪,元凱之疇終不值四門之闢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八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九

任命

抱朴子曰:余之友人有居泠先生者,恬愉靜素,形神相忘。外不飾驚愚之容,內不寄有為之心。遊精墳誥,樂以忘憂。晝競羲和之末景,夕照望舒之餘耀。道靡遠而不究,言無微而不研。然車迹不軔如震切權右之國,尺牘不經貴勢之庭。是以名不出蓬戶,身不離畎畝。於是翼亮大夫候而難之,曰:余聞淵蟠起則玄雲赴,道化霑則逸才奮。故康衢有角歌之音,鼎俎發淩風之迹。沽之則收不貲之賈,踊之則超在天之舉。耀逸景於暘谷,播大明乎九垓。勛蔭當己,聲揚罔極。故尋仞之塗甚近而弗往者,雖追風之腳不能到也。楹梲之下至卑而不動者,雖鴻鶤之翅未之及也。況乎寢足於大荒之表,斂羽於幽梧之枝,安得效迅以尋景,振輕乎蒼霄哉。年期奄冉而不久,託世飄迅而不再。智者履霜則知堅冰之必至,處始則悟生物之有終。六龍促軌於大渾,華顛倏忽而告暮,古人所以映順流而頹歎,眄過隙而興悲矣。先生資命世之逸量,含英偉以邈俗,銳翰汪濊以波涌,六奇抑鬱而淵稸。然不能淩扶搖以高竦,揚清一於九玄。器不陳於瑚簋之末,體不兔於負薪之勞,猶奏和音於聾俗之地,鬻章甫於被髮之域。徒忘寤於翰林,銳意以窮神,崇碗琰於懷抱之內,吐琳琅於毛墨之端。躬困屢空之儉,神勞堅高之間,譬若埋尺璧於重壤之下,封文錦於沓匱之中。終無交易之富,孰賞堙翳之珍哉。夫龍驥維縶,則無以別乎蹇驢。赤刀韜鋒,則曷用異於鉛刃。鱣鮪不居牛迹,大鵬不滯蒿林。願先生委龍蛇之穴,升利見之塗。釋戶庭之獨潔,覽二鼠而遠寤。越窮谷以登高,襲丹藻以改素。競驚飈於清晨,不盤旋以詣夜。收名器於崇高,嚮鍾鼎之慶祚。栢成一介之夫,採薇何足多慕乎。居泠先生應曰:蓋聞靈機冥緬,混芒眇昧。禍福交錯乎倚伏之間,興亡纏綿乎盈虛之會。迅逝者不能脫逐身之景,樂成者不能免理致之敗。匠流末者,未若挺冶無兆之中。整已然者,不逮反本乎玄朴之外。是以覺尺蠖者,甘屈以保伸。識通塞者,不慘悅於否泰。且夫洪陶範物,大象流形,躁靜異尚,翔沉舛情。金寶其重,羽矜其輕。篤隘者執束於滓涅,達妙者逍遙於玄清。演洿納行潦而潘壹,渤湃吞百川而不盈。鮋鰕踊悅於泥濘,赤螭淩厲乎高冥。嚼香餌者快嗜欲而赴死,味虛淡者含天和而趨生。識機神者瞻無兆而弗惑,闇休咎者觸強弩而不驚。各附攸好,安肯改營。吾聞五玉不能自剖於嵩岫,騰蛇不能無霧而電征,龍淵不能勿操而斷犀兕,景鍾不能莫扣而揚洪聲。金芝須商風而激耀,倉庚俟煙煴而修鳴。騏騄不苟馳以赴險,君子不詭過以毀名。運屯則沉淪於勿用,時行則高竦乎天庭。士以自衒為不高,女以自媒為不貞。何必委洗耳之峻摽,效負俎之干榮哉。夫其窮也,則有虞婆娑而陶鈞,尚#1父見逐於愚嫗,范生來辱於溺簣,苦怪如籠也弘式匿奇於耕牧。及其達也,則淮陰投竿而稱孤,文種解屩而紆青,傳說釋築而論道,管子脫桎為上卿。蓋君子藏器以有待也,稸德以有為也。非其時不見也,非其君不事也。窮達任所值,出處無所繫。其靜也,則為逸民之宗。其動也,則為元凱之表。或運思於立言,或銘勛乎國器,殊塗同歸,其致一焉。士能為可貴之行,而不能使俗必貴之也。能為可用之才,而不能使世必用之也。被褐茹草,垂綸買免,則心歡意得,如將終身。服冕乘軺,兼朱重紫,則若固有之,常如布衣。此至人之用懷也。若席上之珍不積,環堵之操不粹者,予之過也。知之者希,名位不臻,以玉為石,謂鳳曰鷃者,非余罪也。夫汲汲於見知,悒悒於否滯者,裳民之情也。浩然而養氣,淡爾而靡欲者,無悶之志也。時至道行,器大者不悅。天地之間,知命者不憂。若乃徇萬金之貨,以索百十之售,多失骭干上聲毛,我則未暇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十九竟

#1『尚』原脫,據校本補。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

名實

門人問曰:聞漢末之世,靈、獻之時,品藻乖濫,英逸窮滯,饕餮得志,名不準實,賈不本物,以其通者為賢,塞者為愚。其故何哉?抱朴子答曰:夫雷霆輷磕而或不聞焉,七曜經天而或不見焉,豈唯形器有聾瞽哉。心神所蔽,亦又如之。是以聞格言而不識者,非無耳也。見英異而不知者,非無目也。由乎聰不經妙,而明不逮奇也。夫智大量遠者,盤桓以山峙。器小志近者,蓬飛而萍浮。夫唯山峙,故莫之能動焉。夫唯萍浮,故流而不滯焉。方之貨也,則緘連以待賈者,唯至珍而難售;鳴鼓以徇之者,雖凡蔽而易盡。比之材也,則結根於嵩、岱者,雖竦蓋千仞,垂蔭萬畝,而莫之知也;插株於塗要者,雖鈎曲戾細而速朽,而猶見用也。故廟堂有枯楊之瑚簋,窮谷多不伐之梓橡也。是以竊華名者,螻蜥騰於雲霄。失實賈者,翠虬淪乎九泉。於是斥鷃淩風以高奮,靈鳳卷翮以幽戢,鉛鋒充太阿之寶,犬羊佻勃高切獨行貌虎狼之資矣。夫佞者鼓珍賂為勁羽,則無高而不到矣;乘朋黨為舟楫,則無遠而不濟矣。持之以夙興側立,加之以先意承指,其利口諛辭也似辨#1,其道聽塗說也似學,其心險貌柔也似仁,其行汙言潔也似廉,其好說人短也似忠,其不知忌諱也似直,故多通焉。且亦奉望我者,欲我益之,不求我者,我不能愛,自然之理也。夫賢常少而愚常多。多則比周而匿瑕,少則孤弱而無援。佞人相汲引而柴正路,俊哲處下位而不見知。拔茅之義圯,而負乘之群興,亢龍高墜,泣血漣如。故子西逐大聖之仲尼,臧倉毀命世之孟軻。二生不兔斯患,降玆亦何足言。斯禍蓋與開闢並生,苦之匪唯一世也。歷覽振古,多同此疾。至於駑蹇矯首於調多么切輦,駥驥委牧乎林坰,彼已尸祿,邦國殄瘁,下淩上替,寔此之由。或蟲流而莫斂,或逆竄於申亥,或擢筋於廟梁,或絕命於望夷,蓋所拔之非真,而忠能之不用也。故明君勤於招賢,而汲汲於擢奇,導達凝滯,而嚴防壅蔽。才誠足委,不拘於屠釣。言審可施,抽之於戎戍。或舉於牛口之下,而加之於群僚之上。或拔於桎梏之中,而任以社稷之重。故能勛業隆濟,拓境服遠,取威定功,垂統長世也。夫直繩者,枉木之所憎也。清公者,姦慝之所讎也。人主不能運玄鑒以索隱,而必須當塗之所舉。然每觀前代專權之徒,率其所舉皆在乎附己者也,所薦者先乎利己者也。毀所畏而進所愛,所畏則至公者也,所愛則同私者也。至公用則姦黨破,眾私立則主威奪矣。姦黨破則升泰之所由也,主威奪則危亡之端漸矣。毀所畏則恐辭之不痛,雖刖劓之猶未?意焉,故必除之而後快也。彼進所愛則苦談之不美,雖位超之猶未逞心焉,故必危彼以安此也。是故抱枉而死,無愆而黜者,有自來矣。所以體道合真,疑然特立,才遠量逸,懷霜履冰,思綿天地,器兼元凱,執經衡門,淵渟嶽立。寧潔身以守滯,耻脅肩以苟合。樂飢陋巷,以勵高尚之節。藏器全真,以待天年之盡。非時不出,非禮不動。結褐嚼蔬,而不悒悒也。黃髮終否,而不悢悢力尚切也。安肯蹙太山之峻,以適鑿柄之中;斂垂天之羽,為戒旦之役。編於仕類,而抑鬱庸兒之下。捨鸞鳳之林,適枳棘之藪,競腐鼠於踞鴟,而枉尺以直尋哉。且大賢之狀也至拙,其為味也甚淡。蕭然自足,泊爾無知。知之者稀而不慼,時不能用而不悶。雖並日無藜藿之糝,不以易不義之太牢也。雖緼褐無卒歲之服,不肯樂無道之狐白也。獨可散髮高枕,守其所有已,絕不曲躬低眉,求其所未須也。德薄位厚,弗交也。名與實違,弗親也。榮華馳逐,弗務也。豪俠姦權,弗接也。俗說細辯,不答也。脅肩所赴,弗隨也。貌愚而志遠,面垢而行潔。確乎若嵩、岱,銓衡所不能側也。浩乎若滄海,斗斛所不能校也。峻其重仞之高,隱其百官之富。觀彼佻竊,若草莽也。邈世之操,眇焉冠秋雲之表。遺俗之神,緬焉棲九玄之端。雖窮賤而不可脅以威,雖危苦而不可動以利。其所業尚可聞而不可盡也,其所執守可見而不可論也。故疾之者齊聲而側目,愛之者寡弱而無益。亦猶撮壤不能填決河,升水不能殄原火。於是薣鼓戢雷霆之音,鞉徒刀切鞞奴移切恣喋馨音高之響。芳蕙芟夷,臭鮑佩御。玄鬯傾弃而不羞,醨酪專灌於圓丘。汗血驅放而垂耳,跛蹇馳騁於鑾軒。此古人之所以懷沙負石,赴流魚葬,而不堪與之同世也。已矣。悲夫。然捐玄黎於洿濘,非夜光之不真也,由莫識焉。投彤盧而不彎,非繁弱之不勁也,坐莫賞焉。故瓊瑤俟荆和而顯連城之賈,鳥號須逢門而著陷堅之功,飛菟待子豫而飈騰,俊民值知己而宣力。若夫美玉不出重岫,良弓不鑿百札,驥騄不服朱軒,命世不履爵勢,則孰知其能攄符彩之耀曄,頓雲禽於千仞,騁逸迹以追風,康庶績於百揆乎。夫其不遇,亦得不雜糅於瓦石,鈞賤於朽木,列鑣於下乘,等望於凡瑣哉。嗟乎。彍棘矢而望高手乎渠、廣,策疲駑而求繼軌於周穆,放斧斤而欲雙巧於班、墨,忽良才而欲彝倫之攸叙,不亦難乎。名實雖漏於一世,德音可邀乎將來。樂天知命,何慮何憂。安時處順,何怨何尤哉。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竟

#1『辨』原作『辦』,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一

清鑒

抱朴子曰:成謂勇力絕倫者,則上將之器;洽聞治亂者,則三九之才也。然張飛、關羽萬人之敵,而皆喪元辱主,授首非所。孔融、邊讓文學邈俗,而並不達治務,所在敗績。鄧禹、馬援田間諸生,而善於用兵。蕭何、曹叅不涉經誥,而優於宰輔。爾則知人果未易也。欲試可乃已,則恐成折足覆餗。欲聽言察貌,則或似是而非,真偽混錯。然而世人甚以為易,經耳過目,謂可精盡。余甚猜焉,未敢許也。區別臧否,瞻形得神,存乎其人,不可力為。自非明並日月,聽聞無音者,願加清澄,以漸進用,不可頓任。輕假利器,收還之既甚難,所損者亦以多矣。無以一事闇保其餘,同乎己者未必可用,異於我者未必可忽也。或難曰:夫在天者垂象,在地者有形。故望山度水則高深可推,風起雲飛則吉凶可步。智者睹木不瘁則悟美玉之在山,覿岸不枯則覺明珠之沉淵,彗星出則知鱣魚之方死,日月蝕則識騏驎之共鬭。華、霍不須稱,而無限之重可知矣。江河不待量,而不測之數已定矣。鴻鵠之翼,騄騏之足,雖未飛走,輕迅可必也。豪曹之劍,徐氏匕首,雖未奮擊,其立斷無疑也。駮子有吞牛之容,鶚鷇有淩鷙之貌。卉茂者土必沃,魚大者水必廣。虎尾不附狸身,象牙不出鼠口。叔魚無厭之心,見於初生之狀。食我滅宗之徵,著乎開胞之始。申童覺竊妻之巫臣,張負知將貴之陳平。范子所以絕迹於五湖者,以句踐蜂目而鳥喙也。趙人所以息意於爭鋒者,以白起首銳而視直也。 文王之接呂尚,桑陰未移,而知其足師矣。玄德之見孔明,晷景未改,而腹心已委矣。郭泰中才,猶能知人,故入穎川則友李元禮,到陳留則結符偉明,入外黃則親韓子助,至蒲亨則師仇季知,止學舍則收魏德公,觀耕者則拔茅季偉,奇孟敏於擔負,戒元艾之必敗。終如其言,一無差錯。必能簡精鈍於符表,詳舒急乎聲氣,料明闇於舉厝,察清濁於財色,觀取與於宜適,謂虛實於言行,考操業於閨闇,校始終於信效。善否之驗,不其易乎。抱朴子答曰:余非謂人物了不可知,知人挺無形理也。徒以斯術存乎大明,非夫當人自許。然而世士各謂能之,是以有云,以警付任耳。夫貌望豐偉者不必賢,而形器尪瘁者不必愚,咆哮者不必勇,淳淡者不必怯。或外候同而用意異,或氣性殊而所務合。非若天地有常候,山川有定止也。物亦故有遠而易知,近而難料。壁曰猶眼能察天衢,而不周項領之間;耳能聞雷霆,不能識螘虱之音也。唐、呂、樊、許善於相人狀,唯知壽夭貧富,官袟尊卑,而不能審情性之寬剋,志行之洿隆。惟帝難之,況庸人乎。而吾子舉論形之例,詰精神之談,未脩其本,殆失指矣。夫亡射之箭,皆破秋毫,然準的恆不得為工。叔向之毋,申氏之子,非不一得,然不能常也。陶唐稽古而失任,姬公欽明而謬授。尼父遠得崇替於未兆,近失澹臺於形骸。延州審清濁於千載之外,而蔽奇士於咫尺之內。知人之難,如此其甚。郭泰所論,皆為此人過上聖乎。但其所得者,顯而易識;其所失者,人不能紀。且夫所貴,貴乎見俊才於無名之中,料逸足乎吳坂之間,涰懷珠之蚌於九淵之底,指含光之珍於積石之中。若伯喈識絕音之器於煙燼之餘,平子剔逸響之竹於未用之前。六軍之聚,市人之會,暫觀一睹,無所眩惑,探其潛生之心計,定其始終之事行,乃為獨見不傳之妙耳。若如未論,必俟考其操蹈之全毀,觀其云為之好醜,此為絲線既經於銓衡,布帛已歷於丈尺,徐乃說其斤兩之輕重,端匹之脩短,人皆能之,何煩於明哲哉。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一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二

行品

抱朴子曰:擬玄黃之覆載,揚明並以表微,文彪昺而備體,澄獨見以入神者,聖人也。禀高亮之純粹,抗峻摽以邈俗,虛靈機以如愚,不貳過而謟黷者,賢人也。居寂寞之無為,蹈脩直而執平者,道人也。盡需嘗於存亡,保髮膚以揚名者,孝人也。垂惻隱於有生,恆恕己以接物者,仁人也。端身命以徇國,經嶮難而一節者,忠人也。覿微理於難覺,料倚伏於將來者,明人也。量理亂以卷舒,審去就以保身者,智人也。順通塞而一情,任性命而不滯者,達人也。不枉尺以直尋,不降辱以苟命者,雅人也。據體度以動靜,每清詳而無悔者,重人也。體冰霜之粹素,不染潔於勢利者,清人也。篤始終於寒暑,雖危亡而不猜者,義人也。守一言於久要,歷歲衰而不渝者,信人也。摛銳藻以立言,辭炳蔚而清允者,文人也。奮果毅之壯烈,騁干戈以靜難者,武人也。甄墳索之淵奧,該前言以窮理者,儒人也。銳乃心於精義,吝寸陰以進德者,益人也。識多藏之厚亡,臨祿利而如遺者,廉人也。不改操於得失,不傾志於可欲者,貞人也。卹急難而忘勞,以憂人為己任者,篤人也。潔皎分以守終,不遜厚而苟免者,節人也。飛清機之英麗,言約暢而判滯者,辯人也。每居卑而推功,雖處泰而滋恭者,謙人也。崇惇睦於九族,必居正以赴理者,順人也。臨凝結而能斷,操繩墨而無私者,幹人也。拔朱紫於中搆,剖猶豫以允當者,理人也。步七曜之盈縮,推興亡之道度者,術人也。赴白刃而忘生,格兕虎於林谷者,勇人也。整威容以肅眾,仗法度而無二者,嚴人也。創機功以濟用,總音數而並精者,藝人也。淩強禦而無憚,雖嶮逼而不沮者,點人也。執匪懈於夙夜,忘勞瘁於深峻者,勤人也。蒙謗讟而晏如,不摺懼於可畏者,勁人也。聞榮譽而不歡,遭憂難而不變者,審人也。知事可而必行,不猶豫於群疑者,果人也。循繩墨以進止,不乾沒於僥倖者,謹人也。奉禮度以戰兢,及親疏而無尤者,良人也。履道素而無欲,時雖移而不變者,朴人也。凡此諸行,了無一然,而不躋善人之迹者,下人也。門人請曰:善人之行,既聞其目矣。惡者之事,可以戒俗者,願文垂誥焉。抱朴子曰:不致養於所生,損道而危身者,悖人也。懷邪偽以偷榮,豫利己而忘生者,逆人也。背仁義之正塗,苟危人以自安者,凶人也。好爭奪而無厭,專醜正而害直者,惡人也。出繩墨以傷刻,心好殺而安忍者,虐人也。飾邪說以浸潤,構謗累於忠貞者,讒人也。雖言巧而行違,實履濁而假清者,佞人也。不原本於枉直,苟尚勝而肆怒者,暴人也。措細善以取信,陰挾毒而無親者,姦人也。承風指以苟容,揆主意而扶非者,諂人也。言不計於反覆,好輕諾而無實者,虛人也。睹利地而亡義,弃廉恥以苟得者,貪人也。覿艷逸而心蕩,飾誇綺而思邪者,淫人也。見成事而疑惑,動失計而多悔者,闇人也。背訓典而自任,恥請問於勝己者,損人也。知善事而不逮,雖多為而無成者,劣人也。委德行而不修,奉權勢以取媚者,弊人也。履蹊徑以僥速,推貨賄以爭津者,邪人也。既傲狠以無禮、好淩辱乎勝己者,悍人也。被抑枉而自誣,事無苦而振懾者,怯人也。治細辯於稠眾,非其人而盡言者,淺人也。闇事宜之可否,雖企慕而不及者,頑人也-。知事非而不改,聞良規而增劇者,惑人也。無濟恤之仁心,輕告絕於親舊者,薄人也。既疾其所不逮,喜他人之有災者,妬人也。專財穀而輕義,觀困匱而不振者,吝人也。冒至危以僥幸,值禍敗而不悔者,愚人也。情局碎而偏黨,志唯務於盈利者,小人也。騁鷹犬於原獸,好博戲而無已者,迷人也。忘等威之異數,快飾玩之誇麗者,奢人也。耽聲色與飲讌,廢慶弔於人理者,荒人也。既無心於脩尚,又怠惰於家業者,嫩人也。無抑斷之威儀,每脫易而不思者,輕人也。觀道義而如醉,聞貨殖而波擾者,穢人也。杖淺短而多謬,闇趨舍之臧否者,笨步本切人也。憎賢者而不貴,聞高言而如聾者,嚚人也。睹朱紫而不分,雖提耳而不悟者,蔽人也。違道義以趑起,冒禮刑而罔顧者,亂人也。每動作而受嗤,言發口而違理者,拙人也。事酋豪如僕虜,值衰微而背惠者,慝人也。損貧賤之故舊,輕人士而踞傲者,驕人也。弃衰色而廣欲,非宦學而遠遊者,蕩人也。無忠信之純固,背恩養而趨利者,叛人也。當交顏而面從,至析離而背毀者,偽人也。習強梁而專己,距忠告而不納者,刺人也。抱朴子曰:人技未易知,真偽或相似。士有顏貌脩麗,風表閑雅,望之溢目,接之適意,威儀如龍虎,盤旋成規矩。然心蔽神否,才無所堪,心中所有,盡附皮膚。口不能吐片奇,筆不能屬半句。入不能宰民,出不能用兵。治事則事廢,銜命則辱命。動靜無宜,出處莫可。蓋難分之一也。士有貌望樸悴,容觀矬陋,聲氣雌弱,進止質澀。然而含英懷寶,經明行高,幹過元凱,文蔚春林。官則庶績康用,武則克全獨勝。蓋難分之二也。士有謀猷淵邃,術略入神,智周成則,思洞幽玄。才兼能事,神器無宜,而口不傳心,筆不盡意。造次之接,不異凡庸。蓋難分之三也。士有機辯清銳,巧言綺粲。擥引譬喻,淵湧風厲。然而口之所談,身不能行,長於識古,短於理今,為政政亂,牧民民怨。蓋難分之四也。士有外形足恭,容虔言恪。而神疏心慢,中懷散放,受任不憂,居局不冷。蓋難分之五也。士有控弦命中,空拳入白,倒乘立騎,五兵畢習。而體輕慮淺,手勦心怯,虛試無對,而實用無驗,望塵奔北,聞敵失魄。蓋難分之六也。士有梗槩簡緩,言希貌樸,細行闕漏,不為小勇,跼蹐拘檢,犯而不校,握抓垂翅,名為弱願。然而膽勁心方,不畏強禦,義正所在,視死猶歸,支解寸斷,不易所守。蓋難分之七也。士有孝友溫淑,恂恂平雅,履信思順,非禮不蹈,安困潔志,操清冰霜。而疏運迂闊,不達事要,見機不作,所為無成,居己梁倡,受任不舉。難分之八也。士有行己高簡,風格峻峭,嘯傲偃蹇,淩儕慢俗,不肅檢括,不護小失,適情率意,旁若無人,朋黨排譴,談者同敗,士友不附,品藻所遺。而立朝正色,知無不為,忠於奉上,明於攝下。蓋難分之九也。士有含弘曠濟,虛己受物,藏疾匿瑕,溫恭廉潔,勞謙沖退,救危全信,寄命不疑,託孤可保。而純良暗權,仁而不斷,善不能賞,惡不忍罰,忠貞有餘,而幹用不足,操柯猶豫,廢法效非,枉直混錯,終於負敗。蓋難分之十也。夫物有似而實非,若然而不然。料之無惑,望形得神,聖者其將病諸,況乎常人。故用才取士,推昵結友,不可以不精擇,不可以不詳試也。若乃性行之惑變,始正而終邪,若王莽初則美於伊、霍,晚則劇於趙高,又非中才所能逆盡也。若令士之易別,如鷦鷯之與鴻鵠,狐兔之與龍鱗者,則四凶不得官於堯朝,管、蔡不得幾危宗周,仲尼無澹臺之失,延陵無捐金之恨,伊尹無七十之勞,項羽無嫌范之悔矣。所患於其如碔砆上音武下音夫之亂瑾瑜,鷦螟之似鳳凰,凝冰之類水精,煙熏之凝雲氣,故令不謬者尟也。惟帝難之,矧乎近人哉。夫唯大明,玄鑒幽微,靈銓揣物,思灼沉昧,瞻山識璞,臨川知珠。士於難分之中,而無取舍之恨者,使臧否區分,抑揚咸允。武丁、姬文不獨治,而傅說、呂尚不永弃,高、莽、宰嚭不得成其惡,弘恭、石顯無所容其偽矣。斯蓋取士之較略,選擇之大都耳。精微之求,存乎其人,固非毫翰之所備縷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二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三

弭訟

姑子劉君士由之論曰:人綱始於夫婦,判合擬乎二儀。是故大婚之禮,古人所重,將合二姓之好,以承祖宗之基。主人拜迎於門,聽命於廟。玄纁贄幣,親御授綏。壻有三年之喪,致命女氏,女氏許諾而不敢改。大喪既沒,請命於壻,壻有辭焉,然後乃嫁。所以崇敬讓也。豈有先訟後婚之謂乎?而末世輕慢,傷化敗俗。舉不修義,許而弗與,訟鬩穢辱,煩塞官曹。今可使諸爭婚者,未及同牢,皆聽義絕,而倍還酒禮,歸其幣帛。其嘗已再離者,一倍禆娉。其三絕者,再倍禆娉。如此,離者不生訟心,貪吝者無利重受,乃王治之要術,不易之永法也。抱朴子答曰:劉君愍德讓之淩替,疾民爭之損化。雖速我訟,室家不足,用和之貴,將遂淪胥。創讜言以拾世遺,建嘉謀以拯流遁。紛譁之俗,將以此而易。無耻之風,將由玆而移。彌綸情偽,固難間矣。誠經國之永法,至益之篤論也。洪以不敏,不識至理,造次承聞,竊有疑焉。夫婚媾之結,義無逼迫。彼則簡擇而求,此則可意乃許。輕諾後悔,罪在女氏。食言弃信,與奪任情,嚴防峻制,未之能弭。今猥恣之,唯責禆娉倍,貧者所憚也,豐於財#1者,則適其願矣。後所許者,或能富殖,助其禆娉,必所甘心。然則先家拱默,不得有言,原情論之,能無怨歎乎?夫不伏之人,視死猶歸。血刃之禍,於是將起。今苟惜其辭訟之小醜,而搆其難忍之大恨,所謂愛其儀子宙切覽之煩,忘其凋殞之酷也。夫買物於市者,或加價而奪之,則鮮忍而不忿然矣,沉乎見奪待告之妻哉。此法遂用者,將使結婚者雖納敬親迎,猶抱有見奪之慮。何者?劉君之論以同牢為斷,固也,爾則女氏雖受幣積年,恆挾在意之威,恃可數奪,必惰於擇壻。壻小不得意,便得改悔。結讎速禍,莫此之甚矣。曩人畫法,慮關終始,杜漸防萌,思之良精。而不關恣奪之路,斷以報板之制者,殆有意乎。儻令女有國色,傾城絕倫。而值豪右權臣之徒,目玩冶容,心忘禮度,資累千金,情無所吝,十倍還娉,猶所不憚,況但一乎。華氏不難於殺孔父而取其妻,楚人為子迎婦以其美而自納之。以此論之,豈惜傾竭居產,以助女氏還前家之直哉。小人輕薄,睚五懈魚計二切眦在鄒在計二切成怨,又喜委衰逐盛,蹋冷趨熱。此法之行,則必多奪貧賤而與富貴者矣。不審吾君何方以防弊乎。或曰:可使女氏受娉禮無豐約,皆以即日報板,後皆使時人署姓名於別板,必十人已上,以備遠行及死亡。又令女之父兄若伯叔,答壻家書必手書一紙。若有變悔而證據明者,女氏父毋兄弟皆加刑罪。如此,庶於無訟者乎。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三竟

#1『財』原作『則』,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四

酒誡

抱朴子曰:目之所好,不可從也。耳之所樂,不可順也。鼻之所喜,不可任也。口之所嗜,不可隨也。心之所欲,不可恣也。故惑目者,必逸容鮮藻也。惑耳者,必妍音淫聲也。惑鼻者,必苣昌紿給切蕙芬馥也。惑口者,必珍羞嘉旨也。惑心者,必勢利功名也。五者#1畢惑,則或承之禍為身患者,不亦信哉。是以智者嚴隱括於性理,不肆神以逐物,檢之以恬愉,增之以長筭。其抑情也,劇乎隄防之備決。其御性也,過乎腐轡之乘奔。故能內保永年,外免釁累也。蓋飢寒,難堪者也,而清節者,不納不義之穀帛焉。困賤,難居者也,而高尚者,不處危亂之榮貴焉。蓋計得則能忍之心全矣,道勝則害性之事棄矣。夫酒,醴之近味,生病之毒物,無毫分之細益,有丘山之巨損,君子以之敗德,小人以之速罪,耽之惑之,鮮息淺切不及禍。世之士人,亦知其然,既莫能絕,又不肯節。縱心口之近欲,輕召災之根源,似熱渴之恣冷,雖適己而身危也。小大亂喪,亦罔非酒,然而俗人是酣是湎音沔。其初筵也,抑抑濟濟,言希容整,詠湛露之厭厭,歌在鎬之愷樂,舉萬壽之觴,誦溫克之義。日未移晷,體輕耳熱,夫琉璃海螺之器並用,滿酌罰餘之令遂急。醉而不止,拔轄投井,於是口涌鼻溢,濡首及亂。屢儛蹮蹮,舍其坐遷,載號載呶女交切喧也,如沸如羹。或爭辭尚勝,或啞啞鳥格切笑聲獨笑,或無對而談,或嘔吐几筵,或值蹙居月切良倡,或冠脫帶解。貞良者流華督之顧眄,怯懦者效慶忌之蕃捷,遲重者蓬轉而波擾,整肅者鹿踴而魚躍。口訥於寒暑者,皆垂掌而諧聲。謙卑而不競者,悉禆瞻以高交。廉恥之儀毀,而荒錯之疾發;闒茸之性露,而傲很之態出。精濁神亂,臧否顛倒。或奔車走馬,赴阬客庚切谷而不憚,以九折之阪為螘封。或登危蹋頹,雖墮墜而不覺,以呂梁之淵為牛跡也。或肆忿於器物,或酗 為命切酗酒於妻子,加枉酷於臣僕。用剡鋒乎六畜#2,熾火烈於室廬,掊寶玩於淵流。遷威怒於踞人,加暴害於士友。褻嚴主以夷戮者,有矣;犯凶人而受困者,有矣。言雖尚辭,煩而叛理。拜伏徒多,勞而非敬。臣子失禮於君親之前,幼賤悖慢於耆宿之座。謂清談為詆詈,以忠告為侵己。於是白刃抽而忘思難之慮,棒杖奮而罔顧乎前後。搆漉血之讎,招大辟之禍。以少凌長,則鄉黨加重責矣。辱人父兄,則子弟將推刃矣。發人所諱,則壯士不能堪矣。計數深尅,則醒者不能恕矣。起眾患於須臾,結百痾於膏肓呼光切。奔駟不能追既往之悔,思改而無自反之蹊。蓋智者所深防,而煦人所不免也。其為禍敗,不可勝載。然而歡集,莫之或釋。舉白盈耳,不論於能否。料瀝霤於小餘,以稽遲為輕己。傾匡注於所敬,殷勤勸而成薄。勸之不持,督之不盡,怨色醜音所由而發也。夫風經府藏,使人惚怳,及其劇者,自傷自虞。或遇斯疾,莫不憂懼,吞苦忍痛,欲其速愈。至於醉之病性,何異於玆。而獨居密以逃風,不能割情以節酒。若畏風憎病,則荒沉之咎塞,而流連之失正矣。夫風之為疾,猶展攻治,酒之為變,在乎呼吸。及其間亂,若存若亡,視泰山如彈丸,見滄海如盤盂。仰嚾荒旦切天墮,俯呼地陷,臥待虎狼,投井赴火,而不謂惡也。夫用身之如此,亦安能惜敬恭之禮,護喜怒之失哉。昔儀狄既疏,大禹以興。糟丘酒池,辛、癸以亡。豐侯得罪,以戴尊銜盃。景升荒壞,以三雅之爵。劉松爛腸,以逃暑之飲。郭珍發狂,以無日不醉。信陵之凶短,襄子之亂政,趙武之失眾,子反之誅戮,漢惠之伐命,灌夫之滅族,陳遵之遇害,季布之疏斥,子建之兔退,徐邈之禁言,皆是物也。世人好之樂之者甚多,而戒之畏之者至少。彼眾我寡,良箴安施,且願君子節之而已。曩者,既年荒穀貴,人有醉者相殺。牧伯因此輒有酒禁,嚴令重申,官司搜索,收執榜薄行切擊也徇者相辱,制鞭而死者太半。防之彌峻,犯者至多,至乃穴地而釀,油囊懷酒。民之好此,可謂篤矣。余以匹夫之賤,託此空言之書,末如之何矣。又臨民者雖設其法,而不能自斷斯物,緩己急人,雖令不從。弗躬弗親,庶民弗信。以此而教,教安得行。以此而禁,禁安得止哉。沽賣之家,廢業則困,遂修飾賂遺,依憑權右,所屬吏不敢問。無力者獨止,而有勢者擅市。張攎專利,乃更倍售,從其酤買,公行靡憚。法輕利重,安能兔乎哉。或人難曰:夫夏桀、殷紂之亡,信陵、漢惠之殘,聲色之過,豈唯酒乎?以其生患於古,而斷之於今,所謂以褒姒喪周而欲人君廢六宮,以阿房之危秦而使王者結草菴也。蓋聞千鍾百瓤,堯、舜之飲也。唯酒無量,仲尼之能也。姬旦酒肴不徹,故能制禮作樂。漢高婆娑巨醉,故能斬蛇鞠旅。于公引滿一斛,斷獄益明。管輅傾仰三斗,而清辯綺粲。楊雲酒不離口,而太玄乃就。子圉醉無所識,而霸功以舉。一瓶之醪傾,而三軍之眾悅。解毒之觴行,而盜馬之屬感。消憂成禮,策勳飲至,降神合人,非此莫以也。內速諸父,外將嘉賓,如淮如澠,春秋所貴。由斯言之,安可識乎。抱朴子答曰:酒旗之宿,則有之矣。譬猶玄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水火之原,於是在焉。然節而宣之,則以養生立功。用之失適,則焚溺而死。豈可恃懸象之在天,而謂水火不殺人哉。宜生之具,莫先於食。食之過多,實結癥瘕,況於酒醴毒之物乎。夫使彼夏桀、殷紂、信陵、漢惠荒流於亡國之淫聲,沉溺於傾城之亂色,皆由乎酒熏其性,醉成其勢,所以致極情之失,忘修飾之術者也。我論其本,子識其末,謂非酒禍,禍其安出?是獨知猛雨之霑衣,而不知雲氣之所作;唯患飛埃之糝目,不覺飆風之所為也。千鍾百觚,不經之言,不然之事,明者不信矣。夫聖人之、異自才智,至於形骸非能兼人,有七尺三丈之長,萬倍之大也,一日之飲,安能至是?仲尼則畏性之變,不敢及亂。周公則終日百拜,肴乾酒澄。上聖戰戰,猶且若斯,況乎庸人,能無悔乎。漢高應天,承運革命,向雖不醉,猶當斬蛇。于公聰達,明於聽斷,小大以情,不失枉直,是以刑不濫加,世無怨民。但其健飲,不即廢事,若論大醉,亦俱無知。決疑之才,何賴於酒。未聞臯繇、甫侯、子產、釋之醉乃折獄也。管輅年少,希當劇談,故假酒勢以助膽氣,若過其量,亦必迷錯。及其刺毫釐於爻卦,索鬼神之變化,占氣色以決盛衰,聆鳴鳥以知方來,候風雲而尅吉凶,觀碑栢而識禍福,豈復須酒然後審之。楊雲通人,才高思遠,英贍之富,禀之自天,豈藉外物,以助著述。及其數飲,由於偶好,亦或有疾,以宣藥勢耳。子圉師志,蓋已素定,雖復不醉,亦於終果。瓶醪悅眾,寓言之喻。誠能賞罰允當,威恩得所,長筭縱橫,應機無方,則士思果毅,人樂奮命。其不然也,雖流酒淵,何補勝負。繆公飲盜,造次之權,舍法長惡,何足多稱哉。豈如慎之邪。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四竟

#1『者』原作『音』,據校本改。

#2『六畜』原缺,據校本補。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五

疾謬

抱朴子曰:世故繼有,禮教漸頹,敬讓莫崇,傲慢成俗。儔類飲會,或蹲或踞。暑夏之月,露首袒體。盛務唯在樗蒱彈棋,所論極於聲色之間,舉口不踰綺襦紈絝之側,游步不去勢利酒客之門。不聞清談論道之言,專以醜辭嘲弄為先。以如此者為高遠,以不爾者為騃五駭切癡也野。於是馳逐之庸民,偶俗之近人,慕之者猶宵蟲之赴明燭,學之者猶輕毛之應飈甫遙切風。嘲戲之談,或上及祖考,或下逮婦女。往者務其不深焉,報者恐其不重焉。倡之者不慮見答之後患,和之者恥於言輕之不塞。周禾之芟,溫麥之刈,實由報恨不能已也。利口者扶強而黨勢,辯給者借鍒以刺瞂鍒耳由切瞂扶發切。以不應者為拙劣,以先止者為負敗。如此,交惡之辭焉能默哉。其有才思者為之#1也,猶善於依因機會,准擬體例,引古喻今,言微理舉,雅而可笑,中而不傷,不根人之所諱,不犯人之所惜。若夫拙者之為之#2也,則枉曲直奏,使人愕愕然。妍之與媸,其於宜絕,豈唯無益而己哉。乃有使酒之客,及於難侵之性,不能堪之,拂衣拔棘,而手足相及。醜言加於所尊,歡心變而成讎,絕交壞身,搆隙致禍。以杯螺相擲者,有矣;以陰私相訐居竭切面斥人者,有矣。昔陳靈之被矢,管氏之泯族,匪降自天,口實為之。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三緘之戒,豈欺我哉。激雷不能追既往之失辭,班輸不能磨斯言之既玷音點,雖不能三思而吐清談,猶可息謔調以防禍萌也。尊其辭令,敬其威儀,使言無口過,體無倨居御切容,可法可觀,可畏可愛。蓋遠辱之良術,全交之要道也。且夫慢人者,不愛其親者也。輕鬭者,不重遺體者也。皆陷不孝,可不詳乎。然而迷謬者,無自見之明。觸情者,諱逆耳之規。疾美而無直亮之鍼職深切艾,群惑而無指南以自反。謟媚小人,歡笑以贊善。面從之徒,拊節以稱功。益使惑者不覺其非,自謂有端、晏之捷,過人之辯,而不悟斯乃招患之旌,召害之符,傳非之驛,傾身之車也。豈徒減其方策之令聞,虧其沒世之德音而已哉。蓋雖有偕老之慎,不能救一朝之過;雖有陶朱之富,不能贖片言之謬。故毫釐之失,有千里之差;傷人之語,有劍戟之痛。積微致著,累淺成深。鴻羽所以沈龍舟,群輕所以折勁軸,寸飈所以燔百尋之室,蠹蝎所以仆普卜切連抱之木也。古賢何獨跼蹐恂恂之如彼,今人何其憤慢傲放之如此乎。是以高世之士,望塵而旋迹。輕薄之徒,響赴而影集。謀事無智者之助,居危無切磋之益。良史懸筆,無可書之善。談者含音,無足傳之美。令聞不著,醜聲宣流。沒有餘敗,貽譏將來。始無可法,終無可紀,斯亦志士之恥也。安忍為之,過而不改,斯誠委夷路而陷叢棘,舍嘉旨而咽鈎吻者也。豈所謂以小善為無益而不為,以小惡為無損而不止,以至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者邪。余願世人改其無檢之行,除其驕吝之失,遣其誇矜尚人之疾,絕息嘲弄不典之言,則趙勝之門無去客,黃祖之棓無所用矣。抱朴子曰:或有不治清德以取敬,而仗氣力以求畏。其入眾也,則亭立不坐,爭處端上,作色諧聲,逐人自安。其不得意,恚慧不退。其行出也,則逼狹之地,恥於分塗,振策長驅,推人於險。有不即避,更加據頓。鳴呼,悲哉。此云古之卑而不可踰,推蔭讓路,勞謙下士,無競於物,立若不勝衣,行若不容身者,何其緬然之不肖哉。夫德盛操清,則雖深自挹降,而人猶貴之。若履蹈不高,則雖行凌暴,而人猶不敬。假令外服人體,內失人心,所謂見憎惡,非為見尊重也。昔莊生未食,趙王側立。騶衍入壃,燕君擁篲。康成之里,逆虜望拜。林宗之庭,莫不卑肅。非力之所服也。夫以抄盜致財,雖巨富不足嘉;凶德脅人,雖見憚不足榮也。然而庸民為之不惡,故聞其言者,猶鴟梟之來鳴也。睹其面者,若鬼魅之見形也。其所至詣,則如妖怪之集也。其在道塗,則甚逢虎之群也。愚夫行之,自矜為豪。小人徵之,以為橫階。亂靡有定,皇此之由也。然敢為此者,非必篤頑也。率冠蓋之後,勢援之門,素頗力行善事,以竊虛名。名既粗立,本情便放。或假財色以交權豪,或因時運以佻榮位,或以婚姻而連貴戚,或弄毀譽以合威柄。器盈志溢,態發病出。黨成交廣,道通步高,清論所不能復制,繩墨所不能復彈。遂成鷹頭之蠅,廟垣之鼠。所未及者,則低眉掃地以奉望之。居其下者,作威作福以控御之。故勝己者則不得聞,聞亦陽不知也。減己者則不敢言,言亦不能禁也。夫災蟲害穀,至降霜則殄矣。佞雄亂群,值嚴時則敗矣。獨善其身者,唯可以不肯事之,不行傚之而已耳。有斧無柯,其如之何哉。抱朴子曰:詩美睢鳩,貴其有別。在禮,男女無行媒,不相見;不雜坐,不通問,不同衣物,不得親授。姊妹出適而友,兄弟不共席而坐。外言不入,內言不出。婦人送迎不出門,行必擁蔽其面。道路男由左,女由右。此聖人重別杜漸之明制也。且夫婦之間,可謂昵矣。而猶男子非疾病不晝居於內,將終不死婦人之手,況於他乎。昔魯女不幽居深處,以致扈犖力各切之變。孔妻不密港戶庭,以起華督之禍。史激無防,有汗種之悔。王孫不嚴,有杜門之辱。而今俗婦女,休其蠶織之業,廢其玄紞之務,不績其麻,市也婆娑。舍中饋之事,修周旋之好,更相從詣,之適親戚,承星舉火不已于行,多將侍從暐曄盈路,婢使吏卒錯雜如市,尋道褻謔,可憎可惡。或宿于他門,或冒夜而反。遊戲佛寺,觀視漁畋,登高臨水,出境慶弔。開車褰幃,周章城邑,盃觴路酌,絃歌行奏。轉相高尚,習非成俗。生致因綠,無所不肯。誨淫之源,不急之甚。刑于寡妻,家邦乃正。願諸君子,少可禁絕。婦無外事,所以防微矣。抱朴子曰:輕薄之人,迹廁高深,交成財贍,名位粗會,便背禮叛教,託云率任。才不逸倫,強為放達,以傲兀無檢者為大度,以惜護節操者為澀少。於是臘鼓垂無賴之子,白醉耳熱之後,結黨合群,遊不擇類。奇士碩儒,或隔籬而不接。妄行所在,雖遠而必至。携手連袂,以遨以集,入他堂室,觀人婦女,指玷脩短,評論美醜。不解此等何為者哉。或有不通主人,便共突前,嚴飾未辦,不復窺聽,犯門折關,踰垝居毀切穿隙,有似抄劫之至也。其或妾媵藏避不及,至搜索隱僻,就而引曳,亦怪事也。夫君子之居室,猶不奄家人之不備,故入門則揚聲,升堂則下視。而唐突他家,將何理乎。然落拓之子,無骨骾而好隨俗者,以通此者為親密,距此者為不泰,誠為當世不可不爾。於是要呼憤雜,入室視妻,促膝之狹坐,交杯觴於咫尺,絃歌淫冷之音曲,以誂文君之動心。載號載呶,謔戲醜褻,窮鄙極黷,爾乃笑亂男女之大節,蹈相鼠之無儀。夫桀傾紂覆,周滅陳亡,咸由無禮,況匹庶乎。蓋信不由中,則屢盟無益。意得神至,則形器可忘。君子之交也,以道義合,以志契親,故淡而成焉。小人之接也,以勢利結,以狎慢密,故甘而敗焉。何必房集內讌,爾乃款誠,著妻妾飲會,然後分好昵哉。古人鑒淫敗之曲防,杜傾邪之端漸,可謂至矣。修之者為君子,背之者為罪人。然禁疏則上宮有穿窬之男,網漏則桑中有奔隨之女。縱而肆之,其猶烈猛火於雲夢,開積水乎萬仞,其可撲以箒篲,遏以撮壤哉。然而俗習行慣,皆曰此乃京城上國,公子王孫貴人所共為也。余每折之曰:夫中州,禮之所自出也,禮豈然乎?蓋衰亂之所興,非治世之舊風也。夫老聃清虛之至者也,猶不敢見乎所欲,以防心亂。若使柳下惠潔高行,屢接褻讌,將不能不使情生於中,而色形于表。況乎情淡者萬未一,而抑情者難多得,如斯之事,何足長乎。窮士雖知此風俗不足引進,而名勢並乏,何以整之,每以為慨。故常獲憎於斯黨,而見謂為野朴之人,不能隨時之宜。余其於信己而已,亦安以我之不可從人之可乎。可歎非一,率如此也。已矣夫,吾末如之何也。彼之染入邪俗,淪胥以敗者,曷肯納逆耳之讜言,而反其東走之遠迹哉。抱朴子曰:俗間有戲婦之法。於稠眾之中,親屬之前,問以醜言,責以慢對,其為鄙黷,不可忍論。或蹙以楚撻,或繫腳倒懸,酒容酗 ,不知限齊,至使有傷於流血,踒烏卧切折支體者。可歎者也。古人感離別而不滅燭,悲代親而不舉樂。禮論娶者羞而不賀。今既不能動蹈舊典,至於德為鄉閭之所敬,言為人士之所信,誠宜正色矯而呵之,何謂同其波流,長此弊俗哉。然民間行之日久,莫覺其非。或清談所不能禁,非峻刑不能止也。遂詘周而疵孔,謂傲放為邈世矣。或因變故,佻竊榮貴。或賴高援,翻飛拔萃。於是便驕矜誇驚,氣凌雲物,步高視遠,眇然自足。顧瞻否滯失群之士,雖實英異,忽焉若草。或傾枕而延賓,或稱疾以距客,欲令人士立門以成林,車騎填噎於閭巷,呼謂尊貴,不可不爾。夫以勢位言之,則周公勤于吐握。以聞望校之,則仲尼恂恂善誘。咸以勞謙為務,不以驕慢為高。漢之末世,則異於玆。蓬髮亂鬢,橫挾不帶,或褻衣以接人,或裸袒而箕踞。朋友之集,類味之遊,莫切切進德,誾誾修業,攻過弼違,講道精義。其相見也,不復叙離闊,問安否。賓則入門而呼奴,主則望客而喚狗。其或不爾,不成親至,而棄之不與為黨。及好會,則狐蹲牛飲,爭食競割,掣撥森摺,無復廉恥。以同此者為泰,以不爾者為劣。終日無及義之言,徹夜無箴規之益。誣引老、莊,貴於率任,大行不顧細禮,至人不拘檢括。嘯傲縱逸,謂之體道。嗚呼,惜乎,豈不哀哉。於是嘲族以叙歡交,極黷以結情款,以傾倚申腳者為妖妍摽秀,以風格端嚴者為田舍朴騃,以蚩鎮抗指者為勦令鮮倚,以出言有章者為摺答猝突。凡彼輕薄之徒,雖便辟偶俗,廣結伴流,更相推揚,取達速易。然率皆皮膚狡澤,而懷空抱虛,有似蜀人瓠壺之喻,胸中無一紙之誦,所識不過酒炙之事。所謂傲很明德,即聾從昧,冒于貨財,貪于飲食,左生所載不才之子也。若問以墳、索之微言,鬼神之情狀,萬物之變化,殊方之奇怪,朝廷宗廟之大禮,郊祀楴 之儀品,三正四始之原本,陰陽律曆之道度,軍國社稷之典式,古今因革之異同,則怳悸自失,喑鳴俛仰,蒙蒙焉,莫莫焉。雖心覺面牆之困,而外護其短乏之病,不肯謐己,強張大談曰:雜碎故事,蓋是窮巷諸生,章句之士,吟詠而向枯簡,匍匐以守黃卷者所宜識,不足以問吾徒也。誠知不學之弊,碩儒之貴,所祖習之非,所輕易之謬,然終於迷而不返者,由乎放誕者無損於進趨故也。若高人以格言彈而呵之,有不畏大人而長惡不悛者,下其名品,則宜必懼然,冰泮而革面,旋而東走之迹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五竟

#1#2『之』原作『人』,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六

譏惑

抱朴子曰:澄濁剖判,庶物化生。羽族或能應對焉,毛宗或有知言焉。于玃識往,歸終知來,玄禽解陰陽,虵螘遠泉流,蓍龜無以過焉,甘石不能勝焉,夫唯無禮,不廁貴性。厥初邃古,民無階級。上聖悼混然之甚陋, 巢穴之可鄙,故構棟宇以去鳥獸之群,制禮數以異等威之品。教以盤旋,訓以揖讓,立則罄折,拱則抱鼓。趨步升降之節,瞻視接對之容,至于三千。蓋檢溢之隄防,人理之所急也。故儼若冠於曲禮,望貌首於五事,出門有見賓之肅,閑居有敬獨之戒。顏生整儀於宵浴,仲由臨命而結纓。恭容暫廢,惰慢已及,安上治民,非此莫以。蓋人之有禮,猶魚之有水矣。魚之失水,雖暫假息,然枯糜可必待也。人之棄禮,雖猶靦然,而禍敗之階也。魯秉周禮,暴兵不加。魏式干木,銳寇旋旆。大楚帶甲百萬,而有振槁之脆。強秦殽函襲嶮,而無折柳之固。豈非棄三本而喪根柢之攸召哉。矧乎安可觸情,喪亂日久,風頹教沮。抑斷之儀廢,簡脫之俗成。近人值正化之蚩役,庸民遭道網之絕素,猶網魚之去水罟,圍獸之出陸羅也。喪亂以來,事物屢變,冠履衣服,袖袂財制,日月改易,無復一定。乍長乍短,一廣一狹,忽高忽卑,或粗或細,所飾無常,以同為快。其好事者,朝夕放效,所謂京輩貴大眉,遠方皆半額也。余實凡夫,拙於隨俗,其服物變不勝,故不變。無所損者,余未曾易也。雖見指笑,余亦不理也。豈苟欲違眾哉?誠以為不急耳。上國眾事,所以勝江表者多,然亦有可否者。君子行禮,不求變俗,謂違本邦之他國,不改其桑梓之法也。況於在其父母之鄉,亦何為當事棄舊而強更學乎。吳之善書,則有皇象、劉纂、岑伯然、朱季平,皆一代之絕手。如中州有鍾元、常胡、孔明、張芝、索靖。各一邦之妙,並用古體,俱足周事。余謂廢已習之法,更勤苦以學中國之書,尚可不須也。況於乃有轉易其聲音,以效北語,既不能便良,似可恥可笑。所謂不得邯鄲之步,而有匍匐之嗤者。此猶其小者耳。乃有遭喪者,而學中國哭者,令忽然無復念之情。昔鍾儀莊舄,不忘本聲,古人韙之。孔子云,喪親者,若嬰兒之失母,其號豈常聲之有?寧令哀有餘,而禮不足。哭以洩哀,妍拙何在?而乃治飾其音,非痛切之謂也。又聞貴人在大哀,或有疾病,服石散以數食,宣藥勢以飲酒,為性命疾患危篤,不堪風泠,幃帳茵褥,任其所安。於是凡瑣小人之有財力者,了不復居於喪位,常在別房,高牀重褥,美食大飲,或與密客,引滿投空,至於沈醉。曰:此京洛之法也。不亦惜哉。余之鄉里,先德君子,其居重難,或并在衰老,於禮唯應縗麻在身,不成喪致毀者,皆過哀啜粥,口不經甘。時人雖不肖者,莫不企及自勉。而今人乃自取如此,何其相去之遼緬乎。凡人不解呼謂,中國人之居喪者,多皆奢溢,殊不然也。吾聞晉之宣、景、文、武四帝,居親喪皆毀瘠踰制。又不用王氏二十五月之禮,皆行七月服。于時天下之在重哀者,咸以四帝為法。世人何獨不聞此而虛誣高人,不亦惑乎。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六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七

刺驕

抱朴子曰:生乎世貴之門,居乎熱烈之勢,率多不與驕期而驕自來矣。非夫超群之器,不辯於免盈溢之過也。蓋勞謙虛己,則附之者眾;驕慢倨傲,則去之者多。附之者眾則安。去之者多,則危之診也。存亡之機,於是乎在,輕而為之,不亦蔽哉。亦有出自卑碎,由微而著,徒以翕肩斂迹,倔伊側立,低眉屈膝,奉附權豪,因綠運會,超越不次。毛成翼長,蟬蛻泉讓,便自軒昂,目不步足,器滿意得,視人猶芥。或曲宴密集,管絃嘈囐,後賓填門,不復接引。或於同造之中,偏有所見,復未必全得也。直以求之,差勤以數接有情,苞苴繼到,壺榼不曠者耳。孟軻所謂愛而不敬,豕畜之也。而多有行諸,云是自尊重之道。自尊重之道,乃在乎以貴下賤,卑以自牧,非此之謂也。乃衰薄之弊俗,膏育之廢疾,安共為之。可悲者也。若夫偉人巨器,量逸韻遠,高蹈獨往,蕭然自得,身寄波流之間,神躋九玄之表,道足於內,遺物於外。冠摧履決,藍縷帶索,何肯與俗人競幹佐之便辟,修佞幸之媚容,效上林喋喋之嗇夫,為春蜩夏蠅之聒耳。求之以貌,責之以妍,俗人徒睹其外形之粗簡,不能察其精神之淵邈,務在皮膚,不料心志。雖懷英抱異,絕倫邁世,事動可以悟舉世之術,一古發足以解古今之惑,含章括囊,非法不談,而茅蓬不能動萬鈞之鏗鏘,侏儒不能看重仞之弘麗,因而蚩之,謂為凡憒。夫非漢東之人,不能料明珠於泥淪之蜯;非泣血之民,不能識夜光於重崖之裹。蟭螟屯蚊眉之中,而笑彌天之大鵬;寸鮒遊牛迹之水,不貴橫海之巨鱗。故道業不足以相涉,聰明不足以相建,理自不合,無所多怪,所以疾之而不能默者。願夫在位君子,無以貌取人,勉勗謙損,以永天秩耳。抱朴子曰:世人聞戴叔鸞、阮嗣宗傲俗自放,見謂大度,而不量其林力非傲生之匹而慕學之。或亂項科頭,或裸袒蹲夷,或濯腳於稠眾,或溲便於人前,或停客而獨食,或行酒而止所親。此蓋左衽之所為,非諸夏之快事也。夫以戴阮之才學,猶以?踔自病,得失財不相補。向使二生敬蹈檢括,恂恂以接物,兢兢以御用,其至到何適但爾哉。況不及之遠者,而遵修其業,其速禍危身,將不移陰。何徒不以清德見待而已乎。昔西施心痛而臥於道側,姿顏妖麗,蘭麝芬馥,見者咸美其容而念其疾,莫不躊躇焉。於是鄰女慕之,因偽疾伏於路間,形狀既醜,加之酷臭,行人皆憎其貌而惡其氣,莫不睨面掩鼻,疾趨而過焉。今世人無戴阮之自然,而效其倨慢,亦是醜女闇於自量之類也。帝者猶執子弟之禮於三老五更者,率人以敬也。人而無禮,其刺深矣。夫慢人必不敬其親也。蓋欲人之敬之,必見自敬焉。不修善事,則為惡人。無事於大,則為小人。紂為無道,見稱獨夫;仲尼陪臣,謂為素王。則君子不在乎富貴矣。今為犯禮之行,而不喜聞遄死之譏,是負豕而憎人說其臭,投泥而諱人言其汙也。昔辛有見被髮而祭者,知戎之將熾。余觀懷、惡之世,俗尚驕褻,夷虜自遇。其後羌胡猾夏,侵掠上京。及悟斯事,乃先著之妖怪也。今天下向平,中興有徵,何可不共改既往之失,脩濟濟之美乎。夫入虎狼之群,後知賁、育之壯勇;處禮廢之俗,乃知雅人之不渝。道化淩遲,流遁遂往,賢士儒者,所宜共惜,法當扣心同慨,矯而正之。若力之不能,末如之何,且當竹栢其行,使歲寒而無改也。何有便當崩騰,競逐彼闒茸之徒,以取容於若曹邪。去道彌遠,可謂為痛歎者也。其或俄然守正,確爾不移,不蓬轉以隨眾,不改雅以入鄭者,人莫能憎而知其善,而斯以不同於己者,便共仇讎而不數之。嗟乎,衰弊乃可爾邪,君子聽使以亢亮方楞,無黨於俗,揚清波以激濁流,執勁矢以厲群枉,不過當不見容與不得富貴耳。天爵苟存於吾體者,以此獨立不達,亦何苦何恨乎。而便當伐本瓦合,餔糟握泥,剿足適履,毀方入圓,不亦劇乎。夫節士不能使人不憎之而道不可屈也,不能令人不辱之而行猶在我也,不能令人不擯之而操不可改也。故分定計決,勸沮不能干;樂天知命,憂懼不能入。困瘁而益堅,窮否而不悔。誠能用心如此者,亦安肯草靡萍浮,以索鑿枘,傚乎禮之所弃者之所為哉。抱朴子曰:聞之漢末,諸無徒自相品藻次第。群驕慢傲,不入道檢者,為都魁雄伯。四通八達,皆背叛禮教而縱肆邪僻。訕毀真正,中傷非黨,口習醜言,身行弊事,凡所云為,使人不忍論也。夫古人所謂通達者,謂通於道德,達於仁義耳,豈謂通乎褻黷,而達於淫邪哉。有似盜跖,自謂有聖人之道五者也。此俗之傷破人倫,劇於寇賊之來。不能經久,豈所損壞一服而已。若夫貴門子孫,及在位之士,不惜典刑,而皆科頭袒體,踞見賓客。既辱天官,又移染庸民。後生晚出,彼或以經清之資,或佻竊虛名而躬自為之,則凡夫便謂立身當世莫此之美也。夫守禮防者苦且難,而其人多窮賤焉;恣驕放者樂且易,而為者皆速達焉。於是俗人莫不委此而就彼矣。世間或有少無清白之操業,長以買官而富貴,或亦其所知足以自飾也,其黨與足以相引也。而無行之子,便指以為證,曰:彼縱情恣慾,而不妨其赫奕矣;此敕身履道而不兔於貧賤矣。而不知榮顯者有幸,而頓淪者不遇,皆不由其行也。然所謂四通八達者,愛助附己為之。履不及納,帶不暇結,携手升堂,連袂入室。出則接膝,請會則直致。所惠則得多,屬託則常聽,所欲則必副,言論則見饒,有患則見救,所論薦,則蹇驢蒙龍駿之價;所中傷,則孝己受商臣之談。故小人之赴也,若決積水於萬仞之高隄,而放烈火乎雲夢之枯草焉。欲望肅雍濟濟,後生有式,是猶炙冰使燥,積灰令熾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七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八

百里

抱朴子曰:三台九列,坐而論道。州牧郡守,操綱舉領。其官益大,其事愈優。煩劇所鍾,其唯百里,眾役於是乎出,調求之所叢赴。牧守雖賢,而令長不堪,則國事不舉。萬機有闕,其損敗豈徒止乎一境而已哉。令長尤宜得才,乃急於臺省之官也。用之不得其人,其故無他也,在乎至公之情不行,而任私之意不違也。或父兄貴重,而子弟以聞望見選。或高人屬託,而凡品以無能見叙。或是所宿念,或親戚匪他,知其不可而能用也。等亦時有快者,不為盡無所中也,要於不精者率多矣。其能自獨立,勉修清約,夙夜在公,以求眾譽,懼風績之不美,恥知己之謬舉,鮮矣。庸猥之徒,器小志近,冒于貨賄,唯富是圖,肆情恣慾,元止無足。在所司官,知其有足,賴主人舉劾彈糺,終於當解,慮其結怨,反見中傷,不敢犯觸,而恣其貪殘矣。如此,黎庶亦安得不困毒而離叛。離叛者眾,則不得不屯聚而為群盜矣。夫百尋之室,焚於分寸之飈;千丈之波,潰於一蟻之穴。何可不深防乎?何可不改張乎?而秉斤兩者,或舍銓衡而任情;掌柯斧者,或曲繩墨於附己。選之者既不為官擇人,而求之者又不自謂不任。於是蒞政而政荒,牧民而民散。或有穢濁驕奢而困百姓者矣,或有苛虐酷烈而多怨叛者矣,或有闇塞退憒而庶事亂者矣,或有潦倒疏緩而致弛壞者矣,或有好興不急而疲人力者矣,或有藏養通逃而行波暴者矣,或有不曉法令而受欺弄者矣,或有以音聲酒色而致荒湎者矣,或有圍碁樗蒱而廢政務者矣,或有田獵遊飲而忘庶事者矣,或有不省辭訟而刑獄亂者矣。百姓不堪,起為寇賊,舋咎發聞,寘于叢棘。虧君上之明,益刑書之煩,而民之荼毒,亦已深矣。夫用非其人,譬猶被木馬以繁纓,何由騁迹於追風;以壤龍當雲雨,安能耀景於天衢哉。若秉國之鈞,出納王命者,審良樂之顧盻,不令跛蹇廁騏騄,冒昧苟得;闇於自量者,慮中道之顛躓,不以駑薾服鸞衡。則何患庶績之不康,何憂四凶之不退,三皇豈足四,五帝豈難六哉。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八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九

接疏

抱朴子曰:以英逸而遭大明,桑蔭未移,而金蘭之協已固矣。以長才而遇深識,則不待歷試,而相知之情已審矣。飄乎猶起鴻之乘勁風,翩乎若騰鱗之躡驚雲也。若以沈抑而可忽乎,則姜公不用於周矣。若以疏賤而可距乎,則毛生不貴乎趙矣。若積素行乃託政,則甯戚不顯於齊矣。若貴宿名而委任,則陳、韓不錄於漢矣。明者舉大略細,不忮不求,故能取威定功,成天平地。豈肯稱薪而爨,數粒乃炊,并瑕弃璧,披毛索黶哉。

抱朴子外篇卷之二十九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

鈞世

或曰:古之著書者,才大思深,故其文隱而難曉;今人意淺力近,故露而易見。以此易見,比彼難曉,猶溝澮之方江河,螘垤之並嵩、岱矣。故水不發崑山,則不能揚洪流以東漸;書不出英俊,則不能備致遠之弘韻焉。抱朴子答曰:夫論管穴者,不可問以九陔之無外;習拘閡者,不可督以拔萃之獨見。蓋往古之士,匪鬼匪神。其形器雖冶鑠於疇曩,然其精神布在乎方策,情見乎辭,指歸可得。且古書之多隱,未必昔人故欲難曉。或世異語變,或方言不同。經荒歷亂,埋藏積久,簡編朽絕,亡失者多。或雜續故殘缺,或脫去章句。是以難知,似若至深耳。且夫尚書者,政事之集也,然未若近代之優文、詔策、軍書、奏議之清富瞻麗也。毛詩者,華彩之辭也,然不及上林、羽獵、二京、三都之汪濊博富也。然則古之子書,能勝今之作者,何也?然守株之徒,嘍嘍所翫,有耳無目,何肯謂爾,其於古人所作為神,今世所著為淺。貴遠賤近,有自來矣。故新劍以詐刻加價,弊方以偽題見寶也。是以古書雖質樸,而俗儒謂之墮於天也;今文雖金玉,而常人同之於瓦礫也。然古書者雖多,未必盡美,要當以為學者之山淵,使屬筆者得釆伐漁獵其中。然而譬如東甌之木,長洲之林,梓豫雖多,而未可謂之為大廈之壯觀,華屋之弘麗也。雲夢之澤,孟諸之藪,魚肉之雖饒,而未可謂之為煎熬之盛膳,渝狄之嘉味也。今詩與古詩,俱有義理,而盈於差美。方之於士,並有德行,而一人偏長藝文,不可謂一例也。比之於女,俱體國色,而一人獨閑百伎,不可混為無異也。若夫俱論宮室,而奚斯路寢之頌,何如王生之賦靈光乎。同說遊獵,而叔畋盧鈴之詩,何如相如之言上林乎。並美祭祀,而清廟雲漢之辭,何如郭氏南郊之艷乎。等稱征伐,而出軍六月之作,何如陳琳武軍之壯乎。則舉條可以覺焉。近者,夏侯湛、潘安仁並作補亡詩,白華、由庚、南陔、華黍之屬,諸碩儒高才之賞文者,咸以古詩三百,未有足以偶二賢之所作也。且夫古者事事醇素,今則莫不彫飾。時移世改,理自然也。至於?錦麗而且堅,未可謂之減於蓑衣;輜軿妍而又牢,未可謂之不及椎車也。書猶言也。若入談語,故為知有,胡越之接,終不相解。以此教戒,人豈知之哉。若言以易曉為辨,則書何故以難知為好哉。若舟車之代步涉,文墨之改結繩,諸後作而善於前事,其功業相次千萬者,不可復縷舉也,世人皆知之,怏於曩矣。何以獨文章不及古邪。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一

省煩

抱朴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彌綸人理,誠為曲備。然冠、婚、飲、射,何煩碎之甚邪?人倫雖以有禮為貴,但當令足以叙等威而表情敬,何在乎升降揖讓之繁重、拜起俯伏之無已邪。往者天下乂安,四方無事,好古官長,時或修之。至乃講試累月,督以楚撻,晝夜修習,廢寢與食。經時學之,一日試之,執卷從事,案文舉勛。黜謫之罰,又在其間,猶有過誤,不得其意。而欲以為以此為生民之常事,至難行也。此墨子所謂累世不能盡其學,當年不能究其事者也。古人詢于芻蕘,博採童謠,狂夫之言,猶在擇焉。至於墨子之論,不能非也。但其張刑網、開塗徑、浹人事、備王道,不能曲述耳。至於譏葬厚、刺禮煩,未可棄也。自建安之後,魏之武、文,送終之制,務在儉薄。此則墨子之道,有可行矣。余以為喪亂既平,朝野無為,王者所制,自君作古。可命精學洽聞之士,才任損益,兔於拘愚者,使刪定三禮,割棄不要,次其源流,總合其事,類集以相從。其煩重遊說,辭異而義同者,存之。不可常行,除之無所傷損。卒可斷約而舉之。勿令沈隱,復有凝滯。其吉凶器用之物,俎豆觚觶之屬,衣冠車服之制,旗章釆色之美,宮室尊卑之品,朝饗賓主之儀,祭奠殯葬之變,郊祀禘祫之法,社稷山川之禮,皆可滅省,務令約儉。夫約則易從,儉則用少。易從則不煩,用少則費薄。不煩則涖事者無過矣,費薄則調求者不苛矣。拜伏揖讓之節,升降盤旋之容,使足敘事,無令小碎。條牒各別,令易案用。今五禮混撓,雜飾紛錯,枝分葉散,重出互見,更相貫涉。舊儒尋案,猶多所滯,駮難漸廣,異同無已,殊理兼說,歲增月長,自非至精,莫不惑悶。躊躇歧路之衢,愁勞群疑之藪,煎神瀝思,考校叛例,嘗有窮年,竟不豁了。治之勤苦,決嫌無地,呻吟尋析,憔悴決角。修之華首不立,妨費日月,廢棄他業,愁困後生,真未央矣,長致章句,多於本書。今若破合雜俗,次比種稷,刪削不急,抗其綱,較其令,炳若日月之著明,灼若五色之有定,息學者萬倍之役,弭諸儒爭訟之煩。將來達者觀之,當美於今之視周矣。此亦改燒石去血食之比,無所憚難,而恨恨於惜懷,推車遲於去巢居也。然守常之徒,而卒聞此義,必將愕然創見,謂之狂生矣。夫三王不相?樂,五帝不相襲禮,而其移風易俗,安上治民,一也。或革或因,損益懷善,何必當乘船以登山,策馬以涉川,被甲以升廟堂,重裘以當隆暑乎。若謂古事終不可變,則棺椁不當代薪埋,衣裳不宜改裸袒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一竞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二

尚博

抱朴子曰:正經為道義之淵海,子書為增深之川流。仰而比之,則景星之佐三辰也;俯而方之,則林薄之裨嵩嶽也。雖津塗殊闢,而進德同歸;雖離於舉趾,而合於興化。故通人總原本以括流末,操綱領而得一致焉。古人歎息於才難,故謂百世為隨踵,不以璞非崑山而棄耀夜之寶,不以書不出聖而廢助教之言。是以閭陌之拙詩,軍旅之鞫誓,或詞鄙喻陋,簡不盈十,猶見撰錄,亞次典誥。百家之言,與善一揆。譬操水者,器雖異而救火同焉;猶針灸者,術雖殊而攻疾均焉。漢魏以來,群言彌繁。雖義深於玄淵,辭贍於波濤,施之可以臻徵祥於天上,發嘉瑞於后土,召環雉於大荒之外,安圓堵於函夏之內,近弭禍亂之階,遠垂長世之祉。然時無聖人,目其品藻,故不得騁驊騄之迹於千里之塗,編近世之道於三墳之末也。拘擊之徒,桎梏淺隘之中,挈瓶訓詁之間,輕奇賤異,謂為不急,或云小道不足觀,或云廣博亂人思。而不識合錙銖可以齊重於山陵,聚百十可以致數於億兆,群色會而衮藻麗,眾音雜而韶濩和也。或貴愛詩賦淺近之細文,忽薄深美富博之子書,以磋切之至言為騃拙,以虛華之小辯為妍巧。真偽顛倒,玉石混殽。同廣樂於桑間,鈞龍章於卉服,悠悠皆然,可歎可慨者也。或曰:著述雖繁,適可以騁辭耀藻,無補救於得失。未若德行不言之訓,故顏、閔為上,而遊、夏乃次,四科之格,學本而行末。然則綴文固為餘事,而吾子不褒崇其源,而獨貴其流可乎?抱朴子荅曰:德行為有事,優劣易見。文章微妙,其體難識。夫易見者粗也,難識者精也。夫唯粗也,故銓衡有定焉;夫唯精也,故品藻難一焉。吾故捨易見之粗,而論難識之精,不亦可乎。或曰:德行者本也,文章者末也。故四科之序,文不居上。然則著紙者,糟粕之餘事。可傳者,祭畢之芻狗。卑高之格,是可譏矣。文之體略,可得聞乎?抱朴子答曰:筌可以棄而魚未獲,則不得無筌。文可以廢而道未行,則不得無文。若夫翰迹韻略之宏促,屬辭比事之疏密,源流至到之脩短,蘊藉汲引之深淺,其懸絕也,雖天外毫內,不足以喻其遼邈。其相傾也,雖三光燿耀,不足以方其巨細。龍淵鉛鋋,未足譬其銳鈍。鴻羽積金,未足比其輕重。清濁參差,所禀有主。朗昧不同科,強弱各殊氣。而俗士唯見能染毫畫紙者,便槩之一例。斯伯牙所以永思鍾子,郢人所以格斤不運也。蓋刻削者比肩,而班狄擅絕手之稱;援琴者至眾,而夔襄專知音之難。廄馬千駟,而騏驥有邈群之價;美人萬計,而威施有超世之容。蓋有遠過眾者也。且文章之與德行,猶十尺之與一丈,謂之餘事,未之前聞。夫上天之所以垂象,唐、虞之所以為稱,大人虎炳,君子豹蔚,昌、旦定聖謚於一字,仲尼從周之郁,莫非文也。八卦生鷹隼之所被,六甲出靈龜之所負,文之所在,雖賤猶貴,犬羊之鞟,未得比焉。且夫本不必皆珍,末不必悉薄,譬若錦繡之因素地,珠玉之居蜯石,雲雨生於膚寸,江河始於咫尺。爾則文章雖為德行之弟,未可呼為餘事也。或曰:今世所為,多不及古。文章著述,又亦如之。豈氣運衰殺,自然之理乎?抱朴子答曰:百家之言,雖有步起,皆出碩儒之思,成才士之手,方之古人,不必悉減也。或有汪濊玄曠,合契作者,內闢不測之深源,外播不匱之遠流。其所祖宗也高,其所紬繹也妙,變化不擊滯於規矩之方圓,旁通不凝閡於一塗之逼促。是以偏嗜酸鹹者,莫能識其味;用思有限者,不能得其神也。夫應龍徐舉,顧盻凌雲;汗血緩步,呼吸千里。而螻螘怪其無階而高致,駑蹇患其過己之不漸也。若夫馳驟於詩論之中,周旋於傳記之間,而以常情覽巨異,以褊量測無涯,以至粗求至精,以甚淺揣甚深,雖始自髫亂,訖于振素,猶不得也。夫賞其快者,必譽之以好;而不得曉者,必毀之以惡。自然之理也。於是以其所不解者為虛誕,慺力恢切敬也誠以為爾,未必違情以傷物也。又世俗率神貴古昔而黷賤同時。雖有追風之駿,猶謂之不及造父之所御也。雖有連城之珍,猶謂之不及楚人之所泣也。雖有擬斷之劍,猶謂之不及歐冶之所鑄也。雖有起死之藥,猶謂之不及和、鵲之所合也。雖有超群之人,猶謂之不及竹帛之所載也。雖有益世之書,猶謂之不及前代之遺文也。是以仲尼不見重於當時,大玄見蚩薄於比肩也。俗士多云:今山不及古山之高,今海不及古海之廣,今日不及古日之熱,今月不及古月之朗。何肯許今之才士,不減古之枯骨。重所聞,輕所見,非一世之所患矣。昔之破琴剿絃者,諒有以而然乎。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二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三

漢過

抱朴子曰:歷覽前載,建乎近代,道微俗弊,莫劇漢末也。當塗端右閹官之徒,操弄神器,秉國之鈞。廢正興邪,殘仁害義。蹲踏背憎,即聾從昧。同惡成群,汲引姦黨。吞財多藏,不知紀極,而不能散錙銖之薄,施振清廉之窮儉焉。進官,則非多財者不達也。獄訟,則非厚貨者不直也。官高勢重,力足拔才,而不能發毫騖之片言,進益時之翹俊也。其所用也,不越於妻妾之戚屬。其惠澤也,不出乎近習之庸瑣。莫戒臧文竊位之譏,靡追解狐忘私之義,分祿以擬王林,致士以由方回。故列子比屋,而門無鄭陽之恤。高概成群,而不遭暴生之薦。抑挫獨立,推進附己,此樊姬所以掩口,馮唐所以永慨也。于時率皆素飡偷容,掩德蔽賢。忌有功而危之,疾清白而排之,諱忠讜而陷之,惡特立而擯之。柔媚者受崇飾之祐,方稜者蒙訕棄之患。養豺狼而殲驎虞,殖枳棘而剪椒桂。於是傲兀不檢,九轉萍流者,謂之弘偉大量。苛碎峭嶮,懷螫挾毒者,謂之公方正直。令色警惠,有貌無心者,謂之機神朗徹。利口小辯,希指巧言者,謂之摽領清妍。猝突萍鷽,驕矜輕侻者,謂之巍峨瑰桀。嗜酒好色,闒茸無疑者,謂之率任不矯。求取不廉,好奪無足者,謂之淹曠達節。蓬髮褻服,遊集非類者,謂之通美汎愛。反經詭聖,順非而博者,謂之莊老之客。嘲弄嗤領,淩尚侮慢者,謂之蕭豁雅韻。毀方投圓,面從響應者,謂之絕倫之秀。憑倚權豪,推貨履徑者,謂之知變之奇。嫩看文書,望空下名者,謂之業大志高。仰賴強親,位過其才者,謂之四豪之匹。輸貨勢門,以市名爵者,謂之輕財貴義。結黨合譽,行與口違者,謂之以文會友。左道邪術,假託鬼怪者,謂之通靈神人。卜占小數,誑飾禍福者,謂之知來之妙。盤馬弄矟山角切,一夫之勇者,謂之上將之元。合離道聽,偶俗而言者,謂之英才碩儒。若夫體亮行高,神清量遠,不諂笑以取悅,不曲言以負心,含霜履雪,義不苟合,據道推方,嶷然不群,風雖疾而枝不撓,身雖困而操不改,進則切辭正論,攻過箴闕,退則端誠杜私,知無不為者,謂之闇騃徒苦。夙興夜寐,退食自公,憂勞損益,畢力為政者,謂之小器俗吏。於是明哲色斯而幽遁,高俊括囊而佯愚,疏賤者奮飛以擇木,縶制者曲從而朝隱。知者不肯吐其祕筭,勇者不為致其果毅。忠謇離退,姦凶得志。邪流溢而不可遏也,偽塗闢而不可杜也。以臻乎凌上替下,盜賊多有。宦者奪人主之威,三九死庸豎之手。忠賢望士,謂之黨人,囚捕誅鋤,天下嗟嗷,無罪無辜,閉門遇禍。微煙起於蕭牆,而飈焚徧於宇宙;淺隙發於膚寸,而波濤漂乎四極。金城屠於庶寇,湯池杭於一葦。勁銳望塵而冰泮,征人倒戈而奔北。飛鋒荐於扆闥,左衽掠於禁省。禾黍生於廟堂,榛莠秀乎玉階。雲觀變為狐兔之藪,象魏化為虎豹之蹊。東序煙燼於委灰,生民燋淪於淵凶家害國,得罪竹帛。良史無褒,金石無德音。夫何哉?失人故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三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四

吳失

抱朴子曰:吳之杪季,殊代同疾。知前失之於彼,不能改絃於此,鑒亂亡之未遠,而躡傾車之前軌。睹枳首之爭每,而忘同身之禍;笑蟣虱之宴安,不覺事異而患等;見競濟之舟沈,而不知殊塗而溺均也。余生於晉,世所不見。余師鄭君,具所親悉,每誨之云:吳之晚世,尤劇之病,賢者不用,滓穢充序,紀綱弛素,吞舟多漏。貢舉以厚貨者在前,官人以黨強者為右。匪富匪勢,窮年無冀。德清行高者,懷英逸而抑淪;有財有力者,躡雲物以官躋。主昏於上,臣欺於下。不黨不得,不競不進。背公之俗彌劇,正直之道遂壞。於是斥鷃因驚風以淩霄,朽舟託迅波而電邁,鴛鳳卷六翮於叢棘,鷁首滯潢汙而不擢矣。秉維之佐,牧民之吏,非母后之親,則阿諂之人也。進無補過拾遺之忠,退無聽訟之幹。虛談則口吐冰霜,行己則濁於泥潦。莫媿尸祿之刺,莫畏致戎之禍。以毀譽為蠶織,以威福代稼穡。車服則光可以鑒,豐屋則群烏爰止。叱吒疾於雷霆,禍福速於鬼神,勢利傾於邦君,儲積富乎公室。出飾翟黃之衛從,入遊玉根之藻梲。僮僕成軍,閉門為市,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有魚滄濯裘之儉,以竊趙宣平仲之名;內崇陶侃文信之訾,實有安昌董鄧之汙。雖造賓不沐嘉旨之俟,飢士不蒙升合之救,而金玉滿堂,伎妾溢房,商販千艘,腐穀萬廋。園囿擬上林,館第僭太極,梁肉餘於犬馬,積珍陷於帑藏。其接士也,葭莩之薄;其自奉也,有盡理之厚。或有不開律令之篇卷,而竊大理之位。不識謹案之所置,而處機要之職。不知五經之名目,而饗儒官之祿。不閑尺紙之寒暑,而坐著作之地。筆不狂簡,而受駮議之榮。低眉垂翼,而充奏劾之選。不辨人物之精粗,而委以品藻之政。不知三才之軍勢,而軒昂節蓋之下。屢為奔北之辱將,而不失前鋒之顯號。不別菽麥之同異,而忝叨顧問之近任。夫魚質龍文,似是而非,遭水而喜,見獺即悲。雖臨之以斧鉞之威,誘之以傾城之寶,猶不能奮鉛鋒於犀兕,騁駑蹇以追風。非不忌重誅也,非不悅美賞也,體不可力,無自奈何。而欲與之輯熙百揆,弘濟大務,猶託萬鈞於尺舟之上,求千鍾於升合之中,紲芻狗而責盧鵲之效, 鷄騖而崇鷹揚之功,其不可用亦較然矣。吳主不此之思,不加夕惕,佞諂凡庸,委以重任。危機急於彍弩,亡徵著於日月,而自謂安於峙嶽,唐、虞可仰也。目力疲於綺粲,而不以覽庶事之得失。耳聰盡於淫音,而不以證獻言之邪正。穀帛靡於不急,而不以賑戰士之凍餒。心神悅於愛媚,而不以念存亡之弘理。蓋輕乎崇替之源,而忽乎宗廟之重者也。鄭君又稱其師左先生,隱居天柱山,不營祿利,不友諸侯。然心願太平,竊憂桑梓,乃慨然永歎於蓬屋之下,告其門生曰:漢必寢耀,黃精載起。纘樞紐於太微,迴紫蓋於鶉首。聯天理物,光宅東夏。惠風被於區外,玄澤洽乎宇內。重譯接武,貢楛侯古切盈庭。蕩蕩巍巍,格于上下。承平守#1文,因循甚易。而五絃謐響,南風不詠。上不獲恭己之逸,下不聞康哉之歌。飛龍翔而不集,淵虬蟠而不躍。驎虞翳於冥昧,朱華牙而未秀。陰陽相沴,寒燠繆節,七政吉凶,陵谷易所。殷雷輷磕於龍潛之月,凝霜肅殺乎朱明之運。玉燭不照,沈醴不涌,郊場多壘,嘉生不遂。其豈他哉,誠由四凶不去,元凱不舉,用者不賢,賢者不用也。然高概遠量,被褐懷玉,守靜潔志,无欲於物,藏器淵 ,得意遺世。非禮不動,非時不見,困而無悶,窮而不悔,樂天任命,混一榮辱。進無悅色,退無戚容者,固有伏死乎甕牖,安肯衒沽以進趨,揭其不貲之寶,以競燕石之售哉。孔、墨之道,昔曾不行。孟軻、揚雄,亦居困否。有德無時,有自來耳。世無離朱,皂白混焉。時乏管青,騏蹇糅焉。磧礫積於金匱,瑾瑤委乎溝洫。匠石緬而遐淪,梓豫忽而莫識。已矣,悲夫。我生不辰,弗先弗後,將見吳土之化為晉域,南民之變成北隸也。言猶在耳,而孫氏輿襯。抱朴子聞之曰:二君之言,可為來戒,故錄于篇,欲後代知有吳失國,匪降自天也。若苟諱國惡,纖介不貶,則董狐無貴於直筆,賈誼將受譏於過秦乎。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四竟

#1『守』原作『字』,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五

守塉

抱朴子曰:余友人有潛居先生者,慕寢丘之莫爭,簡塉土以葺宇。銳精藝文,意忽學稼,屢失有年,飢色在顏。或人難曰:夫知禮在於廪實,施博由乎貨豐,高出於有餘,儉生乎不足。故十千美於詩人,食貨首乎八政,躬稼基克配之業,耦耕有不改之樂。奇士之居也,進則侶鴻鸞以振翮,退則參陶白之理治,仕必霸王,居必千金。是以昔人必科膏壤以分利,勤四體以稼穡,播原菽之與與,茂嘉蔬之翼翼,收麰秬之千倉,積我庾之惟億,出連騎以遊畋,入侯服而王食。而先生之宅此也,亢陽則出谷颺塵,重陰則滔天淩丘。陸無含秀之苗,水無吐穗之株,稗糲曠於圌廪,薪爨廢於庖廚。怡爾執待免之志,淡然無去就之謨,吾恐首陽之事,必見於今;丹山之困,可立而須。人為子寒心,子何晏然而弗憂也。夫睹機而不作,不可以言明。安土而不移,眾庶之常事。豈翫鮑者忘蘭,而大迷者易性乎。何先生未寤之久也。鄙人惑焉,不識所謂。夫衮冕非禦鋒鏑之服,典誥非救飢寒之具也。胡不眎沃衍於四郊,躬田畯之良業,捨六藝之迂闊,收萬箱以賑乏乎。潛居先生曰:夫聵者不可督之以分雅鄭,瞽者不可責之以別丹漆,井鼃不可語以滄海,庸俗不中說以經術。吾子苟知老農之小功,未喻面牆之巨拙,何異拾瑣沙而捐隋和,向炯燭而背白日也。夫好尚不可以一概杚,趨舍不可以彼我易也。夫欲隮閬風陟嵩華者,必不留行於丘垤;意在乎遊南溟汎滄海者,豈暇逍遙於潢洿。是以注清聽於九韶者,巴人之聲不能悅其耳;烹大牢饗方丈者,荼蓼之味不能甘其口。鵾鵬戾赤霄以高翔,鶺鴒傲蓬林以鼓翼,洿隆殊途,亦飛之極。晦朔甚促,朝菌不識。蜉蝣怱怱於寸陰,野馬六月而後息,鯈鮒汎濫以暴鱗,靈虬勿用乎不測,行業乖舛,意何可得。余雖藜飡之不充,而足於鼎食矣。故列子不以其乏,而貪鄭陽之祿;曾參不以其貧,而易晉楚之富。夫收微言於將墜者,周孔之遐武也;情孳孳於為利者,孟叟之罪人也。造遠者莫能兼通於岐路,有為者莫能並舉於耕學。體瘁而神豫,亦何問於居約。且又處培則勞,勞財不學清而清至矣。居沃則逸,逸則不學奢而奢來矣。清者,福之所集也。奢者,禍之所赴也。福集則雖微可著,雖衰可興焉。禍赴則雖強可弱,雖存可亡焉。此不期而必會,不招而自來者也。故君子欲正其末,必端其本,欲輟其流,則遏其源。故道德之功建,而奓靡之門閉矣。姜望至德而佃不復種,重華大聖而漁不償網,然後玉璜表營丘之祚,大功有二十之高。何必譏之以惰嫩,而察才以相士乎。夫二人分財,取少為廉。余今讓天下之豐沃,處玆邦之褊埆,舍安昌之膏腴,取北郭之無欲。誠萬物之可細,亦何往而不足哉。北辰以不改為眾星之尊,五嶽以不遷為群望之宗,蟋蟀屢移而不貴,禽魚饜深則逢患。方將墾九典之蕪薉,播六德之嘉穀,厥田邈於上土之科,其收盈乎天地之間,何必耕也為務哉。昔被衣以弃財止盜,庾氏以推璧厲貪,疏廣散金以除子孫之禍,叔敖取塉以弭可欲之憂。牛缺以載珍致寇,陶谷以多藏召殃。得失較然,可無鑒乎。於是問者抑然良久,口張而不能嗑,首俛而不能仰,慨而嗟乎,始悟立不朽之言者、不以產業汨和;追下帷之績者,不以窺園涓目。子以臭鶵之甘呼鴛鳳,擗蟹之計要猛虎,豈不陋乎。鄙哉,子之不夙知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五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六

安貧

抱朴子曰:昔漢火寢耀,龍戰虎爭,九有幅裂,三家鼎據。有樂天先生者,避地蓬轉,播流岷益。始處昵於文休,未見知於孔明,而言高行方,獨立不群。時人憚焉,莫之或與。時二公之力,不能違眾。遂令斯生沈抑衡蓽,齒漸桑榆,而韋布不改。而時主思賢,不聞不知。當途之士,莫舉莫貢,潛側武之陋巷,竄繩樞之蓬屋,進廢經世之務,退忘治生之事,藜飡屢空,朝不謀夕。於是偶俗公子造而詰之,曰:蓋聞有伊呂之才者,不久滯於窮賤;懷猗頓之術者,不長處於飢寒。達者貴其知變,智士驗乎不匱。故范生出則滅吳霸越,為命世之佐;入則貨殖營生,累萬金之貲。夫貧在六極,富在五福。詩美哿矣,易貴聚人。垂餌香則鱣鮪來,懸賞厚則果毅奮。長卿所以解犢鼻而擁朱旄,曲逆所以下席扉而享茅土,不韋所以食十萬之邑,絳侯所以拔囹圄之困也。故下鄉儉而獲悔咎之辱,漂嫗豐而蒙千金之報。先生無少伯之奇略,專銳思乎六經,忽絕粻陟良切之實禍,慕不朽之虛名,恥詭遇以干祿,羞衒沽以要榮。冀西伯之方畋,俟黃河之將清,甘列子之菜色,邈全神而遺形。何異圖畫騏驥以代徒行之勞,逼指海水以解口焦之渴,張魚網於峻極之巔,施釣緍於脩木之末。雖自以為得所,猶未兔乎迂闊也。事無身後之功,物無違時之盛。今海內瓜分,英雄力競,象龔滔天,猾夏放命。駑蹇星馳以兼路,豺狼奮口而交爭。當塗投袂以訟屈,素士蒙塵以履徑。純儒釋皇道而治五霸之術,碩生弃四科而恤月旦之評。筐篚實者,進於草萊。乏資地者,退於朝廷。握黃白者,排金門而陟玉堂。誦方策者,結世讎而委泥濘。贊幣濃者,瓦石成珪璋。請託薄者,龍駿弃林坰。黨援多者,偕驚飈以淩雲。交結狹者,侶跛鼈以沈泳。夫丸泥已不能遏彭蠡之沸騰,獨賢亦焉能反流遁之失正。今先生入無儋檐石之儲,出無束脩之調,徒含章如龍鳳,被文如虎豹,吐之如波濤,陳之如錦繡,而凍餓於環堵,何計疏之可弔。奚不汎輕舟以託迅,御飛帆以遠之,交瑰貨於朔南,收金碧於九疑,迪崔烈之遐武,縻好爵於清時。徒疲勞於述作,豈蟬蛻之有期也;獨苦身以為名,乃黃老之所嗤也。樂天先生答曰:六藝備研,八索心該,斯則富矣。振翰摛藻,德音無窮,斯則貴矣。求仁仁至,舍旃焉如。夫棲重淵以頤靈,外萬物而自得,遺紛埃於險塗,澄精神於玄默,不窺牖以遐覽,判微言而靡惑。雖復設之以台鼎,猶確爾而弗革也。曷肯憂貧而與賈堅爭利,戚窮而與凡瑣競達哉。吾子苟知商販可以崇寶,耕也可以兔飢,不識逐麋者不顧兔,道遠者其到遲也。且夫尚父之鼓刀,素首乃吐奇也。萬鈞之為重,衝飈不能移。簫韶未九成,靈鳥不紆儀也。是以俟扶搖而登蒼霄者,不充詘於蓬蒿之杪。騁蘭筋以陟六萬者,不爭塗乎蹇驢之群。大孝必畏辱親之險,故子春戰悸於下堂。上智不貴難得之財,故唐虞捐金而抵壁。明哲消禍於未來,智士聞利則慮害。而吾子訊僕以汎舟,孳孳於潤屋,勸隋珠之彈雀,探虎口以奪肉。輕遺體於不測,觸重險以遠至,忘髮膚之明戒,尋乾沒於難冀。若乃焚輪傾巖,木拔石飛;陽侯山峙,洪濤嶵巍,輕艘塵漂,力與心違,徒嗟泣而罔逮,乃悟達者之見微也。昔回、憲以清苦稱高,陳平以無金免危。廣漢以好利喪身、牛缺以載寶灰糜。匹夫枉死於懷璧,豐狐召災以美皮。今吾子督余以誨盜之業,敦余以召賊之策。進酖酒以獻酬,非養壽之忠益。夫士以三墳為金玉,五典為琴箏,講肆為鍾鼓,百家為笙簧,使味道者以辭飽,酣德者以義醒,超流俗以高蹈,軼億代而揚聲,方長驅以獨往,何貨賄之穢情。夫藏多者亡厚,好謙者忌盈。含夜光者速剖,循覆車者必傾,過載者沈其舟,慾勝者殺其生。蓋下士所用心,上德所未營也。於是問者茫然自失,請備門生之末,編永寶長生之良方焉。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六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七

仁明

抱朴子曰:門人共論仁明之先後,各據所見,乃以諮余。余告之曰:三光垂象者乾也,厚載無窮者坤也。乾有明而兼仁,坤有仁而無明。卑高之數',不以邈乎。夫唯聖人與天合德,故唐堯以欽明冠典,仲尼以明義首篇。明明在上,元首之尊稱也。明哲保身,大雅之絕蹤也。蜎飛蝡動亦能有仁,故其意愛弘於長育,哀傷著於啁噍。上竹交切下子笑切嚼也然赴阬穽而無猜,入罻羅而不覺。有仁無明,故並趨禍而攸失熾,潛景以易咀生。結棟宇以免巢穴,選禾稼以代毒烈,制衣裳以改裸飾,役舟楫以濟不通,服牛馬以息負步,序等威以鎮禍亂,造器械以戒不虞,創書契以治百官,制禮律以肅風教。皆大明之所為,非偏人之所能辯也。夫心不違仁,而明不經國,危亡之禍,無以杜遏,亦可知矣。夫料盛衰於未兆,探機事之無形,指倚伏於理外,距浸潤於根生者,明之功也。垂惻隱於昆蟲,雖見犯而不校,睹觳觫而改牲,避行葦而不蹈者,仁之事也。爾則明者才也,仁者行也。殺身成仁之行可力為,而至鑒玄測幽之明難妄假。精粗之分,居然殊矣。夫體不忍之仁,無臧否之明,則心惑偽真,神亂朱紫,思筭不分,邪正不識,不逮安危,則一身之不保,何暇立以濟物乎。昔姬公非無友于之愛,而泣涕以滅親;石碏非無天性之慈,而割私以奉公。蓋明見事體,不溺近情,遂為純臣。以義斷恩,舍仁用明,以計抑仁,仁可時廢而明不可無也。湯武逆取順守,誠不仁也;應天革命,以其明也。徐愝修仁,以朝同班,外墜城池之險,內無戈甲之備,亡國破家,不明之禍也。門人曰:仲尼歎仁為任重而道遠,又云人而不仁,如禮何?若聖與仁,則吾豈敢?孟子曰:仁,宅也;義,路也。人無惻隱之心,非仁也。三代得天下以仁,失天下以不仁。此皆聖賢之格言,竹素之顯證也,而先生貴明,未見典據,小子蔽闇竊所惑焉。抱朴子答曰:古人云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子近之矣。曩六國相吞,豺虎力競,高權詐而下道德,尚殺伐而廢退讓。孟生方欲抑頓貪殘,褒隆仁義,安得不勤勤諄諄,獨稱仁邪。然未有片言,云仁勝明也。譬猶疫癘之時,醫巫為貴,異口同辭,唯論藥石。豈可便謂鍼艾之伎,過於長生久視之道乎。且吾以為,仁明之事,布於方策。直欲切理示大較精神,舉一隅耳。而子猶日用而不知,云明事之無據乎。乾稱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是立天以明,無不包也。坤云至哉萬物資生。是地德仁,承順而已。先後之理,不亦炳然。詩云明明上天,照臨下土;明明天子,令問不已。易曰王明並受其福。幽贊神明,神而明之。此則明之與神合體,誠非純仁所能企擬也。孔子曰聰明神武,不云聰仁。又曰昔者明王之治天下,不曰仁王。春秋傳曰明德唯馨,不云仁德。書云元首明哉,不曰仁哉。老子歎上士則曰明白四達,其說衰薄則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易曰王者南面向明,不云向仁也。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為仁由己。斯則人人可為之也。至於聰明,何可督哉。故孟子云:凡見赤子將入井,莫不趨而救之。以此觀之,則莫不有仁心,但厚薄之間。而聰明之分時而有耳。昔崔杼不殺晏嬰,晏嬰謂杼為大不仁而有小仁。然則姦臣賊子,猶能有仁矣。門人又曰:易稱立人之道曰仁與義。然則人莫大於仁也。抱朴子答曰:所以云爾者,以為仁在於行。行可力為,而明入於神,必須天授之才,非所以訓故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七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八

博喻

抱朴子曰:盈乎萬鈞,必起于錙銖;竦秀凌霄,必始於分毫。是以行潦集,而南溟就無涯之曠;尋常積,而玄圃致極天之高。

抱朴子曰:騁逸策迅者,雖遺景而不勞;因風凌波者,雖濟危而不傾。是以元凱分職,而瓢天之勛就;伊呂既任,而革命之功成。
抱朴子曰:瓊艘瑤楫,無涉川之用;金弧玉弦。無激矢之能。是以介潔而無政事者,非撥亂之器;儒雅而乏治略者,非翼亮之才。
抱朴子曰:閬風玄圃,不借高於丘垤;懸黎結綠,不假觀於瓊珉。是以英偉不羣,而幽蕙之芬駭;峻概獨立,而眾禽之響振。
抱朴子曰:冰炭不衒能於冷熱,瑾瑜不證珍而體著。是以君子恭己,不恤乎莫與;至人尸居,心遺乎毀譽。

抱朴子曰:衝飈傾山,而不能效力於拔毫;火鑠金石,而不能耀烈以起溼。是以淮陰善戰守,而拙理治之策;絳侯安社稷,而乏承對之給。
抱朴子曰:徇名者不以授命為難,重身者不以近欲累情。是以紀信甘灰糜而不恨,楊朱同一毛於連城。
抱朴子曰:小鮮不解靈虬之遠規,鳧鷖不知鴻鵠之非匹。是以耦耕者笑陳勝之投耒,淺識者嗤孔明之抱膝。
抱朴子曰:淳鈞之鋒,驗於犀兕;宣慈之良,效於明試。是以同否則元凱與斗筲無殊,並任則騄騏與駑駘不異。
抱朴子曰:器非瑚簋,必進銳而退速;量擬伊、呂,雖發晚而到早。是以鷦鷯倦翮,猶不越乎蓬杪;鴛雛徐起,顧眄而戾蒼吳。
抱朴子曰:否終則承之以泰,晦極則清輝晨耀。是以垂耳吳阪者,騁千里之逸軌;縈鱗九淵者,凌虹霓以高蹈。

抱朴子曰:九斷四屬者,蘊藻所以表靈;摧柯碎葉者,茝惠所以增芬。是以夷吾桎檻,而建匡合之績;應侯困辱,而箸入秦之勛。
抱朴子曰:所競者細,則利同而讎結;善否殊塗,則事異而結生。是以嫫毋宿瘤,惡見西施之艷容;商臣小白,憎聞延州之退耕。
抱朴子曰:精鈍舛迹,則凌遲者愧恨;壯弱異科,則扛鼎者見忌。是以淮陰顯擢,而庸隸悒懊以疾其超;武安功高,而范睢飾談以破其事。抱朴子曰:必死之病,不下苦口之藥;朽爛之材,不受琱鏤之飾。是以比干匪躬,而剖心於情忠;田豐見微,而夷戮於言直。
抱朴子曰:嶧陽孤桐,不能無絃而激哀響;大夏孤竹,不能莫吹而吐清聲。是以官卑者稷高不能康庶績,權薄者伊周不能臻升平。
抱朴子曰:登峻者戒在於窮高,濟深者禍生於舟重。是以西秦有思上蔡之李斯,東越有悔盈抗之文種。

抱朴子曰:剛柔有不易之質,貞橈有天然之性。是以百鍊而南金不虧其真,危困而烈士不失其正。

抱朴子曰:不以其道,則富貴不足居;違仁捨義,雖期頤不足吝。是以卞隨負石以投淵,仲由甘心以赴刃。

抱朴子曰:卑高不可以一概齊,餐廪不可以勸沮化。是以惠施患從車之苦少,莊周憂得魚之方多。
抱朴子曰:出處有冰炭之殊,躁靜有飛沉之異。是以墨翟以重繭怡顏,箕叟以遺世得意。
抱朴子曰:適心者交淺而愛深,忤神者接久而彌乖。是以聲同則傾蓋而居昵,道異則白首而無愛。
抱朴子曰:艅艎鷁首,涉川之良器也,櫂之以北狄,則沈漂於波流焉;蒲梢汗血,迅趨之駿足也,御非造父,則傾憤於嶮塗焉。青萍豪曹,剡鋒之精絕也,操者非羽越,則有自傷之患焉;勁兵銳卒,撥亂之神物也,用者非明哲,則速自焚之禍焉。

抱朴子曰:天秩有不遷之常尊,無禮猶犯遄死之重刺。是以玄洲之禽獸,雖能言而不得廁貴牲;蛩蛩之負蹙,雖寄命不得為仁義。

抱朴子曰:謗讟不可以巧言弭,實恨不可以虛事釋。釋之非其道,弭之不由理,猶懷冰之遣冷,重鑪以卻暑,逐光以逃影,穿舟以止漏矣。抱朴子曰:明主官人,不令出其器;忠臣居位,不敢過其量。非其才而妄授,非所堪而虛任,猶冰碗之盛沸湯,葭莩之包烈火,綴萬鈞於腐索,加倍載於扁舟。
抱朴子曰:豹狐之裘,不為負薪施;九成六變,不為聾夫設;高唱遠謀,不為庸愚吐;忘身致果,不為薄德作。
抱朴子曰:民財匱矣而求不已,下力竭矣而役不休。欲怨難而不生,規其寧之惟永,猶斷根以續枝,割背以裨腹,刻目以廣明,剜耳以開聰也。
抱朴子曰:法無一定,而慕權宜之隨時;功不倍前,而好屢變以偶俗。猶剸高馬以適卑車,削附踝以就褊履,斷長劍以赴短韠,割尺璧以納促匣也。

抱朴子曰:止波之脩鱗,不出窮谷之隘;鸞棲之峻木,不秀培塿之卑;九疇之格言,不吐庸猥之口。金版之高筭,不出恆民之懷;睹百抱之枝,則足以知其本之不細;睹汪濊之文,則足以覺其人之淵邃。
抱朴子曰:桑林鬱藹,無補柏木之淒冽;膏壤帶郭,無解黔敖之蒙袂。然繭纏紈執,此之自出;千食萬箱,於是乎生。故識遠者貴本,見近者務末。
抱朴子曰:體粗者繫形。知精者得神。原始見終者,有可推之緒。得之未眹者,無假物之因。是以晝見天地,未足稱明;夜察分毫,乃為絕倫。抱朴子曰:芳藻春耀,不能離柯以久鮮;吞舟之魚,不能舍水而攝生。是以名美而實不副者,必無沒世之風;位高而器不稱者,不免致寇之敗。
抱朴子曰:忍痛苦之藥石者,所以除伐命之疾。嬰甲冑之重冷者,所以扞鋒鏑之集。潔操履之拘苦者,所以全拔萃之業。納拂心之至言者,所以悟易方之惑也。

抱朴子曰:鸞鳳競粒於庭場,則受褻於雞鶩;龍麟雜廁於芻豢,則見黷於六牲。是以商老棲峻以播邈世之操,卞隨赴深以全遺物之聲。抱朴子曰:浚井不渫,則混濘滋積;嘉穀不芸,則荑莠彌蔓。學而不思,則疑閡實繁;講肆不精,則長惑喪功。
抱朴子曰:積萬金於篋匱,雖儉之而不用,則未知其有異於貧窶;懷逸藻於胸心,不寄意於翰素,則未知其有別於庸猥。
抱朴子曰:南威青琴,姣冶之極,而必俟盛飾以增麗;回賜遊夏,雖天才隽朗,而實須墳誥以廣智。
抱朴子曰:丹幃接網,組帳重蔭,則醜姿翳矣;朱漆致飾,錯塗炫耀,則枯木隱矣。是以六藝備,則卑鄙化為君子;眾譽集,則孤陋邈乎貴遊。抱朴子曰:繁林翳薈,則羽族雲萃。玄淵浩汗,則鱗羣競赴。德盛業廣,則宅心者眾。舍瑕錄用,即遠懷近集。

抱朴子曰:尋飛絕景之足,而不能騁逸放於呂梁;凌波泳淵之屬,而不能陟峻而攀危。故離朱剖毫於百步,而不能辯八音之雅俗;子野合通靈之絕響,而不能指白黑於咫尺。

抱朴子曰:四聰廣闢,則羲和納景;萬刃虛己,則行潦交赴。故博釆之道弘,則異聞畢集;庭燎之輝舉,則奇士扣角;誹謗之木設,則有過必知;敢諫之鼓懸,則直言必獻。
抱朴子曰:能言莫不褒堯,而堯政不必皆得也;舉世莫不貶桀,而桀事不必盡失也。故一條之枯,不損繁林之蓊藹;蒿麥冬生,無解畢發之肅殺。西施有所惡而不能減其美者,美多也;嫫毋有所善而不能救其醜者,醜篤也。抱朴子曰:身與名難兩濟,功與神尟並全。支離其德者,苦而必安;用以適世者,樂而多危。故鷙禽以奮擊拘縶,言鳥以智慧見籠,瓊瑤以符釆剖判,三金以琦玩冶鑠,蘭茞以芬馨剪刈,文梓以含音受伐。是以翠虬睹化益而登玄雲,靈鳳值孟戲而反丹穴,子永歎天倫之偉,漆園悲被繡之犧。

抱朴子曰:萬麋傾角,猛虎為之含牙;千禽鱗萃,縶鳥為之握爪。是以四國流言,公旦不能遏;謗者盈路,子產而無以塞。
抱朴子曰:威施之艷,粉黛無以加;二至之氣,吹呼不能增。是以懷英逸之量者,不矜風格以示異;體邈俗之器者,不恤小譽以徇通。
抱朴子曰:麟止鳳儀,所患在少;狐鳴梟呼,世忌其多。是以俊乂盈朝,而求賢者未倦;讒佞作威,而忠貞者切齒。
抱朴子曰:多力何必孟賁、烏獲,逸容豈唯鄭旦、毛嬙,飆迅非徒驛騮、驌騻、立斷未獨沉閭、干將。是以能立素王之業者、不必東魯之丘;能治掩枯之仁者,不必西鄰之昌。
抱朴子曰:靈鳳振響於朝陽,未有惠物之益,而莫不澄聽於下風焉;鴟梟宵集於垣宇,未有分氂之損,而莫不掩耳而注鏑焉。故善言之往,無遠不悅;惡辭之來,靡近不忤。猶曰月無謝於貞明,枉矢見忘於暫出。

抱朴子曰:影無違形之狀,名無離實之文。故背源之水,必不能揚長流以東漸;非時之華,必不能稽輝藻於冰霜。
抱朴子曰:鋸牙之獸,雖低伏而見憚;揮斧之蟲,雖跧形而不威。故君子被褐窮而不可輕,小人軒冕達而不足重。
抱朴子曰:逸麟逍遙大荒之表,故無機穽之禍;靈鶬振翅玄圃之峰,以違罩羅之患。何必曲穴而永懷怵惕,何必銜蘆而慘慘畏容。故充乎宰割之用者,必愛乎芻豢者也;給乎煎熬之膳者,必安乎庭立者也。
抱朴子曰:聰者貴於理遺音於千載之外,而得興亡之迹;明者珍於鑒逸羣於寒瘁之中,而抽匡世之器。若夫聆繁會之響,而顧問於庸工,非延州之清聽也;枉英遠之才,而諮之於常人,非獨見之奇識也。故與不賞物者而論用凌儕之器,是使瞽者指五色也;與妬勝己者而謀舉疾惡之賢,是與狐議治裘也。

抱朴子曰:驡駮危苦於嶮峻之端,不樂咈守之役;吉光飢渴於冰霜之野,不願犧牲之飽。孤竹不以絕粒易鹿臺之富,子廉不以困匱貿銅山之豐。
抱朴子曰:志合者不以山海為遠,道乖者不以咫尺為近。故有跋涉而遊集,亦或密迹而不接。
抱朴子曰:華衮粲爛,非隻色之功;嵩岱之峻,非一簣之積。故九子任而康凝之績熙,四七授而佐命之勳著。
抱朴子曰:翠虬無翅而天飛,螣蛇無足而電騖,鼈無耳而善聞,蚓無口而揚聲。故臯繇喑而與辯者同功,晉野瞽而與離朱齊明。
抱朴子曰:官達者才未必當其位,譽美者實未必副其名。故鋸齒不能咀嚼,箕舌不能別味,壺耳不能理音,屩鼻不能識氣,釜目不能攄望舒之景,牀足不能有尋常之逝。

抱朴子曰:路人不能挽勁命中而識養由之射,顏子不能控轡振策而知東野之敗。故有不能下棋而經目識勝負,不能徽絃而過耳解鄭雅者。

抱朴子曰:垂蔭萬畝者,必出峻極之嶺;滔天襄陵者,必發板桐之源;邈世之勛,必由絕倫之器;定傾之筭,必吐冠俗之懷。是以蟭螟之巢,無乘風之羽;溝澮之中,無宵朗之琦。
抱朴子曰:衝飆焚輪,原火所以增熾也,螢燭值之而反滅。甘雨膏澤,嘉生所以繁榮也,而枯木得之以速朽。朱輪華轂,俊民之大寶也,而負乘竊之而召禍。鼎食萬鍾,宣力之弘報也,而近才受之以覆餗。
抱朴子曰:屠犀為甲,給乎專征之服;裂翠為華,集乎后妃之首。雖出幽谷遷于喬木,然為二物之計,未若棲竄於林薄,攝生乎榛藪也。故靈龜寧曳尾於塗中,而不願巾笥之寶;澤雉樂十步之啄,以違雞鶩之禍。
抱朴子曰:偏才不足以經周用,隻長不足以濟眾短。是以雞知將旦,不能究陰陽之曆數;鵠識夜半,不能極晷景之道度。山鳩知晴雨於將來,不能明天文;蛇螘知潛泉之所居,不能達地理。

抱朴子曰:禁令不明,而嚴刑以靜亂;廟算不精,而窮兵以侵鄰。猶釤禾以討蝗蟲,伐木以殺蠹蝎,食毒以中蚤虱,徹舍以逐雀鼠。
抱朴子曰:銳鋒產乎鈍石,明火熾乎闇木,貴珠出乎賤蚌,美玉出乎醜璞。是以不可以父毋限重華,不可以祖禰量衛霍也。
抱朴子曰:志得則顏怡,意失則容戚。木朽則末枯,源淺則流促。有諸中者必形乎表,發乎邇者必著乎遠。
抱朴子曰:妍姿媚貌,形色不齊,而悅情可均。絲竹金石,五聲詭韻,而快耳不異。繳飛鉤沉,罾舉罝抑,而有獲同功。樹勳立言,出處殊塗,而所貴一致。
抱朴子曰:利豐者害後,質美者召災。是以南禽殲於藻羽,穴豹死於文皮。鱣鯉積而玄淵涸,麋鹿聚而繁林焚,金玉崇而寇盜至,名位高而憂責集。

抱朴子曰:商風宵肅則絺扇廢,登危陟峻則輕舟棄,干戈雲擾則文儒退,喪亂既平則武夫黜。
抱朴子曰:價直萬金者,不待見其物而好惡可別矣;條枝連抱者,不俟圍其木而巨細可論矣。故望洪濤之滔天,則知其不起乎潢汙之中矣;觀翰章之汪濊,則知其不出乎章句之徒矣。
抱朴子曰:丹華綠草,不拘於曲瘁之株;紫芝芳秀,不限於斥鹵之壤。是以受玄珪以告成者,生於四罪之門;承歷數於文祖者,出於頑嚚之家。

抱朴子曰:善言居室,則靡遠不應;枉直不中,則無近不離。是以宋野有退舍之熒惑,殷朝有外奔之昵屬,四環至自少廣之表,鹿馬變於蕭牆之裹。
抱朴子曰:荊卿、朱亥,不示勇於怯弱之間。孟賁、馮婦,不奮戈戟於俚俠之羣。英儒碩生,不飭細辯於淺近之徒。達人偉士,不變皎察於流俗之中。

抱朴子曰:盤旋揖讓,非禦寇之容;損甲纓冑,非廟堂之飾。垂紳振佩,不可以揮刃爭鋒;規行矩步,不可以救火拯溺。
抱朴子曰:乾坤陶育,而庶物不識其惠者,由乎其益無方也。大人神化,而群細不覺其施者,由乎治之於未有也。故可知者小也,易料者少也。
抱朴子曰:#1娥英任姒,不以蠶織為首稱;揚武漢高,不以細行招近譽。故澄視於三辰者,不遑紆鑒於井谷;清聽於韶濩者,豈暇垂耳於桑間。
抱朴子曰:膚表或不可以論中,望貌或不可以核能。仲尼以喪家之狗,公旦類朴斲之材,咎繇面如蒙箕,伊尹形若槁骸。及龍陽宋朝,猶土偶之冠夜光;藉孺董鄧,猶錦紈之裹塵埃也。
抱朴子曰:勛華不能化下愚,故教不行於子弟;辛癸不能改上智,故惡不染於三仁。

抱朴子曰:至大有所不能變,極細有所不能奪。故冰霜肅殺,不能凋菽麥之茂;熾暑鬱隆,不能消雪山之凍;飆風蕩海,不能使潛泉揚波;春澤榮物,不能使枯卉發華。
抱朴子曰:泣血之寶,仰礛以摛景;沉閭孟勞,須楚砥以歛鋒。騮駇待王孫而致遠,令質俟隱括而成德。
抱朴子曰:棲鸞戢鸑,雖飢渴而不願籠委於庖人之室;乘黃天鹿,雖幽飢而不樂芻秣於濯龍之廐。是以掇蜩之叟,忘萬物於芳林;垂綸之生,忽執珪於南楚。
抱朴子曰:方圓舛狀,逝止異歸。故渾象尊於行健,坤后貴於安貞。七政四氣,以周流成功;五嶽六柱,以峙靜作鎮。是以宋墨楚申#2,以載馳存國;干木胡明,以無為折衝。
抱朴子曰:得意於丘園者,身否而神泰;役己以恤物者,形逸而心勞。故抱甕灌園者,歡於臺宰;嘔餐茹薇者,美乎鼎食。仗策去幽者,形如腒臘;夜以待旦者,勤憂損命。

抱朴子曰:仁忍有天淵之絕,善否猶有無之覺。騶虞側足以蹈虛,豺狼掩羣以害生。虞卿捐相印以濟窮,華公讓三事以推賢。李斯疾勝己而殺韓非,龐涓患不如而刑孫臏。
抱朴子曰:用得其長,則才無或棄;偏詰其短,則觸物無可。故輕羅霧穀,冶服之麗也,而不可以禦流鏑;沉閭巨闕,斷斬之良也,而不可以挑腳刺。
抱朴子曰:小疵不足以損大器,短疢不足以累長才。日月挾蟲鳥之瑕,不妨麗天之景;黃河合泥滓之濁,不害凌山之流。奢僭不可以棄夷吾,奪田不可以薄蕭何,竊妻不可以廢相如,受金不可以斥陳平。
抱朴子曰:虎豹不能搏噬於波濤之中,螣蛇不能登凌於不霧之日。摯雉兔則鸞鳳不及鷹鷂,引耕犁則龍麟不逮雙峙。故武夫勇士,無用乎晏如之世;碩生逸才,不貴乎力競之運。抱朴子曰:兩絆而項領,則騏騄與蹇驢同矣。失林而居檻,則猨狖與貛貉等矣。韜鋒而不擊,則龍泉與鉛刀均矣。才遠而任近,則英俊與庸瑣比矣。若乃求千里之迹於縶維之駿,責匠世之勳於處碎之賢,謂之不惑,吾不信也。
抱朴子曰:捐荼茹蒿者,必無識甘之口;棄瓊拾礫者,必無甄珍之明。薄九成而悅北鄙者,吾知其不能格靈衹而儀翔鳳矣;舍英秀而杖常民者,吾知其不能叙彝倫而臻升平矣。抱朴子曰:達乎通塞之至理者,不悁悒於窮否。審乎自然之有命者,不逸豫於道行;故縈抑淵洿,則遺慍悶之心;振耀宸扆,而無得意之色。三仕三已,則其人也。
抱朴子曰:否泰繫乎運,窮達不足論士。得失在乎適偶,榮辱不可以才量。時命不可以力求,遭遇不可以智違。故尚父者,老婦之棄夫;韓信者,乞食之餓子;蕭公者,斗筲之吏;鯨布者,刑黜之亡隸。當其行龍姿於虺蜥之中,卷鳳翅乎斥鷃之羣,則彼龍后,謂為其倫。

抱朴子曰:四靈翳逸,而為隆平之符;幽人嘉遁,而為有國之寶。何必司晨而銜鑣羈紲於憂責哉。有用人之用也,無用我之用也。徇身者不以名汨和,修生者不以物累己。
抱朴子曰:量才而授者,不求功於器外;揆能而受者,不負責於力盡。故滅熒燭者,不煩滄海;扛斤兩者,不事烏獲。運薪輩鹽,不宜枉騏驥之腳;碎職瑣任,安足屈獨行之俊矣。
抱朴子曰:甽澮之流,不能運大白之艘;升合之器,不能容千鍾之物。熠燿不能並表微之景,常才不能別逸倫之器。蓋造化所假,聰明有本根也。
抱朴子曰:郢人美下里之淫鼃,而薄六莖之和音;庸夫好悅耳之華譽,而惡利行之良規。故宋玉舍其延靈之精聲,智士招其獨見之遠謀。
抱朴子曰:瓊珉山積,不能無挾瑕之器;鄧林千里,不能無偏枯之木。論珍則不可以細疵棄巨美,語大則不可以少累廢其多。故叛主者良、平也,而吐六奇以安上;羣盜者彭越也,而建弘勳於佐命。

抱朴子曰:五嶽巍峨,不以藏疾傷其極天之高;滄海滉瀁,不以舍垢累其無涯之廣。故九德尚寬以得眾,宣尼汎愛而與進。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八竟

#1『曰』原作『四』,據校本改。

#2『申』原作『中』,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九

廣譬

抱朴子曰:立德踐言,行全操清,斯則富矣,何必玉帛之崇乎;高尚其志,不降不辱,斯則貴矣,何必青紫之兼拕也。俗民不能識其度量,庸夫不得揣其銓衡,是則高矣,何必凌雲而蹈霓乎;問者莫或測其淵流,求者未有覺其短乏,是則深矣,何必洞河而淪海乎。四海苟備,雖室有懸磬之窶,可以無羨乎鑄山而煮海矣;身處鳥獸之羣,可以不渴乎朱輪而華轂矣。
抱朴子曰:潛靈俟慶雲以騰竦,棲鴻階勁風以凌虛,素鱗須姬發而躍,白雉待公旦而來,姜老值西伯而投磻溪之綸,韓英遭漢高乃騁撥亂之才。

抱朴子曰:澄精神於玄一者,則形器可忘;邈高節以外物者,同富貴可遺。故支離之偉造化而怡顏,北人箕叟棲嵩岫而得意焉。

抱朴子曰:粗理不可浹全,能事不可畢兼。故懸象明而可蔽,山川滯而或移,金玉剛而可柔,堅冰密而可離。公旦不能與伯氏跟絓於馮雲之峻,仲尼不能與呂梁較伎於百仞之溪。抱朴子曰:震雷不能細其音以協金石之和,日月不能私其耀以就曲照之惠,大川不能促其涯以適速濟之情,五岳不能削其峻以赴陟者之欲。故廣車不能脅其轍以苟通於狹路,高士不能撙其節以同塵於隘俗。
抱朴子曰:陰陽以廣陶濟物,三光以普照著明,嵩華以藏疾為曠,北溟以含垢稱大,碩儒以與進弘道,遠數以博愛容眾。
抱朴子曰:靈龜之甲,不必為戰施;麟角鳳爪,不必為鬭設。故隽生不釋劍於平世,擊柝不輟備於思危。
抱朴子曰:南金不為處幽而自輕,瑾瑤不以居深而止潔,志道者不以否滯而改圖,守正者不以莫賞而苟合。

抱朴子曰:登玄圃者,悟丘阜之卑;浮溟海者,識池沼之褊。披九典乃覺牆面之篤蔽,聞至道乃知拘俗之多迷。

抱朴子曰:渾沌#1之原,無皎登之流。毫釐之根,無連抱之枝。分寸之燼,無炎遠之熱。隙穴之中,無炳蔚之羣。鉤曲之形,無繩直之影。參差之上,無整齊之下。
抱朴子曰:不睹瓊琨之熠爍,則不覺瓦礫之可賤;不覿虎豹之彧蔚,則不知犬羊之質漫。聆白雪之九成,然後悟巴人之極鄙;識儒雅之汪濊,爾乃悲不學之固陋。
抱朴子曰:無當之玉盌,不如全用之埏埴;寸裂之錦黻,未若堅完之韋布。故夏姬之無禮,不如孤逐之皎潔;富貴之多罪,不如貧賤之履道。
抱朴子曰:猛獸不奮搏於度外,鷹鷂不揮翮以妄擊。若廟筭既內不揆德,進取又外不量力,猶輕羽之投洪鑪,飛雪之委沸鑊,朝菌之試干將,羔犢之犯虣虎也。
抱朴子曰:三辰蔽於天,則清景暗於地;根荄蹙於此,則柯條瘁於彼。道失於近,則禍及於遠;政繆於上,而民困於下。

抱朴子曰:務於遠者或失於近,治其外者或患生乎內。覆頭者不必能令足不濡,蔽腹者不必能令背不傷。故秦始築城遏胡而禍發幃幄,漢武懸旌萬里而變起蕭牆。
抱朴子曰:人才無定珍,器用無常道。進趨者以適世為奇,役御者以合時為妙。故玄冰結則五明捐,隆暑熾則裘鑪退,高鳥聚則良弓發,狡兔多則盧鵲走,干戈興則武夫奮,韶夏作則文儒起。
抱朴子曰:激脩流揚朝宗者,不可以背五城而跨積石;舒翠葉吐丹葩者,不可以舍洪荄而去繁柯。敗源失本,尟不枯汔。叛聖違經,理不弘濟。
抱朴子曰:四瀆辯源,五河分流,赴卑注海,殊塗同歸。色不均而皆艷,音不同而咸悲,香非一而並芳,味不等而悉美。
抱朴子曰:物貴濟事而飾為其末,化俗以德而言非其本。故綿布可以禦寒,不必貂狐;淳素可以匠物,不在文辯。

抱朴子曰:衝飆謐氣則轉蓬山峙,脩綱既舒則萬月齊理。故未有上好謙而下慢,主賤寶而俗貧。
抱朴子曰:事有綠微而成著,物有治近而致遠。故修步武之池,而引沈鱗於江海;豐朝陽之林,而延靈禽於丹穴。設象於槃孟,而翠虬降於玄霄;委灰於尺水,而望舒變於太極。是以晉文回輪於勇蟲,而壯士雲赴;句踐曲躬於怒鼃,而戎卒輕死。九九顯而扣角之俊至,枯骨掩而參分之仁洽。
抱朴子曰:膏壤在荄,而柯葉含榮;率俗以身,則不言而化。故有唐以鹿裘臻太平,齊桓以損紫止奢競。章華構而豐屋之過成,露臺輟而玄默之風行。
抱朴子曰:聰者料興亡於遺音之絕響,明者覿機理於玄微之未形。故越人見齊桓不振之徵於未覺之疾,箕子識殷人鹿臺之禍於象箸之初。

抱朴子曰:二儀不能廢春秋以成歲,明主不能舍刑德以致治。故誅貴所以立威,賞賤所以勸善。罰上達,則姦萌破而非#2懦弱所能用也;惠下逮,則遠人懷而非儉吝所能辯也。

抱朴子曰:浮滄海者,必精占於風氣,故保利涉之福。善涖政者,必戰戰於得失,故享惟永之慶。故闇君之所輕,蓋明主之所重也;亡國之所棄,則治世之所行也。
抱朴子曰:毫釐蹉於機,則尋常違於的。與奪失於此,則善否亂於彼。邪正混侔,則彝倫攸斁;功過不料,則庶績以崩。故明君賞猶春雨而無霖淫之失,罰擬秋霜而無詭時之嚴。
抱朴子曰:明銓衡者,所重不可得誣也;仗法度者,所愛不可得私也。故得人者,先得之於己者也;失人者,先失之於己者也。未有得己而失人,失己而得人者也。
抱朴子曰:明主躬操威恩,不假人以利器;暗主倒執干戈,雖名尊而勢去。故制慶賞而得眾者,田常所以奪齊也;擅威福而專朝者,王莽所以篡漢也。

抱朴子曰:常制不可以待變化,一塗不可以應無方。刻船不可以索遺劍,膠柱不可以諧清音。故翠蓋不設於晴朗,朱輪不施於涉川。味淡則加之以鹽,沸溢則增水而減火。
抱朴子曰:丹書鐵券,刺牲歃血,不能救違約之弊,則難以結繩檢矣。五刑九伐,赤族之盛,不足以止覬覦之姦,則不可以舞干化矣。是以書有世重之文,易有隨時之宜。
抱朴子曰:人有識真之明者,不可欺以偽也;有揣深之智也,不可誑以淺也。不然以虺虵為應龍,狐鴟為麟鳳矣。
抱朴子曰:世有雷同之譽,而未必賢也;俗有讙譁之毀,而未必惡也。是以迎而許之者,未若鑒其事而試其用;逆而距之者,未若聽其言而課其實。則佞媚不以虛談進,良能不以孤弱退,駑蹇輟望於大輅,戎虬揚鑣而電騁。則功胡大而不可建,道胡遠而不可到。

抱朴子曰:潛朽之木,不能當傾山之風;含鄛之崖,難以值滔天之濤。故七百之祚,三十之世,非徒牧野之功;倒戈之敗,鹿臺之禍,不始甲子之朝。其彊久矣,其亡尚矣。
抱朴子曰:貴遠而賤近者,常人之用情也;信耳而疑目者,古今之所患也。是以秦王歎息於韓非之書,而想其為人;漢武慷慨於相如之文,而恨不同世。及既得之,終不能拔。或納讒而誅之,或放乎冗散。此蓋葉公之好偽形,見真龍而失色也。
抱朴子曰:摩尼不宵朗,則無別於磧礫;化鯤不凌霄,則靡殊於桃蟲。綿駒吞聲,則與喑人為羣;逸才沈抑,則與凡庸為伍。故 鰍褻絳虬於淵洿,駑蹇黷駿騄於坰野者,不識彼物靜與之同,動與之異。
抱朴子曰:棄金璧於塗路,則行人止足;委錦紈於泥濘,則見者驚咄。若夫放高世之士於庸鹵之伍,捐經國之器於困滯之地,而談者不訟其屈,達者不拯其窮。或貴其文而忽其身,或用其策而忘其功。斯之為病,由來久矣。

抱朴子曰:開源不億仞,則無懷山之流;崇峻不凌霄,則無彌天之雲。財不豐則其惠也不博,才不遠則其辭也不瞻。故睹盈丈之牙,則知其不出徑寸之口;見百尋之枝,則知其不附毫末之木。
抱朴子曰:靈鳳所以晨起丹穴,夕萃軒丘,日未移晷,周章九陔,凌風蹈雲,不綴不閡者,以其六翮之輕勁也。夫良才大智,亦有國之六翩也。
抱朴子曰:淇衛忘歸,不能無絃而遠激;振塵之音,不能無器而與哀。超俗拔萃之德,不能立功於未至之時。
抱朴子曰:朱綠之藻,不秀於枯柯;傾山之流,不發乎個源。熠耀之宵焰,不能使萬品程形。志盡勢利,不能使芳風邈世。
抱朴子曰:重淵不洞地,則不能含螭龍,吐吞舟。峻山不極天,則不能韜琳琅,播雲雨。立德不絕俗,則不能收美聲,箸厚實。執志不絕羣,則不能臻成功,銘弘勳。而凡夫朝為蜩翼之善,夕望丘陵之益,猶立植黍稷,坐索於豐收也。抱朴子曰:行無邈俗之標,而索高世之稱;體無道藝之本,而營朋黨之未。欲以收清貴於當世,播德音於將來,猶寨裳以越滄海,企佇而躍九玄。
抱朴子曰:泥龍雖藻繪炳蔚,而不堪慶雲之招。撩禽雖調琢玄黃,而不任凌風之舉。芻狗雖節以金翠,而不能躡景以頓逸。近才雖豐其寵祿,而不能令天清而地平。
抱朴子曰:毒粥既陳,則旁有爛腸之鼠;明燎宵舉,則下有聚死之蟲。芻豢之豐,則鼎俎承之;才小任大,則泣血漣如。桑、霍為戒厚矣,范疏之鑒明矣。
抱朴子曰:滄海揚萬里之濤,不能歛山峰之塵;驚風摧千仞之木,不能拔弱草之荄。貙虎虣闞,不能威蚊虻;冠世之才,不能合流俗。
抱朴子曰:堅志者,功名之主也;不惰者,眾善之師也。登山不以.艱險而止,則必臻乎峻嶺矣;清苦不以窮否而怨,則必永其令問矣。

抱朴子曰:和鵲雖不長生,而針石不可謂非濟命之器也;儒者雖多貧賤,而墳典不可謂非進德之具也。播種有不收者矣,而稼穡不可廢;仁義有遇禍者矣,而行業不可惰。
抱朴子曰:重載不止,所以沉我舟也;昧進志退,所以危我身也。聚蝎攻本,雖權安然,必領之徵也。
抱朴子曰:玄雲為龍興,非虺蜓所能招也;飆風為虎發,非狐狢之能致也。是以大人受命,則逸倫之士集;玉帛幽求,則丘園之俊起。
抱朴子曰:金以剛折,水以柔全;山以高陊,谷以卑安。是以執雌節者,無爭雄之禍;多尚人者,有召怨之患。
抱朴子曰:淮陰隱勇於跨下,不損其龍躍而虎視也;應侯韜奇於溺簀,不妨其鸞翔而鳳起也。或南面稱孤,或宰總台鼎。故一抑一揚者,輕鴻所以凌虛也;乍屈乍伸者,良才所以俟時也。

抱朴子曰:焦螟之卑棲,不肯為銜鼠之唳天;玄蟬之潔飢,不願為蜣蜋之穢飽。是以禦寇不納鄭陽之惠,曾參不美晉楚之寶。
抱朴子曰:微飆不能揚大海之波,毫芒不能動萬鈞之鍾。是以漆園思惠,有捐斤之歎;伯氏哀期,有剿絃之憤。短唱不足以致弘麗之和,勢利不足以移淡泊之心。
抱朴子曰:熊羆不校捷於狐狸,金鶚不競擊於小鷂。是以張耳掩壯於抱關,朱亥竄勇於鼓刀。
抱朴子曰:懸魚惑以芳餌,檻虎死於籠狐。不可以釣緡致者,必虹螭也;不可以機穽誘者,必麟虞也。
抱朴子曰:夫雲翔者,不知泥居之洿;處貴者,尟恕羣下之勞。然根朽者,尋木不能保其千里之茂也;民怨者,堯、舜不能恃其長世之慶也。抱朴子曰:凡木結根於靈山,而匠石為之寢斤斧;小鮮寓身於龍池,而漁父為之息網罟。蚊集鷹首,則鵦不敢啄;鼠住虎側,則狸犬不敢議。

抱朴子曰:靈蔡默然,而吉凶昭晳於無形;春鼃長譁,而醜音見患於聒耳。故聲希者響必巨,辭寡者信必箸。
抱朴子曰:箕踞之俗,惡盤旋之容;被髮之域,憎章甫之飾。故忠正者見排於讒勝之世,雅人不容乎惡直之俗。
抱朴子曰:升水不能救八藪之燔爇,撮壤不能遏砥柱之沸騰,寸刃不能刊長洲之林,獨是不能止朋黨之非。
抱朴子曰:千羊不能扞獨虎,萬雀不能抵一鷹。庭燎攢舉,不及羲和之末景;百鼓並伐,未若震霆之餘聲。是以庸夫盈朝,不能使彝倫攸叙;英俊孤任,足#3以令庶事根長。
抱朴子曰:非分之達,猶林卉之冬華也;守道之窮,猶竹柏之履霜也。故識否泰於獨見者,雖劫以鋒銳,猶不失正而改塗焉,安肯謟笑以偶俗乎;體方貞以居直者,雖誘以封國,猶不違情以趨時焉,安肯躐徑以取容乎。

抱朴子曰:震雷輷 ,而不能致音乎聾聵之耳;重光麗天,而不能曲景於幽岫之中;凝冰慘慄,而不能凋款凍之華;朱飆鑠石,而不能靡蕭丘之木。故至德有所不能移也。
抱朴子曰:彍弩危機,嚴鏃銜弦,至可忌也,而勇雉觸之而不猜;闇政亂邦,惡直妬能,甚難測也,而貪人競之而不避。故飛鋒暴集而不覺,禍敗奄及而不振。是以愚夫之所悅,乃達者之所悲也;凡才之所趨,乃大智之所去也。
抱朴子曰:風不輟則扇不用,日不入則燭不明,華不墮則實不結,岸不虧則谷不盈。九有乂#1安,則韓、白之功不著;長君繼軌,則伊、霍之勛不成。故病困乃重良醫,世亂而貴忠貞。
抱朴子曰:好榮故樂譽之欲多,畏辱則憎毀之情急。若夫通精元一,合契造化,混盈虛以同條,齊得失於一指者,愛惡未始有所擊,窮通不足以滑和。

抱朴子曰:與奪不汨其神者,至粹者也;利害不染其和者,極醇者也。浩浩乎非瓢觶所校矣,茫茫乎非跬步所尋矣。聲希所以為大音,和寡所以崇我貴。玄黃遼邈而不與其曠,死生大矣而不以改其守。常分紙碎,將胡恤焉。
抱朴子曰:林繁則匠入矣,珠美則 裂矣。石舍金者焚鑠,草任藥者剪掘。刃利則先缺,絃哀則速絕。用以適己,真人之寶也;才合世求,有伎之災也。
抱朴子曰:准的陳則流鏑赴焉,美名起則謗讟攻焉。瑰貨多藏,則不招怨而怨至矣;器盈志驕,則不召禍而禍來矣。
抱朴子曰:連城之寶,非貧寒所能市也;高世之器,非淺俗所能識也。然盈尺之珍,不以莫知而暗其質;逸倫之士,不以否塞而薄其節。樂天任命,何怨何尤。
抱朴子曰:大鵬無戒旦之用,巨象無馳逐之才。故蔣琬敗績於百里,而為三臺之標;陳平困瘁於治家,而懷六奇之略。

抱朴子曰:明闇者,才也,自然而不可飾焉;窮達者,時也,有會而不可力焉。呂尚非早蔽而晚智,然振素而僅遇;韓信非初怯而末勇,然危困而後達。
抱朴子曰:奔驥不能及既往之失,千金不能救斯言之玷。故博其施者,未若防其微;勤其求者,不如寡其辭。
抱朴子曰:烈士之愛國也如家,奉君也如親,則不忠之事不為其罪矣;仁人之視人也如己,待疏也猶密,則不恕之怨不為其責矣。
抱朴子曰:玄冰未結,白雪不積,則青松之茂不顯;俗化不弊,風教不頹,則皎潔之操不別。在危國而況賤,故莊、萊抗遺榮之高;居亂邦而飢寒,故曾、列播忘富之稱。
抱朴子曰:天居高而鑒卑,故其網雖疏而不漏;神聰明而正直,故其道賞真而罰偽。是以惠和暢於九區,則七耀得於玄吳;殘害著於品物,則二氣謬於四八。

抱朴子曰:天秩有罔極之尊,人爵無違德之貴。故仲尼雖匹夫而饗祀於百代,辛、癸為帝王而僕竪不願以見比。商老身愈賤而名愈貴,幽、厲位彌重而罪彌著。齊王之生不及柳惠之墓,秦王之宮未若康成之閭。
抱朴子曰:影響不能無形聲以著,餘慶不可以無德而招。故唐堯為政七十餘載,然後景星摛耀。羊公積行,黃髮不倦,爾乃墜金雨集。塗遠者其至必遲,施後者其報常晚。
抱朴子曰:理盡者不可責有餘,一至者不可求兼濟。故洪濤之末,不能蕩浮萍。衝風之後,不能颺輕塵。勁弩之餘,力不能洞霧穀。西頹之落暉,不能照山東。
抱朴子曰:懸象雖薄蝕,不可以比螢燭之貞耀;黃河雖混渾,不可以方沼沚之清澄。山雖崩,猶峻於丘垤;虎雖瘠,猶猛於豺狼。
抱朴子曰:神農不九疾,則四經之道不垂;大禹不胼胝,則玄珪之慶不集。故救憂為厚樂之本,暫勞為永逸之始。

抱朴子曰:金鉤桂餌雖珍,不能制九淵之沉鱗;顯寵豐祿雖貴,而不能致無欲之幽人。故呂梁有鵠立之夫,河湄繁伐檀之民。玉帛徒集於子陵之巷,蒲輪虛反於徐生之門。
抱朴子曰:觀聽殊好,愛憎難同。飛鳥睹西施而驚逝,魚鼈聞九韶而深沉。故衮藻之粲煥,不能悅裸鄉之目;釆蔆之清音,不能快楚隸之耳;古公之仁,不能喻欲地之狄;端木之辯,不能釋擊馬之庸。
抱朴子曰:般旋之儀,見憎於裸踞之鄉;繩墨之匠,獲忌於曲木之肆。貪婪饕餮者,疾素絲之皎潔;比周實繁者,讎高操之孤立。猶賈堅之惡同利,醜女之害國色。
抱朴子曰:君子之升騰也,則推賢而散祿;庸人之得志也,則矜貴而忽士。施惠隆於佞幸,用才出乎小惠。不與智者共其安,而望有危而見救;不與奇士同其歡,而欲有戚之見恤。猶災火張天,方請雨於名山;洪水凌空,而伐舟於東閩。不亦晚乎。

抱朴子外篇卷之三十九竟

#1『渾沌』原作『軍屯』,據校本改。

#2『非』原脫,據校本補。

#3『足』原作『之』,據校本改。

#4『乂』原作『人』,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

辭義

或曰:乾坤方圓,非規矩之功。三辰摛景,非瑩磨之力。春華粲煥,非漸染之釆。茞蕙芬馥,非容氣所假。知夫至真,貴乎天然也。義以罕覿為異辭,以不常為美。而歷觀古今屬文之家,尟能挺逸麗於毫端,多斟酌於前言。何也?
抱朴子曰:清音貴於雅韻克諧,著作珍乎判微析理。故八音形器異而鍾律同,黼黻文物殊而五色均。徒閑澀有主賓,妍蚩有步驟,是則總章無常曲,火庖無定味。夫梓豫山積,非班匠不能成機巧;眾書無限,非英才不能收膏腴。何必尋木千里,乃構大廈;鬼神之言,乃著篇章乎。
抱朴子曰:夫才有清濁,思有脩短,雖並屬文,參差萬品。或浩瀁而不淵潭,或得事情而辭鈍,違物理而言功。蓋偏長之一致,非兼通之才也;闇於自料,強欲兼之。違才易務,故不兔嗤也。

抱朴子曰:五味舛而並甘,眾色乖而皆麗。近人之情,愛同憎異,貴乎合己,賤於殊途。夫文章之體,尤難詳賞。苟以入耳為佳,適心為快,尟知忘味之九成,雅頌之風流也。所謂考鹽梅之鹹酸,不知大羹之不致;明飄颻之細巧,蔽於沈深之弘邃也。其英異宏逸者,則羅網乎玄黃之表;其拘束齷齪者,則羈紲於籠罩之內。振翅有利鈍,則翔集有高卑;騁迹有遲迅,則進趨有遠近。駑銳不可膠柱調也。文貴豐瞻,何必稱善如一口乎。不能拯風俗之流遯,世塗之凌夷,通疑者之路,賑貧者之乏,何異春華不為肴糧之用,茝蕙不救冰寒之急?古詩刺過失,故有益而貴;今詩純虛譽,故有損而賤也。
抱朴子曰:屬筆之家,亦各有病。其深者則患乎譬煩言冗,申誡廣喻。欲棄而惜,不覺成煩也。其淺者則患乎妍而無據,證援不給。皮膚鮮澤而骨骸迥弱也。繁華暐曄,則並七曜以高麗。沈微淪妙,則儕玄淵之無測。人事靡細而不浹,王道無微而不備,故能身賤而言貴,千載彌彰焉。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一

循本

抱朴子曰:玄寂虛靜者,神明之本也。陰陽柔剛者,二儀之本也。巍峨巖岫者,山嶽之本也。德行文學者,君子之本也。莫或無本而能立焉。是以欲致其高,必豐其基;欲茂其末,必深其柢。鄉黨之友,不洽而勤。遠方之求,涖官之稱,不著而索。不次之顯,是以雖佻虛譽,猶狂華千霜以寒曜不崇朝而零瘁矣。雖竊大寶於不料,冒惟塵以負乘,猶鮮介附騰波以高凌,顧眄已枯株於危陸矣。聖賢孜孜,勉之若彼;淺近蹻蹻,忽之如此。積習則忘鮑肆之臭,裸鄉不覺呈形之醜。自非遁世而無悶,齊物於通塞者,安能棄近易而尋迂闊哉。將術斯弊,其術無他,徒擢民於嚴岫,任才而不計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一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二

應嘲

抱朴子曰:客嘲余云:先生載營抱一,韜景靈淵,背俗獨往,邈爾蕭然。計決,而猶與不棲於心術;分定,而世累無餘於胸間。伯陽以道德為首,莊周以逍遙冠篇,用能摽峻格於九霄,宣芳烈於罔極也。今先生高尚勿用,身不服事,而著君道臣節之書;不交於世,而作譏俗救生之論;甚愛骭毛,而綴用兵戰守之法;不營進趨,而有審舉窮達之篇。蒙竊惑焉。
抱朴子曰:君臣之大,次於天地。思樂有道,出處一情。隱顯任時,言亦何繫。大人君子,與事變通。老子無為者也,鬼谷終隱者也,而著其書咸論世務。何必身居其位,然後乃言其事乎。夫器非瓊瑤,楚和不泣;質非潜虬,風雲不集。余才短德薄,幹不適治,出處同歸,行止一致。豈必達官乃可議政事,居否則不可論治亂乎。常恨莊生言行自伐,桎梏世業,身居漆園而多誕談。好畫鬼魅,憎圖狗馬,狹細忠貞,貶毀仁義。可謂彫虎書龍,難以徵風雲;空板億萬,不能救無錢。孺子之竹馬,不免於腳剝;土柈之盈案,無益於腹虛也。或人又曰:然吾子所著,彈斷風俗,言苦辭直。吾恐適足取憎在位,招擯於時。非所以揚聲發譽,見貴之道也。抱朴子曰:夫制器者,珍於周急,而不以釆飾外形為善;立言者,貴於助教,而不以偶俗集譽為高。若徒阿順諂諛,虛美隱惡,豈所匡失弼違,醒迷補過者乎。慮寡和而廢白雪之音,嫌難售而賤連城之價,余無取焉。非不能屬華艷以取悅,非不知抗直言之多吝,然不忍違情曲筆,錯濫真偽。欲令心口相契,顧不愧景,冀知音之在後也。否泰有命,通塞聽天,何必書行言用,榮及當年乎。夫君子之開口動筆,必戒悟蔽,式整雷同之傾邪,磋聾流遁之闇穢。而著書者,徒飾弄華藻,張磔迂闊,屬難驗無益之辭,治靡麗虛言之美。有似堅白厲修之書,公孫刑名之論,雖曠籠天地之外,微入無間之內,立解連環,離同合異,鳥影不動,雞卵有足,犬可為羊,大龜長蛇之言,適足示巧表奇以誑俗。何異乎畫放倉以救飢,仰天漢以解渴。說崑山之多玉,不能賑原憲之貧。觀藥藏之簿領,不能治危急之疾。墨子刻木雞以厲天,不如三寸之車鎋;管青鑄騏驥於金象,不如駑馬之周用。言高秋天而不可施者,丘不與易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二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三

喻蔽

抱朴子曰:余雅謂王仲任作論衡八十餘篇,為冠倫大才。有同門魯生難余曰:夫瓊瑤以寡為奇,磧礫以多為賤。故庖犧卦不盈十而彌綸二儀,老氏言不滿萬而道德備舉。王充著書,兼箱累袠。而乍出乍入,或儒或墨。屬詞比義,又不盡美。所謂陂原之蒿莠,未若步武之黍稷也。抱朴子答曰:且夫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賢。徒見述作之品,未聞多少之限也。吾子所謂竄巢穴之沈昧,不知八絃之無外。守燈燭之宵曜,不識三光之晃朗。遊潢洿之淺狹,未覺南溟之浩汗。滯丘垤之位埤,不寤蒿岱之峻極也。兩儀所以稱大者,以其函括八荒,緬邈無表也。山海所以為富者,以其包籠曠闊,含受雜錯也。若如雅論,貴少賤多,則穹隆無取乎宏燾,而旁泊不貴於厚載也。夫迹水之中,無吞舟之鱗;寸枝之上,無垂天之翼;蟻垤之顛,無扶桑之林;潢潦之源,無襄陵之流。巨鼇首冠瀛洲,飛波淩乎方丈。洪桃盤於度陵,建水竦於都廣。沉餛橫於天池,雲鵬戾乎玄象。且夫雷霆之駭,不能細其響。黃河之激,不能局其流。騏騄追風,不能近其迹。鴻鵠奮翅,不能卑其飛。雲厚者雨必猛,弓勁者箭必遠。王生學博才大,又安省乎。吾子云,玉以少貴,石以多賤。夫玄圃之下,荆華之顛,九員之澤,折方之淵,琳琅積而成山,夜光煥而灼天,顧不善也。又引庖犧氏著作不多。若夫周公既繇大易,加之以禮樂。仲尼作春秋,而重之以十篇。過於庖犧,多於老氏,皆當貶也。言少則至理不備,辭寡即庶事不暢,是以必須篇累卷積而綱領舉也。羲和昇光以啟旦,望舒曜景以灼夜。五林並生而異用,百藥雜秀而殊治,四時會而歲功成,五色聚而錦繡麗,八音諧而簫韶美,羣言合而道藝辯。積猗頓之財,而用之甚少,是何異於原憲也;懷無銓之量,而著述約陋,亦何別於瑣碌也。音為知者珍,書為識者傳。瞽曠之調鍾,未必救解於同世。格言高文,豈患莫賞而減之哉。且夫江海之穢物不可勝計,而不損其深也;五嶽之曲木不可訾量,而無虧其峻也。夏君之璜,雖有分毫之瑕,暉曜符彩足相補也;數千萬言,雖有不艷之辭,事義高遠足相掩也。故曰:四瀆之濁,不方瓮水之清;巨象之瘦,不同羔羊之肥矣。子又譏之乍入乍出,或儒或墨。夫發口為言,著紙為書。書者,所以代言。言者,所以書事。若用筆不宜雜載,是論議當常守一物。昔諸侯訪政,弟子問仁,仲尼答之,人人異辭。蓋因事記規,隨時所急。譬猶治病之方千百,而針灸之處無常,卻寒以溫,除熱以冷,其於救死存身而已。豈可詣者,逐一道如齊楚,而不改路乎。陶朱、白圭之財不一物者,豐也;雲夢、孟諸所生萬殊者,曠也。故淮南鴻烈,始於原道淑真,而亦有兵略主術。莊周之書,以死生為一,亦有畏犧慕龜,請粟救飢。若以所言不純而棄其文,是治珠翳而剜眼,療溼痺而刖足,患荑莠而刈穀,憎枯枝而伐樹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三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四

百家

抱朴子曰:百家之言,雖不皆清翰銳藻,弘麗汪濊,然悉才士所寄心,一夫澄思也。正經為道義之淵海,子書為增深之川流。仰而比之,則景星之佐三辰;俯而方之,則林薄之裨嵩嶽。而學者專守一業,遊井忽海,遂 躓於泥濘之中,而沈滯乎不移之困。子書彼引玄礦,眇邈泓窈,總不測之源,揚無遺之流,變化不擊於規矩之方圓,旁通不淪於違正之邪徑,風格高嚴,重仞難盡。是偏嗜酸甜者,莫能賞其味也;用思有限者,不得辯其神也。先民歎息於才難,故百世為隨踵。不以璞不生板桐之嶺,而捐曜夜之寶;不以書不出周孔之門,而廢助教之言。猶彼操水者,器雖異而救火同焉。譬若鍼灸者,術雖殊而攻疾均焉。狹見之徒,區區執一,去博辭#1精思,而不識合錙銖可以齊重於山陵,聚百千可以致數於億兆。惑#2詩賦瑣碎之文,而忽子論深美之言。真偽顛倒,玉石混殽,同廣樂於桑間,均龍章於素質。可悲可慨豈一條哉。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四竟

#1『辭』原作『亂』,據校本改。

#2『惑』原作『或』,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五

文行

或曰:德行者,本也;文章者,末也。故四科之序,文不居上。然則著紙者,糟粕之餘事;可傳者,祭畢之芻狗。卑高之格,是可譏矣。抱朴子答曰:筌可棄而魚未獲,則不得無筌;文可廢而道未行,則不得無文。若夫翰迹韻略之廣逼,屬辭比義之妍媸,源流至到之修短,韞藉汲引之深淺。其懸絕也,雖天外毫內不足以喻其遼邈;其相傾也,雖三光熠燿不足以方其巨細。龍淵鈆鋌,未足譬其銳鈍;鴻羽積金,未足方其輕重。而俗士唯見能染毫畫紙,便槩以一例。斯伯氏所以永思鍾子,郢人所以格斤不運也。夫斲削者比肩,而班狄擅絕手之名;援琴者至多,而夔襄專清聲之稱;廄馬千駟,而騏騮有邈羣之價;美人萬計,而威施有超世之色者:蓋遠過眾也。且文章之與德行,猶十尺之與一丈。謂之餘事,未之前聞也。八卦生乎鷹隼之被,六甲出於靈龜之負。文之所在,雖且貴本不必便疏,末不必皆薄。譬錦繡之因素地,珠玉之託 石,雲雨生於膚寸,江河始於咫尺。理誠若玆,則雅論病矣。又曰:應龍徐舉,顧眄而凌雲;汗血緩步,呼吸而千里。故螻螘怪其無階而高致,駑蹇驚過己之不漸也。若夫馳驟詩論之中,周旋一經之內,以常情覽巨異,以褊量測無涯,始自髫亂,詣于振素,不能得也。又世俗率貴古昔而賤當今,敬所聞而黷所見,同時雖有追風絕景之駿,猶謂不及伯樂之所御也;雖有宵朗兼城之璞,猶謂不及楚和之泣也;雖有斷馬指雕之劍,猶謂不及歐冶之所鑄也;雖有生枯起朽之藥,猶謂不及和鵲之所合也;雖有冠羣獨行之士,猶謂不及於古人也。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五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六

正郭

抱朴子曰:嵇生以為太原郭林宗,竟不恭三公之命,學無不涉,名重於往代,加之以知人。知人則哲,蓋亞聖之器也。及在衰世,棲棲惶惶,席不暇溫,志在乎匡亂行道,與仲尼相似。余答曰:夫智與不智,存於一言。樞機之玷,亂乎白珪。愚謂亞聖之評,未易以輕有許也。夫所謂亞聖者,必具體而微,命世絕倫,與彼周孔其間無所復容之謂也。若人者,亦何足登斯格哉。林宗拔萃翹特,鑒識朗徹。方之常人所議,固多引之上及,實復未足也。此人有機辯風姿,又巧自抗遇而善用,且好事者為之羽翼,延其聲譽於四方。故能挾之見准慕於亂世,而為遇聽不覈實者所摧策。及其片言所褒,則重於千金;遊步所經,則賢愚波蕩。謂龍鳳之集,奇瑞之出也。吐聲則餘音見法,移足則遺迹見擬,可謂善擊建鼓而當揭日月者。耳非真隱也,蓋欲立朝則世已大亂,欲潛伏則悶而不堪,或躍則畏禍害,確爾則非所安。彰惶不定,載肥載臞。而世人逐其華而莫研其實,翫其形而不統其神。故遭雨巾壞,猶復見傚,不覺其短。皆是類也。俗民追聲,一至於是。故其雖有缺隙,莫之敢指也。夫林宗學涉知人,非無分也,然而未能避過實之名,而闇於自料也。或勸之以出仕進者,林宗對曰:吾晝察人事,夜看乾象,天之所廢,不可支也。方今運在明夷之爻,值勿用之位,蓋盤桓潛居之時,非在天利見之會也。雖在原陸,猶恐滄海流橫,吾其魚也。況可冒衝風而乘奔波乎。未若巖岫頤神,娛心彭老,優哉遊哉,聊以卒歲。案林宗之言,其知漢之不可救,非其才之所辯審矣。法當仰隮商洛,俯泛五湖,追巢父於峻嶺,尋漁父於滄浪。若不能結蹤山客,離羣獨往,則當掩景淵洿,韜鱗括囊。而乃自西祖東,席不暇溫,欲慕孔墨棲棲之事。聖者憂世,周流四方,猶為退士所見譏彈。林宗才非應期,器不絕倫,出不能安上治民,移風易俗;入不能彈毫屬筆,祖述六藝。行自衒耀,亦既過差,收名赫赫,受饒頗多。然卒進無補於治亂,退無迹於竹帛。觀傾視汨,冰泮草靡,未有異庸人也。無故沉浮於波濤之間,倒屣於埃塵之中,遨集京邑,交關貴遊,輪刷筴弊,匪遑啟處,遂使聲譽翕習,秦胡景附。巷結朱輪之軌,堂列赤紱之客,軺車盈街,載奏連車。誠為遊俠之徒,未合逸隱之科也。有道之世而臻此者,猶不得復廁高潔之條貫,為祕丘之俊民,而脩玆在於危亂之運,奚足多哉。孰不謂之闇於在天人之否泰,蔽於自量之優劣乎。空背恬默之塗,竟無有為之益,不值禍敗蓋其幸耳。以此為憂世念國,希擬素王,有似蹇足之尋龍騏,斥鷃之逐鴻鵠,焦冥之方雲鵬,鼷鼬之比巨象也。然則林宗可謂有耀俗之才,無用守之質,見無不了,庶幾大用。符釆外發,精神內虛,不勝煩躁,言行相伐,口稱靜退,心希榮利。未得玄圃之棲禽,九淵之潛靈也。自衒自媒,士女之醜事也。知其不可而尤傚尤師,亞聖之器其安在乎。雖云知人。知人之明,乃唐虞之所難,尼父之所病。夫以明並日月,原始見終,且猶有失,不能常中。況於林宗,熒燭之明,得失半解,已為不少矣。然則名稱重於當世,美談盛於既沒,故其所得者則世共傳聞,而所失者則莫之有識爾。雖頗甄無名之士於草萊,指未剖之璞於丘園,然未能進忠烈於朝廷,立禦侮於疆場,解亡徵於倒懸,折逆謀之競逐,若鮑子之推管生,平仲之達穰宜。林宗名振於朝延,敬於一時。三九肉食,莫不欽重,力足以拔才,言足以起滯。而但養疾京輩,招合賓客,無所進致,以匡危蔽。徒能知人不肯薦舉,何異知沃壤之任良田,識直木之中梁柱,而終不墾之以播嘉穀,伐之以構梁棟,奚解於不粒,何救於露居哉。其距貢舉者,誠高操也。其走不休者,亦其疾也。嵇生又曰:林宗存為一世之所式,沒則遺芳永播,碩儒俊士,未或指點,而吾生獨評其短,無乃見嗤於將來乎。

抱朴子曰:曷為其然哉。苟吾言之允者,當付之於後後之識者,何恤於寡和乎。且前賢多亦譏之,獨皇主褒過耳。故太傅諸葛公元遜亦曰:林宗隱不修遁,出不益時,實欲揚名養譽而已。街談巷議以為辯,訕上謗政以為高。時俗貴之,歙然猶郭解、原涉見趨於曩時也。後進慕聲者,未能考之於聖王之典,論之於先賢之行,徒或華名,咸競准的,學之者如不及,談之者則盈耳。中人猶不覺,童蒙安能知。故零陵太守殷府君伯緒,高才篤論之士也,亦曰:林宗入交將相,出遊方國,崇私議以動眾,關毀譽於朝廷。其所善則風騰雨驟,改價易姿;其所惡則摧頓陸沉,士人不齒。折其名賢,遭亂隱遁,含光匿景,未為遠矣。君子行道,以匡君也,以正俗也。于時君不可匡,俗不可正。林宗周旋,清談閭閻,無救於世道之陵遲,無解於天民之憔悴也。又故中書郎周生恭遠,英偉名儒也,亦曰:夫遇治而贊之,則謂之樂道;遭亂而救之,則謂之憂道;亂不可救而避之,則謂之守道。虞舜,樂道者也;仲尼,憂道者也。微子,守道者也;漢室將傾,世務交遊。林宗法當慨然私心,要同契君子,共矯而正之。而身棲棲為之雄伯,非救世之宜也。于時雖諸黃門,六畜自寓耳。其陳蕃、竇武之徒,雖鼎司牧伯,皆貴重林宗,信其言論,臧否取定。於匡危易俗,不亦可冀乎。而林宗既不能薦有為之士,立毫毛之益,而通逃不仕也,則方之巢、許;廢職待客者,則比之周公;養徒避役者,則擬之仲尼;棄親依豪者,則同之遊、夏。是以世眩名實,而大亂滋甚也。若謂林宗不知、則無以稱聰明;若謂知之而不改,則無以言憂道。昔四豪似周公而不能為周公,今林宗似仲尼而不得為仲尼也。於是問者慨而嘆曰:然則斯人乃避亂之徒,非全隱之高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六竟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七

彈襧

抱朴子曰:漢末有襧衡者,年二十有三。孔文舉齒過知命,身居九列,文學冠羣,少長稱譽,名位殊絕,而友衡於布衣,又表薦之於漢朝,以為宜起家作臺郎。云惟岳降神,異人並出;目所一見,輒誦於口;耳所瞥聞,不忘於心;性與道合,思若有神。其歎之如此。衡遊許下,自公卿國士以下,衡初不稱其官,皆名之云阿某,或以姓呼之為某兒。呼孔融為大兒,呼楊脩為小兒,荀彧猶強可與語。過此以往,皆木梗泥偶,似人而無人氣,皆酒瓮飯囊耳。百官大會,衡時在坐,忽顰蹙悽愴哀歎忼慨。或譏之曰:英豪樂集,非所歎也。衡顧眄歷視稠眾而答曰:在此積尸列柩之間,仁人安能不悲乎。曹公嘗切齒欲殺之。然復無正有入法應死之罪,又惜有殺儒生之名,乃謫作鼓吏。衡了無悔情恥色,乃縛角於柱,口就吹之,乃有異聲,並搖擊鼓,聞者不知其一人也。而論更劇,無所顧忌。尋亡走投荊州牧劉表。表欲作書與孫權,討逆。于時已全據江東,帶甲百萬,欲結輔車之援,共其距中國。使諸文士立草,盡思而不得,表意乃示衡。衡省之,曰:但欲使孫左右柱刀兄視之者,此可用爾。儻令張子布見此,大辱人也。即摧壞投地,表悵然有怪色,謂衡曰:為了不中芸鋤乎,惜之也。索紙筆便更書之。眾所作有十餘通,衡凡一歷視之,而已暗記,書之畢以還表。表以還主,或有錄所作之本也,以比校之無一字錯,乃各大驚。表乃請衡更作。衡則作成,手不停輟。表甚以為佳,而施用焉。衡驕傲轉甚。一州人士,莫不憎恚。而表亦不復堪,欲殺之。或諫以為曹公名為嚴酷,猶能容忍。衡少有虛名,若一朝殺之,則天下遊士莫復擬足於荊楚者也。表遂遣之。衡走到夏口,依將軍黃祖,祖待以上賓。祖大兒黃射與衡偕行,過人墓下,俱讀碑銘一過而去。久之,射曰:前所視碑文大佳,恨不寫也。衡曰:卿存之名耳,我一覽尚記之。即為暗書之。末有一字右缺,乃不分明。衡與半字曰:疑此當作某字,恐不審也。射省可。雖#1言行輕人,密顧榮顯。是以高遊鳳林,不能幽翳蒿萊。然修己駮刺,迷而不覺。故開口見憎,舉足蹈禍。齎如此之伎倆,亦何理容於天下而得其死哉。猶梟鳴狐嚾,人皆不喜,音響不改,易處何益。許下,人物之海也。文舉為之主任,荷之足為至到。於此不安,已可知矣。猶必死之病,俞附越人所無如何;朽木鈆鋌,班輸歐冶所不能匠也。而復走投荊楚間,終陷極害。此乃衡懵蔽之效也。蓋欲之而不能得,非能得而弗用者矣。於戲才士,可勿戒哉。嵇生曰:吾所惑者,衡之虛名也;子所論者,衡之實病也。敢不寤寐於指南,投杖於折中乎。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七竟

#1『雖』原作『難』,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八

詰鮑

鮑生敬言,好老、莊之書,治鮑辯之言,以為古者無君,勝於今世。故其著論云:儒者曰,天生需民而樹之君,豈其皇天諄諄言亦將欲之者為辭哉。夫彊者凌弱,則弱者服之矣;智者詐愚,則愚者事之矣。服之,故君臣之道起焉;事之,故力寡之民制焉。然則,隸屬役御,由乎爭彊弱而校愚智,彼蒼天果無事也。夫混茫以無名為貴,羣生以得意為歡。故剝桂刻漆,非木之願;拔鶡裂翠,非烏所欲;促促銜樂,非馬之性;荷軛運重,非牛之樂。詐巧之萌,必力違真,伐根之生,以飾無用。捕飛禽以供華玩,穿本完之鼻,絆天放之腳,荒非萬物並生之意。夫役彼黎烝,養此在官,貴者祿厚而民亦困矣。夫死而得生,欣喜無量,則不如向無死也。讓爵辭祿以釣虛名,則不如本無讓也。天下逆亂焉,而忠義顯矣;六親不和焉,而孝慈彰矣。曩古之世,無君無臣,穿井而飲,耕田而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汎然不繫,恢爾自得,不競不營,無榮無辱。山無蹊徑,澤無舟梁。川谷不通,則不相并兼。士眾不聚,則不相攻伐。是高巢不探,深淵不漉。鳳鸞栖息於庭宇,龍鱗羣遊於園池。饑虎可履,虺蛇可執。涉澤而鷗鳥不飛,入林而狐兔不驚。勢利不萌,福院不作,干戈不用,城池不設。萬物玄同,相忘於道。疫癘不流,民獲獲考終。純白在胸,機心不生,含餔而熙,鼓腹而遊,其言不華,其行不飾。安得聚歛以奪民財,安得嚴刑以為坑穽。降及杪季,智用巧生,道德既衰。尊卑有序,繁升降損益之禮,飾紱冕玄黃之服,起土木於凌霄,構丹綠於棼撩。傾峻搜寶,泳淵採珠,聚玉如林,不足以極其變;積金成山,不足以瞻其費。澶漫於淫荒之域,而叛其大始之本,去崇日遠,背朴彌增。尚賢則民爭名,貴貨則盜賊起。見可欲則真正之心亂,勢利陳則劫奪之塗開。造剡銳之器,長侵割之患。弩恐不勁,甲恐不堅,紆恐不利,恐不厚。若無凌暴,此皆可棄也。故曰白玉不毀,孰為珪璋;道德不廢,安取仁義。使夫桀紂之徒,得燔人,辜諫者,脯諸侯,葅方伯,剖人心,破人脛,窮驕淫之惡,用炮烙之虐。若令斯人並為匹夫,性雖凶奢,安得施之。使彼肆酷恣欲屠割天下,由於為君,故得縱意也。君臣既立,眾慝日滋。而欲攘臂乎桎梏之間,愁勞於塗炭之中,人主憂惈於廟堂之上,百姓煎擾乎困苦之中,閑之以禮度,整之以刑罰。是猶闢滔天之源,激不測之流,塞之以撮壤,障之以指掌也。
抱朴子難曰:蓋聞沖昧既闢,降濁升清,穹隆仰燾,旁泊俯停,乾坤定位,上下以形。遠取諸物,則天尊地卑,以著人倫之體;近取諸身,則元首股肱,以表君臣之序。降殺之軌,有自來矣。若夫太極混沌,兩儀無質,則未若玄黃剖判,七耀垂象,陰陽陶冷,萬物羣分也。由玆以言,亦知鳥聚獸散,巢栖穴竄,毛血是茹,結草斯服,入無六親之尊卑,出無階級之等威,未若庇體廣廈,稉梁嘉旨,黼黻綺紈,御冬當暑,明辟往物,良宰匠世,設官分職,宇宙穆如也。貴賤有章,則慕賞畏罰;勢齊力均,則爭奪靡憚。是以有聖之作,受命自天。或結罟以畋漁,或瞻辰而鑽燧,或嘗卉以選粒,或構宇以仰蔽。備物致用,去害興利,百姓欣戴,奉而尊之。君臣之道於是乎生,安有詐愚凌弱之理。三五迭興,道教遂隆。辯章勸沮,德盛刑清,明良之歌作,蕩蕩之化成。太階既平,七政遵度,梧禽激響於朝陽、麟虞覿靈而來出,龜龍吐藻於河湄,景老摛耀於天路,皇風振於九域,凶器戢乎府庫。是以禮制則君安,樂作而刑厝也。若夫奢淫狂暴由乎人己,豈必有君便應爾乎。而鮑生獨舉衰世之罪,不論至治之義。何也?且夫遠古質朴,蓋其未變,民尚童蒙,機心不動。譬夫嬰孩智慧未萌,非為知而不為,欲而忍之也。若人與人爭草萊之利,家與家訟巢窟之地,上無治枉之官,下有重類之黨,則私鬭過於公戰,木石銳於干戈,交尸布野,流血絳路。久而無君,噍類盡矣。至於擾龍馴鳳,河圖洛書,或鱗衛申負,或黃魚波湧,或丹禽翔授,或回風三集,皆在有君之世,不出無王之時也。夫祥瑞之徵,指發玄極,或以表革命之符,或以彰至治之盛。若令有君不合天意,彼嘉應之來,孰使之哉。子若以混冥為美乎,則乾坤不宜分矣;若以無名為高乎,則八卦不當畫矣。豈造化有謬,而太吳之闇哉。雅論所尚,唯貴自然。請問夫識母忘父,羣生之性也;拜伏之敬,世之未飾也。然性不可任,必尊父焉;飾不可廢,必有拜焉。任之廢之,子安乎。古者,生無棟宇,死無殯葬,川無舟機之器,陸無車馬之用。吞啖毒烈,以至殞斃,疾無醫術,枉死無限。後世聖人,改而垂之。民到于今賴其厚惠,機巧之利未易敗矣。今使子居則反巢穴之陋,死則捐之中野。限水則泳之遊之,山行則徒步負戴。棄鼎鉉而為生臊之食,廢針石而任自然之病。裸以為飾,不用衣裳。逢女為偶,不假行媒。吾子亦將曰:不可也。況於無君乎。若令上世人如木石,玄冰結而不寒,肴糧絕而不飢者,可也。衣食之情,苟在其心,則所爭豈必金玉,所競豈必榮位。橡茅可以生鬭訟,藜藿足用致侵奪矣。夫有欲之性,萌於受氣之初。厚己之情,著於成形之日。賊殺並兼,起於自然。必也不亂,其理何居。夫明王在上,羣后盡規,坐以待旦,昧朝旰食。延誹謗以攻過,責昵屬之補察。聽輿謠以屬省,鑒履尾而夕惕。颺清風以掃穢,厲秋威以肅物。制峻網密,有犯無赦。形戮以懲小罪,九伐以討大憝。猶懼豺狼之當路,感彝倫之不叙,憂作威之凶家,恐姦亢之害國。故嚴司鷹揚以彈違,虎臣杖鉞於方獄。而狂狡之變,莫世乏之。而命放之,使無所憚,則盜跖將橫行以掠殺,而良善端拱以待禍,無主所訴,無彊所憑。而冀家為夷齊,人皆柳惠,何異#1負豕而欲無臭,憑河而欲不濡,無轡箤而御奔馬,棄施櫓而乘輕舟,未見其可也。鮑生又難曰:夫天地之位,二氣範物,樂陽則雲飛,好陰則川處。敢柔剛以卒性,隨四八而化生,各附所安,本無尊卑也。君臣既立,而變化遂滋。夫獺多則魚擾,鷹眾則鳥亂,有司設則百姓困,奉上厚則下民貧。壅崇寶貨,飾玩臺榭,食則方丈,衣則龍章,內聚曠女,外多鰥男。採難得之寶,貴奇怪之物,造無益之器,恣不已之欲。非鬼非神,財力安出哉。夫穀帛積則民有飢寒之儉,百官備則坐靡供奉之費。宿衛有徒食之眾,百姓養遊手之人。民乏衣食,自給已劇,況加賦歛,重以苦役,下不堪命,且凍且飢,冒法斯濫,於是乎在。王者憂勞於上,台鼎顰顣於下,臨深履薄,懼禍之及。恐智勇之不用,故厚爵重祿以誘之;恐姦釁之不虞,故嚴城深池以備之。而不知祿厚則民匱而臣驕,城嚴則役重而攻巧。故散鹿臺之金,發巨橋之粟,莫不懽然,況乎本不聚金,而不斂民粟乎。休牛桃林,放馬華山,載戢干戈,載棄弓矢,猶以為泰,況乎本無軍旅,而不戰不戍乎。茅茨土階,棄織拔葵。雜囊為幃,濯裘布被。妾不衣帛,馬不秣粟。儉以率物,以為美談。所謂盜跖分財、取少為讓;陸處之魚,相煦以沬也。夫身無在公之役,家無輸調之費,安土樂業,順天分地,內足衣食之用,外無勢利之爭。操杖攻劫,非人情也。象刑之教,民莫之犯。法令滋彰,盜賊多有。豈彼無利性而此專貪殘,蓋我清靜則民自正,下疲怨則智巧生也。任之自然,猶慮凌暴。勞之不休,奪之無已,田蕪倉虛,杼軸之空,食不充口,衣不周身,欲令勿亂其可得乎。所救禍而禍彌深,峻禁而不止也。關梁所以禁非,而猾吏因之以為非焉。衡量所以檢偽,而邪人因之以為偽焉。大臣所以扶危,而姦臣恐主之不危。兵革所以靜難,而寇者盜之以為難。此皆有君之所致也。民有所利,則有爭心。富貴之家,所利重矣。且夫細民之爭,不過小小匹夫校力,亦何所至。無疆土之可貪,無城郭之可利,無金寶之可欲,無權柄之可競,勢不能以合徒眾,威不足以驅異人。孰與王赫斯怒,陳師鞠旅,推無讎之民,攻無罪之國,僵尸則動以萬計,流血則漂樐丹野。無道之君,無世不有,肆其虐亂,天下無邦#2,忠良見害於內,黎民暴骨於外。豈徒小小爭奪之患邪。至於移父事君,廢孝為忠,申令無君亦同有之耳。古之為屋,足以蔽風雨;而今則被以朱紫,飾以金玉。古之為衣,足以掩身形;而今則玄黃黼黻,錦綺羅紈。古之為樂,足以定人情;而今則煩乎淫聲,驚魂傷和。古之飲食,足以充飢虛;而今則焚林漉淵,宰割羣生。豈可以事之有過而都絕之乎。若令唐虞在上,稷卨贊事,卑宮薄賦,使民以時。崇節儉之清風,肅玉食之明禁。質素簡約者,貴而顯之;亂化侵民者,黜而戮之。則頌聲作而黎庶安矣。何必慮火災而壞屋室,畏風波而填大川乎。
抱朴子曰:鮑生貴上古無君之論,余既駮之矣。後所答余,文多不能盡載,余抄條其論而牒詰之云。鮑生曰:人君採難得之寶,聚奇怪之物,飾無益之用,厭無已之求。

抱朴子詰曰:請問古今帝王盡採難得之寶,聚奇怪之物乎?有不爾者也。余聞唐堯之為君也,摘金於山。虞舜之禪也,捐壁於谷。疏食菲服,方之監門。其不汔淵剖珠,傾巖刊玉,鑿石鑠黃白之鑛,越海裂翡翠之羽,網瑇瑁於絕域,掘丹青於?漢,亦可知矣。夫服章無殊,則威重不著;名位不同,則禮物異數。是以周公辯貴賤上下之典式。宮室居處,則有堵雉之限。冠蓋旌旗,則有文物之飾。車服器用,則有多少之制。庖廚供羞,則有法膳之品。年凶災眚,又減撤之。無已之慾,不在有道。子之所云,可以聲桀紂之罪,不足以定雅論之證也。鮑生曰:人君後宮三千,豈皆天意。穀帛積則民飢寒矣。
抱朴子請曰:王者妃妾之數,聖人之所制也。聖人與天地合其德者也。其德與天地合,豈徒異哉,夫豈徒欲以順情盈慾而已乎。乃所以佐六宮,理陰陽,教肅宗,奉祖廟,秪承大祭供玄紞之服,廣本枝之路。且案周典九土之記,及漢氏地理之最,天下女數多於男焉。王者所宗,豈足以逼當娶者哉。姬公思之,似已審矣。帝王帥百僚以藉田,后妃將命婦以蠶識。下及黎庶,農課有限。力佃有賞,怠惰有罰。十一而稅,以奉公用。家有備凶之儲,國有九年之積。各得順天分地,不奪其時,調薄役希,民無飢寒,衣食既足,禮讓以興。昔文景之世,百姓務農,家給戶豐,官倉之米,至腐赤不可勝計。然而士庶猶侯服鼎食,牛馬蓋澤。由於賦歛有節,不足損下也。至於季世,官失佃課之制,私務浮末之業。生穀之道不廣,而遊食之徒滋多。故上下同之,而犯非者眾。鮑生乃歸咎有君。未若譏釆擇之過限,刺農課之不實,責牛飲之三千,貶履畝與太半。但使後宮依周禮,租調不橫加,斯則可矣,必無君乎。夫一日晏起,則事有失所。即鹿無虞,維入于林中。安可終已,靡所宗統,則君子失所仰,凶人得其志。網疏猶漏,可都無網乎。鮑生曰:人生也衣食已劇,況又加之以收賦,重之以力役。飢寒並至,下不堪命,冒法犯非,於是乎生。
抱朴子請曰:蜘蛛張網,蚤蝨不餒。使人智巧役用萬物,食口衣身何足劇乎。但患富者無知止之心,貴者有無限之用耳。豈可以一 之故,而終身不行。以桀紂之虐,思乎無主也。夫言主事彌張,賦歛之重於往古,民力之疲於末務,飢寒所綠,以譏之可也。而言有役有賦,使國亂者,請問唐虞升平之世,三代有道之時,為無賦役以相供奉,元首股肱躬耕以自給耶。鮑生乃唯知飢寒並至,莫能固窮。獨不知衣食並足,而民知榮辱乎。鮑生曰:王者臨深履尾。不足喻危。假寐待旦,日昃旰食,將何為懼禍及也。
抱朴子難曰:審能如此,乃聖主也。王者所病在乎驕奢,賢者不用,用者不賢。夏癸指天曰以自喻,秦始憂萬世之同謚,故致傾亡,取笑將來。若能懼危夕惕,廣納規諫,詢芻蕘以待聽,養黃髮以乞言,何憂機事之有違,何患百揆之不康。夫戰兢則彝倫叙,怠荒則姦宄作。豈況無君能無亂乎。鮑生曰:王者欽想奇瑞,引誘幽荒,欲以崇德邁威,厭耀朱服。白雉玉環,何益齊民乎。
抱朴子詰曰:夫王者,德及天則有天瑞,德及地則有地應。若乃景星擒光,以佐望舒之耀;冠日舍釆,以表羲和之晷。靈禽嗈喈於阿閣,金象焜晃乎清沼,此豈卑辭所致,厚幣所誘哉。王莽姦猾,包藏禍心,文致太平,誑眩朝野,貺遺外域,使送瑞物。豈可以此謂古皆然乎。夫見盈丈之尾,則知非咫尺之軀;睹尋仞之牙,則知非膚寸之口。故王母之遣使,明其玄化通靈,無遠不懷也。越裳之重譯,足知惠沾殊方,被無外也。夫絕域不可以力服,蠻貊不可以威攝。自非至治,焉能然哉。何者?鮑生謂為不用。夫周室非乏玉而須王母之環以其為富,非儉膳而渴越裳之雉以充庖也。所以貴之者,誠以斯物為太平。則上無苛虐之政,下無失所之人,娟飛蠕動,咸得其懽。有國之美,孰多於斯。而云不用,無益於齊民。源遠體大,固未易見。鮑生之言,不亦宜乎。鮑生曰:人君恐姦釁之不虞,故嚴城以備之也。
抱朴子詰曰:侯王設險,大易所貴。不審嚴城何譏焉爾。夫兩儀肇闢,萬物化生,則邪正存焉爾。夫聖人知凶醜之自然,下愚之難移,猶春陽之不能榮枯朽,炎景之不能鑠金石。冶容慢藏,誨淫召盜。故取法乎習坎,備豫於未萌。重門有擊柝之警,治戎遏暴客之變。而欲除之,其理何居。兕之角也,鳳之距也,天實假之,何必日用哉。蜂蠆挾毒以衛身,智禽銜蘆以扞網。貛曲其穴,以備徑至之鋒。水牛結陣,以卻虎豹之暴。而鮑生欲棄甲冑以進利刀,墮城池以止#3衝鋒。若令甲冑既捐而利刀不住,城池既壞而衝鋒猶集,公輸、墨翟猶不自全,不審吾生計將安出乎。或曰:苟無可欲之物,雖無城池之固,敵亦不來者也。

抱朴子答曰:夫可欲之物,何必金玉。錐刀之末,愚民競焉。越人之大戰,由乎分蚺蛇之不鈞。吳楚之反兵,起乎一株之桑葉。飢荒之世,人人相食,素手裸跣。遠則甫侯子羔,近則于公釋之,探情審罰,剖豪析芒,受戮者吞聲而歌德,刖劓者沒齒無怨言。此皆非無君之時也。昔有鰥在下而四嶽不蔽,明揚仄陋而元凱畢舉,或投屠刀而排金門,或釋板築而躡玉堂,或委芻豢而登卿相,或自亡命而為上將。伯柳達讎人,解狐薦怨家,方回叩頭以致士,禽息碎首以推賢,敢問于時,有君不耶?又云田蕪廪虛,皆由有君。夫君非塞田之蔓草,臣非耗倉之雀鼠也,其蕪其虛,卒由戹運,水旱疫癘,以臻凶荒,豈在賦求,令其然乎。至於八政首食,謂之民天,后稷躬稼,有虞親耕,豐年多黍多稌,我庾惟億,民食其陳。白渠開而斥鹵膏壤。邵父起陽陵之陂,而積穀為山。叔敖創期思,而家有腐粟。趙過造三犁之巧,而關右以豐。任延教九真之佃,而黔庶殷飽。此豈無君之時乎。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八竟

#1『異』原作『畢』,據校本改。

#2『邦』原作『邪』,據校本改。

#3『止』原作『正』,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九

知止

抱朴子曰:禍莫大於無足,福無厚乎知止。抱盈居沖者,必全之筭也;宴安盛滿者,難保之危也。若夫善卷巢、許、管、胡之徒,咸蹈雲物以高驚,依龍鳳以竦迹,覘韜鋒於香餌之中,寤覆車乎來軔之路,違險塗以遐濟,故能免詹何之釣緡,可謂善料微景於形外,覿堅冰於未霜,徙薪曲突於方熾之火,纚舟弭檝於衝風之前。瞻九犗而深沈,望密蔚而曾逝,不託巢於葦苕之末,不偃寢乎崩山之崖者也。斯皆器大量弘,審機識致,凌儕獨往,不牽常慾,神參造化,心遺萬物,可欲不能蟇介其純粹,近理不能耗滑其清澄。苟無若人之自然,誠難企及乎絕軌也。徒令知功成身退,慮勞大者不賞,狡兔訖則知獵犬之不用,高鳥盡則覺良弓之將棄。鑒彭韓之明鏡,而念抽簪之術;睹越種之闇機,則識金象之貴。若范公汎艘以絕景,薛生遜亂以全潔,二疏投印於方盈,田豫釋紱於漏盡。進脫亢悔之咎,退無濡尾之吝,清風足以揚千載之塵,德音足以祛將來之惑,方之陳竇,不亦邈乎。或智小敗於謀大,或轅弱折於載重,或獨是陷於眾非,或盡忠訐於兼會,或唱高筭而受晁錯之禍,或竭心力而遭吳起之害。故有跼高蹐厚,猶不免焉。公旦之放,仲尼之行,賈生遜擯於下土,子長熏骨乎無辜。樂毅平齊,伍員破楚,白起以百勝拓疆,文子以九術霸越,韓信功蓋於天下,鯨布滅家以佐命。榮不移晷,辱以及之,不避其禍,豈智者哉。為臣不易,豈將一塗,要而言之,決在擇主,我不足賴,其驗如此。告退避賢,潔而且安,美名厚實,福莫大焉,能修此術,萬未有一。吉凶由人,可勿思乎。逆耳之言,樂之者希。獻納期#1榮,將速身禍。救詼謗其不暇,何信受之可必哉。夫矰繳紛紜則鴛雛徊翮,坑穽充蹊則麟虞歛跡。情不可極,慾不可滿。達人以道制情,以計遣慾。為謀者猶宜使忠,況自為榮而不詳哉。蓋知足者常足也,不知足者無足也。常足者,福之所赴也;無足者,禍之所鍾也。生生之厚,殺哉生矣。宋氏引苗,郢人張革,誠欲其快而實速萎裂。知進忘退,斯之以乎。夫莢奔而不止者,尠不傾墜。凌波而無休者,希不沉溺。弄刃不息者,傷刺之由也。斫擊不輟者,缺毀之原也。盈則有損,自然之理。周廟之器,豈欺我哉。故養由之射,行人識以弛弦;東野之御,顏子知其方敗。成功之下,未易久處也。夫飲酒者,不必盡亂,而亂者多焉。富貴者,豈其皆危,而危者有焉。智者料事於倚伏之表?伐木於毫末之初,吐高言不於累棋之際,議治裘不於羣狐之中。古人佯狂為愚,豈所樂哉,時之宜然,不獲已也。亦有深逃而陸遭濤波,幽遁而水被焚燒,若龔勝之絕粒以殞命,李業煎蹙以吞酖。由乎迹之有眹,景之不滅也。若使行如蹈水,身如居陰,動無遣蹤可尋,靜與無為為一,豈有斯患乎。又況乎揭日月以隱形骸,擊建鼓以徇利器者哉。夫值明時則優於濟四海,遇險世則劣於保一身。為此永慨,非一士也。吾聞無熾不滅,靡溢不損。煥赫有委灰之兆,春草為秋瘁之端。日中則昃,月盈則蝕,四時之序,成功者退。遠取諸物,則構高崇峻之無限,則頹壞惟憂矣;近取諸身,則嘉膳旨酒之不節,則結疾傷性矣。況乎其高概雲霄而積之猶不止,其威震人主而加崇又不息者乎。蚊蝱墮山,適足翱翔;兕虎之墜,碎而為齏。此言大物不可失所也。且夫正色彈違,直道而行,打撲于紀,不慮讎鄛,則怨深恨積。若舍法容非,屬託如響,吐剛茹柔,委曲繩墨,則忠喪敗。居此地者,不亦勞乎。是以身名並全者甚希,而折足覆餗者不乏#2也。然而入則蘭房窈窕,朱帷組帳,文茵兼舒於華第,艷容粲爛於左右。輕體柔聲,清歌妙舞,宋蔡之巧,陽阿之妍,口吐採菱延露之曲,足躡渌水七槃之節。和音悅耳,冶姿娛心,密宴繼集,醽醁不撤。仰登綺閣,俯映清淵,遊果林之丹翠,戲蕙圃之芬馥。文鱗瀺灂,釆羽頡頑,飛繳墮雲鴻,沉綸引魴鯉。遠玲不索而交集,玩弄紛華而自至。出則朱輪耀路,高蓋接軫,丹旗雲蔚,麾節翕赫,金口嘈獻,戈甲璀錯。得意託於後乘,嘉旨盈乎屬車,窮遊觀之娛,極畋漁之懽。聖明之譽,滿耳而入。諂悅之言,異口同辭,于時眇然,意蔑古人,謂伊、呂、管、晏不足筭也。豈覺崇替之相為首尾,哀樂之相為朝暮,肯謝貴盛乞骸骨,背朱門而反丘園哉。若乃聖明在上,大賢讚事,百揆非我則不叙,兆民非我則不濟,高而不以危為憂,滿而不以溢為慮者,所不論也。

窮達

或問一流之才而或窮或達,其故何也?俊逸縶滯,其有憾乎?

抱朴子答曰:夫器業不異而有抑有揚者,無知己也。故否泰時也,通塞命也。審時者何怨於沉潛,知命者何恨於卑瘁乎。故沉閭渟鈞,精勁之良也,而不以擊,則朝菌不能斷焉;珧華黎綠,連城之寶也,委之泥濘,財瓦礫積其上焉。故可珍而不必見珍也,可用而不必見用也。庸俗之夫,闇於別物,不分朱紫#3,不辯菽麥,唯以達者為賢,而不知僥求者之所達也;唯以窮者為劣,而不詳守道之所窮也。且夫懸象不麗天,則不能揚大明灼無外;嵩岱不託地,財不能竦峻極概雲宵。兔足因夷塗以騁迅,龍艘汎激流以效速。離光非燧人不熾,楚金非歐冶不剡。豐華俟發春而表艷,棲鴻待衝飈而輕戾。四嶽不明揚,則有鰥不登庸;叔牙不推賢,則夷吾不式厚。穰苴賴平仲以超踔,淮陰因蕭公以鷹揚。隽生由勝之之談,曲逆綠無知之薦。元直起龍縈之孔明,公瑾貢虎臥之興霸。

故能美名垂於帝籍,弘勳著於當世也。漢之末年,吳之季世,則不然焉。舉士也必附己者為前,取人也必多黨者為決。而附己者不必足進之器也,同乎我故不能遺焉。而多黨者不必逸羣之才也,信眾口故謂其可焉。或信此之庸猥,而不能遣所念之近情。或適彼之英異,而不能平心於至公。於是釋銓衡而以疏數為輕重矣,棄度量而以綸集為多少矣。于時之所謂雅人高韻,秉國之鈞,黜陟決己褒貶由口者,鮮哉免乎斯累也。又況於胸中卒有憎獨立,疾非黨,忌勝己,忽寒素者乎。悲夫,邈俗之士,不羣之人,所以比肩不遇,不可勝計。或抑頓於藪澤,或立朝而非退也。蓋修德而道不行,藏器而時不會。或俟河清而齒已沒,或竭忠勤而不見知。遠用不騁於一世,勳澤不加於生民。席上之珍,鬱於泥濘。濟物之才,終於無施。操築而不值武丁,抱竿而不遇西伯。自曩迄今,將有何限,而獨悲之,不亦陋哉。瞻徑路之遠而恥由之,知大道之否而不改之,齊通塞於一塗,付榮辱於自然者,豈懷悒悶於知希,興永歎於川逝乎。疑其有憾,是未識至人之用心也。小年之不知大年,井蛙之不曉滄海,自有來矣。

重言

抱朴子曰:余友人玄怕先生者,齒在志學,固已窮覽六略,旁綜河雒。晝競羲和之末景,夕照望舒之餘輝,道靡遠而不究,言無微而不測。以儒道為城池,以機神為干戈,故談者莫不望塵而銜璧,文士寓目而格筆。俄而寤智者之不言,覺守一之無咎,意得則齊筌蹄之可棄,道乖則覺唱高而和寡。於是奉老氏多敗之戒,思金人三緘之義,括鋒穎而如訥韜,脩翰於彤管,含金懷玉,抑謐華辯,終日彌夕,或無一言。門人進曰:先生默然,小子胡述,且與庸夫無殊焉。竊謂號鍾不鳴則不異於積銅,浮磬息音則未別乎聚石也。玄怕先生答曰:吾特收遠名於萬代,求知己於將來,豈能競見知於今日,標格於一時乎。陶甄以盛酒,雖美不見酣。身卑而言高,雖是不見信。徒卷舌而竭聲,將何救於流遁。古人六十笑五十九,不遠迷復,乃覺有以也。夫玉之堅,金之剛也,冰之冷也,火之熱也,豈須自言,然後明哉。且八音九奏,不能無長短之病。養由百發,不能止將有一矢之疏。翫憑河者,數溺於水;好劇談者,多漏於口。伯牙謹於操絃,故終無煩手之累;儒者敬其辭令,故無樞機之辱。淺近之徒,則不然焉。辯虛無之不急,爭細事以費言,論廣脩堅白無用之說,訟諸子非聖過正之書。損教益惑,謂之深遠。委棄正經,競治邪學。或與闇見者較脣吻之勝負,為不識者吐清商之談。對非敵力之人,旁無賞解之客,何異奏雅樂於木梗之側,陳玄黃於土偶之前哉。徒口枯氣乏,椎杭抵掌,斤斧缺壞而槃節不破,勃然戰色而乖忤愈遠。致令恚容表顏,醜言自口,偷薄之變,生乎其間。既玷之謬,不可救磨,未若希聲以全大音,約說以俟識者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九竟

#1『期』原作『斯』,據校本改。

#2『乏』原作『之』,據校本改。

#3『紫』原作『案』,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五十

自敍

抱朴子者,姓葛,名洪,字稚川,丹陽句容人也。其先葛天氏,蓋古之有天下者也,後降為列國,因以為姓焉。洪曩徂為荊州刺史。王莽之篡,君恥事國賊,棄官而歸。與東郡太守翟義共起兵,將以誅莽,為莽所敗。遇赦免禍,遂稱疾自絕於世。莽以君宗強,慮終有變,乃徙君於瑯琊。君之子浦廬,起兵以佐光武,有大功。光武踐祚,以廬為車騎,又遷驃騎大將軍,封下邳僮縣侯,食邑五千戶。開國初,侯之弟文,隨侯征討,屢有大捷。侯比上書文為訟功。而官以文私從兄行,無軍名,遂不為論。侯曰:弟與我同冒矢#1石,瘡痍周身,傷失右眼,不得尺寸之報,吾乃重金累紫,何心以安。乃自表乞轉封於弟。書至上請報,漢朝欲成君高義,故特聽焉。文辭不獲已,受爵即弟,為驃騎營,立宅舍於博望里,于今基兆石礎存焉。又分割租秩以供奉吏士,給如二君焉。驃騎殷勤止之而不從。驃騎曰:此更煩役國人,何以為讓。乃託他行,遂南渡江而家于句容。子弟躬耕,以典籍自娛。又累使奉迎驃騎,驃騎終不還。又令人守護博望宅舍,以冀驃騎之反,至于累世無居之者。洪祖父學無不涉,究測精微。文藝之高,一時莫倫。有經國史才。仕吳,歷宰海鹽、臨安、山陰三縣;入為吏部侍郎、御史中丞,盧陵太守,吏部尚書,太子少傅,中書,大鴻臚,侍中,光祿勛,輔吳將軍;封吳壽縣侯。洪父以孝友聞,行為士表。方冊所載,罔不窮覽。仕吳,五官郎中正,建城、南昌二縣令,中書郎,廷尉,平中護軍。拜會稽太守,未辭而晉軍順流,西境不守。博簡秉文經武之才,朝野之論,僉然推君。於是轉為五郡赴警。大都督給親兵五千,總統征軍,戍遏疆場。天之所懷,人不能支。故主欽若九有同實,君以故官赴除郎中。稍遷至太中太夫。歷位大中肐鄉令,縣戶二萬,舉州最治。德化尤異,恩洽刑清。野有頌聲,路無姦跡。不佃公田,越界如市。秋毫之贈,不入于門。紙筆之用,皆出私財。刑厝而禁止,不言而化行。以疾去官,發詔見用為吳王郎中令。正色弼違,進可替不,舉善彈枉,軍國肅雍。遷邵陵太守,卒於官。洪者,君之第三子也。生晚,為二親所嬌饒,不早見督以書史。年十有三,而慈父見背。夙失庭訓,飢寒困瘁。躬執耕穡,承星履草,密勿疇襲。又累遭兵火,先人典籍蕩盡。農隙之暇無所讀,乃負笈徒步行借。又卒於一家少得全部之書,益破功,日伐薪賣之,以給紙筆。就營田園處,以柴火寫書。坐此之故,不得早涉藝文。常乏紙,每所寫反覆有字,人鮮能讀也。年十六,始讀孝經、論語、詩、易。貧乏無以遠尋師友,孤陋寡聞,明淺思短,大義多所不通。但貪廣覽,於眾書乃無不暗誦精持。曾所披涉,自正經、諸史、百家之言,下至短雜文章,近萬卷。既性闇善忘,又少文,意志不專,所識者甚薄,亦不兔惑,而著述時猶得有所引用。竟不成純儒,不中為傳授之師。其河雒圖緯,一視便止,不得留意也。不喜星書及筭術、九宮、三棋、太一、飛符之屬,了不從焉,由其苦人而少氣味也。晚學風角望氣、三元遁甲、六壬太一之法,粗知其旨,又不研精。亦計此輩率是為人用之事,同出身情,無急以此自勞役,不如省子書之有益,遂又廢焉。案別錄、藝文志眾有萬三千二百九十九卷。而魏代以來,羣文滋長,倍於往者。乃自知所未見之多也。江表書籍,通同不具。昔故詣京師索奇異,而正值大亂,半道而還,每具嘆恨。今齒近不惑,素志衰頹。但念損之又損,為乎無為,偶耕藪澤,苟存性命耳。博涉之業,於是日沮矣。洪之為人也,而騃野,性鈍口訥,形貌醜陋,而終不辯自矜飾也。冠履垢弊,衣或繿縷,而或不恥焉。俗之服用,俄而屢改,或忽廣領而大帶,或身促而脩袖,或長裾曳地,或短不蔽腳。洪其於守常,不隨世變。言則率實,杜絕嘲戲,不得其人,終日默然,故邦人咸稱之為抱朴之士。是以供著書,因以自號焉。洪禀性尪羸,兼之多疾。貧無車馬,不堪徒行,行亦性所不好。又患弊俗捨本逐末,交遊過差,故遂撫筆閑居,守靜蓽門而無趨所之從。至於權毫之徒,雖在密跡,而莫或相識焉。衣不辟寒,室不免漏,食不充虛,名不出戶,不能憂也。貧無僮僕,籬落頓 ,荊棘叢於庭宇,蓬莠塞乎階霤,披榛出門,排草入室。論者以為意遠忽近,而不怒其乏役也。不曉謁,以故初不修見官長。至於吊大喪,省困疾,乃心欲自勉,強令無不必至。而居疾少揵,恆復不周,每見譏責於論者,洪引咎而不恤也。意苟無餘,而病使心違,顧不媿己而已,亦何理於人之不見亮乎。唯明鑒之士,乃恕其信抱朴,非以養高也。世人多慕豫親之好,推闇至之密,洪以為知人甚未易,上聖之所難,浮雜之交,口合神疕,無益有損。雖不能如朱公叔一切絕之,且必須清澄詳悉,乃處意焉。又為此見憎者甚眾而不改也。馳逐苟達,側立勢門者,又共疾洪之異於己而見疵毀,謂洪為傲物輕俗。而洪之為人,信心而行,毀譽皆之於不聞,至患近人,或恃其所長而輕人所短。洪忝為儒者之末,每與人言,常度其所知而論之,不強引之以造彼所不聞也。及與學士有所辯識,每舉綱領。若值惜短,難解心義#2,但粗說意之與向,使足以發寤而已。不致苦理,使彼率不待自還也。彼靜心者,存詳而思之,則多自覺而得之者焉。度不與言者,雖或有問,常辭以不知,以兔辭費之過也。洪性深不好于煩官長。自少及長,曾救知己之抑者數人。不得有言於在位者,然其人皆不知洪之恤也。不忍見其陷於非理,密自營之耳。其餘雖親至者,在事秉勢,與洪無惜者,終不以片言半字少累之也。至於糧用窮匱,急合湯藥,則換求朋類,或見濟亦不讓也。受人之施,必皆久久漸有以報之,不令覺也。非類則不妄受其饋致焉。洪所食有旬日之儲,則分以濟人之乏。若殊自不足,亦不割己也。不為皎皎之細行,不治察察之小廉,村里凡人之謂良守善者。用時或齎酒餚候洪,雖非儔匹亦不拒也。後有以答之,亦不登時也。洪嘗謂史雲不食於昆弟,華生治潔於昵客,蓋邀名之偽行,非廊廟之遠量也。洪尤疾無義之人,不勤農桑之本業,而慕非義之姦利。持鄉論者,則賣選舉以取謝。有威勢者,則解符疏以索財。或有罪人之賂,或枉有理之家。或為逋逃之藪,而饗亡命之人。或挾使民丁,妨以公役。或強收錢物,以求貴價。或占錮市肆,奪百姓之利。或割人田地,劫孤弱之業。悅恫官府之間,以窺掊尅之益,內以誇妻妾,外以釣名位。其如此者,不與交焉。由是俗人憎洪疾己,自然疏絕,故巷無車馬之跡,堂無異志之賓,庭可設雀羅而几筵積塵焉。洪自有識逮以將老,口不及人之非,不說人之私,乃自然也。雖僕竪有其所短所羞之事,不以戲之也。未嘗論評人物之優劣,不喜訶譴人交之好惡。或為尊長所逼問,辭不獲已,其論人也,則獨舉彼體中之勝事而已。其論文也,則撮其所得之佳者,而不指摘其病累,故無毀譽之怨。貴人時或問官吏民,甲乙何如。其清高閑能者,洪指說其快事;其貪暴闇塞者,對以偶不識悉。洪由比頗見譏責,以顧護太多,不能明辯臧否,使皂白區分。而洪終不敢改也。每見世人有好論人物者,比方倫匹,未必當允,而褒貶與奪,或失准格,見譽者自謂己分未必信德也,見侵者則恨之入骨劇於血讎。洪益己為戒,遂不復言及士人矣。雖門宗子弟,其稱兩皆以付邦族,不為輕乎其價數也。或以譏洪,洪答曰:我身在我者也,法當易知。設令有人問我,使自比古人及同時,令我自求輩,則我實不能自知可與誰為匹也,況非我安可為取評定之耶?漢末俗弊,朋黨分部。許子將之徒,以口舌取戒,爭訟論議,門宗成讎。故汝南人士無復定價,而有月旦之評。魏武帝深亦疾之,欲取其首。爾乃奔波亡走,殆至屠滅。前鑒不遠,可以得師矣。且人之未易知也,雖父兄不比盡子弟也。同乎我者遽是乎,異於我者遽非乎。或有始無卒,唐堯、公旦、仲尼、季札,皆有不全得之恨,無以近人信其嘍嘍管見熒燭之明,而輕人評物,是皆賣彼上聖大賢乎。昔大安中,石冰作亂,六州之地,柯鎮業靡、違正黨逆。義軍大都督邀洪為將兵都尉,累見敦迫。既桑梓恐虜,禍深憂大,古人有急疾之義,又畏軍法,不敢任志,遂募合數百人,與諸軍旅進。曾攻賊之別將,破之日,錢帛山積,珍玩蔽地,諸軍莫不放兵收拾財物,繼轂連檐。洪獨約令所領,不得妄離行陣;士有摭得眾者,洪即斬之以徇。於是無敢委杖。而果有伏賊數百,出蕩諸軍。諸軍悉發,無部隊皆人馬負重,無復戰心,遂致驚亂,死傷狼籍,殆欲不振。獨洪軍整齊轂張,無所損傷,以救諸軍之大崩,洪有力焉。後別戰斬賊小帥,多獲甲首,而獻捷幕府,於是大都督加洪伏波將軍。例給布百疋,諸將多封閉之,或送還家;而洪分賜將士及施知故之貧者,餘之十匹又徑以市肉酤酒以饗將吏。于時竊擅一日之美談焉。事平,洪投戈釋甲,徑詣洛陽,欲廣尋異書,了不論戰功。竊慕魯連不受聊城之金,包胥不納存楚之賞,成功不處之義焉。正遇上國大亂,北道不通。而陳敏又反於江東,歸塗隔塞。會有故人#3譙國嵇居道見用為廣州刺史,乃表#4請洪為參軍。雖非所樂,然利可避地於南,故黽勉就焉。見遣,先行催兵,而居道於後遇害,遂停廣州。頻為節將見邀用,皆不就。永惟富貴可以漸得而不可頓合,其間屑屑,亦足以勞人。且榮位勢利,譬如寄客,既非常物,又其去不可得留也。隆隆者絕,赫赫者滅,有若春華須臾凋落。得之不喜,失之安悲。悔吝百端,憂懼兢戰,不可勝言,不足為也。且自度性篤嫩而才至短,以篤嫩而御短才,雖翕肩屈膝,趨走風塵,猶必不辦,大致名位而免患累,況不能乎。未若修松喬之道,在我而已,不由於人焉。將登名山,服食養性,非有廢也。事不兼濟,自不絕棄世務,則曷綠修習玄靜哉。且知之誠難,亦不得惜問而與人議也。是以車馬之跡,不經貴世之城;片字之書,不交在位之家。又士林之中,雖不可出,而見造之賓,意不能拒。妨人所作,不得專一,乃嘆曰:山林之中無道也。而古之修道者必入山林者,誠欲以違遠讙譁,使心不亂也。今將遂本志,委桑梓,適嵩岳,以尋方平梁公之軌,先所作子書內外篇。幸已用功夫,聊復撰次,以示將來云爾。洪年十五六時,所作詩賦雜文當時自謂可行。至于弱冠,更詳省之,殊多不稱意。天才未必為增也。直所覽差廣,而覺妍媸之別。於是大有所製,棄十不存一。今除所作子書,但雜尚餘百所卷,猶未盡損益之理,而多慘憤,不遑復料護之。他人文成,乎便快意。余才鈍思遲,實不能示。作文章每一更字,輒自轉勝。但患嫩,又所作多不能數省之耳。洪年二十餘,乃計作細碎小文,妨棄功日,未若立一家之言、乃草創子書。會遇兵亂,流離播越,有所亡失,連在道路,不復投筆十餘年。至建武中,乃定凡著內篇二十卷,外篇五十卷,碑、頌、詩、賦百卷,軍書、檄、移、章、表、箋記三十卷。又撰俗所不列者為神仙傳十卷,又撰高上不仕者為隱逸傳十卷,又抄五經、七史,百家之言,兵事、方伎、短雜、奇要三百一十卷,別有目錄。其內篇言神仙、方藥、鬼怪變化、養生延年、禳邪卻禍之事,屬道家;其外篇言人間得失、世事臧否,屬儒家。洪見魏文帝典目自叙,未及彈棋、擊劍之事,有意於略說所知。而實不數少所便能,不可虛自稱揚,今將具言,所不閑焉。洪體鈍性駑,寡所玩好。自總髮垂髻,又擲瓦手搏不及兒童之羣。未曾鬭雞鶩,走狗馬,見人傳戲了不目眄。或強牽引觀之,殊不入神,有若晝睡。是以至今不知棋局上有幾道樗蒲齒名,亦念此輩末伎,亂意思而妨日月,在位有損政事,儒者則廢講誦,凡民則忘稼穡,商人則失貝財。至於勝負未分,交爭都市,心熱於中,顏愁於外,名之為樂,而實煎悴。喪廉恥之操,興爭競之端,相取重貨,密結怨隙。昔宋閔公、吳太子致碎首之禍,生叛亂之變,覆滅七國,幾傾天朝。作戒百代,其鑒明矣。每觀戲者、慙恚交集。手足相及,醜詈相加,絕交壞友,往往有焉。怨不在大亦不在小,多召悔,不足為也。仲尼雖有晝寢之戒,以洪較之,洪實未許其賢於晝寢。何者?晝寢但無益,而未有怨恨之憂,鬬訟之變。聖者猶韋編三絕,以勤經業。凡才近人,安得兼修,惟諸戲盡不如示一尺之書。故因本不喜而不為,蓋此俗人所親焉。少嘗學射,但力少不能挽強若顏高之弓耳。意為射既在六藝,又可以禦冠辟劫及取鳥獸,是以習之。昔在軍旅,曾手射追騎,應絃而倒,殺二賊一馬,遂以得免死。又曾受刀楯及單刀雙戟,皆有口訣要術以待取人。乃有祕法,其巧入神。若以此道與不曉者對,便以可當全獨勝,所向無前矣。晚又學七尺杖術,可以入白刃,取大戟。然亦是不急之末學,知之譬如麟角鳳距,何必用之,此已往未之或知。洪少有定志,決不出身。每覽巢、許、子州、北人、石戶、二姜、兩袁、法真、子龍之傳,當廢書前席,慕其為人。念精治五經,著一部子書,令後世知其為文儒而已。後州郡及車騎大將軍辟,皆不就。薦名瑯瑘王丞相府。昔起義兵,賊平之後,了不修名詣府論功主者,永無賞報之冀。晉王應天順人,撥亂反正,結皇綱於垂絕,修宗廟之廢祀,念先朝之滯賞,並無報以勸來。洪隨例就彼,庚寅,詔書賜爵關中侯,食句容之邑二百戶。竊詔討賊以救桑梓,勞不足錄,金紫之命,非其始願。本欲遠慕魯連,近引田疇,上書固辭,以遂微志。逼有大例,同不見許。昔仲由讓應受之賜,而沮為善。醜虜未夷,天下多事,國家方欲明賞必罰,以彰憲典,小子豈敢苟潔區區之懦志,而距弘通之大制。故遂息意,而恭承詔命焉。洪既著自叙之篇,或人難曰:昔王充年在耳順,道窮望絕,懼身名之偕滅,故自紀終篇。先生以始立之盛,值乎有道之運,方將解申公之束帛,登枚生之蒲輪,耀藻九五,絕聲昆吾,何憾芬芳之不揚,而務老生之彼務。洪答曰:夫二儀彌邈,而人居若寓。以朝菌之耀秀,不移晷而殄瘁。類春華之暫榮,未改旬而凋墜。雖飛飆之經霄,激電之乍照,未必速也。夫期頤猶奔星之騰炯,黃髮如激箭之過隙,死或未明而殞籜,逆秋而零瘁者哉。故項子有含穗之嘆,揚鳥有夙折之哀。歷覽遠古,逸倫之士或以文藝而龍躍,或以武功而虎踞,高勳著於盟府,德音被乎管絃,形器雖沈鑠於淵壤,美談飄颻而日載。故雖千百代,猶穆如也。余以庸陋,沉抑婆娑,用不合時,行舛於世,發音則響與俗乖,抗足則跡與眾迕。內無金張之援,外乏彈冠之友。循塗雖坦,而足無騏驎;六虛雖曠,而翼#5非大鵬。上不能鷹揚匡國,下無顯親垂名,名不寄於良史,聲不附乎鍾鼎,故因著述之餘,而為自叙之篇。雖無補於窮達,亦賴將來之有述焉。

抱朴子外篇卷之五十竟

#1『矢』原作『天』,據校本改。

#2『義』原作『家』,據校本改。

#3『人』原作『又』,據校本改。

#4『表』原作『衣』,據校本改。

#5『翼』原作『異』,據校本改。

抱朴子内篇-晋-葛洪

抱朴子內篇

經名:抱朴子內篇。晉葛洪著。二十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參校版本:王明:《抱朴子內篇校釋》。

目錄#1

卷一  暢玄
卷二  論仙
卷三  對俗
卷四  金丹
卷五  至理
卷六  微旨
卷七  塞難
卷八  釋滯
卷九  道意
卷十  明本
卷十一 仙藥
卷十二 辨問
卷十三 極言
卷十四 勤求
卷十五 雜應
卷十六 黃白
卷十七 登涉
卷十八 地真
卷十九 遐覽
卷二十 祛惑

#1目錄原缺,據正文標題補。
抱朴子內篇序

洪體乏超逸之才,偶好無為之業。假令奮翅則能凌厲玄霄,騁足則能追風躡景,猶故欲戢勁翮於鷦鷯之群,藏逸跡於跛驢之伍,豈況大塊禀我以尋常之短羽,造化假我於至駑之蹇足,以自卜者審,不能者止。豈敢力蒼蠅而慕沖天之舉,策跛鼈而追飛兔之軌,飾嫫母之陋醜,求媒揚之美談,堆沙礫之賤質,索千金於和肆哉。
夫以僬僥之步,而企及夸父之蹤,近才所以躓閔也。以要離之贏,而強赴扛鼎之契,或作勢。秦人所以斷筋也。是以望絕於榮華之徒,而志安乎窮否之域。藜藿有八珍之甘,而蓬華有藻梲之樂也。故權貴之家,雖咫尺弗從也。知道之士,雖艱遠必造也。考覽奇書,既不少矣,率多隱語,難可卒解。自非至精,不能尋究,自非篤勤,不能悉見也。道士淵博洽聞者寡,而意斷妄說者眾。至於時有好事者,欲有所修為,蒼卒不知所從,而意之所疑,又無可諮問。今為此書,粗舉長生之理,其至妙者,不得宣之於翰墨,蓋麤言較畧,以示一隅。冀悱憤之徒省之,可以思過半矣,豈為暗塞必能窮微暢遠乎。聊論其所先舉耳。
世儒徒知伏膺周、孔,桎梏皆死,莫信神仙之事,謂為妖妄之說,見余此書,不特大笑之,又將謗毀真正,故不以合於世。余所著子書之數,而則為此一部,名曰內篇,凡二十卷,與外篇各起次第也。雖不足以藏名山石室,且欲緘之金匱,以示識者。其不可與言者,不令見也。貴使來世好長生者,有以釋其惑,豈求信於不信者乎。葛洪稚川謹序。

抱朴子內篇卷之一

暢玄

抱朴子曰,玄者,自然之始祖,而萬殊之大宗也。眇昧乎其深也,故能微焉。綿邈乎其遠也,故稱妙焉。其高則冠蓋乎九霄,其曠則籠罩乎八隅,光乎日月,迅乎電馳。或倏爍而景逝,或飄澤而星流,或滉漾於淵澄,或雰霏而雲浮。因兆類而為有,託潛寂而為無。淪大幽而下沉,凌辰極而上遊。金石不能比其剛,湛露不能等某柔。方而不矩,圓而不規。來焉莫見,往焉莫追。乾以之高,坤以之卑,雲以之行,雨以之施。胞胎元一,範鑄兩儀,吐納大始,鼓冶億類,徊旋四七,匠成草昧,轡策靈機,吹噓四氣,幽括沖默,舒闡粲尉,一作鬱。抑濁揚清,斟酌河渭,增之不溢,挹之不匱,與之不榮,奪之不瘁。故玄之所在,其樂不窮,玄之所去,器弊神逝。夫五聲八音,清商流徵,損聰者也。鮮華艷釆,或麗炳爛,傷明者也。宴安逸豫#1,清醪芳醴,亂性者也。冷容媚姿,鈆華素質,伐命者也。其唯玄道,可與為永。不知玄道者,雖顧盻為殺生之神器,脣吻為興亡之關鍵,綺#2榭俯臨乎雲雨,藻室華緑以參差,組帳霧合,羅幬雲離,西毛陳於閑房,金觴華以交馳,清絃嘈囋以齊唱,鄭舞紛?以蜲蛇,哀簫鳴以凌霞,羽蓋浮於漣漪,掇芳華於蘭林之囿,弄紅葩於積珠之池,登峻則望遠以忘百憂,臨深則俯學以遺朝饑,入宴千門之混焜,出驅朱輪之華儀,然樂極則哀集,至盈必有虧。故曲終則歎發,醼罷則心悲也。寔理勢之攸召,猶影響之相歸也。斯#3假借而非真,故物往若有遺也。
夫玄道者,得之乎內,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得之者貴,不待黃鉞之威。體之者富,不須難得之貨。高不可登,深不可測,乘流光,策飛景,凌六虛,貫涵溶。出乎無上,入乎無下。經乎汗漫之門,遊乎窈眇之野。逍遙恍惚之中,倘佯仿佛之表。咽九華於雲端,咀六氣於丹霞,俳徊茫昧,翱翔希微,履略蜿虹,踐跚旋璣,此得之者也。

其次則真知足。知足者,則能肥遁勿用,頤光山林,紆鸞龍之翼於細分之伍,養浩然之氣於蓬華之中。繿縷帶索,不以貿龍章之暐曄也。負步杖筴,不以易結駟之駱驛也。藏夜光於嵩岫,不受他山之攻。沉鱗甲於玄淵,以違鑽灼之災。動息知止,無往不足。棄赫奕之朝華,避僨車之險路。吟嘯蒼崖之間,而萬物化為塵氛。怡顏豐柯之下,而朱戶變為繩樞。握耒甫田,而麾節忽若執鞭。啜荈漱泉,而大牢同乎藜藿。泰爾有餘歡於無為之場,忻然齊貴賤於不爭之地。含醇守樸,無欲無憂,全真虛器,居平味澹,恢恢蕩蕩,與渾成等其自然;浩浩茫茫,與造化鈞其符契。如闇如明,如濁如清,似遲而疾,似虧而盈。豈肯委尸祝之塵,釋大匠之位,越樽俎以代無知之庖,舍繩墨而助傷手之工。不以臭鼠之細瑣,庸夫之憂樂,藐然不喜流俗之譽,怛爾不懼雷同之毀。不以外物汨其至精,不以利害汙其純粹也。故窮富極貴,不足以誘之焉,其餘何足以悅之乎。直刃沸鑊,不足以劫之焉,謗讟何足以戚之乎。常無心於眾煩,而未始與物雜也。
若夫操際珠以彈雀,舐瘡痔以屬車,登朽緡以探巢,泳呂梁以求魚,旦咸稱孤之客,夕為狐鳥之餘。棟橈餗覆,傾溺不振,蓋世人之所為載馳企及,而達者之所為寒心而悽愴者也。故至人嘿韶夏而韜藻稅,奮其六羽於五域之墟,而不煩御蘆之衛。翳其鱗角乎勿用之地,而不恃曲穴之備。俯無倨鵄之呼,仰無亢極之悔,人莫之識,邈矣遼哉。

抱朴子內篇卷之一竟

#1『豫』義本作『預』。今據王明校本改。

#2義本作『椅』 ,王據教煌本校改是。
#3『斯』 義本原作『欺』,教煌本作『斯』 是。

抱朴子內篇卷之二

論仙

或問曰,神仙不死,信可得乎?抱朴子答曰,雖有至明,而有形者不可畢見焉。雖禀極聰,而有聲者不可盡聞焉。雖有大章、竪亥之足,而所常履者,未若所不履之多。雖有禹、益、齊諧之識,而所識者未若所不識之眾也。萬物云云,何所不有,況列仙之人,盈乎竹素見。不死之道,曷為無之?
於是問者大笑曰,夫有始者必有卒,有存者必有亡,故三五丘、旦之聖,棄、疾、良、平之智,端、嬰、隨、酈之辯,貴、育五丁之勇,而咸死者,人理之常然,必至之大端也。徒聞有先霜而枯瘁,當夏而凋青,含穗而不秀,未實而萎零,未聞有享於萬年之壽,久視不已之期者矣。故古人學不求仙,言不語怪,杜彼異端,守此自然,推龜鶴於別類,以死生為朝暮也。夫苦心約己,以行無益之事,鏤冰雕朽,終無必成之功。未若攄匡世之高策,招當年之隆祉,使紫青重紆,玄牡龍跱,華轂易步趣,鼎餗代未耜,不亦美哉。每思詩人甫田之刺,深惟仲尼皆死之證,無為握無形之風,捕難執之影,索不可得之物,行必不到之路,棄榮華而涉苦困,釋甚易而攻至難,有似喪者之逐遊女,必有兩失之悔,單、張之信偏見,將速內外之禍也。夫班、狄#1不能削瓦石為芒鍼,歐冶不能鑄鉛錫為干將。故不可為者,雖鬼神不能為也;不可成者,雖天地不能成也。世間亦安得奇方,能使#2老者復少,而應死者反生哉?而吾子乃欲延蟪蛄之命,令有歷紀之壽,養朝菌,使累晦朔之積,吾子不亦謬乎?願加九思,不遠迷復焉。
抱朴子答曰,夫聰之所去,則震雷不能使之聞,明之所棄,則三光不能使之見,豈鞫磕之音細,而麗天之景微哉?而聾夫謂之無聲焉,瞽者謂之無物焉。又況絃管之和音,山龍之綺集,安能賞克諧之雅韻,暐曄之鱗藻哉?故聾瞽在乎形器,則不信豐隆之與玄象矣。而況物有微於此者乎?暗昧滯乎心神,則不信有周、孔於在昔矣。況告之以神仙之道乎?夫存亡終始,誠是大體,其異同參差,或然或否,變化萬品,奇怪無方,物是事非,本鈞末乖,未可一也。夫言始者必有終者多矣,混而齊之,非通理矣。謂夏必長,而薺菱枯焉。謂冬必凋,而竹栢茂焉。謂始必終,而天地無窮焉。謂生必死,而龜鶴長存焉。盛陽宜暑,而夏天未必無涼日也。極陰宜寒,而嚴冬未必無暫溫也。百川東注,而有北流之浩浩。坤道至靜,或震動而崩弛。水性#3純冷,而有溫谷之湯泉;火體宜熾,而有蕭丘之寒焰;重類應沉,而南海有浮石之山;輕物當浮,而祥牱有沉羽之流。萬殊之類,不可以一概斷之,正如此也久矣。有生最靈,莫過乎人。貴性之物,宜必鈞一。#4而其賢愚邪正,好醜脩短,清濁貞淫,緩急遲速,趍捨所尚,耳目所欲,其為不同,已有天壤#5之覺,冰炭之乖矣。何獨怪仙者之異,不與凡人皆死乎?

若謂受氣皆有一定,則雉之為蜄,雀之為蛤,壤蟲假翼,川蛙翻飛,水蠣為蛤,荇苓為蛆,田鼠為駑,腐草為螢,鼉之為虎,蛇之為龍,皆不然乎?
若為人禀正性,不同凡物,皇天賦命,無有彼此,則牛哀成虎,楚嫗為黿,枝離一作滑錢。為柳,秦女為石,死而更生,男女易形,老彭之壽,殤子之夭,其何故哉?苟有不同,則其異有何限乎?
若夫仙人以藥物養身,以術數延命,使內疾不生,外患不入,雖久視不死,而舊身不改,苟有其道,無以為難也。而淺識之徒,拘俗守常,咸曰世間不見仙人,便雲天下必無此事。夫目之所曾見,當何足言哉?天地之間,無外之大,其中殊奇,豈遽有限,詣老戴天,而或無知其為上,終身履地,而莫識其下。形骸己所自有也,而莫知其心志之所以然焉。壽命在我者也,而莫知其脩短之能至焉。況乎神仙之遠理,道德之幽玄,仗其短淺之耳目,以斷微妙之有無,豈不悲哉?

設有哲人大才,嘉遯勿用,翳景掩藻,廢偽去欲,執大璞於至醇之中,遺末務於流俗之外,世人猶勘能甄別,或莫造於無名之表,得精神於陋形之裹,豈況仙人殊趣異路,以富貴為不幸,以榮華為穢汙,以厚玩為塵壤,以聲譽為朝露,蹈炎飈而不灼,躡玄波而輕步,鼓翮清塵,風駟雲軒,仰凌紫極,俯棲崑崙,行尸之人,安得見之?假令遊戲,或經人間,匿真隱異,外同凡庸,比肩接武,孰有能覺乎?若使皆如郊間兩瞳之正方,邛疏之雙耳,出乎頭巔。馬皇乘龍而行,子晉躬御白鶴,或鱗身蛇首或作?。或金車羽服,乃可得知耳。自不若斯,則非洞視者安能覿其形,非徹聽者安能聞其聲哉?世人既不信,又多疵毀,真人疾之,遂益港遁。且常人之所愛,乃上士之所憎。庸俗之所貴,乃至人之所賤也。英儒偉器,養其浩然者,猶不樂見淺薄之人,風塵之徒。況彼神仙,何為汲汲使芻狗之倫,知有之何所索乎,而怪於未嘗知也。目察百步,不能了了,而欲以所見為有,所不見為無,則天下之所無者,亦必多矣。

所謂以指測海,指極而云水盡者也,蜉蝣校巨鱉,日#6及料大樁,豈所能及哉?魏文帝窮覽洽聞,自呼於物無所不經,謂天下無切玉之刀,火浣之布,及著典論,嘗據言此事。其間未期,二物畢至。帝乃歎息,遽毀斯論。事無固必,殆為此也。陳思王著釋疑論云,初謂道術,直呼愚民詐偽空言定矣。及見武皇帝試?左慈等,今斷穀近一月,而顏色不減,氣力自若,常云可五十年不食,正爾,復何疑哉?又云,令甘始以藥舍生魚,而煮之於沸脂中,其無藥者,熟而可食,其銜藥者,遊戲終日,如在水中也。又以藥粉桑以飼蠶,蠶乃到十月不老。又以住年藥食鷄雛及新生犬子,皆止不復長。以還白藥食白犬,百日毛盡黑。乃知天下之事,不可盡知,而以臆斷之,不可任也。但恨不能絕聲色,專心以學長生之道耳。彼二曹學則無書不覽,才則一代之英,然初皆謂無,而晚年乃有窮理盡性,其歎息如此。不逮若人者,不信神仙,不足怪也。劉向博學則究微極妙,經深涉遠,思理則清澄真偽,研竅有無,其所撰列仙傳,仙人七十有餘,誠無其事,妄造何為乎?邃古之事,何可親見,皆賴記籍傳聞於往耳。列仙傳炳然,其必有矣。然書不出周公之門,事不經仲尼之手,世人終於不信。然則古史所記,一切皆無,何但一事哉?俗人貪榮好利,汲汲名利,以己之心,遠忖昔人,乃復不信古者有逃帝王之禪授,薄卿相之貴任,巢許之輩,老萊莊周之徒,以為不然也。況於神仙,又難知其斯,亦何可求今世皆信之哉?多謂劉向非聖#7人,其所撰錄,不可孤據,尤所以使人歎息者也。夫魯史不能與天地合德,而仲尼因之以著經。子長不能與日月並明,而揚雄稱之為實錄。劉向為漢世之名儒賢人,其所記述,庸可棄哉?
凡世人所以不信仙之可學,不許命之可延者,正以秦皇漢武求之不獲,以少君欒太為之無驗故也。然不可以黔婁、原憲之貧,而謂古者無陶朱、猗頓之富。不可以無鹽、宿瘤之醜,而謂在昔無南威、西施之美。進趨猶有不遠者焉,稼穡猶有不收者焉,商販或有不利者焉,用兵或有無功者焉,況乎求仙,事之難者,為之者何必皆成哉?彼二君兩臣,自可求而不得,或始勤而卒怠,或不遭乎明師,又何足以定天下之無仙乎?
夫求長生,修至道,訣在於志,不在於富貴也。苟非其人,則高位厚貨,乃所以為重累耳。何者?學仙之法,欲得恬愉淡泊,滌除嗜欲,內視反聽,尸居無心,而帝王任天下之重責#8,治鞅掌之政務,思勞於萬幾,神馳於宇宙,一介失所,則王道為虧,百姓有過,則謂之在予。醇醪汩其和氣,艷容伐其根荄,所以剪精損慮削乎平粹者,不可曲盡而備論也。蚊噆膚則坐不得安,虱群攻則外不得寧#9。四海之事,何衹若是。安得掩翳聰明,歷藏數息,長齋久潔,躬親爐火,夙興夜寐,以飛八石哉?漢武享國,最為壽考,已得養性之小益矣。但以升合之助,不供鍾石之費,畎澮之輸,不給尾閭之泄耳。

仙法欲靜寂無為,忘其形骸,而人君撞千石之鍾,伐雷霆之鼓,砰磕嘈嚈,驚魂蕩心,百技萬變,喪精塞耳,飛輕走迅,釣潛弋高。仙法欲令愛逮蠢蠕,不害含氣,而人君有赫斯之怒,芟夷之誅,黃鉞一揮,齊斧暫授,則伏尸千里,流血滂沲,斬斷之刑#10,不絕於市。仙法欲止絕臭腥,休糧清腸,而人君烹肥宰腯,屠割群生,八珍百和,方丈於前,煎熬勺藥,旨嘉饜妖。仙法欲博愛八荒,視人如己,而人君兼弱攻昧,取亂推亡,闊地拓疆,泯人社稷,駈合生人,投之死地,孤魂絕域,暴骸腐野,五嶺有血刃之師,北闕懸大宛之首,坑生煞伏,動數十萬,京觀封尸,仰干雲霄,暴骸如莽,彌山填谷。秦皇使十室之中,思亂者九。漢武使天下嗷然,戶口減半。祝#11其有益,詛#12亦有損。結草知德,則虛祭必怨。眾煩攻其膏肓,人鬼齊其毒恨。彼二主徒有好仙之名,而無修道之實,所知淺事,不能悉行。要妙深祕,又不得聞。又不得有道之士,為合成仙藥以與之,不得長生,無所怪也。

吾徒匹夫,加之罄困,家有長卿壁立之貧,腹懷翳桑絕糧之餒,冬抱戎夷後門之寒,夏有儒仲環堵之暎,欲經遠而乏舟車之用,欲有營而無代勞之役,入無綺紋之娛,出無遊觀之歡,甘旨不經乎口,玄黃不過乎目,芬芳不歷乎鼻,八音不關乎耳,百憂攻其心曲,眾難萃其門庭,居世如此,可無戀也。
或得要道之訣,或值不群之師,而猶恨恨於老妻弱子,眷眷於狐兔之丘,遲遲以臻殂落,日日不覺衰老,知長生之可得而不能修,患流俗之臭鼠而不能委。何者?愛習之情卒難遣,而絕俗之志未易果也。況彼二帝,四海之主,其所耽玩者,非一條也,其所親幸者,至不少矣。正使之為旬月之齋,數日閑居,猶將不能,昆乎內棄婉變之寵,外損赫奕之尊,口斷甘肴,心絕所欲,背榮華而獨往求神仙之幽漠,豈不尠哉?是以歷覽在昔,得仙道者,多貧賤之士,非勢位之人。又欒太所知,實自淺薄,饑渴榮貴,冒干貨賄,衒虛妄於苟且,忘患禍於無為,區區小子之奸偽,豈足以證天下之無仙哉?

昔句踐軾怒蠅,戎卒爭蹈火。楚靈愛細腰,國人多餓死。齊恆嗜異味,易牙蒸其子。宋君賞瘠孝,毀歿者比屋。人主所欲,莫有不至。漢武招求方士,寵待過厚,致令斯輩,敢為虛誕耳。樂太若審有道者,安可待煞乎?夫有道者,視爵位如湯钁,見印綬如縗絰,視金玉如土糞,睹華堂如牢獄。豈當扼腕空言,以僥倖榮華,居丹楹之室,受不訾之賜,帶五利之印,尚公主之貴,耽淪勢利,不知止足,實不得道,斷可知矣。按董仲舒所撰李少君家錄云,少君有不死之方,而家貧無以市其藥物,故出於漢,以假途求其財,道成而去。又按漢禁中起居注云,少君之將去也,武帝夢與之共登嵩高山,半道,有使者乘龍持節,從雲中下,云太一請少君。帝覺,以語左右曰:如我之夢,少君將舍我去矣。數日,而少君稱病死。久之,帝令人發其棺,無尸,唯衣冠在焉。按仙經云,上士舉形昇虛,謂之天仙。中士遊於名山,謂之地仙。下士先死後蛻,謂之尸解仙。今少君必尸解者也。近世壺公將費長房去,及道士李意期將兩弟子〔去,皆託卒死,家殯埋之,積數年,而長房來歸。又柚識人見李意期將兩弟子〕#13皆在郫縣,其家各發棺視之,三棺遂有竹杖一枚,以丹書於杖,此皆尸解者也。
昔王莽引典墳以飾其邪,不可謂儒者皆為篡盜也。相如因鼓琴以竊文君,不可謂雅樂主於淫佚也。噎死者不可譏神農之播穀,燒死者不可怒燧人之鑽火,覆溺者不可怒帝軒之造舟,酗醟者不可非杜儀之為酒。豈可以欒太之邪偽,謂仙道之果无乎?是猶見趙高、董卓,便謂古無伊周、霍光。見商臣、冒頓,而云古無伯奇、孝己也。又神仙集中有召神劾鬼之法,又有使人見鬼之術。俗人聞之,皆謂虛文。或云天下無鬼神,或云有之,亦不可劾召。或云見鬼者,在男為覡,在女為巫,當須自然,非可學而得。按漢書及太史公記皆云齊人少翁,武帝以為文成將軍。武帝所幸李夫人死,少翁能令武帝見之如生人狀。又令武帝見竈神,此史籍之明文也。夫方術既令鬼見其形,又令本不見鬼者見鬼,推此而言,其餘亦何所不有也。鬼神數為民間作光怪變異,又經典所載,多鬼神之據,俗人尚不信天下之有神鬼,況乎仙人居高處遠,清濁異流,登遐遂往,不返於世,非得道者,安能見聞。而儒墨之家知此不可以訓,故終不言其有焉。俗人之不信,不亦宜乎?
惟有識真者,校練眾方,得其徵驗,審其必有,可獨知之耳,不可強也。故不見鬼神,不見仙人,不可謂世間無仙人也。人有賢愚,皆知己身之有魂魄,魂魄分去則人病,盡去則人死。故分去則術家有拘錄之法,盡去則禮典有招呼之義,此之為物至近者也。然與人俱生,至乎終身,莫或有自聞見之者也。豈可遂以不聞見之,又云无之乎?若夫輔氏報施之鬼,成湯怒齊之靈,申生交言於狐子,杜伯報恨於周宣,彭生託形於玄豕,如意假貌於蒼狗,灌夫守田蚡,子義掊燕簡,蓐收之降于莘,欒侯之止民家,素姜之說讖緯,孝孫之著文章,神君言於上臨,羅陽仕於吳朝,鬼神之事,著於竹帛,昭昭如此,不可勝數。然而蔽者猶謂无之,況長生之事,世所希聞乎。望使必信,是令蚊虻負山,與井論海也。俗人未嘗見龍麟鸞鳳,乃謂天下無有此物,以為古人虛設瑞應,欲令人主自勉不息,冀致斯珍也。況於令人之信有仙人乎。
世人以劉向作金不成,便謂索隱行怪,好傳虛無,所撰列仙,皆復妄作。悲夫!此所謂以分寸之瑕,棄盈尺之夜光,以蟻鼻之缺,損無價之淳鈞,非刑和之遠識,風胡之賞真也。斯朱公所以鬱悒,薛燭所以永歎矣。夫作金皆在神仙集中,淮南王抄出,以作鴻寶枕中書,雖有其文,然皆秘其要文,必須口訣,臨文指解,然後可為耳。其所用藥,復多改其本名,不可按之便用也。劉向父德治淮南王獄中所得此書,非為師授也。向本不解道術,偶偏見此書,便謂其意盡在紙上,是以作金不成耳。至於撰列仙傳,自刪秦大夫阮倉書中出之,或所親見,然後記之,非妄言也。狂夫童謠,聖人所擇。蒭蕘之言,或不可遺。釆封#14採葑,無以下體,豈可以百慮之一失,而謂經典之不可用,以日月曾蝕之,故而謂玄象非大明哉。
外國作水精椀,實是合五種灰以作之。今交、廣多有得其法而鑄作之者。今以此語俗人,俗人#15殊不肯信。乃云水精本自然之物#16,玉石之類。況於世間,幸有自然之金,俗人當何信其有可作之理哉?愚人乃不信黃丹及胡粉,是化鉛所作。又不信騾及駏驢,是驢馬所生。云物各自有種。況乎難知之事哉?夫所見少,則所怪多,世之常也。信哉此言,其事雖天之明,而人處覆甑之下,焉識至言哉。

抱朴子內篇卷之二竟

#1『狄』原作『秋』,據王明校本改。

#2『使』原作『當』,據王明校本改。

#3『性』原作『主』,據王明校本改。

#4『一』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5『壤』原作『性』,據王明校本改。

#6『日』原作『白』,據王明校本改。
#7『聖』原作『得』,據王明校本改。
#8『責』原作『貴』,據王明校本改。
#9『寧』原作『安』,據王明校本改。
#10『刑』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1『祝』原作『視』,據王明校本改。
#12『詛』原作『粗』,據王明校本改。
#13方括號內的文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4『采葑』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5『俗人』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6『物』原作『法』,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三

對俗

或人難曰,人中之有老彭,猶木中之有松栢,禀之自然,何可學得乎?抱朴子曰:夫陶冶造化,莫靈於人。故達其淺者,則能役用萬物,得其深者,則能長生久視。知上藥之延年,故服其藥以求仙。知龜鶴之遐壽,故效其道引以增年。且夫松栢枝葉,與眾木則別。龜鶴體貌,與眾蟲則殊。至於彭老猶是人耳,非異類而壽獨長者,猶於得道,非自然也。眾木不能法松栢,諸蟲不能學龜鶴,是以短折耳。人有明哲,能修彭老之道,則可與之同功矣。若謂世無仙人乎,然前哲所記,近將千人,皆有姓字,及有施為本末,非虛言也。若謂彼皆特禀異氣,然其相傳皆有師奉服食,非生知也。若道術不可學得,則變易形貌,吞刀吐火,坐在立亡,興雲起霧,召致蟲蛇,合聚魚鼇,三十六石立化為水,消玉為粕,潰金為漿,入淵不沾,蹴刃不傷,幻化之事,九百有餘,按而行之,無不皆效,何為獨不肯信仙之可得乎!仙道遲成,多所禁忌。自無超世之志,強力之才,不能守之#1。其或頗好心疑,中道而廢,便謂仙道長生,果不可得耳。仙經曰,服丹守一,與天相畢,還精胎息,延壽無極。此皆至道要言也。民間君子,猶內不負心,外不愧影,上不欺天,下不食言,豈況古之真人,寧當虛造空文,以必不可得之事,誑誤將來,何所索乎!苟無其命,終不肯信,亦安可強令信哉。
或難曰,龜鶴長壽,蓋世間之空言耳,誰與二物終始相隨而得知之也。抱朴子曰,苟得其要,則八極之外,如在指掌,百代之遠,有若同時,不必在乎庭宇之左右,俟乎瞻視之所及,然後知之也。玉策記曰,千歲之龜,五色具焉,其額上兩骨起似角,解人之言,浮於蓮葉之上,或在叢昔之下,其上時有白雲蟠蛇,千歲之鶴,隨時而鳴,能登於木,其未千載者,終不集於樹上也,色純白而腦盡成丹。如此則見,便可知也。然物之老者多智,率皆深藏遠處,故人少有見之耳。按玉策記及昌宇經,不但此二物之壽也,雲千歲松樹,四邊枝起,上抄不長,望而視之,有如偃蓋,其中有物,或如青牛,或如青羊,或如青犬,或如青人,皆壽千歲。又云,蛇有無窮之壽,彌猴壽八百歲變為猨,猨壽五百歲變為攫,攫壽#2千歲。蟾蜍壽三千歲,麒鱗壽二千歲。騰黃之馬,吉光之獸,皆壽三千歲。千歲之鳥,萬歲之禽,皆人面而鳥身,壽亦如其名。虎及鹿兔,皆壽千歲,壽滿五百歲者,其毛色白。能壽五百歲者,則能變化。狐狸豺狼,皆壽八百歲。滿五百歲,則善變為人形。鼠壽三百歲,滿百歲則色白,善憑人而卜,名曰仲,能知一年中吉凶及千里外事。如此比例,不可具載。但博識者觸物能名,洽聞者理無所惑耳。何必常與龜鶴周旋,乃可知乎?苟不識物,則園中草木,田池禽獸,猶多不知,況乎巨異者哉?史記龜策傳云,江淮間居人為兒時,以龜枝床,至後老死,家人移床,而龜故生。此亦不減五六十歲也,不飲不食,如此之久而不死,其與凡物不同亦遠矣,亦復何疑於千歲哉?仙經象龜之息,豈不有以乎?故太丘長穎川陳仲弓,篤論士也,撰異聞記云,其郡人張廣定者,遭亂常避地,有一女年四歲,不能步涉,又不可擔負,計棄之固當餓死,不欲令其骸骨之露,村口有古大塚,上巔先有穿穴,乃以器盛縋之,下此女於塚中,以數月許乾飯及水漿與之而捨去。候世#3平定,其間三年,廣定乃得還鄉里,欲收塚中所棄女骨,更殯埋之,廣定往視,女故坐塚中,見其父母,猶識之甚喜。而父母猶初恐其鬼也,入就之,乃知其不死。問之從何得食,女言糧初盡時甚饑,見塚角有一物,伸頸吞氣,試效之,轉不復饑,日月為之,以至於今。父母去時所留衣被,自在塚中,不行往來,衣服不敗,故不寒凍。廣定乃索女所言物,乃是一大龜耳。女出穀食,初小腹痛嘔逆,久許乃習,此又足以知龜有不死之法,及為道者效之可與龜同年之驗也。史遷與仲弓,皆非妄說者也。天下之蟲鳥多矣。而古人獨舉斯二物者,明其獨有異於眾故也,睹一隅則可以悟之矣。

或難曰,龜能土蟄,鶴能天飛,使人為須臾之蟄,有頃刻之飛,猶尚不能,其壽安可學乎?抱朴子答曰,蟲之能蟄者多矣,鳥之能飛者饒矣,而獨舉龜鶴有長生之壽者,其所以不死者,不由蟄與飛也。是以真人但令學其道引以延年,法其食氣以絕穀,不學其土蟄與天飛也。夫得道者,上能竦身於雲霄,下能潛泳於川海。是以蕭史偕翔鳳以凌虛,琴高乘朱鯉於深淵,斯其驗也。何但須臾之蟄,頃刻之飛而已乎!龍蛇蛟螭,狙猬鼉蠡,皆能竟冬不,不食#4之時,乃肥於食時也。莫得其法。且夫一致之善者,物多勝於人,不獨龜鶴也。故太吳師蜘蛛而結網,金天據九鴈以正時,帝軒俟鳳鳴以調律,唐蕘觀莫莢以知月,終歸知往,乾鵲知來,魚伯識水旱之氣,蜉蝣曉潛泉之地,白狼知殷家之興,鸑鷟見周家之盛,龜鶴偏解導養,不足怪也。且仙經長生之道,有數百事,但有遲速煩要耳,不必皆法龜鶴也。上士用思遐邈,自然玄暢,難以愚俗之近情,而推神人之遠旨。

或曰,我等不知今人長生之理,古人何獨知之?此蓋愚暗之局談,非達者之用懷也。夫占天#5之玄道,步七政之盈縮,論凌犯於既往,審崇替於將來,仰望雲物之徵祥,俯定卦兆之休咎,連三棋以定行軍之興亡,推九符而得禍福之分野,乘除一算,以究鬼神之情狀,錯綜六情,而處無端之善否。其根元可考也,形理可求也,而庸才近器猶不能開學之奧治,至于樸素,徒銳思於糟粕,不能窮測其精微也。夫鑿柄之麤仗,而輪扁有不傳之妙,掇蜩之薄術,而傴僂有入神之巧,在乎其人,由於至精也。況於神仙之道,旨意深遠,求其根莖,良未易也。松喬之徒,雖得其效,未必測其所以然也,況凡人哉?其事可學,故古人記而垂之,以傳識者耳。若心解意得,則可信而修之,其猜疑在胸,皆自其命,不當請古人何以獨曉此,而我何以獨不知之意邪。吾今知仙之可得也,吾能休糧不食也,吾保流珠之可飛也,黃白之可求也,若責吾求其本理,則亦實復不知矣。世人若以思所能得謂之有,所不能及則謂之無,則天下之事亦尠矣。故老子有言,以狸頭之治鼠漏,以啄木之護齵齒,此亦可以類求者也。若蟹之化漆,麻之壞酒,此不可以理推者也。萬殊紛然,何可以意極哉?設令抱危篤之疾,須良藥之救,而不肯即服,須知神農、岐伯所以用此草治此病本意之所由,則未免於愚也。
或曰,生死有命,脩短素定,非彼藥物,所能損益。夫指既斬而連之,不可續也;血既灑而吞之,無所益也。豈況服彼異類之松柏,以延短促之年命,甚不然也。抱朴子曰,若夫此論,必須同類,乃能為益,然則既斬之指,已灑之血,本自一體,非為殊族,何以既斬之而不可續,已灑之而不中服乎!余數見人以蛇銜膏連已斬之指,桑豆易鷄鴨之足,豆一作虫。異物之益,未可誣也。若子言不恃他物,則宜擣肉治骨,以為金瘡之藥,煎皮熬髮,以治禿鬢之疾耶?夫水土不與百卉同體,而百卉仰之以植焉。五穀非生人之類,而生人須之以為命焉。脂非火種,水非魚屬,然脂竭則火滅,水竭則魚死,伐木而寄生枯,芟草而兔絲萎,川蟹不歸而蛣敗,桑樹見斷而蠹殄,觸類而長之,斯可悟矣。金木在九竅,則死人為之不朽。鹽鹵沾於肌髓,則脯臘為之不爛,況於以宜身益命之物,納之於己,何怪其令人長生乎。
或難曰,神仙方書,似是而非,將必好事者妄所造作,未必出黃老之手,經松喬之目也。抱朴子曰,若如雅論,宜不驗也,令試其小者,莫不效焉。余數見人以方諸求水於夕月,陽燧引火於朝日,隱形以淪於無象,易貌以成於異物,結巾投地而兔走,鍼綴丹帶而蛇行,瓜果結實於須臾,龍魚瀺灂於盤盂,皆如說焉。按漢書,欒大初見武帝,試令鬬棋,棋自相觸。而後漢書又載,魏尚能坐在立亡,張楷能興雲起霧。皆良史所記,信而有徵。而此術事皆在神仙之部,其非妄作可知矣。小記有驗,則長生之道何獨不然乎?
或曰,審其神仙可以學致,翻然凌霄,背俗棄世,蒸嘗之禮,莫之修奉,先鬼有知,其不餓乎?抱朴子曰,蓋聞身體不傷,謂之終孝,況得仙道,長生久視,天地相畢,過於受全歸完,不亦遠乎?果能登虛躡景,雲舉霓蓋,餐朝霞之沆瀣,吸玄黃之醇精,飲則玉醴金漿,食則翠芝朱英,居則瑤堂瑰室,行則逍遙太清。先鬼有知,將蒙我榮,或可以翼亮五帝,或可以監御百靈,位可以不求而自致,膳可以咀茹華瓊,勢可以總攝羅酆,威可以叱叱梁柱,誠如其道,同識其妙,亦無餓之者。得道之高,莫過伯陽。伯陽有子名宗,仕魏為將軍,有功封於段干。然則今之學仙者,自可皆有子弟,以承祭祀,祭祀#6之事,何緣便絕。
或曰,得道之士,呼吸之術既備,服食之要又該,掩耳而聞千里,閉目而見將來,或委華駟而轡蛟龍,或棄神州而宅蓬瀛,或遲迴於流俗,逍遙於人間,不便絕跡以造玄虛,其所尚則同,其逝止或異,何也?抱朴子答曰,聞之先師云,仙人或昇天,或住地,要於俱長生,住留各從其所好耳。又服還丹金液之法,若且欲留在世間者,但服半劑而錄其半,若後求昇天,便盡服之。不死之事已定,無復奄忽之慮。正復且遊地上,或入名山,亦何所復憂乎?彭祖言天上多尊官大神,新仙者位卑,所奉事者非一,但更勞苦,故不足役役於登天,而止人間八百餘年也。又云古之得仙者,或身生羽翼,變化飛行,失人之本,更受異形,有似雀之為蛤,雉之為蜃,非人道也。人道當食甘旨,服輕暖,通陰陽,處官秩,耳目聰明,骨節堅強,顏色悅擇,老而不衰,延年久視,出處任意,寒溫風濕不能傷,鬼神眾精不能犯,五兵百毒不能中,憂喜毀譽不為累,乃為貴耳。若委棄妻子,獨處山澤,邈然斷絕人理,塊然與木石為鄰,不足多也。昔安期先生、龍眉甯公、修羊公、陰長生,皆服金液半劑者也。其止世間,或近千年,然後去耳。篤而論之,求長生者,正惜今曰之所欲耳,本不汲汲於昇虛,以飛騰為勝於地上也。若幸可止家而不死者,亦何必求於速登天乎?若得仙無復任理者,復一事耳。彭祖之言,為附人情者也。
或問曰,為道者當先立功德,審然否?抱朴子答曰,有之。按玉鈐經中篇云,立功為上,除過次之。為道者以救人危使兔禍,護人疾病,令不枉死,為上功也。欲求仙者,要當以忠孝和順仁信為本,若德行不修,而但務方術,皆不得長生也。行惡事大者,司命奪紀,小過奪筭,隨所輕重,故所奪有多少也。凡人之受命得壽,自有本數,數本多者,則紀籌難盡而遲死,若所禀本少,而所犯者多,則紀筭速盡而早死。又云,人欲地仙,當立三百善;欲天仙,立千二百善。若有千一百九十九善,而忽復中行一惡,則盡失前善,乃當復更起善數耳。故善不在大,惡不在小也。雖不作惡事,而口及所行之事,及責求布施之報,便復失此一事之善,但不盡失耳。又云,積善事未滿,雖服仙藥,亦無益也。若不服仙藥,並行好事,雖未便得仙,亦可無卒死之禍矣。吾更疑彭祖之輩,善功未足,故不能昇天耳。

抱朴子內篇卷之三竟

#1『守之』原作『 守之守之』,據王明校本刪去衍文。

#2『壽』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3『世』原作『此』,據王明校本改。

#4『不食』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5『占天』原錯簡誤接下文『按《漢書》,樂大初見武帝』,據王明校本改正。

#6『祭祀』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抱朴子內篇卷之四

金丹

抱朴子曰,余考覽養性之書,鳩集久視之方,曾所披涉篇卷,以千計矣,莫不皆以還丹金液為大要者焉。然則此二事,蓋仙道之極也。服此而不仙,財古來無仙矣。往者上國喪亂,莫不奔播四出。余周旋徐、豫、荆、襄、江、廣數州之間,閱見流移俗道士數百人矣。或有素聞其名,乃在雲日之表者。然率相似如一,其所知見,深淺有無,不足以相傾也。雖各有數十卷書,亦未能悉解之也,為寫蓄之耳。時#1有知行氣及斷穀服諸草木藥法,所有方書,略為同文,無一人不有道機經,唯以此為至秘,乃云是尹喜所撰。余告之曰,此是魏世軍督王圖所撰耳,非古人也。圖了不知大藥,正欲以行氣入室求仙,作此道機,謂道畢於此,此復是誤人之甚者也。余問諸道士以神丹金液之事,及三皇內#2文召天神地祇之法,了無一人知之者,其誇誕自譽及欺人,云己久壽。及言曾與仙人共遊者將太半矣,足以與盡微者甚尠矣。或有頗聞金丹,而不謂今世復有得之者,皆言唯上古已度仙人,乃當曉之。或有得方外說,不得其真經。或得雜碎丹方,便謂丹法盡於此也。
昔左元放於天柱山中精思,而神人授之金丹仙經。會漢末亂,不遑合作,而避地來渡江東,志欲投名山以修斯道。余從祖仙公,又從元放受之。凡受太清丹經三卷及九鼎丹經一卷金液丹經一卷。余師鄭君者,財余從祖仙公之弟子也。又於從祖受之,而家貧無用買藥。余親事之,灑掃積久,乃於馬迹山中立壇盟受之,并諸口訣訣之不書者。江東先無此書,書出於左元放。元放以授余從祖,從祖以授鄭君,鄭君以授余,故他道士了無知者也。然余受之已二十餘年矣,資無擔石,無以為之,但有長歎耳。有積金盈櫃,聚錢如山者,復不知有此不死之法。就令聞之,亦萬無一信,如何?夫飲玉粘則知漿荇之薄味,睹崑崙則覺丘垤之至卑。既覽金丹之道,則使人不欲復視小小方書。然大藥難卒得辦,當須且將御小者,以自支持耳。然服他藥萬斛,為能有小益,而終不能使人遂長生也。故老子之訣言云,子不得還丹金液,虛自苦耳。
夫五穀猶能活人,人得之則生,人絕之則死,又況於上品之神藥,其益人豈不萬倍於五穀耶。夫金丹之為物,燒之愈久,變化愈妙。黃金入火,二百鍊不消,埋之,畢天不朽。服此二藥,鍊人身體,故能令人不老不死。此蓋假求於外物以自堅固,有如脂之養火而可不滅,銅青塗腳,入水不腐,此是借銅之勁以抒其肉也。金丹入身中,沾洽榮衛,非但銅青之外傅矣。世間多不信至道者,則悠悠者皆是耳。然萬一時偶有好事者,而復不見此法,不值明師,无由聞天下之有斯妙事也。
余今略鈔金丹之都較,以示後之同志好之者。其勤求之,求之不可守淺近之方,而謂之足以度世也。遂不遇之者,直當息意於無窮之冀耳。想見其說,必自知出演汙而浮滄海,背螢燭而向日月,聞雷霆而覺布鼓之陋,見巨鯨而知寸介之細也。如#3其嘍嘍,無所先入,欲以弊藥必規昇騰者,何異策蹇驢而追迅風,棹籃舟而濟大川乎。又諸小餌丹方甚多,然作之有深淺,故力勢不同,雖有優劣,轉不相及,猶一酘之酒,不可以方九醞之醇耳。然小丹之下者,猶自遠勝草木之上者也。凡草木燒之即燼,而丹砂燒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其去凡草亦遠矣。故能令人長生,神仙獨見此理矣,其去俗人,亦何緬邈之無限乎。世人少所識,多所怪,或不知水銀出於丹砂,告之終不肯信,云丹砂本赤物,從何得成此白物。又云丹砂是石耳,今燒諸石皆成灰,而丹砂何得獨耳。此近易之事,猶不可喻,其聞仙道,大而笑之,不亦宜乎。
上古真人愍念將來之可教者,為作方法,委曲欲使其脫死亡之禍耳,可謂至言矣。然而俗人終不肯信,謂為虛文。若是虛文者,安得九轉九變,日數所成,皆如方耶?真人所以知此者,誠不可以庸近思求也。余少好方術,負步請問,不憚險遠。每有異聞,則以為喜。雖見毀笑,不以為戚。焉知來者之不如今,是以著此以示識者。豈苟尚奇怪,而崇飾空言,欲令書行於世,信結流俗哉?盛陽不能榮枯朽,上智不能移下愚,書為曉者傅,事為識者貴。農夫得彤弓以驅鳥,南夷得衮衣以負薪,夫不知者,何可強哉。世之飽食終日,復未必能勤儒墨之業,治進德之務,但共逍遙遨遊以盡年月。其所營也,非榮則利。或飛蒼走黃於中原,或留連盃觴以羹沸,或以美女荒沉絲竹,或耽淪綺紈,或控絃以弊一作疲。筋骨,或博奕以棄功夫。聞至道之言而如醉,睹道論而晝睡。有身不修,動之死地,不肯求問養生之法,自欲割削之,煎熬之,憔悴之,漉汔之。而有道者自寶秘其所知,無求於人,亦安肯強行語之乎?世人之常言,咸以長生若可得者,古#4人之富貴者,己當得之,而無得之者,是無此道也。而不知古之富貴者,亦如今之當貴者耳。俱不信不求之,而皆以目前之所欲者為急,亦安能得之耶?假令不能決意,信命之可延,仙之可得,亦何惜於試之。試之小效,但使得二三百歲,不猶愈於凡人之少夭乎?天下之事萬端,而道術尤難明於他事者也。何可以中才之心,而斷世間必無長生之道哉。若正以世人皆不信之,便謂為無,則世人之智者,又何太多乎?今若有識道意而猶修求之者,詎必便是至愚,而皆不及世人耶?又或慮於求長生,儻其不得,恐人笑之,以為暗惑。若心所斷,萬有一失,而天下果自有此不死之道者,不亦當復為得之者所笑乎?日月有所不能周照,人心安足孤信哉?
抱朴子曰,按黃帝九鼎神丹經曰,黃帝服之,遂以昇仙。又云,雖呼吸道引,及服草木之藥,可得延年,不兔於死也。服神丹令人壽無窮已,與天地相畢,乘雲駕龍,上下太清。黃帝以傳玄子,戒之曰,此道至重,必以授賢,苟非其人,雖積玉如山,勿以此道告之也。受之者以金人金魚投於東流水中以為約,唼血為盟,無神仙之骨,亦不可得見此道也。合丹當於名山之中,無人之地,結伴不過三人,先齋百日,沐浴五香,致加精潔,勿近穢汙,及與俗人往來,又不令不信道者知之,謗毀神藥,藥不成矣。成則可以舉家皆仙,不但一身耳。世人不合神丹,反信草木之藥。草木之藥,埋之即腐,煮之即爛,燒之即焦,不能自生,何能生人乎?

九丹者,長生之要,非凡人所當見聞也,萬兆蠢蠢,唯知貪富貴而已,豈非行尸者乎?合時又當祭,祭自有圖法一卷也。
第一之丹名曰丹華。當先作玄黃,用雄黃水、礬石水一本作汞。戎鹽、鹵鹹、礬石、牡礪、赤石脂、滑石、胡粉各數十斤,以為六一泥,火之三十六日成,服之七日仙。又以玄膏丸此丹,置猛火上,須臾成黃金。又以二百四十銖合水銀百斤火之,亦成黃金。金成者藥成也。金不成,更封藥而火之,日數如前,無不成也。

第二之丹名曰神丹,亦曰神符。服之百日仙也。行度水火,以此丹塗足下,步行水上。服之三刀圭,三尸九蟲皆即消壞,百病皆愈也。
第三之丹名曰神丹。服一刀圭,百日仙也。以與六畜吞之,亦終不死。又能辟五兵。服百日,仙人玉女,山川鬼神,皆來侍之,見如人形。
第四之丹名曰還丹。服一刀圭,百日仙也。朱鳥鳳凰,翔覆其上,玉女至傍。以一刀圭合水銀一斤火之,立成黃金。以此丹塗錢物用之,即日皆還。以此丹書凡人目上,百鬼走避。
第五之丹名餌丹。服之三十日仙也。鬼神來侍,玉女至前。
第六之丹名鍊丹。服之十日仙也。又以汞合火之,亦成黃金。
第七之丹名柔丹。服一刀圭,百日仙也。以缺盆汁和服之,九十老翁,亦能有子,與金公合火之,即成黃金。

第八之丹名伏丹。服之即日仙也。以此丹如棗核許持之,百鬼避之,以丹書門戶上,萬邪眾精不敢前,又辟盜賊虎狼也。

第九之丹名寒丹。服一刀圭,百日仙也。仙童仙女來侍,飛行輕舉,不用羽翼。
凡此九丹,但得一丹便仙,不在悉作之,作之在人所好者耳。凡服九丹,欲昇天則去,欲且止人間亦任意,皆能出入無間,不可得之害矣。
抱朴子曰,復有太清神丹,其法出於元君。元君者,老子之師也。太清觀天經有九篇,云其上三篇,不可教受;其中三篇,世無足傳,當沉之三泉之下;下三篇者,正是丹經上中下,凡三卷也。元君者,大神仙之人也,能調和陰陽,役使鬼神風雨,驂駕九龍十二白虎,天下眾仙皆隸焉,猶自言本亦學道服丹之所致也,非自然也。況凡人乎?其經曰,上士得道,昇為天官;中士得道,棲集崑崙,下士得道,長生世間。民愚不信,謂為虛言,從朝至暮,但作求死之事,了不求生,而天豈能強生之乎?凡人唯知美食好衣,聲色富貴而已,恣心盡欲,奄忽終歿之徒,慎無以神丹告之,令其笑道謗真。傳丹經不得其人,身必不吉。若有篤信者,可將合藥成以分之,莫輕以其方傳之也。知此道者,何用王侯?為神丹既成,不但長生,又可以作黃金。金成取百斤先設大祭。祭自有別法一卷,不與九鼎祭同也。祭當別稱金各檢署之。
禮天二十斤,日月五斤,北斗八斤,太乙八斤,井五斤,竈五斤,河伯十二斤,社五斤,門戶閭鬼神清君合五斤,凡八十八斤。餘一十二斤,以好韋囊盛之,良日於都市中市盛之時,嘿聲放棄之於多處,徑去無復顧。凡用百斤外,乃得自#5恣用之耳。不先以金祀神,必被殃咎。又曰,長生之道,不在祭祀事鬼神也,不在道引與屈伸也,昇仙之要,在神丹也。知之不易,為之實難也。子能作之,可長存也。近代漢末新野陰君,舍此太清丹得仙。其人本儒生,有才思,善著詩及丹經讚並序,述初學道隨師本末,列己所知識之得仙者四十餘人,甚分明也。作此太清丹,小為難合於九鼎,然是白日昇天上之法也。合之當先作華池赤盥艮雪玄白飛符三五神水,乃可起火耳。
一轉之丹,服之三年得仙。
二轉之丹,服之二年得仙。
三轉之丹,服之一年得仙。
四轉之丹,服之半年得仙。
五轉之丹,服之百日得仙。
六轉之丹,服之四十日得仙。

七轉之丹,服之三十日得仙。
八轉之丹,服之十日得仙。
九轉之丹,服之三日得仙。
若取九轉之丹,內神鼎中,夏至之後,爆之鼎熱,內朱兒一斤於蓋下。伏伺之,候日精照之。須臾翕然俱起,煌煌輝輝,神光五色,即化為還丹。取而服之一刀圭,即白日昇天。又九轉之丹者,封塗之於土釜中,糠火,先文後武,其一轉至九轉,遲速各有日數多少,以此知之耳。其轉數少,則用日多,其藥力不足,故服之用日多,得仙遲也。其轉數多,藥力成,故服之用日少,而得仙速也。

又有九光丹,與九轉異法,大都相似耳。作之法,當以諸藥合火之,以轉五石。五石者,丹砂、雄黃、白凡、曾青、慈石也。一石輒五轉而各成五色,五石而二十五色,各一兩,而異器盛之。欲起死人,未滿三日者,取青丹一刀圭和水,以浴死人,又以一刀圭發其口內,死人立生也。欲致行厨,取黑丹和水,以塗左手,其所求如口所道皆自至,可致天下萬物也。欲隱形及先知未然方來之事,及住年不老,服黃丹一刀圭,即便長生不老矣。及坐見千里之外,吉凶皆知,如在目前也。人生宿命,盛衰壽夭,富貴貧賤,皆知之也,其法俱在太清經中卷耳。
抱朴子曰,其次有五靈丹經一卷,有五法也。用丹砂、雄黃、雌黃、石硫黃、曾青、礬石、磁石、戎鹽、太一餘糧,亦用六一泥,及神室祭醮合之,三十六日成。又用五帝符,以五色書之,亦令人人不死,但不及太清及九鼎丹藥耳。

又有岷山丹法,道士張蓋蹹精思於岷山石室中,得此方也。其法鼓冶黃銅,以作方諸,以承取月中水,以水銀覆之,致日精火其中,長服之不死。又取此丹置雄黃銅燧中,覆以汞曝之,二十日發而治之,以井華水服如小豆,百日,盲者皆能視之,百#6病#7自愈,髮白還黑,齒落更生。
又務成子丹法,用巴沙汞置八寸銅盤中,以土爐盛炭,倚三偶,塹以枝盤,以硫黃水灌之,常令如泥,百日服之不死。
又羨門子丹法,以酒和丹一斤,用酒三升和,曝之四十日,服之一日,則三蟲百病立下,服之三年,仙道乃成,必有玉女二人來侍之,可役使致行厨,此丹可以厭百鬼,及四方死人殃注害人宅,及起土功妨人者,懸以向之,則無患矣。
又有立成丹,亦有九首,似九鼎而不及也。其要一本更云,取雌黃雄黃燒下其中銅,鑄以為器,覆之三歲淳苦酒上,百日,此器皆生赤乳,長數分,或有五色琅玕,取埋而服之,亦令人長生。又可以和菟絲,菟絲是初生之根,其形似菟,掘取尅其血,以和此丹,服之立變化,在意所作也。又和以朱草,一服之,能乘虛而行云,朱草狀似小棗,栽長三四尺,枝葉皆赤,莖如珊瑚,喜生名山巖石之下,刻之汁流如血,以玉及八石金銀投其中,立便可丸如泥,久則成水,以金投之,〔名為金漿,以玉投之〕 #8,名為玉醴,服之皆長生。
又有取伏丹法,天下諸水,有名丹者,有南陽之丹水之屬也,其中皆有丹魚,常先夏至十日夜伺之,丹魚必浮於水側,赤光上照,赫然如火也,網而取之可得之,得之雖多,勿盡取也,割其血,塗足下,則可步行水上,長居淵中矣。

又赤松子丹法,取千歲蔂汗,一作汁。及礬桃汁淹丹,著不津器中,練蜜蓋其口,埋之入地三尺,百日,絞檸木赤實,取汁和而服之,令人面目鬢髮皆赤,長生也。昔中黃仙人有赤鬚子者,豈非服此乎?

又石先生丹法,取鳥鷇之未生毛羽者,以真丹和牛肉以吞之,至長,其毛羽皆赤,乃煞之,陰乾百日,并毛羽搗服一刀圭,百日得壽五百歲。
又康風子丹法,用羊烏鶴卵雀血,合少室天雄汁,和丹內鵠卵中漆之,內雲母水中,百日化為赤水,服一合,輒益壽十歲,服一升千歲也。又崔文子丹法,內丹騖腹中蒸之,服,令人延年,長服不死。
又劉元丹法,以丹砂內玄水液中,百日紫色,握之不汙手,又和以雲母水,內管中漆之,投井中,百日化為赤水,服一合,得百歲,久服長生也。
又樂子長丹法,以曾青、鈆丹、合汞及丹砂,著銅筩中,乾瓦白滑石封之,於白砂中蒸之,八十日,服如小豆,三年仙矣。一本作一年仙。
又李文丹法,以白素裹丹,以竹汁煮之,名紅泉,乃浮湯上蒸之,合以玄水,服之一合,一年仙矣。

又尹子丹法,以雲母水和丹密封,致金花池中,一年出,服一刀圭,盡一斤,得五百歲。

又太乙招魂魄丹法,所用五石,及封之以六一泥,皆似九丹也,長於起卒死三日以還者,折師內一丸,與硫黃丸,俱以水送之,令入喉即活,皆言見使者持節召之。
又釆女丹法,以兔血和丹與蜜蒸之,百日,服之如梧桐子者大一丸,日三,至百日,有神女二人來侍之,可役使。
又稷丘子丹法,以清酒麻油百華醴龍膏和,封以六一泥,以糠火煴之,十日成,服如小豆一丸,盡劑得壽五百歲。
又墨子丹法,用汞及五石液於銅器中,火熬之,以鐵匕撓之,十日,還為丹,服之一刀圭,萬病去身,長服不死。
又張子和丹法,用鉛汞曾青水合封之,蒸之於赤黍米中,八十日成,以棗膏和丸之,服如大豆,百日,壽五百歲。
又綺里丹法,先飛取五石玉塵,合以丹砂汞,內大銅器中煮之,百日,五色,服之不死。以鉛百斤,以藥百刀圭,合火之成白銀,以雄黃水和#9而火之,百日成黃金,金或太剛者,以豬膏煮之,或太柔者,以白梅煮之。
又玉柱丹法,以華池和丹,以曾青硫黃末覆之薦之,內莆中沙中,蒸之五十日,服之百日,玉女六甲六丁神女來侍之,可役使,知天下之事也。
又肘後丹法,以金華和丹乾瓦封之,蒸八十日,取如小豆,置盤中,向日和之,其光上與日連,服如小豆,長生矣。以投丹陽銅中,火之成金。又一法以油汁和丹,服之百日長生。
又李公丹法,用真丹及五石之水各一升,和令如泥,釜中火之,三十六日出,和以石硫黃液,服之十年,與天地相畢。
又劉生丹法,用白菊花汁、地楮汁、樗汁和丹蒸之,三十日,研合服之,一年,得五百歲。老翁服更少不可識,少年服亦不老。
又王君丹法,巴沙及汞內雞子中,漆合之,令雞伏之三枚,以王相日服之,住年不老,小兒不可服,不復長矣,與新生雞犬服之,皆不復大,鳥獸皆亦如此驗。

又陳生丹法,用白蜜和丹,內銅器中封之,沉之井中,一期,服之經年,不饑,盡一斤,壽百歲。
又韓眾終丹法,漆蜜和丹煎之,服可延年久視,立日中無影。過此以往,尚數十法,不可俱論。
抱朴子曰,金液太乙,所服而仙者也,不減九丹矣。合之用古秤黃金一斤,并用玄明龍膏、太乙旬首中石、冰石、紫遊女、玄水液、金化石、丹砂,封之成水、真經云,金液入口,則其身皆金色。老子授之於元君,元君曰,此道至重,百世一出,藏之石室,合之,皆齋戒百日,不得與俗人相往來,於名山之側,東流水上,別立精室,百日成,服一兩便仙。若未欲去世,且作地水仙之士者,但齋戒百日矣。若欲昇天,皆先斷穀一年,乃服之也。若服半兩,則長生不死,萬害百毒,不能傷之,可以畜妻子,居官秩,在意所欲,無所禁也。若復欲昇天者,乃可齋戒,更服一兩,便飛仙矣。

以金液為威喜巨勝之法,取金液及水銀一味合煮之,三十日,出以黃土甌盛,以六一泥封,置猛火炊之,六十時,皆化為丹,服如小豆大便仙,以此丹一刀圭粉,水銀一斤,即成銀。又取此丹一斤,置火上扇之,化為赤金而流,名曰丹金。以塗刀劍,辟兵萬里。以此丹金為盤椀,飲食其中,令人長生。以承日月得液,如方諸之得水也,飲之不死。以金液和黃土,內六一泥甌中,猛火炊之,盡成黃金,中用也,復以火炊之,皆化為丹,服之如小豆,可以入名山大川為地仙。以此丹一刀圭粉水銀立成銀,以銀一兩和鉛一斤,皆成銀,金#10液經云#11,投金人八兩於東流水中,飲血為誓,乃告口訣,不如本法,盜其方而作之,終不成也。凡人有至信者,可以藥與之,不可輕傳其書,必兩受其殃,天神鑒人甚近,人不知耳。
抱朴子曰,九丹誠為仙藥之上法,然合作之,所用雜藥甚多。若四方清通者,市之可具。若九域分隔,則物不可得也。又當起火晝夜數十日,伺候火力,不可令失其適,勤苦至難,故不及合金液之易也。合金液唯金為難得耳。古秤金一斤於今為二斤,率不過直三十許萬,其所用雜藥差易具。又不起火,但以置華池中,日數足便成矣,都合可用四十萬而得一劑,可足八人仙也。然其中稍少合者,其氣力不足以相化成。如釀數升米酒,必無成也。
抱朴子曰,其次有餌黃金法,雖不及金液,亦遠不比他藥也。或以豕負革肪及酒鍊之,或以樗皮治之,或以荊酒磁石消之,或有可引為巾,或立令成水服之。或有禁忌,不及金液也。或以雄黃雌黃合餌之,可引之張之如皮,皆地仙法耳。銀及蚌中大珠,皆可化為水服之。然須長服不可缺#12,故皆不及金液也。
抱朴子曰,合此金液九丹,既當用錢,又宜入名山,絕人事,故能為之者少,且亦千萬人中,時當有人人得其經者。故謂作道書者,略無說金丹者也。第一禁,勿令俗人之不信道者,謗訕評毀之,必不成也。鄭君言所以爾者,合此大藥皆當祭,祭則太一元君、老君、玄女皆來鑒省。作藥者若不絕跡幽僻之地,令俗間愚人得經過聞見之,則諸神便責作藥者之不遵承經戒,致令惡人有謗毀之言,則不復佑助人,而邪氣得進,藥不成也。必入名山之中,齋戒百日,不食五辛生魚,不與俗人相見,爾乃可作大藥。作藥須成乃解齋,不但初作時齋也。鄭君云,左#13君告之,言諸小小山,皆不可於其中作金液神丹也。凡小山皆無正神為主,多是木石之精,千歲老物,血食之鬼,此輩皆邪炁,不念為人作福,但能作禍,善試道士,道士須當以術辟身,及將從弟子,然或能壞人藥也。今之醫家,每合好藥好膏,皆不欲令雞犬小兒婦人見之。若被諸物犯之,用便無驗。又染彩者,惡惡目者見之,皆失美色,況神仙大藥乎?是以古之道士,合作神藥,必入名山,不止凡山之中,正為此也。又按仙經,可以精思合作仙藥者,有華山、泰山、霍山、恆山、嵩山、少室山、長山、太白山、終南山、女几山、地肺山、王屋山、抱犢山、安丘山、潛山、青城山、娥眉山、綏山、雲臺山、羅浮山、陽駕山、黃金山、鼈祖山、大小天台山、四望山、盖竹山、括蒼山,此皆是正神在其山中,其中或有地仙之人。上皆生芝草,可以避大兵大難,不但於中以合藥也。若有道者登之,則此山神必助之為福,藥必成。若不得登此諸山者,海中大島與〔亦可合藥〕#14。若會稽之東翕洲、亶洲、紵嶼及徐州之羊莒洲、泰光洲、鬱洲,皆其次也。今中國名山不可得至,江東名山之可得住者,有霍山,在晉安;長山、太白,在東陽;望山、大小天台山、蓋竹山、括蒼山,在會稽。

抱朴子曰,余忝大臣之子孫,雖才不足以經國理物,然疇類之好,進趍之業,而所知不能遠余者,多褌翮雲漢,耀景晨霄者矣。余所以絕慶吊於鄉黨,棄當世之榮華者,必欲遠登名山,成所著子書,次則合神藥,規長生故也。俗人莫不怪余之委桑梓,背清塗,而躬耕林藪,手足胼胝,謂余有狂惑之疾也。然道與世事不並興,若不廢人間之務,何得修如此之志乎?見之誠了,執之必定者,亦何憚於毀譽,豈移於勸沮哉?聊書其心,示將來之同志尚者云。後有斷金之徒,所捐棄者與余之不異也。
小神丹方,用真丹三斤,白蜜六斤,亦日暴煎之,攪合,日暴煎之,令可丸,旦服如麻子許十丸,未一年,髮白者黑,齒落者生,身體潤澤,長#15服之,老#16翁成年少,長生不死矣。
小丹法,丹一斤,擣篩,淳苦酒三,漆二升,凡三物合,令相得,微火上,令可丸,服如麻,子三丸,日#17再服,三十日,腹中百病愈,三尸去;服之百日,肌骨強堅;千日,司命削去死籍,與天地相畢,日月相望,改#18形易容,變化#19無常,日中無影,乃別有光也。
小餌黃金法,鍊金內清酒中,約二百過,出入即沸矣,握之出指間令如泥,若不沸,及握之不出指間,即削之,內清酒中無數也。成,服之如彈丸一枚,亦可一丸,分為小丸,服之三十日,無寒溫,神人玉女事之,銀亦可餌之,與金同法。服此二物,能居名山石室中者,一年即輕舉矣。止人間服亦地仙,勿妄傳也。
兩儀子餌消黃金法,豬負革脂三斤,淳苦酒一升,取黃金五兩,置器中,煎之土爐,以金置脂中,百入百出,苦酒亦爾。餐一斤,壽蔽天地;食半斤,壽二千歲;五兩,壽#20千二百歲。無多少,便可餌之。當以王相日作,服之神良。勿傳示人,示人令藥不成不神。欲去,當服丹砂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四竟恩,

#1『時」原作『時時』,據王明校本刪『時』字。

#2『內』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3『如』原作『知』,據王明校本改。
#4『古』 字下原衍『之聖』二字,據王明校本刪。

#5『自』原作『息』,據王明校本改。

#6『百』字下原衍『日』字,據王明校本刪。

#7『病』字下原衍『者』字,據王明校本刪。

#8方括號內的文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9『和』字下原衍『之』字,據王明校本刪。

#10『金』字上原衍『受』字,據王明校本刪。

#11『云』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2『缺』原作『供』,據王明校本改。
#13『左』原作『老』,據王明校本改。

#14方括號內的文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5『長』字下原衍『肌』字,據王明校本刪。
#16『老』字上原衍『不老』二字,據王明校本刪。
#17『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8『改』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9『化』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20『壽』原作『金』,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五

至理

抱朴子曰,微妙難識,疑惑者眾。吾聰明豈能過人哉?適偶有所偏解,猶鶴知夜半,燕知戊己,而未必違於他事也。亦有以校驗,知長生之可得,仙人之無種耳。夫道之妙者,不可盡書,而其近者,又不足可說。昔庚桑胼胝,文子#1釐顏,勤苦彌久,及受大訣,諒有以也。夫圓首含氣,孰不樂生而畏死哉?然榮華勢利誘其意,素顏玉膚惑其目,清商流徵亂其耳,愛惡利害攪其神,功名聲譽束其體,此皆不召而自來,不學而已成,自非受命應仙,窮理獨見,識變通於常事之外,運清鑒於玄漠之域,寤身名之親疏,悼過隙之電速者,豈能棄交修賒,抑遺嗜好,割目下之近欲,修難成之遠功哉?夫有因無而生焉,形須神而立焉。有者,無之宮也。形者,神之宅也。故譬之於堤,堤壞則水不留矣。方之於燭,燭麋則火不居矣。身勞則神散,氣竭則命終。根竭枝繁,則青青去木矣。氣疲欲勝,則精靈離身矣。夫逝者無反期,既朽無生理,達道之士,良所悲矣。輕璧重陰,豈不有以哉?故山林養性之家,遺俗得意之徒,比崇高於贅疣,方萬物乎蟬翼,豈苟為大言,而強薄世事哉?誠其所見者了,故棄之如忘耳。是以遐棲幽遁,韜鱗掩藻,遏欲視之目,遣損明之色,杜思音之耳,遠亂聽之聲,滌除玄覽,守雌抱一,專氣致柔,鎮以恬素,遣歡戚之邪情,外得失之榮辱,割厚生之腊毒,謐多言於樞機,反聽而後所聞徹,內視而後見無朕,養靈根於冥鈞,除誘慕於接物,削斥淺務,御以愉慔,為乎無為,以全天理爾。乃?吸寶華,浴神太清,外除五曜,內守九精,堅玉鑰於命門,結北極於黃庭,引三景於明堂,飛元始以鍊形,釆靈液於金梁,長驅白而留青,凝澄泉於丹田,引沉珠於五城,瑤鼎俯爨,藻禽仰鳴,瑰華擢穎,天鹿吐瓊,懷重規於絳宮,潜九光於洞冥,雲蒼鬱而連天,長谷湛而交經,履躡乾兌,召呼六丁,坐臥紫房,咀吸金英,曄曄秋芝,朱華翠莖,晶皛珍膏,溶溢霄零,治飢止渴,百痾不萌,逍遙戊己,燕和飲平,拘魂制魄,骨填體輕,故能策風雲以騰虛,並混輿而永生也。然梁塵之盈尺,非可求之漏刻,山霤洞徹,非可致之於造次也。患於聞之者不信,信之者不為,為之者不終耳。夫得之者甚希而隱,不成者至多而顯。世人不能知其隱者,而但見其顯者,故謂天下果無其仙道也。
抱朴子曰,防堅則水無漉棄之費,脂多則火無寢曜之患,龍泉以靡割常利,斤斧以日用速弊,隱雪以違暖經夏,藏冰以居深過暑,單帛以幔鏡不灼,凡卉以偏覆越冬。泥壤易消者也,而陶之為瓦,則與二儀齊其久焉。柞柳速朽者也,燔之為炭,則可億載而不敗焉。轅豚以優稸晚卒,良馬以陟峻早斃,寒蟲以適己倍壽,南林以處溫長茂,接煞氣則彫瘁於凝霜,值陽和則鬱藹而條秀。物類一也,而榮枯異功,豈有秋收之常限,冬藏之定例哉?而人之受命,死生之期,未若草木之於寒天也,而延養之理,補救之方,非徒溫煖之為淺益也,久視之效,何為不然?而世人守近習隘,以仙道為虛誕,謂黃老為妄言,不亦惜哉?夫愚人乃不肯信湯藥鍼艾,況深於此者乎?皆曰,俞跗扁鵲和流倉公之流,必能治病,何不勿死?又云,富貴之家,豈乏醫術,而更不壽,是命有自然也。乃責如此之人,令信神仙,是使牛緣木,馬逐鳥也。
抱朴子曰,召魂小丹三使之丸,及五英八石小小之藥,或立消堅冰,或入水自浮,能斷絕鬼神,禳卻虎豹,破積聚於腑臟,追#2二堅於膏肓,起碎死於委尸,返驚魂於既逝。夫此皆凡藥也,猶能令已死者復生,則彼上藥也,何為不能令生者不死乎?越人救虢太于於既殞,胡巫活絕氣之蘇武,淳于能解顱以理腦,元化能刳腹以澣胃,文摯衍期以瘳危困,仲景穿納以納赤餅,此醫家之薄伎,猶能若是,豈況神仙之道,何所不為?夫人所以死者,損也。老者,百病所害也,毒惡所中也,邪氣所傷也,風泠所犯也。今道引行氣,還精補腦,食飲有度,興居有節,將服藥物,思神守一,柱天禁戒,帶佩符印,傷生之徒,一切遠之,如此則通,可以免此六害。今醫家通明,腎氣之丸,內補五絡之散,骨填苟杞之煎,黃蓍建中之湯,將服之者,皆致肥丁。漆葉青蔡,凡弊之草,樊阿服之,得壽二百歲,而耳目聰明,猶能持鍼以治病,此近代之實事,良史所記注者也。
又云,有吳普者,從華佗受五禽之戲,以代導引,猶得百余歲。此皆藥術之至淺,尚能如此,況於用其妙者耶?今語俗人云,理中四順,可以救霍亂,款冬、紫苑,可以治欬逆,蕉蘆、貫眾之煞九蟲,芍歸、芍藥之止絞痛,秦膠、獨活之除八風,菖蒲、乾薑之止痺濕,菟絲、蓯蓉之補虛乏,甘遂、葶歷之逐痰癖,括樓、黃連之愈消渴,薺苨、甘草之解百毒,蘆如、益熱之護眾創,麻黃、大青之主傷寒,俗人猶為不然也,寧煞生請福,分蓍問祟,不肯信良醫之攻疾病,及用巫史之紛若,況乎告之以金丹可以度世,芝英可以延年哉?昔留侯張良,吐出奇策,一代無有,智慮所及,非淺近人也,而猶謂不死可得者也,其聰明智用,非皆不逮世人,而曰吾將棄人間之事,以從赤松遊耳,遂修道引,絕穀一年,規輕舉之道,坐呂后逼蹴,從求安太子之計,良不得已,為書致四皓之策,果如其言,呂后德之,而逼令強食之,故令其道不成耳。按孔安國祕記云,良得黃石公不死之法,不但兵法而已。又云,良本師四皓,甪里先生綺里季之徒,皆仙人也,良悉從受其神方,雖為呂后所強飲食,尋復修行仙道,密自度世,但世人不知,故云其死耳。如孔安國之言,則良為得仙也。又漢丞相張蒼,偶得小術,吮婦人乳汁,得一百八十歲,此蓋道之薄者,而蒼為之,猶得中壽之三倍,況於備術,行諸祕妙,何為不得長生乎?此事見於漢書,非空言也。
抱朴子曰,服藥雖為長生之本,若能兼行氣者,其益甚速,若不能得藥,但行氣而盡其理者,亦得數百歲。然又宜知房中之術,所以爾者,不知陰陽之術,屢為勞損,則行氣#3難得力也。夫人在氣中,氣在人中,自天地至于萬物,無不須氣以生者也。善行氣者,內以養身,外以卻惡,然百姓日用而不知焉。吳越有禁咒之法,甚有明驗#4,多炁耳。知之者可以入大疫之中,與病人同床而己不染。又以群從行數十人,皆使無所畏,此是炁可以禳天災也。或有邪魅山精,侵犯人家,以瓦石擲人,以火燒人屋舍。或形現往來,或但聞其聲音言語,而善禁者以炁禁之,皆即絕,此是炁可以禁鬼神也。入山林多溪毒蝮蛇之地,凡人暫經過,無不中傷,而善禁者以炁禁之,能辟方數十里上,伴侶皆使無為害者。又能禁虎豹及蛇蜂,皆悉令伏不能起。以無禁金瘡,血即登止。又能續骨連筋。以炁禁白刃,則可蹈之不傷,刺之不入。若人為蛇虺所中,以炁禁之,則立愈。近世左慈、趙明等,以炁禁水,水為之逆流一二丈。又於茅屋上然火,煮食食之,而茅屋不焦。又以大釘釘柱,入七八寸,以炁吹之,釘即涌射而出。又以炁禁沸湯,以百許錢投中,令一人手探塶取錢,而手不灼爛。又#5禁水著中庭露之,大寒不冰。又能禁一里中炊者盡不得蒸熟。又禁犬令不得吠。昔吳遣賀將軍討山賊,賊中有善禁者,每當交戰,官軍刀劍皆不得拔,弓弩射矢皆還向,輒致不利。賀將軍長智有才思,乃曰,吾聞金有刃者可禁,蟲有毒者可禁,其無刃之物,無毒之蟲,則不可禁,彼能禁吾兵者,必不能禁無刃物矣。乃多作勁木白棒,選異力精卒五千人為先登,盡捉拮彼山賊。賊#6恃其善禁者,了不能備,於是官軍以白棒擊之,大破彼賊,禁者果不復行,所打煞者,乃有萬計。夫炁出於形,用之其效至此,何疑不可絕穀治病,延年養性乎。仲長公理者,才達之士也,著昌言,亦論行炁可以不饑不病,云吾始者未之信也,至於為之者,盡乃然矣。養性之方,若此至約,而吾未之能也,豈不以心馳於世務,思銳於人事哉?他人之不能者,又必與吾同此疾也。昔有明師,知不死之道者,燕君使人學之,不捷而師死。燕君怒其使者,將加誅焉。諫者曰,夫所憂者莫過乎死,所重者莫急乎生,彼自喪其生,亦安能令吾君不死也。君乃不誅。其諫辭則此為良說矣。使彼有不死之方,若吾所聞行炁之法,則彼說師之死者,未必不知道也,直不能棄世事而為之,故雖知之而無益耳,非無不死之法者也。又云,河南密縣有卜成者,學道經久,乃與家人辭去,其始步稍高,遂入雲中不復見。此所謂舉形輕飛,白日昇天,仙之上者也。陳元方、韓元長皆潁川之高士也,與密相近,二君所以信天下之有仙者,蓋各以其父祖及見卜成者成仙昇天故也,此則又有仙之一證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五竟

#1『子』原作『字』,據王明校本改。

#2『追』原作『殲』據王明校本改。
#3『氣』原作『無』,據王明校本改。

#4『驗』原作『獻』,據王明校本改。

#5『又』原作『損』,據王明校本改。

#6『賊』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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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部(CH06)

抱朴子內卷六微旨篇

抱朴子內篇卷之六

微旨

抱朴子曰,余聞歸同契合者,則不言而信著;途殊別孤者,雖忠告而見疑。夫尋常咫尺之近理,人聞取舍之細事,沉浮過於金羽,皂白分於粉墨,而抱惑之士,猶多不辨焉,豈況說之以世道之外,示之以至微之旨,大而笑之,其來久矣,豈獨今哉?夫明之所及,雖玄陰幽夜之地,豪釐芒髮之物,不以為難焉。苟所不逮者,雖日月麗天之炤灼,嵩岱干雲之峻峭,猶不能察焉。黃老玄聖,深識獨見,開祕文於名山,受仙經於神人,蹶埃塵以遺累,凌大遐以高躋,金石不能與之齊堅,龜鶴不足與之等壽,念有志於將來,愍信者之無文,垂以方法,炳然著明,小修則小得,大為則大驗。然而淺見之徒,區區所守,甘於蓼夢而不識蜜,酣於醨酪而不賞醇醪。知好生而不知有養生之道,知畏死而不信有不死之法,知飲食過度之速疾病,而不能節肥甘於其口也。知極情恣欲之致枯損,而不知割懷於所欲也。余雖言神仙之可得,安能令其信乎?
或人難曰,子體無參午達理,奇毛通骨,年非安期#1彭祖多歷之壽,目不接見神仙,耳不獨聞異說,何以知長生之可獲,養性之有徵哉?若覺玄妙於心得,運逸鑒於獨見,所未敢許也。夫衣無蔽膚之具,資無謀夕之儲,而高談陶朱之術,自同猗頻之策,取譏論者,其理必也。抱痼疾而言精和、鵲之伎,屢奔北而稱究孫、吳之筭,人不信者,以無效也。
余答曰,夫寸鮹汎迹濫水之中,則謂天下無四海之廣也。芒竭宛轉果核之內,則謂八極之界盡於玆也。雖告之以無涯之浩汗,語之以宇宙之恢闊,以為空言,必不肯信也。若令吾眼有方瞳,耳長出頂,亦將控飛龍而駕慶雲,痠流電而造倒景,子又將安得而詰我。設令見我,又將呼為天神地祇異類之人,豈為我為學之所致哉?始聊以先覺挽引同志,豈強令吾子之徒皆信之哉?若令家戶有仙人,屬目比肩,吾子雖蔽,亦將不疑,但彼人之道成,則蹈青霄而遊紫極,自非通靈,莫之見聞,吾子必為無耳。世人信其臆斷,仗其短見,自非所度,事無差錯,習乎所致,怪乎所希,提耳指掌,終於不悟,其來尚矣,豈獨今哉?
或曰,屢承嘉談,足以不疑於有仙矣,但更自嫌於不能為耳。敢問更有要道,可得單行者否?
抱朴子曰,凡學道,當階階淺涉深,由易以及難#2;志誠堅果,無所不濟,疑則無功,非一事也。夫根荄不洞地,而求柯條干雲,淵源不泓窈,而求湯流萬里者,未之有也。是故非積善陰德,不足以感神明;非誠心款契,不足以結師友;非功勞不足以論大試;又未遇而求要道,未可得也。九丹金液,最是仙主。然事大費重,不可卒辦也。寶精愛炁,最其急也,并將服小藥以延年命,學近術以辟邪惡,乃可漸階精微矣。

或曰,方術繁多,誠難精備,除置金丹,其餘可修,何者為善?

抱朴子曰,若未得其至要之大者,則其小者不可不廣知也。蓋籍眾術之共成長生也。大而諭之,猶世主治國焉,文武禮律,無一不可也。小而諭之,猶工匠之為車焉,轅輞軸轄,莫或應虧也。所為術者,內修形神,使延年愈疾,外攘邪惡,使禍害不干。比之琴瑟,不可以孑絃求五音也,方之甲冑,不可以一扎待鋒刃也。何者,五音合用不可闕,而鋒刃所集不可少也。凡養生者,欲令多聞而體要,博見而善擇,偏修一事,不足必賴也。又患好事#3之徒,各仗其所長,知玄素之術者,則曰唯房中之術可以度世矣;明吐納之道者,則曰唯行氣可以延年矣;知屈伸之法者,則曰唯導引可以難老矣;知草木之方者,則曰唯藥餌可以無窮矣;學道之不成就,由乎偏枯之若此也。淺見之家,偶知一事,便言已足,而不識真者,雖得善方,猶更求無已,以消工棄日,而所施用,意無一定,此皆兩有所失者也。或本性戇鈍,所知殊尚淺近,便強入名山,履冒毒螯,屢被中傷,恥復求還,或為虎狼所食,或為魍魎所殺,或餓而無絕穀之方,寒而無自溫之法,死於崖谷,不亦愚哉?夫務學不如擇師,師所聞素狹,又不盡情#4以教之,因告云,為道不在多也。夫為道不在多,自為已有金丹至要,可不用餘耳。然此事知之者甚希,寧可盡待不必之大事,而不修交益之小術乎?譬猶作家,云不事用他物者,蓋謂有金銀珠玉,在乎掌握懷抱之中,足以供累世之費者耳。苟其無此,何可不廣播百穀,多儲果疏乎?是以斷穀辟兵,猒劾鬼魅,禁禦百毒,治救眾疾,入山則使猛獸不犯,涉水則令蛟龍不害,經瘟疫則不畏,遇急難則隱形,此皆小事,而不可不知,況過此者,何可不聞乎?
或曰,敢問欲修長生之道,何所禁忌。
抱朴子曰,禁忌之至急,在不傷不損而已。按易內戒及赤松子經及河圖記命符皆云,天地有司過之神,隨人所犯輕重,以奪其筭,筭減則人貧耗疾病,屢逢憂患,筭盡則人死,諸應奪筭者,有數百事,不可具論。又言身中有三尸,三尸之為物,雖無形而實魄靈鬼神之屬也。欲使人早死,此尸當得作鬼,自放縱遊行,饗人祭酹。是以每到庚申之日,輒上天白司命,道人所為過失。又月晦之夜,竈神亦上天白人罪
狀。大者奪紀,紀者,三百日也。小者奪筭,筭者,三日也。或作一日。吾亦未能審此事之有無也。然天道邈遠,鬼神難明。趙簡子、秦穆王皆親受金策於上帝,有土地之明徵。山川草木,井竈洿池,猶皆有精氣;及人身中,〔亦有魂魄〕#5;況天地為物之至大者,於理當有精神,有精#6神則宜賞善而罰惡。但其體大而綱疏,不必機發而響應耳。然覽諸道戒,無不云欲求長生者,必欲積善立功,慈心於物,恕己及人,仁逮昆蟲,樂人之吉,愍人之苦,賙人之急,救人之窮,手不傷生,口不勸禍,見人之得,如己之得,見人之失,如己之失,不自貴,不自譽,不嫉妬勝己,不佞謟陰賊,如此乃為有德,受福于天,所作必成,求仙可冀也。若乃憎善好煞,口是心非,背向異辭,反戾直正,虐害其下,欺罔其上,叛其所事,受恩不感,弄法受賂,縱曲枉直,廢公為私,刑加無辜,破人之家,收人之寶,害人之身,取人之位,侵克賢者,誅戮降伏,謗訕仙聖,傷殘道士,彈射飛鳥,刳胎破卵,春夏燎臘,罵詈神靈,教人為惡,蔽人之善,危人自安,佻人自功,壞人佳事,奪人所愛,離人骨肉,辱人求勝,取人長錢,還人短陌,決放水火,以術害人,迫脇尫弱,以惡易好,強取強求,擄掠致富,不公不平,淫佚傾斜,凌孤暴寡,拾遺取施,欺紿誑詐,好說人私,持人短長,牽天援地,詋詛求直,假借不還,換貸不償,求欲無已,憎拒忠信,不順上命,不敬所師,笑人作善,敗人苗稼,損人器物,以窮人用,以不清潔飲飼他人,輕秤小斗,狹幅短度,以偽雜真,採取姦利,誘人取物,越井跨竈,晦歌朔哭。凡有一事,輒是一罪,隨事輕重,司命奪其筭紀,筭盡則死。但有惡心而無惡迹者奪筭,若惡事而損於人者奪紀#7,若筭紀未盡而自死者,皆殃及子孫也。諸橫奪人財物者,或計其妻子家口以當填之,以致死喪,但不即至耳。其惡行若不足以煞其家人者,久久終遭水火劫盜,及行求遺器物,若遇縣官疾病,自營醫藥,烹牲祭祀所用之費,要當今足以盡其所取之直也。故道家言枉煞人者,是以兵刃而更相煞。其取非義之財,不避怨恨,譬若以漏脯救飢,鳩酒解渴,非不暫飽,而死亦及之矣。其有曾行諸惡事,後自改悔者,若曾枉煞人,財當思救濟應死之人以解之。若妄取人財物,則當思施與貧困以解之。若以罪加人,則當思薦達賢人以解之,皆一倍於所為,則可便受吉利,轉禍為福之道也。能盡不犯之,則必延年益壽,學道速成也。夫天高而聽卑,物無不鑒,行善不怠,必得吉報。羊公積德布施,詣乎皓首,乃受天墜之金。蔡順至孝,感神應之。郭巨煞子為親,而獲鐵券之重賜。然善事難為,惡事易作,而愚人復以項託、伯牛輩謂天地之不能辨臧否,而不知彼有外名者,未必有內行,有揚譽者不能解陰罪,若以薺菱之生死,而疑陰陽之大氣,亦不足以致遠也。蓋上士所以密勿而僅兔,凡庸所以不得其欲矣。
或曰,道德未成,又未得絕跡名山,而世不同古,盜賊甚多,將何以卻朝夕之患,防無妄之災乎?
抱朴子曰,常以執日,取六癸上土,以和百葉薰草,以泥門戶方一尺,則盜賊不來;亦可取市南門土,及歲破土,月建土,合和為人,以著朱鳥地,亦壓盜也。有急則入生地而止,無患也。天下有生地,一州有生地,一郡有生地,一縣有生地,一鄉有生地,一里有生地,一宅有生地,一房有生地。

或曰,一房有生地,不亦逼乎?
抱朴子曰,經云,大急之極,隱於車軾。如此,一車之中,亦有生地,亦有死地,況一房乎?
或曰,竊聞求生之道,當知二山,不審此山,為何所在,願垂告悟,以祛其惑。

抱朴子曰,有之。非華、霍也,非嵩、岱也。夫太元之山,難知易求,不天不地,不沉不浮,絕險緬邈,嶵鬼崎嶇,和氣絪緼,神意並遊,玉井泓邃,灌溉匪休,百二十官,曹府相由,離坎列位,玄芝萬株,絳樹特生,其寶皆殊,金玉嵯峨,醴泉出隅,還年之士,挹其清流,子能修之,松、喬可儔,此一山也。長谷之山,杳杳巍巍,玄氣飄飄,玉液霏霏,金池紫房,在乎其限,愚人妄往,至皆死歸,有道之士,登之不衰,採服黃精,以致天飛,此二山也。皆古賢之所祕,子精思之。
或曰,願聞真人守身鍊形之術。
抱朴子曰,深哉問也。夫始青之下月與日,兩半同昇合或一。出彼玉池入金室,大如彈丸黃如橘,中有嘉味甘如蜜,子能得之謹勿失。既往不追身將滅,純白之氣至微密,昇于幽關三曲折,中丹煌煌燭無疋,立之命門形不卒,淵乎妙矣難致詰。此先師之口訣,知之者不畏萬鬼五兵也。

或曰,聞房中之事,能盡其道者,可單行致神仙,并可以移災解罪,轉禍為福,居官高遷,商賈倍利,信乎?

抱朴子曰,此皆巫書妖妄過差之言,由於好事增加潤色,至令失實。或亦姦偽造作虛妄,以欺誑世人,藏隱端緒,以求奉事,招集弟子,以規世利耳。夫陰陽之術,高可以治小疾,次可以免虛耗而已。其理自有極,安能致神仙及卻禍致福乎?人不可以陰陽不交,坐致疾患。若乃縱情恣欲,不能節宣,則伐年命。善其術者,則能卻走馬以補腦,還陰丹以朱腸,釆玉液於金池,到三五於華梁,令人老有美色,終其所禀之天年。而俗人聞黃帝以千二百女昇天,便謂黃帝單以此事致長生,而不知黃帝於荊山之下,鼎湖之上,飛九丹成,乃乘龍登天也。黃帝自可有千二百女耳,而非單行之所由也。凡服藥千種,三牲之養,而不知房中之術,亦無所益也。是以古人恐人輕恣情性,故美為之說,亦不可盡信也。玄素諭之水火,水火煞人,而又生人,在於能用與不能耳。大都知#8其要法,御女多多益善,如不知其道而用之,一兩人足以速死爾。彭祖之法,最其要者。其他經多煩勞難行,而其為益不必如其書。人少有能為之者。口訣亦有數千言耳,不知之者,雖服百藥,猶不能得長生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六竟

#1『期』原作『明』,據王明校本改。

#2『易以及難』原作『難以及易』,據王明校本改。

#3『事』 原作『生』,據王明校本改。

#4『又不盡情』原作『又情不盡』,據王明校本改。
#5 括號內的文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6『精』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7『奪紀』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8『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抱朴子內篇卷之七

塞難

或曰,皇穹至神,賦命宜均,何為使喬松凡人受不死之壽,而周、孔大聖無久視之祚哉?

抱朴子曰,命之脩短,實由所值,受氣結胎,各有星宿。天道無為,任物自然,無親無疏,無彼無此也。命屬生星,則其人必好仙道。好仙道者,求之亦必得也。命屬死星,則其人亦不信仙道,則亦不自修其事也。所樂善否,判於所禀,移易予奪,非天所能。譬猶金石之銷於爐冶,瓦器之甄於陶竈、雖由之以成形,而銅鐵之利鈍,罌甕之邪正,適遇所遭,非復爐竈之事也。
或人難曰,良工所作,皆由其手,天之神明,何所不為,而云人生各有所值,非彼昊蒼所能匠成,愚甚惑焉,未之敢許也。
抱朴子答曰,渾茫剖判,清濁以陳,或昇而動,或降而靜,彼天地猶不知所以然也。萬物感氣,並亦自然,與彼天地,各為一物,但成有先後,體有巨細耳。有天地之大,故覺萬物之小,有#1萬物之小,故覺天地之大。且夫腹背雖包圍五臟,而五臟非腹背之所作也。肌膚雖纏裹血氣,而血氣非肌膚之所造也。天地雖含囊萬物,而萬物非天地之所為也。譬猶草木之因山林以萌秀,而山陵非有事焉。魚鱉託水澤以產育,而水澤非有為焉。俗人見天地之大也,以萬物之小也,因曰天地為萬物之父母,萬物為天地之子孫。夫蝨生於我,豈我之所作?故蝨非我不生,而我非蝨之父母,蝨非我之子孫。蠛蠓之育於醯醋,芝檽之產於木石,蛣?之滋於污淤,翠蘿之秀於松枝,非彼四物所創匠也,萬物盈乎天地之間,豈有異乎斯哉?天有日月寒暑,人有瞻視呼吸,以遠況近,以此推彼,人不能自知其體老少痛癢之何故,則彼天亦不能自知其體盈縮災祥之所以;人不能使耳目常聰明,榮衛不輟閡#2,則天亦不能使日月不薄蝕,四時不失序。由玆論之,夭壽之事,果不在天地,仙與不仙,決非所值也。夫生我者,父也,娠我者,母也,猶不能令我形器必中適,姿容必妖麗,性理必平和,智慧必高遠,多致我氣力,延我年命;而或矬陋尫弱,或且黑且醜,或聾盲頑嚚,或枝離劬蹇,所得非所欲也,所欲非所得也,況乎天地遼闊者哉?父母猶復其遠者也。我自有身,不能使之永壯而不老,常健而不疾,喜怒不失宜,謀慮無悔吝。故受氣流形者,父母也;受而有之者,我身也。其餘則莫有親密乎此者也,莫有制御乎此者也,二者已不能有損益於我矣,天地亦安得與知之乎?必若人物皆天地所作,則宜皆好而無惡,悉成而無敗,眾生無不遂之類,而項、揚無春彫之悲矣。子以天不能使孔、孟有度世之祚,益知所禀之有自然,非天地所剖分也。聖之為德,德之至也。天若能以至德與之,而使之所知不全,功業不建,位不霸王,壽不盈百,此非天有為之驗也。聖人之死,非天所殺,則聖人之生,非天所挺也。賢不必壽,愚不必夭,善無近福,惡無近禍,生無定年,死無常分,盛德哲人,秀而不實,竇公庸夫,年幾二百,伯牛廢疾,子夏喪明,盜跖窮凶而白首,莊蹻極惡而黃髮,天之無為,於此明矣。
或曰,仲尼稱自古皆有死,老氏日神仙之可學。夫聖人之言,信而有徵,道家所說,誕而難用。
抱朴子#3曰,仲尼儒者之聖也;老子,得道之聖也。儒教近而易見,故宗之者眾焉。道意遠而難識,故達之者寡焉。道者,萬殊之源也。儒者,大淳之流也。三皇以往,道治也。帝王以來,儒教也。談者咸知高世之敦朴,而薄季俗之澆散,何獨重仲尼而輕老氏乎?是玩華藻於木末,而不識所生之有本也。何異乎貴明珠而賤淵潭,愛和璧而惡荆山,不知淵潭者,明珠之所自出,荆山者,和璧之所由生也。且夫養性者,道之餘也;禮樂#4者,儒之末也。所以貴儒者,以其移風易俗,不唯揖讓與盤旋也。所以尊道者,以其不言而化行,匪獨養生之一事也。若儒道果有先後,則仲尼未可專信,而老氏未可孤用。仲尼既敬問伯陽,願比老、彭,又自以知魚鳥而不識龍,喻老氏於龍,蓋其心服之辭,非空言也。與顏回所言瞻之在前,忽然在後,鑽之彌堅,仰之彌高,無以異也。

或曰,仲尼親見老氏而不從學道,何也?
抱朴子曰,以此觀之,益明所禀有自然之命,所尚有不易之性也。仲尼知老氏玄妙貴異,而不能揖酌清虛,本源大宗,出乎無形之外,入乎至道之內,其所諮受,止於民間之事而已,安能請求仙法耶?忖其用心汲汲,專於教化,不存乎方術也。仲尼雖聖於世事,而非能沉靜玄默,守無為者也。故老子戒之曰,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慾,態色與淫志,是無益於子之身。此足以知仲尼不免於俗情,非學仙之人也。夫恓恓遑遑,務在匡時,仰悲鳳鳴,俯歎匏瓜,沽之恐不售,慷慨思執鞭,亦何肯捨經世之功業,而修養生之迂闊哉?

或曰,儒道之業,孰為難易?

抱朴子答曰,儒者易中之難也,道者難中之易也。夫棄交遊,委妻子,謝榮名,損利祿,割集爛於其目,抑鏗鏘於其耳,恬愉靜退,獨善守己,謗來不戚,譽至不喜,睹貴不欲,居賤不耻,此道家之難也。出無慶弔之望,入無瞻視之責,不勞神於七經,不運思於律歷,意不為推步之苦,心不為藝文之役,眾煩既損,和氣自益,無為無慮,不休不惕,此道家之易也,所謂難中之易矣。夫儒者所修,皆憲章成事,出處有則,語嘿隨時,師則比屋而可封,書則因解注以釋疑,此儒者之易也。鈎深致遠,錯綜典墳,該河洛之籍籍,博百氏之云云,德行積於衡巷,忠#5貞盡於事君,仰馳神於垂象,俯運思於風雲,一事不知,則所為不通,片言不正,則褒貶不分,舉趾為世人之所則,動脣為天下所傳,此儒家之難也,所謂易中之難矣。篤論二者,儒業多難,道家約易,吾以患其難矣,將舍而從其易焉。世之譏吾者,則比肩皆是也。可與得意者,則未見其人也。若同志之人,必存乎將來,則吾亦未謂之為希矣。

或曰,余閱見知名之高人,洽聞之碩儒,果以窮理盡性,研竅有無者多矣,未有言年之可延,仙之可得者也。先生明不能並日月,思不能出萬夫,而據長生之道,未之敢信也。
抱朴子曰,吾庸夫近才,見淺聞寡,豈敢自許以拔羣獨識,皆勝世人乎?顧曾以顯而求諸乎隱,以易而得之乎難,校其小驗,則知其大效,睹其已然,則明其未試耳。且夫世之不信天地之有仙者,又未肯規也。率有經俗之才,當塗之伎,涉覽篇籍助教之書,以料人理之近易,辨凡猥之所惑,則謂眾之所疑,我獨能斷之,機兆之未朕,我能先覺之,是我與萬物之情,無不盡矣,幽翳冥昧,無不得也。我謂無仙,仙必無矣,自來如此其堅固也。吾每見俗儒碌碌,守株之不信至事者,皆病於頗有聰明,而偏枯拘擊,以小點自累,不肯為純在乎極暗,而了不別菽麥者也。夫以管窺之狹見,而孤塞其聰明之所不及,是何異以一尋之綆,汲百仞之深,不覺所用之短,而云井之無水也。俗有聞猛風烈火之聲,而謂天之冬雷,見遊雲西行,而謂月之東馳。人或告之,而終不悟信,此信己之多者也。夫聽聲者,莫不信我之耳焉。視形者,莫不信我之目焉。而或者所聞見,言是而非,然則我之耳目,果不足信也。況乎心之所度,無形無聲,其難察尤甚於視聽,而以己心之所得,必固世間至遠之事,謂神仙為虛言,不亦敝哉?
抱朴子曰,妍蚩有定矣,而僧愛異情, 故兩目不相為視焉。雅鄭有素矣,而好惡不同,故兩耳不相為聽焉。真偽有質矣,而趣舍舛忤,故兩心不相為謀焉。以醜為美者有矣,以濁為清者有矣,以失為得者有矣,此三者乖殊,炳然可知,如此其易也,而彼此終不可得而一焉。又況乎神仙之事,事之妙者,而欲令人皆信之,未有可得之理也。凡人悉使之知,又何貴乎達者哉?若待俗人之息妄言,則俟河之清,未為久也。吾所以不能默者,冀夫可上可下者,可引致耳。其不移者,古人已未如之何矣。
抱朴子曰,至理之未易明,神仙之不見信,其來久矣,豈獨今哉?太上自然知之,其次告而後悟,若夫聞而大笑者,則悠悠皆是矣。吾之論此也,將有多敗之悔,失言之咎乎。咎或作各。夫物莫之與,則傷之者至視。蓋盛陽不能榮枯朽之木,神明不能變沉溺之性,子貢不能悅祿馬之野人,古公不能釋欲地之戎狄,實理有所不通,善言有所不行。章甫不售於蠻越,赤舄不用於跣夷,何可強哉?夫見玉而指曰石,非玉之不真也,待和氏而後識焉。見龍而命之曰蛇,非龍之不神也,須蔡墨而後辨焉。所以貴道者,以其加之不可益,而損之不可減也。所以貴德者,以其聞毀而不?,見譽而不悅也。彼誠以天下之必無仙,而我獨以實有而與之諍,諍之彌久,而彼執之彌固,是虛長此紛紜,而無救於不解,果當從連環之義乎。

抱朴子內篇卷之七竟

#1『有』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2『閡』原作『閱』,據王明校本改。

#3『子』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4『禮樂』原作『澄藥』,據王明校本改。

#5『忠』原作『志』,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八

釋滯

或問曰,人道多端,求仙至難,非有廢也,則事不兼濟。藝文之業,憂樂之務,君臣之道,胡可替乎?

抱朴子答曰,要道不煩,所為鮮耳。但患志之不立,信之不篤,何憂於人理之廢乎?長才者兼而修之,何難之有?內寶養生之道,外則和光於世,治身而身長修,治國而國太平。以六經訓俗士,以方術授知音,欲少留則且止而佐時,欲升騰則凌霄而輕舉者,上士也。自持才力,不能並成,則棄智人間,專修道德者,亦其次也。昔黃帝荷四海之任,不妨鼎湖之舉,彭祖為才夫八百年,然後西適流沙;伯陽為柱史,寧封為陶正,方回為閭士,呂望為太師,仇生仕於殷,馬丹官於晉,范公霸越而泛海,琴高執笏於宋康,常生降志於執鞭,莊公藏器於小吏#1,古人多得道而匡世,修之於朝隱,蓋有餘力故。何必修於山林#2,盡廢生民之事,然後乃成乎?亦有心安靜默,性惡諠譁,以縱逸為歡,以榮任為戚者,帶索藍縷,茹草操耜,玩其三樂,守常待終,不營苟生,不憚速死,辭千金之聘,忽卿相之貴者。無所修為,猶常如此,況又加之以知神仙之道,其亦必不肯役身於世矣,各從其志,不可一概而言也。
抱朴子曰,世之謂一言之善,貴於千金然,蓋亦軍國之得失,行己之藏否耳。至於告人以長生之訣,授之以不死之方,非特若彼常人之善言也,則奚徒千金而已乎?設使有困病垂死,而有能救之得愈者,莫不謂之為弘恩重施矣。今若按仙經,飛九丹,水金玉,則天下皆可令不死,其惠非但活一人之功也。黃老之德,固無量矣,而莫之克識,謂為妄誕之言,可歎者也。
抱朴子曰,欲求神仙,唯當得其至要,至要者,在於寶精行炁,服一大藥便足,亦不用多也。然此三事,復有淺深,不值明師,不經勤苦,亦不可倉卒而盡知也。雖云行炁,而行炁有數法焉。雖曰房中,而房中之術,近有百餘事焉,雖言服藥,而服藥之方,略有千條焉。初以授人,皆從淺始,有志不怠,勤勞可知,方乃告其要耳。故行炁或可以治百病,或可以入瘟疫,或可以禁蛇虎,或可以止瘡血,或可以居水中,或可以行水上,或可以辟饑渴,或可以延年命,其大要者,胎息而已。得胎息者,能不以鼻口噓吸,如在胞胎之中,則道成矣。初學行炁,鼻中引炁而閉之,陰以心數至一百二十,乃以口吐之,及引之,皆不欲令自耳聞其炁出入之聲,常令入多出少,以鴻毛著鼻口之上,吐炁而鴻毛不動為候也。漸習轉增其心數,久久可以至千,至千則老者更少,日還一日矣。夫行炁當以生炁之時,勿以死炁之時也。故曰仙人服六炁,此之謂也。一日一夜有十二時,其從半夜以至日中六時為生炁,從日中至夜半六時為死炁,死炁之時,行炁無益也。善用炁者,噓水,水為之逆流數步;噓火,火為之滅;噓虎狼,虎狼伏而不得動起;嘘蛇虺,蛇虺蟠不能去。若他人為兵刃所傷,噓之血即止;聞有為毒蟲所中,雖不見其人,遙為噓祝我之手,男噓我左,女噓我右,而彼人雖在百里之外,即時皆愈矣。又中惡急疾,但吞三九之炁,但人性多躁#3,少能安靜以修其道耳,又行炁大要,不欲多食,及食生菜肥鮮之物,令人炁強難閉。又禁恚怒,多恚怒則炁亂,既不得溢,或令人發一欬,故勘有能為者也。余從祖仙公,每大醉及夏天盛熱,輒入深淵之底,一日許乃出者,正以能閉炁胎息故耳。房中之法十餘家,或以補救傷損,或以攻治眾病,或以採陰益陽,或以增年延壽,其大要在於還精補腦之一事耳。此法乃真人口口相傳,本不書也,雖服名藥,而復不知此要,亦不得長生也。人復不可都絕陰陽,陰陽#4不交,則生致壅閼之病。故幽閉怨曠,多病而不壽也。任情肆意,又損年命。 唯有得其節宣之和,可以不損。若不得口訣之術,萬無一人為之而不以此自傷煞 者也。玄素、子都、容成公、彭祖引馴蓋載其麤事,終不以至要者著於紙上者也。志求不死者,宜勤行求之,余承師鄭君之言,故記以示將來之信道者,非臆斷之談也。余實復未盡其訣矣。一塗之道士,或欲專守交接之術,以規神仙,而不作金丹之大藥,此愚之甚矣。

抱朴子曰,道書之出於黃老者,蓋少許耳,率多後世之好事者,各以所知見而滋長,遂令篇卷至於山積。古人質朴,又多無才,其所論物理,既不周悉,其所證按,又不著明,皆闕所要而難解,解之又不深遠,不足以演暢微言,開示憤悱,勸進有志,教戒始學,令知玄妙之塗徑,禍福之諒流也。徒誦之萬遍,殊無可得也。雖欲博涉,然宜詳擇其善者,而後留意,至於不要之道書,不足尋繹也。末學者或不別作者
之淺深,其於名為道家之言,便寫取累箱盈筐,盡心思索其中,是探燕巢而鳳卵,搜井底而捕鳝魚,雖加至功,非其所有也,不得必可施用,無故消棄日月,空有疲困之勞,了無淄銖之益也。進失當世之務,退無長主之效,則莫不指點之曰,彼修道如此之勤,而不得度世,是天下果無不死之法也;而不知彼之求仙,猶臨河羨魚,而無網罟,非河中之無魚也。又五千文雖出老子,然皆泛論較略耳。其中了不肯首尾全舉其事,有可承按者也。但暗誦此經,而不得要道,直為徒勞耳,又況不及者乎?至於文子、莊子、關令尹喜之徒,其屬文筆#5,雖祖述黃老,憲章玄虛,演其大旨,永無至言。或復其生死,謂無異以存活為徭役,以殂歿為休息,其去神仙已千億里矣,豈足躭玩哉?其寓言譬喻,猶有可釆,以供給碎用,充御卒乏,至使末世利口之奸佞,無行之弊子,得以老莊為窟藪,不亦惜哉。

或曰,聖明御世,唯賢是寶,而學仙之士,不肯進宦,人皆修道,誰復佐政事哉?

抱朴子曰,背聖主而山栖者,巢、許所以稱高也;遭有道而遁世者,莊伯所以為貴也;軒轅之臨天下,可謂至理也。而廣成不與焉;唐堯之有四海,可謂太平也,而偓佺不佐焉,而德化不以之損也,才子不以之乏也;天乙革命,而務光負石以投河;姬武剪商,而夷、齊不食於西山;齊桓之興,而少稷高枕於陋巷;魏文之隆,而干木散髮於西河#6;四老風戢於商洛,而不妨大漢之多士也;周黨麟跱於林藪,而無損光武#7之刑厝也。夫寵貴不能動其心,極富不能移其好,濯纓滄浪,不降不辱,以芳林為臺榭,峻岫為大廈,翠蘭為綑牀,綠葉為幃幙,被褐代衮衣,薇藿當嘉膳,匪躬耕不以充饑,匪妻識不以蔽身,千載之中,時或有之,況又加之以委六親於邦族,損室家而不顧,背榮華如棄跡,絕可欲於胸心,凌嵩峻以獨往,侶影響於名山,內視於無形之域,反聽乎至寂之中,八極之內,將遽幾人?而吾子乃恐君之無臣,不亦多憂乎?
或曰,學仙之士,獨潔其身而忘大倫之亂,背世主而有不臣之慢,余恐長生無成功,而罪罟將見及也。

抱朴子答曰,夫北人、石戶、善卷、子州皆大才也,而沉遁放逸,養其浩#8然,昇降不為之虧,大化不為之缺也。況學仙之士,未必有經國之才,立朝之用,得之不加塵露之益,棄之不覺毫釐之損者乎?方今九有同宅,而幽荒來仕,元凱委積,無所用之。士有待次之滯,官無暫曠之職;動久者有遲叙之歎,勳高者有待漏之屈;濟濟之盛,莫此之美,一介之徒,非所乏也。昔子晉捨視膳之役,棄儲貳之重,而靈王不責之以不孝,尹生委衿帶之職,違式遏之任,而有周不罪之以不忠。何者?彼誠亮其非輕世薄主,直以所好者異,匹夫之志,有不可移故也。夫有道之主,含垢善恕,知人心之不可同,出處之各有性,不逼不禁#9,以祟光大,上無嫌恨之偏心,下有得意之至歡,故能暉聲並揚於罔極,貪夫聞風而忸怩也。吾聞景風起則裘鑪息,世道夷則奇士退,會喪亂既平,休牛放馬,烽燧滅影,干戈載戢,繁弱既韜,盧鵲將烹,子房出玄惟而反閭巷,信#10布釋甲冑而修魚釣,況乎學仙之士,萬未有一,國家吝此以何為哉?然其事在於少思寡欲,其業在於全身久壽,非爭競之醜,無傷俗之負,亦何罪乎?且華霍之極大,滄海之滉瀁#11,其高不俟翔埃之來,其深不仰#12行潦之流,撮壤土不足以減其峻,升勺出不足以削其所廣,一世不過有數仙人,何能有損人物之鞅掌乎#13。
或曰,果其仙道可求得者,五經何以不載,周孔何以不言,聖人何以不度世,上智何以不長存?若周孔不知,則不可為聖。若知而不學,則是無仙道也。
抱朴子答曰,人生星宿,各有所值,既詳之於別篇矣。子可謂戴盆以仰望,不睹七曜之炳粲;暫引領於大川,不知重淵之奇怪#14也。夫五經所不載者無限矣,周孔所不言者不少矣。特為吾子略說其萬一焉。雖大笑不可止,局情難卒開#15,且令子聞#16其較略焉。夫天地為物之大者也。九聖共成易經,足以彌綸陰陽,不可復加也。今問善易者,問天之度數,四海之廣狹,宇宙之相去,凡為幾里?上何所極,下何所據,及其轉動,誰所推引,日月遲疾,九道所乘#17,昏明修短,七星迭正,五緯盈縮,冠珥薄蝕,四七凌犯,彗孛所出,氣矢之異,景老之祥,辰極不動,鎮星獨東,義和#18外景而熱,望舒內鑒而寒,天漢仰見為潤下之性,濤潮往來有大小之變,五音六屬,占喜怒之情,雲動氣起,含吉凶之候,攙、搶、尤、矢,旬始絳繹,四鎮五殘,天狗歸邪,或以示成,或以正敗,明易之生,不能論此也。以次問春#19秋四部詩書三禮之家,皆復無以對矣。皆曰,悉正經所不載,唯有巫咸、甘公、石申海中郄萌七曜記之悉矣。余將問之曰,此六家之書,是為經典之教乎?彼將曰非也。余又將問曰,甘石#20之徒,為是聖人乎?彼亦曰非也。然則人生而戴天,詣老履地,而求之於五經之上則無之,索之於周孔之書財不得,今寧可盡以為虛妄乎?天地至大,舉目所見,由不能了,況於玄之又玄,妙之極妙者乎?復問俗人曰,夫乘雲璽產之國,肝心不朽之民,巢居穴處,獨目三首,馬問狗蹄,修臂交股,黃池無男,穿胸旁口,廪君起石而泛#21土船,沙壹#22觸木#23而生羣龍,女媧地出,杜#24宇天墮,甓飛犬言,甓一作璧。山徙社移,三軍之眾,一朝盡化,君子為鶴,小人成沙,女仞一作丑。倚枯,貳#25負抱桎#26,寄居之蟲,委甲步肉,二首之蛇,弦之為弓,不灰之木,不熱之火,昌蜀之禽,無目之獸,無身之頭,無首之體,精衛填海,交#27讓遞生,火浣之布,切玉之刀,炎昧吐烈,磨泥漉水,枯灌化形,山夔前跟,石修九首,畢方人面,少千之劾伯率,聖卿之役肅霜,西羌以虎#28景興,鮮卑以乘#29鱉強,林邑以神錄王,庸蜀以流尸帝,監神嬰來而蟲飛,縱目世變於荊岫,五丁引蛇以傾峻,內甚振翅於三海。金簡玉字,發於禹井之側,正機平衡,割乎文石之中。凡此奇事,蓋以千計,五經所不載,周孔所不說,可皆復云無是物乎?至於南人能入柱以出耳,禦寇停肘水而控弦,伯氏躡億仞而企踵,呂梁能行歌以憑淵,宋公克象葉以亂真,公輸飛木鷄之翩翾,離朱覿毫芒於百步,貴獲效膂力於萬鈞,越人揣鍼以蘇死,竪亥超迹於累千,郢人奮斧於鼻堊,仲都袒身於寒天,此皆周孔所不能為也,復可以為無有乎?若聖人誠有所不能,則無怪於不得仙,不得仙亦無妨於為聖人,為聖人偶所不閑,何足以為攻難之主哉?聖人或可同去留,任#30自然,有身而不私,有生而不營,存亡任天,長短委命,故不學仙,亦何怪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八竟

#1『吏』原作『史』,據王明校本改。

#2『山林』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3『躁』原作『慘』,據王明校本改。

#4『陰陽』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5『筆』原作『華』,據王明校本改。
#6『西河』原作『之王』,據王明校本改。
#7『光武』原作『孝文』據王明校本改。

#8『浩』原作『法』,據王明校本改。
#9『禁』原作『集』,據王明校本改。
#10『信』原作『往』,據王明校本改。
#11『滉瀁』原作『勿食』,據王明校本改。
#12『仰』原作『抑』,據王明校本改。

#13『鞅掌乎』原作『也二葉』,據王明校本改。

#14『怪』原作『性』,據王明校本改。

#15『開』原作『闡』,據王明校本改。

#16『聞』原作『開』,據王明校本改。

#17『乘』原作『剩』,據王明校本改。

#18『和』原作『我』,據王明校本改。

#19『春』原作『冧』據王明校本改。
#20『甘石』原作『有召』,據王明校本改。
#21『泛』原作『沉』,據王明校本改。
#22『壹』原作『丘』,據王明校本改。
#23『木』原作『目』,據王明校本改。
#24『杜』原作『壯』,據王明校本改。
#25『貳』原作『二』,據王明校本改。
#26『桎』原作『柱』,據王明校本改。
#27『交』原作『玄』,據王明校本改。
#28『虎』原作『唐』,據王明校本改。
#29『乘』原作『桑』,據王明校本改。
#30『任』原作『住』,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九

道意

抱朴子曰,道者涵乾括坤,其本無名,論其無,則影響猶為有焉;論其有,則萬物梢為無焉。隸首不能計其多少,離朱不能察其髣髴,吳扎、晉野竭聰,不能尋其音聲乎窈冥之內,?狶涉褚疾走,不能迹其兆朕乎宇宙之外。以言乎邇,則周流秋毫而有餘焉;以言乎遠,則彌綸太虛而不足焉。為聲之聲,為響之響,為形之形,為影之影,方者得之而靜,圓者得之而動,降者得之而俯,昇者得之以仰,強名為道,已失其真,況乃復千割百判,億分萬折,使其姓號至於無垠,去道遼遼,不亦遠哉?
俗人不能識其太初之本,而修其流淫之末,人能淡默恬愉,不染不移,養其心以無欲,頤其神以粹素,掃滌誘慕,收之以正,除難求之思,遣害真之累,薄喜怒之邪,滅愛惡之端,則不請福而福來,不禳禍而禍去矣。何者?命在其中,不擊於外,道存乎此,無俟於彼也。患乎凡夫不能守真,無杜遏之檢括,愛嗜好之搖莢,馳騁流遁,有迷無反,情感物而外起,智接事而旁溢,誘於可欲,而天理滅矣,惑乎見聞,而純一遷矣。心受制於奢玩,神濁亂於波蕩,於是有傾越之災,有不振之禍,而徒烹宰肥腯,沃酧醪醴,撞金伐革,謳歌#1踴躍,拜伏稽顙,守請虛坐,求乞福願,冀其必得,至死不悟,不亦哀哉?若乃精靈困於煩擾,榮衛消於役用,煎熬形氣,刻削天和,勞逸過度,而碎首請命,變起膏肓,而祭禱以求痊,當風臥濕,而謝罪於靈祇,飲食失節,而委禍於鬼魅,蕞爾之體,自怡玆患,天地神明,曷能濟焉?其烹牲罄羣,何所補焉?夫福非足恭所請也,禍非裡祀所禳也。若命可以重禱延,疾可以豐祀除,則富姓可以必長生,而貴人可以無疾病也。夫神不飲非族,鬼不享淫祀,皂隸之巷,不能紆金銀之軒,布衣之門,不能動六轡之駕,同為人類,而尊卑兩絕,況於天神,緬邈清高,其倫異矣,貴亦極矣。蓋非臭鼠之酒肴,庸民之曲躬,所能感降,亦已明矣。夫不忠不孝,罪之大惡,積千金之賂,大牢之饌,求令名於明主,釋?貴於邦家,以人釋人,猶不可得,況年壽難獲於令名,篤疾難除於愆責,鬼神異倫,正直是與,冀其曲祐,未之有也。夫慙德之主,忍詬之臣,猶能賞善不須貸財,罰惡不任私情,必將修繩履墨,不偏不黨,豈況鬼神,過此之遠,不可以巧言動,不可以飾賂求,斷可識矣。
楚之靈王,躬自為巫,靡愛斯牲,而不能卻吳師之討也。漢之廣陵,敬奉李須#2,傾竭府庫而不能救叛逆之誅也。孝武#3尤信鬼神,咸袟無文,而不能免五祚之殂#4。孫主貴待華嚮,封以王#5爵,而不能延命盡之期。非犧牲之不博碩,非玉帛之不豐醲,信之非不款,敬之非不重,有丘山之損,無毫釐之益,豈非失之於近,而營之於遠乎?

第五公誅除妖道,而既壽且貴;宋廬江罷絕山祭,而福祿永終;文翁破水靈之廟,而身吉民安;魏武禁淫祀之俗,而洪慶來假。前事不忘#6,將來之鑒也。明德惟馨,無憂者壽,嗇寶不夭,多慘用老,自然之理,外物何為。若養之失和,伐之不解,百痾緣隙而結,榮衛竭而不悟,大牢三牲,曷能濟焉?俗所謂道#7率皆妖偽,轉相誑惑,久而彌甚,既不能修療病之術,又不能返其大迷,不務藥石之救,惟專祝祭之謬,祈禱無已,問卜不倦,巫祝小人,妄說禍祟,疾病危急,唯所不聞,聞輒修為,損費不訾,富室竭其財儲,貧人假舉倍息,田宅割裂以訖盡,筮櫃倒裝而無餘。或偶有自差,便謂受神之賜,如其死亡,便謂鬼不見赦,幸而誤活,財產窮罄,遂復饑寒凍餓而死,或起為劫剽,或穿窬斯濫,喪身於鏑之端,自陷於醜惡之刑,皆此之由也。或什物盡於祭祀之費耗,穀帛淪於貪濁之師巫,既沒之日,無復凶器之直,衣衾之周,使尸朽蟲流,良可悼也。愚民之蔽,乃至於此哉。淫祀妖邪,禮律所禁。然而凡夫,終不可悟。唯宜王者更峻其法制,犯無輕重,致之大辟,購慕巫祝不肯止者,刑之無赦,肆之市路,不過少時,必當絕息,所以令百姓杜凍饑之源,塞盜賊之萌,非小惠也。
曩者有張角、柳根、王歆、李申之徒,或稱千歲,假託小術,坐在立亡,變形易貌,誑眩黎庶,糾合羣愚,進不以延年益壽為務,退不以消災治病為業,遂以招集奸黨,稱合逆亂,不純自伏其辜,或至殘滅良人,或欺誘百姓,以規財利,錢帛山積,富喻王公,縱肆奢淫,侈服王食,妓妾盈室,管絃成列,刺客死士,為其致用,威傾邦君,勢凌有司,亡命通逃,因為窟藪。皆由官不糾治,以臻斯患,原其所由,可為歎息。吾徒匹夫,雖見此理,不在其位,未如之何!臨民官長,疑其有神,慮恐禁之,或致禍祟,假令頗有其懷,而見之不了,又非在職之要務,殿最之急事,而復是其愚妻頑子之所篤信,左右小人,並云不可,阻之者眾,本無至心而諫,怖者異口同聲,於是疑惑,竟於莫敢,令人扼腕發憤者也。余親見所識者數人,了不奉神明,一生不祈祭,身享遐年,名位巍巍,子孫蕃昌,且富且貴也。唯余亦無事於斯,唯四時祀先人而已。曾所遊歷水陸萬里,道側房廟,固以百許,而往返經遊,一無所過,而車馬無傾覆之變,涉水無風波之異,屢值疫癘,常得藥物之力,頻冒矢石,幸無傷刺之患,益知鬼神之無能為也。又諸妖道百餘種,皆煞生血食,獨有李家道無為為小差。然雖不屠宰,每供福食,無有限劑,市買所具,務於豐泰,精鮮之物,不得不買,或數十人厨,費亦多矣,復未純為清省也,亦皆宜在禁絕之列。

或問李氏之道起於何時。余答曰,昊太帝時,蜀中有李阿者,穴居不食,傳世見之,號為八百歲公。人往往問事,阿無所言,但占阿#8顏色。若顏色欣然,則事皆吉;若顏容慘戚,則事皆凶;若阿含笑者,則有大慶;若微歎者,即有深憂。如此之候,未曾一失也。後一旦忽去,不知所在。後有一人姓李名寬,到吳而蜀語,能祝水治病,頗愈,於是遠近翕然,謂寬為李阿,因共呼之為李八百,而實非也。自公卿以#9下,莫不雲集其門,後轉驕貴,不復得常見,賓客但拜其外門而退,其怪異如此。於是避役之吏民,依寬為弟子者,恆近千人,而昇堂入室高業先進者,不過得祝水及三部符導引日月行炁而已,了無治身之要、服食神藥、延年駐命、不死之法也。吞氣斷穀,可得百日以還,亦不堪久,此是其術至淺可知也。余親識多有及見寬者,皆云寬衰老羸悴,起止咳噫,目瞑耳聾,齒墮髮白,漸又昏耗,或忘其子孫,與凡人無異也。然民復為寬故作無異以欺人,豈其然乎?吳曾有大疫,死者過半。寬所奉道室,名之為廬,寬亦得溫病,託言入廬齋戒,遂死於廬中。而事寬者猶復謂之化形尸解之仙,非為真死也。夫神仙之法,所以與俗人不同者,正以不老不死為貴耳。今寬老則老矣,死則死矣,此其不得道,居然可知矣,又何疑乎?若謂於仙法應尸解者,何不且止民間一二百歲,住年不死,然後去乎?天下非無仙道也,寬但非其人耳。余所以委曲論之者,寬弟子轉相教受,布滿江表,動有千許,不覺寬法之薄,不足遵承而守之,冀得度世,故欲今人覺此而悟其滯迷耳。
天下有似是而非者,實為無限,將復略說故事,以示後人之不解者。昔汝南有人於田中設繩罥以捕麞〔而得者,其主未覺。有行人見之,因竊取麞〕#10而去。猶念取之不事。其上有鮑魚者,乃以一頭置罥中而去。本主來,於罥中得鮑魚,怪之以為神,不敢持歸。於是村里聞之,因共為起屋立廟,號為鮑君。後轉多奉之者,丹楹藻棁,鍾鼓不絕。病或有偶愈者,則謂有神,行道經過,莫不致祀焉。積七八年,鮑
魚主後行過廟下,問其故,人具為之說,其鮑魚主乃曰,此是我鮑魚耳,何神之有?於是乃息。
又南頓人張助者,耕白田,有一李栽,應在耕次,助惜之,欲持歸,乃掘取之,未得即去,以濕土封其根,以置空桑中,遂忘取之。助後作遠軄不在。後其里中人,見桑中忽生李,謂之神。有病目痛者,蔭息此桑下,因祝之,言李君能令我目愈者,謝以一?。其目偶愈,便殺?祭之。傳者過差,便言此樹能令盲者得見。遠近翕然,同來請福,常車馬填溢,酒肉滂沲,如此數年。張助罷軄來還,見之,乃曰,此是我昔所置李栽耳,何有神乎?乃斫去便止也。

又汝南彭氏墓近大道,墓口有一石人,田家老母到市買數片餅以歸,天熱,過蔭彭氏墓口樹下,以所買之餅暫著石人頭上,忽然便去,而忘取之。行路人見石人頭上有餅,怪而問之。或人云,此石上有神,能治病,愈者以餅來謝之。如此轉以相語,云頭痛者摩石人頭,腹痛者摩石人腹,亦還以自摩,無不愈者。遂千里來就石人治病,初但鷄豚#11,後用牛羊,為立帷帳,管絃不絕,如此數年。忽日前忘餅母聞之,
乃為人說,始無復往者。

又洛西有古大墓,穿壞多水,墓中多石灰,石灰汁主治瘡,夏月行人有病瘡者煩熱,見此墓中水清好,因自洗浴,瘡偶便愈。於是諸病者聞之,悉往自洗,轉有飲之以治腹內疾者。近墓居人,便於墓所立廟舍而賣此水,而往買者又常祭廟中,酒肉不絕。而來買者轉多,此水盡。於是賣水者常夜竊他水以益之,其遠道人不能往者,皆因行使或持器遺信賣之。於是賣水者大富。人或言無神,官中禁止,遂填塞之,乃絕。
又興古太守馬氏在官,有親故人投之求恤焉,馬乃令此人出外住,詐云是神人道士,治病無不手下立愈。又令辯士遊行,為之虛聲,云能令盲者登視,躄者即行。於是四方雲集,趍之如市,而錢帛固已積山矣。又勑諸求治病者,雖不便愈,當告人言愈也,如此則必愈;若告人未愈者,則後終不愈也,道法正爾,不可不信。於是後人問前來者,前來輒告之云已愈,無敢言未愈者也。旬日之間,乃致巨富焉。凡人多以小黠而大愚,聞延年長生之法,皆為虛誕,而喜信妖邪鬼怪,令人鼓舞祈祀。所謂神者,皆馬氏誑人之類也。聊記其數事,以為未覺者之戒焉。

或問曰,世有了無知道術方伎,而平安壽考者,何也?
抱朴子曰,諸如此者,或有陰德善行,以致福祐;或受命本長,故令難老遲死;或亦幸而偶爾不逢災傷。譬猶田獵所經,而有遺禽脫獸;大火既過,時餘不燼草木也。要於防身卻害,當修守形之防禁,佩天文之符劍耳。祭禱之事無益也,當恃我之不可侵也,無恃鬼神之不侵我也。然思玄執一,含景環身,可以辟邪惡,度不祥,而不能延壽命,消體疾也。任自然無方術者,未必不有終其天年者也,然不可以值暴鬼之橫枉,大疫之流行,則無以卻之矣。夫儲甲冑,蓄簑笠者,蓋以為兵為雨也。若幸無攻戰,時不沉陰,則有與無正同耳。若矢石霧合,飛鋒煙交,則知裸體者之困矣。洪雨河傾,素雪彌天,則覺路立者之劇矣。不可以薺菱之細碎,疑陰陽之大氣,以誤晚學之散人,謂方術之無益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九竟

#1『謳歌』原作『諨報』,據王明校本改。

#2『須』原作『頒』,據王明校本改。

#3『武』原作『文』,據王明校本改。

#4『殂』原作『祖』,據王明校本改。

#5『王』原作『往』,據王明校本改。

#6『忘』原作『妄』,據王明校本改。
#7『道』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8『阿』原作『問』,據王明校本改。
#9『以』原作『已』,據王明校本改。
#10括號內的文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1『豚』原作『肋』,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

明本

或問儒道之先後。

抱朴子答曰,道者,儒之本也,儒者,道之末也。先以為陰陽之術,眾於忌諱,使人拘畏;而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墨者儉而難遵、不可徧循#1;法者嚴而少恩,傷破仁羲。唯道家之教,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包儒墨之善,總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指約而易明,事少而功多,務在全大宗之朴,守真正之源者也。而班固以史遷先黃老而後六經,謂遷為謬。夫遷之洽聞,旁綜幽隱,沙汰事物之臧否,覈實古人之邪正。其評論也,實源本於自然,其褒貶也,皆準的乎至理。不虛美,不隱惡,不雷同以偶俗。劉向命世通人,謂為實錄;而班固之所論,未可遽也。固誠純儒,不究道意,翫其所習,難以折中。夫所謂道,豈唯養生之事而已乎?易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羲。又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苟非其人,道不虛行。又於治世隆平,則謂之有道,危國亂主,則謂之無道。
又坐而論道,謂之三公,國之有道,貧賤者恥焉。凡言道者,上自二儀,下逮萬物,莫不由之。但黃老執其本,儒墨治其末耳。今世之舉有道者,蓋博通乎今古,能仰觀俯察,歷變涉微,達興亡之運,明治亂之體,心無所惑,問無不對者,何必修長生之法,慕松喬之式者哉?而管窺諸生,臆斷瞽說,聞有居山林之間,宗伯陽之業者,則毀而笑之曰,彼小道耳,不足筭也。嗟呼!所謂抱螢燭於環堵之內者,不見天光之焜#3爛,侶鮋鰕於跡水之中者,不識四海之浩汗;重江河之深,而不知吐之者崑崙也;珍黍稷之收,而不覺秀之者豐壤也。今苟知推崇儒術,而不知成之者由道。道也者,所以陶冷百氏,範鑄二儀,胞胎萬類,醞釀彝倫者也。世間淺近者眾二而深遠者少,少不勝眾,其來久矣。是以史#3遷雖長而不見譽,班固雖短而不見彈。然物以少者為貴,多者為賤,至於人事,豈獨不然?故藜藿彌原,而芝英不世#4;枳棘被野,而尋木間秀;沙礫無量,而珠璧甚鮮;鴻隼屯飛,而鸞鳳罕出;虺蜴盈藪,而虬龍希覿;班生多黨,固其宜也。夫道者,內以治身,外以為國,能令七政遵度,二氣告和,四時不失寒燠之節,風雨不為暴物之災,玉燭表昇平之徵,澄醴彰德洽之符,焚輪虹霓寐其祆,頹雲商羊戢其翼,景耀高照,嘉禾畢遂,疫癘不流,禍亂不作,壍壘不設,干戈不用,不議而當,不約而信,不結而固,不謀而成,不賞而勸,不罰而肅,不求而得,不禁而止,處上而人不以為重,居前而人不以為患,號未發而風移,令未施而俗易,此蓋道之治世也。故道之興也,則三五垂拱而有餘焉。道之衰也,則叔代馳騖而不足焉。夫唯有餘,故無為而化美。夫唯不足,故刑嚴而奸繁。黎庶怨於下,皇靈怒於上。洪波橫流,或亢陽赤地,或山谷易體,或冬雷夏雪,或流血飄櫓,積尸築京,或坑降萬計,析骸易子,城愈高而衝愈巧,池逾深而梯逾妙,法令明而盜賊多,盟約數而叛亂甚,猶風波駭而魚鱉擾於淵,織羅密而羽禽躁於澤,豺狼眾而走獸劇於林,爨火猛而小鮮麋於鼎也。君臣易位者有矣,父子推刃者有矣,然後忠義制名於危國,孝子收譽於敗家。疾疫起而巫醫貴矣,道德喪而儒墨重矣。由此觀之儒道之先後,可得定矣。

或問曰,昔赤松子、王喬、琴高、老氏、彭祖、務成、鬱華皆真人,悉仕於世,不便遐遁,而中世以來,為道之士,莫不飄然絕跡幽隱,何也?

抱朴子答曰,曩古純朴,巧偽未萌,其明信道者,則勤而學之,其不信者,則嘿然而已。謗毀之言,不吐乎口,中傷之心,不存乎胸也。是以真人徐徐於民間,不促促於登遐耳。末俗偷薄,雕偽彌深,玄淡之化廢,而邪俗之黨繁,既不信道,好為訕毀,謂真正為妖訛,以神仙為誕妄,或曰惑眾,或曰亂羣,是以上士恥居其中也。昔之達人,杜漸防微,色斯而逝,夜不待旦,睹幾而作,不俟終日。故趙害鳴犢,而仲尼旋軫,醴酒不設,而穆生星行,彼眾我寡,華元去之。況乎明哲,業尚本異,有何戀之當住其間哉?夫淵竭池漉,則蛟龍不遊,巢傾卵拾,則鳳凰不集,居言于室,而翔鷗不下,凡卉春剪,而芝蓂不秀,世俗醜正,慢辱將臻,彼有道者,安得不超然振翅乎風雲之表,而翻爾藏軌於玄漠之際乎?山林之中非有道也,而為道者必入山林,誠欲遠彼腥膻,而即此清淨也。夫入九室以精思,存真一以招神者,既不喜諠譁而合污穢,而合金丹之大藥,鍊八石之飛精者,尤忌利口之愚人,忌凡俗之聞見,明靈為之不降,仙藥為之不成,非小禁也,止於人中,或有淺見毀之有司,加之罪福,或有親舊之往來,牽之以慶弔,莫若幽隱一切,免於如此之臭鼠矣。彼之邈爾獨往,得意嵩岫,豈不有以乎?或云上士得道於三軍,中士得道於都市,下士得道於山林,此皆為仙藥已成,未欲昇天,雖在三軍,而鋒;刃不能傷,雖在都市,而人禍不能加,而下士未及於此,故止山林耳。不謂人之在上品者,初學道當止於三軍都市之中而得也,然則黃老可以至今不去也。
或問曰,道之為源本,儒之為末流,既聞命矣,今之小異,悉何事乎?
抱朴子曰,夫升降俯仰之教,盤旋三千之儀,攻守進趣之術,輕身重義#5之節,歡憂禮樂之事,經世濟俗之略,儒者之所務也。外物棄智,滌蕩機變,忘富逸貴,杜遏勸沮,不恤乎窮,不榮乎達,不戚乎毀,不悅乎譽,道家之業也。儒者祭祀以祈福,而道者履正以禳邪。儒者所愛者勢利也,道家所寶者無欲也。儒者汲汲於名利,而道家抱一以獨善。儒者所講者,相研之簿領也。道家所習者,遣情之教戒也。夫道者,無為也,善自修以成務;其居也,善取人所不爭;其治也,善絕禍於未起;其施也,善濟物而不德;其動也,善觀民以用心;其靜也,善居慎而無悶。此所以為百家之君長,仁羲之祖宗也,小異之理,其較如此,首尾汙隆,未之變也。

或曰,儒者,周孔也,其籍則六經也,蓋治世存正之所由也,立身舉動之準繩也,其用遠而業貴,其事大而辭美,有國有家不易之制也。為道之士,不營禮教,不顧大倫,侶狐狢於草澤之中,偶猿猱於林麓之間,魁然流檳,與木石為鄰,此亦東走之迷,忘葵之甘也。
抱朴子答曰,摛華騁艷,質直所不尚,攻蒙救惑,疇昔之所饜,誠不欲復與子較物理之善否,校得失於機吻矣。然觀孺子之墜井,非仁者之意,視瞽人之觸柱,非兼愛之謂邪?又陳梗概,粗抗一隅。夫體道以匠物,寶德以長生者,黃老是也。黃帝既治世致太平,而又昇仙,則未可謂之後於堯舜也。老子既兼綜禮#6教,而又久視,則未可謂之為減周孔也。故仲尼有竊比之歎,未有疵毀之辭,而末世庸民,不得其門,修儒墨而毀道家,何異子孫而罵詈祖考哉?是不識其所自來,亦已甚矣。夫侏儒之手,不足以傾嵩華;焦僥之脛,不足以測滄海;每見凡俗守株之儒,營營所習,不博達理,告頑命嚚,崇飾惡言,誣詰道家,說糟粕之滓,則若睹駿馬之過隙也,涉精神之淵,則淪溺而自失也。猶斥鷃之揮短翅,以凌陽侯之波,猶蒼蠅之力駑質,以涉昀一作日。猿之峻,非其所堪,祇足速困。然而嘍嘍守於局隘,聰不經曠,明不徹離,而欲企踵以包三光,鼓腹以奮電靈,不亦蔽乎?蓋登旋璣之眇邈,則知井谷之至卑,睹大明之麗天,乃知鷦金之可陋。吾非生而知之,又非少而信之,始者蒙蒙,亦如子耳,既觀奧秘之弘修,而恨離困之不早也。五經之事,注說炳露,初學之徒,猶可不解。豈況金簡玉扎,神仙之經,至要之言,又多不書。登壇歃血,乃傳口訣,苟非其人,雖裂地連城,金璧滿堂,不妄以示之。夫指深歸遠,雖得其書而不師受,猶仰不見首,俯不知跟#7,豈吾子所詳悉哉?夫得仙者,或昇太清,或翔紫霄,或造玄洲,或棲板或作枝。桐,聽鈞天之樂,享九芝之饌,出携松羨於倒景之表,入宴常陽於瑤房之中,曷為當侶狐狢而偶猿狖乎?所謂不知而作也。夫道也者,逍遙虹霓,翱翔丹霄,鴻崖六虛,唯意所造。魁然流檳,未為戚也。犧腯聚處,雖被藻繡,論其為樂,孰與逸麟之離羣以獨往,吉光坼偶而多福哉?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竟

#1『徧循』原作『偏修』,據王明校本改。

#2『焜』原作『熀』,據王明校本改。

#3 『史』原作『中』,據王明校本改。

#4『世』原作『泄』,據王明校本改。
#5『義』原作『命』,據王明校本改。
#6『禮』原作『理』,據王明校本改。
#7『跟』原作『根』,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十一

仙藥

抱朴子曰,神農四經曰,上藥令人身安命延,昇為#1天神,遨遊上下,使役萬靈,體生毛羽,行廚立至。又曰,五芝及餌丹砂、玉札、曾青、雄黃、雌黃、雲母、太乙禹餘糧,各可單服之,皆令人飛行長生。又曰,中藥養性,下藥除病,能令毒蟲不加,猛獸不犯,惡氣不行,眾妖併辟。又孝經援神契曰,椒薑禦濕,菖蒲益聰,巨勝延年,威喜辟兵。皆上聖之至言,方術之實錄也,明文炳然,而世人終於不信,可歎息者也。仙藥之上者丹砂,次則黃金,次則白銀,次則諸芝,次則五玉,次則雲母,次則明珠,次則雄黃,次則太乙禹餘糧,次則石中黃子,次則石桂,次則石英,次則石腦,次則石硫黃,次則石,次則曾青,次則松栢脂、茯苓、地黃、麥門冬、木巨勝、重樓、黃連、石韋、楮實、象柴,一名純盧是也。或名仙人杖,或云西王母杖、或名天精,或名卻老,或名地骨,或名苟杞也。天門冬,或名地門冬,或名莚門冬,或名巔棘,或名淫羊食,或名管松,其生高地,根短而味甜,氣香者善。其生水側下地者,葉細似蘊而微黃,根長而味多苦,氣臭者下,亦可服食。然喜令人下氣,為益又遲也。服之百日,皆丁壯倍駛於术及黃精也,入山便可蒸,若煮啖之,取足可以斷穀。若有力可餌之,亦可作散,並及絞其汁作酒,以服散尤佳#2。楚人呼天門冬為百部,然自有百部草,其根俱有百許,相似如一也,而其苗小異也。真百部苗似拔揳,唯中以治欬及殺蝨耳,不中服食,不可誤也。如黃精一名白及,而實非中以作糊之白及也。按本草藥之與他草同名者甚多,唯精博者能分別之,不可不詳也。黃精一名兔竹,一名救窮,一名垂珠,服其花勝實,服其實勝其根,但花難多得。得其生花十斛,乾之繞可得五六斗耳,而服之日可三合,非大有役力者不能辨也。服黃精僅十年,乃可大得其益耳。俱以斷穀不及朮,木餌令人肥健,可以負重涉險,但不及黃精甘美易食,凶年可以與老小休糧,人不能別之,謂為米脯也。
五芝者,有石芝,有木芝,有草芝,有肉芝,有菌芝,各有百許種也。
石芝者,石象芝生於海隅名山,及島嶼之涯有積石者,其狀如肉象有頭尾四足者,良似生物也,附於大石,喜在高岫嶮峻之地,或卻著仰綴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澤漆,青者如翠羽,黃者如紫金,而皆光明洞徹如堅冰也。晦夜去之三百步,便望見其光矣。大者十餘斤,小者三四斤,非久齋至精,及佩老子入山靈寶五符,亦不能得見此草也。凡見諸芝,且先以開山卻害符置其上,則不得復隱蔽化去矣。徐徐擇王相之日,設醮祭以酒脯,祈而取之,皆從日下禹步閉氣而往也。又若得石象芝,擣之三萬六千杵,服方寸匕,日三,盡一斤,則得千歲;十斤,則萬歲。亦可分人服也。又玉脂芝,生於有玉之山,常居懸危之處,玉膏流出,萬年已上,則凝而成芝,有似鳥獸之形,色無常釆,率多似山玄水蒼玉也。亦鮮明如水精,得而末之,以無心草汁和之,須臾成水,服一升,得一千歲也。七明九光芝,皆石也,生臨水之高山石崖之間,狀如盤椀,不過徑尺以還,有莖帶連綴之,起三四寸,有七孔者,名七明,九孔者,名九光,光皆如星,百餘步內,夜皆望見其光,其光自別,可散不可合也。常以秋分伺之得之,擣服方寸匕,入口則翕然身熱,五味甘美,盡一斤則得千歲,令人身有光,所居暗地如月,可以夜視也。石蜜芝,生少室石戶中,戶中便有深谷,不可得過,以石投谷中,半日猶聞其聲也。去戶外十餘丈有石桂,柱上有偃蓋石,高度徑可一丈許,望見蜜芝從石戶上隨入偃蓋中,良久,輒[有一滴,有似雨後屋之餘漏,時時一落耳。然蜜芝墮不息,而偃]#3蓋亦終不溢也。戶上刻石為科斗字,曰得服石蜜芝一斗者壽萬歲。諸道士共思惟其處,不可得往,唯當以椀器著勁竹木端以承取之,然竟未有能為之者。按此石戶上刻題如此,前世必已有得之者也。石桂芝,生名山石穴中,似桂樹而實石也。高尺許,大如徑尺,光明而味辛,有枝條,擣服之一斤得千歲也。石中黃子,所在有之,沁水山為尤多。其在大石中,則其石常潤濕不燥,打其石有數十重,乃得之。在大石中,赤黃溶溶,如鷄子之在其殼中也。即當飲之,不飲則堅凝成石,不復中服也。法正當及未堅時飲之,既凝則應未服也。破一石中,多者有一升,少者有數合,可頓服也。雖不得多,相繼服之,其計前所服,合成三升,壽則千歲。但欲多服,唯患難得耳。石腦芝,生滑石中,亦如石中黃子狀,但不皆有耳。打破大滑石千許,乃可得一枚。初破之,其在石中,五色光明而自動,服一升得千歲矣。石硫黃芝,五岳皆有,而箕山為多。其方言許由就此服之而長生,故不復以富貴累意,不受堯禪也。石#4硫丹者,石之赤精,蓋石硫黃之類也。皆浸溢於崖岸之間,其濡濕者可丸服,其已堅者可散服,如此有百二十,皆石芝也,事在太乙玉策及昌宇一作字。內記,不可具稱也。

及夫木芝者,松栢脂淪入地千歲,化為茯苓,茯苓萬歲,其上生小木,狀似蓮花,名曰木威喜芝。夜視有光,持之甚滑,燒之不然,帶之辟兵,以帶鷄而雜以他鷄十二頭共籠之,去之十二步,射十二箭,他鷄皆傷,帶威喜芝者終不傷也,從生門上採之,於六甲陰乾之,百日,末服方寸匕,日三,盡一枚,則三千歲也。千歲之栝木,其下根如坐人,長七寸,刻之有血,以其血塗足下,可以步行水上不沒;以塗人鼻以入水,水為之開,可以止住淵底也;以塗身則隱形,欲見則拭之。又可以治病,病在腹內,刮服一刀圭,其腫痛在外者,隨其所在刮一刀圭,即#5其腫痛所在以摩之,皆手下即愈,假令左足有疾,則刮塗#6人之左足也。又刮以雜巨勝為燭,夜遍照地下,有金玉寶藏,則光變青而下垂,以鍤掘之可得也。末之,服盡十斤則千歲也。又松樹枝三千歲者,其皮中有聚脂,狀如龍形,名曰#7飛節芝,大者重十斤,末服之,盡十斤得五百歲也。又有樊桃芝,其木如昇龍,其花葉如丹羅,其實如翠鳥,高不過五尺,生於名山之陰,東流泉水之上,以立夏之候伺之,得而未服之,盡一株得五千歲也。參成芝,赤色有光,扣之枝葉,如金石之音,折而續之,即復如故。木渠芝,寄生大木上,如蓮花,九莖一叢,其味甘而辛。建木芝實生於都廣,其皮如纓蛇,其實如鸞鳥,此三芝得服之,白日昇天也。黃盧子、尋木華、玄液華、此三芝生於泰山、要鄉及奉高,有得而服之,皆令人壽千歲。黃藥檀桓芝者,千歲黃蘖木下根,有如三斛器,去本株一二丈,以細根相連狀如縷,得末而服之,盡一枚則成地仙,不死也。此輩復百二十種,自有圖也。

草芝有獨搖芝,無風自動,其莖大手指,赤如丹,素葉似莧,其根有大如斗,有細者如鷄子十二枚,周繞大根之四方,如十二辰也,相去丈許,皆有細根,如白髮以相連,生高山深谷之上,其所生左右無草。得其大魁末服之,盡則得千歲,服其細者一枚百歲,可以分他人也。懷其大根即隱形,欲見則左轉而出之。牛角芝,生虎壽山及吳坂上,狀似葱,特生如牛角,長三四尺,青色,末服方寸匕,日三,至百日,則得千歲矣。龍仙芝,狀似昇龍之相負也,以葉為鱗,其根則如蟠龍,服一枚則得千歲矣。麻母芝,似麻而莖赤色,花紫色。紫#8珠芝,其花黃,其葉赤,其實如李而紫色,二十四枝輒相連,而垂如貫珠也。白符芝,高四五尺,似梅,常以大雪而花,季冬而實。朱草芝,九曲,曲有三葉,葉有三實也。五德芝,狀似樓殿,莖方,其葉五色各具而不雜,上如偃蓋,中常有甘露,紫氣起數尺矣。龍御芝,常以仲春對生,三節十二枝,下根如坐人。凡此草芝,又有百二十種,皆陰乾服之,則令人與天地相畢,或得千歲二千歲。
肉芝者,謂萬歲蟾蜍,頭上有角,頜下有丹書八字再#9重,以五月五日中時取之,陰乾百日,以其左足畫地,即為流水,帶其左手於身,辟五兵,若敵人射己者,弓弩矢皆反還自向也。千歲蝙蝠,色白如雪,集則倒懸,腦重故也。此二物得而陰乾末服之,令人壽四萬歲。千歲靈龜,五色具焉,其雄額上兩骨起似角,以羊血浴之,乃剔取其甲,火炙擣服方寸匕,日三,盡一具,壽千歲。行山中,見小人乘車馬,長七八寸者,肉芝也,捉取服之即仙矣。風生獸似貂,青色,大如狸,生於南海大林中,張綱取之,積薪數車以燒之,薪盡而此獸在灰中不然,其毛不燋,斫刺不入,打之如皮囊,以鐵鎚鍛其頭數千或作十。下乃死,死而張其口以向風,須臾便活而起走,以石上菖蒲塞其鼻即死。取其腦以和菊花服之,盡十斤,得五百歲也。又千歲鷰,其窠戶北向,其色多白而尾掘,取陰乾,末服一頭五百歲。凡此又百二十種,此皆肉芝也。
菌芝,或生深山之中,或生大木之下,或生泉之側,其狀或如宮室,或如車馬,或如龍虎,或如人形,或如飛鳥,五色無常,亦百二十種,自有圖也。皆當禹步往採取之,刻以骨刀,陰乾末服方寸匕,令人昇仙,中者數千歲,下者千歲也。欲求芝草,入名山,必以三月九月,此山開出神藥之月也,勿以山佷日,必以天輔時,三奇會尤佳。出三奇吉門到山,須六陰之日,明堂之時,帶靈寶符,牽白犬,抱白鷄,以白鹽一斗,及開山符檄,著大石上,執吳唐草或作花。一把以入山,山神喜,必得芝也。又採芝及服芝,欲得王相專和之日,支干上下相生為佳。此諸芝名山多有之,但凡庸道士,心不專精,行穢德薄,又不曉入山之術,雖得其圖,不知其狀,亦終不能得也。山無大小,皆有鬼神,其神鬼不以芝與人,人則雖踐之,不可見也。
又雲母有五種,而人多不能分別也。法當舉以向日,看其色,詳占視之,乃可知耳。正爾於陰地視之,不見其雜色也。五色並具而多青者名雲英,宜以春服之。五色并具而多赤者各雲珠,宜以夏服之。五色並具而多白者名雲液,宜以秋服之。五色並具而多黑者名雲母,宜以冬服之。但有青黃二色者名雲沙,宜以季夏服之。皛皛純白名磷石,可以四時長服之也。服五雲之法,或以桂葱水玉化之以為水,或以露於鐵器中,以玄水熬之為水,或以硝石合於筒中埋之為水,或以蜜搜為酪,或以秋露漬之百日,韋囊挺以為粉,或以無巔草樗血合餌之,服之一年,則百病愈,三年,老公反成童子,五年,則役使鬼神,入火不燒,入水不濡,踐棘不傷,與仙人相見。又他物埋之即朽,燒之即燋,而五雲以內猛火中,經時終不然,埋之永不腐敗,故能令人長生也。又云,服之十年,雲氣常覆其上,服其母以致其子,理自然也。又向日看之,晻晻純黑色起者,不中服,令人病淋發瘡。雖水餌之,皆當先以茅屋霤水,若東流水露水,漬之百日,淘汰去其土石,乃可用耳。中山衛叔卿服之,積久能乘雲而行,以其方封之玉匣之中,仙去之後,其子名度#10世,及漢使者梁伯,得而按方合服,皆得仙去。

又雄黃當得武都山所出者,純而無雜,其赤如鷄冠,光明嘩曄者,乃可用耳。其但純黃似雄黃色,無赤光者,不任以作仙藥,可以合理病藥耳。餌服之法,或以蒸煮之,或以酒餌,或先以硝石化為水乃凝之,或以玄胴腸裹蒸之於赤土下,或以松脂和之,或以三物鍊之,引之如布,白如冰,服之皆令人長生,百病除,三尸下,瘢痕滅,白髮黑,墮齒生,千日則玉女來侍,可得役使,以致行廚。又玉女常以黃玉為誌,大如黍米,在鼻上,是真玉女也,無此志者,鬼試人耳。
玉亦仙藥,但難得耳。玉經曰,服金者壽如金,服玉者壽如玉也。又曰,服玄真者,其命不極。玄真者,玉之別名也。今人身飛輕舉,不但地仙而已。然其道遲成,服一二百斤乃可知耳。玉可以烏米酒及地榆酒化之為水,亦可以葱漿消之為,亦可餌以為丸,亦可燒以為粉,服之一年已上,入水不霑,入火不灼,刃之不傷,百毒不犯也。不可用已成之器,傷人無益,當得璞玉,乃可用也,得于闐國白玉尤善。其次有南陽徐善亭部界中玉及日南盧容水中玉亦佳。赤松子以玄蟲血漬玉為水而服之,故能乘煙上下也。玉屑服之與水餌之,俱令人不死。所以為不及金者,令人數數發熱,似寒食散狀也。若服玉屑者,宜十日輒一服雄黃丹砂各一刀圭,散髮洗沐寒水,迎風而行,則不發熱也。董君異嘗以玉醴與盲人服之,目旬日而愈。有吳延稚者,志欲服玉,得玉經方不具,了不知其節度禁忌,乃招合得招一作始。珪璋環璧,及校一作裝。劍所用甚多,欲餌治服之,後余為說此不中用,乃歎息曰,事不可不精,不但無益,乃幾作禍也。
又銀但不及金玉耳,可以地仙也。服之法,以麥漿化之,亦可以朱草酒餌之,亦可以龍膏鍊之,然三服,輒大如彈丸者,又非清貧道士所能得也。
又真珠徑一寸以上可服,服之可以長久,酪漿漬之皆化如水銀,亦可以浮石水蜂窠化,包彤蛇黃合之,可引長三四尺,丸服之,絕穀服之,則不死而長生也。淳漆不沾者,服之令人通神長生,餌之法,或以大無腸公子,或云大蟹,十枚投其中,或以雲母水,或以玉水合服之,九蟲悉下,惡血從鼻去,一年六甲行廚至也。
桂可以葱涕合蒸作水,可以竹瀝合餌之,亦可以先知君腦,或云龜,和服之,七年,能步行水上,長生不死也。
巨勝一名胡麻,餌服之不老,耐風濕,補衰老也。桃膠以桑灰汁漬,服之百病愈,久服之身輕有光明,在晦夜之地如月出也,多服之則可以斷穀。
柠一作楮。木實芝赤者,餌之一年,老者還少,令人徹視見鬼。昔道士梁須,年七十乃服之,轉更少,至年百四十歲,能夜書,行及奔馬,後入青龍山去。槐子以新甕合泥封之,二十餘日,其表皮皆爛,乃洗之如大豆,日服之,此物主補腦,久服之,令人髮不白而長生。玄中蔓方,楚飛廉、澤瀉、地黃、黃連之屬,凡三百餘種,皆能延年,可單服也。靈飛散、未央丸、制命丸、羊血丸,皆令人駐年卻老也。

南陽酈縣山中有甘谷水,谷水所以甘者,谷上左右皆生甘菊,菊花墮其中,歷世彌久,故水味為變。其臨此谷中居民,皆不穿井,悉食甘谷水,食者少不老壽,高者百四五十歲,下者不失八九十,無夭年人,得此菊力也。故司空王暢、太尉劉寬,太傅袁隗,皆為南陽太守,每到官,常使酈縣月送甘谷水四十斛以為飲食,此諸公多患風痺及眩冒,皆得愈,但不能大得其益,如甘谷上居民,生小便飲食此水者耳。又菊花與薏花相似,直以甘苦別之耳,菊甘而薏苦,諺言所謂苦如薏者也。今所在有真菊,但為少耳,率多生於水側,緱氏山與酈縣最多,仙方所謂日精、更生、周盈皆一菊,而根、莖、花、實異名,其說甚美,而近來服之者略無效,正由不得真菊也。夫甘谷水得菊之氣味,亦何足言。而其上居民,皆以延年,況將復好藥,安得無益乎?
余亡祖鴻臚少卿曾為臨沅令,云此縣有廖氏家,世世壽考,或出百歲,或八九十,後徙去,子孫轉多夭折。他人居其故宅,復如舊,後累世壽考。由此乃覺是宅之所為,而不知其何故,疑其井水殊赤,乃試掘井左右,得古人埋丹砂數十斛,去井#11數尺,此丹砂汁因泉漸入井,是以飲其水而得壽,況乃餌鍊丹砂而服之乎?
余又聞上黨有趙瞿者,病癩歷年,眾治之不愈,垂死。或云不如#12及活流棄之,後子孫轉相注易,其家乃責糧將之,送置山穴中。瞿在穴中#13,自怨不幸,晝夜悲歎,涕泣經月。有仙人行經過穴,見而哀之,具問訊之。瞿知其異人,乃叩頭自陳乞哀,於是仙人以一囊藥賜之,教其服法。瞿服之百許日,瘡都愈,顏色豐悅,肌膚玉澤,仙人又過視之,瞿謝受更生活之恩,乞丐其方。仙人告之曰,此是松脂耳,此山中便多此物,汝鍊之服,可以長生不死。瞿乃歸家,家人初謂之鬼也,甚驚愕。瞿遂長服松脂,身體轉輕,氣力百倍,登危越險,終日不極,年百七十歲,齒不墮,髮不白,夜臥,忽見屋間有光,大如鏡者,以問左右,皆云不見,久而漸大,一室盡明如晝日。又夜見面上有綵女二人,長二三寸,面體皆具,但為小耳,遊戲其口鼻之間,如是且一年,此女漸長大,出在其側,又常聞琴瑟之音,欣然獨笑,在人間三百許年,色如少童,乃入抱犢山去,必地仙也。余時聞瞿服松脂如此,於是竟服。其多役力者,乃車運驢負,積之盈室,服之遠者,不過一月,未覺大有益輒止,有志者難得如是也。
又漢成帝時,獵者於終南山中,見一人無衣服,身生黑毛,獵人見之,欲逐取之,而其人踰坑越谷,有如飛騰,不可逮及。於是乃密伺候其所在,合圍得之,定是婦人。問之,言我本是秦之宮人也,聞關東賊至,秦王出降,宮室燒燔,驚走入山,饑無所食,垂餓死,有一老翁教我食松葉松實,當時苦澀,後稍便之,遂使不饑不渴,冬不寒,夏不熱。計此女定是秦王子嬰宮人,至成帝之世,三百許歲,乃將歸,以穀食之,初聞穀臭嘔吐,累日乃安。如是二年許,身毛乃脫,落轉老而死。向使不為人所得,便成仙人矣。

南陽文氏,說其先祖,漢末大亂,逃去山中,饑困欲死。有一人教之食朮,遂不能飢,數十年乃來還鄉里,顏色更少,氣力勝故。自說在山中時,身輕欲跳,登高履險,歷日不極,行冰雪中,了不知寒。常見一高巖上,有數人對坐博戲者,有讀書者,俛而視文氏,因聞#14其相問,言此子中呼上否?其一人答言:未可也。木一名山葪,一名山精,故神藥經曰,必欲長生,常服山精。
昔仙人八公,各服一物,以得陸仙,各數百年,乃合神丹金液,而昇太清耳。人若合八物,鍊而服之,不得其力,是其藥力有轉相勝畏故也。韓終服菖蒲十三年,身生毛,日視書萬言,皆誦之,冬袒不寒。又萵蒲生須得石上,一寸九節已上,紫花者尤善也。趙他子服桂二十年,足下生毛,日行五百里,力舉千斤。移門子服五味子十六年,色如玉女,入水不霑,入火不灼也。楚文子服地黃八年,夜視有光,手上車弩也。林子明服朮十一年,耳長五寸,身輕如飛,能超踰淵谷二丈許。杜子微服天門冬,御八十妾,有子百三十人,日行三百里。任子季服茯苓十八年,仙人玉女往從之,能隱能彰,不復食穀,炙瘢皆滅,面體玉光。陵陽子仲服遠志二十年,有子三十七人,開書所視不忘,坐在立亡。仙經曰,雖服草木之葉,已得數百歲,勿怠於神丹,終不能仙。以此論之,草木延年而已,非長生之藥可知也。未得作丹,且可服之,以自榰持耳。
或問,服食藥物,有前後之宜乎?
抱朴子答曰,按中黃子服食節度云,服治病之藥,以食前服之;養性之藥,以食後服之。吾以咨鄭君,何以如此。鄭君言,此易知耳,欲以藥攻病,既宜及未食,內虛,令#15藥力勢易行,若以食後服之,則藥但攻穀而力盡矣;若欲養性,而以食前服藥,則力未行,而被穀駈之下去不得止,無益也。

或問曰,人服藥以養性,云有所宜,有諸乎?

抱朴子答曰,按玉策記及開明經,皆以五音六屬,知人年命之所在。子午屬庚,卯酉屬己,寅申屬戊,丑未屬辛,辰戌屬丙,巳亥屬丁。一言得之者,宮與土也。三言得之者,徵與火也。五言得之者,羽與水也。七言得之者,商與金也。九言得之者,角與木也。若本命屬土,不宜服青色藥;屬金,不宜服赤色藥;屬木,不宜服白色藥;屬水,不宜服黃色藥;屬火,不宜服黑色藥。以五行之義,木尅土,土尅水,水尅火,火尅金,金尅木故也。若金丹大藥,不復論宜與不宜也。
一言宮。庚子庚午,辛未辛丑,丙辰丙戌,
丁亥丁巳,戊寅戊申,己卯己酉。
三言徵。甲辰甲戌,乙亥乙巳,丙寅丙申,
丁酉丁卯,戊午戊子,己未己丑。

五言羽。甲寅甲申,乙卯乙酉,丙子丙午,

丁未丁丑,壬辰壬戌,癸巳癸亥。

七言商。甲子甲午,乙丑乙未,庚辰庚戌,
辛巳辛亥,壬申壬寅,癸卯癸酉。
九言角。戊辰戊戌,己巳已亥,庚寅庚申,
辛卯辛酉,壬午壬子,癸丑癸未。
禹步法:前舉左,右過左,左就右。
次舉右,左過右,右就左。
次舉右,右過左,左就右。
如此三步,當滿二丈一,後有九跡。
小神方,用真丹三斤,白蜜一斤,合和日曝煎之,令可丸。旦服如麻子十丸,未一年,髮白更黑,齒墮更生,身體潤澤,長服之,老翁還成少年,常服長生不死也。
小餌黃金方,火銷金內清酒中,二百出,二百入,即沸矣。握之出指間,令如泥,若不沸及握之不出指間,即復銷之內酒中無數也。成復如彈丸一枚,亦可汁一丸外為小丸,服三十日,無寒溫,神人玉女下之。又#16銀亦可餌,與金同#17法。服此二物,可居名山石室中,一年即輕舉矣。人間服之,名地仙,勿妄傳也。
兩餌銷黃金法,豬負革肪#18三斤,醇苦酒一斗,取黃金五兩,置器中煎之,出爐,以金置肪#19中,百入百出,苦酒亦爾#20,飡一斤金,壽#21弊天地,食半斤金,壽二千歲,五兩,千二百歲,無多少,便可餌之。當以王相之日,作之神良,勿傳人,傳人,藥成不神也。欲食去尸藥,當服丹砂。餌丹砂法,丹砂一斤,搗簁#22下淳#23苦酒三升,淳漆二升,一本和蜜二升。凡三#24物合,令相得,微火上煎之,令可丸,服如麻子二丸,日再。四十日,腹中百病愈,三尸去;服之百日,肌骨堅強;服之千日,司命削死籍,與天地相保,日月相望,改形易容,變化無常,日中無影,乃別無光矣。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一竟

#1『為』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2『佳』原作『甚』,據王明校本改。

#3括號內的文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4『石』原作『名』,據王明校本改。

#5『即』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6『塗』原作『射』,據王明校本改。
#7『曰』下原衍『日』,據王明校本刪。
#8『紫』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9『再』原作『體』,據王明校本改。
#10『度』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1『井』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2『如』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3『中』下原衍『瞿』,據王明校本刪。
#14『聞』原作『閱』,據王明校本改。
#15『令』原作『冷』,據王明校本改。
#16『又』原作『下』,據王明校本改。
#17『同』原作『內』,據王明校本改。
#18『肪』原作『方脂』,據王明校本改。
#19『肪』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20『爾』原作『示』,據王明校本改。
#21『壽』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22『篵』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23『淳』原作『從』,據王明校本改。
#24『三』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二

辨問

或問曰,若仙必可得,聖人已修之矣,而周、孔不為之者,是無此道可知也。

抱朴子答曰,夫聖人不必仙,仙人不必聖。聖人受命,不值長生之道,但自欲除殘去賊,夷險平暴,制禮作樂,著法垂教,移不正之風,易流遁之俗,匡將危之主,扶亡徵之國,刊詩書,撰河洛,著經誥,和雅頌,訓童蒙,應聘諸國,突無凝煙,席不暇煖。其事則鞅掌罔極,窮年無已,亦焉得閉聰掩明,內視反聽,呼吸道引,長齋久潔,入室煉形,登山採藥,數息思神,斷穀清腸哉?至於仙者,唯須篤志至信,勤而不怠,能恬能靜,便可得之,不待多才也。有入俗之高真,乃為道者之重累也。得合一大藥,知一養神之要,則長生久視,豈若聖人所修為者云云之無限乎?且夫俗所謂聖人者,皆治世之聖人,非得道之聖人,得道之聖人,則黃老是也。治世之聖人,則周、孔是也。黃帝先治世而後登仙#1,此是偶有能兼之才者也。古之帝王,刻於泰山,可省讀書者七十二家,其餘磨滅者,不可勝數,而獨記黃帝仙者,其審然可知也。
世人以人所尤長,眾所不及者,便謂之聖。故善圍棋之無比者,則謂之棋聖,故嚴子卿馬綏明于今有棋聖之名焉。善史書之絕時#2者,則謂之書聖,〔故皇象、胡昭於今有書聖之名焉。善圖畫之過人者,則謂之畫聖〕#3,故衛協、張墨于今有畫#4聖之名焉。善刻削之尤巧者,則謂之木聖,故張衡、馬忠于今有木聖之名焉。故孟子謂伯夷,清之聖者也;〔柳下惠,和之聖者也;伊尹,任之聖者也〕#5。吾試演而論之,則聖非一事。夫班輸#6、倕狄,機械之聖也;附、扁、和、緩,治疾之聖也;子韋、甘均,占候之聖也;史蘇、辛廖,卜筮之聖也;夏育、杜回,筋力之聖也;荆軻、聶政,勇敢之聖也;飛廉、夸父,輕速之聖也;子野、延州,知音之聖也;孫、吳、韓、白,用兵之聖也。聖者,人事之極號也,不獨於文學而已矣。莊周云,盜有聖人之道五焉。妄意而知人之藏者,明也;先入而不疑者,勇也;後出而不懼者,義也;知可否之宜者,知也;分財均同者,仁也。不得此道而成天下大盜者,未之有也。
或曰,聖人之道,不得枝分葉散,必總而兼之,然後為聖。
余答之曰,孔子門徒,達者七十二,而各得聖人之一體,是聖事有剖判也。又云,顏淵具體而#7微,是聖事有厚薄也。又易曰,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此則聖道可分之明證也。何為善於道德以致神仙者,獨不可謂之為得道之聖?苟不有得道之聖,則周、孔不得為治世之聖乎?既非一矣,何以當責使相兼乎?按仙經以為諸得仙者,皆其受命偶值神仙之氣,自然所禀。故胞胎之中,已含信道之性,及其有識,則心好其事,必遭明師而得其法,不然,則不信不求,求亦不得也。玉鈴經#8主命原曰,人之吉凶,制在結胎受氣之曰,皆上得列宿之精。其值聖宿則聖,值賢宿則賢,值文宿則文,值武宿則武,值貴宿則貴,值富宿則富,值賤宿則賤,值貧宿則貧,值壽宿則壽,值仙宿則仙。又有神仙聖人之宿,有治世聖人之宿,有兼二聖之宿,有貴而不富之宿,有富而不貴之宿,有兼富貴之宿,有先富後貧之宿,有先貴後賤之宿,有兼貧賤之宿,有富貴不終之宿,有忠孝之宿,有凶惡之宿。如此不可具載,其較略如此。為人生本有定命,張車子之說是也。苟不受神仙之命,則必無好仙之心,未有心不好之而求其事者也,未有不求而得之者也。自古至今,有高才明達而不信有仙者,有平平許人學而得仙者,甲雖多所鑒識而或蔽於仙,乙則多所不通而偏達其理,此豈非天命之所使然乎?
夫道家寶秘仙術,弟子之中,尤尚簡擇,至精彌久,然後告之以要訣,況於世人,幸自不信不求,何為當強以語之邪?既不能化令信之,將招嗤速謗,故得道之士,所以與世人異路而行,異處而止,言不欲與之交,身不欲與之雜。隔千里,猶恐不足以遠煩勞之攻,絕軌迹,猶恐不足以免毀辱之醜。貴不足以誘之,富不足以移之,何肯當自街於俗士,言我有仙法乎?此蓋周、孔所以無緣而知仙道也。且夫周、孔蓋是高才大學之深遠者耳,小小之伎,猶多不閑。使之跳丸弄劍,踰鋒投狹,履絙登幢,擿盤緣案,跟挂萬仞之峻峭,游泳呂梁之不測,手扛千鈞,足躡驚飈,暴虎檻豹,攬飛捷矢,凡人為之,而周、孔不能,以過於此者乎?他人之所念慮,蚤虱之所首向,隔牆之朱紫,林下之草芥,匣匱之書籍,地中之寶藏,豐林邃藪之鳥獸,重淵洪潭之魚鱉,令周、孔委曲其釆色,分別其物名,經列其多少,審實其有無,未必能盡知,況於遠#9此者乎?聖人不食則饑,不飲則渴,灼之則熱,凍之則寒,撻之則痛,刃之則傷,歲久則老矣,損傷則病矣,氣絕則死矣。此是其所與凡人無異者甚多,而其所以不同者至少矣。所以過絕人者,唯在於才長思遠,口給筆高,德全行潔,強訓博聞之事耳,亦安能無事不兼邪?既已著作典謨,安上治民,復欲使之兩知仙道,長生不死,以此責聖人,何其多乎?吾聞至言逆俗耳,真語必違眾。儒士卒覽吾此書者,必為吾非毀聖人。吾豈然哉?但欲盡物理耳。理盡事窮,則似於謗訕周、孔矣。世人謂聖人從天而墜,神靈之物,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其於服畏其名,不敢復料之以事,謂為聖人所不能,則人無復能知者也。聖人所不知,則人無復知之者,不亦笑哉?今具以近事校之,想可以悟也。完山之鳥,賣生送死之聲,孔子不知之,便可復謂顏回只可偏解之乎?聞太山婦人之哭,問之,乃知虎食其家三人,又不知此婦人何以不徙去之意,須答乃悟。見羅雀者純得黃口,不辨其意,問之乃覺。及欲葬母,不知父墓所在,須人語之,即定墓崩,又不知之,弟子誥之,乃法然流涕。又疑顏淵之盜食,乃假言欲祭仙人,卜掇塵之虛偽。廄焚,又不知傷人馬否。顏淵後,便謂之已死。又周流七十餘國,而不能逆知人之必不用之也,而恓恓遑遑,席不暇溫。又不知匡人當圍之,而由其途。問老子以古禮,禮有所不解也。問郯子以鳥官,官有所不識也。行不知津,而使人問之,又不知所問之人,必譏之而不告其路,若爾可知不問也。下車逐歌鳳者,而不知彼之不住也。見南子而不知其無益也。諸若此類,不可具舉,但不知仙法何足怪哉?又俗儒云,聖人所不能,則餘人皆不能。則岩人水居,梁母火化,子伯耐至熱,仲都堪酷寒,左慈兵解而不死,甘始休糧以經歲,范軼見斫而不入,鼈令流尸而更生,少千執百鬼,長房縮地脈,仲甫假形於晨鳧,張楷吹噓起雲霧,未聞周、孔能,為斯事也。
俗人或曰,周、孔皆能為此,但不為耳。
吾答之曰,必不求之於明文#10而指空以空言者,吾便可謂周、孔能振翮翻飛,翱翔八極,興雲致雨,移山拔井,但不為耳。一不以記籍見事為據者,復何限哉?必若所云者,吾亦可以言周、孔皆已昇仙,但以此法不可以訓世,恐人皆知不死之可得,皆必悉委供養,廢進宦而登危浮深,以修斯道,是為家無復子孫,國無復臣吏,忠孝並喪,大倫必亂,故周、孔密自為之,而秘不告人,外託終亡之形,內有上仙之實。如此,則子亦將何以難吾乎?亦又未必不然也。靈寶經有正機平衡飛龜授袟凡三篇,皆仙術也。吳王伐石以治官室,而於合石之中,得紫文金簡之書,不能讀之,使使者持以問仲尼,而欺仲尼曰,吳王閑居,有赤雀銜書以置殿上,不知其義,故遠諮呈。仲尼以視之曰,此乃靈寶之方,長生之法,禹之所服,隱在水邦,年齊天地,朝于紫庭者也。禹將仙化,封之名山石函之中,乃今赤雀銜之,殆天授也。以此論之,是夏禹不死也,而仲尼又知之,安知仲尼不皆密修其道乎?正復使聖人不為此事,未可謂無其效也。人所好惡,各各不同,諭之以面,豈不信哉?誠合其意、雖小必為也;不合其神,雖大不學也。好苦憎甘,既皆有矣,嗜利棄義,亦無數焉。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聚人曰財。又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而昔已有禪之以帝王之位而不用,委之以四海之富而不願,蔑三九之官,背玉帛之聘。遂山林之高潔,甘魚釣之陋業者,蓋不可勝數耳。又曰:男女飲食,人之大欲存焉。是以好色不可諫,甘旨可忘憂。昔有絕穀棄美,不畜妻妾,超然獨往,浩#11然得意,顧影含歡,漱流忘味者,又難勝記也。人情莫不愛紅顏艷姿,輕體柔身,而黃帝逑#12篤醜之嫫母,陳侯憐可憎之敦洽。人鼻無不樂香,故流黃鬱金、芝蘭蘇合、玄膽素膠、江離揭車、春蕙秋蘭,價同瓊瑤,而海上之女,逐酷臭之夫,隨之不止。周文嗜不美之葅,不以易大牢之滋味。魏明好椎鑿之聲,不以易絲竹之和音。人各有意,安可求此以同彼乎?周孔自偶#13不信仙道,日月有所不照,聖人有所不知,豈可以聖人所不為,便云天下無仙,是責三光不照覆盆之內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二竟

#1『仙』原作『山』,據王明校本改。

#2『時』原作『羅』,據王明校本改。

#3 括號內的文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4『有畫』原作『為書』,據王明校本改。

#5括號內的文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6『輸』原作『秋』,據王明校本改。
#7『而』原作『在』,據王明校本改。
#8『經』原作『云』,據王明校本改。
#9『遠』原作『達』,據王明校本改。
#10『文』原作『又』,據王明校本改。
#11『浩』原作『倍』,據王明校本改。
#12『逑』原作『遠』 ,據王明校本改。
#13『偶』原作『隅』,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三

極言

或問曰,古之仙人者,皆由學以得之,將特禀異氣耶?

抱朴子答曰,是何言歟?彼莫不負笈隨師,積其功勤,蒙霜冒險,櫛風沐雨,而躬親灑掃,契闊勞藝,始見之以信行,終被試以危困,性篤行貞,心無怨貳,乃得升堂以入於室。或有怠厭而中止,或有怨志而造退,或有誘於榮利,而還修流俗之事,或有敗於邪說,而失其淡泊之志,或朝為而夕欲其成,或坐修而立望其效。若夫睹財色而心不戰,聞俗言而志不沮者,萬夫之中,有一人為多矣。故為者如牛毛;獲者如麟角也。夫彀勁弩者,效力於發箭;涉大川者,保全於既濟;井不達泉,則猶不掘也;一步未至,則猶#1不往也。修塗之累,非移晷所臻;凌霄之高,非一匱之積。然升峻#2者患於垂上而力不足,為道者病於方成而志不遂。千倉萬箱,非一耕所得;干天之木,非旬日所長;不測之淵,起於打瀅;陶朱之資,必積百千。若乃人退己進,陰子所以窮至道也。敬卒若始,羨門所以致雲龍也。我志誠堅,彼何人哉?
抱朴子曰,俗民既不能生生,而務所以煞生。夫有盡之物,不能給無已之耗;江河之流,不能盈無底之器也。凡人利入少而費用多者,猶不供也,況無錙銖之來,而有千百之往乎?人無少長,莫不有疾,但輕重言之耳。而受氣各有多少,多者其盡遲,少者其竭速。其知道者補而救之,必先復故,然後方求量表之益。若令服食終日,則肉飛骨騰,導引改朔,則羽翮參差,則世間無不信道之民也。患乎升勺之利未堅,而鍾石之費相尋,根柢#3之據未極,而冰霜之毒交攻。不知過之在己,而反云道之無益,故捐丸散而罷吐納矣。故曰非長生難也,聞道難也;非聞道難也,行之難也;非行之難也,終之難也。良匠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必巧也。明師能授人方書,不能使人必為也。夫修道猶如播穀也,成之猶收積也。厥田雖沃,水澤雖美,而為之失天時,耕鋤又不至,登稼被壟,不獲不刈,頃畝雖多,猶無獲也。凡夫不徒不知益之為益也,又不知損之為損也。夫損易知而速焉,益難知而遲焉,而尚不悟其易,安能識其難哉?夫損之者如燈火之消脂,莫之見也;而忽盡矣。益者如苗禾之播殖,莫之覺也,而忽茂矣。故治身養性,務謹其細,不可以小益為不平而不修,不可以小損為無傷而不防。凡聚小所以就大,積一所以至億也。若能愛於微,成之於著,則幾乎知道矣。
或問曰,古者豈有無所施行,而偶自長生者乎?
抱朴子答曰,無也。或隨明師,積功累勤,便得賜以合成之藥。或受秘方,自行治作,事不接於世,言不累於俗,而記著者止存其姓名,而不能具知其所以得仙者,故闕如也。昔黃帝生而能言,役使百靈,可謂天授自然之體者也,猶復不能端坐而得道,故陟王屋而授丹經,到鼎湖而飛流珠,登崆峒而問廣成,之具茨而事大隗,適東岱而奉中黃,入金谷而諮涓子,論道養則資玄、素二女,精推步則訪山嵇、力牧,講占候則納風后,著體診則受雷岐,審攻, 戰則納五音之策,窮神奸則記白澤之辭,相地理則書青烏之說,救傷殘則綴金冶之術。故能畢該秘要,窮道盡真,遂昇龍以高躋,與天地乎罔極也。然按神仙經,皆云黃帝及老子奉事太乙元君以受要訣,況乎不逮彼二君者,安有自得仙度世者乎?未之聞也。
或曰,黃帝審仙者,橋山之塚,又何為乎?
抱朴子答曰,按荊山經及龍首記,皆云黃帝服神丹之後,龍來迎之,羣臣追慕,靡所措思,或取其几杖,立廟而祭之;或取其衣冠,葬而守之。列仙傳云,黃帝自擇亡日,七十日去,七十日還,葬于喬山,山陵一作後。忽崩,墓空無尸,但劍舄在焉。此諸說雖異,要於為仙也。言黃帝仙者,見於道書及百家之說者甚多,而儒家不肯長奇怪,開#4異塗,務於禮教,而神仙之事,不可以訓俗,故云其死,以杜民心耳。朱巴、欒巴、于公有功惠於民,百姓皆生為之立廟祠。又古者盛德之人,身沒之後,臣子刊其勛績於不朽之器。而今世君長遷轉,吏民思戀,而樹德頌之碑者,往往有焉,此亦黃帝有廟墓之類也,豈足以證其必死哉?
或人問曰,彭祖八百,安期三千,斯壽之過人矣,若#5果有不死之道,彼何不遂仙乎?豈非察命受氣,自有脩短,而彼偶得其多,理不可延,故不兔於彫隕哉?
抱朴子答曰,按彭祖經云,其自帝譽佐堯,歷夏至殷為大夫,殷王遣綵女從受房中之術,行之有效,欲殺彭祖以絕其道,彭祖覺焉而逃去。去時年七八百餘,非為死也。黃帝石一作山。公記云,彭祖去後七十餘年,門人於流沙之西見之,非死明矣。又彭祖之弟子,青衣鳥公、黑穴公、秀眉公、白兔公子、離婁公、太足君、高丘子、不肯來七八入,皆歷數百歲,在殷而各仙去,況彭祖何肯死哉?又劉向所記列仙傅亦言彭祖是仙人也。又安期先生者,賣藥於海邊,瑯琊人傳世見之,計已千年。秦始皇請與語,三日三夜。其言高,其旨遠,博而有證,始皇異之,乃賜之金璧,可直數千萬。安期受而置之於阜鄉亭,以赤玉舄一量為報,留書曰,復數千載,求我於蓬萊山。如此,是為見始皇時已千歲矣,非為死也。又始皇剛暴而驚狠,最是天下之不應信神仙者。又不中以不然之言答對之者也。至於問安期以長生之事,安期答之允當,始皇惺悟,信世間之必有仙道,既厚惠遺,又甘心欲學不死之事,但自無明師也,而為盧敖徐福輩所欺弄,故不能得耳。向使安期先生言無符據,三日三夜之中,足以窮屈,則始皇必將烹煮屠戮,不兔鼎俎之禍,其厚惠安可得乎?
或問曰,世有服食藥物,行氣道引,不免死者,何也?

抱朴子答曰,不得金丹,但服草木之藥及修小術者,可以延年遲死耳,不得仙也。或但知服草藥,而不知還年誤作房中。之要術,則終無久生之理也。或不曉帶神符,行禁戒,思身神,守真一,則止#6可令內疾不起,風濕不犯耳。若卒有惡鬼強邪,山精水毒害之,則便死也。或不得入山之法,令山神為之作禍,則妖鬼試之,猛獸傷之,溪毒繫之,蛇蝮螫之,致多死事,非一條也。或修道晚暮,而先自損傷已深,難可補復。補復之益,未得根據,而疾隨復作,所以尅伐之事,亦何緣得長生哉?或年老為道而得仙者,或年少為道而不成者,何哉?彼雖年老而受氣本多,受氣本多則傷損薄,傷損薄則易養,易養故得仙也。此雖年少而受氣本少,〔受氣本少〕#7則傷深,傷深則難救,難救故不成仙也。夫木槿楊柳,斷殖之更生,倒之亦生,橫之亦生。生之易者,莫過斯木也。然埋之既淺,又未得久,乍刻乍剝,或搖或拔,雖壅以膏壤,浸以春澤,猶不脫於枯瘁者,以其根荄不固,不暇吐其萌芽,津液不得遂結其生氣也。人生之為體,易傷難養,方之二木,不及遠矣。而所以攻毀之者,過於刻剝,劇乎搖拔也。濟之者鮮,壞之者眾,死其宜也。夫吐故納新者,因氣以長氣,而氣大衰者則難長也。服食藥物者,因血以益血,而血垂竭者則難益也。夫奔馳而喘逆,或欬或滿,用力役體,汲汲短乏者,氣損之候也。面無光色,皮膚枯腊,脣焦脈白,腠理萎瘁者,血減之證也。二證既衰於外,則靈根亦凋於中矣。如此,則不得上藥,不能救也。凡為道而不成,營生而得死者,其人非不有氣血也,然身中之所以為氣為血者,根#8源已喪,但餘其枝流也。譬猶入水之燼,火滅而煙不即息;既斷之木,柯葉猶生。二者非不有煙,非不有葉,而其所以為煙為葉者,已先亡矣。世人以覺病之日,始作為疾#9,猶以氣絕之日,為身喪之候#10也。唯怨風冷與暑濕,〔不知風冷暑濕〕#11,不能傷壯實之人也。徒患體虛氣少者,不能堪之,故為所中耳。何以較之,設有數人,年紀老壯既同,服食厚薄又等,俱造沙漠之地,並冒嚴寒之夜,素唾墮於上,玄冰結於下,寒風摧條而宵駭,欬唾凝呀於脣吻,則其中將有獨中冷者,而不必盡病也。非玲氣之有偏,蓋人體有不耐者耳。故俱食一物,或獨以結病者,非此物之有偏毒也。鈞器齊飲,而或醒或醉者,非酒勢之有彼此也。同冒炎暑,而或獨以暍死者,非天熱之有公私也。齊服一藥,而或昏暝煩悶者,非毒烈之有愛憎也。是以衝風赴林,而枯柯先摧;洪濤凌崖,而折隙首頹;烈火燎原,而燥卉前焚;龍椀墜地,而脆者獨破。由玆以觀,則人之無道,體已素病,因風寒暑濕者以發之耳。苟能令正氣不衰,形神相衛,莫能傷也。凡為道者,常患於晚,不患於卑也。特年紀之少壯,體力之方剛者,自役過差,百病兼結,命危朝露,不得大藥,但服草木,可以差於常人,不能延其大限也。故仙經曰:養生以不傷為本。此要言也。神農曰,百病不愈,安得長生?信哉斯言也。

或問曰,所謂傷之者,豈非色慾之間乎?

抱朴子曰,亦何獨斯哉?然長生之要,在乎還年之道。上士知之,可以延年除病;其次不以自伐者。若年尚少壯而知還年,服陰丹以補腦,釆七液於長空者,不服藥物,亦不失一二#12百歲也,但不得仙耳。不得其術者,古人方之於冰盃之盛湯,羽苞之蓄火也。且又才所不逮,而困思之,傷也;力所不勝,而強舉之,傷也,悲哀憔悴,傷也;喜樂過差,傷也;汲汲所欲,傷也;久談言笑,傷也;寢息失時,傷也;挽弓引弩,傷也;沉醉嘔吐,傷也;飽食即臥,傷也;跳走喘乏,傷也;歡呼哭泣,傷也;陰陽不交,傷也;積傷至盡則早亡,早亡非道也。是以養生之方,唾不及遠,行不疾步,耳不極聽,目不久視,坐不至久,臥不及疲,先寒而衣,先熱而解,不欲極饑而食,食不過飽,不欲極渴而飲,飲不過多。凡食過則結積聚,飲過則成痰癖。不欲甚勞甚逸,不欲起晚,不欲汗流,不欲多睡,不欲奔車走馬,不欲極目遠望,不欲多啖生冷,不欲飲酒當風,不欲數數沐浴,不欲廣志遠願,不欲規造異巧。冬不欲極溫,夏不欲窮涼,不露臥星下,不眠中見肩,大寒大熱,大風大霧,皆不欲冒之。五味入口,不欲偏多,故酸多傷脾,苦多傷肺,辛多傷肝,鹹多則傷心,甘多則傷腎,此五行自然之理也。凡言傷者,亦不便覺也,謂久則壽損耳。是以善攝生者,臥起有四時之早晚;興居有至和之常制;調利筋骨,有偃仰之方;杜疾閑邪,有吞吐之術;流行榮衛,有補瀉之法;節宣勞逸,有與奪之要。忍怒以全陰氣,抑喜以養陽氣。然後先將服草木以救虧缺,後服金丹以定無窮,長生之理,盡於此矣。若有欲決意任懷,自謂達識知命,不泥異端,極情肆力,不營久生者,聞此言也,雖風之過耳,電之經目,不足諭也。雖身枯於流連之中,氣絕於執綺之間,而甘心焉,亦安可告之以養生之事哉?不惟不納,乃謂妖訛也。而望彼信之,所謂以明鑑給朦瞽,以絲竹娛聾夫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三竟

#1『猶』原作『由』,據王明校本改。

#2『峻』原作『後』,據王明校本改。

#3『柢』原作『移』,據王明校本改。

#4『開』原作『閱』,據王明校本改。

#5『若』原作『右』,據王明校本改。
#6『止』 原作『正』,據王明校本改。
#7括號內的文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8『根』原作『株』,據王明校本改。
#9『疾』原作『矣』,據王明校本改。
#10『候』原作『後』,據王明校本改。

#11括號內的文句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2『一二』原誤作『三』《雲笈七籤》卷三五,《御覽》 六六八引均作『一二』是,鈔寫將一、二誤為『三』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四

勤求

抱朴子曰,天地之大德曰生,生,好物者也。是以道家之所至秘而重者,莫過乎長生之方也。故血盟乃傳,傳非其人,戒在天罰。先師不敢以輕行授人,須人求之至勤者,猶當揀選至精者乃教之,況乎不好不求,求之不篤者,安可衒其沽以告之哉?其受命不應仙者,雖日見仙人成羣在世,猶必謂彼自異種人,天下別有此物,或呼為鬼魅之變化,或云偶值於自然,豈有肯謂修為之所得哉?苟心所不信,雖令赤松、王喬言提其耳,亦當同以為妖訛。然時頗有識信者,復患於不能勤求明師。夫曉至要得真道者,誠自甚稀,非倉卒可值也。然知之者,但當少耳,亦未嘗絕於世也。由求之者不廣不篤,有仙命者,要自當與之相值也。然求而不得者有矣,未有不求而得者也。世問自有奸偽圖錢之子,而竊道士之號者,不可勝數也。然此等復不肯挺無所知也,皆復粗開頭角,或妄沽名,加之以伏邪飾偽,而好事之徒,不識其真偽者,徒多之進問,自取誑惑,而拘制之,不令得行,廣尋奇士異人,而告之曰,道盡於此矣。以誤於有志者之不少,可歎可患也。或聞有曉消五雲、飛八石、轉九丹、治黃白、水瓊一作槿。瑤、花朱碧、凝霜雪於神爐、採靈芝於嵩岳者,則多而毀之曰,此法獨有赤松、王喬知之,今世之人而云知之者,皆虛妄耳。則淺見之家,不覺此言有詐偽而作,便息遠求之意。悲夫,可為慨歎者也。凌晷飈飛,暫少忽老,迅速之甚,諭之無物,百年之壽,三萬餘日耳。幼弱則未有所知,衰邁則歡樂並廢,童豪昏耄,除數十年,而險隘憂病,相尋代有,居世之年,略消其半,計定得百年者,喜笑平和,則不過五六十年,咄嗟滅盡,哀憂昏耄,六七千日耳,顧盼已盡矣,況於全百年者,萬未有一乎?諦而念之,亦無以笑彼夏蟲朝菌也,蓋不知道者之所至悲矣。里語有之:人在世間,日失一日,如牽牛羊以詣屠所,每進一步,而去死轉近。此譬雖醜,而實理也。達人所以不愁死者,非不欲求,亦固不知所以免死之術,而空自焦愁,無益於事,故云樂天知命,故不憂耳,非不欲久生也。姬公請代武王,仲尼曳杖悲懷,是知聖人亦不樂速死矣。俗人見莊周有大夢之諭,因復競共張齊死生之論。蓋詭道強達,陽作違抑之言,皆仲尼所為破律應煞者也。今察諸有此談者,被疾病則遽針灸,冒危險則甚畏死。然末俗通弊,不崇真信,背典誥而治子書,若不吐反理之巧辨者,則謂之朴野,非老、莊之學。故無骨殖而取偶俗之徒,遂流漂於不然之說,而不能向返也。老子以長生久視為業,而莊周貴於搖尾塗中,不為被綱之龜,被繡之牛,餓而求粟於河侯,以此知其不能齊死生也。晚學不能考校虛實,偏據一句,不亦謬乎?且夫深入九泉之下,長夜岡極,始為螻蟻之糧,終與塵壤合體,令人但然心熱,不覺咄嗟。若心有求生之志,何可不棄置不急之事,以修玄妙之業哉?其不信則已矣。其信之者,復患違俗情之不蕩盡,而不能專以養生為意,而營世務之餘暇而為之,所以或有違之者,恒病晚而多不成也。凡人之所汲汲者,勢利嗜欲也,苟我身之不全,雖高官重權,金玉成山,妍艷萬計,非我有也。是以上士先營長生之事,長生定可以任意。若未昇玄去世,可且地仙人間。若彭祖、老子,止人中數百歲,不失人理之懽,然後徐徐登遐,亦盛事也。然決須好師,師不足奉,亦無由成也。昔漢太后從夏侯勝受尚書,賜勝黃金百斤,他物不可勝數。及勝死,又賜勝家錢二百萬,為勝素服一百日。成帝在東宮時,從張禹受論語,及即尊位,賜禹爵關內侯,食邑千戶,拜光祿大夫,賜黃金百斤。又遷丞相,進爵安昌侯。年老乞骸骨,賜安車駟馬,黃金百斤,錢數萬。及禹疾,天子自臨省之,親拜禹牀下。章帝在東宮時,從桓榮以受孝經。及帝即位,以榮為大常上卿。天子幸榮第,令榮東面坐,設幾杖。會百官及榮門生生徒#1數百人,帝親自持業講說。賜榮爵關內侯,食邑五千戶。及榮病,天子幸其家,入巷下車,把卷而趨,如弟子之禮。及榮薨,天子為榮素服。凡此諸君,非能攻城野戰,折衝拓境,懸旌效節,一作郊坰。祈連方,轉元功,騁銳絕域也,徒以一經之業,宣傳章句,而見尊重,巍巍如此,此但能說死人#2之餘言耳#3。帝王之貴,猶自卑降以敬事之。世間或有欲試修長生之道者,而不肯謙下於堪師者,直爾蹴迮,從求至要,寧可得乎?夫學者之恭遜驅走,何益於師之分寸乎?然不爾,則是彼心不盡;彼心不盡,則令人告之不力;告之不力,則秘訣何可悉得邪?不得已當以浮淺示之,豈足以成不死之功哉?亦有人皮膚好喜,而信道之誠,不根心神,有所索欲,陽為曲恭,累日之間,怠慢已出。若值明智之師,且欲詳觀來者變態,試以淹久,故不告之,以測其志。則若此之人,情偽行露,亦終不得而教之,教之亦不得盡言吐實,言不了則為之無益也。陳安世者,年十三歲,蓋灌叔本之客子耳,先得仙道。叔本年七十皓首,朝夕拜安世曰,道尊德貴,先得道者則為師矣,吾不敢倦執弟子之禮也。由是安世告之要方,遂復仙去矣。夫人生先受精神於天地,後禀氣於父母,然不得明師,告之以度世之#4道,則無由免死。鑿石有餘焰,年命已凋頹矣。由此論之,明師之恩,誠為過於天地,重於父母多矣,可不崇之乎?可不求之乎?
抱朴子曰,古人質正,貴行賤言,故為政者不尚文辨,修道者不崇辭說。風俗衰薄,外飾彌繁,方策既山積於儒門,而內書亦鞅掌於術家。初學之徒,即未便可授以大要。又亦人情以本末殷富者為快。故後之知道者,于吉、容嵩、桂帛諸家,各著千所篇,然率多教誠之言,不肯善為人開顯大向之指歸也。其至真之訣,或但口傳,或不過尋尺之素,在領帶之中,非隨師經久,累勤歷試者,不能得也。雜猥弟子,皆各隨其用心之疏密,履苦之久遠,察其聰明之所逮,及志力之所能辨,各有所授,千百歲中,時有盡其囊枕之中,肘腋之下,秘要之旨#5耳。或但將之合藥,藥成分之,足以使之不死而已,而終年不以其方文傳之。故世間道士,知金丹之事者,萬無一也。而管見之屬,謂#6,仙法當具在於紛若之書,及於祭祀拜伏之間而已矣。夫長生制在大藥耳,非祠醮之所得#7也。昔秦漢二代,大興祈禱,所祭太乙五神,陳賓八神之屬,動用牛羊穀帛,錢費億萬,了無所益。況於疋夫,德之不備,體之不養,而欲以三牲酒餚,祝願鬼神,以索延年,惑亦甚矣。或頗有好事者,誠欲為道,而不能勤求明師,合作異藥,而但晝夜誦講不要之書,數千百卷,詣老無益,便謂天下果無仙法。或舉門扣頭,以向空坐,烹宰犧牲,燒香請福,而病者不愈,死喪相襲,破產竭財,一無奇異,終不悔悟,自謂未篤。若以此之勤,求知方之師,以此之費,給買藥#8之直者,亦必得神仙長生度世也。何異詣老空耕石田,而望千倉之收,用力雖盡,不得其所也。所謂適楚而道燕,雖良馬而不到,非行之不疾,然失其道也。或有性信而喜信人,其聰明不足以校練真偽,揣測深淺,所博涉素狹,不能賞物。後世頑淺,趣得一人,自譽之子,云我有秘書,便守事之。而庸人小兒,多有外託有道之名,名過其實,由於誇誑,內抱貪濁,惟利是圖,有所請為,輒#9強喑鳴,俛仰抑揚,若所知寶秘乃深而不可得之狀。其有所請,從其所求,俛仰含笑,或許以頃後,故使不覺者,欲罷而不能,自謂事之未勤,而禮幣之尚輕也。於是篤信之心,尤加恭肅,賂以珠玩,為之執奴僕之役,不辭負重涉遠,不避經險履危,欲以積勞自效,服苦求哀,庶有異聞。而虛引歲月,空委二親之供養,捐妻子而不卹,戴霜蹈冰,連年隨之,而妨資棄力,卒無所成。彼初誠欺之,未或慙之,懵然體中,實自空罄短乏,無能法以相教,將何法以成人乎?余目見此輩不少,可以有十餘人,或自號高名,久居於世,世或謂之已三四百歲,但易名字,詐稱聖人,託於人間,而多有丞事之者。余但不喜書其人之姓名耳。頗遊俗間,凡夫不識妍蚩,為共吹揚,增長妖妄,為彼巧偽之人,虛生華譽,歙習遂廣,莫能甄別。故或令高人偶不留意澄察,而但任兩耳者,誤於學者,常待此輩,莫不使人歎息也。每見此曹,欺誑天下,以規勢利者,遲速皆受殃罰,天綱雖疏,終不漏也。但悟有志者可念耳。世人多逐空聲,鮮能校實。聞甲乙多弟子,至以百許,必當有異,便載馳兢逐,赴為相聚守之徒,妨工夫以崇重彼愚陋之人也。而不復尋精,彼得門人之力。或以致富,辨逐之雖久,猶無成人之道,愚夫故不知此人不足可事,何能都不與悟,自可悲哉!夫搜尋仞之壟,求干天之木,灑牛迹之中,索吞舟之鱗,用日雖久,安能得乎?嗟乎! 將來之學者,雖當以求師為務,亦不可以不詳擇為急也。陋狹之夫,行淺德薄,功微緣少,不足成人之道,亦無功課以塞人重恩也。深思其趣,勿令徒勞也。

抱朴子曰,諸虛名之道士,既善為誑詐,以欺學者,又多護短慝愚,恥於不知,陽若以博涉已足,終不肯行求請問於勝己者,急爾守窮,面牆而立,又不但拱默而已,乃復增忌於實有道者而謗毀之,恐披聲名之過己也。此等豈有意於長生之法哉?為欲以合致弟子,圖其財力,以快其情欲而已耳。而不知天高聽卑,其後必受斯殃也。夫貧者不可妄云我富也,賤者不可虛云我貴也,況道德之事實無,而空養門生弟子乎?凡俗之人,猶不宜懷妬善之心,況於道士,尤應以忠信快意為生者也,云何當以此之?然函胸臆間乎?人自不能聞見神明,神明#10之聞見己之甚易也。此何異乎在紗幌之外,不能察軒房之內,而肆其倨慢,謂人之不見己。此亦如竊鍾棖物,鍾然有聲,惡他人聞之,因自掩其耳者之類也。而聾瞽之存乎精神者,唯欲專擅華名,獨聚徒眾,外求聲價,內規財力,患疾勝己,乃劇於俗人之爭權勢也。遂以唇吻為刃鋒,以毀譽為朋黨,口親心疏,貌合行離,陽敦同志之言,陰挾蜂蠆之毒,此乃天人所共惡,招禍之符檄也。夫讀五經,猶宜不恥下問,以進德修業,日有緝熙。至於射御之麤伎,書數之淺功,農桑之露事,規矩之小術,尚須師授以盡其理,況營長生之法,欲以延年度世,斯與救卹死事無異也。 何可務惜請受之名,而永守無知之困,至老不改,臨死不悔,此亦天民之篤暗者也。令人代之慙悚,為之者獨不顧形影也。為儒生尚當兀然守朴,外託質素,知而如否,有而如無,令庸兒不得盡其稱,稱而不問不對,對必辭讓而後言,何其道士之人,強以不知為知,以無有為有,虛自衒曜,以圖奸利者乎?迷而不知返者,愈於遂往,若有以行此者,想不恥改也。吾非苟為此言,誠有為而興,所謂疾之而不能默然也。徒愍念愚人,不忍見嬰兒之投井耳。若覽之而悟者,亦仙藥之一草也,吾何為哉!不御苦口,其危至矣,不俟脈診而可知者也。

抱朴子曰,設有死罪,而人能救之者,必不為韋各勞辱而憚卑辭也,必獲注生之功也。今雜猥道士之輩,不得金丹大法,必不得長生可知也。雖治一死之效,絕穀則積年不饑,役使鬼神,坐在立亡,瞻視千里,知人盛衰,發沉祟於幽醫,知禍福於未萌,猶無益於年命也,尚羞行請求,恥事先達,是惜一日之屈,而甘岡一極之痛,是不見事類者也。古人有言曰,生之於我,利亦大焉。論其潰濺,雖爵為帝王不足以此法比焉。論其輕重,雖富有天下,不足以此術易焉。故有死王樂為生鼠之諭也。夫治國而國平,一治身而身生,非自至也,皆有以致之也。惜短乏之虛名,恥師授之蹔勞,雖曰不愚,吾不信也。今使人免必死而就戮刑者,猶欣然喜於去重而即輕,脫炙爛而保視息,甘其苦痛,過於更生矣。人但莫知當死之日,故不蹔憂耳。若誠知之,而刖劓之事,可得延期者,必將為之。況但躬親灑掃,執巾竭力於勝己者,可以見教之不死之道,亦何足為苦,而蔽者憚焉。假令有人,恥迅走而待野火之燒熱,羞逃風而致沉溺於重淵者,世必呼之為不曉事也,而咸知笑其不避災危,而莫怪其不畏實禍啊哉?

抱朴子曰,昔者之著道書多矣,莫不務廣浮巧之言,以崇玄虛之旨,未有究論長生之諧徑,箴砭為道之病痛,如吾之勤勤者也。實欲令迷者知反,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墜井引綆,愈於遂沒。但惜美病而距惡石者,不可如何耳。人誰無過,過而能改,日月之蝕,晞顏氏之子也。又欲使將來之好生道者,審於所託,故竭其忠告之良謀,而不飾淫麗之言,言發則指切,筆下則辭痛,惜在於長生而折抑邪耳,何所索哉?
抱朴子曰,深念學道藝養生者,隨師不得其人,竟無所成,而使後之有志者,見彼之不得長生,因云天下之果無仙法也。凡自度生,必不能苦身約己以修玄妙者,亦徒進失干祿之業,退無難老之功,的誤其身,外沮將來也。仙之可學致,如添稷之可播種得,甚炳然耳。然未有不耕而獲嘉禾,未有不勤而獲長生度世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四竟

#1『門生生徒』原作『天子全侄』,據王明校本改。

#2『人』原作『令』,攘王明校本改。

#3『耳』原作『可』,據王明校本改。

#4『之』原作『此』 據王明校本改。

#5『旨』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6『謂』原作『為』,據王明校本改。
#7『得』原作『定』,據王明校本改。
#8『買藥』下原衍,『求明師秘術』,據王明校本改。
#9『輒』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0『神明』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五

雜應

或曰,敢問斷穀#1人可以長生乎?凡有幾法,何者最善與?

抱朴子答曰,斷穀#2人正可息肴糧之費,不能獨令人長生也。問諸曾斷穀積久者云,差少病痛,勝於食穀時。其服術及餌黃精,又禹餘糧丸#3了,日再服,三日,令人多氣力,堪負擔遠行,身輕不極。其服諸石藥,一服守中十年五年者,及吞氣服符飲神水輩,但為不饑耳,體力不任勞也。道書雖言欲得長生,腸中當清;欲得不死,腸中無滓。又云,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多力而捍,食穀者智而不壽,食氣者神明不死。此乃行氣者一家之偏說耳,不可便孤用也。若欲服金丹大藥,先不食百許日為快。若不能者,正爾服之,但得仙小遲耳,無大妨也。若遭世荒,隱竄山林,知此法者,則可以不餓死。其不然也,則無急斷,急既無可大益。又止人中斷肉,聞肥鮮之氣,皆不能不有欲於#4中心。若未便絕俗委家,巖棲岫處者,固不成遂休五味,無致自苦,不如莫斷穀而節量飢飽,近有一百許法,或服守中石藥數十丸,便辟四五十日不飢,練松栢及木,亦可以守中,但不及大藥,久不過十年以還。或辟一百二百日,或須日日#5服之,乃不飢者。或先作美食極飽,乃服藥以養所食之物,令不消化,可辟三年。欲還食穀,當以葵子豬膏下之,則所作美食皆下,不壞如故也。洛陽有道士董威輦#6,常止白社中,了不食,陳子叙共守事之,從學道,積久乃得其方,云以甘草、防風、莧實之屬十許種,搗為散,先服三寸匕,乃吞石子大如雀卵十二枚,足辟百日,輒更服散,氣力顏色如故也。欲還食穀者,當服葵子湯下石子,乃可食耳。又赤龍血青龍膏作之,用#7丹砂曾青水,以石內其中,復須臾,石柔而可食也。若不即取,便消爛盡也。食此石以口取飽,令人丁壯。又有引石散,以方寸匕投一斗白石子中,以水合煮之,亦立熟如芋子,可食以當穀也。張太玄舉家及弟子數十人隱居林其山中,以此法食石十餘年,皆肥健。但為須得白石,不如赤龍血青龍膏,取得石便可用,又當煮之,有薪火之煩耳。或用符,或用水,或符水兼用。或用乾棗,日九枚,酒一二升者。或食十二時氣,從夜半始,從九九至八八七七六六五五而止。或春向東食歲星青氣,使入肝;夏服熒惑赤氣,使入心;四季之月食鎮星黃氣,使入脾;秋食太白白氣,使入肺;冬服辰星黑氣,使入腎。又中岳道士郄元節食六戊之精,亦大有效。假令甲子之辰,有戊辰之精,則竟其旬十日,常向辰地而吞氣,到後甲復向其旬之戊也。甘始法,召六甲六丁玉女,各有名字,因以祝水而飲之,亦可令牛馬皆不飢也。或思脾中人名,名黃裳子,但合口食內氣,此皆有真效。余數見斷穀人三年二年者多,皆身輕色好,堪風寒暑濕,大都無肥者耳。雖未見數十歲木食者,然人絕穀不過十許日皆死,而此等已積載而自若,亦何疑於不可大久乎?若令諸絕穀者轉羸,極常慮之,恐不可久耳。而問諸為之者,無不初時少氣力,而後稍丁健,月勝一月,歲勝一歲,正爾可久無嫌也。夫長生得道者,莫不皆由服藥吞氣,而達之者而不妄也。夫服藥斷穀者,略無不先極也。但用符水及單服氣者,皆作四十日中疲瘦,過此乃健耳。鄭君云:本性飲酒不多,昔在銅山中,絕穀二年許,飲酒數斗不醉。以此推之,是為不食更令人耐毒,耐毒則是難病之候也。余因此問山中那得酒?鄭君言,先釀好雲液勿壓漉,因以桂附子甘草五六種末合丸之,曝乾,以一丸如鷄子許,投一斗水中,立成美酒。又有黃帝雲液泉法,以蘖米及七八種藥合之,取一升,輒內一升水投中,如千歲苦酒之內水也。無知盡時,而味常好不變,飲之大益人。又符水斷穀,雖先令人羸,然宜兼知者,倘卒過荒年,不及合作藥物,則符水為上矣。有馮生者,但單吞炁,斷穀己三年,觀其步陟登山,擔一斛許重,終日不倦。又時時引弓,而略不言語,言語又不肯大聲。問之云,斷穀亡精費氣,最大忌也。余亦屢見淺薄道士輩,為欲虛曜奇怪,招不食之名,而實不知其道,但虛為不啖羹飯耳。至於飲酒,日中斗餘,脯腊?棗栗鷄子之屬,不絕其口。或大食肉而咽其汁,吐其滓,終日經口者,數十斤,此直是更作美食矣。凡酒客但飲酒食脯而不食穀,皆自堪半歲一歲而不蹙頓矣,未名絕穀耳。吳有道士石春,每行氣為人治病,輒不食,以須病者之愈,或百日,或一月乃食。吳景帝聞之曰,此但不久,必當饑死也。乃召取鏁閉,令人備守之。春但求三二升水,如此一年餘,春顏色更鮮悅,氣力如故。景帝問之,可復堪幾時?春言無限,可數十年,但恐老死耳,不憂饑也。乃罷遣之。按如春言,是為斷穀不能延年可知也。今時亦有得春之法者。
或問不寒之道。
抱朴子曰,或以立冬之日;服六丙六丁之符,或閉口行五火之炁千二百遍,則十二月中不寒也。或服太陽酒,或服紫石英朱漆散,或服雄丸一,後服雌丸二,別本先雌後雄。亦可堪一日一夕不寒也。雌丸用雌黃、曾青、礬石、磁石也。雄丸用雄黃、丹砂、石膽也。然此無益於延年之事也。
或問不熱之道。
抱朴子曰,或以立夏日,服六壬六癸之符,或行六癸之炁,或服玄水一作冰。之丸,或服飛霜之散。然此用簫丘上木皮,及五月五日中時北行黑蛇血,故少有得合之者也。唯幼伯子王仲都,此二人衣以重裘,曝之於夏日之中,周以十二爐之火,口不稱熱,身不流汗,蓋用此方者也。
或問辟五兵之道。
抱朴子曰,吾聞昊大#8皇帝曾從介先生受要道云,但知書北斗字及日月字,便不畏白刃。帝以試左右數十人,常為先登鋒陷陣,皆終身不傷也。鄭君云,但誦五兵名亦有驗。刀名大房,虛星主之;弓名曲張,氏星主之;矢名彷徨,熒惑星主之;劍名失傷,角星主之;弩名遠望,張星主之;戟名大將軍,參星主之也。臨戰時,常細祝之。或以五月五日作赤靈符,著心前。或丙午日日中時,作燕君龍虎三囊符。歲符歲易之,月符月易之,日符日易之。或佩西王母兵信之符,或佩熒惑朱雀之符,或#9佩南極鑠金之符,或戴卻刃之符,祝融之符。或傅玉扎散,或浴禁葱湯,或取牡荆以作六陰神將符,符指敵人。或以月蝕時刻,三歲蟾蜍喉下有八字者血,以書所持之刀劍,或帶武威符熒火丸。或交鋒刃之際,乘魁履,呼四方之長,亦有明效。今世之人,亦有得禁辟五兵之道,往往有之。
或問隱淪之道。
抱朴子曰,神道有五,坐在立亡其數焉。然無益於年命之事,但在人間無故而為,此則致詭怪之聲,不足妄行也。可以備兵亂危急,不得已而用之,可以免難也。鄭君云,服大隱符十日,欲隱則左轉,欲見則右回也。或以玉丸塗人身中;或以蛇足散,或懷離母之草,或折青龍之草,以伏六丁之下;或入竹田之中,而執天樞之壤;或造河龍石室,而隱雲蓋之陰;或伏清玲之淵,以過幽闕之徑;或乘天一馬以遊紫房;或登天一之明堂;或入玉女之金匱;或背輔向官,立三蓋之下;或投巾解履、膽煎及兒衣符,子居蒙一作象。人,青液桂梗,六甲父母,僻側之膠,駮馬泥丸,木鬼之子,金商之艾,或可為小兒,或可為老翁,或可為鳥,或可為獸,或可為草,或可為木,或可為六畜,或依木成木,或依石成石,依水成水,依火成火,此所謂移形易貌,不能都隱者也。
或問,魏武帝曾收左元放而桎梏之,而得自然解脫,以何法乎?
抱朴子曰,吾不能正知左君所施用之事,然歷覽諸方書,有月三服薏苡子,和用三五陰丹,或以偶牙陽胞,或以七月七日東行跳脫蟲,或以五月五日石上龍子單衣,或以夏至日霹靂楔,或以天文二十一字符,或以自解去父血,或以玉子餘糧,或合山君目,河伯餘糧,浮雲滓以塗之,皆自解。然左君之變化無方,未必由此也。自用六甲變化,其真形不可得執也。

或問曰,為道者可以不病乎?
抱朴子曰,養生之盡理者,既將服神藥又行氣不懈,朝夕導引,以宣動榮衛,使無輟閡,加之以房中之術,節量飲食,不犯風濕,不患所不能,如此可以不病。但患居人間者,志不得專,所修無恆,又苦懈怠不勤,故不得不有疹疾耳。若徒有信道之心,而無益己之業,年命在孤虛之下,體有損傷之危,則三尸因其衰月危日,入絕命病鄉之時,招#10呼邪氣,妄延鬼魅,來作殃害。其六厄並會,三刑同方者,其災必大。其尚盛者,則生諸疾病,先有疹患者,則令發動。是以古之初為道者,莫不兼修醫術,以救近禍焉。凡庸道士,不識此理,恃其所聞者,大至不關治病之方,又不能絕俗幽居,專行內事,以卻病痛,病痛及己,無以攻療,乃更不如凡人之專湯藥者。所謂進不得邯鄲之步,退又失壽陵之義者也。余見戴霸、華他所集金匱緑囊、崔中書黃素方及百家雜方五百許卷。甘胡、呂傅、周始、甘唐通、阮、南河等,各撰集暴卒備急方,或一百十,或九十四,或八十五,或四十六,世人皆為精悉,不可加也。余究而觀之,殊多不備,諸急病甚尚未盡,又渾慢雜錯,無其條貫,有所尋按,不即可得。而治卒暴之候,皆用貴藥,動數十種,自非富室而居京都者,不能素儲,不可卒辦也。又多令人以針治病,其灸法又不明處所分寸,而但說身中孔穴榮輸之名,自非舊醫備覽明堂流注偃側圖者,安能曉之哉?余所撰百卷,名曰玉函方,皆分別病名,以類相續,不相雜錯,其九十三卷,皆單行徑易,約而易驗,籬陌之間,顧眄皆藥,眾急之病,無不畢備,家有此方,可不用醫。醫多承襲世業,有名無實,但養虛聲,以圖財利。寒白退士,所不得使,使之者乃多誤人,未右自閑其要,勝於所迎無知之醫。醫又不可卒得,得又不肯即為人使,使勝理之微疾,成膏肓之深禍,乃至不救。且暴急之病,而遠行借問,率多枉死矣。

或問,將來吉凶,安危去就,知之可全身,為有道乎?

抱朴子曰,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占風氣,布籌筭,推三綦,步九宮,檢八卦,考飛伏之所集,診訞訛於物類,占休咎於龜筴,皆下術常仗,疲勞而難恃。若乃不出帷幕而見天下,乃為入神矣。或以三皇天文,召司命司危五岳之君,阡陌亭長六丁之靈,皆使人見之,而對問以諸事,則吉凶昭然,若存諸掌,無遠近幽深,咸可先知也。或召六陰玉女,其法六十日而成,成則長可役使。或祭致八史,八史者,八卦之精也,亦足以預識未形矣。或服葛花及秋芒麻勃刀圭方寸匕,忽然如欲臥,而聞人語之以所不決之事,吉凶立定也。或用明鏡九寸以上自照,有所思存,七日七夕則見神仙,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一示之後,心中自知千里之外,方來之事也。明鏡或用一,或用二,謂之日月鏡。或用四,謂之四規鏡#11。四規者,照之時,前後左右各施一也。用四規所見來神甚多,或縱目,或乘龍駕虎,冠服彩色,不與世同,皆有經圖。欲脩其道,當先暗誦所當致見諸神姓名位號,識其衣冠。不爾,則卒至而忘其神,或能驚懼,則害人也。為之率欲得靜漠幽閑林麓之中,外形不經目,外聲不入耳,其道必成也。三童九女節壽君,九首蛇軀百二十官,雖來勿得熟視也。或有問之者,或有訶怒之者,亦勿答也。或有侍從暐曄,力士甲卒,乘龍駕虎,簫鼓嘈嘈,勿舉目與言也。但諦念老君真形,老君真形見,則起再拜也。老君真形者,思之,姓李名聃,字伯陽,身長九尺,黃色,鳥喙隆鼻,秀眉長五寸,耳長七寸,額有三理上下徹,足有八卦,以神龜為牀,金樓玉堂,白銀為堦,五色雲為衣,重疊之冠,鋒鎚之劍,從黃童百二十人,左有十二青龍,右有二十六白虎,前有二十四朱雀,後有七十二玄武,前道十二窮奇,後從三十六辟邪,雷電在上,晃晃昱昱,此事出於仙經中也。見老君則年命延長,心如日月,無事不知也。

或問堅齒之道。

抱朴子曰,能養以華池,浸以醴液,清晨建齒三百過者,永不搖動。其次則含地黃煎,或含玄膽湯,及蛇脂丸,礬石散、丸棘散。則已動者更牢,有蟲者即愈。又服靈飛散者,則可令既脫者更生也。
或問聰耳之道。
抱朴子曰,能龍導虎引,熊經龜咽,鷰飛蛇屈鳥伸,天俛地仰,令赤黃之景,不去洞房,猿據兔驚,千二百至,則聰不損也。其既聾者,以玄龜薰之,或以棘頭、羊糞、桂毛、雀桂成裹塞之;或以狼毒冷葛,或以附子葱涕,合內耳中,或以蒸鯉魚腦灌之皆愈也。
或問明目之道。
抱朴子曰,能引三焦之昇一作外。景,召大火於南離,洗之以明石,熨之以陽光,及燒丙丁洞視符,以酒和洗之,古人曾以夜書也。或以苦酒煮蕪菁子令熟,曝乾,末服方寸匕,日三,盡一斗,能夜視有所見矣。或以犬膽煎青羊、班鳩、石決明、充蔚百華散,或以鷄舌香、黃連、乳汁煎注之。諸有百疾之在自者皆愈,而更加精明倍常也。

或問登峻涉險、遠行不極之道。

抱朴子曰,惟服食大藥,則身輕力勁,勞而不疲矣。若初入山林,體未全實者,宜以雲珠粉、百華醴、玄子湯洗腳,及虎膽丸、朱明酒、天雄鶴脂丸、飛廉煎、秋芒、車前、澤瀉散,用之旬日,不但涉遠不極,乃更令人行疾,可三倍於常也。若能乘蹻者,可以周流天下,不拘山河。凡乘蹻道有三法:一曰龍蹻,二曰虎蹻,三曰鹿盧蹻。或服符精思,若欲行千里,則以一時思之。若晝夜十二時思之,則可以一日一夕行萬二千里,亦不能過此,過此當更思之,如前法#12。或用棗心木為飛車,以牛革結環劍以引其機,或存念作五蛇六龍三牛交罡而乘之,上昇四十里,名為太清。太清之中,其氣甚 ,能勝人也。師言鳶飛轉高,則但直舒兩翅,了不復扇搖#13之而自進者,漸乘 炁故也。龍初昇階雲,其上行至四十里,則自行矣。此言出於仙人,而流傳於世俗耳,實非凡人所知也。又乘蹻須長齋,絕葷菜,斷血食,一年之後,乃可乘此王蹻耳。雖復服符,思五龍蹻,行最遠,其餘者不過千里也。其高下去留,皆自有法,勿得任意耳。若不奉其禁,則不可妄乘蹻,有傾墜之禍也。
或曰,老子篇中記及龜文經,皆言藥兵之後,金木之年,必有大疲,萬人餘一,敢問避辟之道。
抱朴子曰,仙人入瘟疫祕禁法,思其身為五玉。五玉者,隨四時之色,春色青,夏赤,四季月四季或作六月。黃,秋白,冬黑。又思冠金巾,思心如炎火,大如斗,則無所畏也。又一法,思其髮散以被身,一髮端,輒有一大星輟之。又思作七星北斗,以魁覆其頭,以呈指前。又思五臟之氣,從兩月出,周身如雲霧,肝青氣,肺白氣,脾黃氣,腎黑氣,心赤氣,五色紛錯,則可與疫病者同牀也。或禹步呼直日玉女,或閉氣思力士,操千斤金鎚,百二十人以自衛。或用射鬼丸、赤車使者丸、冠軍丸、徐長卿散、玉函精粉、青牛道士熏身丸、崔一作雀。文黃一作星。散、草玉酒、黃庭丸、皇符、老子領中符、赤鬚子桃范符,皆有良效者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五竟

#1『穀』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2『穀』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3『丸』原作『九』,據王明校本改。

#4『於』原作『之』,據王明校本改。

#5『日』原作『月』,據王明校本改。
#6『輦』原作『輩』,據王明校本改。
#7『用』原作『明』,據王明校本改。
#8『大』原作『文』,據王明校本改。
#9『或』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0『招』原作『昭』,據王明校本改。
#11『鏡』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2『法』原作『送』,據王明校本改。
#13『搖』原作『捋』,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六

黃白

抱朴子曰,神仙經黃白之方二十五卷,千有餘首。黃者,金也。白者,銀也。古人秘重其道,不欲指斥,故隱之云爾。或題篇云庚辛,庚辛亦金也。然率多深微難知,其可解分明者少許爾。世人多疑此事為虛誕,與不信神仙者正同也。余昔從鄭公受九丹及金銀液經,因復求受黃白中經五卷。鄭君言,曾與左君於廬江銅山中試作,皆成也。然而齋潔禁忌之勤苦,與金丹神仙藥無異也。俗人多譏余好攻異端,謂予為趣欲強通天下之不可通者。余亦何為然哉!余若欲以此輩事,聘辭章於來世,則余所著外篇及雜文一百餘卷,足以寄意於後代,不復須此。且此內篇,皆直語耳,無藻飾也。余又知論此曹事,世人莫不呼為迂闊不急,未若論俗間切近之理,可以合眾心也。然余所以不能已於斯事,知其不入世人之聽,而猶論著之者,誠見其效驗,又所承授之師非妄言者。而余貧苦無財力,又遭多難之運,有不已之無賴,兼以道路梗#1塞,藥物不可得,竟不遑合作之。余今告人言,我曉作金銀,而躬自饑寒,何異自不能行,而賣治躄之藥,求人信之,誠不可得。然理有不如意,亦不可以一槩斷也。所以功其紹之於翰墨者,欲令將來好奇賞真之士,見余書而具論道之意耳。夫變化之術,何所不為。蓋人身本見,而有隱之之法。鬼神本隱,而有見之之方。能為之者往往多焉。水火在天,而取之以諸燧。鉛性白也,而赤之以為丹。丹性赤也,而白之而為鉛。雲雨霜雪,皆天地之氣也。而以藥作之,與真無異也。至於飛走之屬,蠕動之類,禀形造化,既有定矣。及其倏忽而易舊體,改更而為異物者,千端萬品,不可勝論。人之為物,貴性最靈,而男女易形,為鶴為石,為虎為猿,為沙為黿,又不少焉。至於高山為淵,深谷為陵,此亦大物之變化。變化者,乃天地之自然,何為#2嫌金銀之不可以異物作乎?譬者陽燧所得之火,方諸所得之水,與常水火,豈有別哉?蛇之成龍,茅糝為膏,亦與自生者無異也。然其根源之所由緣,皆自然之感致,非窮理盡性者,不能知其指歸,非原始見終者,不能得其情狀也。狹睹近識,桎梏巢穴,揣淵妙於不測,推神化於虛誕,以周孔不說,墳籍不載,一切謂為不然,不亦陋哉?又俗人以劉向作金不成,便云天下果無此道,是見田家或遭水旱不收,便謂五穀不可播殖得也。成都內史吳大文,博達多知,亦自說昔事道士李根,見根煎鈆錫,以少許藥如大豆者授鼎中,以鐵匙攪之,冷即成銀。大文得其秘方,但欲自作,百日齋便為之,而留連在官,竟不能得,恆歎息言人間不足處也。又桓君山言漢黃門郎程偉,好黃白術,娶妻得知方家女。偉常從駕出而無時衣,甚憂。妻曰,請致兩端縑。縑即無故而至前。偉按枕中鴻寶,作金不成。妻乃往視偉,偉方扇炭燒筩,筩中有水銀。妻曰,吾欲試相視一事。乃出其囊中藥,少少投之,食頃發之,已成銀。偉大驚曰,道近在汝處,而不早告我,何也?妻曰,得之須有命者。於是偉日夜說誘之,賣田宅以供美食衣服,由不肯告偉。偉乃與伴謀撾笞伏之。妻輒知之,告偉言,道必當傳其人,得其人,道路相遇輒教之;如非其人,口是而心非者,雖寸斷支解,而道猶不出也。偉逼之不止,妻乃發狂,裸而走,以泥自塗,遂卒。近者前廬江太守華令思,高才達學,洽聞之士也,而事之不經者,多所不信。後有道士說黃白之方,乃試令作之,云以鐵器銷鉛,以散藥投中,即成銀。又銷此銀,以他藥投之,乃作黃金。又從此道士學徹視之方,行之未百日,夜臥即便見天文及四鄰了了,不覺復有屋舍籬障。又妾名瑤華者已死,乃見形與之言語如平生。又祭廟,聞廟神答其拜,牀似動有聲。令思乃歎曰,世間乃定無所不有,五經雖不載,不可便以意斷也。然不聞方仗者,卒聞此,亦焉能不驚怪邪,又黃白術亦如合神丹,皆須齋潔百日已上,又當得閑解方書,意合者乃可為之,非濁穢之人,及不聰明人,希涉術數者所辨作也。其中或有須口訣者,皆宜師授。又宜入於深山之中,清潔之地,不欲令凡俗愚人知之。而劉向止宮中作之,使宮人供給其事,必非齋潔者,又不能斷絕人事,使不來往也,如此安可得成哉?桓譚《新論》 #3曰,史子心見署為丞相史,官架屋,發吏卒及官奴婢以給之,作金不成。丞相自以力不足,又白傅太后。太后不復利於金也,聞金成可以作延年藥,又甘心焉,乃除之為郎,舍之北宮中,使者待遇。寧有作此神方可於宮中而令凡人雜錯共為之者哉?俗間染繒練,尚不欲使雜人見之,見之即壞,黃白之變化乎#4,凡事無巨細,皆宜得要。若不得其法,妄作酒醬醋羹臛猶不成,況#5大事乎?余曾諮於鄭君曰,老君云,不貴難得之貨。而至治之世,皆投金於山,捐玉於谷,不審古人何用金玉為貴而遺其方也?鄭君答余曰,老君所云,謂夫披沙剖石,而傾山漉淵,不遠萬里,不慮壓溺,以求珍玩,以妨民時,不知止足,以飾無用。及欲為道,志求長生者,復兼商賈,不敦信讓,浮深越險,乾沒逐利,不吝軀命,不修寡欲。至於真人作金,自欲餌服之致神仙,不以致富也。故經曰,金可作也,世可度也,銀亦可餌服,但不及金耳。余難曰,何不餌#6世間金銀而化作之,作之則非真,非真則詐偽也。鄭君答余曰,世間金銀皆善,然道士率皆貧,故諺云,無有肥仙人富道士也。師徒或十人或五人,亦安得金銀以供之乎?又不能遠行採取,故宜作也。又化作之金,乃是諸藥之精,勝於自然者也。仙經云,丹精生金。此是以丹作金之說也。故山中有丹沙,其下多有金。且夫作金成則為真物,中表如一,百煉不減。故其方曰,可以為釘。明其堅勁也。此則得夫自然之道也。故其能之,何謂詐乎?詐者謂以曾青塗鐵,鐵赤色如銅。以鷄子白化銀,銀黃如金。而皆外變而內不化也。夫芝菌者,自然而生,而仙經有以五石五木種芝,芝生,取而服之,亦與自然芝無異,俱令人長生,此亦作金之類也。雉化為蜃,雀化為蛤,與自然者正同。故仙經曰,流珠九轉,父不語子,化為黃白,自然相使。又曰,朱砂為金,服之昇仙者,上士也;茹芝導引,咽氣長生者,中士也;餐食草木,千歲以還者,下士也。又曰,金銀可自作,自然之性也,長生可學得者也。《玉牒記》 云,天下悠悠,皆可長生也,患於猶豫,故不成耳。凝水#7銀為金,可中釘也。《銅柱經》曰,丹沙可為金,河車可作銀,立則可成,成則為真,子得其道,可以仙身。黃山子曰,天地有金,我能作之,二黃一赤,立成不疑。龜甲文曰,我命在我不在天,還丹成金億萬年。古人豈欺我哉?但患知此道者多貧,而藥或至賤而生遠方,非亂世所得也。若戎盥鹵鹹皆賤物,清平時了不直錢,今時不限價直而買之,無也。羌里石瞻,千萬求一斤,亦不可得。徒知其方,而與不知者正同,可為長歎者也。有其法者,則或饑寒無以合之,而富貴者復不知其法也。就令知之,亦無一信者。假令頗信之,亦已自多金銀,豈肯費見財以市其藥物,恐有棄擊逐飛之悔,故莫肯為也。又計買藥之價,以成所得之物,尤有大利,而更當齋戒辛苦,故莫克為也。且夫不得明師口訣,誠不可輕作也。
夫醫家之藥,淺露之甚,而其常用效方,便復秘之。故方有用後官遊女,僻側之膠,封君泥丸,木鬼子,金商芝,飛君根,伏龍肝,白馬汗,浮雲滓,龍子丹衣,夜光骨,百花醴,冬鄒齋之屬,皆近物耳,而不得口訣,猶不可知,況於黃白之術乎?今能為之者,非徒以其價貴而秘之矣,此道一成,則可以長生。長生之道,道之至也,故古人重之也。凡方書所名藥物,又或與常藥物同而實非者,如河上姹女,非婦人也;陵陽子明,非男子也;禹餘糧,非米也;堯漿,非水也。而俗人見方用龍瞻虎掌、鷄頭鴨蹠、馬肺犬血、鼠尾牛膝。皆謂之血氣之物也;見用缺盃覆盆、釜大戟、鬼箭天鈎、則謂之鐵瓦之器也;鈎一作釣。見用胡王使者、倚姑新婦、野丈人、守田公、戴文浴、徐長卿,則謂人之姓名也。近#8易之草,或有不知,玄秘之方,孰能悉解?劉向作金不成,無可怪之也。及得其要,則復不煩聖賢大才而後作也,凡人可為耳。劉向豈頑人哉,直坐不得口訣耳。今將載其約而效之者,以貽將來之同志焉。當先取武都雄黃,丹色如鷄冠,而光明無夾右者,多少任#9意,不可令減五斤也。擣之如粉,以牛膽和之,煮之令燥。似赤土釜容一斗者,先以戎鹽石膽末薦釜#10中,令厚二分,乃內雄黃末,令厚五分,復加戎鹽於上。如此,相似至盡。又加碎炭火如棗核者,令厚二寸。以蚓螻土及戎鹽為泥,泥釜外,以一釜覆之,皆泥令厚三寸,勿泄。陰乾一月,乃以馬糞火煴之,三#11日三夜,寒,發出,鼓下其銅,銅流如冶銅鐵也。乃令鎛此銅以為筩,筩成以盛丹砂水。又以馬屎火煴之,三十日發爐,鼓之得其金,即以為筩,又以盛丹砂水。又以馬通火煴三十日,發取擣治之。取其二分生丹砂,一分並汞#12,汞者,水銀也,立凝成黃金矣。光明美色,可中釘也。

作丹砂水法
治丹砂一斤,內生竹筩中,加石膽消石各二兩,覆薦上下,閉塞筩口,以染骨丸封之,須乾,以內醇苦酒中,埋之地中,深三尺,三十日成水,色赤味苦也。金樓先生所從青林子受作黃金法:先鍛錫,方廣六寸,厚一寸二分,以赤鹽和灰汁,令如泥,以塗錫上,令通厚一分,累置#13於赤土釜中。率錫七斤,用赤鹽四斤,合封固其際,以馬通火煴之,三十日,發火視之,錫中悉如灰狀,中有累累如豆者,即黃金也。合冷內土甌中,以炭鼓之,十煉之並成也。率十斤錫,得金二十兩。唯長沙桂陽豫章南海土釜可用耳。彼鄉土之人,作土釜以炊食,自多也。
治作赤鹽法
用寒鹽一斤#14,又作寒水石一斤,又作寒羽涅一斤,又作白礬一斤#15,合內鐵器中,以炭火火之,皆消而色赤,乃出之可用也。甪里先生從稷丘子所授化黃金法:先以礬水石二分,內鐵器中,加炭火令沸,乃內汞多少自在,攪令相得,六七沸,注地上成白銀。乃取丹砂水曾青水各一分,雄黃水二分,於中加微火上令沸,數攪之,令相得,復加炭火上令沸,以此白銀內其中,多少自在,可六七沸,注地上凝,則成上色紫磨金也。
治作雄黃水法
治雄黃內生竹筩中一斤,輒加消石二兩,覆薦上下,封以漆骨丸,內醇大醋或作醇苦酒。中,埋之深三尺,二十日即化為水也。作白青水方,及礬石水同法,但各異筩中耳。
小兒作黃金法
作大鐵筩成,中一尺二寸,高一尺二寸。作小鐵筩成,中六寸,瑩磨之。赤石脂一斤,消石一斤,雲母一斤,代赭一斤,流黃半斤,空青四兩,凝水石一斤,皆合搗細篩,以醯和,塗之小筩中,厚二分。汞一斤,丹砂半斤,良非半斤。取良非法用鉛十斤內鐵釜中,居爐上露灼之,鉛銷,內汞三兩,早出者以鐵匙抄取之,名曰良非也。攪令相得,以汞不見為候,置小筩中,雲母覆其上,鐵蓋鎮之。取大筩居爐上,銷鉛注大筩中,沒小筩中,去上半寸,取銷鉛為候,猛火炊之三日三夜,成,名曰紫粉。取鉛十斤於鐵器中銷之,二十日上下,更內銅器中,須鉛銷,內紫粉七方寸匕,攪之,即成黃金也。欲作白銀者,取汞置鐵器中,內紫粉三寸已上,火令相得,注水中,即成銀也。
務成子法
作鐵筩長九寸,徑五寸,擣雄黃三斤,蚓螻蠰等分,作合以為泥,塗裹使徑三寸,匱口四寸,加丹砂水二合,覆馬通火上,令極乾,內銅筩中,塞以銅合蓋堅,以黃沙築上,復以蚓蠰重泥,上無令泄,置爐炭中,令有三寸炭,筩口赤,可寒發之,雄黃皆入著銅筩,復出入如前法。三斤雄黃精,皆下入著筩中,下提取與黃沙等分,合作以為爐,火大小自在也。欲用之,置爐於炭火中,爐赤,內水銀,銀動則內鉛其中,黃從傍起交中央,注之於地,即成金。凡作一千五百斤,爐力即盡矣。此金取牡荊赤黍酒漬之,百日,即柔可和也。如小豆,服一丸,日三服,盡一斤,三蟲伏尸,百病皆去,盲者視,聾者聞,老者即還年如三十時,入火不灼,百邪眾毒、冷風暑濕,不能侵人;盡三斤,則步行水上,山川百神,皆來侍衛,壽與天地相畢。以杼血朱草煮一丸,杼一作樗。以拭目訾,即見鬼及地中物,能夜書;以白羊血塗一丸,投水中,魚龍立出,可以取也;以青羊血丹鷄血塗一丸,懸都門上,一里不疫;以塗牛羊六畜額上,皆不疫病,虎豹不犯也;以虎膽蛇肪塗一丸,從月建上以擲敵人之軍,軍即便無故自亂,相傷殺而走矣;以牛血塗一丸,以投井中,井中即沸,以投流水,流水則逆流百步;以白犬血塗一丸,投杜廟舍中,其鬼神即見,可以役使;以兔血塗一丸,置六陰之地,行廚玉女立至,可供#10六七十人也;以鯉魚膽塗一丸,持入水,水為之開一丈,可得氣息水中以行,冒雨衣不霑也;以紫莧煮一丸,含咽、其汁,可百日不饑;以慈石煮一丸,內髻中,以擊賊,白刃流矢不中之,有射之者,矢皆自向也;以六丁六壬上土并一丸,以蔽人中則隱形,含一丸,北向以噴火,火則滅;以庚辛日申酉時,向西地以一丸擲樹,樹木即日便枯;又以一丸,禹步擲虎狼蛇蝮,皆即死;研一丸以書石即入石,書金即入金,書木入木,所書皆徹其肌理,削治不可去也。卒死未經宿,以月建上水下一丸,令入咽喉,並含水噴死人面,即活。以狐血鶴血塗一丸,內瓜中,以指萬物,隨口變化,即山行木徙,人皆見之,然而實不動也。凡作黃白,皆立太乙、玄女、老子坐醮祭,如作九丹法,常燒五香,香不絕。又金成,先以三斤投深水中,一斤投市中,然後方得恣其意用之耳。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六竟

#1『梗』原作『硬』,據王明校本改。

#2『為』原作『異』,據王明校本改。

#3『論』原作『詮』,據王明校本改。

#4『乎』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5『况』原作『沉』,據王明校本改。

#6『餌』原作『明』,據王明校本改。
#7『水』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8『近』原作『延』,據王明校本改。
#9『任』原作『在』,據王明校本改。
#10『釜』原作『金』,據王明校本改。
#11『三』原作『正』,據王明校本改。
#12『汞』原作『緑』,據王明校本改。
#13『置』原作『累』,據王明校本改。
#14『一斤』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5『一斤』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16『供』原作『俟』,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七

登涉

或問登山之道。

抱朴子曰,凡為道合藥,及避亂隱居者,莫不入山。然不知入山法者,多遇禍害。故諺有之曰,太華之下,白骨狼籍。皆謂偏知一事,不能博備,雖有求生之志,而反強死也。山無大小,皆有神靈,山大則神大,山小即神小也。入山而無術,必有患害。或被疾病及傷刺,及驚怖不安;或見光影,或聞異聲;或令大木不風而自摧折,巖石無故而自墮落,打擊煞人;或令人迷惑狂走,墮落坑谷;或令人遭虎狼毒蟲犯人,不可輕入山也。當以三月九月,此是山開月,又當擇其月中吉日佳時。若事久不得徐徐須此月者,但可選日時耳。凡人入山,皆當先齋潔七日,不經污穢,帶昇山符出門,作周身三五法。又五岳有受殃之歲,如九州之地,更有衰盛,受飛符煞炁,則其地君長不可作也。按周公城名錄,天下分野,災之所及,可避不可禳,居宅亦然,山岳皆爾也。又大忌不可以甲乙寅卯之歲,正月二月入東岳;不以丙丁巳午之歲,四月五月入南岳;不以庚辛申酉之歲,七月八月入西岳;不以戊己之歲,四季之月入中岳;不以壬癸亥子之歲,十月十一月入北岳。不須入太華、霍山、恆山、太山、嵩高山,乃忌此歲,其岳之方面,皆同禁也。又萬物之老者,其精悉能假託人形,以眩惑人目而常試人,唯不能於鏡中易其真形耳。是以古之入山道士,皆以明鏡徑九寸已上,懸於背後,則老魅不敢近人。或有來試人者,則當顧視鏡中,其是仙人及山中好神者,故鏡中故如人形。若是鳥獸邪魅,則其形貌皆見鏡中矣。又老魅若來,其去必卻行,行可轉鏡對之,其後而視之,若是老魅者,必無踵也,其有踵者,則山神也。昔張蓋一作盍。蹹及偶高一作豪。成二人,並精思於蜀雲臺山石室中,忽有一人著黃練單衣葛巾,往到其前曰,勞乎道士,乃辛苦幽隱!於是二人顧視鏡中,乃是鹿也。因問之曰,汝是山中老鹿,何敢詐為人形。言未絕,而來人即成鹿而走去。林慮山下有一亭,其中有鬼,每有宿者,或死或病,常夜有數十人,衣色或黃或白或黑,或男或女。後郄一作郅。伯夷者遇之宿,明燈燭而坐誦經,夜半有十餘人來,與伯夷對坐,自共樗蒲博戲,伯夷密以鏡照之,乃是羣犬也。伯夷乃執燭起,佯誤以燭燼爇其衣,乃作燋毛氣。伯夷懷小刀,因捉一人而刺之,初作人叫,死而成犬,餘犬悉走,於是遂絕,乃鏡之力也。上士入山,持三皇內文及五岳真形圖,所在召山神,及按鬼錄,召州社及山卿宅尉問之,則木石之怪,山川之精,不敢來試人。其次即立七十二精鎮符,以制百邪之章,及朱官印包元十二印,封所住之四方,亦百邪不敢近之也。其次執八威之節,佩老子玉策,則山神可使,豈敢為害乎?余聞鄭君之言如此,實復不能具知其事也。余師常告門人曰,夫人求道,如憂家之貧,如愁位之卑者,豈有不得耶?但患志之不篤,務近忘遠,聞之則悅,倔倔前席,未久,則忽然若遺,毫釐之益未固,而丘山之損不已,亦安得窮至言之微妙,成岡極之峻崇乎?
抱朴子曰,入山之大忌,正月午,二月亥,三月申,四月戌,五月未,一作戌。六月卯,七月甲子,八月申子,九月寅,十月辰未,十一月己丑,十二月寅。入山良日:甲子、甲寅、乙亥、乙巳、乙卯、丙戌、丙午、丙辰,已上日大吉。
抱朴子曰,按九天秘記及太乙遁甲云,入山大月忌:三日、十一日、十五日、十八日、二十四日、二十六日、三十日;小月忌:一日、五日、十三日、十六日、二十六日、、二十八日。以此日入山,必為山神所試。又所求不得,所作不成,不但道士,凡人以此日入山,皆凶害,與虎狼毒蟲相遇也。
抱朴子曰,天地之情狀,陰陽之吉凶,茫茫乎其亦難詳也,吾亦不必謂之有,又亦不敢保其無也。然黃帝太公皆所信仗,近代達者嚴君平、司馬遷皆所據用,而經傳有治曆明時剛柔之日。古言曰,吉日惟戌。有自來矣。王者立太史之官,封拜置立,有事宗廟,郊祀天地,皆擇良辰;而近才庸夫,自許脫俗,舉動所為,恥揀善日,不亦戇愚哉?每伺今入山,不得其良時日交,下有其驗,不可輕入也。按玉鈐經云,欲入名山,不可不知遁甲之秘術,而不為人委曲說其事也。而靈寶經云,入山當以保日及義日,若專日者大吉,以制日伐日必死,又不一一道之也。余少有入山之志,由此乃行學遁甲書,乃有六十餘卷,事不可卒精,故抄集其要,以為囊中立成,然不中以筆傳。今論其較略,想好事者欲入山行,當訪索知之者,亦終不乏於世也。遁甲中經曰,欲求道,以天內日天內時,劾鬼魅,施符書;以天禽日天禽時,入名山,欲令百邪虎狼毒蟲盜賊不敢近人者,出天藏,入地戶。凡六癸為天藏,六巳為地戶也。又曰,避亂世,絕跡於名山,令無憂患者,以上元丁卯日,名曰陰德之時,一名天心,可以隱淪,所謂白日陸沉,日月無光,人鬼不能見也。又曰,求仙道入名山者,以六癸之日六癸之時,一名天公日,必得度世也。又曰,往山林中,當以左手取青龍上草,折半置逢星下,歷明堂入太陰中,禹步而行,三咒曰,諾臯,太陰將軍,獨聞曾孫王甲,勿開外人;使人見甲者,以為束薪;不見甲者,以為非人。則折所持之草置地上,左手取土以傅鼻人中,右手持草自蔽,左手著前,禹步而行,到六癸下,閉氣而住,人鬼不能見也。凡六甲為青龍,六乙為逢星,六丙為明堂,六丁為陰中也。 比成既濟卦,初一初二跡不任九跡數,然相因仍一步七尺。又云,一尺合二丈一尺,一作一步三尺。顧視九跡。又禹步法:正立#1,右足在前,左足在後,次復前右足,以左足從右足併,是一步也。次復前右足,次前左足,以右足從左足併,是二步也。次復前右足,以左足從右足併,是三步也。如此,禹步之道畢矣。凡作天下百術,皆宜知禹步,不獨此事也。

抱朴子曰,靈寶經曰,所謂寶日者,謂支干上生下之日也,若用甲午乙巳之日是也。甲者,木也。午者,火也。乙亦木也,巳亦火也,火生於木故也。又謂義召者,支干下生上之日也,若壬申癸酉之日是也。壬者,水也。申者,金也。癸者,水也。酉者,金也,水生於金故也。所謂制日者,支干上克下之日也。若戊子己亥之日是也。戊者,土也。子者,水也。己亦土也,亥亦水也,五行之義,土克水也。所謂伐日者,支干下克上之日,若甲申乙酉之日是也。甲者,木也。申者,金也。乙亦木也,酉亦金也,金克木故也。他皆倣此,引而長之,皆可知之也。
抱朴子曰,入名山,以甲子開除日,以五色繒各五寸,懸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甲宜知六甲秘祝。祝曰,臨兵鬬者,皆陣列前行。凡九字,常當密祝之,無所不辟。要道不煩,此之謂也。
抱朴子曰,山中山精之形,如小兒而獨足,走向後,喜來犯人。人入山,若夜聞人音聲大語,其名曰蚑,知而呼之,即不敢犯人也。一名熱內,亦可兼呼之。又有山精,如鼓赤色,亦一足,其名曰暉。又或如人,長九尺,衣裘戴笠,名曰金累。或如龍而五色,赤角,名曰飛飛,見之皆以名呼之,下飛字或作龍。即不敢為害也。
抱朴子曰,山中有大樹有能語者,非樹能語也,其精名曰雲陽,呼之則吉。山中夜見火光者,皆久枯木所作,勿怪也。山中夜見胡人者,銅鐵之精。見秦者,百歲木之精。勿怪之,並不能為害。山水之間見吏人者,名曰四徼,呼之名即吉。山中見大蛇著冠幘者,名曰升卿,呼之即吉。山中見吏,若但聞聲不見形,呼人不止,以白石擲之,則息。一法以葦為茅以刺之,即吉。山中見鬼來喚人,求食不止者,以白茅投之即死也。山中鬼常迷惑使失道徑者,以葦杖投之,即死也。山中寅日,有自稱虞吏者,虎也。稱當路君者,狼也。稱令長者,老狸也。卯日稱丈人者,兔也。稱東王父者,麋也。稱西王母者,鹿也。辰日稱雨師者,龍也。稱河伯者,魚也。稱無腸公子者,蟹也。巳日稱寡人者,社中蛇也。稱時君者,龜也。午日稱三公者,馬也。稱仙人者,老樹也。未日稱主人者,羊也。稱吏者,麞也。申日稱人君者,猴也。稱九卿者,猨也。酉日稱將軍者,鷄也。稱捕賊者,雉也。戌日稱人姓字者,犬也。稱成陽公者,狐也。亥日稱婦人者,金玉也。稱神君者,豬也。子日稱社君者,鼠也。稱神人者,伏翼也。丑日稱書生者,牛也。但知其物名,則不能為害也。
或問曰隱居山澤辟蛇蝮之道。
抱朴子曰,昔圓丘多大蛇,又生好藥,黃帝將登焉,廣成子教之佩雄黃,而眾蛇皆去。今帶武都雄黃,色如鷄冠者五兩以上,以入山林草木,則不畏蛇。蛇若中人,以少許雄黃末內瘡中,亦登時愈也。蛇種雖多,唯有蝮蛇及青金蛇中人為至急,不治之,一日則煞人。人不曉治之方術者,而為此二蛇所中,即以刀割所傷瘡肉以投地,其肉沸如火炙,須臾焦盡,而人得活。此蛇七八月毒盛之時,不得嚙人,而其毒不泄,乃以牙囓大竹及小木,皆即燋枯。今為道士人入山,徒知大方,而不曉辟之之道,亦非小事也。未入山,當預止於家,先學作禁法,思日月及朱雀玄武青龍白虎,以衛其身,乃行到山林草木中,左取三口炁閉之,以吹山草中,意思令此炁赤色如雲霧,彌滿數十里中。若有從人,無多少皆令羅列,以炁吹之,雖踐蛇,蛇不敢動,亦略不逢見蛇也。若或見蛇,因向日左取三炁閉之,以舌柱天,以手捻都關又閉天門,塞地戶,因以物抑蛇頭而手縈之,畫地作獄以盛之,亦可捉弄也。以繞頭頸,不敢囓人也。自不解禁,吐炁以吹之,亦終不得復出獄去也。若他人為蛇所中,左取三口炁以吹之,即愈不復痛。若相去十數里者,亦可遙為作炁,呼彼姓字,男祝我左手,女祝我右手,彼亦愈也。介先生法,到山中住,思作五色蛇各一頭,乃閉炁以青竹及小木板屈刺之,左徊禹步,思作吳蚣數千板,以衣其身,乃去,終亦不逢蛇也。或以乾姜附子帶之肘後,或燒牛羊鹿角薰身,或帶王方平雄黃丸,或以豬耳中垢及麝香丸著足爪甲中,皆有效也。又麝#2及野豬皆啖蛇,故以厭之也。又運日鳥及蠳龜,亦皆啖蛇。故南人入山,皆帶蠳龜之尾,運日之喙以辟蛇。蛇中人,刮此二物以塗其瘡,亦登時愈也。曇是,鳩鳥之別名也。又南人入山,皆以竹管盛活吳蚣,蚣知有蛇之地,便動作於管中,如此則詳視草中,必見蛇也。大蛇丈餘,身出一圍者,吳蚣見之,而能以炁禁之,蛇即死矣。蛇見吳蚣在涯岸間,大蛇走入川谷深水底逃,其吳蚣但浮水上禁,人見有物正青,大如綎者,直下入水至蛇處,須臾蛇浮出而死。故南人因此末吳蚣治蛇瘡,皆登愈也。
或問曰,江南山谷之間,多諸毒惡,辟之有道乎?
抱朴子答曰,中州高源,土氣清和,上國名山,了無此輩。今吳楚之野,暑濕鬱蒸,雖衡霍正岳,猶多毒蠆也。又有短狐,一名蜮,一名射工,一名射影,其實水蟲也。狀如鳴蜩,狀似三合盃,有翼能飛,無目而利耳,口中有橫物角弩,如聞人聲,緣口中物如角弩,以氣為矢,則因水而射人,中人身者即發瘡,中影者亦病,而不即發瘡,不曉治之者煞人。其病似大傷寒,不十日皆死。又有沙虱,水陸皆有,其新#3雨後及晨暮前,跋涉必著人,唯烈日草燥時,差稀耳。其大如毛髮之端,初著人,便入其皮裹,其所在如芒刺之狀,小犯大痛,可以針挑取之,正赤如丹,著瓜上行動也。若不挑之,蟲鑽至骨,便周行走入身,其與射工相似,皆煞人。人行有此蟲之地,每還所住,輒當以火炙燎令遍身,則此蟲墮地也。若帶八物麝香丸、及度世丸、及護命丸、及玉壺丸、犀角丸、及七星丸、及薺苨,皆辟沙虱短狐也。若卒不能得此諸藥者,但可帶好生麝香亦佳。以雄黃大蒜等分合擣,帶一丸如鷄子大者亦善。若已為所中者,可以此藥塗瘡亦愈。?咀赤莧汁,飲之塗之亦愈。五茄根及懸鈎草菖藤,此三物皆可各單行,可以擣服其汁一二升。又射工蟲冬天蟄於山谷間,大雪時索之,此蟲所在,其雪不積留,氣起如灼蒸,當掘之,不過入地一尺則得也,陰乾末帶之,夏天自辟射工也。若道士知一禁方,及洞百禁,常存禁及守真一者,則百毒不敢近之,不假用諸藥也。
或問,道士山居,棲巖庇岫,不必有綑縟之溫,直使我不畏風濕,敢問其術也。
抱朴子曰,金餅散、三陽液、昌辛丸、葷草耐冬煎、獨搖膏、茵芋玄華散、秋地黃血丸、皆不過五十日,服之而止,可以十年不畏風濕。若服金丹大藥,雖未昇虛輕舉,然體不受疾,雖當風臥濕,不能傷也。服此七藥,皆謂始學道者耳。姚先生但服三陽液,便袒臥冰上,了不寒振。此皆介先生及梁有道臥石上,及秋冬當風寒,已試有驗,秘法也。
或問涉江渡海辟蛟龍之道。

抱朴子曰,道士不得已而當遊涉大川者,皆先當於水次,破鷄子一枚,以少許粉雜香末,合攪器水中,以自洗濯,則不畏風波蛟龍也。又佩東海小童符及制水符、蓬萊札,皆卻水中之百害也。又有六甲三金符、五木禁。又法,臨川先祝曰,卷蓬卷蓬,或作弓逢弓違。河#4伯導前辟蛟龍,萬災消減天清明。又金簡記云,以五月丙午日日中,擣五石,下其銅。五石者,雄黃、丹砂、雌黃、礬石、曾青也。皆粉之,以金華池浴之,內六一神爐中鼓下之,以桂木燒為之,銅成以剛炭鍊之,令童男童女進火,取牝銅以為雄劍,取牡銅以為雌劍,各長五寸五分,取土之數,以厭水精也。帶之以水行,則蛟龍巨魚水神不敢近人也。欲知銅之牝牡,當令童男童女俱以水灌銅,灌銅當以在火中向赤時也,則銅自分為兩段,有凸起者,牡銅也,有凹陷者,牝銅也。各刻名識之。欲入水,以雄者帶左,以雌者帶右。但乘船不身涉水者,其陽日帶雄,陰日帶雌。又天文大字,有北帝書,寫帛而帶之,亦辟風波蛟龍水蟲也。

或問曰,辟山川廟堂一作座。百鬼之法。

抱朴子曰,道士常帶天水符及上皇竹使符、老子左契及守真一思三部將軍者,鬼不敢近人也。其次則論百鬼錄,知天下鬼之名字,及白澤圖九鼎記,則眾鬼自卻。其次服鶉子赤石丸、及曾青夜光散、及葱實烏眼丸、及吞白石英衹母散,皆令人見鬼,即鬼畏之矣。
抱朴子曰,有老君黃庭中胎四十九真秘符,入山林,以甲寅日丹書白素,夜置案中,向北斗祭之,以酒脯各少少,自說姓名,再拜受取,內衣領中,辟山川百鬼萬精虎狼蟲毒也。何必道士,亂世避難入山林,亦宜知此法也。
入山符
抱朴子曰,上五符,皆老君入山符以丹書桃板上,大書其文字,令彌滿板上,以著門戶上,及四方四隅,所道側要處,去所住處,五十步內,辟山精鬼魅。戶內梁柱,皆可施安。凡人居山林及暫入山,皆可用,即眾物不敢害也。三符以相連著一板上,意謂爾非葛氏。
抱朴子曰,此符亦是老君入山符,戶內梁柱皆可施。凡人居山林及暫入山,皆宜用之也。
抱朴子曰,此是仙人陳安世所授入山辟虎狼符。以丹書絹二符,各異之。常帶著所住之處,各四枚。移涉當拔收之以去,大神秘也。開山符以千歲虆名山之門,開寶書古文金玉,皆見秘之。右一法如此,大同小異。
抱朴子曰,此是老君所戴符,百鬼及蛇蝮虎狼神印也。以棗心木方二寸刻之,再拜而帶之,甚有神效。仙人陳安世符矣。
入山佩帶符
此三符,兼同著牛馬屋左右前後及豬欄上,辟虎狼也。

或問曰,昔聞談昌,或步行水上,或久居水中,以何法乎?
抱朴子曰,以葱涕和桂,服如梧桐子大七丸,日三服,至三年,則能行水上也。鄭君言但習閉氣至千息,久久則能居水中一日許。得真通天犀角三寸以上,刻以為魚,而銜之以入水,水常為人開,方三尺,可得炁息水中。又通天犀角有一赤理如綖,有自本徹末,以角盛米置羣鷄中,鷄欲啄之,未至數寸,即驚卻退。故南人或名通天犀為駭鷄犀。以此犀角著穀積上,百鳥不敢集。大霧重露之夜,以置中庭,終不沾濡也。此犀獸在深山中,晦冥之夕,其光正赫然如炬火也。以其角為導,毒藥為湯,以此導攪之,皆生白沬涌起,則了無復毒#5勢也。以攪無毒物,則無沬起也。故以是知之者也。若行異域有蟲毒之鄉,每於他家飲食,則常先以犀攪之也。人有為毒箭所中欲死,以此犀叉#6刺瘡中,其瘡即沬出而愈也。通天犀所以能煞毒者,其為獸專食百草之有毒者,及眾木有刺棘者,不妄食柔滑之草木也。歲一解角於山
中石間,人或得之,則須刻木色理形狀,令如其角以代之,犀不能覺,後年輒更解角著其處也。他犀亦辟惡解毒耳,然不能如通天者之妙也。或食六戊符千日,或以赤班蜘蛛及七重水馬,以合馮夷水仙丸服之,則亦可以居水中,只以塗蹠下,則可以步行水上也。頭垢猶足以使金鐵浮水,況妙於玆乎?
或問,為道者多在山林,山林多虎狼之害也,何以辟之?

抱朴子曰,古之人入山者,皆佩黃神越章之印,其廣四寸,其字一百二十,以封泥著所住之四方各百步,則虎狼不敢近其內也。行見新虎跡,以印順印之,虎即去;以印逆印之,虎即還;帶此印以行山林,亦不畏虎狼也。不但只辟虎狼,若有山川社廟血食惡神能作福禍者,以印封泥,斷其道路,則不復能神矣。昔石頭水有大黿,常在一深潭中,人因名此潭為黿潭。此物能作鬼魅,行病於人。吳有道士戴昞者,偶視之,以越章封泥作數百封,乘舟以此封泥遍擲潭中,良久,有大黿徑長丈餘,浮出不敢動,乃格煞之,而病者並愈也。又有小黿出,羅列死於渚上甚多。山中卒逢虎,便作三五禁,虎亦即卻去。三五禁法,當須口傳,筆不能委曲矣。一法,直思吾身為朱鳥,令長三一作二。丈,而立來虎頭上,因即閉氣,虎即去。若暮宿山中者,密取頭上釵,閉炁以刺白虎上,則亦無所畏。又法,以左手持刀閉炁,畫地作方,祝曰,恆山之陰,太山之陽,盜賊不起,虎狼不行,城郭不完,閉以金關,因以刀橫旬日中白虎上,亦無所畏也。或用大禁,吞三百六十氣,左取右以叱虎,虎亦不敢起。以此法入山,亦不畏虎。或用七星虎步,及玉神符、八威五勝符、李耳太平符、中黃華蓋印文、及石流黃散,燒牛羊角,或立西岳公禁山符,皆有驗也。闕此四符也。
此符是老君入山符,下說如文。又可戶內梁柱皆施之,凡人居山林及暫入,皆可用之。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七竟

#1『立』原作r五』,據王明校本改。

#2『麝』下原衍『香』字,據王明校本刪。

#3『新』原作『親』,據王明校本改。

#4『河』原作『何』,據王明校本改。
#5『毒』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6『叉』原作『文』,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八

地真

抱朴子曰,余聞之師云,人能知一,萬事畢。知一者,無一之不知也。不知一者,無一之能知也。道起於一,其貴無偶,各居一處,以象天地人,故曰三一也。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人得一以生,神得一以靈。金沉羽浮,山峙川流,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存之則在,忽之則亡,向之則吉,背之則凶,保之則遐祚罔極,失之則命彫氣窮。老君曰,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有物。一之謂也。故仙經曰,子欲長生,守一當明;思一至飢,一與之糧;思一至渴,一與之漿。一有姓字服色,男長九分,女長六分,或在臍下二寸四分下丹田中,或在心下絳宮金闕中丹田也,或在人兩眉間,卻行一寸為明堂,二寸為洞房,三寸為上丹田也。此乃是道家所重,世世歃血口傳其姓名耳。一能成陰生陽,推步寒暑。春得一以發,夏得一以長,秋得一以收,冬得一以藏。其大不可以六合階,其小不可以毫芒比也。昔黃帝東到青丘,過風山,見紫府先生,受三皇內文,以劾召萬神,南到圓隴陰建水,觀百靈#1之所登,採若乾之華,飲丹轡之水;西見中黃子,受九加之方,過崆峒#2,從廣成子受自然#3之經;北到洪隄,上具茨,見大隗君、黃蓋童子,受神芝圖,還陟王室,得神丹金訣記。到峨眉山,見天真皇人於玉堂,請問真一之道。皇人曰,子既君四海,欲復求長生,不亦貪乎?其相覆不可具說,粗舉一隅耳。夫長生仙方,則唯有金丹;守形卻惡#4,則獨有真一,故古人尤重也。仙經曰,九轉丹,金液經,守一訣,皆在崑崙五城之內,藏以玉函,刻以金扎,封以紫泥,印以中章焉。吾聞之於先師曰,一在北極大淵之中,前有明堂,後有絳宮,巍巍華蓋,金樓穹隆,左罡右魁,激波揚空,玄芝被崖,朱草蒙瓏,白玉嵯峨,日月垂光,歷火過水,經玄涉黃,城闕交錯,帷帳琳琅,龍虎列衛,神人在傍,不施不與,一安其所,不遲不疾,一安其失,能暇能豫,一乃不去,守一存真,乃能通神,少欲約食,一乃留息,白刃臨頸,思一得生,知一不難,難在於終,守之不失,可以無窮,陸辟惡獸,水卻蛟龍,不畏魍魎,挾毒之蟲,鬼不敢近,刃不敢中,此真一之大略也。
抱朴子曰,吾聞之於師云,道術諸經,所思存念作,可以卻惡防身者,乃有數千法。如含影藏形,及守形無生,九變十二化二十四生等,思見身中諸神,而內視令見之法,不可勝計,亦各有效也。然或乃思作數千物以自衛,率多煩難,足以大勞人意。若知守一之道,則一切除棄此輩,故曰能知一則萬事畢者也。受真一口訣,皆有明文,歃白牲之血,以王相之日受之,以白絹白銀為約,尅金契而分之,輕說妄傳,其神不行也。人能守一,一亦守人。所以白刃無所措其銳,百害無所容其凶,居敗能成,在危獨安也。若在鬼廟之中,山林之下,大疫之地,塚墓之間,虎狼之藪,蛇蝗之處,守一不怠,眾惡遠迸。若忽偶忘守一,而為百鬼所害。或臥而魘者,即出中庭視輔星,握固守一,鬼即去矣。若夫陰雨者,但止室中,向北思見輔星而已。若為兵寇所圍,無復生地,爭入六甲陰中,伏而守一,則五兵不能犯之也。能守一者,行萬里,入軍旅,涉大川,不須卜日擇時,起工移徙,入新屋舍,皆不復按堪與星歷,而不避太歲太陰將軍、月建煞耗之神,年命之忌,終不復值殃咎也。先賢歷試有驗之道也。
抱朴子曰,玄一之道,亦要法也。無所不辟,與真一同功。吾內篇第一名之為暢玄者,正以此也。守玄一復易於守真一。真一有姓字長短服色,此#5玄一但此見之。初求之於日中,所謂知白守黑,欲死不得者也。然先當百日潔齋,乃可候求得之耳,亦不過三四日得之,得之守之,則不復去矣。守玄一,並思其身,分為三人,三人已見,又轉益之,可至數十人,皆如己身,隱之顯之,皆自有口訣,此所謂分形之道。左君及薊子訓、葛仙公,所以能一日至數十處,及有客座上,有一主人與客語,門中又有一主人迎客,而水側又有一主人投釣,賓不能別何者為真主人也。師言守一兼脩明鏡,其鏡道成#6,則能分形為數十人,衣服面貌,皆如一也。
抱朴子曰,師言欲長生,勤服大藥,欲得通神,當金水分形。形分則自見其身中之三魂七魄,而天靈地祇,皆可接見,山川之神,皆可使役也。
抱朴子曰,生可惜也,死可畏也。然長生養性辟死者,亦未有不始於勤#7,而終成於久視也。道成之後,略無所為也。未成之間,無不為也。採掘草木之藥,劬勞山澤之中,煎餌治作,皆用筋力,登危涉險,夙夜不怠,非有至志,不能久也。及欲金丹成而昇天,然其大藥物,皆用錢直,不可卒辦。當復由於耕牧商販以索資,累年積勤,然后可合。及於合作之日,當復齋潔清淨,斷絕人事。有諸不易,而當復加之以思神守一,卻惡衛身,常如人君之治國,戎將之待敵,乃可為得長生之功也。以聰明大智,任經世濟俗之器,而修此事,乃可必得耳。淺近庸人,雖有志好,不能克終矣。故一人之身,一國之象也。胸腹之位,猶宮室也。四肢之列,猶郊境也。骨節之分,猶百官也。神猶君也,血猶臣也,氣猶民也。故知治身,則能治國也。夫愛其民,所以安其國,養其氣,所以全其身。民散則國亡,氣竭即身死,死者不可生也,亡者不可存也。是以至人,消未起之患,治未病之疾,醫之於無事之前,不追之於既逝之後。民難養而易危也,氣難清而易濁也。故審威德所以保社稷,割嗜慾所以固血氣。然後真一存焉,三七守焉,百害卻焉,年命延矣。
抱朴子曰,師言服金丹大藥,雖未去世,百邪不近也。若但服草木及小小餌八石,適可令疾除命益耳,不足以攘外來之禍也。或為鬼所冒犯,或為大山神之所輕凌,或為精魅所侵犯,唯有守真一,可以一切不畏此輩也。次則有帶神符。若了不知此二事,以求長生,危矣哉。四門而閉其三,盜猶得入,況盡開者邪。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八竟

#1『靈』原作『令』,據王明校本改。

#2『崆峒』原作『洞庭』,據王明校本改。

#3『然』原作『成』,據王明校本改。

#4『惡』原作『遠』,據王明校本改。

#5『此』原作『目』,據王明校本改。
#6『成』原脫,據王明校本補。
#7『勤』原作『弱』,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九

遐覽

或曰,鄙人面牆,拘繫儒教,獨知有五經、三史、百氏之言,及浮華之詩賦,無益之短文,盡思守此,既有年矣。既生值多難之運,亂靡有定,干戈戚揚,藝文不貴,徒消工夫,苦意極思,攻微索隱,竟不能祿在其中,免此壟畝;又有損於精思,無益於年命,二毛告暮,素志衰頹,正欲反迷,以尋生道,倉卒罔極,無所趍向,若涉大川,不知攸濟。先生既窮觀墳典,又兼綜奇秘,不審道書,凡有幾卷,願告篇目。
抱朴子曰,余亦與子同斯疾者也。昔者幸遇明師鄭君,但恨子弟不慧,不足以鑽至堅極彌高耳。于時雖充門人之灑掃,既才識短淺,又年尚少壯,意思不專,俗情未盡,不能大有所得,以為巨恨耳。鄭君時年出八十,先髮鬢斑白,數年間又黑,顏色豐悅,能引強弩射百步,步行日數百里,飲酒二斗不醉。每上山,體力輕便,登危越險,年少追之,多所不及。飲食與凡人不異,不見其絕穀。余問先隨之弟子黃章,言鄭君嘗從豫章還,於掘溝浦中,連值大風。又聞前多劫賊,同侶攀留鄭君,以須後伴,人人皆以糧少,鄭君推米以卹諸人,己不復食,五十日亦不饑。又不見其所施為,不知以何事也。火下細書,過少年人。性解音律,善鼓琴,閑坐,侍坐數人,口答諮問,言不輟響,而耳並料聽,左右操弦者,教遣長短無毫釐差過也。余晚充鄭君門人,請見方書,告余曰,要道不過尺素,上足以度世,不用多也。然博涉之後,遠勝於不見矣。既悟人意,又可得淺近之術,以防初學未成者諸患也。乃先以道家訓教戒書不要者近百卷,稍稍示余。余亦多所先見,先見者頗以其中疑事諮問之,鄭君言,君有甄事之才,可教也。然君所知者,雖多未精,又意在於外學,不能專一,未中以經深涉遠耳,今自當以佳書相示也。又許漸得短書縑素所寫者,積年之中,合集所見,當出二百許卷,終不可得也。他弟子皆親僕使之役,採薪耕田,唯余尫羸,不堪他勞,然無以自效,常親掃除,拂拭牀几,磨墨執燭,及與鄭君繕寫故書而已。見待余同於先進者,語余曰,雜道書卷卷有佳事,但當校其精粗,而擇所施行,不事盡諳誦,以妨日月而勞意思耳。若金丹一成,則此輩一切不用也。亦或當有所教授,宜得本末,先從淺始,以勸進學者,無所希準階由也。鄭君亦不肯先令人寫其書,皆當訣其意,雖久借之,然莫有敢盜寫一字者也。鄭君本大儒士也,晚而好道,由以禮記、尚書教授不絕。其體望高亮,風格方整,接見之者皆肅然。每有諮問,常待其溫顏,不敢輕銳也。書在余處者,久或一月,足以大有所寫,以不敢竊寫者,政以鄭君聰慜,邂逅知之,失其意則更以小喪大也。然於求受之初,復所不敢,為斟酌時有所請耳。是以徒知飲河,而不得滿腹。然弟子五十餘人,唯余見受金丹之經、及三皇內文、枕中五行記,其餘人乃有不得一觀此書之首題者矣。他書雖不具得,皆疏其名,今將為子說之,後生好書者,可以廣索也。

道經有三皇內文天文三卷,元文上中下三卷、混成經二卷、玄錄二卷、九生經、二十四生經、九仙經、靈卜仙經、二化經、九變經、老君玉曆真經、墨子枕中五行記五卷、溫寶經、息民經、自然經、陰陽經、養生書一百五卷、太平經五十卷、九敬一作都。經、甲乙經一百七十卷、青龍經、中黃經、太清經、通明經、按摩經、道引經十卷、元陽子經、玄女經、素女經、彭祖經、陳赦經、子都經、張虛經、天門子經、容成經、入山經、內寶經、四規經、明鏡經、日月臨鏡經、五言經、柱中經、靈寶皇子心經、龍蹻經、正機經、平衡經、飛龜振經、鹿盧蹻經、蹈形記、守形圖、坐亡圖、觀臥引圖、含景圖、觀天圖、木芝圖、茵芝圖、內芝圖、石芝圖、大魄雜芝圖、五嶽經五卷、隱守記、東井圖、虛元經、牽牛中經、玉彌記、臘成記、六安記、鶴鳴記、平都記、定心記、龜文經、山陽記、玉策記、八史圖、入室經、左右契、玉曆經、昇天儀、九奇經、更生經、四衿經十卷、食日月精經、食六氣經、丹一經、胎息經、行氣治病經、勝中經十卷、百守攝提經、丹壺一作臺。經、岷山經、魏伯陽內經、日月廚食經、步三罡六紀經、入軍經、六陰玉女經、四君要用經、金鴈經、三十六水經、白虎七變經、道家地行仙經、黃白要經、八公黃白經、天師神器一作氣。經、枕中黃白經五卷、白子白一作帛。變化經、移災經、壓禍經、中黃經、文人經、涓子天地人經、崔文子肘後一作時倏。經、神光一作仙。占方來經、水仙經、尸解經、中遁經、李君包天經、包元經、黃庭經、淵體經、太素經、華蓋經、行廚經、微言三卷、內視經、文始先生經、歷藏延年經、南闊記、協龍子記闊一作闕。七卷、九宮五卷、三五中經、宣常經、節解經、鄒陽子經、玄洞經十卷、玄示經十卷、箕山經十卷、鹿臺經、小僮經、河洛內記七卷、舉形道一作通。成經五卷、道機經五卷、見鬼記、無極經、宮氏經、真人玉胎經、道根經、候命圖、反胎胞經、枕中清記、幼化經、詢化經、金#1華山經、鳳綱經、召命經、保神記、鬼谷經、凌霄子安神記、去丘子黃山公記、玉子五行要真經、小餌經、鴻寶經、鄒生延命經、安魂記、皇道經、九陰經、雜集書錄、銀函玉匱記、金板經、黃老仙錄、原都經、玄元經、日精經、渾成經、三尸集、呼身神治百病經、收山鬼老魅治邪精經三卷、入五毒中記、休糧經三卷、採神藥治作秘法三卷、登名山渡江海勅地神法三卷、趙太白囊中要五卷、入溫氣疫病太禁七卷、收治百鬼召五岳丞太山主者記三卷、興利宮宅官舍法五卷、斷虎狼禁山林記、召百里蟲蛇記、萬畢高丘先生法三卷、王喬養性治身經三卷、服食禁忌經、立功益筭經、道士奪筭律三卷、移門子記、鬼兵法、立亡術、練形記五卷、郄公道要、甪里先生長生集、少君道意十卷、樊英石璧文三卷、思靈經三卷、龍首經、荆山記、孔安仙淵赤斧子大覽七卷、董君地仙卻老要記、李先生口訣肘後二卷。凡有不言卷數者,皆一卷也。

其次有諸符,則有自來符、金光符、太玄符三卷、通天符、五精符、石室符、玉策符、枕中符、小童符、九靈符、六君符、玄都符、黃帝符、少千三十六將軍符、延命神符、天水神符、四十九真符、天水符、青龍符、白虎符、朱雀符、玄武符、朱胎符、七機符、九天發兵符、九天符、老經符、七符、大捍厄符、玄子符、武孝經燕君龍虎三囊辟兵符、包元符、沈義符、禹蹻符、消災符、八卦符、監乾符、雷電符、萬畢符、八威五勝符、威喜符、巨勝符、採女符#2、玄精符、玉曆符、北臺符、陰陽大鎮符、枕中符、治百病符十卷、厭怪符十卷、壺公符二十卷、九臺符九卷、六甲通靈符十卷、六陰行廚龍胎石室三金五木防終符合五百卷、軍大召治符、玉斧符十卷,此皆大符也。其餘小小,不可具記。
抱朴子曰,鄭君言符出於老君,皆天文也。老君能通於神明,符皆神明所授。今人用之少驗者,由於出來歷久,傳寫之多誤故也。又信心不篤,施用之亦不行。又譬之於書字,則符誤者,不但無益,將能有害也。書字人知之,猶尚寫之多誤。故諺曰,書三寫,魚成魯,虛成虎,此之謂也。七與士,但以鋸勾長短之間為異耳。然今符上字不可讀,誤不可覺,故莫知其不定也。世間又有受體使術,用符獨效者,亦如人有使麝香便能芳者,自然不可得傳也。雖爾,必得不誤之符,正心用之。但當不及真體使之者速效耳,皆自有益也。凡為道士求長生,志在藥中耳,符劍可以卻鬼辟邪而已。諸大符乃云行用之可以得仙者,亦不可專據也。昔昊世有介象者,能讀符文,知誤之與否。有人試取治百病雜符、及諸厭劾符,去其籤題以示象,皆一一據名之。其有誤者,便為人定之。自是以來,莫有能知者也。
或問,仙藥之大者,莫先於金丹,既聞命矣。敢問符書之屬,不審最神乎?
抱朴子曰,余聞鄭君言,道書之重者,莫過於三皇文、五嶽真形圖也。古者#3仙官至人,尊秘此道,非有仙名者,不可授也。受之四十年一傳,傳之歃血而盟,委質為約。諸名山五嶽,皆有此書,但藏之於石室幽隱之地,應得道者入山,精誠思之,則山神自開山,令人見之。如帛仲理者,於山中得之,自立壇委絹,常畫一本而去也。有此書,常置清潔之處,每有所為,必先白之,如奉君父。其經曰,家有三皇文,辟邪惡鬼、溫疫氣、橫殃飛禍。若有困病垂死,其信道心至者,以此書與持之,必不死也。其乳婦難艱絕氣者持之,兒即生矣。道士欲求長生,持此書入山,辟虎狼山精,五毒百邪,皆不敢近人。可以涉江海,卻蛟龍,立風波。得其法,可以變化起功。不問地擇日,家無殃咎。若欲立新宅及塚墓,即寫地皇文數十通,以布著地,明日視之,有黃色所著者,便於其上起工,家必富昌。又因他人葬時,寫人皇文,並書己姓名著紙裹,竊內人冢中,勿令人知之,令人無飛禍盜賊也。有謀議己者,必反自中傷。又此文先潔齋百日,乃可以召天神司命,及太歲日遊五嶽四瀆,社廟之神,皆見形如人,可問以吉凶安危,及病者之禍祟所由也。又有十八字以著衣中,遠涉江海、終無風波之慮也。又家有五嶽真形圖,能辟兵凶逆,人欲害之者,皆還反受其殃。道士時有得之者,若不能行仁義慈心,而不精不正,即禍至滅家,不可輕也。

其變化之術,大者唯有墨子五行記,本有五卷。昔劉君安未仙去時,鈔取其要,以為一卷。其法用藥用符,乃能令人飛行上下,隱淪無方,含笑即為婦人,蹙面即為老翁,踞地即為小兒,執杖即成林木,種物即生瓜果可食,畫地為河,撮壤成山,坐致行廚,興雲起火,無所不作也。其次有玉女隱微一卷,亦化形為飛禽走獸,及金木玉石,興雲致雨方百里,雪亦如之,渡大水不用舟梁,分形為千人,因風高飛,出入無間,能吐氣七色,坐見八極,及地下之物,放光萬丈,冥室自明,亦大術也。然當步諸星數十,曲折難識,少能諳之。其淮南鴻寶萬畢,皆無及此書者也。又有白虎七變法,取三月三日所殺白虎頭皮,生馳血、虎血、紫綬、履組、流萍,以三月三日合種之。初生草似胡麻,有實,即取此實種之,一生輒一異。凡七種之,則用其實合之,亦可以移形易貌,飛沉在意,與墨子及玉女隱微略同,過此不足論也。
遐覽者,欲令好道者知異書之名目也。鄭君不徒明五經、知仙道而已,兼綜九宮三奇、推步天文、河洛纖記、莫不精研。太安元年,知季世之亂,江南將鼎沸,乃負笈持仙藥之撲,將入室弟子,東投霍山,莫知所在焉。

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九竟竟

#1『金』原作『今』,據王明校本改。

#2『符』原作『自』,據王明校本改。

#3『者』原作『人』,據王明校本改。

抱朴子內篇卷之二十

祛惑

抱朴子曰,凡探明珠,不於合浦之淵,不得驪龍之夜光也。採美玉,不於荊山之岫,不得連城之尺璧也。承師問道,不得其人,委去則遲遲冀於有獲,守之則終己竟無所成,虛費事妨功,後雖痛悔,亦不及已。世間淺近之事,猶不可坐知,況神仙之事乎?雖聖雖明,莫由自曉,非可以歷思得也,非可以觸類求也。誠須所師,必深必博,猶涉滄海而摙水,造長洲而伐木,獨以力劣為患,豈以物少為憂哉?夫虎豹之所餘,乃狸鼠之所爭也。陶朱之所棄,乃原顏之所無也。所從學者,不得遠識淵潭之門,而值孤陋寡聞之者,彼所知素狹,源短流促,倒裝與人,則靳靳不捨#1,分損以授,則淺薄無奇能,其所寶宿已不精,若復料其粗者以教人,亦安能有所成乎?譬如假穀於夷齊之門,告寒於黔婁之家,所得者不過橡栗縕褐,必無大牢之膳,錦衣狐裘矣。或有守事庸師,終不覺悟。或有幸值知者,不能勤求,此失之於不覺,不可追者也。知人之淺深,實復未易。古人之難,誠有以也。白石似玉,奸佞似賢。賢者愈自隱蔽,有而如無,奸人愈自衒沽,虛而類實,非至明者,何以分之?彼之守求庸師而不去者,非知其無知而故不止也,誠以為足事故也。見達者而不能奉之者,非知其實深而不能請之也,誠以為無異也。夫能知要道者,無欲於物也,不徇世譽也,亦何肯自摽顯於流俗哉?而淺薄之徒,率多誇誕自稱說,以厲色希#2,聲飾其虛妄,足以眩惑晚學,而敢為大言。云,已登名山,見仙人。倉卒聞之,能清澄撿校之者,鮮覺其偽也。余昔數見雜散道士輩,走貴人之門,專令從者作為空名,云其已四五百歲矣。人適問之年紀,佯不聞也,含笑俯仰,云八九十。須臾自言,我曾在華陰山斷穀五十年,復於嵩山少室四十年,復在泰山六十年,復與某人在箕山五十年,為同人遍說所歷,正爾,欲令人計合之,已數百歲人也。於是彼好之家,莫不煙起霧合,輻輳其門矣。

又術士或有偶受體自然,見鬼神,頗能內占,知人將來及已過之事,而實不能有禍福之損益也。譬如蓍龜耳。凡人見其小驗,便呼為神人,謂之必無所不知。不爾者,或長於符水禁祝之法,治邪有效,而未必曉於不死之道也。或修行雜術,能見鬼怪,無益於年命。問之以金丹之道,則率皆不知也。因此細驗之,多行欺誑世人,以收財利,無所不為矣。此等與彼穿窬之盜,異途而同歸者也。夫託之於空言,不著之於行事之有徵也,將為晚覺後,說其比故,可徵之偽物焉。

昔有古強者,服草木之方,又頗行容成玄素之法,年八十許,尚聰明不大羸老,時人便謂之為仙人,或謂之千載翁者。揚州稽使君聞而試迎之於宜都。既至,而咽鳴掣縮,似若所知實遠,而未皆吐盡者。於是好事者,因以聽聲而響集,望形而影附,雲萃霧合,競稱#3歎之,饋餉相屬,常餘金錢。雖欒里之見重於往漢,不足加也。常服天門冬不廢,則知其體中未嘗有金丹大藥也。而強曾略涉書記,頗識古事。自言已四千歲,敢為虛言,言之不怍。云己見堯、舜、禹、湯,說之皆了了#4如實也。世云堯眉八釆,不然也,直兩眉頭甚竪,似八字耳。堯為人長大美髭髴,飲酒一日中二斛餘,世人因加之云千鐘,實不能也,我自數見其大醉也。雖是聖人,然年老治事,轉不及少壯時。及見去四凶,舉元凱,賴用舜耳。舜是孤煢小家兒耳,然有異才,隱耕歷山,漁于雷澤,陶于海濱,時人未有能賞其奇者。我見之所在以德化民,其目又有重瞳子,知其大貴之相,常勸勉慰勞之。善崇高尚,莫憂不富貴,火德已終,黃精將起,誕承歷數,非子而誰!然其父至頑,其弟殊惡,恆以殺舜為事。吾嘗諫諭曰,此兒當興卿門宗,四海將受其賜,不但卿家,不可取次也。俄而受禪,嘗憶吾言之有徵也。又云,孔子母年十六七時,吾相之當生貴子,及生仲尼,真異人也,長九尺六寸,其頭似堯,其項似臯陶,其眉似子產,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雖然,貧苦孤微,然為兒童便好俎豆之事。吾知之必當成就,及其長大,高談驚人,遠近從之受學者,著錄數千人。我喜聽其語,數往從之,但恨我不學,不能與之覆疏耳。常勸我讀易,云此良書也,丘竊好之,韋編三絕,鐵檛一作檛。三折,今乃大悟。魯哀公十四年,西狩獲麟,麟死。孔子以問吾,吾語之,言此非善祥也。孔子乃愴然而泣,後得惡夢;乃欲得見吾。時四月中盛熱,不能往,尋聞之病七日而沒,于今髣髴記其顏色也。又云,秦始皇將我到彭城,引出周時鼎。吾告秦始皇,言此鼎是神物也。有德則自出,無道則淪亡。君但修己,此必自來,不可以力致也。始皇當時大有怪吾之色,而牽之果不得出也。乃謝吾曰,君固是遠見理人也。又說漢高祖項羽皆分明,如此事類,不可具記。時人各共識之,以為戲笑。然凡人聞之,皆信其言。又#5強轉惛耆,廢忘事幾。稽使君曾以一玉卮與強,後忽語稽曰,昔安期先生以此物相遺。強後病於壽春黃整家而死。整疑其化去。一年許,試鑿其棺視之,其尸宛在矣。此皆有名無實,使世間不信天下有仙,皆坐此輩以偽亂真也。
成都太守吳文,說五原有蔡誕者,好道而不得佳師要事,廢棄家業,但晝夜誦詠黃庭、太清中經、觀天節詳之屬,諸家不急之書,口不輟誦,謂之道盡於此。然竟不知所施用者,徒美其浮華之說而愚人。又教之但讀千遍,自得其意,為此積久,家中患苦之,坐消衣食,而不能有異,己亦慙忿,無以自解,於是棄家,言仙道成矣。因走之異界深山中,又不曉採掘諸草木藥可以辟穀者,但行賣薪以易衣食,如是三年,饑凍辛苦,人或識之,而詭不知也。久不堪而還家,黑瘦而骨立,不似人。其家問之,從何處來,竟不得仙邪?因欺家云,吾未能昇天,但為地仙也。又初成位卑,應給諸仙先達者,當以漸遷耳。向者為老君牧數頭龍,一班龍五色最好,是老君常所乘者,令吾守視之,不勤,但與後進諸仙共博戲,忽失此龍,龍遂不知所在。為此罪見責,送吾付崑崙山下,芸鋤草三四頃,並皆生細石#6中,多荒穢,治之勤苦不可論,法當十年乃得原。會偓佺子王喬諸仙來按行,吾守請之,並為吾作力,且自放歸,當更自修理求去,於是遂老死矣。初誕還云,從崑崙來,諸親故竟共問之,崑崙何似#7?答云,天不問其高幾里,要於仰視之,去天不過十數丈也。上有木禾,高四丈九尺,其穗盈車,有珠玉樹沙棠琅玕碧瑰之樹,玉李玉瓜玉桃,其實形如世間桃李,但為光明洞徹而堅,須以玉井水洗之,便軟而可食。每風起,珠玉之樹,枝條花葉,互相扣擊,自成五音,清哀動心。吾見謫失志,聞此莫不愴然含悲。又見崑崙山上,一回輒有四百四十門,門廣四里,內有五城十二樓,樓下有青龍白虎,蜲蛇長百餘里,其口中牙皆如三百斛船,大蜂一丈,其毒煞象。又有神獸,名獅子辟邪、天鹿焦羊,銅頭鐵額長牙鑿齒之屬,三十六種,盡知其名,則天下惡鬼惡獸,不敢犯人也。其神則有無頭子、倒景君、翕鹿公、中黃先生、與六門大夫。張陽字子淵,俠備玉闕,自不帶老君竹使符、左右契者,不得入也。五河皆出山隅,弱水透之,鴻毛不浮,飛鳥不過,唯仙人乃得越之。其上神鳥神馬,幽昌、鷦鷼、騰黃、吉光之輩,皆能人語而不死,真濟濟快仙府也,恨吾不得善周旋其上耳。于時聞誕此言了了,多信之者。
又河東蒲坂有項?都者,與一子入山學仙,十年而歸家,家人問其故。?日,在山中三年精思,有仙人來迎我,共乘龍而昇天。良久,低頭視地,窈窈冥冥,上未有所至,而去地已絕遠。龍行甚疾,頭昂尾低,令人在其脊上,危布嶮巇。及到天上,先過紫府,金狀玉几,晃晃昱昱,真貴處也。仙人但以流霞一盃與我,飲之輒不饑渴。忽然思家,到天帝前,謁拜失儀,見斥來還,令當更自修積,乃可得更復#8矣。昔淮南王劉安昇天見上帝,而箕坐大言,自稱寡人,遂見謫守天廁#9三年,吾何人哉!河東因號?都為斥仙人。世多此輩,種類非一,不可不詳也。此妄語乃爾,而人猶有不覺其虛者,況其微茫欺誑,頗因事類之象似者而加益之,非至明者#10,倉卒安能辨哉?
乃復有假託作前世有名之道士者,如白和者,傳言已八千七百歲,時出俗間,忽然自去,不知其在。其洛中有道士,已博涉眾事,洽鍊術數者,以諸疑難諮問和,和皆尋聲為論釋,皆無疑得,故為遠識。人但不知其年壽,信能近千年不啻耳。後忽去,不知所在。有一人於河北自稱為白和,於是遠近竟往奉事之,大得致遺至富。而白和子弟,聞和再出,大喜,故往見之,乃定非也。此人因亡走矣。
五經四部,並已陳之芻狗,既往之糟粕,所謂迹者,足之自出而非足也。書者聖人之所作而非聖也,而儒者萬里負笈以尋其師,況長生之道,真人所重,可不勤求足問者哉?然不可不精簡其真偽也!余恐古強、蔡誕、項?都、白和之不絕於世間,好事者省余此書,可以少加沙汰其善否矣。又仙經云,仙人目瞳皆方,洛中見之白仲理者,為余說其瞳正方,如此果是異人也。

抱朴子內篇卷之二十竟

#1『捨』原作『息』,據王明校本改。

#2『希』原作『若』,據王明校本改。

#3『競稱』原作『竟守』,據王明校本改。

#4『了了』原作『萬萬』,據王明校本改。

#5『又』原作『人』,據王明校本改。
#6『石』原作『而』,據王明校本改。
#7『似』原作『以』,據王明校本改。
#8『復』原作『後』,據王明校本改。
#9『廁』原作『廚』,據王明校本改。
#10『者』原作『君』,據王明校本改。

淮南鸿烈解-汉-刘安

淮南鴻烈解

經名:淮南鴻烈解。漢劉安撰,原題太尉祭酒許慎記上。二十八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參校版本:一、劉文典:《淮南鴻烈集解》;二、明吳勉學:《淮南子》。

目錄#1

卷一 原道訓上

卷二 原道訓下
卷三 俶真訓上
卷四 俶真訓下
卷五 天文訓上
卷六 天文訓下
卷七 地形訓上
卷八 地形訓下

卷九 時則訓上

卷十 時則訓下

卷十一 覽冥訓

卷十二 精神訓

卷十三 本經訓
卷十四 主術訓上
卷十五 主術訓下
卷十六 繆稱訓
卷十七 齊俗訓
卷十八 道應訓
卷十九 氾論訓上
卷二十 氾論訓下
卷二十一 詮言訓
卷二十二 兵略訓
卷二十三 說山訓
卷二十四 說林訓
卷二十五 人間訓
卷二十六 脩務訓
卷二十七 泰族訓
卷二十八 要略

#1目錄原缺,據正文標題補。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敘

淮南王名安,厲王長子也。長,高皇帝之子也。其母趙氏女,為趙王張敖美人。高皇帝七年,討韓信於銅鞮,信亡走匈奴。上遂北至樓煩,還過趙,不禮趙王。趙王獻美女。趙氏女得幸有身,趙王不敢內之於宮,為築舍于外。及貫高等謀反發覺,並逮治王,盡收王家及美人,趙氏女亦與焉。吏以得幸有身聞上,上方怒趙王,未理也。趙美人弟兼,因辟陽侯審食其言之呂后,呂后不肯白,辟陽侯亦不強爭。及趙美人生男,患而自殺。吏奉男詣上,上命呂后母之,封為淮南王。暨孝文皇帝即位,長弟上書願相見。詔至長安,日從遊宴,驕賽如家人兄弟。怨辟陽侯不爭其母於呂后,因椎殺之。上非之。肉袒北闕謝罪,奪四縣還。歸國,為黃屋左纛,稱東帝。坐徙蜀嚴道,死於雍。上閔之,封其四子為列侯。時民歌之,曰:一尺繒,好童童;一升粟,飽蓬蓬。兄弟二人,不能相容。上聞之,曰:以我貪其地邪?乃召四侯而封之。其一人病薨;長子安,襲封淮南王;次為衡山王;次為廬江王。太傅賈誼諫曰:怨讎之人,不可貴也。後淮南、衡山卒反,如賈誼言。初,安為辯達,善屬文,皇帝為從父,數上書,召見。孝文皇帝甚重之,語使為《離騷賦》。自旦受詔,日早食已。上愛而祕之,天下方術之士多往歸焉。於是遂與蘇飛、李尚、左吳、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晉昌等八人,及諸儒大山、小山之徒,共講論道德,總統仁義,而著此書。其旨近老子,淡泊無為,蹈虛守靜,出入經道。言其大也,則燾天載地,說其細也,則淪於無垠,及古今治亂、存亡、禍福,世間詭異瓖奇之事。其義也著,其文也富,物事其類,無所不載。然其大較,歸之於道。號曰鴻烈,鴻,大也;烈,明也。以為大明道之言也。故夫學者,不論淮南,則不知大道之深也。是以先賢通儒,述作之士,莫不援釆以驗經傳。以父諱長,故其所著,諸長字皆曰脩。光祿大夫劉向校定撰具,名之淮南。又有十九篇者,謂之淮南外篇。自誘之少,從故侍中同縣盧君受其句讀,誦舉大義。會遭兵災,天下棋峙,亡失書傳,廢不尋脩二十餘載。建安十年,辟司空掾,除東郡濮陽令。睹時人少為淮南者,懼遂陵遲,於是以朝餔事畢之間,乃深思先師之訓,參以經傳道家之言,比方其事,為之注解,悉載本文,並舉音讀。典農中郎將弁揖,借八卷刺之,會揖身表,遂亡不得。至十七年,遷監河東,復更補足。淺學寡見,未能備悉其所不達,注以未聞。唯博物君子,覽而詳之,以勸後學者云爾。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一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原道訓上

原,本也。本道根真,包裹天地,以歷萬物,故曰原道。因以題篇。

夫道者,覆天載地,道無形而大也。廓四方,柝八極。廓,張也。柝,開也。八極,八方之極也。言其遠。柝,讀重門擊柝之柝也。高不可際,深不可測。際,至也。度深曰測,一曰盡也。包裹天地,禀授無形。禀,給也。授,予也。無形,萬物之未形也。皆生於道,故曰察授無形也。源流泉浡,沖而徐盈;混混汩汩,濁而徐清。源,泉之始所出也。浡,涌也。沖,虛也。始出虛,徐流不止,能所盈滿,以喻於道亦然也。汨,讀曰骨也。故植之而塞于天地,橫之而彌于四海,施之無窮,而無所朝夕。植,立也。塞,滿也。彌,猶絡也。施,用也。用之無窮竭也,無所朝夕盛衰。舒之幎於六合,卷之不盈於一握。舒,散也。幎,覆也。孟春與孟秋為合,仲春與仲秋為合,季春與季秋為合,孟夏與孟冬為合,仲夏與仲冬為合,季夏與季冬為合,故曰六合。言滿天地間也。一曰四方上下為六合。不盈一握,言徹妙也。約而能張,幽而能明,言道能小能大能味能明。弱而能強,柔而能剛。道之性也。橫四維而含陰陽,橫,讀桄車之桄。絃宇宙而章三光。絃,綱也。若小車蓋,四維謂之絃,繩之類也。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以論天地。章,明也。三光,日月星。甚淳而滒,甚纖而微。謌,亦潭也。夫饘粥多瀋者謂滒。滒,讀歌謳之歌。山以之高,淵以之深,獸以之走,鳥以之飛,日月以之明,星歷以之行,麟以之遊,鳳之以翔。以,用也。遊,出也。大飛不動,曰翔也。泰古二皇,得道之柄,二於中央。二皇,伏犧神農也。指說陰陽,故不言三也。神與化遊,以撫四方。撫,安也。四方謂之天下也。是故能天運地滯,輪轉而無廢,運,行也。滯,止也。廢,休也。水流而不止,與萬物終始。風與雲蒸,事無不應;應,當也。雷聲雨降,並應無窮。窮,已也。鬼出電入,龍興鸞集,鬼出,言無蹤迹也。電入,言悶其疾也。鈞旋轂轉,周而復匝。鈞,陶人作瓦器法,下轉旋者。一曰天也。己彫已琢,還反於樸。無為為之而合于道,無為言之而通乎德。言三之化無為為之也,而言合於道也。無所為言之,而適自通於德也。恬愉無矜而得于和,恬偷,無所好憎也。無矜,不自大也。有萬不同而便于性。萬事不同,能於便性者,性不欲也。神託于秋毫之末,言微妙也。而大宇宙之總。宇宙,論天地總合也。其德優天地而和陰陽,優,柔也。和,調也。節四時而調五行。五行,金木水火土也。呴諭覆育,萬物群生。呴諭,溫恤也。育,長也。潤于草木,浸于金石。禽獸碩大,毫毛潤澤,羽翼奮也,奮,壯。角觡生也。角,鹿角也。觡,麋角也。觡讀曰格。獸胎不贕,鳥卵不毈。胎不成獸曰贕,卵不成烏曰毈,言不者,明其成。父無喪子之憂,兄無哭弟之哀。言無夭死。童子不孤,婦人不孀。無父曰孤,寡婦曰孀也。虹蜺不出,賊星不行,賊星,妖星也。含德之所致[也]#1。含,懷也。
夫太上之道,生萬物而不有,不以為己有者也。成化像而弗宰。宰,主也。跂行喙息,蠉飛蝡動,待而後生,莫之知德,不因德之。待之後死,莫之能怨。不怨虐之。得以利者不能譽,用而敗者不能非。收聚畜積而不加富,收斂畜積,國有常賦也。不加富者,為百姓不以為己有也。布施禀授而不益貧。布施察授,匡困乏予不足也。以公家之資,故不益貧也。旋縣而不可究,纖微而不可勤。縣,猶小也。勤,猶盡也。累之而不高,墮之而不下,益之而不衆,損之而不寡,斲之而不薄,殺之而不殘,鑿之而不深,填之而不淺。忽兮悅兮,不可為象兮;悅兮忽兮,用不屈兮。忽怳,無形貌也。故曰不可為像也。屈,竭也。怳讀人空頭扣之怳。屈讀秋雞無尾屈之屈也。幽兮冥兮,應無形兮;遂兮洞兮,不虛動兮。洞;達也。道動有所應,故曰不虛動也。與剛柔卷舒兮,與陰陽俛仰兮。卷舒,猶屈申也。俛仰,猶升降也。
昔者馮夷大丙之御也,夷,或作遲也。丙,或作白。皆古之得道能御陰陽者也。乘雲車,入雲蜺,遊微霧,以雲蛻為其馬也,遊,行也。微霧,天之微氣也。鶩怳忽,歷遠彌高以極往。騖,馳也。怳忽,無之象也。往,行也。
經霜雪而無迹,照日光而無景。行霜雪中無有迹,為日所照無影柱也。扶搖抮抱羊角而上,扶,攀也。搖,動也。抱,了戾也。扶搖如羊角,轉如曲縈,行而上也。抮,讀與左傳憾而能盼者同也。抱,讀詩克歧克嶷之嶷也。經紀山川,蹈騰崑崙,排間闈,淪天門。經,行也。紀,通也。蹈,躡也。騰,上也。崑崙,山名也,在西北。其高萬九千里,河之所出。排,猶斥也。淪,入也。閶闔,始升天之門也。天門,上帝所居。紫微宮門也。馮夷大丙之御,其能如此也。末世之御,雖有輕車良馬,勁策利鍛,不能與之爭先。勁,強也。策,箠也。未之感也,言不能與馮夷大丙爭在前也。鍛讀炳燭之炳。

是故大丈夫恬然無思,澹然無慮。以天為蓋,以地為輿,四時為馬,陰陽為御。騶,御。乘雲陵霄,與造化者俱。大丈夫,諭體道者也。造化天地,一曰道也。霄,讀消息之消。縱志舒節,以馳大區。區,宅也。宅,謂天也。可以步而步,可以驟而驟。令雨師灑道,使風伯掃塵。雨師,畢星也。詩云:月歷于畢,俾滂沱矣。風伯,箕星也。月麗于箕,風揚沙也。電以為鞭策,電,激氣也。故以為鞭策。雷以為車輪,雷,轉氣也。故以為車輪。上遊于霄雿之野,下出于無垠之門。霄窕,高峻貌也。無垠,無形狀之貌。霄讀紺銷。靈讀翟氏之翟。劉覽偏照,復守以全。劉覽,回觀也。劉讀留連之留,非劉氏之劉也。經營四隅,還反於樞。隅,猶方也。樞,本也。

故以天為蓋,則無不覆也;以地為輿,則無不載也;四時為馬,則無不使也;陰陽為御,則無不備也。陰陽次叙,以成萬物,無所缺也。故曰無不備。是故疾而不摇,遠而不勞,四支不動,聰明不損,損,減也。而知八絃九野之形埒者,何也?八絃,天之八維也。九野,八方中央也。執道要之柄,而遊於無窮之地。是故天下之事不可為也,為,后也。因其自然而推之。推,求也;舉也。萬物之變不可究也,秉其要歸之趣。趣亦歸也。
夫鏡水之與形接也,不設智故,而方圓曲直弗能逃也。智故,巧飾也。鏡水不施巧飾之形,人之形好醜以實應之。故曰方圓曲直不能逃也。是故響不肆應,而景不一設,叫呼仿佛,默然自得。得叫呼仿佛之聲狀也。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而後動,性之害也。物至而神應,知之動也。物,事也。知與物接,而好憎生焉。接,交也。情,欲也。好憎成形,而知誘於外,不能反己,而天理滅矣。形,見也。誘,感也。不能反己本所受天清凈之性,故曰天理滅也。猶衰也。故達於道者,不以人易天。天,性也,不以人事易其天性也。一說曰天,身也,不以人間利欲之事易其身也。外與物化,而內不失其情。言通道之人,雖外貌與物化,內不失其無欲之本情也。至無而供其求,時騁而要其宿。言天時自聘,道要其宿會也。小大脩短,各有其具。具猶備也。萬物之至,騰踴肴亂,而不失其數。不失其數,各應其度。是以處上而民弗重,居前而衆弗害。言民戴仰而愛之也。天下歸之,姦邪畏之,以其無爭於萬物也,故莫敢與之爭。
夫臨江而釣,曠日而不能盈羅。雖有鉤箴芒距,距,爪也。讀距守之距也。微綸芳餌,加之以詹何娟嬛之數,猶不能與網罟爭得也。詹何、娟嬛,古善釣人,名數術也。射者扞烏號之弓,彎棋衛之箭,扞,張也。彎,引也。棋,美箭所出地名也。衛,利也。烏號,柘桑,其材堅勁。烏跨其上,及其將飛,枝必撓下,勁能復起,巢烏隨之。烏不敢飛,號呼其上。伐其枝以為弓,因曰烏號之弓也。一說黃帝鑄鼎於荊山鼎湖,得道而仙,秉龍上。其臣援弓射龍,欲下黃帝,不能中。烏,於也,號,呼也,於是抱弓而號,因名其弓為烏號之弓也。重之羿逢蒙子之巧,以要飛鳥,猶不能與羅者競多。羿,古諸侯有窮之君也。逢蒙,羿弟子。皆攻射而百發百中,故曰之巧。要取競逐也。何則?以所持之小也。張天下以為之籠,因江海以為罟,又何亡魚失鳥之有乎?罟,魚網也。詩云:施罟濊濊。故矢不若繳,繳不若無形之像。言其矢也。夫釋大道而任小數,無以異於使蟹捕鼠,蟾端捕蚤,不足以禁姦塞邪,亂乃逾滋。以艾灼蟹巨上,內置穴中,延熱走窮穴,適於禽一鼠也。蟾蠩, 也。跳行舒遲,捕蚤亦不能悉得,故曰不足以禁姦也,諭道益甚也。
昔者夏鯀作三仞之城,諸侯背之,海外有狡心。鯀,帝顓頊五世孫,禹之父也。八尺曰仞,鯀作城郭,以其役勞,故諸侯背之。四海之外,皆有狡猾之心也。禹知天下之叛也,乃壞城平池,散財物,焚甲兵,施之以德。海外賓伏,四夷納職。四夷,海外也。職,貢也。合諸侯於塗山二執玉帛者萬國。塗山,在九江當塗縣。玉,圭。帛,玄纁也。故機械之心藏於胸中,則純白不粹,神德不全。機械,巧詐也。藏之於胸臆之內,故純白之道不粹,精神專一之德不全也。粹讀禍祟之祟也。在身者不知,何遠之所能懷。懷,來也。是故革堅則兵利,城成則衝生。言攻戰之備於此生也。若以湯沃沸,亂乃逾甚。是故鞭噬狗,策蹏馬,而欲教之,雖伊尹造父弗能化。伊尹名摯,殷湯之賢相也。造父,周穆王之臣也,而善御。雖此二人不能化之。欲(寅)〔害〕#2之心亡於中,則飢虎可尾,何況狗馬之類乎?故體道者逸而不窮,任數者勞而無功。

夫峭法刻誅者,非霸王之業也,箠策繁用者,非致遠之術也。繁,數也。離朱之明,察箴末於百步之外,離朱者,黃帝臣,明目人也。不能見淵中之魚;師曠之聰,合八風之調,師曠,晉平公樂師子野也。八風,八卦之風聲也。而不能聽十里之外。故任一人之能,不足以治三畝之宅也。脩道理之數,因天地之自然,則六合不足均也。均,平也。是故禹之决瀆也,因水以為師;神農之播穀也,因苗以為教。禹,鯀之子,名文命。受揮成功,曰禹。因以水性自下,決使東流,以為後世師法也。神農,少典之子,炎帝也。農植嘉穀,神而化之,故號曰神農也。播,布也。布種百穀,因苗之生而長育之,以為後世之常教也。
夫萍樹根於水,萍,大蘋也。木樹根於土,鳥排虛而飛,獸蹠實而走,蹠,足也。實,地也。蹠讀捂摭之撫。蛟龍水居,虎豹山處,天地之性也。蛟,水蛟,其皮有珠。世人以為刀劍之口是也。蛟讀人情性交易之交,緩氣言乃得耳。兩木相摩而然,金火相守而流,流,譯也。貟者常轉,窾者主浮,自然之勢也。員,輪丸之屬也。窾,空也,舟船之屬也。故曰自然之勢也。窾讀科條之科也。是故春風至則甘雨降,生育萬物。明堂月令曰:清風至則穀雨是也。育,長也。風或作分合。羽者嫗伏,毛者孕育。嫗伏,以氣剖卵也。孕者,懷胎育生也。草木榮華,鳥獸卵胎,莫見其為者,而功既成矣。既,已也。秋風下霜,到生挫傷;草木首地而生,故曰到生。挫傷者,彫落也。鷹鵰搏鷙,昆蟲蟄藏,鷙讀什伍之十。草水注根,魚鼇凑淵,莫見其為者,滅而無形。滅,沒也。形,見也。木處榛巢,水居窟穴,聚木曰榛。禽獸有芃,芃,蓐。人民有室。陸處宜牛馬,舟行宜多水。匈奴出穢裘,匈奴,獫吮北胡也。于越生葛絺。于,吳也。絺,細葛也。各生所急,以備燥溼。各因所處,以御寒暑。並得其宜,物便其所。由此觀之,萬物固以自然,聖人又何事焉。事,治也。
九疑之南,陸事寡而水事衆,九疑,山名也,在蒼梧。虞舜所葬也。於是民人被髮文身,以像鱗蟲;被,翦也。文身,刻畫其體,內默其中,為蛟龍之狀,以入水蛟龍不害也。故曰以像鱗蟲也。短綣不絝,以便涉遊;短袂攘卷,以便刺舟;因之也。卷,卷臂也。因之因水之宜也。雁門之北,狄不穀食,賤長貴壯,俗尚氣力。人不 弓,馬不解勒,便之也。不穀,食肉酪而已。北狄,鮮卑也。弛,舍也,便,習也。故禹之裸國,解衣而入,衣帶而出,因之也。裸國在南方,聖人治禮不求變俗,故曰因之也。今夫徙樹者,失其陰陽之性,則莫不枯槁。失猶易也。故橘樹之江北,則化而為枳。鴝鵒不過濟,貈渡汶而死。見於周禮。故春秋傳曰:鴝鵒來巢。言非中國之禽,所以為魯昭公仁,異也。形性不可易,勢居不可移也。
是故達於道者,反於清淨;反,本也。天本授人清靜之性,故曰反也。究於物者,終於無為。無為者,不為物為也。以恬養性,以漠處神,則入于天門。所謂天者,純粹樸素,質直皓白,未始有與雜糅者也。所謂人者,偶 智故,曲巧偽詐,所以俛仰於世人,而與俗交者。故牛歧蹏而戴角,馬被髦而全足者,天也。絡馬之口,穿牛之鼻者,人也。循天者,與道遊者也。循,隨也。遊,行也。隨人者,與俗交者也。夫井魚不可與語大,拘於隘也。夏蟲不可與語寒,言蜩蟬不知寒雪也。篤於時也。曲士不可與語至道,拘於俗,束於教也。故聖人不以人滑天,不以欲亂情。天,身也。不以人事滑亂其身也,不以欲亂其情,濁之性者也。不謀而當,不言而信,不慮而得,不為而成。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故曰不謀而當,不慮而得也。精通于靈府,與造化者為人。為,治也。
夫善遊者溺,善騎者墮,各以其所好,反自為禍。禍,害也。是故好事者未嘗不中,中,傷也。好為情欲之事者,未嘗不自傷也。爭利者未嘗不窮也。昔共工之力觸不周之山,使地東南傾,共工以水行霸於伏犧神農間者也,非堯時共工也。不周山,崑崙西北。傾,猶下也。天文言天傾西北,地傾東南,先言傾,高也。些言東南,後言傾,明其下也。與高辛爭為帝。高辛,帝譽。有天下之號也,譽,黃帝之曾孫。遂潛于淵,宗族殘滅,繼嗣絕祀。謂共工也。越王翳逃山穴,越人熏而出之,遂不得已。已,止也。翳,越太子也。賢不欲為王,逃於山穴之中,越人以火熏出而立之。故曰還不得已。在春秋後,故不書于經也。由此觀之,得在時,不在爭;治在道,不在聖。治,為也。雖聖不得為,故曰在道,孔子是也。土處下不爭高,故安而不危;水下流不爭先,故疾而不遲。昔舜耕於歷山,期年而田者爭處燒埆,以封壤肥饒相讓。歷山,在濟陰成陽也。一曰濟南歷城山也。境埆讀人相燒椽之墝。釣於河瀆,期年而漁者爭處湍瀨,以曲限深潭相予。漁讀告語。湍瀨,水淺流急,少魚之處也。曲限,崖岸委曲,深潭四流饒魚之處。覃讀葛覃之覃。當此之時,口不設言,手不指麾,口不設不信之言也,手不指麾,不妄有所規儗也。執玄德於心,而化馳若神。玄,天也,馳,行也。若神,若有神化之也。使舜無其志,雖口辯而戶說之,不能化一人。志,王天下之志也。一曰人心之志也。是故不道之道,莽乎大哉。道不可道,故曰不道之道。夫能理三苗,朝羽民,三苗,堯時所放渾敦、窮奇、饕餮之等。理,治也。羽民,南方羽國之民。使之朝者,德以懷遠也。從裸國,納肅慎,未發號施令而移風易俗者,其唯心行者乎。裸國在南方,禹所入也,從,化也,肅慎,北方,遠也。傅曰:肅慎、燕、亳,吾北土也。唯仁化為能然也。法度刑罰,何足以致之也。言不足以致之也,明不如仁心化之為大。是故聖人內修其本,而不外飾其末,保其精神,偃其智故,漠然無為而無不為也,能無為,故物無不為之化。澹然無治也而無不治也。所謂無為者,不先物為也。所謂不為者,因物之所為。順物之性也。所謂無治者,不易自然也,所謂無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然,猶宜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一竟

#1『也』字脫,據集解本補。

#2『寅』當作『害』,據吳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原道訓下

萬物有所生,而獨知守其根。根,本也。百事有所出,而獨知守其門。門,禁要也。故窮無窮,極無極,照物而不眩,響應而不乏,此之謂天解。眩,惑也。天解,天之解故也。言能明天意也。故得道者,志弱而事強,弱,柔也。強。無不勝也。心虛而應當。當;合也。所謂志弱者,柔毳安靜,藏於不敢,行於不能,恬然無慮,動不失時,與萬物回周旋轉,不為先唱,
感而應之。感動應和。是故貴者必以賤為號,貴者,謂公王侯伯,稱孤寡不穀,故曰以賤為號。而高者必以下為基。基,始也。夫築京臺先從下起也。託小以包大,在中以制外,行柔而剛,用弱而強。轉化推移,得一之道,而以少正多。而,能也。能以寡統衆。所謂其事強者,遭變應卒,排患抒難,力無不勝,敵無不淩。應化揆時,莫能害之。是故欲剛者,必以柔守之。欲強者,必以弱保之。積於柔則剛,積於弱射強。觀其所積,以知禍福之鄉。鄉,方也。強勝不若己者,至於若己者而同。夫強者能勝不如己者,同,等也。至於如己者,則等不能勝也。育強之為小也,道家所不貴也。柔勝出於己者,其力不可量。夫能弱柔勝己者,其力不可訾也。言柔之為大也,道家所貴。

故兵強則滅,木強則折,革固則裂,齒堅於舌而先之弊。兵猶火也,強則盛,盛則衰,故曰則滅。以火論也。木強則折,不能徐屈也。革堅則裂,鼓是也。弊,盡。齒堅於舌而先舌盡。是故柔弱者,生之榦也,榦,質也。而堅強者,死之徒也。徒,衆也。先唱者,窮之路也;後動者,達之原也。先者隤陷,
故曰窮也。後者以謀,故曰達也。何以知其然也?凡人中壽七十歲,然而趨舍指凑,日以月悔也,以至於死。故蓬伯玉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非。伯玉,衛大夫蘧璦也。今年所行是也,則還顧知去年之所行非也。歲歲悔之,以至於死。故有四十九非,所謂月悔朔,日悔昨也。何者?先者難為知,而後者易為攻也。先者上高,則後者攀之;先者諭下,則後者蹷之;先者隤陷,則後者以謀;先者敗績,則後者(逢)〔違〕#1之。蹙,履也。音展,非展也。楚人讀躓為隤。隤者,車承。或言跋躓之躓也。由此觀之,先者則後者之弓矢質的也。質的,射者之準執也。猶錞之與刃,刃犯難而錞無患者,何也?以其託於後位也。錞,矛戈之錞也。讀曰頓刃矛戈之刃也。刃在前,故犯難。頓在後,故以無患,故曰其託於後位也。此俗世庸民之所公見也,而賢知者弗能避也。庸,衆也。公,詳也,衆民詳所見知。賢者不能避為鋒刃也,以諭利欲也,故曰有所屏蔽也。所謂後者,非謂其底滯而不發,凝竭而不流,底讀曰紙。發,動也。凝如脂凝也流行。貴其周於數而合於時也。周,調也。數,術也。合於時,時行則行,時止則止也。夫執道理以耦變,先亦制後,後亦制先。道當勝事,為變不必待於先,人事當在後,趨時當居先也。是何則?不失其所以制人,人不能制也。
時之反側,間不容息。言時反側之間,不容氣息促之甚也。先之則大過,後之則不逮。夫日回而月周,時不與人遊。故聖人不貴尺之璧,而重寸之陰,時難得而易失也。禹之趨時也,履遺而弗取,冠挂而弗顧,非爭其先也,而爭其得時也。是故聖人守清道而抱雌節,清,和諍也。雌,柔弱也。因循應變,常後而不先。

柔弱以靜,舒安以定,舒,詳也。攻大堅,莫能與之爭。攻大堅,諭難也,無與聖人之爭也。天下之物,莫柔弱於水,然而大不可極,深不可測,測,盡也。脩極於無窮,遠渝於無崖,息耗減益,通於不訾。訾,量也。上天則為雨露,下地則為潤澤,萬物弗得不生,百事不得不成。大包群生,而無好憎;澤及蚑蟯蚑,蚑行也。蟯,微小之蟲也。而不求報。施而不有也。富贍天下而不既,瞻,足也。既,盡也。德施百姓而不費。德澤加於百姓,不以為己財費也。行而不可得窮極也,流膏不止也。微而不可得把握也。擊之無創,刺之不傷,斬之不斷,焚之不然。水之性也。淖溺流遁,錯繆相紛,適,逸也。錯繆相紛,彼此相糺也。而不可靡散。利貫金石,強濟天下,水流缺石,是其利也。舟船所載,無有重,是其強也,濟,通也。動溶無形之域,而翱翔忽區之上。忽,怳之。區,上也。言其飛為雲,無所不上也。邅回川谷之間,邅回,猶委曲也。而淊騰大荒之野。有餘不足,與天地取與,授萬物而無所前後。前後皆與之。是故無所私而無所公,公私一也。靡濫振蕩,與天地鴻洞;鴻,大也。洞,通也。讀同異之同也。無所左而無所右,蟠委錯紾,與萬物始終。紾,轉也。是謂至德。言水之為德最大,故曰至德也。夫水所以能成其至德於天下者,以其淖溺潤滑也。故老聃之言曰:天下至柔,馳騁於天下之至堅,出於無有,入於無間,水是也。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有益於生。
夫無形者,物之大祖也。無音者,聲之大宗也。無形生有形,故為物大祖也。無音生有音,故為聲大宗祖。宗皆本也。其子為光,其孫為水,皆生於形乎。光無形,道所貴也。觀之,故子為光也,水形而不可毀,差之,故孫為水也。夫光可見,而不可握。水可循,而不可毀。故有像之類,莫尊於水。出生入死,自無蹠有,自有蹠無,而以衰賤矣。出生,出生道,謂去清凈也。入死,入死道,謂情欲也。蹠,適也。自無形適有形,離其本也。自有形適無形,不能復得道家所棄。故曰而以衰賤也。是故清靜者,德之至也;而柔弱者,道之要也;要,約也。虛而恬愉者,萬物之用者。萬物由之得為人用。肅然應感,殷然反本,則淪於無形矣。

所謂無形者,一之謂也。一者,道之本也。所謂一者,無匹合於天下者也。卓然獨立,塊然獨處。上通九天,下貫九野。九天,八方中央也,九野亦如之。貟不中規,方不中矩。大渾而為一,葉累而無根。無根,言微妙也。懷囊天地,為道關門。門,道之門。穆忞隱閔,純德獨存。穆忞隱閔,皆無形之類也。純,不雜糅也。布施而不既,用之而不勤。既,盡也。勤,勞也。是故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循之不得其身。無形而有形生焉,無形,道也。有形,萬物也。無聲而五音鳴焉,音生於無聲也。無味而五味形焉,形或作和也。無色而五色成焉。是故有生於無,實出於虛。有形生於無形,人也。實,財也。天下為之圈,則名實同居。圈,陬也。名,爵號之名也,實,幣帛之屬也。一曰仁義之功賞也。
音之數不過五,宮商角徵羽也。而五音之變,不可勝聽也。變,更相生也。味之和不過五,甘酸鹹辛苦也。而五味之化,不可勝嘗也。化,亦變也。色之數不過五,青赤白黑黃也。而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常事曰視,非常曰觀。春秋魯隱公觀漁於棠是也。故音者,宮立而五音形矣。言在中央,聲之主也。形,正也。味者,甘立而五味亭矣。亭,平也。甘,中央味也。色者,白立而五色成矣。白者,所在以染之,故五色可成也。道者,一立而萬物生矣。是故一之理,施四海;理,道也。一之解,際天地。解,達也。際,機也。解讀解故之解也。其全也,純兮若樸;樸若玉樸也,在石而未剖。其散也,混兮若濁。濁而徐清,沖而徐盈。澹兮其若深淵,沖,虛也。盈,滿也。澹,定不動之貌。汎兮其若浮雲。若無而有,若亡而存。萬物之總,皆閱一孔;總,衆聚也。百事之根,皆出一門。道之門也。其動無形,變化若神;其行無邇,常後而先。道之
先也。
是故至人之治也,至道之人。掩其聰明,滅其文章,依道廢智,與民同出于公。公,正。〔約其所守,寡其所求,〕#2去其誘慕,除其嗜欲,誘慕,諭貪榮勢也,故去之也。嗜欲,情欲也,故除之也。損其思慮。常,浩澹也。約其所守則察,不煩擾也。寡其所求則得。易供故得。夫任耳目以聽視者,勞形而不明;以知慮為治者,苦心而無功。是故聖人一度循軌,一,齊也。軌,法也。不變其宜,不易其常,放準修繩,曲因其當。
夫喜怒者,道之邪也。道貴平和,故喜怒為邪也。憂悲者,德之失也。德尚恬和,以憂悲為失。論語曰:其德坦蕩是也。好憎者,心之過也。嗜欲者,性之累也。心當專。中扃外閉,反有所好憎,故曰過。性當清靜以奉天素,而反嗜欲,故為之累也。人大怒破陰,大喜墜陽。怒者,陰氣也。陰為堅冰,積陰相薄,故破陰。喜者,陽氣。陽升於上,積陽相薄,故曰陽墜也。薄氣發瘖,驚怖為狂。憂悲多恚,病乃成積。好僧繁多,禍乃相隨。故心不憂樂,德之至也;通而不變,靜之至也;變,更也。嗜欲不載,虛之至也;不載於性。無所好憎,平之至也;不與物散,粹之至也。散亂粹純。能此五者,則通於神明。通於神明者,得其內者也。
是故以中制外,百事不廢。中,心也。外,情欲。中能得之,則外能收之。不養也。中之得則五藏寧,思慮平,五藏寧者,各得其所。思慮平者,本妄喜怒。筋力勁強,耳目聰明,疏達而不悖,悖,謬也。堅強而不鞼。鞼,折。無所大過,而無所不逮。處小而不逼,處大而不窕。在小能小,在大能大。其魂不躁,其神不嬈。躁,狡嬈煩嬈也。言精神定矣。湫漻寂寞,為天下梟。湫漻,清靜也。寂漠,恬淡也。梟,雄也。迫則能應,感則能動,物穆無窮,穆,美。變無形像。言能化也。優遊委縱,如響之與景。響應聲,影應形。登高臨下,無失所秉;履危行險,無忘玄仗。玄仗,道也。能存之此,其德不虧。萬物紛糅,與之轉化。以聽天下,若背風而馳,疾而易也。是謂至德。至德則樂矣。

古之人有居巖穴而神不遺者,遺,失也。末世有勢為萬乘而日憂悲者。由此觀之,聖亡乎治人,而在于得道;樂亡于富貴,而在于德和。(之)〔知〕#3大己而小天下,則幾於道矣。幾,近也,許由務光是。所謂樂者,豈必處京臺章華,京臺章華,皆楚之大臺。遊雲夢沙丘,雲夢,楚澤,在南郡華容也。沙丘,紂臺名也,在鉅鹿也。耳聽九韶六瑩,九韶,舜樂也。瑩,顓頊樂也。口味煎熬芬芳,馳騁夷道,夷,平也。釣射鷫鷞之樂乎?鷫鷞,鳥名也。長經緑身,其形似雁。一曰鳳凰之別名也。吾所謂樂者,人得其得者。夫得其得者,不以奢為樂,不以廉為悲,廉猶儉也。與陰俱閉,與陽俱開。故子夏心戰而臞,得道而肥。子夏名商,孔子弟子也。入學見先王之道而說之,又出見富貴之樂而欲之。二者交爭,故戰而臞也。先王之道勝無所復思,故肥也。聖人不以身役物,不以欲滑和。不以身為物役,不以情欲亂中和之道也。是故其為曜不忻欣,忻忻為過制也。其為悲不惙惙。惙惙為傷性也。萬方百變,消搖而無所定。吾獨忼慨,遺物而與道同出。是故有以自得也。自得其天性也。喬木之下,空穴之中,足以適情。喬木上疏,少陰之木也。空穴,巖穴也。唯處此中夫自得者,足以適其情性。無以自得也,雖以天下為家,萬民為臣妾,不足以養生也。言無以自得之人,猶以此為不足也。能至于無樂者,則無不樂,無不樂,則至極樂矣。至樂,至德之樂。極亦至也。
夫建鍾鼓,列管弦,席旃茵,傅旄象;管,簫也。弦,琴瑟也。傳,著也。旄,旌也。象,以象牙為飾也。耳聽朝歌北鄙靡靡之樂,朝歌,紂都。鄙,邑也。紂使師涓作鄙邑靡靡之樂也。故師延為晉平公歌之,師曠知之曰,亡國之音也。齊靡曼之色,齊,列也。靡曼,美也。陳酒行觴,夜以繼日;樂不輟也。強弩(千)〔弋〕#4高鳥,走犬逐狡兔;此其為樂也,炎炎赫赫,怵然若有所誘慕。誘,進慕,有所思。怵然猶惕然。解車休馬,罷酒徹樂,而心忽然若有所喪,悵然若有所亡也。是何則?不以內樂外,而以外樂內。樂作而喜,曲終而悲,悲喜轉而相生,精神亂營不得須臾平。營,惑。察其所以不得其形,不得樂之形也。而日以傷生,失其得者也。
是故內不得於中,禀授於外而以自飾也,不浸于肌膚,不浹于骨髓,浸,潤也。浹,通也。不留于心志,不滯于五藏。故從外入者,無主於中,不止。從中出者,無應於外,不行。故聽善言便計,雖愚者知說之;稱至德高行,雖不肖者知慕之。說之者眾,而用之者鮮;慕之者多,而行之者寡。所以然者何也?不能反諸性也。夫內不開於中而強學問者,不入於耳,而不著於心。此何以異於聾者之歌也,效人為之,而無以自樂也,聲出於口,則越而散矣。散去耳不聞也。夫心者,五藏之主也,所以制使四支,流行血氣,馳騁于是非之境,而出入于百事之門戶者也。是故不得於心,而有經天下之氣,是猶無耳而欲調鍾鼓,無目而欲喜文章也。亦必不勝其任矣。經,理。
故天下神器,不可為也。器,物用也,為,治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夫許由小天下而不以己易堯者,志遺於天下。許由,陽城人也。箕山之隱士也。堯以其賢,聘之,欲禪天下焉,不肯就。故曰志遺於天下也。所以然者何也?因天下而為天下也。天下之要,不任於彼而在於我,彼,謂堯也。我,謂許由。不在於人而在於我身。身得則萬物備矣。徹於心術之論,則嗜欲好憎外矣。外不在心。是故無所喜而無所怒,無所樂而無所苦,萬物玄同也。玄,天也。無非無是,化育玄燿,生而如死。玄,天也。耀,明也。生而如死,無所欲。夫天下者,亦吾有也,吾亦天下之有也。天下之與我,豈有間哉?言相比也。夫有天下者,豈必攝權持勢,操殺生之柄,而以行其號令邪?吾所謂有天下者,非謂此也,自得而已。自得其天性也,一曰不失其身也。自得則天下亦得我矣。吾與天下相得,則常相有已。又焉有不得容其間者乎?所謂自得者,全其身者也,全其身則與道為一矣。
故雖遊於江潯海裔,潯,崖也。裔,邊也。溽讀葛覃之覃也。馳要裊,建翠蓋,駟駕,要裊,馬名也。日行萬里。裊,撓弱之撓。翠蓋,以翠裊羽飾蓋也。目觀掉羽武象之樂,掉羽,羽舞。武象,周武王之樂。耳聽淊朗奇麗激抮之音,激有激揚抮轉皆曲名也,揚鄭衛之浩樂,結激楚之遺風,鄭聲,鄭會晉平公說新聲,使師延為桑間濮上之樂,濮在衛地,故鄭衛之浩樂也,結激清楚之聲也,必為鄭為之俗樂。夫結激清楚以娛樂也。遺風,猶餘聲也。射沼濱之高鳥,逐苑囿之走獸,此齊民之所以淫泆流湎。齊於凡民,故曰齊民也。沼,池也,濱,水崖也。聖人處之,不足以營其精神,亂其氣志,營,惑也。使心怵然失其情性。處窮僻之.鄉,側谿谷之間,側,伏也。隱于榛薄之中,藂木曰榛。深草曰薄。環堵之室,茨之以生茅,蓬戶瓷牖,揉桑為樞,堵長一丈,高一丈,面環一堵,為方一丈。故曰環者,言其小也。編蓬為戶,以破瓮蔽牖,揉桑條以為元樞。上漏下濕,潤浸北房,浸,漬也。北房,陰堂也。雪霜?灖,浸潭蓏蔣,?灖,雪霜之貌也。浸潭之潤,以生蓏蔣,實蓏者,蔣實也。其米曰?胡。?讀繀繩之繀。灖讀校滅之校。蓏讀觚哉之觚也。蔣讀水漿之漿也。逍遙于廣澤之中,而仿洋于山峽之旁,兩山之間為峽。此齊民之所為形植黎累,憂悲而不得志也。聖人處之,不為愁悴怨懟,懟,病也。而不失其所以自樂也。是何也?則內有以通于天機,機,發也。而不以貴賤貧富勞逸失其志德者也。
故夫烏之啞啞,鵲之唶唶,豈嘗為寒暑燥濕變其聲哉?言體道者不為貴賤貧富勞逸易其志,如鳥鵲之不為寒暑易其聲。是故夫得道已定,而不待萬物之(惟)〔推〕#5移也。非以一時之變化,而定吾所以自得也。吾所謂得者,性命之情處其所安也。夫性命者,與形俱出其宗。宗,本。形備而性命成,性命成而好僧生矣。故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士有同志,同志,德也。至其交接,有一會而公定,故曰有一定之論也。貞女專一,亦無二心,雖有偏喪,不復更醮,故曰有不易之行者也。規矩不能方圓,鉤繩不能曲直。雖規矩鉤繩,無以施於此。天地之永,登丘不可為脩,居卑不可為短。是故得道者,窮而不懾,達而不榮,雖窮賤不以為懾懼也,雖顯達不以為榮幸
也。處高而不機,機,危也。持盈而不傾傾,覆也。新而不?,久而不渝,?,明也。渝,變也。?讀汝南?陵之?。入火不焦,入水不濡。是故不待勢而尊,不待財而富,不待力而強,平虛下流,與化翱翔。翱翔猶傾仰也。若然者,藏金於山,藏珠於淵,舜藏金於靳巖之山,藏珠於五湖之淵,以塞貪淫之欲也。不利貨財,不貪勢名。勢位,爵號之名也。是故不以康為樂,康,安也。不以慊為悲,慊,約也。慊讀辟向慊之慊也。不以貴為安,不以賤為危。形神氣志,各居其宜,以隨天地之所為。
夫形者,生之舍也;氣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一失位則二者傷矣。是故聖人使人各處其位,守其職,而不得相干也。故夫形者,非其所安也而處之則廢。氣不當其所充而用之則泄。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則昧。昧,不明也。些二者,不可不慎守也。夫舉天下萬物,蚑蟯貞蟲,蚑行蟯動之蟲也。蟯讀饒,貞蟲細腰之屬也。蝡動蚑作,蚑讀鳥蚑步之蚑也。皆知其所喜憎利害者,何也?以其性之在焉而不離也。忽去之,則骨肉無倫矣。去之,去逆也,則骨肉靡滅,無倫匹也。今人之所以睦然能視,畦,讀曰桂。營然能聽,營讀疾營之營也。形體能抗,抗讀扣耳之扣。而百節可屈伸,察能分白黑、視醜美,而知能別同異、明是非者,何也?氣為之充而神為之使也。何以知其然也?凡人之志,各有所在,而神有所擊者,其行也。足蹪趎埳,頭低植木,而不自知也,蹪,躓也。楚人讀躓為蹪。知猶覺也。招之而不能見也,呼之而不能聞也,不能見招之者,不能間呼之者。耳目〔非〕#6去之也,然而不能應者,何也?神失其守也。精神失其所守。
故在於小則忘於大,在於中則忘於外,在於上則忘於下,在於左則忘於右,若楚白公勝將欲慮亂,立於朝,倒杖策,上貫其頭,血流至地,而不覺。此之類也。無所不充則無所不在。精神無所不充。在,存也。是故貴虛者,以毫末為宅。虛者,情無所念慮也。以毫末為宅者,言精微也。今夫狂者之不能避水火之難而越溝讀之險者,豈無形神氣志哉?然而用之異也。與人異也。失其所守之位,而離其外內之舍,是故舉錯不能當,動靜不能中,當,合也。中,適也。終身運枯形于連嶁列埒之門,運,行也。推輔,病也。形,體也。于,於也。連嶁,猶離嶁也,委曲之類。列埒,不平均也。連讀陵聾幽州陵陵蓮之連。嶁讀?嶁無松栢之嶁。而蹪蹈于污壑究陷之中。污壑,大壑。壑讀赫赫明明之赫。雖生俱與人鈞,然而不免為人戮笑者,何也?形神相失也。故以神為主者,形從而利;以形為制者,神從而害。神清靜故利,形有情欲故害也。
貪饕多欲之人,漠?於勢利,誘慕於名位,漠?,猶鈍?不知,足類誘進也。慕,貪。漠溺之漠。?讀織。絹緻密?無間孔之?也。冀以過人之智植于高世,冀猶庶幾也。植,立也。庶幾立高名於世也。則精神日以耗而彌遠,耗,禿也。久淫而不還,淫,過。還,復。形閉中距,則神無由入矣。神,精神也。清淨之性無從還入也。是以天下時有盲妄自失之患,此膏燭之類也,火逾然而消逾亟。逾,益也。亟,疾也。夫精〔神〕#7氣志者,靜而日充者以壯,躁而日耗者以老。是故聖人,將養其神,和弱其氣,平夷其形,而與道沈浮俛仰。沈浮猶盛衰,俛仰猶升降。恬然則縱之,迫則用之。其縱之也若委衣,其用之也若發機。機,弩。機關言其疾也。如是則萬物之化無不遇,遇,時也。而百事之變無不應。應,當之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竟

#1『逢』,『違』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約其所守,寡其所求』,脫文據集解本補。

#3『知』 誤為『之』,據集解本改。

#4『千』,『弋』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5『推』誤為『惟』,據集解本改。
#6『非』字脫,據集解本補。
#7『神』字脫,據集解本補。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三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俶真訓上

俶,始也。真,實說道之實。始於無有,化育于有,故曰懷真。因以題篇。

有始者,天地開闢之始也。有未始有有始者,言萬物萌兆未始。有始者,始成形也。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有始者。言天地合氣,寂寞蕭條,未始有也。夫未始有始,彷彿也。有有者,言萬物始有形兆也。有無者,言天地浩大,言無可名也。有未始有有無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有無者。
所謂有始者,繁憤未廢,萌兆牙蘖,未有形埒垠堮,無无蝡蝡,將欲生興而未成物類。繁憤,眾積之貌。發,憤也。
有未始有有始者,天氣始下,地氣始上,陰陽錯合,相與優遊競暢于宇宙之間。被德含和,繽紛龍蓯,欲與物接而未成兆朕。競,逐也。暢,達也。和,氣也。繽紛,雜糅也。蘢蓯;聚會也。兆朕,形怪也。
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有始者,天含和而未降,地懷氣而未揚,虛無寂寞,蕭條霄雿,無有仿佛,氣遂而大通冥冥者也。霄讀紺綃之綃。窕,翟氏之翟也。

有有者,言萬物摻落,根莖枝葉,青葱苓蘢,雚蔰炫煌,蠉飛蝡動,鈫行噲息,可切循把握而有數量。摻讀參星之參。雚蔰炫煌,釆色貌也。蚑讀車蚑轍之蚑。噲讀不說擇外之噲。切,摩也。循,順也。雚讀曰唯也,蔰讀曰扈。
有無者,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捫之不可得也,望之不可極也,儲與扈治,儲與扈治,褒大意也。浩浩瀚瀚,不可隱儀揆度而通光耀者。浩浩瀚瀚,廣大貌也。光耀,無形。
有未始有有無者,包裹天地,陶冶萬物,大通混冥。深閎廣大,不可為外;析豪剖芒,不可為內。無環堵之宇,而生有無之根。混,真人冥之中,謂道也。
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有無者,天地未剖,陰陽未判,剖判混分。四時未分,萬物未生,汪然平靜,寂然清澄,莫見其形。汪讀傳尸諸周氏之汪同。若光耀之間於無有,退而自失也。自失役不見也。曰:予能有無,而未能無無也。能有無為也,未能本性自無為也,故曰未能無也。及其為無無,至妙何從及此哉。

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大塊,天地之間也。逸我以老,休我以死。莊子曰:生乃徭役,死乃休息也。故曰休我以死。善我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善吾生之樂,乃欲善吾死之樂也。明死變化有知,欲勸人同死生也。夫藏舟於壑,藏山於澤,人謂之固矣。雖然,夜半有力者負而趨,趨,走。寐者不知,猶有所遁。夜半有力者負舟與山走,故寐者不知也。若藏天下於天下,則無所遁其形矣。大丈夫以天下為室,以藏萬物。物豈可謂無大揚攉乎。揚攉,無慮大數名也。攉讀鎬京之鎬。一範人之形而猶喜,範,猶遇也,遭也。說範,法也。言物一法效人形,尚由善也。若人者,千變萬化而未始有極也,言死生變化而夢,故曰末始有極也。弊而復新,其為樂也,可勝計邪?譬若?為鳥而飛於天,?為魚而沒於淵,方其?也,不知其?也,覺而後知其?也。今將有大覺,然後知今此之為大?也。

始吾未生之時,焉知生之樂也。今吾未死,又焉知死之不樂也?昔公牛哀轉病也,七日化為虎,轉病,易病也。江淮之間,公牛氏有易病,化為虎,若中國有狂疾者,發作有時也。其為虎者,便還食人,食人者因作真虎。不食人者,更復化為人。公牛氏,韓人,淮南之人,因牛食芻,謂之芻豢,有驗于此。其兄覘戶而入規之,則虎搏而殺之。殺其兄。掩讀曰奄也。覘,視也。是故文章成獸,爪牙移易,移易,人爪牙為虎爪牙也。志與心變,神與形化。志心皆變,神形皆化。方其為虎也,不知其嘗為人也;方其為人,不知其且為虎也。二者代謝舛馳,各樂其成形。代,更也。謝,叙也。舛,牙也。形謂成虎形人。舛讀舛賣之舛也。狡猾鈍惽,是非無端,孰知其所萌。萌,生也。夫水嚮冬則凝而為冰,冰迎春則浮而為水。冰水移易手前後,若周負而趨,孰暇知其所苦樂乎。泮,釋也。趨,歸也。是故形傷于寒暑燥濕之虐者,形苑而神壯;苑,枯病也。壯,傷也。苑讀南陽苑。神傷乎喜怒思慮之患者,神盡而形有餘。故罷馬之死也,剝之若槁。罷,老。氣力竭盡,故若槁也。狡狗之死也,割之猶濡。狡,少也。濡,濡溼。氣力未盡。是故傷死者其鬼嬈,嬈,煩嬈,善行病祟人。時既者其神漠。既,盡也。時既當老者,則神寂漠。漠,定也。是皆不得形神俱沒也。道家養形養神,皆以壽終。形神俱沒,不俱漠而已也。老子曰:以道涖天下,其鬼不神,此謂俱沒也。

夫聖人用心,杖性依神,相扶而得終始,是故其寐不?,其覺不憂。精神無所思慮,故不?。志存仁義,患不得至,故不憂也。古之人有處混冥之中,神氣不蕩于外,萬物恬漠以愉靜,攙搶衡杓之氣,莫不彌靡,攙搶,彗孛也。杓,北斗柄第七星。而不能為害。當此之時,萬民猖狂,不知東西,含哺而遊,鼓腹而熙。鼓,擊也。熙,戲也。交被天和,食于地德,交,俱也。和,氣也。地德,五穀。不以曲故,是非相尤,茫茫沈沈,是謂大治。曲故,曲巧也,尤,過也。茫茫沈沈,盛貌也。茫讀王莽也。沈讀水出沈沈沈白之沈。於是在上位者,左右而使之,毋淫其性;鎮撫而有之,毋遷其德。是故仁義不布,而萬物蕃殖;古者抱盛德,上質樸,不待仁義而萬物蕃殖也。賞罰不施,而天下賓服。服其德也。其道可以大美興,而難以算計舉也。言大性萬物,但可以大美興而育之,難以算計具也。是故日計之不足,而歲計之有餘。以限計之,故有餘也。譬若梅矣,百梅足以為百人酸,一梅不足為百人酸也。夫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言各得其志,故相忘也。古之真人,立於天地之本,中至優遊,抱德煬和,而萬物雜累焉,煬,炙也。抱其志德而炙於和氣,故萬物雜累,言成熟也。煬讀供養之養也。孰肯解構人間之事,以物煩其性命乎。解構猶合會也。煩,辱也。
夫道有經紀條貫,得一之道,連千枝萬樂。一者道本。得其根本,故能連理千枝萬葉,以少正多也。是故貴有以行令,賤有以忘卑,貧有以樂業,困有以處危。夫大寒至,霜雪降,然後知松栢之茂也。據難履危,利害陳于前,陳,列也。然後知聖人之不失道也。是故能戴大貟者履大方,言能戴天履地之道。鏡太清者視大明,立太平者處大堂。太平,天下之平也。大堂,明堂,所以告朔行令也。能遊冥冥者,與日月同光。光,明也。論德道者,能與日月明也

是故以道為竿,以德為綸,禮樂為鉤,仁義為餌,投之於江,浮之於海,萬物紛紛,孰非其有。夫梜依於跂躍之術,跂躍,猶齟齬,不正之道也。提挈人間之際,撢掞挺挏世之風俗,撢,引。掞,利也。挺挏猶上下也,以求利便也。以摸蘇牽連物之微妙,摸蘇猶摸索,微妙猶細小。猶得肆其志,充其欲,何況懷瓖璋之道,忘肝膽,遺耳目,獨浮遊無方之外,不與物相弊摋,弊緞猶雜揉也。弊讀跂涉之跋也。摋讀楚人言殺也。中徙倚無形之域,而和以天地者乎。若然者,偃其聰明,而抱其太素,素樸性也。以利害為塵垢,塵垢,諭輕也。以死生為晝夜。是故目觀玉輅琬象之狀,耳聽白雪清角之聲,不能以亂其神;玉輅,王者所乘,有琬琰象牙之飾。白雪,師曠所奏,大一五弦之琴,樂曲神物,為下降者。清角,商聲也。登千仞之谿,臨暖眩之岸,不足以滑其和。蝯臨其岸而目眩,言滑,滑亂。和,適也。譬若鐘山之玉,炊以鑪炭,三日三夜而色澤不變。則至德天地之精也,鐘山,崑侖也。是故生不足以使之,利何足以動之;死不足以禁之,害何足以恐之。明於死生之分,達於利害之變,雖以天下之大,易骭之一毛,無所槩於志也。骭,自膝以下經以上也。骭讀閉收之閉也。夫貴賤之於身也,猶條風之時麗也;條風鳴條,言其迅也。麗,過也。毀譽之於己,猶一蚉之一過也。夫秉皓白而不黑,行純粹而不糅,處玄冥而不闇,休于天鈞而不偽。偽,敗也。天鈞,北極之地,積寒之野,休之輒敗,唯體道能不敗也。孟門、終隆之山不能禁,孟門,山名。太行之隘也。終隆則終南山,在扶風。皆險塞也。唯體道能不敗。湍瀨,旋淵、呂梁之深不能留也,湍瀨,急流也。旋淵,深淵也。呂梁,水名也,在彭城。皆水險留滯也。太行、石澗、飛狐、句望之險不能難也。太行在野王北,上黨關也。石澗、深谿、飛孤在代郡。句望在鴈門。皆隘險也。是故身處江海之上,而神遊魏闕之下,魏闕,王者門外闕也。所以縣教象之書於象魏也。巍巍高大。曰魏闕,言真人雖在遠方,心存王也。一曰心下巨闕,神內守也。非得一原,孰能至於此哉。一原,道之原也。
是故與至人居,使家忘貧,使王公簡其貴富而樂卑賤,勇者衰其氣,貪者消其欲。坐而不教,立而不議,虛而往者實而歸。故不言而能飲人以和。諭道如川,不言而熊飲人以和適也。是故至道無為,一龍一蛇,龍能化,蛇能解脫,故道以為譬。盈縮卷舒,與時變化。外從其風,內守其性,耳目不燿,思慮不營。營,或也。其所居神者,臺簡以遊太清,臺猶持也。簡,大也。引楯萬物,群美萌生。引楯,拔擢也。楯讀若允恭之允也。是故事其神者神去之,事,治也。休其神者神居之。不動擾。
道出一原,通九門,九門,天之門也。散六衢,散布於六合之衢也。設於無垓坫之宇,設,施也。垓玷,垠堮也。垓讀人飲食大多以思下垓。坫讀為管氏有反坫之坫。寂漠以虛無,非有為於物也,物以有為於己也。非有為於物者,不為之也。物以有為於己者,物己為也。是故舉事而順于道者,非道之所為也,道之所施也。夫天之所覆,地之所載,六合所包,陰陽所呴,雨露所濡,道德所扶,此皆生一父母而閱一和也。父母,天地。閱,總也。和,氣也。道所貴也。呴讀以口相吁之吁。是故槐榆與橘柚合而為兄弟,言道能化同異物也。有苗與三危通為一家。有苗國在南方,彭蠡,舜時不服者。三危,西極山名,在辰州。通為一家,道所化也。夫目視鴻鵠之耳聽琴瑟之聲,而心在雁門之間,一身之中,神之分離剖判,六合之內,一舉而千萬里。是故自其異者視之,肝膽胡越;肝膽論近,胡越諭遠。自其同者視之,萬物一圈也。圈,陬。百家異說,各有所出,若夫墨、楊、申、商之於治道,墨、墨翟也。其術兼愛、非樂,摩頂放踵而利國者為之。楊,楊朱。其術全性保貞,雖拔骭一毛而利天下,弗為也。申,申不害也。韓昭侯相,著三符之命,而尚刻削。商者,魏公孫鞅也,為秦孝公制相坐之法,嚴猛聞,故封之為商君也,因謂之商鞅。猶蓋之無一橑,而輪之無一輻,有之可以備數,無之(木)〔未〕#1有害於用也。己自以為獨擅之,不通之于天地之情也。今夫治工之鑄器,鑄讀如唾祝之祝也。金踴躍于鑪中,必有波溢而播棄者,其中地而凝滯,亦有以象於物者矣。其形雖有所小周哉,然未可以保於周室之九鼎也,有況比於規形者乎。其與道相去亦遠矣。

今夫萬物之疏躍枝舉,百事之莖葉條梓,皆本於一根,而條循千萬也。疏躍,布散也。梓讀詩頌苞有三葉同。若此則有所受之矣,而非所授者。所受者,無授也,而無不受也。無不受也者,譬若周雲之龍蓯,遼巢彭濞而為雨,周雲,密雨雲也。蘢蓯,聚合也。遼巢,彭濞,蘊積貌也。濞,榆莢之濞沈溺萬物,而不與為濕焉。不與萬物俱濕。

今夫善射者,有儀表之度,如工匠有規矩之數,此皆所得以至於妙。有所得儀表規矩之巧也。然而奚仲不能為逢蒙,奚仲,巧為車。逢蒙,善於射。言未能相兼也。造父不能為伯樂者,造父,善御馬,事周穆王。伯樂,善相馬。事秦繆公。是曰諭於一曲,而不通于萬方之際也。今以涅染緇,則黑於涅;以藍染青,則青於藍。涅非緇也,青非藍也,玆雖遇其母,而無能復化已。涅,礬石也。母,本也。是何則?以諭其轉而益薄也。何況夫未始有涅藍造化之者乎。其為化也,雖鏤金石,書竹帛,何足以舉其數。鏤讀婁數之婁。由此觀之,物莫不生於有也。有猶住也。
小大優遊矣。言饒多也。夫秋豪之末,淪於無間,而復歸於大矣。秋豪微妙,故能入於無間。間,孔。言道無形,以豪末比道,猶復為大也。蘆符之厚,通於無而復反於敦龐。厚,猶薄。蘆,葦也。符蘆之中白符,言其薄柯,則歸於葦,故曰反於敦龐矣。符讀麪?之?也。若夫無秋毫之微,蘆符之厚,四達無境,通于無圻,道貫無形,秋毫、蘆符已有形,故曰無秋豪之微,蘆符之厚,四達無境,通於無圻。圻,垠字也。而莫之要御夭遏者,其襲微重妙,挺挏萬物,揣丸變化,道之所能。天地之間,何足以論之。言道所化者大。夫疾風救木,而不能拔毛髮。亦拔也。雲臺之高,墮者折脊碎腦,而蟁蝱適足以翱翔。臺高際於雲,因曰雲臺也。蟁蝱微細,故曰翱翔而無傷毀之患,道所貴也。夫與蚑蟯同乘天機,蚑行蟯動,諭微細也,天機,神馬。(天)〔夫〕#2受形於一圈,飛輕微細者,猶足以脫其命,又況未有類也?類,形象也。未有形象,道所尚也。由此觀之,無形而生有形,亦明矣。
是故聖人託其神於靈府,而歸於萬物之初。視於冥冥,聽於無聲。冥冥之中,獨見曉焉;曉,明也。寂漠之中,獨有照焉。其用之也以不用,其不用也而後能用之。其知也乃不知,其不知也而後能知之也。夫天不定,日月無所載;載,行也。地不定,草木無所植;植,立也。所立於身者不寧,是非無所形。形,見也。是故有真人,然後有真知。知不詐,故曰真也。其所持者不明,庸(愚)#3詎知吾所謂知之非不知歟?

今夫積惠重厚,累愛襲恩,以聲華嘔符嫗掩萬民百姓,使知之訢訢然人樂其性者,仁也。舉大功,立顯名,體君臣,正上下,明親疏,等貴賤,存危國,繼絕世,決挈治煩,興毀宗,立無後者,義也。閉九竅,藏心志,棄聰明,反無識,芒然仿佯于塵埃之外,而消搖于無事之業,含陰吐陽,而萬物和同者,德也。是故道散而為德,德溢而為仁義,仁義立而道德廢矣。

百圍之木,斬而為犧尊,犧讀日月猶疏鏤之尊。鏤之以制刷,雜之以青黃,剞,巧工鈎刀也。者,規度刺畫墨邊箋也。所以刻鏤之具也。青黃,釆色之飾也。剞讀枝之技。讀詩蹶角之蹶也。華藻鎛鮮,龍蛇虎豹,曲成文章。華藻,華文也。鎛,今之金尊也。鮮,明好也。龍蛇虎豹者,刻尊彝為蟠龍伏虎之狀,故曰曲成文章也。然其斷在溝中,壹比犧尊、溝中之斷,則醜美有間矣,間,遠也。方其好醜,相去遠也。然而失木性鈞也。鈞,等。是故神越者其言華,越,散也。言不守也,故華而不實。德蕩者其行偽。蕩,逸偽不成也。至精亡於中,而言行觀於外,此不兔以身役物矣。與物為役。夫趨舍行偽者,為精求于外也。精有湫盡,而行無窮極,則滑心濁神而惑亂其本矣。其所守者不定,(於)〔而〕#4外淫於世俗之風,風,化也。所斷差跌者,而內以濁其清明,是故躊躇以終,而不得須臾恬澹矣。
是故聖人內修道術,而不外飾仁義。不知耳目之(宣)〔宜〕#5;而遊于精神之和。若然者,下揆三泉,上尋九天,橫廓六合,揲貫萬物,此聖人之遊也。若夫真人,則動溶于至虛,而遊于滅亡之野。騎蜚廉而從敦圄,蜚廉,獸名,長毛有翼。敦圄也,虎而小,一曰仙人名也。馳於方外,休乎宇內。燭十日而使風雨,臣雷公,役夸父,夸父,仙人,棄其策而為鄧林也。妾宓妃,妻識女,天地之間何足以留其志。是故虛無者,道之舍,平易者,道之素。素,性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三竟

#1『未』誤為『木』,據集解本改。

#2『天』誤為『夫』,據集解本改。

#3『愚』字衍,據集解本刪。
#4『於』當為『而』,據集解本改。

#5『宜』誤為『宣』,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四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俶真訓下

夫人之事其神而嬈其精,營慧然而有求於外,此皆失其神明而離其宅也。事,治也。嬈,煩也。營慧,求索名利者也。故曰有求於外。離宅,離精神之宅也。是故凍者假兼衣于春,而暍者望冷風于秋。(天)〔夫〕#1有病於內者,必有色於外矣。夫梣木色青翳,梣木,苦歷,木名也。生於山,剝取其皮,以水浸之正青,用洗眼,瘉人目中膚翳。故曰色青翳。青,色,象也。而蠃瘉蝸睆,蠃蝱,薄蠃。蝸睆,目疾也。此皆治目之藥也。人無故求此物者,必有蔽其明者。
聖人之所以駭天下者,真人未嘗過焉;駭,動也。賢人之所以矯世俗者,聖人未嘗觀焉。矯,拂也。夫牛蹏之涔,無尺之鯉;涔,潦水也。涔讀延祰曷間,急氣閉口也。塊阜之山,無丈之材。小山也,在陳留。所以然者何也?皆其營宇狹小,而不能容巨大也,又況乎以無裹之者邪。無裹,無形。此其為山淵之勢亦遠矣。此無有議長大。夫人之拘於世也,必形擊而神泄,故不免於虛。形繫者,身形疾而精神趨泄,不處其守,故曰不免於虛疾。使我可係羈者,必其有命在於外也。
至德之世,甘暝于溷澖之域,澖讀閑放之閑。言無垠虛之貌。而徙倚于汗漫之宇。徙倚,猶汗漫。無生形,形生,元氣之本神也,故盧敖見若士者言曰,吾與汗漫期於九垓之上是也。宇,居也。提挈天地而委萬物,以鴻濛為景柱,而浮楊乎無畛崖之際。一手曰提,挐,舉也。委,棄也。言不以身役物。鴻濛,東方之野,日所出,故以為景柱。浮楊,猶遨翔也。無畛崖畔界,因以為名也。是故聖人呼吸陰陽之氣,而群生莫不顒顒然仰其德以和順。當此之時,莫之領理,決離隱密而自成。渾渾蒼蒼,純樸未散,渾渾蒼蒼,混沌大貌。故曰純樸未散也。旁薄為一,而萬物大優。優,鐃也。是故雖有羿之知,而無所用之。是說上古之時也,但甘臥,治化自行,故曰雖有羿之知,其無所用之。是堯時羿也,謂能射十日,繳大風,殺窫窳,斬九嬰,射河伯之知巧也。非有窮后羿也。

及世之衰也,至伏羲氏,其道昧昧芒芒。然吟德懷和,伏羲氏以木德王天下,號曰太皥。昧昧,純厚也。芒芒,廣大貌也。吟詠其德,含懷其和,氣未大宣布也。被施頗烈,被讀光被四表之彼也。被其德澤頗烈施於民。而知乃始。昧昧晽晽,皆欲離其童蒙之心,昧昧,欲明而未也。琳琳,欲所知之貌也。離,去也。而覺視於天地之間。是故其德煩而不能一。煩,多也。一,齊也。
乃至神農黃帝,剖判大宗,竅領天地,襲九家,重九?,竅,通也。領,理也。襲,因也。窾家,法也。?,形也。言因九天九地之形法,以通理也。提挈陰陽,嫥捖剛柔,枝解葉貫,萬物百族,嫥梡,和調也。族,類也。使各有經紀條貫。貫,位也。於此,萬民睢睢盱盱,然莫不竦身而載聽視。睢睢盱盱,聽視之貌也。是故治而不能和。和,協也。下棲遲至于昆吾夏后之世,昆吾,夏伯,桀世也。嗜欲連於物,聰明誘於外,而性命失其得。性,命之本。
施及周室之衰,澆淳散樸,施讀難易之易也。雜道以偽,儉德以行,雜,粈。而巧故萌生。巧言為詐。周室衰而王道廢,儒墨乃始列道而議,分徒而訟,儒,孔子道也。墨,墨翟術也。徒,黨也。訟,爭是非也。於是博學以疑聖,華誣以脅眾。博學楊墨之道,以疑孔子之術。設虛華之言,以誣聖人,劫脇徒眾也。弦歌鼓舞,緣飾詩書,以買名譽於天下。為以求之。繁登降之禮,飾紱冕之服,聚眾不足以極其變,積財不足以贍其費。於是萬民乃始滿觟離跂,满讀蕭蕭無逢際之慲。觟,傒徑之傒也。各欲行其知偽,以求鑿枘於世,而錯擇名利。錯,施也。擇,取也。求,索也。言施其巧偽,索榮顯之名利也。故下句言曼衍於淫荒之陂也。是故百姓曼衍於淫荒之陂,而失其大宗之本。陂或作野。夫世之所以喪性命,有衰漸以然,所由來者久矣。
是故聖人之學也,欲以反性於初,而遊心於虛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孟子曰:性無不善而情欲害之。故聖人能返其性於初也。遊心於虛,言無欲也。達人之學也,欲以通性於遼郭,而覺於寂漠也。若夫俗世之學也則不然,擢德?性,內愁五藏,外勞耳目。擢,取也。?,縞也。皆不循其理,故愁其思慮也。耳妄聽,目妄視,淫故勞也。乃始招蟯振譴物之毫芒,搖消掉捎仁義禮樂,暴行越智於天下,以招號名聲於世。播消掉捎仁義禮樂,未之能行也。越,揚也。暴,卒也。越揚其詐譎之智,以取聲名也。此我所羞而不為也。是故與其有天下也,不若有說也;說,樂也。不若有人說樂之也。與其有說也,不若尚羊物之終始也,而條達有無之際。是故舉世而譽之不加勸,舉世而非之不加沮。定于死生之境,而通于榮辱之理,雖有炎火洪水彌靡於天下,神無虧缺於胸臆之中矣。若然者,視天下之間,猶飛羽浮芥也,芥,中也。孰肯分分然以物為事也。分,猶意念之貌。
水之性真清,而土汨之,人性安靜,而嗜欲亂之。夫人之所受於天者,耳目之於聲色也,口鼻之於芳臭也,肌膚之於寒燠,其情一也。或通於神明,或不兔於癡狂者,何也?其所為制者異也。是故神者智之淵也,淵清則智明矣;智者心之府也,智公則心平矣。人莫鑑於流沬,而鑑於止水者,以其靜也;沫,雨撩上沫起覆甌也,言其濁擾不見人形也。莫窺形於生鐵,而窺於明鏡者,以睹其易也。易讀河間易縣之易。夫唯易且靜,形物之性也。形,見。由此觀之,用也必假之於弗用也。是故虛室生白,吉祥止也。虛,心也。室,身也。白,道也。能虛其心以生於道,道性無欲,吉祥來止舍也。夫鑑明者,塵垢弗能薶;薶,污也。薶讀倭語之倭也。神清者,嗜欲弗能亂。神清者,精神內守也。情之嗜欲不能干亂。精神(以)〔已〕#2越於外,而事復返之,越,散也。事,治也。是失之於本而求之於末也。外內無符,而欲與物接,弊其玄光,而求知之于耳目,玄光,內明也。一曰玄,天也。是釋其炤炤而道其冥冥也,是之謂失道。
心有所至,而神喟然在之。反之於虛,則消鑠滅息,此聖人之遊也。反之於虛,則情欲之性消鑠滅息,故曰聖人之遊。遊,行也。故古之治天下也,必達乎性命之情。其舉錯未必同也,其合於道,一也。夫夏日之不被裘者,非愛之也,燠有餘於身也。冬日之不用翣者,非簡之也,清有餘於適也。翣,扇也。翣讀鵝騖食嗤喋之唼。簡,賤也。夫聖人量腹而食,度形而衣,節於己而已。貪污之心,奚由生哉。

故能有天下者,必無以天下為也;能有名譽者,必無以趨行求者也。以,用也。聖人有所于達,達則嗜欲之心外矣。外,棄也。孔墨之弟子,皆以仁義之術教導於世,然而不免於儡身,猶不能行也,又況所教乎?儡身,身不見用。儡,儡然也。儡讀雷同之雷。是何則?其道外也。夫以末求返于本,許由不能行也,又況齊民乎?齊民,凡民。齊於民也。誠達于性命之情,而仁義固附矣,趨捨何足以滑心。若夫神無所掩,心無所載,通洞條達,恬漠無事,無所凝滯,虛寂以待,勢利不能誘也,誘,惑也,進也。辯者不能說,說,釋也。聲色不能淫也,美者不能濫也,濫,覦也,或作監,不能使之過濫。知者不能動也,勇者不能恐也,此真人之道也。若然者,陶冷萬物,與造化者為人。為,治也。天地之間,宇宙之內,莫能夭遏。間,上下之間也,內,四方之內也。
夫化生者不死,而化物者不化,化生者,天也。化物者,德也。神經於驪山太行而不能難,驪山,今在京兆新豐縣南也。太行,今在河內野王縣北也。入於四海九江而不能濡。四海,四方之海也。九江,江分為九也。處小隘而不塞,橫扃天地之間而不窕。扃猶閉也。不通此者,雖目數千羊之群,耳分八風之調,目視耳聽也,八風,八卦之風,諷,和也。足蹀陽阿之舞,而手會緑水之趨,陽阿,古之名倡也,緑水,舞曲也。一曰綠水古詩也,趨,投節也。智終天地,明照日月,辯解連環,澤潤玉石,猶無益於治天下也。澤,潤澤也。
靜漠恬澹,所以養性也;和愉虛無,所以養德也。外不滑內,則性得其宜;性不動和,則德安其位。養生以經世,抱德以終年,可謂能體道矣。若然者,血脈無鬱滯,五藏無蔚氣,蔚,病也。禍福弗能撓滑,非譽弗能塵垢,故能致其極。極,至。非有其世,孰能濟焉?有其人,不遇其時,身猶不能脫,又況無道乎。道不得行。
且人之情、耳目應感動,心志知憂樂,手足之?疾?,辟寒暑,所以與物接也。蜂躉螫指而神不能憺,螫讀解釋之釋。憺,定也。蚉蝱噆膚而知不能平。噆,噬,猶穿。夫憂患之來攖人心也,攖,迫也。非直蜂蠆之螫毒,而蚉蝱之慘怛也,而欲靜漠虛無,奈之何哉。夫目察秋毫之末,耳不聞雷霆之聲;耳調玉石之聲,目不見太山之高,何則?小有所志,而大有所忘也。今萬物之來,擢拔吾悟,攓取吾情,有若泉源,雖欲勿禀,其可得邪。禀猶動用也。今夫樹木者,灌以瀿水,疇以肥壤,疇,雍,壤或作嘹。一人養之,十人拔之,則必無餘?,?,蘖。有況與一國同伐之哉。雖欲久生,豈可得乎。今盆水在庭,清之終日,未能見眉睫,濁之不過一撓,而不能察方貟。察,見。人神易濁而難清,猶盆水之類也。況一世而撓滑之,曷得須臾平乎。
古者至德之世,賈便其肆,農樂其業,大夫安其職,職,事。而處士脩其道。道,先王之道也。當此之時,風雨不毀折,草木不夭,九鼎重味,珠玉潤澤,九鼎,九州貢金所鑄也。一曰象九德,故曰九鼎也。重,厚也。潤澤,有光也。洛出丹書,河出綠圖。故許由、方回、善卷、披衣得達其道。許由,陽城人也,堯所聘而不利也。方回、善卷、披衣,皆堯時隱士,姓名不可得知。其人方直回旋,因曰方回。見其善卷披衣而行,因曰披衣。得達樂其所脩,先王之道也。何則?世之主有欲利天下之心,是以人得自樂其間。自樂其道於天地之間也。或作文德自樂其間,先王之道也。四子之才,非能盡善,蓋今之世也,然莫能與之同光者,遇唐虞之時。光,譽。
逮至夏桀、殷紂,燔生人,辜諫者,為炮烙,鑄金柱,鑄金柱,然火其下,以人置其上,人墜略火中,而對之笑也。剖賢人之心,析才士之脛,賢人,比干也。析,解也。剝解有才士腳,觀其有奇異。經,腳也。醢鬼侯之女,葅梅伯之骸。鬼侯、梅伯,紂時諸侯,梅伯說鬼侯之女美好,令紂妻之,女至,紂以為不好,故醢鬼侯之女,葅梅伯之骸也。一曰紂為無道,梅伯數諫,故葅其骸也。當此之時,嶢山崩,三川涸,嶢山蓋在南陽。三川,涇渭汧也。涸,竭也。傳曰:山崩川竭,亡國徵也。飛鳥鍛翼,走獸擠腳,言紂田獵禽荒,無休止時,故飛鳥折翼,走獸毀腳,無不被害也。當此之(間)〔 時〕#3,豈獨無聖人哉?然而不能通其道者,不遇其世。言聖人不能通其道,行其仇者,不遭世也。夫鳥飛千仞之上,獸走叢薄之中,禍猶及之,又況編戶齊民乎。聚木曰叢,深草曰薄,猶及之,田獵不時也。由此觀之,體道者不專在於我,亦有擊於世矣。

夫歷陽之都,一夕反而為湖,勇力聖知與罷怯不肖者同命,歷陽,淮南國之縣名,今屬江都。昔有老嫗,常行仁義,有二諸生過之,謂曰:此國當沒為湖,謂嫗視東城門閫有血,便走上北山,勿顧也。自此,嫗便往視門閫,閽者問之,嫗對曰如是。其暮,門吏故殺鷄血徐門閫,明旦,老嫗早往視門,見血,便上北山,國沒為湖。與門吏言其事,適一宿耳。一夕旦而為湖也,勇怯同命,無遺脫也。巫山之上,順風縱火,膏夏紫芝與蕭艾俱死。巫山在南郡,膏夏,大木也。其理密,白如膏,故曰膏夏。紫芝皆諭賢智也,蕭艾賤草,皆諭不肖。故河魚不得明目,穉稼不得育時,其所生者然也。河水濁,故不得明目。穉稼為霜所凋,故不得待其自熟時。故曰其所生然也。故世治則愚者不得獨亂,世亂則智者不能獨治。身蹈于濁世之中,而責道之不行也,是猶兩絆騏驎,而求其致千里也。兩者,雙也。置猨檻中,則與豚同。非不巧捷也,無所肆其能也。肆,極。舜之耕陶也,不能利其里。所居之里。南面王,則德施乎四海。四海,天下。仁非能益也,處便而勢利也。古之聖人,其和愉寧靜,性也;其志得道行,命也。命,天命也。是故性遭命而後能行,命得性而後能明。得其本清靜之性,故能明。鳥號之弓,谿子之弩,不能無弦而射;鳥號,柘桑也。谿子為弩所出國名也,或曰谿,蠻夷也。以柘桑為弩,因曰谿子之弩也。一曰谿子,陽鄭國善為弩匠,因以為名也。越舲蜀艇,不能無
水而浮。舲,小船也。蜀船一版之舟,若今豫章是也。雖越人所便習,若無其水,不能獨浮也。今矰繳機而在上,罟罟張而在下,雖欲翱翔,其勢焉得?矰,弋射身短矢也。機,發也。翱翔,鳥之高飛,翼上下曰翱,直刺不動曰翔也。故詩云:釆釆卷耳,不盈傾筐,嗟我懷人,真彼周行。以言慕遠世也。《詩?周南?卷耳》篇也。言釆釆易得之菜,不滿易盈之器,以言君子為國,執心不精,不能以成其道,釆易得之菜,不能盈易滿之器也。嗟我懷人,寘彼周行,言我思古君子官賢人,置之列位也。誠古之賢人各得其行列,故曰慕遠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四竟

#1『天』『夫』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以』當作『已』,據集解本改。

#3『間』, 『時』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五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天文訓上

文者,象也。皆謂以譴告天先垂文象,日月五星及彗孛,一人,故曰天文。因以題篇。

天墜未形,馮馮翼翼,洞洞灟灟,故曰太昭。馮翼洞灟,無形之貌。洞讀挺桐之桐,灟讀以鐵頭斫地之鐲也。道始于虛霩,虛霩生宇宙,宇宙生氣,氣有漢垠。宇,四方上下也。宙,往古來今也。將成天地之貌也。漢垠,重安之貌也。清陽者薄靡而為天,薄靡者,若埃飛揚之貌。重濁者凝滯而為地。清妙之合專一作專。易,重濁之凝竭難,故天先成,而地後定。天地之襲精為陰陽,襲,合也。精,氣也。陰陽之專精為四時,四時之散精為萬物。積陽之熱氣生火,火氣之精者為日。積陰之寒氣者為水,水氣之精者為月。日月之淫為精者,為星辰。天受日月星辰,地受水潦塵埃。
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共工,官名,伯於處羲神農之問。其後子孫任智刑以強,故與顓頊、黃帝之孫爭位。不周山在西北也。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傾,高也。原道言:地東南傾。傾,下也。此先言傾西北,明其高也。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

天道曰圓,地道曰方。方者主幽,圓者主明。明者吐氣者也,是故火曰外景;幽者含氣者也,是故水曰內景。吐氣者施,含氣者化,是故陽施陰化。
天之偏氣,怒者為風;天地之含氣,和者為雨。陰陽相薄,感而為雷,薄,迫也。感,動也。激而為霆,亂而為霧。陽氣勝則散而為雨露,散,霧散也。陰氣勝則凝而為霜雪。毛羽者,飛行之類也,故屬於陽。介鱗者,蟄伏之類也,故屬於陰。日者,陽之主也,是故春夏則群獸除,除,冬毛微墮也。日至而麋鹿解。日冬至麋角解。日夏至鹿角解。月者,陰之宗也,是以月虛而魚腦減,月死而蠃硥膲。宗,本也。減,少也。膲肉不滿,言應陰氣也。膲讀若物醮妙之醮也。火上專,水下流,故鳥飛而高,魚動而下。物類相動,本標相應。蕁讀葛覃之覃。標讀刀末之末。故陽燧見日則燃而為火,陽燧,金也。取金杯無緣者,熟摩令熱,日中時以當日下,以艾承之,則燃得火也。方諸見月則津而為水。方諸,陰遂,大蛤也。熟磨拭令熱,月盛時以向月下,則水生。以銅盤受之,下水數滴,先師說然也。虎嘯而谷風至,龍舉而景雲屬,虎,土物也。風,木風也。木生於土,故虎嘯而谷風至。龍,水也。雲生水,故龍舉而景雲屬。屬,會也。麒麟鬬而日月食,鯨魚死而彗星出,蠶瑘絲而商弦絕,蠶老絲成,自中徹外,然視之如金精瑘,表裹見,故曰瑘絲。一曰弄絲於口,商音清,弦細而急,故先絕也。賁星墜而勃海決。賁星,客星也。又作孛星。墜,隕也。勃,大也。決,溢也。人主之情,上通于天。故誅暴則多飄風,暴,虐也。飄風,迅也。枉法令則多蟲螟,食心曰螟,穀之災也。殺不辜則國赤地,赤地,旱也。令不收則多淫雨。干時之令不收納,則久雨為災。四時者,天之吏也;日月者,天之使也;星辰者,天之期也,期,會也。虹蜺彗星者,天之忌也。雄為虹,雌為蜺也。虹者,雜色也。忌,禁也。
天有九野,九千九百九十九隅,去地五億萬里。九野,九天之野也。一野千一百一十一隅也。五星,八風,二十八宿,五星:歲星、熒惑、鎮星、太白、辰星也。八風,八卦之風也。二十八宿:東方角、亢、氏、房、心、尾、箕,北方斗、牛、女、虛、危、室、壁,西方奎、婁、胃、昴、畢、觜、參、南方井、鬼、柳、星、張、翼、軫也。五官,六府,五官,五行之官。六府,加以穀。紫宮、太微、軒轅、咸池、四守、天阿。皆星名,下自解。
何謂九野?中央曰鈞天,其星角、亢、氏。韓、鄭之分野也。東方曰蒼天,其星房、心、尾。東北曰變天,陽氣始作,萬物萌芽,故曰變天。其星箕、斗、牽牛。尾、箕,一名折木,燕之分野。斗,吳之分野。牽牛,一名星紀,越分野。北方曰玄天,其星須女、虛、危、營室。虛、危,一名玄枵。齊之分野。西北方曰幽天,幽,陰也。西方季秋將即於陰,故曰幽天也。其星東璧、奎、婁。營室、東璧、一名承委,衛之分野。奎婁,一名降婁,魯之分野。西方曰皓天,皓,白也。西方金,色白,故曰皓天。或作吳。其星胃、昴、畢。昴、畢,一名大梁,趙之分野。西南方曰朱天,朱,陽也。西南為少陽,故曰朱天。其星觜巂、參、東井。觜巂、參,一名實沈,晉之分野。南方曰炎天,其星輿鬼、柳、七星。柳、七星、張,周之分野。一名鶉火。東南方曰陽天,東南純乾用事,故曰陽天。其星張、翼、軫。翼、軫,一名鶉尾,楚之分野。

何謂五星?東方木也,其帝太皥,太皥,伏羲氏有天下號也,死託祀於東方之帝也。其佐句芒,執圭而治春。其神為歲星,其獸蒼龍,其音角,其日甲乙。木色蒼,蒼龍順其色也。角,木也。甲、乙皆木也。南方火也,其帝炎帝,炎帝,少典之子也。以火德王天下,號曰神農,死託祀於南方之帝。其佐朱明,舊說云祝融。執衡而治夏。其神為熒惑,獸朱鳥,熒惑,五星之一也。朱鳥,朱雀也。其音徵,其日丙丁。徵,火也。丙、丁皆火也。中央土也,其帝黃帝,黃帝,少典之子也。以土德王天下,號曰軒轅氏、死託祀於中央之帝。其佐后土,執繩而制四方。其神為鎮星,其獸黃龍,土色黃也。其音宮,其日戊己。宮,土。戊、己,土也。西方金也,其帝少吳,少吳,黃帝之子青陽也,以金德王,號曰金天氏,死託祀於西方之帝。其佐蓐收,執矩而治秋。其神為太白,其獸白虎,其音商,其日庚辛。商,金也。庚、辛皆金也。北方水也,其帝顓頊,顓頊,黃帝之孫,以水德王天下,號曰高陽氏,死託祀於北方之帝也。其佐玄冥,執權而治冬。其神為辰星,其獸玄武,其音羽,其日壬癸。羽,水也。壬、癸皆水也。

太陰在四仲,則歲星行三宿;仲,中也。四中,謂太陰在卯、酉、子、午四面之中也。太陰在四鉤,則歲星行二宿。丑鉤辰,申鉤已,寅鉤亥,未鉤戌,謂太陰在四角。二八十六,三四十二,故十二歲而行二十八宿。日(月)#1行十二分度之一,歲行三十度十六分度之七,十二歲而周。周,徧。
熒惑常以十月入太微,受制而出行列宿,司無道之國,為亂為賊,為疾為喪,為饑為兵,出入無常,辯變其色,時見時匿。此皆所以譴告人君。

鎮星以甲寅元始建斗,歲鎮行一宿,當居而弗居,其國亡土。未當居而居之,其國益地,歲熟。日行二十八分度之一,歲行十三度百一十二分度之五,十八歲而周。鎮星一偏。

太白元始以正月甲寅,與熒惑晨出東方,二百四十日而入,入百二十日而夕出西方,二百四十日而入,入三十五日而復出東方。出以辰戌,入以丑未。當出而不出,未當入而入,天下偃兵。當入而不入,當出而不出,天下興兵。

辰星正四時,常以二月春分效奎、婁,以五月夏至效東井、輿鬼,以八月秋分效角、亢,以十一月冬至效斗、牽牛,效,見。出以辰戌,入以丑未,出二旬而入。晨候之東方,夕候之西方,一時不出,其時不和,四時不出,天下大飢。穀不熟為饑也。
何謂八風?距日冬至四十五日條風至,艮卦之風,一名融。為笙也。條風至四十五日明庶風至,震卦之風也,為管也。明庶風至四十五日清明風至,巽卦之風也,為祝也。清明風至四十五日景風至,离卦之風也,為絃也。景風至四十五日涼風至,坤卦之風也,為塤也。涼風至四十五日閶闔風至,兌卦之風也,為鍾也。閶闔風至四十五日不周風至,乾卦之風也,為磬也。不周風至四十五日廣莫風至,坎卦之風也,為鼓也。條風至則出輕繫,去稽留。立春,故出輕繫。明庶風至則正封疆,脩田疇。春分播穀,故正封疆,治田疇也。清明風至則出幣帛,使諸侯。立夏長,善布恩惠,故幣帛聘問諸侯也。景風至則爵有位,賞有功。夏至陰氣在下,陽盛於上,象陽布施,故賞有功封建侯也。涼風至則報地德,祀四郊。立秋節,農乃登穀常祭,故報地德,祀四方神也。閶闔風至則收縣垂,琴瑟不張。秋分殺氣,國君憯愴,故去鐘磬縣垂之樂也。不周風至則脩宮室,繕邊城。立冬節,土工其始,故治宮室,繕脩邊城,備寇難也。廣莫風至則閉關梁,決刑罰。象冬閉歲,不通關梁也。罰刑疑者,於是順時而決之。

何謂五官?東方為田,南方為司馬,西方為理,北方為司空,中央為都。田主農,司馬主兵,理主獄,司空主土,都為四方最也。
何謂六府?子午、丑未、寅申、卯酉、辰戌,巳亥是也。
太微者,太一之庭也。太微,星名也。太一,天神也。紫宮者,太一之居也。軒轅者,帝妃之舍也。咸池者,水魚之囿也。咸池,星名。水魚,天神。天阿者,群神之闕也。闕猶門也。四宮者,所以為司賞罰。四官,紫宮、軒轅、咸池、天阿。太微者主朱鳥,主猶典也。紫宮執斗而左旋,日行一度,以周於天。日冬至峻狼之山,南極之山。日移一度,月行百八十二度八分度之五,而夏至牛首之山。牛首,北極之山。反覆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成一歲。天一元始,正月建寅,日月俱入營室五度,天一以始建七十六歲,日月復以正月入營室五度,無餘分,名曰一紀。凡二十紀,一千五百二十歲大終。日月星辰復始甲寅元,日行一度,而歲有奇四分度之一,故四歲而積千四百六十一日而復合故舍,八十歲而復故(曰)「日」#2。
子午、卯酉為二繩,繩,直。丑寅、辰巳、未申、戌亥為四鉤。東北為報德之維也,報,復也。陰氣極於北方,陽氣發於東方,自陰復陽,故曰報德之維。四角為維也。西南為背陽之維,西南已過,陽將復陰,故曰背陽之維。東南為常羊之維,常羊,不進不退之貌,東南純陽用事,不盛不衰,常如此,故曰常羊之維。西北為?通之維。西北純陰,陽氣閉結,陽氣將萌,踱始通之,故曰?通之維。日冬至則斗北中繩,陰氣極,陽氣萌,故曰冬至為德。德,始生也。日夏至則斗南中繩,陽氣極,陰氣萌,故曰夏至為刑。刑,始殺也。陰氣極,則下至黃泉,北至北極,故不可以鑿地穿井。萬物閉藏,蟄蟲首穴,故曰德在室。陽氣極,則南至南極,上至朱天,故不可以夷丘上屋。萬物蕃息,五穀兆長,故曰德在野。日冬至則水從之,日夏至則火從之,故五月火正而水漏,火正,火王也,故水滲漏。一說火星正中,地漏濕也。十一月水正而陰勝。水正,水王也,故陰勝也。一說營室正中於南方。陽氣為火,陰氣為水,水勝故夏至溼,火勝故冬至燥。燥故炭輕,溼故炭重。日至井水盛,盆水溢,羊脫毛,麋角解,鵲冬變度始巢。八尺之脩,日中而景丈三尺。日夏至而流黃澤,石精出,流黃,土之精也,陰氣作於下,故流澤面出也。石精,五色之精也。蟬始鳴,半夏生,半夏,藥草。蟁蝱不食駒犢,鷙鳥不搏黃口,五月微陰在下,(未成)#3駒犢、黃口肌血跪弱未成,故蟁,鷙鳥應陰,不食不搏也。八尺之景,脩徑尺五寸。景脩則陰氣勝,景短則陽氣勝。陰氣勝則為水,陽氣勝則為旱。
陰陽刑德有七舍。何謂七舍?室、堂、庭、門、巷、術、野。十二月德居室三十日,先日至十五日,後日至十五日而徙。所居各三十日。德在室則刑在野,德在堂則刑在術,德在庭則刑在巷。陰陽相德,則刑德合門。八月、二月,陰陽氣均,日夜分平,故曰刑德合門。德南則生,刑南則殺。故曰二月會而萬物生,八月會而草木死。
兩維之間,九十一度也。自東北至東南為兩維,匝四維三百六十五度,一度者,二千九百三十二里。十六分度之五而升,日行一,十五日為一節,以生二十四時之。斗指子則冬至,音比黃鍾,黃鍾,十一月也。鍾者,聚也,陽氣聚於黃泉之下也。加十五日指癸則小寒,音比應鍾。應鍾,十月也。言陰應於陽,轉成其功,萬物應時聚藏,故曰應鍾。加十五日指丑則大寒,音比無射。無射,九月也。陰氣上升,陽氣下降,萬物隨陽而藏,無有射出見也,故曰無射。加十五日指報德之維,則越陰在地。故曰距日冬至四十六日而立春,陽氣凍解,音比南呂。南呂,八月也。南,任也,言陽氣內藏,陰呂於陽,任成其功,故曰南呂也。加十五日指寅則雨水,音比夷則。夷則,七月也。夷,傷。則,法也。言陽衰陰發,萬物彫傷,應法成性,故曰夷則也。加十五日指甲則雷驚蟄,音比林鍾。林鍾,六月也。林,眾。中,聚也。陽極陰生,萬物眾聚而盛,故曰林鍾。加十五日指卯中繩,故曰春分則雷行,音比蕤賓。蕤賓,五月也。陰氣萎蕤在下,似主人。陽在上,似賓客。故曰蕤賓也。加十五日指乙則清明風至,音比仲呂。仲呂,四月也。陽在外,陰在中,所以呂申於陽,助成功也。故曰仲呂也。加十五日指辰則穀雨,音比姑洗。姑洗,三月也。姑,故也。洗,新也。陽氣養生,去故就新,故曰姑洗也。加十五日指常羊之維,則春分盡。故曰有四十六日而立夏,大風濟,濟,止。音比夾鍾。夾鍾,二月也。夾,夾也。萬物去陰,夾陽地而生,故曰夾鍾也。加十五日指巳則小滿,小滿,四月也。音比太蔟。太蔟,正月律也。蔟,蔟也。言陰衰陽發,萬物蔟地而生,故曰太蔟。加十五日指丙則芒種,音比大呂。大呂,十二月律也。呂,侶也。萬物萌動於下,未能達見,故曰大呂。所以配黃鐘,助陽宣功也。加十五日指午則陽氣極,故曰有四十六日而夏至,音比黃鍾。加十五日指丁則小暑,音比大呂。加十五日指未則大暑,音比太簇。加十五日指背陽之維,則夏分盡。故曰有四十六日而立秋,涼風至,音比夾鍾。加十五日指申則處暑,音比姑洗。加十五日指庚則白露降,音比仲呂。加十五日指酉中繩。故曰秋分雷戒,蟄蟲北鄉,音比蕤賓。加十五日指辛則寒露,音比林鍾。加十五日指戌則霜降,音比夷則。加十五日指?通之維,則秋分盡。故曰有四十六日而立冬,草木畢死,音比南呂。加十五日指亥則小雪,音比無射。加十五日指壬則大雪,音比應鍾。加十五日指子。故曰陽生於子,陰生於午。陽生於子,故十一月日冬至,鵲始加巢,人氣鍾首。陰生於午,故五月為小刑,薺麥亭歷枯,冬生草木必死。斗杓為小歲,斗第一星至第四為魁,第五至第七為杓也。正月建寅,月從在行十二辰。咸池為太歲,二月建卯,月從右行四伸,終而復始。太歲迎者辱,背者強;左者衰,右者昌。小歲東南則生,西北則殺;不可迎也,而可背也;不可左也,而可右也?其此之謂也。大時者,咸池也。小時者,月建也。天維建元,常以寅始,起右徙,一歲(不)〔而〕#4移,十二歲而大周天,終而復始。

淮南鴻烈解卷之五竟

#1『月』字衍,據集解本刪。

#2『日』誤為『曰』,據集解本改。

#3『未成』二字衍,據集解本刪。

#4『不』,『而』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六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天文訓下

淮南元年冬,太一在丙子,冬至甲午,立春丙子。淮南王作書之元年也。一曰淮南王長,孝文皇帝異母弟也,僭號自稱東帝,以徒嚴道,道死於雍,其四子皆為列侯。時人歌之曰:一尺繒,好童童,一升粟,飽蓬蓬,兄弟二人,不能相容。文帝聞之曰:以我為利其土邪?皆召四侯而王之。是則淮南王安即位之元年。以紀時也。二陰一陽成氣二,二陽一陰成氣三。陰粗觕,故得氣少,陽精微,故得氣多。一說上得二,下得三,合為五,故曰合氣而為音,音數五也。合氣而為音,合陰而為陽,合陽而為律,故曰五音六律。音自倍而為日,律自倍而為辰,故日十而辰十二。月日行十三度七十六分度之二十六,六或作八。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為月,而以十二月為歲。歲有餘十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故十九歲而七閏。

日冬至子午,夏至卯酉,冬至加三日,則夏至之日也。冬至後三日,則明年夏至之日。歲遷六日,終而復始。遷六日,今年以子冬至,後年以午冬至也。壬午冬至,甲子受制,木用事,火煙青。木色青也,東方。七十二日丙子受制,火用事,火煙赤。火色赤也,南方。七十二日戊子受制,土用事,火煙黃。土中央,其色黃。七十二日庚子受制,金用事,火煙白。西方金,其色白。七十二日壬子受制,水用事,火煙黑。北方水,其色黑。七十二日而歲終,庚子受制,歲遷六日,以數推之,七十歲而復至甲子。
甲子受制,則行柔惠,挺群禁,開闔扇,通障塞,毋伐木。甲,木也,木王東方,故施柔惠,蟄伏之類出由戶,故開闔扇,通障塞,春木王,故毋伐木也。丙子受制,則舉賢良,賞有功,立封侯,出貨財。火用事,象陽明,識功勞,故封建侯,出貨財。戊子受制,則養老鰥寡,行粰鬻,施恩澤。土用事,象土長養,故施恩澤也。庚子受制,則繕牆垣,脩城郭,審群禁,飾兵甲,儆百官,誅不法。金用事,象金斷割,故誅不如法度也。壬子受制,則閉門閭,大搜客,禁搜客,出新客。斷罰刑,殺當罪,息關梁,禁外徙。水用事,象冬閉固,故禁外徙也。甲子氣燥濁,丙子氣燥陽,戊子氣濕濁,庚子氣燥寒,壬子氣清寒。

丙子干甲子,蟄蟲早出,木氣溫,故早出。故雷早行。戊子干甲子,胎夭卵毈,鳥蟲多傷。庚子干甲子,有兵。壬子干甲子,春有霜。戊子干丙子,霆。庚子干丙子,夷。夷,傷也。夷或[為]#1電。壬子干丙子,雹。甲子干丙子,地動。庚子干戊子,五穀有殃。壬子干戊子,夏寒雨霜。甲子干戊子,介蟲不為。不成為介蟲也。丙子干戊子,大旱,蓏封熯。蓏,蔣草也。生水(土)〔上〕#2,相連持大如薄者也。名日封。旱燥,故熯也。壬子干庚子,大剛,魚不為。不成為魚。甲子干庚子,草木再死再生。丙子干庚子,草木復榮。今八月、九月時,李奈復榮,生實是也。戊子干庚子,歲或存或亡。甲子干壬子,冬乃不藏。不藏,地氣發也。丙子干壬子,星墜。墜,隕。戊子干壬子,蟄蟲冬出其鄉。庚子干壬子,冬雷其鄉。

季春三月,豐隆乃出,以將其雨。豐隆,雷也。至秋三月,季秋之月。地氣不藏,乃收其殺,百蟲蟄伏,靜居閉戶,殺氣。青女乃出,以降霜雪。青女,天神青玉女,主霜雷也。行十二時之氣,以至于仲春二月之夕,乃收其藏而閉其寒。收斂其所藏而閉之。女夷鼓歌,以司天和,以長百穀禽鳥草木。女夷主春夏,長養之神也。孟夏之月,以熟穀禾,雄鳩長鳴,為帝侯歲。雄鳩,蓋布穀也。是故天不發其陰,則萬物不生;地不發其陽,則萬物不成。天圓地方,道在中央。日為德,月為刑,月歸而萬物死,日至而萬物生。遠山則山氣藏,遠水則水蟲蟄,遠木則木葉槁。日五日不見,失其位也,聖人不與也。與猶說也。
日出于暘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謂晨明。拂,猶過。一日至。登于扶桑,爰始將行,是謂朏明。朏明,將明也。朏讀若朏諾皋之朏也。至于曲阿,是謂旦明。平旦。至于曾泉,是謂蚤食。至于桑野,是謂晏食。至于衡陽,是謂隅中。至于昆吾,是謂正中。昆吾丘在南方。至于鳥次,是謂小還。鳥次,西南之山名也,鳥所宿止。至于悲谷,是謂餔時。悲谷,西南方之大壑。言其深峻,臨其上,令人悲思,故曰悲谷也。至于女紀,是謂大還。女紀,西北陰地。至于淵虞,是謂高舂。淵虞,地名。高舂,時加戍,民碓舂時也。至于連石,是謂下
舂。連石,西北。山名也。言將欲冥,下象悉舂,故曰下春。連,讀腐爛之爛也。至于悲泉,爰止其女,爰息其馬,是謂縣車。至于虞淵,是謂黃昏。至于蒙谷,是謂定昏。蒙谷,北方之山名也。盧敖所見若上之所也。日入于虞淵之汜,曙於蒙谷之浦,曙,明。浦,涯。行九州七舍,有五億萬七千三百九里。自暘谷至虞淵,凡十六所,為九州、七舍也。禹以為朝、晝、昏、夜。夏日至則陰乘陽,是以萬物就而死。冬日至則陽乘陰,是以萬物仰而生。晝者陽之分,夜者陰之分,是以陽氣勝則日脩而夜短,陰氣勝則日短而夜脩。
帝張四維,運之以斗。運,旋也。月徙一辰,復反其所。正月指寅,十二月指丑,一歲而匝,終而復始。指寅則萬物螾,螾,動生貌。律受太蔙,太蔙者,蔙而未出也。指卯,卯則茂茂然,律受夾鍾,夾鍾者,種始莢也。指辰,辰則振之也,律受姑洗,姑洗者,陳去而新來也。指巳,巳則生已定也,律受仲呂,仲呂者,中充大也。指午,午者忤也,律受蕤,蕤賓者,安而服也。指未,未,昧也,律受林鍾,林鍾者,引而止也。指申,申者,呻之也,律受夷則,夷則者,易其則也,德以去矣。指酉,酉者飽也,律受南呂,南呂者,任包大也。指戌,戌者,滅也,律受無射,無射入無厭也。指亥,亥者,閡也,律受應鍾,應鍾者,應其鍾也。指子,子者,玆也,律受黃鍾,黃鍾者,鍾已黃也。指丑,丑者,紐也,律受大呂,大呂者,旅旅而去也。其加卯酉,則陰陽分,日夜平矣。故曰規生矩殺,衡長權藏,繩居中央,為四時根。
道曰規,始於一,一而不生,故分而為陰陽,陰陽合和而萬物生。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天地三月而為一時,故祭祀三飯以為禮,喪紀三踴以為節,兵重三罕以為制。以三參物,三三如九,故黃鍾之律,九寸而宮音調,調,和也。因而九之,九九八十一,故黃鍾之數立焉。黃者,土德之色,鍾者,氣之所種也。日冬至德氣為土,土色黃,故曰黃鍾。律之數六,分為雌雄,故曰十二鍾以副十二月。十二各以三成,故置一而十一,三之為積,分七十萬七千一百四十七,黃鍾大數立焉。凡十二律。黃鍾為宮,太蔟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徵,南呂為羽。物以三成,音以五立。三與五如八,故卵生者八竅。律之初生也,寫鳳之音,故音以八生。黃鍾為宮,宮者,音之君也,故黃鍾位子,其數八十一,主十一月,下生林鍾。林鍾之數五十四,主六月,上生太蔟。太簇之數七十二,主正月,下生南呂。南呂之數四十八,主八月,上生姑洗。姑洗之數六十四,主三月,下生應鍾。應鐘之數四十二,主十月,上生蕤賓。蕤賓之數五十七,主五月,上生大呂。大呂之數七十六,主十二月,下生夷則。夷則之數五十一,主七月,上生夾鍾。夾鍾之數六十八,主二月,下生無射。無射之數四十五,主九月,上生仲呂。仲呂之數六十,主四月,極不生。徵生宮,宮生商,商生羽,羽生角,角生姑洗,姑洗生應鍾,比於正音,故為和。應鍾,十月也,與正音比,故為和。和,從聲也,一曰和也。應鍾生蕤賓,不比正音,故為繆。日冬至,音比林鍾,浸以濁。日夏至,音比黃鍾,浸以清。以十二律應二十四時之變,甲子,仲呂之徵也;丙子,夾鍾之羽也;戊子,黃鍾之宮也;庚子,無射之商也;壬子,夷則之角也。
古之為度量輕重,生乎天道。黃鍾之律脩九寸,物以三生,三九二十七,故幅廣二尺七寸。古者幅比皆然也。音以八相生,故人脩八尺。尋自倍,故八尺而為尋。有形則有聲,音之數五,以五乘八,五八四十,故四丈而為匹。匹者,中人之度也,一匹而為制。秋分蔈定,蔈定而禾熟。蔈,禾穗、粟孚甲之芒也。定者,成也,故禾熟。〔藥]#3讀如詩有貓有虎之貓,古文作秒也。律之數十二,故十(三)「二」#4蔈而當一粟,十二粟而當一寸。律以當辰,音以當日。日之數十,十,從甲至癸日。故十寸而為尺,十尺而為丈。其以為量,十二粟而當一分,分,言其輕重分銖也。十二分而當一銖,十二銖而當半兩。衡有左右,因倍之,故二十四銖為一兩。天有四時以成一歲,因而四之,四四十六,故十六兩而為一斤。三月而為一時,三十日為一月,故三十斤為一鈞。四時而為一歲,故四鈞為一石。其以為音也,一律而生五音,十二律而為六十音,因而六之,六六三十六,故三百六十音以當一歲之日。故律歷之數,天地之道也。下生者倍,以三除之。上生者四,以三除之。鍾律上下相生,誘不敏也。
太陰元始,建于甲寅,一終而建甲戌,二終而建甲午,三終而復得甲寅之元。歲徙一辰,立春之後,得其辰而遷其所順。前三後五,百事可舉。前後,太陰之前後也。太陰所建,蟄蟲首穴而處,鵲巢鄉而為戶。太陰在寅,朱鳥在卯,勾陳在子,玄武在戌,白虎在酉,蒼龍在辰。寅為建,卯為除,辰為滿,巳為平,主生。午為定,未為執,主陷。申為破,主衡。酉為危,主杓。戌為成,主少德。亥為收,主大德。子為開,主太歲。丑為閉,主太陰。〔太陰〕#5在寅,歲名曰攝提格。其雄為歲星,舍斗、牽牛,以十一月與之晨出東方,東井、輿鬼為對。太陰在卯,歲名曰單閼,單,讀明楊之明。歲星舍須女、虛、危,以十二月與之晨出東方,柳、七星、張為對。太陰在辰,歲名曰執徐。歲星舍營室、東壁,以正月與之晨出東方,翼、軫為對。太陰在巳,歲名日大荒落。歲星舍奎、婁,以二月與之晨出東方,角、亢為對。太陰在午,歲名曰敦牂。歲星舍胃、昴、畢,以三月與之晨出東方,氏、房、心為對。太陰在未,歲名曰協洽。歲星舍觜巂、參,以四月與之晨出東方,尾、箕為對。太陰在申,歲名曰涒灘。歲星舍東井、輿鬼,以五月與之晨出東方,斗、牽牛為對。太陰在酉,歲名曰作鄂。作,讀昨。歲星舍柳、七星、張,以六月與之晨出東方,須女、虛、危為對。太陰在戌,歲名曰閹茂。歲星舍翼、軫,以七月與之晨出東方,營室、東壁為對。太陰在亥,歲名曰大淵獻。歲星舍角、亢,以八月與之晨出東方,奎、婁為對。太陰在子,歲名困敦。困,讀群。歲星舍氏、房、心,以九月與之晨出東方,胃、昴、畢為對。太陰在丑,歲名曰赤奮若。歲星舍尾、箕,以十月與之晨出東方,觜巂、參為對。

太陰在甲子,刑德合東方宮,常徙所不勝,合四歲而離,離十六歲而復合。所以離者,刑不得入中宮,而徙於木。太陰所居曰德,辰為刑。德,綱曰自倍因,柔曰徙所不勝。刑,水辰之木,木辰之水,金、火立其處。凡徙諸神,朱鳥在太陰前一,鉤陳在後三,玄武在前五,白虎在後六,虛星乘鉤陳,而天地襲矣。襲,和也。凡日,甲剛乙柔,丙剛丁柔,以至於癸。木生於亥,壯於卯,死於未,三辰皆木也。火生於寅,壯於午,死於戌,三辰皆火也。土生於午,壯於戌,死於寅,三辰皆土也。金生於巳,壯於酉,死於丑,三辰皆金也。水生於申,壯於子,死於辰,三辰皆水也。故五勝生一,壯五,終九,五九四十五,故神四十五日而一徙,以三應五,八徙而歲終。

凡用太陰,左前刑,右背德,擊鉤陳之衝辰,以戰必勝,以攻必尅。欲知天道,以日為主。六月當心,左周而行,分而為十二月,與日相當,天地重襲,後必無殃。
星,正月建營室,二月建奎婁,三月建胃,星宜言日。明堂月令:孟春之月,日在營室,仲春之月在奎、婁,季春之月在胃,此言星正月建營室,字之誤也。四月建畢,五月建東井,六月建張,七月建翼,八月建亢,九月建房,十月建尾,十一月建牽牛,十二月建虛。
星分度:角十二,亢九,氏十五,房五,心五,尾十八,箕十一四分一,斗二十六,牽牛八,須女十二,虛十,危十七,營室十六,東壁九,奎十六,婁十二,胃十四,昂十一,畢十六,觜巂二,參九,東井三十,輿鬼四,柳十五,(七星)「星七」#6,張、翼各十八,軫十七,凡二十八宿也。

星部地名。角、亢:鄭。氏、房、心:宋。尾、箕:燕。斗、牽牛:越。須女:吳。虛、危:齊。營室、東壁:衛。奎、婁:魯。胃、昴、畢:魏。觜巂、參:趙。東井、輿鬼:秦。柳、七星、張:周。翼、軫:楚。歲星之所居,五穀豐昌。其對為衝,歲乃有殃。當居而不居,越而之他處,主死國亡。

太陰治春,則欲行柔惠,溫涼。木德仁也,故柔涼也。太陰治夏,則欲布施宣明。火德陽也,故布施偏明也。太陰治秋,則欲脩備繕兵,金德斷割,故脩兵也。太陰治冬,則欲猛毅剛彊。純陰閉固,水澤(水)[冰〕#7凍,故剛彊也。三歲而改節,六歲而易常,故三歲而一饑,六歲而一衰,十二歲一康。康,盛也。
甲齊,乙東夷,丙楚,丁南夷,戊魏,巳韓,庚秦,辛西夷,壬衛,癸越,子周,丑翟,寅楚,卯鄭;辰晉,巳衛,午秦,未宋,申齊,酉魯,戌趙,亥燕。

甲乙寅卯,木也。丙丁巳午,火也。戊己四季,土也。庚辛申酉,金也。壬癸亥子,水也。水生木,木生火,(毋)〔火〕#8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子生母曰義,母生子曰保,子母相得曰專。母勝子曰制,子勝母曰困。以勝擊殺,勝而無報。以專從事而有功。以義行理,名立而不墮。以保畜養,萬物蕃昌。以困舉事,破減死亡。
北斗之神有雌雄,十一月始建於子,月從一辰。州雄左行,雌右行,五月合午謀冊,十一月合子謀德。太陰所居辰為厭日,厭日不可以舉百事。堪輿徐行,雄以音知雌。故為奇辰。數從甲子始,子母相求,所合之處為合。十日十二辰,周六十日,凡八合。合於歲前則死亡,合於歲後則無殃。甲戌,燕也。乙酉,齊也。丙午,越也。丁巳,楚也。庚申,秦也。辛卯,戎也。壬子,代也。癸亥,胡也。戊戌、己亥,韓也。己酉、己卯,魏也。戊午、戊子,八合天下也。太陰、小歲、星、日、辰,五神皆合,其日有雲氣風雨,國君當之。天神之貴者,莫貴於青龍,或曰天一,或曰太陰。太陰所居,不可背而可鄉。北斗所擊,不可與敵。天地以設,分而為陰陽陽生於陰,陰生於陽。陰陽相錯,四維乃通。或死或生成。蚑行喙息孔竅肢體皆通於天。天(地)〔有〕#9九重九竅。天有四時,以制十二月四肢,者也六莫貴於人,以使十二節。天有十二月三百六十日人亦有十二肢,十節。故舉事而不順天者以日冬至數來歲正月朔日民食足。不滿五十日,日一斗。有餘日,日益一升。有其歲司也:
攝提格之歲,格,起。言萬物承陽而起也。歲早水晚旱,稻疾,蠶不登,登,成也。菽麥昌,民食四升。寅,在甲曰閼蓬。言萬物鋒芒欲出,擁遏未通,故曰閼蓬也。

單閼之歲,單,盡。閼,止也。言陽氣推萬物而起,陰氣盡止也。歲和,稻菽麥蠶昌,民食五升。卯,在乙曰旗蒙。在乙,言蒙物遏
蒙甲而出,故曰旃蒙也。
執徐之歲,執,蟄。徐,舒也。言伏蟄之物皆散舒而出也。歲早旱晚水,小饑,蠶閉,麥熟,民食三升。辰,在丙曰柔兆。在丙,萬物皆生枝布葉,故曰柔兆也。

大荒落之歲,荒,大也。方萬物熾盛而大出,霍然落落大布散。歲有小兵,蠶小登,麥昌,菽疾,民食二升。巳,在丁曰強圉。在丁,言萬物剛盛,故曰強圉也。
敦牂之歲,言萬物皆盛壯也。敦牂,敦,盛,牂,壯也。歲大旱,蠶登,稻疾,菽麥昌,禾不為,民食二升。午,在戊曰著雝。在戊,言位在中央,萬物繁養四方,故曰著雝也。
協洽之歲,協,和。洽,合也。言陰欲化萬物和合。歲有小兵,蠶登,稻昌,菽麥不為,民食三升。未,在巳曰屠維。在巳,言萬物各成其性,故曰屠維。屠,別。維,離也。

涒灘之歲,涒,大。灘,脩也。言萬物皆脩其精氣也。歲和,小雨行,蠶登,菽麥昌,民食三升。申,在庚曰上章。在庚,言陰氣上升,萬物畢生,故曰上章也。

作鄂之歲,作鄂,零落也。萬物皆陊落。歲有大兵,民疾,蠶不登,菽麥不為,禾蟲,民食五升。酉,在辛曰重光。在辛,言萬物就成熟。其煌煌,故曰重光也。
掩茂之歲,掩,蔽。茂,胃。悶萬物皆蔽冒。歲小饑,有兵,蠶不登,麥不為昌,民食七升。戌,在壬曰玄黓。在壬,言歲終包任萬物,故曰玄黓也。
大淵獻之歲,淵,藏。獻,迎也。言萬物終於亥,大小深藏窟伏以迎陽。歲有大兵,大饑,蠶開,菽麥不為,禾蟲,民食三升。

困敦之歲,困,混。敦,沌也。言陽氣皆混沌,萬物牙孽也。歲大霧起,大水出,蠶稻菽麥昌,民食三斗。子,在癸曰昭陽。在癸,言陽氣始萌,萬物合生,故曰昭陽。
赤奮若之歲,奮,起也。若,順也。言陽奮物而起之,無不順其性也。赤,陽色。歲有小兵,早水,蠶不出,稻疾,菽不為,麥昌,民食一升。
正朝一作月。夕,先樹一表東方,操一表卻去前表十步,以參望日始出北廉。日直入,又樹一表於東方,因西方之表以參望日,入北廉則定東方。兩表之中,與西方之表,則東西之正也。日冬至,日出東南維,入西南維。至春、秋分、日出東中,入西中。夏至,出東北維,入西北維,至則正南。
欲知東西南北廣袤之數者,立四表以為方一里岠,先春分若秋分十餘日,從岠北表參望日始出及旦,以候相應,相應則此與日直也。輒以南表參望之,以入前表數為法,除舉廣,除立表袤,以知從此東西之數也。假使視日出,入前表中一寸,是寸得一里也。一里積萬八千寸,得從此東萬八千里。視日(萬)〔方〕#11入,入前表半寸,則半寸得一里。半寸而除一里積寸,得三萬六千里,除則從此西里數也。并之東西里數也,則極徑也。
未春分而直,已秋分而不直,此處南也。未秋分而直,已春分而不直,此處北也。分、至而直,此處南北中也。從中處欲知中南也,未秋分而不直,此處南北中也。從中處欲知南北極遠近,從西南表參望日,日夏至始出與北表參,則是東與東北表等也,正東萬八千里,(則從中北亦萬八千里)#12則從中北亦萬八千里也。倍之,南北之里數也。其不從中之數也,以出入前表之數益損之,表入一寸,寸減日近一里,表出一寸,寸益遠一里。
欲知天之高,樹表高一丈,正南北相去千里,同日度其陰,北表二尺,南表尺九寸,是南千里陰短寸,南二萬里則無景,是直日下也。陰二尺而得高一丈者,南一而高五也,則置從此南至日下里數,因而五之,為十萬里,則天高也。若使景與表等,則高與遠等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六竟

#1『為』字脫,據集解本補。

#2集解本『土』作『上』。

#3『蔈』字脫,據集解本補。
#4吳本、名家評本『三』作『二』。
#5『太陰』二字脫,據吳本、名家評本補。

#6『七星』當作『星七』。據吳本、名家評本改。

#7『水』,當作『冰』。據集解本改。

#8『毋』當作『火』。據吳本、名家評本改。

#9『天地九重』,吳本、名家評本作『天有九重』。

#10『壁』字脫,據集解本補。

#11『萬』,當作『方』。據集解本改。

#12『則從中北亦萬八千里』,衍文,據集解本刪。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七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地形訓上

紀東西南北山川藪澤,地之所載,萬物形兆所化育也,故〔曰地〕#1形,因以題篇。

地形之所載,六合之間,四極之內,六合,已說在原道。四極,四方之極。無復有外,故謂之內也。昭之以日月,經之以星辰,紀之以四時,要之以太歲。要,正也。以太歲所在正天時也。天地之間,九州八極,八極,八方之極也。土有九山,山有九塞,澤有九藪,風有八等,水有六品。何謂九州?東南神州曰農土,東南辰為農祥,后稷之所經緯也,故曰農土也。正南次州曰沃土,沃,盛也。五月建午,稼穡盛張,故曰沃土也。西南戎州曰滔土,滔,大也。七月建申,五穀成大,故曰滔土也。正西弇州曰并土,并,猶成也。八月建酉,百穀成熟,故曰并土也。正中冀州曰中土,冀,大也。四方之主,故曰中土也。西北台州曰肥土,正北濟州曰成土,未聞。東北薄州曰隱土,薄,猶平也。隱氣所隱藏,故曰隱土也。正東陽州曰申土,申,復也。陰氣盡於北,陽復氣起東北,故曰申土。何謂九山?會稽、泰山、王屋、首山、太華、岐山、太行、羊腸、孟門。會稽山在會稽郡。泰山今在泰山郡,是為東岳。王屋山在今河東
恆縣東北,〔沈水〕#2所出也。首山在蒲坂縣南河曲之中,伯夷所隱。太華,今弘農陰山也,是為西岳。岐山,今扶風漢陽縣北,周家所邑也。太行,在今上黨太行關,直河內野王縣是也。羊腸,山名也。說苑曰:桀之居,左河、濟,右太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今太原晉陽西北九十里,通河西、上郡,關曰羊腸圾,是孟門,太行之限也。何謂九塞?曰大汾、澠阨、荆阮、方城、殽阪、井陘、令疵、句注、居庸。太汾在晉。澠阨,今弘農澠池是也。荊阮、方城皆在楚。殽阪,弘農郡澠池殽欽吟是也。井陘在常山,通太原關是也。令疵在遼西。句注在雁門,陰館句注是也。居庸在上谷阻陽之東,通運都關是也。何謂九藪?藪,澤。曰越之具區,具區在吳越之間也。楚之雲夢,雲夢在南郡華容也。秦之陽紆,陽紆,蓋在馮翊池陽,一名具圃。晉之大陸,大陸,魏獻子所遊,焚焉而死者是也。鄭之圃田,圃田在今河南中牟,傳曰:鄭有原圃,猶秦之具圃也,吾子取其麋鹿,以閑弊邑,是也。宋之孟諸,孟諸在今梁園,睢陽東北澤是也。齊之海隅,海隅猶崖,蓋近海濱是也。趙之鉅鹿,今鉅鹿廣阿澤是也。燕之昭余,昭余,今太原郡是,古者屬燕也。何謂八風?東北曰炎風,艮氣所生,日融風也。東風曰條風,震氣所生也,一曰明庶風。東南曰景風,巽氣所生也,一曰清明風。南方曰巨風,雜氣所生也,一曰凱風也。西南曰涼風,坤氣所以生也。西方曰飂風,兌氣所生也。西北曰麗風,乾氣所生也,一曰閭闔風。北方曰寒風。坎氣所生也,一曰廣莫風。何謂六水?曰河水、赤水、遼水、黑水、江水、淮水。河水出崑崙東北陬。赤水出其東南陬。遼水出碣石山,自塞北東流,直遼東之西南入海。黑水在雝州。江水出岷山,在蜀西徼〔外]#3,淮水出桐栢山南平陽也。
闔四海之內,東西二萬八千里,南北二萬六千里,子午為經,卯酉為緯,言經短緯長也。水道八千里,通谷其名川六百,陸徑三千里。陸徑,邪徑也。陸,地也。禹乃使太章步自東極,至于西極,二億三萬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使竪亥步自北極,至于南極,二億三萬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太章、竪亥,善行人,皆禹臣也。海內東西短,南北長,極內等也。凡鴻水淵藪,自三百仞以上,二億三萬三千五百五十里,有九淵。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為名山,息土不耗減,掘之益多,故以填洪水也。名山,大山也。掘崑崙虛以下地,掘猶平也。地或作池。中有增城九重,其高萬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中,崑崙虛中也。增,重也。有五城十二樓,見括地像。此蓋誕,實未聞也。上有木禾,其脩五尋,上,崑崙虛上也。五尋,長三十五尺。珠樹、玉樹、璇樹、不死樹在其西,在木禾之西也。沙棠、琅玕在其東,皆玉名也。在木禾之東也。一說沙棠木名也。呂氏春秋曰:果之美者,沙棠之實也。絳樹在其南,絳,赤也。碧樹、瑤樹在其北。碧,青玉也。木禾之北。旁有四百四十門,面有十門也。門間四里,里間九純,純丈五尺,純,量名也。旁有九井玉橫,維其西北之隅,橫,猶光也。橫或作彭,彭,受不死藥器也。北門開,以內不周之風。傾宮、旋室、傾宮,宮滿一須曰中也。旋室,以旋玉飾室也。一說室璇璣關可轉旋,故曰旋室。縣圃、涼風、樊桐在崑崙閶闔之中,閶闔,崑崙虛門名也。縣圃、涼風、樊桐皆崑崙之山名也。樊,讀如麥飯之飯。是其疏圃。疏圃之池,浸之黃水,黃水三周復其原。原,本。是謂丹水,飲之不死。河水出崑崙東北陬,貫渤海,入禹所導積石山。渤海,大海也。河水自崑崙由地中行,禹導而通之,至積石山。書曰:河出積石。入,猶出也。赤水出其東南陬,西南注南海丹澤之東。赤水之東,弱水出自窮石,窮石,山名也,在張掖。北塞水也。至于合黎,餘波入于流沙,絕流沙南至南海。絕,猶過也。流沙,流行也。洋水出其西北陬,入于南海羽民之南。洋水經隴西氏道,東至武都為漢陽,或作養〔水〕#4也。凡四水者,帝之神泉,以和百藥,以潤萬物。崑崙之丘,或上倍之,假令高萬里,倍之二萬里。是謂涼風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謂懸圃,登之乃靈,能使風雨。或上倍之,乃維上天,登之乃神,是謂太帝之居。太帝,天帝。
扶木在陽州,日之所曊。扶木,扶桑也,在湯谷之南。曊,猶照也。(過)#5陽州,東方也。曊、讀無枝?之?也。建木在都廣,建木,其狀如生,引之有皮,若瓔黃蛇,葉若羅。都廣,南方山名也。眾帝所自上下,日中無景,呼而無嚮,蓋天地之中也。眾帝之從都廣山上天還下,故曰上下。日中時,日直人上,無有晷,故曰蓋天地之中。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華照下地。末,端也。若木端有十日,狀如蓮華。華,猶光也,光照其下也。

九州之大,純方千里。純,緣也。亦曰量名也。九州之外,乃有八殥,亦方千里:殥,猶遠也。殥,讀胤嗣之胤。自東北方曰大澤,曰無通;大澤丶無通,皆藪名也。東方曰大渚,曰少海;水中可居者曰渚。東方多水,故曰少海,亦澤名也。東南方曰具區,曰元澤;元,讀常山人謂伯為穴之穴也。南方曰大夢,曰浩澤;夢,雲夢也。浩亦大也。西南方曰渚資,曰丹澤;蓋近丹水,因其名,故曰丹澤也。西方曰九區,曰泉澤;西北方曰大夏,曰海澤;北方曰大冥,曰寒澤。北方多寒水,故曰寒澤也。凡八殥八澤之雲,是雨九州。
八殥之外,而有八絃,絃,維也。維落天地而為之表,故曰絃也。亦方千里:自東北方曰和丘,曰荒土;鳳所自歌,鸞所自舞,名曰和丘,曰荒土也。東方曰棘林,曰桑野;東南方曰大窮,曰眾女;南方曰都廣,曰反戶;都廣,國名也。山在此國,因復曰都廣山。言其在鄉曰之南,皆為北鄉戶,故反其戶也。西南方曰焦僥,曰炎土;焦僥,短人之國也,畏不滿三尺。西方曰金丘,曰沃野;西方;金位也,因為金丘。沃,猶白也。西方白,故曰沃野也。西北方曰一目,曰沙所;國人一目,在面中央。沙所,蓋流沙所出也。一曰澤名也。北方曰積冰,曰委羽;北方寒冰所,因以為名。積冰也。委羽,山名也。在北極之,不見日也。凡八絃之氣,是出寒暑,以合八正,必以風雨。八正,八風之正也,以風雨八絃之內。

八絃之外,乃有八極:自東北方曰方土之山,蒼門;東北木將用事,音之始也,故曰蒼門。東方曰東極之山,曰開明之門;明者,陽也,日之所出也,故曰開明之門。東南方曰波母之山,曰陽門;東南月建在巳,純陽用事,故曰陽門,據天下諸城,東南角門皆陽門,其是類也。南方曰南極之山,曰暑門;南方盛陽,積溫所在,故曰暑門。西南方曰編駒之山,曰白門;西南月建在申,金氣之始也。金氣白,故曰白門。西方曰西極之山,曰閶闔之門;西方八月建酉,萬物成濟;將可及收斂。閶,大也。闔,閉也。大聚萬物而閉之,故曰閶闔之門也。西北方曰不周之山,曰幽都之門;幽,闔也。都,聚也。玄冥將始用事,顺陰而聚,故曰幽都之門。北方曰北極之山,日寒門。積寒所在,故曰寒門。凡八極之雲,是雨天下;八門之風,是節寒暑;八絃、八夤、八澤之雲,以雨九州而和中土。中土,冀州。

東方之美者,有醫毋閭之珣玗琪焉。醫毋閭,山名,在遼東屬國。珣玗琪,玉名也。

東南方之美者,有會稽之竹箭焉。會稽山在今會稽山陰縣之南,禹所葬。竹箭,今會稽郡、出好竹箭是也。南方之美者,有梁山之犀象焉。梁山在會稽。長沙湘南,有犀角、象牙,皆物之珍也。西南方之美者,有華山之金石焉。金,美金也。石,含玉之石也。華山,今弘農華陰山南是也。西方之美者,有霍山之珠玉焉。出夜光之珠,玉色之玉也。今河東永安縣也。西北方之美者,有崑崙之球琳、琅玕焉。球琳、琅玕,皆美玉也。北方之美者,有幽都之筋角焉。古之幽都在鷹門以北,其畜宜牛羊馬,出好筋角,可以為弓弩。東北方之美者,有斥山之文皮焉。斥,讀斥丘之斥。文皮,豹虎之皮也。傳曰:無終子使盂樂因魏莊子納豹虎之皮也,以請和諸戎是也。中央之美者,有岱岳以生五穀桑麻,魚鹽出焉。岱岳,泰山也。王者禪代所祠,因曰岱岳也。五穀、桑麻、魚鹽,所養人者。出,猶生也。

凡地形:東西為緯,南北為經,山為積德,川為積刑。山仁,萬物生焉,故為積德。川水智,智制斷,故為積刑也。論語曰: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是也。高者為生,下者為死;高者,陽,主生,下者陰,主死。丘陵為牡,谿谷為牝。丘陵高敞,陽也,故為牡。谿谷污下,陰也,故為牝。水圓折者有珠,方折者有玉。圓折者,陽也。珠,陰中之陽。方折者,陰也。玉,陽中之陰也。皆以其類也。清水有黃金,龍淵有玉英。清水澄,故黃金出焉。龍淵,龍所出遊淵也。玉英轉化,有精光也。土地各以其類生,是故山氣多男,澤氣多女,障氣多暗,風氣多聾,林氣多癃,木氣多傴,自此上至山氣多男,皆生子多有此病也。岸下氣多腫,石氣多力,象石堅也。險阻氣多癭,上下險阻,氣衝喉而結,多癭咽也。暑氣多夭,夭折不終也。寒氣多壽,谷氣多痺,丘氣多狂,衍氣多仁,下而污者為衍也。陵氣多貪,輕土多利,重土多遲,利,疾。清水音小,濁水音大,音,聲。湍水人輕,遲水人重,湍,急流悍水也。中土多聖人。皆象其氣,皆應其類。故南方有不死之草,北方有不釋之(水)〔冰〕#6,南方溫,故草有不死者。北方寒,故冰有不泮釋也。東方有君子之國,東方木德仁,故有君子之國也。其人〔衣]#7冠帶劍食獸,使二(大)[文〕#8虎也。西方有形殘之尸。寢居直夢,人死為鬼,西方金,金斷割攻戰之事,有形殘之尸也。寢,寐也。居,處也。金氣方剛,故其寢寐處夢,悟如其夢,故曰直夢。不終其命,死而為鬼,能為祆怪病人也。一說曰,形殘之尸於是以兩乳為目,肚臍為口,操干戚以舞,(無夢)#9天神斷其手,後天帝斷其首也。故寢居直夢。磁石上飛,雲母來水,土龍致雨,燕鷹代飛,湯遭早,作土龍以像龍。雲從龍,故致雨也。燕,玄鳥也,春分而來,雁春分而北詣漠中也,燕秋分而去,雁秋分而南詣彭蠡,故曰代飛也。代,更也。蛉蟹珠龜,與月盛衰。與,猶隨也。是故堅土人剛,弱土人肥,爐土人大,沙土人細,爐,讀纑繩之纑也。細,小也。息土人美,耗土人醜。食水者善遊能寒,魚鼈鷖騖之屬是也。食土者無心而慧,丘蚓之屬是也。食木者多力而奰,態羆之屬是也。奰,煩腸黃理也,奰,讀內奰干中國之奰,近鼻也。食草者善走而愚,麋鹿之屬是也。食葉者有絲而蛾蠶是也。食肉者勇敢而捍,虎豹鷹鸇之屬是也。食氣者神明而壽,仙人松、喬之屬是也。食穀者知慧而夭,不食者不死而神。凡人民禽獸萬物貞蟲,各有以生,貞蟲,諸細要之屬也。或奇或偶,或飛或走,莫知其情。唯知通道者,能原本之。

天一,地二,人三。一,陽。二陰也。人生於天地,故曰三也。三三而九,九九八十一。一主日,曰數十,十,從甲至癸也。日主人,人故十月而生。八九七十二,二主偶,偶以承奇,奇主辰,辰主月,月主馬,馬故十二月而生。七九六十三,三主斗,斗主犬,犬故三月而生。六九五十四,四主時,時主彘,彘故四月而生。五九四十五,五主音,音主猨,猨故五月而生。四九三十六,六主律,律主麋鹿,麋鹿故六月而生。三九二十七,七主星,星主虎,虎故七月而生。二九十八,八主風,風主蟲,蟲故八月而化。鳥魚皆生於陰,陰屬於陽,故烏魚皆卵生。魚遊於水,鳥飛於雲,故立冬燕雀入海,化為蛤。萬物之生而各異類,蠶食而不飲,蟬飲而不.食,蜉蝣不飲不食,介鱗者夏食而冬蟄。介,甲,龜鼈之屬也。鱗,魚龍之屬。齕吞者,八竅而卵生。鳥魚之屬。嚼咽者,九竅而胎生。四足者,無羽翼。戴角者,無上齒。無角者,膏而無前。膏,豕也。熊猿之屬。無前,肥從前起也。有角者,指而無後。指,牛羊麋之屬也。無後,肥從後起也。晝生者類父,夜生者似母。至陰生牝,至陽生牡。夫熊羆蟄藏,飛鳥時移。是故白水宜玉,黑水宜砥,砥則卓石也。青水宜碧,赤水宜丹,黃水宜金,清水宜龜,汾水濛濁而宜麻,濟水通和而宜麥,河水中濁而宜菽,雒水輕利而宜禾,渭水多力而宜黍,漢水重安而宜竹,江水肥仁而宜稻。平土之人,慧而宜五穀。

淮南鴻烈解卷之七竟

#1『曰地』二字脫,據集解本補。

#2『沇水』二字脫,據集解本補。

#3『外』字脫,據集解本補。
#4『水』字脫,據集解本補。
#5『過』,衍字。據集解本刪。
#6『水』,『冰』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7『衣』據集解本補。
#8『大』,『文』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9『無夢』,衍文,據集解本刪。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八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地形訓下

東方川谷之所注,日月之所出,其人兌形小頭,隆鼻大口,鳶肩企行,竅通於目,筋氣屬焉,蒼色主肝,長大早知而不壽。其地宜麥,多虎豹。

南方陽氣之所積,暑濕居之,其人脩形兌上,大口決眦,竅通於耳,血脈屬焉,赤色主心,早壯而夭。其地宜稻,多兕象。
西方高土川谷出焉,日月入焉,其人面末僂,脩頸印行,竅通於鼻,末,猶脊也。皮革屬焉,白色主肺,勇敢不仁。其地宜黍,多旄犀。旄,讀近綢繆之繆,急氣言乃得之。
北方幽晦不明,天之所閉也,寒水之所積也,蟄蟲之所伏也,其人翕形短頸,翕讀脅幹之脅。大肩下尻,竅通於陰,骨幹屬焉,黑色主腎,其人憃愚,禽獸而壽。憃,讀人謂意然無知之意也。籠口言乃得。其地宜菽,菽,豆也。多犬馬。傳曰:冀之北土,馬之所生。言燕代出馬也。

中央四達,風氣之所通,雨露之所會也。其人大面短頤,美鬚惡肥,竅通.於口,膚肉屬焉,黃色主胃,慧聖而好治。其地宜禾,多牛羊及六畜。木勝土,土勝水,水勝火,火勝金,金勝木,故禾春生秋死,禾者木,春木王而生,秋,金王。而死。菽夏生冬死,豆,火也。夏火王而生,冬二水王四死。麥秋生夏死,麥,金也。金王而生,火王而死也。薺冬生中夏死。薺,水也,水王而生,土王而死也。木壯水老火生金囚土死,火壯木老土生水囚金死,土壯火老金生木囚水死,金壯土老水生火囚木死,水壯金老木生土囚火死。音有五聲,宮其主也。五聲,官商角徵羽也。宮在中一央,故為主也。色有五章,黃其主也。味有五變,甘其主也。位有五材,土其主也。是故鍊土生木,鍊木生火,鍊火生雲,雲,金氣所生也。鍊雲生水,鍊水反土。鍊甘生酸,鍊酸生辛,鍊辛生苦,鍊苦。生鹹,鍊鹹反甘。鍊,猶治也。變宮生徵,變徵生商,變商生羽,變羽生角,變角生宮。變,猶化也。是故以水和土,以土和火,以火化金,以金治木,木復反土。五行相治,所以成器用。土,本也。故曰五行相生,所以成器用。
凡海外三十六國:自西北至西南方,有脩股民,天民,肅慎民,脩,長也。股,腳也。天民,肅慎,皆有國名也。傳曰:肅慎,燕,毫,吾北土。是云西方,黨獨西方之國自復有之邪。一曰:肅,敬也,慎,畏也。白民,沃民,女子民,丈夫民,白民,白身民,被髮,髮亦白。女子民,其貌無有鬚,皆如女子也。丈夫民,其狀皆如丈夫,衣黃衣冠帶劍。皆西方之國也。奇股民,一臂民,三身民。奇,隻也。股,腳也。言其人一臂一手一鼻也。三身民,蓋一頭有三身。皆西方之國也。自西南至東南方,結胸民,讙頭國民,裸國民,三苗民,交股民,不死民,穿胸民,反舌民,三苗,國名也,在豫章之彭蠡。交股民,腳相交切。不死民,不食也。穿胸,胸前穿孔達背。反舌民,不可知而自相曉。一說:舌本在前,不向喉,故曰反舌也。南方之國名也豕喙民,鑿齒民,三頭民,脩臂民。豕喙民,其喙如豕。鑿齒民,吐一齒出口下,長三尺也三頭民,身有三頭也。脩臂民,一國民皆長臂,臂長於身也。皆南方之國也。自東南至東北方,有大人國,君子國,東南爐土,故人大也。君子國,已說在上章也。黑齒民,玄股民,其人黑齒,食稻啖蛇,在湯上谷。玄股民,其股黑,兩鳥夾之,見山海經也。毛民,勞民。其人體半生毛,若矢鏇也。勞民,正理躁擾不定也。皆東方國也。自東北至西北方,有跂踵民,句嬰民,跂踵民,踵不至地,以五指行也。句嬰,讀為九嬰。北方之國也。深目民,無腸民,柔利民,皆北方之國也。一目民,無繼民。一目民,目在面中央。無繼民,其人蓋無嗣也。北方之國也。
雒棠,武人在西北陬,皆日所入之山名也。硥魚在其南。硥魚,如鯉魚也,有神聖者,乘行九野,在無繼民之南。硥讀如蚌也。有神二人連臂為帝候夜,在其西南方。連臂大呼夜行。三珠樹在其東北方,有玉樹在赤水之上。崑崙,華丘在其東南方,在無繼民之東南也。爰有遺玉,青馬,視肉,其人不知言也。楊桃,甘樝,甘(革)〔華]#1,百果所生。皆異物也。在木日果,在地曰蓏也。和丘在其東北陬,四方而高曰丘,鸞所自歌,鳳所自舞,故曰和丘。在無繼民東北陬也。三桑,無枝在其西,夸父,耽耳在其北方。耽耳,耳垂在肩上。耽,讀褶衣之褶。或作攝,以兩手攝耳,居海中。夸父棄其策,是為鄧林。夸父,神獸也,飲河、渭不足,將飲西海,未至,道渴死。見山海經。策,杖也,其杖生木而成林。鄧,猶木也。一曰仙人也。昆吾丘在南方,昆吾,楚之祖祝融之孫,陸終之子,為夏伯也。詩云,昆吾,夏桀也。軒轅丘在西方,軒轅,黃帝有天下之號也。巫咸在其北方,巫咸,知天道,明吉凶。立登保之山,暘谷、搏桑在東方。暘谷,日之所出也。槫桑,在登保之山東北方也。有娀在不周之北,長女簡翟,少女建疪。有娀,國名也。不周,山名也。娀讀如嵩高之嵩。姊妹二人在瑤臺也,帝譽之妃也。天使玄鳥降卯,簡翟吞之,以生契,是為玄王,殷之祖也。詩云,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也。西王母在流沙之瀕。地理志曰,西王石室,在金城臨羌西北塞外也。樂民、拏閭在崑崙弱水之洲。水中可居曰州。三危在樂民西。三危,西楓之山名也。宵明、燭光在河洲,所照方千里。洲,水中所居者。燭光所照者方千里。龍門在河淵。湍池在崑崙。龍門在河中馮翊夏陰界也。玄燿、不周、玄燿,水名。一曰山名。申池在海隅。海隅,藪也。孟諸在沛。孟諸,宋澤也,在睢陽東北。少室、太室在冀州。少室、太室在陽城,嵩高山之別名。冀,堯都冀州。冀為天下之號也。

燭龍在雁門北,蔽于委羽之山,不見日,其神人面龍身而無足。蔽,至也。委羽,北方山名也。一日,龍銜燭以照太陰,蓋長千里,視為畫,暝為夜,吹為冬,呼為夏。后稷壠在建木西,建木在都廣。都廣,南方澤名。說其山,說其澤。壠、家也。其人死復蘇,其半魚,在其間。南方人死復生,或化為魚,在都廣建木間。流黃、沃民在其北方三百里,狗國在其東。雷澤有神,龍身人頭,鼓其腹而熙。雷澤,大澤也。鼓,擊也。熙,戲也。地理志曰,禹貢雷澤在濟陰城陽西北,城陽有堯塚。
江出岷山,東流絕漢入海,左還北流,至于開母之北,右還東流,至于東極。岷山在蜀西激水。絕,猶過也。開母,山名也,在東海中。河出積石。睢出荊山。河源出崑崙,伏流地中方三千里,禹導而通之,故出積石。積石山在金城郡河關縣西南。荊山,禹貢北條,荊山在左馮翊懷得縣之南,下有荊漂原,雝州浸也。淮出桐栢山。睢出羽山。桐栢山在上黨。清漳出楬戾。濁漳出發包。楬戾山在上黨治。發包山,一名鹿苦山,亦在上黨長子。二漳合流,經魏郡入清河也。濟出王屋。時、泗、沂出臺、台、術。王屋山在河東垣縣東北。時、泗、沂皆水名。臺、台、術皆山名。處則未聞也。洛出獵山。獵山在北地西北夷中,洛東南流入渭,詩云,瞻彼洛矣,惟水泱泱是也。汶出弗其,流合於濟。弗其山在北海朱虛縣東也。漢出嶓冢。涇出薄落之山。嶓冢山,漢陽縣西界,漢水所出,南入廣漢,東南至雝州入江。薄落之山,一名笄頭山,安定臨涇縣西,禹貢涇水所出,東南至陽陵大渭。渭出鳥鼠#2同穴。伊出上魏。鳥鼠同穴山在壠西首陽西南,直渭水出,東會于澧,又入河,雍州川也。上魏;山名也,處則未聞。雒出熊耳。熊耳山在京師止維之西北也。浚出華竅。維出覆舟。汾出燕京。燕京,山名也。在太原汾陽,汾水所出。西南至汾陽,冀州浸。祍出濆熊,淄出目飴。目飴,山名。丹水出高褚。高褚,一名冢領山,在京兆上雒,丹水所出。東至均入沔也。股出嶕山。鎬出鮮于。涼出茅盧、石梁。鮮于、茅盧、石梁,皆山名也。汝出猛山。淇出大號。猛山一名高陵山,在汝南定陵縣,汝水所出,東南至新蔡入淮。大號山在河內卭縣北,或曰在臨慮西也。晉出龍山結給,合出封羊。結給合一名也。龍山在晉陽之西北,晉水所出,東入汾。封羊,山名也。遼出砥石。釜出景。砥石,山名,在塞外,遼水所出,南入海。景山在邯鄲西南;釜水所出,南澤入漳,其原浪沸湧,正勢如釜中湯,故曰釜,今謂之釜口。岐出石橋。呼池出魯平。魯平,山名也。呼池并州之浸也,今中山漢昌呼沱河是也。泥塗淵出樠山。樠,讀人姓樠氏之樠。維濕北流出於燕。流於北燕,北,塞外也。

諸稽、攝提,條風之所生也。諸稽,攝提,天神之名也。艮為條風也。通視,明庶風之所生也。通視,天神也。明庶風,震卦之所生也。赤奮若,清明風之所生也。赤奮若,天神也。巽為清明風也。共工,景風之所生也。共工;天神也,人面蛇身。離為景風也。諸比,涼風之所生也。諸比,天神也。坤為涼風也。臯稽,閶闔風之所生也。皋稽,天神也。兌為閶闔風。隅強,不周風之所生也。隅強,天神也。乾為不周風。窮奇,廣莫風之所生也。窮奇,天神也。在北方道,足乘雨龍,其
形如虎。坎為廣莫風也。
突生海人,突,人之先人。海人生若菌,菌,讀下群之群。若菌生聖人,聖人生庶人,凡容者生於庶人。羽嘉生飛龍,飛龍、羽嘉,飛蟲之先。飛龍有翼。飛龍生鳳凰,鳳凰生鸞鳥,鸞烏生庶鳥,凡羽者生於庶鳥。毛犢生應龍,應龍生建馬,建馬生麒麟,麒麟生庶獸,凡毛者生於庶獸。介鱗生蛟龍,介鱗,鱗蟲之先。蛟龍,有鱗甲之龍也。蛟龍生鯤鯁,鯤鯁生建邪,建邪生庶魚,凡鱗者生於庶魚。介潭生先龍,介,國也,龜之先。潭,讀譚國之譚。先龍生玄黿,玄黿生靈龜,靈龜生庶龜,凡介者生(庶於〔於庶〕#3龜。煖濕生容,煖,一讀膜,當風乾燥之貌也。煖濕生於毛風,毛風生於濕玄,濕玄生羽風,羽風生煗介,煗介生鱗薄,鱗薄生煖介。五類雜種興乎外,肖形而蕃。肖,像也,言相代象而蕃多也。曰馮生陽閼,曰馮,木之先也。陽閼生喬如,喬如生幹木,幹木生庶木,凡根拔木者生於庶木。根拔生程若,根拔,根生之草先也。程若生玄玉,玄玉生醴泉,醴泉生皇辜,皇辜生庶草,凡根茇草者生於庶草。
海閭生屈龍,海閭,浮草之先生。屈龍,
遊龍,鴻也。詩云,陽有遊龍,言屈,字之誤。屈龍生容華,容華,芙蓉草花。容華生蔈,蔈,流也,無根水中草也。蔈生萍藻,萍藻生浮草,凡浮生不根茇者生於萍藻。
正土之氣也御乎埃天,埃天五百歲生缺,缺五百歲生黃埃,黃埃五百歲生黃澒,黃澒五百歲生黃金,黃金,惟石名也。中央數五,故五百歲而一化。澒,水銀也。黃金千歲生黃龍,入藏生黃泉,黃泉之埃上為黃雲,陰陽相薄為雷,激揚為電,上者就下,流水就通,而合于黃海。黃海,中央之海。偏土之氣御乎清天,清天八百歲生青曾,青曾八百歲生青澒,青澒八百歲生青金,青金八百歲生青龍,東方木,色青,其數八,故八百歲而一化也。青龍
入藏生清泉,清泉之埃上為青雲,陰陽相薄為雲雷,激揚為電,上者就下,流水就通,而合于青海。東方之海。壯土之氣御于赤天,赤天七百歲生赤丹,赤丹七百歲生赤澒,赤澒七百歲生赤金,南方火,其色赤,其數七,故七百歲而一化也。赤金千歲生赤龍,赤龍入藏生赤泉,赤泉之埃上為赤雲,陰陽相薄為雷,激揚為電,上者就下,流水就通,而合于赤海。南方之海。弱土之氣御于白天,白天九百歲生白礜,白礜九百歲生白澒,白澒九百歲生白金,白金,白礜,礜石也。白澒,水銀也。西方金,色白,其數九,故九百歲而一化也。白金千歲生白龍,白龍入藏生白泉,白泉之埃上為白雲,陰陽相薄為雷,激揚為電,上者就下,流水就通,而合于白海。西方之海。牝土之氣御于玄天,玄天六百歲生玄砥,玄砥,黑石。玄砥六百歲生玄澒,玄澒六百歲生玄金,北方水,其色黑,其數六,故六百歲而一化也。玄金千歲生玄龍,玄龍入藏生玄泉,玄泉之埃上為玄雲,陰陽相薄為雷,激揚為電,上者就下,流水就通,而合于玄海。北方之海。上者就下,天氣復從天流下也。其道流之水皆入于海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八竟

#1『革』,『華』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 』,『鼠』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3『庶於』當作『於庶』,據集解本改正。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九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時則訓上

則,法也,四時、寒暑、十二月之常法,故曰時則,因以題。篇也。

孟春之月,招搖指寅,招搖,斗建。昏參中,旦尾中。參,西方白虎之宿是也。月昏時中於南方。尾,東方蒼龍之宿是也。月將旦時中於南方。其位東方,其日甲乙,盛德在木,太皥之神治東方也。甲乙,木日也。盛德在木,木王東方也。其蟲鱗,其音角,東方少陽,物去大陰。甲散,散為鱗,鱗蟲龍為之長。角,木也,位在東方也。律中太蔟,其數八,律,管音也。陰衰陽發,萬物太簇地而生,故曰太蔟。其數八,五行數五,木第三,故曰八也。其味酸,其臭羶,木味酸,酸之言鑽也,萬物鑽地而生。羶,木香羶。其祀戶,祭先脾。蟄伏之類始動,生出由戶,故曰杞戶也。脾屬土,陳設俎豆,脾在前也。春木勝土,言常食所勝也。一曰脾屬木,自用其藏也。東風解凍,蟄蟲始振穌,東方木,火母也。氣溫,故東風解冰凍也。振,動。穌,生也。魚上負冰,獺祭魚,是月之時,鯉魚應陽而動,上負冰也。獺,獱也。是月之時,獺祭鯉魚於水邊,四面陳之,謂之祭魚也。候鴈北。是月時候之應,鴈從彭蠡來,北過周、雒,至漢中孕卵鷇也。天子衣青衣,乘蒼龍,周禮馬七尺已上曰龍也。服蒼玉,建青旗,服,佩也。熊虎也,旗也。食麥與羊,麥,金穀也。羊,土畜也。是月金土以老,食所勝,先食麥,以麥為王也。服八風水,爨萁燧火。取銅槃中露水服之,八方風所吹也。取萁木燧之火炊之。萁,讀該備之該也。東宮御女青色,衣青釆,鼓琴瑟,春王東方,故處東官也。琴瑟,木也,春木王,故鼓之也。其兵矛,矛有鋒銳,似萬物鑽地生。其畜羊,羊土,木之母,故畜之也。朝于青陽左令,以出春令。是月之朔,天子朝日于青陽左個。東向堂,故曰青陽。北頭室,故曰左今。今猶隔也。春令,寬和之令也。布德施惠,行慶賞,省傜賦。布陽德,施柔惠也。慶,善。賞,賜予也。省减傜役之勞,輕其賦歛也。立春之日,天子親率三公九卿大夫以迎歲于東郊,率,使也。迎歲,〔逆〕#1春也。東郊,郭外八里之郊也。修除祠位,幣禱鬼神,犧牲用牡。祠位,壇場屏攝之位也。幣,圭壁也。禱鬼神,求福祥也。人神曰鬼,天神曰神。犧牲用牡,尚蠲潔也。禁伐木,春木王,當長養,故禁之也。毋覆巢,殺胎夭,毋麛,毋卵,胎,獸胎,懷姙未育者也。麋子曰夭,鹿子曰廳,卵未鷇者,皆禁民不得取,蕃庶物也。毋聚眾,置城郭,掩骼薶骴。毋聚合大眾,建置城郭,以妨害農功也。骼,骨有肉。掩覆薶藏之,慎生氣也。孟春行夏令,則風雨不時,草木早落,國乃有恐。孟春,木德用事,法當寬仁而用火氣動於上,故草木早落,國惶恐也。行秋令,則其民大疫,飄風暴雨總至,黎莠蓬蒿並興。孟春溫仁,而秋正金鈇之令,氣不和,故民疫疾,風雨隈至,故黎莠蓬蒿疏穢之草並興盛也。行冬令,則水潦爲敗,兩霜大雹,首稼不入。冬,陰也,水泉湧起,而春行之,故為敗。氣不和,故雨霜大雹,植稼不熟也。正月官司空,其樹楊。司空主土,春土受嘉穡,故官司空也。爾雅曰,楊,蒲柳也。楊木春光,故其樹楊也。

仲春之月,招搖指卯,昏弧中,旦建星中。弧星在輿鬼南,是月昏時中於南方。建星在斗上,是月平旦時中於南方也。其位東方,其日甲乙,其蟲鱗,其音角,律中夾鍾。是月萬物去陰夾陽,聚地而生,故曰夾鍾也。其數八,其味酸,其臭羶,其祀戶,祭先脾。始雨水,桃李始華,自冬冰雪至此春分穀雨,故曰始雨水,桃李於是皆秀華也。蒼庚鳴,鷹化為鳩。蒼庚,爾雅曰,商庚、黎黃,楚雀也。齊人謂之搏黍,秦人謂之黃流離,幽、冀謂之黃鳥。一說,斲木也,至此月而鳴。鷹化為鳩,喙正直不鷙搏也。鳩謂布穀也。天子衣青衣,乘蒼龍,服蒼玉,建青旗,食麥與羊,服八風水,爨其燧火,東宮御女青色,衣青釆,鼓琴瑟,其兵矛,其畜羊,朝于青陽太廟。太廟,東向堂,中央室。命有司,省囹圄,去桎梏,毋笞掠,止獄訟,囹圄,伕室也。省之,赦輕微也。在足曰桎,在手曰桎。毋笞掠,言不用也。止,猶禁也。養幼小,存孤獨,以通句萌。順春陽,長養幼小,使繁茂也。無父曰孤,無子曰獨。皆存之,所以慎陽氣也。故草木不句萌者,也。擇元日,令民社。元者,善之長也。日,從甲至癸也。社所以為民祈也,嫌日不吉,故言擇元也。是月也,日夜分,雷始發聲,蟄蟲咸動穌。分,等也。冬陰閉固,雷伏不發,是月陽升,雷始發聲也。咸,皆。動穌,生也。先雷三日,振鐸以令於兆民曰,雷且發聲,鐸,木鈴也,金口木舌為鐸,所以振告萬民也。兆,大數。且,猶將也。有不戒其容止者,生子不備,必有凶災。以雷電合房室者,生子必有瘖聾通精癡狂之疾,故曰不備必有凶災也。令官市,同度量,鈞衡石,角斗稱,度,丈尺也。量,釜鍾也。鈞,等也。衡石,稱也。百二十斤為石。角,平也。斗稱,量器也。端權槩。端,正也。槩,平也。毋竭川澤,毋漉陂池,毋焚山林,皆為夭物盡類。毋作大事,以妨農功。大事,戎旅征伐之事,故害農民之功也。祭不用犧牲,用圭璧,更皮幣。是月尚生育,故不用犧牲也。更,代也,以圭璧皮幣代犧牲也。皮謂鹿皮也。幣謂玄纁束帛也。禮記曰,幣帛圭皮告於祖襧者也。仲春行秋令,則其國大水,寒氣總至,寇戎來征。仲春,陽中也。陽氣長養,而行秋節殺戮之令,故寒氣猥至,寇兵來征伐其國也。行冬令,則陽氣不勝,麥乃不熟,民多相殘。仲春行冬陰之令,陰氣勝陽,故陽不勝,則麥不升熟,民相殘賊也。行夏令,則其國大旱,煗氣早來,蟲螟為害。仲春行夏太陽之令,故大早,陽氣熱,故煗極。陽生陰,故蟲螟作害也。食心曰螟。二月官倉,其樹杏。二月興農播穀,故官倉也。杏有竅在中,竅在中,像陰布散在上,放其樹杏。
季春之月,招搖指辰,昏七星中,旦牽牛中。七星,南方朱鳥之宿,是月昏待中於南方。牽牛,北方玄武之宿,是月平旦時中於南方也。其位東方,其日甲乙,其蟲燐,其音角,律中姑洗。姑,故也。洗,新也。是月陽養生,去故就新,故曰姑洗。其數八,其味酸,其臭羶,其祀戶,祭先脾,桐始華,田鼠#2化為鴽,桐,梧桐也,是月生華。田鼠,鼢?鼠也。鴽,鶉也,青、徐謂之鴾、幽、冀謂之鶉。虹始見,萍始生。虹,螮蝀也。詩云,螮蝀在東,莫之敢指。萍,水藻也,是月始生也。天子衣青衣,乘蒼龍,服蒼玉,建青旗,食麥與羊,服八風水,爨萁燧火,東宮御女青色,衣青釆,鼓琴瑟,其兵矛,其畜羊,朝于青陽右個。東向堂,南頭室,故曰右個。舟牧覆舟,五覆五反,乃盲具于天子。舟牧,主舟之官也。是月天子將乘舟而漁,故反覆而視之,恐有穿漏也。五覆五反,慎之至也。天子烏始釆舟,薦鮪於寢廟,乃為麥祈實。鳥,猶安也。自冬至此而安乘舟,故曰始乘也。薦,進也。鮪,魚似鯉而大。進此魚於寢廟,祈於宗祖,求麥實。前曰廟,後曰寢。詩云,寢廟奕奕,言相連。是月也,生氣方盛,陽氣發泄,發泄,猶布散也。句者畢出,萌者盡達,不可以內。天子命有司,發囷倉,助貧窮,振乏絕,無財曰貧,鰥寡孤獨曰窮也。振,救也。開府庫,出幣帛,使諸侯,府庫,幣帛之藏也。使人之聘問諸侯。聘名士,禮賢者。有名德之士,大賢之人,聘問禮之,將與為治也。命司空,時雨將降,下水上騰,循行國邑,周視原野,司空,主水土之官也。是月下水上騰,恐有浸清,傷害五穀,故循行徧視之也。廣平曰原,郊外曰野也。修利隄防,導通溝瀆,達路除道,從國始,至境止。田獵畢弋,罝罘羅?,餒毒之藥,毋出九門。畢,掩網也。弋,繳射。詩曰,弋鳧與鴈。罝,兔罟也。詩曰,肅肅兔買。畢,羅鳥罟也。詩云,鴛鴦在罘,畢之羅之。罘,麋度罟網,其總名也。天子城門十二,東方三門,王氣所在,(門)#3餒獸之毒藥所不得出,尚生育也。兼餘九門得出,故特戒之,如其毋出。乃禁野虞,毋伐桑拓。桑、拓皆可養蠶,(文)[故]#4禁民伐之也。鳴鳩奮其羽,載鵀降于桑,嗚鳩,奮迅其羽,直刺上飛入雲中者是也。載鵀,載勝鳥也。詩曰,尸鳩在桑,其子在梅是也。具撲曲筥筐,撲,持也,三轉謂之撲。撲,讀南陽人言山陵同。曲,薄也,青、徐謂之曲。貟底曰筥,方底曰筐,皆受桑器也。后妃齋戒,東鄉親桑,省婦使,勸蠶事。命五庫,令百工審金鐵皮革,筋角箭榦,脂膠丹漆,無有不良。擇下旬吉日,大合樂,致歡欣。樂所以移風易俗也,故擇吉日大合之,以致歡和也。乃合?牛騰馬,遊牝于牧。?牛,特牛也。騰馬,騰駒跐蹏,善將群者也。遊從牝於所牧之地風合之。?,讀葛藟之藟也。令國儺,九門磔攘,以畢春氣。傼,散。宮室中區隅幽闇之處,擊鼓大呼,以逐不祥之氣,如今驅疫逐除是也。九門,三方九門也。磔犬,陽氣盡之,故曰畢春之氣也。行是月令,甘雨至三旬。季春行冬令,則寒氣時發,草木皆肅,國有大恐。季春行冬寒殺之氣也,故寒氣時起。草木上疏曰肅也。行夏令,則民多疾疫,時雨不降,山陵不登。季春行夏元陽之令,氣不和,故民疾疫,雨澤不降,故草木不登成也。行秋令,則天多沈陰,淫雨早降,兵革並起。秋,金氣用事,水之母也。季春行之,故多陰沈為雨也。金為兵革,故並起也。三月官鄉,其樹李。三月科民戶口,故官鄉也。李亦有核,說與杏同。李後杳熟,故三月李也。

孟夏之月,招搖指巳,昏翼中,旦婺女中。翼,南方朱鳥之宿,是月昏時中於南方。婺女,一曰須女,北方玄武之宿,是月平旦中於南方也。其位南方,其日丙丁,盛德在火,炎帝之神治南方也。丙丁,火日也。盛德在火,火王南方也。其蟲羽,其音徵,盛陽用事,鱗散。羽,羽蟲,鳳(之)〔為]#5長。徵音,火也。律中仲呂,其數七,是月陽散在外,陰實在中,所以旅陽成功,故曰仲呂。其數七,生數五,火第二,故曰七也。其味苦,其臭焦,火味苦也。焦,火香焦。其祀竈,祭先胏。祝融吳回為高辛氏火正,死為火神,託祀於竈。是月火王,故祀竈。胏,姊金也。祭祀之肉先用所勝也。一曰,姊火,自用其藏也。螻蟈鳴,丘蟥出,螻,螻蛄也。蟈,蝦蟇也。四月陰氣始動於下,故類應鳴也。丘縯,蠢蝡也。王瓜生,苦菜秀。王瓜,栝樓也。爾雅曰,不榮而實曰秀。苦菜宜言榮也。天子衣赤衣,乘赤騮,服赤玉,建赤旗,(煩)〔順#6火德也。食菽與鷄,菽,連皮也。鷄、豆皆屬火之所養也。服八風水,爨柘燧火,南宮御女赤色,衣赤釆,吹竽笙,火王南方,故處南宮也。竽笙空中,像陽,故吹之。其兵戟,戟有枝榦,象陽布散也。戟或作弩也。其畜雞,朝于明堂左令,以出夏令。南向堂,當盛陽,故曰明堂也。東頭室,故曰左個。居是室,行是月之令也。雞,羽蟲,陽也,故畜之。立夏之日,天子親率三公九卿大夫以迎歲於南郊。迎歲,迎夏也。南郊,七里之郊也。還,乃賞賜,封諸侯,脩禮樂,饗左右。還,從南郊還也。賞賜有功,割土封爵。傳曰,賞以春夏,刑以秋冬也。修治禮樂,所以安上治民,移風易俗。左右,近臣也。命太尉,贊傑俊,選賢良,舉孝悌,太尉,卿官也。命,使也。贊,白也。才過千人為傑。選擇賢良孝悌,舉而用之,蓋非太尉之職,故特命之也。行爵出祿,佐天長養,繼修增高,無有隳壞,毋興土功,毋伐大樹。令野虞,行田原,勸農事,驅獸畜,勿令害穀。天子以彘嘗麥,先薦寢廟。是月麥始升,故以豕嘗麥。豕,水畜,宜〔麥〕#7,先薦寢廟,孝之至也。聚畜百藥,靡草死,是月陽氣極,藥草成,故聚積之也。靡草則亭歷之屬。麥秋至,決小罪,
斷薄刑。四月陽氣盛於上,及五月陰氣作於下,故曰麥秋至。決小罪,斷薄刑,殺氣也。孟夏行秋令,則苦雨數來,五穀不滋,四鄰入保。孟夏盛陽,當助長養,而行金氣殺戮之令,故苦雨殺穀,不得滋長也。四方之民來入城郭自保守也。行冬令,則草木早枯,後乃大水,敗壞城郭。行冬寒閉固之令,故草木早枯,大水敗壞其城郭。奸時違行之應也。行春令,則蠡蝗為敗暴風來格,秀草不實。孟夏當繼修增高,助陽長養,而行春時啟墊之令,故致螽蝗之敗。春,木氣,多風,故言暴風來至,使當秀之草不長茂也。四月官田,其樹桃。四月勉農事,故官田也。桃,說與杏同。後李熟,故曰四月桃也。
仲夏之月,招搖指午,昏亢中,旦危中。亢,東方蒼龍之宿,是月昏時中於南方。危,北方玄武之宿,是月平旦時中於南方也。其位南方,其日丙丁,其蟲羽,其音徵,律中蕤賓,其數七,是月陰氣萎蕤在下,像主人也,陽氣在上,像賓客也,故曰奠賓。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竈,祭先肺。小暑至,螳蜋生,螳蜋,世謂之天馬,一名齒肬,兖、豫謂之巨斧也。鵙始鳴,反舌無聲。鵙,百勞鳥也。五月陰氣於下,伯勞夏至應陰而嗚,殺蛇於木。傳曰,伯趙氏司至者。反舌,百舌鳥也,能辯變其舌,反易其聲,以效百烏之嗚,故謂百舌。無聲者,五月陽氣極於上,微陰起於下,百舌無陰,故無聲也。天子衣赤衣,乘赤騮,服赤玉,載赤旗,食菽與雞,服八風水,爨柘燧火,南宮御女赤色,衣赤釆,吹竽笙,其兵戟,其畜雞,朝于明堂太廟。廟,南向堂,中央室也。命樂師,修鞀鼙琴瑟管簫,調竽箎,飾鍾磬,管,一孔,似笛。簫,今之歌簫是也。箎,讀如池澤之池也。執干戚戈羽。干,盾也。戈,斧也,戟,屬也。羽,武(也)[者〕#8所持翿也。命有司,為民祈祀山川百原,大雩帝,用盛樂。國之山川百原能興雲雨者,皆祈祀之也。雩,旱祭也。上,帝也。為民祈雨,故用盛樂。盛樂,六代之樂也。天子以雉嘗黍,雉,雜雞也。不言嘗雞而言嘗黍者,以穀為主也。羞以含桃,先薦廟。羞,進也。含桃,鶯所含食,故言含桃。是月而熟,故進之。禁民無刈藍以染,為藍青未成故。毋燒灰,是月草木未成,不夭物也。毋暴布,火盛曰猛,暴布則脆傷也。門閭無閉,關市無索,門,城門也。閭,里門也。民順陽氣,散布在外,當出入,故不閉也。門,要塞也。市,人聚也。無索,不征稅也。挺重囚,益其食,挺,緩。存鰥寡,振死事,老無妻曰鰥,老無夫日寡也,皆存之。有先人為死難,振起其子孫也。遊牝別其群,執騰駒,班馬政。是月牝馬懷胎已定,故別其群。不欲騰駒蹏傷其胎育,故執也。斑,告也。馬政,掌馬官也。騰駒,騰馬也。周禮,馬五尺以下曰駒也。日短至,陰陽爭,死生分,君子齋戒,慎身無躁,節聲色,薄滋味,百官靜,事無徑,以定晏陰之所成。事無徑,詳後行當先請也。晏陰,微陰也。鹿角解,蟬始嗚,夏至鹿角解墮也。蟬鼓翼始嗚也。半夏生,木堇榮。半夏,草藥也。木堇,朝榮暮落,樹高五六尺,其葉與安石榴相似也。是月生榮華,可用作丞也。雒家謂朝生。詩云,顏如舞華也。禁民無發火,發,起。可以居高明,遠眺望登丘陵,處臺榭。積土四方而高曰臺也。臺有室曰榭也。順陽宜明也。一曰,望雲物,占氣祥也仲夏行冬令,則雹霰傷穀,道路不通暴兵來至。冬水凍,故雹霰傷害五穀也。冬氣閉,又多水雨,故道陷壞不通利,暴害之兵橫來至也。行春令,則五穀不熟,百螣時起,其國乃饑。行春木王好生育之令,故五穀晚熟。百螣,動股蝗屬也,時起害穀,故國飢也。行秋令,則草木零落,果實蚤成,民殃於疫。有覈曰果,無覈曰蓏。仲夏行秋成熟之令,故草木零落,果實早成。非其時氣,故民有疾疫也。五月官相,樹榆。是月陽氣長養,故官相。相,佐也。榆,說未聞也。
季夏之月,招榣指未,昏心中,旦奎中。心,東方蒼龍之宿也,是月昏時中於南方。奎,西方白虎之宿也,是月中旦時中於南方也。其位中央,其日戊己,盛德在土,黃帝之神治中央也。戊己,土日也。盛德在土,土正中央也。其蟲贏,其音宮,羽落而〔為贏〕#9,蠃蟲鱗為之長。宮,土也,位中央,五音之主也。律中百鍾,其數五,百鍾,林鍾也。是月陽盛陰起,生養萬物,故曰百鍾。其數五,五行數土第五也。其味甘,其臭香,土味甘也,土臭香也。其祀中霤,祭先心。土用事,故祀中霤。中霤,室中之祭,祀后土也。心,火也,用所勝也。一曰,心,土也,自用其藏也。涼風始至,蟋蟀居奧,蟋蟀,蜻烈,趣織也。詩云,七月在野,此日居奧,不與經合。奧或作壁也。鷹乃學習,腐草化為蚈。秋節將至,鷹自習擊也。蚈,馬炫也,幽、冀謂之秦渠。蚈,讀奚徑之徑也。天子衣苑黃,乘黃騮服黃玉,建黃旗,黃,順土色也。黃謂登飴之登也。食稷與牛,稷、牛皆屬土也。服八風水,爨柘燧火,中宮御女黃色,衣黃釆,其兵劍,季夏,中央也。劍有兩刃,諭無所生也。一曰,諭無所主皆主之也。其畜牛,朝于中宮。是月天子朝於中宮。中宮,大室。乃命漁人,伐蛟取鼉,登龜取黿。漁人,掌漁官也。漁,讀相語之語也。蛟、鼉、黿皆魚屬也,鼉可以作鼓,詩曰,鼉鼓洋洋。黿可以作羹也。傳曰,楚人獻黿於鄭靈公,靈公不與公子宋黿羹,公子怒,染指於鼎,嘗之而出是也。皆不害人,易得,故言取。蛟有鱗甲,能害人,難得,言伐。龜神,可決吉凶,入宗廟,尊之,故言登也。令滂人,入材葦。滂人,掌池澤官也。入材葦,供國用也。命四監大夫,令百縣之秩芻以養犧牲。周制,天子地方千里,分為百縣,縣有四郡,郡有四鄙。故春秋傳言,下大夫受縣,上大夫受郡。秦初置三十六郡以監縣耳。此云百縣者,謂周制畿內之縣也。四監,監四郡大夫也。秩,常所當出,故聚之用養犧牲也。以共皇天上帝,名山大川,四方之神,宗廟社稷,為民祈福行惠。令弔死問疾,存視長老,行稃鬻,厚席蓐,以送萬物歸也。命婦官染釆,黼黻文章,青黃白黑,莫不質良,婦人能別五色,故染釆。白與黑為黼,青與赤為黻,黑與赤為文,赤與白為章。質,美也。良,善也。以給宗廟之服,必宣以明。宣,徧也。明,鮮明也。是月也,樹木方盛,勿敢斬伐,不可以合諸侯,起土功。動眾興兵,必有天殃。殃,罰。土潤褥暑,大雨時行,利以殺草糞田疇,以肥土僵。是月大暑,土潤得,暑濕重也。又有時[雨〕#10,可以殺草為糞,美土疆。〔疆〕#11,土分畔者也。季夏行春令,則穀實解落,多風欬,民乃遷徙。春木王,木性墮落,陽發多風,而行其令,故穀實解落,民疾病風,飲嗽上氣,像春陽布散,民遷徙者也。行秋令,則丘隰水潦,稼穡不熟,乃多女災。丘,高也。隰,卑也。言高下皆有水潦,故殺稼令不熟也。陰氣遇差,故多女災。女災,生子不育也。行冬令,則風寒不時,鷹隼蚤摯,四鄙入保。冬陰蕭殺,而行其令,故寒風不節,鷹隼蚤摯擊,四界之民皆入城郭自保守也。六月官少內,其樹梓。六月植稼成熟,故官少內也。梓,說未聞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九竟

#1『逆』字脫,據集解本補。

#2『鼠』,『鼠』字之誤,據集解本改正。
#3『門』字脫,據集解本劇。

#4『文』,『故』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5『之』,『為』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6『煩』,『順』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7『麥』字脫,據集解本補。

#8『也』,『者』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9『為贏』二字脫,據集解本補。

#10『雨』字脫,據集解本補。
#11『疆』字脫,據集解本補。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時則訓下

孟秋之月,招摇指申,昏斗中,旦畢中。斗,北方玄武之宿,是日昏時中於南方。畢,西方白虎之宿,是月平旦時中於南方也。其位西方,其日庚辛,盛德在金,少皥之神治西方也。庚辛,金也。盛德在金,金王西方也。其蟲毛,其音商,金氣寒,蠃者衣毛。毛蟲虎為之長。商,金也,位在西方。律中夷則,其數九,夷,傷也。則,法也。是月陽衰陰盛,萬物凋傷,應法成性,故曰夷則也。其數九,五行數五,金第四,故曰九也。其味辛,其臭腥,金味辛也,金臭腥也。其祀門,祭先肝。孟秋始內,入由門,故祀門也。肝,木也,祭祀之,用所勝也。一曰,肝沈金,自用其藏也。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鷹乃祭鳥,用始行戮。是月鷹搏鷙,殺鳥於大澤之中,四面陳之,世謂之祭鳥。用是時,乃始行殺戮刑罰,順秋氣也。天子衣白衣,乘白駱,服白玉,建白旗,白,順金色也。白馬黑毛曰駱也。食麻與犬,服八風水,爨柘燧火,西宮御女白色,衣白釆,撞白鍾,金王西,故處西宮也。其兵戈,其畜狗,朝于總章左個,以出秋令。總章,西向堂也。西方總成萬物而章明之,故曰總章。左個,南頭室也。居是室,行是月之令。狗,金畜也。求不孝不悌、戮暴傲悍而罰之,以助損氣。損氣,陰氣。立秋之日,天子親率三公九卿大夫以迎秋于西郊。西郊,(也)[九〕#1里之外郊也。還,乃賞軍率武人於朝。軍率,軍將。邑武,勇者功名也。命將率,選卒厲兵,簡練桀俊,專任有功,以征不義,請誅暴慢,順彼四方。順,循也。四方,天下也。命有司,修法制,繕囹圄,禁姦塞邪,審決獄,平詞訟。決,斷也。平,治也。天地始肅,不可以贏。肅,殺也。殺氣始行也。贏,盛也,故曰不可也。是月農始升穀,天子嘗新,先薦寢廟。升,成。薦,進也。命百官,始收歛,孟秋始內也。完隄防,謹障塞,以備水潦,修城郭,繕宮室,是月月麗于畢,俾滂沲矣,故備水潦也。毋以封侯,立太官,行重幣,出大使。行是月令,涼風至三旬。封侯,列土封邑也。大官,九命之爵也。重幣,金帛之幣也。大使,命卿使之。金氣收歛,皆近不宜行也,故言毋也。孟秋行冬令,則陰氣大勝,介蟲敗穀,戎兵乃來。孟秋,陰也,復行冬水王之令,故陰氣勝也,其介蟲敗穀也。陰氣并,故戎兵來也。行春令,則其國乃旱,陽氣復還,五穀無實。春陽亢燥,而行其令,故旱也。陽氣還者,此月涼風,而反行溫風之令,故敗穀,令無實也。行夏令,則冬多火災,寒暑不節,民多
瘧疾。夏火王,而行其令,故多火災。寒暑相干,故不節,使瘧疾。瘧疾,寒暑所生也。七月官庫,其樹楝。庫,兵府也。秋節整兵,故官庫也。其樹楝,楝實,鳳凰所食也,今雒城旁有樹。楝實秋熟,故其樹楝也。楝,讀練染之練也。
仲秋之月,招搖指酉,昏牽牛中,旦觜巂中。牽牛,北方玄武之宿,是(月)#2月昏時中於南方。觜巂,西方白虎之宿也,是月平旦時中於南方也。其位西方,其日庚辛,其蟲毛,其音商,律中南呂,其數九,南,任也。言陽氣呂旅而志助陰,陰任成萬物也。庚辛,金日也。其味辛,其臭腥,其祀門,祭先肝。涼風至,候鴈來,,玄鳥歸,群鳥翔。候時之鴈從北漠中來,過周、雒,南至彭蠡也。玄鳥歸,秋分後歸蟄所也。群鳥翔,寒氣至,群鳥肥盛,試其羽翼而高翔。翔者,六翮不動也。或作養,養育其羽毛也。天子衣白衣,乘白駱,服白玉,建白旗,食麻與犬,服八風水,爨柘燧火,西宮御女白色,衣白釆,撞白鍾,其兵戈,其畜犬,朝于總章太廟。總章,西向堂也。太廟中央室也。命有司,申嚴百刑,斬殺必當,無或枉撓。枉,曲也。撓,弱也。言平直也。決獄不當,反受其殃。反,還。是月也,養長老,授几杖,行桴鬻飲食。乃命宰祝,行犧牲,案芻豢,草養曰芻,穀養曰豢。案其簿書閱租之。豢,讀宦學之宦。視肥臞全粹,全,無虧缺也。粹,毛色純也。粹,讀禍祟之祟。察物色,課比類,量小大,視少長,莫不中度。天子乃儺,以御秋氣。儺,猶除也。御,止也。止秋氣,不使為害也。儺,讀躁難之難。氣或作兵也。以犬〔嘗〕#3麻,先薦寢廟。是月可以築城郭,建都邑,國有先君之宗廟曰都,無曰邑。都曰城,邑曰築。穿竇窖,修囷倉。穿竇,所以通水,不欲地濕也。穿窖,可以盛穀也。窖讀窖藏人物之窖也。乃命有司,趣民收歛畜釆,多積聚,勸種宿麥,若或失時,行罪無疑。是月也,雷乃始收,蟄蟲培戶,殺氣浸盛,陽氣日衰,水始涸,涸,凝竭。涸或作盛。盛,言陰勝也。日夜分。一度量,平權衡,正鈞石角斗稱,理關市,來商旅,理,通也。入貨財,以便民事。四方來集,遠方皆至,財物不匱,上無乏用,百事乃遂。遂,成也。仲秋行春令,則秋雨不降,草木生榮,國有大恐。春陽氣,而行其令,故雨不降。又溫煦之仁,故草木生榮華也。氣相干,必有災咎,故國大惶恐。行夏令,則其國乃旱,蟄蟲不藏,五穀皆復生。行炎陽之令,故旱涸。氣熱,故蟄蟲不藏,使五穀復生。行冬令,則風災數起,收雷先行,草木早死。冬行寒氣激之令,故有風災。又冬閉藏,故收雷先行,草木早死也。八月官尉,其樹柘,尉,戎官也。是月治兵,故官尉。傳曰,羊舌大夫為中軍尉柘,說未聞也。
季秋之月,招搖指戌,昏虛中,旦柳中。虛,北方玄武之宿,是月昏時中於南方。柳,南方朱雀之宿也,是月平旦中於南方也。其位西方,其日庚辛,其蟲毛,其音商,律中無射,陰氣上升,陽氣下降,萬物隨陽而藏,無射出見也。其數九,其味辛,其臭腥,其祀門,祭先肝,侯鴈來,賓雀入大水為蛤,是月時侯之鴈從北漠中來,南之彭蠡。蓋以為八月〔來〕#4者,其父母也,是月來者,蓋其子也。羽翼稚弱,故在後耳。賓雀者,老雀也,栖宿人家堂宇之間,如賓客者也,故謂之賓。大水,海水也。傳曰,雀入海為蛤也。菊有黃華,豺乃祭獸戮禽。豺,似狗而長尾,其色黃。是月時,豺殺獸,四面陳之,世謂之祭獸。戮,猶殺也。天子衣白衣,乘白駱,服白玉,建白旗,食麻與犬,服八風水,爨柘燧火,西宮御女白色,衣白釆,撞白鍾,其兵戈,其畜犬,朝于總章右令。西向堂,北頭室,故謂右個也。命有司,申嚴號令,百官貴賤,無不務入,以會天地之藏,無有宣出。乃命冢宰,農事備收,舉五穀之要,冢,大也。宰,治也。卿,官也。要,簿書也。藏帝籍之收於神倉。天子籍田千畝,故曰帝籍之收。籍田所收之穀也。神倉,倉也。是月也,霜始降,百工休。霜降天寒,朱漆難成,故百工休止,不復作器也。乃命有司曰,寒氣總至,民力不堪,其皆入室。詩曰,入此室處是也。上丁入學習吹,大饗帝,嘗犧牲,合諸侯,制百縣,是月上旬丁日,入學官,吹笙竽,習禮樂,饗上帝,用犧牲。合諸侯之制,度車服之差,各(兩)〔以〕#5其命數也。百縣,畿內之縣,言百,舉全數耳。五家為鄰,五鄰為里,四里為鄭,四鄭為鄙,四鄙為縣,然則縣二千五百家也。為來歲受朔日,與諸侯所稅於民,輕重之法,貢歲之數,以遠近土地所宜為度。來歲,明年。受朔日,如今計吏朝賀,豫明年之曆日也。度者,職貢多少有常也。乃教於田獵,以習五戎。戎,兵也。刀、劍、予、戟、矢,故曰五戎也。命太僕及七騶,咸駕戴荏,授車以級,皆正設于屏外。級,等也。授當車者以高下各隨其等級。正,立。設,陳也。天子外屏。屏,樹垣也。爾雅曰,門內之垣謂之樹垣者也。司徒搢朴北嚮以贊之。搢,插也。朴,以教導也。插置帶間,贊相威儀也。司徒主衆,教導之也。天子乃厲服廣飾,執弓操矢以獵。是月天子尚武,乃服猛厲之服,廣其所佩之飾,以取禽也。命主祠,祭禽四方。命,教也。主祠,典祀之官也。祭禽四方,祀始設禽獸者於四方,報其功,不知其神所在,故博求之於四方也。是月草木黃落,乃伐薪為炭,蟄蟲咸俛,乃趨獄刑,毋留有罪,俛,伏也。青州為伏為俛也。無留,言當斷也。收祿秩之不當,供養之不宜者。不當,謂無德受祿也。不宜,謂不孝也。一曰所養者無勳於國,其先人又無賢德,所不宜養,故收也。通路除道,從境始,至國而后已。是月,天子乃以犬嘗麻,先薦寢廟。孝之至也。季秋行夏令,則其國大水,冬藏殃敗,民多鼽窒。季秋陰氣,而行夏月霖雨之令,故大水。火氣〔熱〕#6故冬藏殃敗也。火金相干,故民鼽窒,鼻不通利也。鼽,讀怨仇之仇也。行冬令,則國多盜賊,邊境不寧,土地分裂。冬水純陰,姦謀所生,故多盜賊,使邊境之民不安寧也。則土地見侵削,為鄰國所分裂也。行春令,則煗風來至,民氣解隋,師旅並興。春氣陽溫,故煗風至,民氣解墮也。木干金,故師旅並興也。二千五百人為師,五百人為旅也。九月官候,其樹槐。侯,望也。是月繕修守備,故曰官候也。槐,懷也,可以懷來遠人也。
孟冬之月,招搖指亥,昏危中,旦七星中。危,北方玄武之宿也,是月昏時中於南方。七星,南方朱鳥之宿也,是月平旦時中於南方者也。其位北方,其日壬癸,盛德在水,顓頊之神治北方也。壬癸,水日也。盛德在水,王北方也。其蟲介,其音羽,介,甲也。像冬閉固,皮漫胡也。甲蟲,龜為之長。羽,屬水也。律中應鍾,其數六,陰應於陽,轉成其功,萬物聚成,故曰應鍾。其數六,五行數五,水第一,故曰六也。其味鹹,其臭腐,水味咸也,水臭腐也。其祀,祭先腎。井水給人,故祀也。井或作行。門內地。冬守在內,故祀也。腎,水,自開其藏也。水始冰,地始凍,雉入大水為蜃,虹藏不見。蜃,蛤也。大水,淮也。傳曰,雉入于淮為蜃。虹,陰中之陽也。是月陰盛,故不見也。天子衣黑衣,乘玄驪,服玄玉,建玄旗,順水德也。熊與虎曰旗也。食黍彘貪,服八風水,爨松燧火,北宮御女黑色,衣黑釆,擊磬石,水王北方,故處北宫也。其兵鍛,其畜彘,鍛者卻內,像陰閉。彘,水畜。朝于玄堂左個,以出冬令。北向堂,西頭室,故曰左個。居是室,行此月令也。命有司,修群禁,順陰閉,諸所當禁,皆使有司禁也。禁外徙,閉門閭,大搜客,傳曰,禁舊客,為露情也,有新客,搜出之,為觀釁也。門,城門也。閭,里門也。嚴閉之,守備也。斷罰刑,殺當罪,諸罰刑當決也。當罰正罪,故殺之也。阿上亂法者誅。阿意曲從,取容於上,以亂法度也。誅,洽也。立冬之日,天子親率三公九卿大夫以迎歲于北郊。還,乃賞死事,存孤寡。有忠節蹈義死王事者,賞其子孫也。幼無父曰孤,無夫曰寡,皆存慰矜恤之。是月,命太祝禱祀神位,占龜策,審卦兆,以察吉凶。於是天子始裘,命百官謹蓋藏,命司徒行積聚,修城郭,警門閭,修槍閉,慎管籥,固封璽,封,門也。璽,印也。修邊境,完要塞,絕蹊徑,飾喪紀,審棺槨衣衾之薄厚,飾,治也。紀,數也。二十五月之數也。棺槨衣衾薄厚各有差等,故審之。營丘壠之小大高庳,使貴賤卑尊各有等級。營,度也。丘壟,冢也。小大高下各有度量也。是月也,工師效功,陳祭器,案度呈,堅致為上。案,視也。度,法也。堅致,功牢也。為,故也。上,盛也。工事苦慢,作為淫巧,必行其罪。苦,惡也。慢,不牢也。淫巧、非常之巧也。故行其罪。苦,謂鹽會之鹽也。是月也,大飲蒸,天子祈來年於天宗,蒸,冬祭也。於是時,大飲酒而祭,求明年之福祥也。凡屬天子之神,日月星辰皆為天宗也。大禱祭于公社,畢,饗先祖。禱,求也。公社也,后土之祭也。生為上公,死為貴神,故曰公也。畢,饗先祖,先公後私之義也。勞農夫,以休息之。命將率講武,律射御,角力勁。律,習也。角,平地也。勁,強貌也。乃命水虞漁師,收水泉池澤之賦,虞,掌水官也。師,長也。賦,稅也。毋或侵牟。牟,多。孟冬行春令,則凍閉不密,地氣發泄,民多流亡。春陽氣散越,故凍閉不密,地氣發泄也。民多流亡,像陽氣布散。行夏令,則多暴風,方冬不寒,蟄蟲復出。冬當閉藏,反行夏盛腸之令,故多暴疾。陽氣溫,故盛冬不寒,令蟄伏之蟲復出也。行秋令,則雪霜不時,小兵時起,土地侵削。秋氣干冬,大寒不當雪而雪,不當霜而霜,故曰時也。小兵數起,鄰國來伐,侵削其土地。十月官司馬,其樹檀。冬間講武,故官司馬也。檀,陰木也。

仲冬之月,招搖指子,昏壁中,旦軫中。東壁,北方玄武之宿,是月昏時中於南方。軫,南方朱鳥之宿,是月平旦時中於南方也。其位北方,其日壬癸,其蟲介,其音羽,律中黃鍾,其數六,黃鍾者,陽氣聚於下,陰氣盛於上,萬物黃,萌於地中,故曰黃鍾也。其味鹹,其臭腐,其祀井,祭先腎。水益壯,地始坼,鳱鴡不鳴,虎始交。鳱鴡,山烏。(陽)#7是月陰盛,故不鳴也。虎,陽中之陰也,陰氣盛,以類發也。交,讀將校之校也。天子衣黑衣,乘鐵驪,服玄玉,建玄旗,食黍與彘,服八風水,爨松燧火,北宮御女黑色,衣黑釆,擊磬石,其兵鍛,其畜彘,朝于玄堂太廟。北向堂,中央室,故曰太廟也。命有司曰,土事無作,無發室居,及起大眾,是謂發天地之藏,諸蟄則死,民必疾疫,有隨以喪。急捕盜賊,誅淫泆詐偽之人,命曰畼月。陰氣在上,民人空間,故命曰畼月。命奄尹,申宮令,奄,官也。尹,正也。申宮令,重戒敕也。審門(門)〔閭〕#8,謹房室,必重閉,助陰氣也。省婦事。乃命大酋,秫稻必齊,麴蘗必時,酋,主沽酒官也。醞釀米麴,使化熟,故謂之酋。酋讀酋豪之酋,齊讀齊和之齊也。作麴蘗當得其時,不時則不成也。湛熺必潔,水泉必香,湛,漬也。熺炊必令圭潔也。水泉(者)[香〕#9則酒善也,湛,讀審釜之審。熺,炊熾火之熾也。陶器必良,火齊必得,無有差忒。陶器,瓦器也。炊享必得其適,故曰無有差忒也。天子乃命有司,祀四海大川名澤。
能興雲雨,故祀之也。是月也,農有不收藏積聚,牛馬畜獸有放失者,取之不詰。詰,呵問也。山林藪澤,有能取疏食,田獵禽獸者,野虞教導之。其有相侵奪,罪之不赦。大加刑也。是月也,日短至,陰陽爭,君子齋戒,處必掩,身欲靜,去聲色,禁嗜欲,聲,絲竹金石之聲也。色,美色也。有貪欲濫求者禁之。寧身體,安形性。閉情欲也。是月也,荔挺出,芸始生,丘螾結,麋角解。荔,馬荔草也。芸,芸蒿,菜名也。丘螾,蟲名也。結,屈結也。麋角解墮,皆應微陽氣也。水泉動則伐樹木,取竹箭,罷官之無事,器之無用者,罷,省。徐闕庭門閭,築囹圄,所以助天地之閉。仲冬行夏令,則其國乃旱,氛霧冥冥,雷乃發聲。夏氣炎陽,故其國旱也。清濁相干,故氛霧冥冥也。十一月雷發聲,非其時也,故言乃也。行秋令,則其時雨水,瓜瓠不成,國有大兵。秋金氣,水之母也,故雨水。水、金用事,故有大兵也。行春令,則蟲螟為敗,水泉咸竭,民多疾癘。春陽氣,蟄伏生,故蟲螟敗穀,水泉竭也。陽干陰,氣不和,故多疾癘也。十一月官都尉,其樹棗。冬成軍師,故官都尉。棗,取其赤心也。

季冬之月,招搖指丑,昏婁中,旦氏中。婁,西方白虎之宿,是月昏時中於南方。氏,東方蒼龍之宿,是月平旦時中於南方也。其位北方,其日壬癸,其蟲介,其音羽,律中大呂,呂,旅也。萬物萌動於黃泉,未能達見,所以旅旅去陰即陽,助其成功,故曰大呂。其數六,其味鹹,其臭腐,其祀井,祭先腎,鴈北鄉,鵲加巢。鴈在彭蠡之水,皆北嚮,將至北漠中也。鵲感陽而動,上加巢也。雉雊雞呼卵。詩云,雉之朝雊,尚求其雌是也,雞呼嗚求卵也。天子衣黑衣,乘鐵驪,服玄玉,建玄旗,食麥與彘,服八風水,爨松燧火,北宮御女黑色,衣黑釆,擊磬石,其兵鍛,其畜彘,朝于玄堂右個。右個,東頭室也。命有司,大儺旁磔,出土牛。大儺,今之逐陰驅疫,為陽導也。旁磔四面皆磔犬羊,以禳四方之疾疫也。出土牛,今鄉縣出勸農耕之土牛於外是也。命漁師始漁,是月將捕魚,故命其長也。漁讀論語之語。天子親往射漁,先薦寢廟。令民出五種,令農計耦耕事,修未耜,具田器。耦,合。命樂師大合吹而罷,乃命四監,收秩薪,以供寢廟及百祀之薪燎。是月也,日窮于次,月窮于紀,星周于#10天,十二次窮于牽牛中也。紀道窮於故宿也。星周于天,謂二十八舍更見南方,至是月周匝也。歲將更始,令靜農民,無有所使。天子乃與公卿大夫飾國典,論時令,以待嗣歲之宜。乃命太史,次諸侯之列,賦之犧牲,賦,布。以供皇天上帝社稷之芻享。乃命同姓(女)〔之〕#11國,供寢廟之芻豢,卿士大夫至于庶民,供山林名川之祀。季冬行秋令,則白露早降,介蟲為妖,四鄙入保。秋節白露,故白露早降。介甲之蟲為妖災。金氣為兵,故四境之民入城郭自保守也。行春令,則胎夭傷,國多痼疾,命之曰逆。季冬大寒,而行春溫之令,氣不和,謂胎養夭傷,國多篤疾。逆風氣之由也,故命之曰逆故也。行夏令,則水潦敗國,時雪不降,冰凍消釋。夏氣炎陽,有多霖雨,故水潦敗國也。時雪當降而不降,冰凍不當消釋而消釋,皆干時之徵也。十二月官獄,其樹櫟。十二月歲盡刑斷,故獄官也。櫟可以為車轂,木不出火,唯櫟為然,亦應除氣也。

五位:東方之極,自竭石山過朝鮮,貫大人之國,竭石在遼西界侮水西畔。朝鮮,樂浪之縣也。貫,通也。大人國在其東也。東至日出之次,扶榑木之地,青土樹木之野,榑木,榑桑。太皡、句芒之所司者,萬二千里。太皡,庖犧氏,東方木德之帝也。句芒,木神,司,主也。其令曰,挺群禁,開閉闔,通窮窒,達障塞,行優遊,棄怨惡,解役罪,免憂患休罰。〔罰〕#12刑,開關梁,宣出財,和外怨,撫四方,行柔惠,止剛強。剛強侵陵人,不循軌度者,禁止之也。
南方之極,自北戶孫之外,北戶孫,國名也,日在其北,皆為北向戶,以日故北戶。貫顓頊之國,南至委火炎風之野,赤帝、祝融之所司者,萬二千里。赤帝,炎帝少典之子,號為神農,南方火德之帝也。祝融,顓頊之孫,老童之子吳回也。一名黎,為高辛氏火正,號為祝融,死為火神也。其令曰,爵有德,賞有功,惠賢良,救饑渴,舉力農,賑貧窮,惠孤寡,憂罷疾,出大祿,行大賞,起毀宗,立無後,封建侯,立賢輔。應陽施也。

中央之極,自崑崙東絕兩桓山,自,從也。絕,猶過也。桓山,常山,言兩,未聞也。日月之所道,江、漢之所出,日月照其所經過之道。江出岷山,漢出番冢山。眾民之野,五穀之所宜,龍門、河、濟相貫,以息壤堙洪水之州,東至於碣石,黃帝、后土之所司者,萬二千里。黃帝,少典之子,以土德正天下,號為軒轅氏。死為中央土德之帝。后土者,勾龍氏之子,名曰后土,能平九土,死祀為土神也。其令曰,平而不阿,明而不苛,包裹覆露,露,潤。無不囊懷,溥汜無私,正靜以和,行稃鬻,養老衰,弔死問疾,以送萬物之歸。土,四方之主也,故曰萬物之所歸也。
西方之極,自崑崙絕流沙、沈羽,西至三危之國,流沙,蓋在崑崙之西南耳。石城金室,飲氣之民,不死之野,少皡、蓐收之所司者,萬二千里。少皡,黃帝之子青陽也,名摯,以金德王天下,號為金天氏,死為西方金德之帝也。蓐收,金天氏之裔子曰修禮,死為金神也。其令曰,審用法,誅必辜,備盜賊,禁姦邪,飾群牧,謹著聚,修城郭,補決竇,塞蹊徑,遏溝瀆,止流水,雝谿谷,守門閭,陳兵甲,選百官,誅不法。應金斷也。
北方之極,自九澤窮夏晦之極,北至令正之谷,九澤,北方之澤。夏,大也。晦,暝也。有凍寒積冰、雪雹霜霰、漂潤群水之野,顓頊、玄冥之所司者,萬二千里。顓頊,黃帝之孫也,以水德王天下,號高陽氏,死為北方水德之帝也。其神玄冥者,金天氏有適子曰昧,為玄瞑師,死而祀為主水之神也。其令曰,申群禁,固閉藏,脩障塞,繕關梁,禁外徙,斷罰刑,殺當罪,閉關閭,大搜客,止交遊,禁夜樂,蚤閉晏開,以塞姦人,己德,執之必固。天節已幾,刑殺無赦,雖有盛尊之親,斷以法度。毋行水,毋發藏,毋釋罪。應,陰殺也。
六合:
孟春與孟秋為合,仲春與仲秋為合,季春與季秋為合,孟夏與孟冬為合,仲夏與仲冬為合,季夏與季冬為合,孟春始贏,孟秋始縮。贏,長也。縮,短也。仲春始出,仲秋始內;出,二月播種。內,八月收歛。季春大出,季秋大內;孟夏始緩,孟冬始急;緩,四月陽安。急,十月寒肅。仲夏至脩,仲冬至短;夏至北極,冬至南極,短、脩皆在至前也。季夏德畢,季冬刑畢。德畢,陽施結。刑畢,刑獄盡。故正月失政,七月涼風不至;二月失政,八月雷不藏;三月失政,九月不下霜;四月失政,十月不凍;五月失政,十一月蟄蟲冬出其鄉;六月失政,十二月草木不脫;不脫,葉稿著樹,不零落也。七月失政,正月大寒不解;東風不解凍也。八月失政,二月雷不發;不發聲也。九月失政,三月春風不濟;濟,止。十月失政,四月草木不實;實,長。十一月失政;五月下雹霜;十二月失政,六月五穀疾狂。疾狂,不華而實也。春行夏令泄,象盛陽發泄也。行秋令水,水生於(中)[申〕#13,故水也。行冬令肅。象氣肅急。夏行春令風,象春木氣多也。行秋令蕪,象秋氣蕪穢生。行冬令格。格,歧也。象冬斷刑,恩澤致格不流下。秋行夏令華,象夏氣樹華茂。行春令榮,象春氣生榮華。行冬令耗,耗,零落也。冬行春令泄,象春氣布散發泄也。行夏令旱,旱象陽炎。行秋令霧。秋氣陰故亂霧。
製度:
陰陽大制有六度,天為繩,地為準,春為規,夏為衡,秋為矩,冬為權。繩者,所以繩萬物也。繩,正。準者,所以準萬物也。規者,所以貟萬物也。衡者,所以平萬物也。矩者,所以方萬物也。權者,所以權萬物也。繩之為度也,直而不爭,修而不窮,久而不弊,遠而不忘,與天合德,與神合明,所欲則得,所惡則亡,自古及今,不可移匡,厥德孔密,廣大以容眾,是故上帝以為物宗。宗,本。準之為度也,平而不險,均而不阿,廣大以容,寬裕以和,柔而不剛,銳而不挫,銳,利也。挫,折也。流而不滯,流,行也。滯,止也。易而不穢,發通而有紀,紀,道。周密而不泄,準平而不失,萬物皆平,民無險謀,怨惡不生,是故上帝以為物平。平,,正。讀評議之平也。規之為度也,轉而不復,貟而不垸,復,遏也。垸,轉也。優而不縱,廣大以寬,感動有理,發通有紀,優優簡簡,百怨不起,優簡,寬舒之貌。規度不失,生氣乃理。氣類理達。衡之為度也,緩而不後,平而不怨,施而不德,弔而不責,常平民祿,以繼不足,勃勃陽陽,唯德是行,養長化育,萬物蕃昌,以成五穀,以實封疆,其政不失,天地乃明。明,理。矩之為度也,肅而不悖,剛而不憒,取而無怨,內而無害,威厲而不懾,令行而不廢,殺伐既得,仇敵乃克,矩正不失,百誅乃服。權之為度也,急而不贏,殺而不割,充滿以實,周密而不泄,敗物而弗取,罪殺而不赦,誠信以必,堅慇以固,冀除苛慝,不可以曲,故冬正將行,必弱以強,必柔以剛,權正而不失,萬物乃藏。明堂之制,靜而法準,動而法繩,春治以規,秋治以矩,冬治以權,夏治以衡,是故燥溼寒暑以節至,甘雨膏露以時降。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竟

#1『也』,『九』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月』字衍,據集解本改。

#3『嘗』原空缺,據集解本補。

#4『來』字脫,據集解本補。
#5『兩』,『以』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6『熱』字脫,據集解本補。
#7『陽』字衍,據集解本刪。
#8『門』,『閭』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9『者』,『香』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0次,月窮于紀,星周于』,正文誤入注文,據集解本改。
#11『女』,『之』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2『罰』字脫,據集解本補。

#13『中』,『申』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一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覽冥訓

覽觀幽冥變化之端,至精感天,通達無極,故曰覽冥,因以題篇。

昔者,師曠奏白雪之音,而神物為之下降,風雨暴至,平公?病,晉國赤地。白雪,太一五十弦琴瑟樂名也。神物,即神化之物,謂玄鶴之屬來至,無頭鬼類操戈以舞也。平公,晉悼公之子彪也。?病,篤疾。赤地,旱也。唯聖君能御此異,〔使〕#1無災耳。平公德(使)薄,不能堪,故篤病而大早也。庶女叫天,雷電下擊,景公臺隕,支體傷折,海水大出。庶賤之女,齊之寡婦,無子,不嫁,事姑謹敬。姑無男有女,女利母財,令母嫁婦。婦終不肯,女殺母以誣寡婦。婦不能自明,冤結叫天,天為作雷電下擊景公之臺。隕,壤也。毀(是)〔景〕#2公之支體,海水為之大溢出也。夫瞽師、庶女,位賤尚葈,權輕飛羽,尚,主也。葈者,葈耳,菜名也。幽、冀謂之檀菜,雒下謂之胡葈。主是官者,至微賤也。瞽師、庶女之位復賤於主葈之官,故曰權輕飛羽也。然而專精厲意,委務積神,上通九天,激厲至精。九天,八方中央也。以精誠感之。由此觀之,上天之誅也,雖在壙虛幽間,遼遠隱匿,重襲石室,界障險阻,其無所逃之,亦明矣。上天,上帝也。上帝神明。言人有罪惡,雖自隱蔽(?)[竄〕#3藏,猶見誅害也。故曰無所逃也。武王伐紂,彼于孟津,陽侯之波,逆流而擊,陽侯,陵陽國侯也。其國近水,溺死於水。其神能為大波,有所傷害,因謂之陽侯之波也。疾風晦冥,人馬不相見。於是武王左操黃鉞,右秉白旄,瞋目而撝之,曰,余任天下,誰敢害吾意者。於是風濟而波罷。濟,止。魯陽公與韓搆難,戰酣日暮,援戈而偽之,日為之反三舍。魯陽,楚之縣公也,楚平王之孫,司馬子期之子,國語所謂魯陽文子。楚(替)「僭」#4號稱王,其守縣大夫皆稱公,故曰魯陽公。今南陽魯陽是也。酣,對戰合樂時也。撝日令反,卻行三舍。舍,次宿也。夫全性保真,不虧其身,遭急迫難,精通于天。若乃未始出其宗者,何為而不成。精通于天者,謂聖人質成上通,為天所助。宗者,道之本也。謂性不外逸,生與道同也。夫死生同域不可脅淩,勇武一人,為三軍雄。武,士也。江淮間謂士(白)[曰]#5武。彼直求名耳,而能自要者尚猶若此,又況夫宮天地,懷萬物,以天地為宮室。懷,猶囊也。而友造化,造化,陰陽也,與之相朋友。含至和,直偶于人形,外直偶與人同形,而內有大道也。觀九鑽一,知之所不知,九,謂九天。一,龜也。觀九天之變,鑽龜占兆,所不知事亦石然也。而心未嘗死者乎。心未嘗死者,謂心生與道同者也,不與觀九鑽一等也。昔雍門子以哭見於孟嘗君,雍門子,名周,善彈琴,又善哭。雍門,齊西門也。居近之,因以為氏。哭,猶歌也。見,猶感。孟嘗君,齊相田文。已,而陳辭通意,撫心發聲,孟嘗君為之增欷鴃唈,流涕狼戾不可止。增,重也。鴃唈,失聲也。狼戾,猶交橫也。鴃,讀鴛鴦之鴦也。唈,讀左傳璧女人姻姶之姶。精神形於內,而外諭哀於人心,此不傳之道。言能以精誠哀悲感傷人心,不可學而得之,故曰不傳之道也。使俗人不得其君形者而效其容,必為人笑。君形者,言至精為形也。故蒲且子之連鳥於百仞之上,蒲且子,楚人,善弋射者。七尺曰仞也。而詹何之騖魚於大淵之中,此皆得清淨之道,太浩之和也。詹何,楚人知道術者也。言其善鉤,令魚馳騖來趨鉤餌,故曰騖魚。得其精微,故曰太浩之和也。夫物類之相應,玄妙深微,知不能論,辯不能解。故東風至而酒湛溢,東風,木風也。酒湛,清酒也。來物下湛,故曰湛。木味酸,酸風入酒,故酒醉而湛者沸溢,物類相感也。蠶咡絲而商弦絕,或感之也。老蠶上下絲於口,故曰咡絲。新絲出,故絲脆,商於五音最細而急,故絕也。咡或作珥。蠶老時,絲在身中正黃,達見于外如珥也。商,西方金音也。蠶,午火也。火壯金囚,應商而已,或有新故相感者也。畫隨灰而月運闕,鯨魚死而彗星出,或動之也。運,讀連圍之圍也。運者,軍也。將有軍事相圍守,則月運出也。以蘆草灰隨牖下月光中令圜畫,缺其一面,則月運亦缺於上也。鯨魚,大魚,蓋長數里,死於海邊。魚之身賤也,彗星為變異,人之害也,類相動也。故聖人在位,懷道而不言,澤及萬民。聖人行自然無為之道,故澤及萬民也。君臣乖心,則背譎見於天,神氣相應,徵矣。日旁五色氣,在兩邊外出為背,外向為譎,內向為珥,在上外出為冠也。故山雲草莽,水雲魚鱗,山中氣出雲似草木,水氣出雲似魚鱗。旱雲煙火,涔雲波水,各像其形類,所以感之。早雲,亢陽氣,似煙火。涔,大滀水也。雲出於涔,似波水也。夫陽燧取火於日,方諸取露於月,夫,讀大夫之夫,已說在上。一說水火從太極來,在人手中,非所能說知。天地之間,巧歷不能舉其數,巧,工也。天地之間,物類相感者眾多,雖工為歷術者,不能悉舉其數也。手徵忽怳,不能覽其光。言手雖覽得徵物,不能得其光。一說天道廣大,手雖能徵其忽怳無形者,不能覽得日月之光也。然以掌握之中,引類於太極之上,太極,天地始形之時也。上,猶初也。而水火可立致者,陰陽同氣相動也。動猶化也。此傳說之所以騎辰尾也。言殷王武丁夢得賢人,使工寫其像,旁求之,得傅說於傅巖,遂以為相,為高宗成八十一符,致中興也。死託精於辰尾之星,一名策也。
故至陰飂飂,至陽赫赫,兩者交接成和,而萬物生焉。眾雄而無雌,又何化之所能造乎。所謂不言之辯,不道之道也。故召遠者使無為焉,遠者,四夷也。欲致化四夷者,當以無為。無為,則夷荒自至也。親近者使無事焉,近者,諸夏也。欲親近者,當以無事。無事,則近人自親附之。惟夜行者為能有之。夜行,喻陰行也。陰行神化,故能有天下也。一說言入道者如夜行幽冥之中,為能有召遠親近之道也。故卻走馬以糞,而車軌不接於遠方之外,卻走馬以糞,老子辭也。止馬不以走,但以糞糞曰也,行至德之效也。一說國君無道,則戎馬生於郊,無事,止走馬以糞田也,故兵車之軌不接遠方之外。兩輪之間為軌也。是謂坐馳陸沈,晝冥宵明,言坐行神化,疾於馳傳,沈浮冥明,與道合也。以冬鑠膠,以夏造冰。夫道者,無私就也,無私去也,能者有餘,拙者不足,言以非時鑠膠造冰,難成之也。天道無私就去,能行道,功有餘也。順之者利,逆之者凶。譬如隋侯之珠,和氏之璧,得之者富,失之者貧。隋侯,漢東之國,姬姓諸侯也。隋侯見大蛇傷斷,以藥傅之,後蛇於江中銜大珠以報之,因曰隋侯之珠,蓋明月珠也。楚人卞和得美玉璞於荊山之下,以獻武王,王以示玉人,玉人以為石,刖其左足。文王即位,復獻之,以為石,刖其右足。抱璞不釋而泣血。及成王即位,又獻之。成王曰,先君輕刖而重剖石。遂剖視之,果得美玉,以為璧,蓋純白夜光。文玉在春秋前,成王不以告,故不書也。得失之度,深微窈冥,難以知論,不可以辯說也。何以知其然,今夫地黃主屬骨,而甘草主生肉之藥也,以其屬骨,責其生肉,以其生肉,論其屬骨,是猶王孫綽之欲倍偏枯之藥而欲以生殊死之人,亦可謂失論矣。王孫綽蓋周人也。曰衛人王孫賈之後也。言一劑藥愈偏枯之病,欲倍其劑以生已死之人也。若夫以火能焦木也,因使銷金,則道行矣。若以磁石之能連鐵也,而求其引瓦則難矣。物固不可以輕重論也。夫燧之取火於日,磁石之引鐵,蟹之敗漆,以蟹置漆中,則敗壞不燥,不任用也。葵之鄉日,雖有明智,弗能然也。然,猶明也。故耳目之察,不足以分物理,心意之論,不足以定是非。故以智為治者,難以持國,唯通于太和而持自然之應者,為能有之。能有持國之術。
故曉山崩,而薄落水涸,嶢山,在雍州也。薄落水在馮翊(臨晉)#6臨晉山,窮相通也。一曰,薄落,涇水也。區冶生,而淳鈞之劍成,區,讀歌謳也。區,越人,善冶劍工也。淳鈞,古大銳劍也。紂為無道,左強在側,左強,紂之諛臣也。教紂無道,勸以貪淫也。太公並世,故武王之功立。立,成。由是觀之,利害之路,禍福之門,不可求而得也。言其門戶不可豫求而得知也。忽然來至,無形逃也。夫道之與德,若韋之與革,遠之則邇,近之則遠,革之質象道,韋之質象德。欲遠去之,道反在人側,欲以事求之,去人已遠也。無事者近人,有事者遠人。不得其道,若觀鯈魚。鯈魚,小魚也,在水中可觀見,見而不可得,道亦如之。故聖若鏡,不將不迎,將,送。應而不藏,應,猶隨也。謂鏡隨人形好醜,不有藏匿者也。故萬化而無傷。其得之,乃失之,其失之,非乃得之也。自謂得,是乃失道者也。自謂失道,未必不得道也。今夫調弦者,叩宮宮應,彈角角動,此同聲相和者也。叩大宮則少宮應,彈大角則少角動,故曰同音相和。夫有改調一弦,其於五音無所比,鼓之而二十五弦皆應,此未始異於聲,而音之君已形也。一弦,宮音也,音之君也,故二十五弦皆和也。一說,改調一弦,不比五音,調一聲宮音也,故曰未始異於聲也。五主於一聲,故曰音之君已形。君,主。形,見也。故通於太和者,惛若純醉而甘臥,以遊其中,而不知其所由至也。太和,謂等死生之和,齊窮達之端。其中道之中也,不自知所至此也。純溫以淪,鈍悶以終,若未始出其宗,純,一也。溫,和也。淪,沒也,(倫)〔喻〕#7潛伏也。鈍悶,無情也。欲終始於道。宗,本也。若未有其形。是謂大通。今夫赤螭、青虬之遊冀州也,赤螭、青虬,皆龍屬也。天清地定,毒獸不作,飛鳥不駭,入榡薄,食薦梅,薦梅,草實也,狀如桑椹,其色赤,生江濱也。噆味含甘,步不出頃畝之區,而蛇鱓輕之,以為不能與之爭於江海之中。噆味,長美也。蛇鱓自以為能勝赤螭青虬。若乃至於玄雲之素朝,玄,黑也。素,白也。黑雲升合於明朝也。陰陽交爭,降扶風,雜凍雨,扶搖而登之,降,下也。扶風,疾風也。凍雨,暴雨也。扶搖,發動也。登,上。上風雨而去。威動天地,聲震海內,四海之內悉畏之也。蛇鱓著泥百仞之中,百仞,七百尺也。波深曰仞,傳日,仞溝洫也。熊羆匍匐丘山磛巖,虎豹襲穴而不敢咆,襲,入。咆,嘷。猨狖顛蹶而失木枝,狖,讀中山人相遺物之遺也。狖,猨屬也,長尾而昂鼻也。又況直蛇鱓之類乎。鳳凰之翔至德也,雄曰鳳,雌曰凰。為至德之君而來翔也。雷霆不作,風雨不興,川谷不澹,澹,溢。草木不搖,而燕雀佼之,以為不能與之爭於宇宙之間。燕雀自以為能佼健於鳳凰也。佼或作詨。詨,哭也。宇,屋簷也。宙,棟梁也。易曰,上棟下宇也。還至其曾逝萬仞之上,翱翔四海之外,曾,猶高也。逝,猶飛也。一曰回也。翼一上一下曰翺,不搖曰翔。外,猶表也。過崑崙之疏圃,飲砥柱之湍瀨,疏圃在崑崙之上。過,猶歷也。砥柱,河之隘也,在河東大陽之東。?,?水,至疾。瀨,清。皆激?急流。邅回蒙汜之渚,邅回猶尚佯也,蒙汜曰所出之地也,池決復入為渚。渚,小洲也。尚佯冀州之際,徑躡都廣,入日抑節,躡,至也。都廣,東南之山名也。眾帝所自上下也。言鳳凰過廣都之野,送日入於抑節之地,言其翔之廣也。躡或作絕也。徑,過。絕,歷也。羽翼弱水,暮宿風穴,濯羽翼於弱水之上。風穴,北方寒風從地出也。當此之時,鴻鵠鶬鸖莫不憚驚伏竄,注喙江裔,注喙,喙注地不敢動也。裔,邊也。又況直燕雀之類乎。此明於小動之迹,而不知大節之所由者也。

昔者,王良、造父之御也,王良,晉大夫御無恤子良也,所謂御良也。一名孫無政。為趙簡子御,死而託精於天駟星,天文有王良星是也。造父,贏姓,伯翳之後,飛廉之子,為周穆王御。上車攝轡,馬為整齊而歛諧,整齊,不差。歛諧,馬容體足調諧也。投足調均,勞逸若一,一,同心。心怡氣和,體便輕畢,畢,疾也。安勞樂進,馳騖若滅,滅,沒也。言疾也。左右若鞭,周旋若環,左右,謂騑驂也。步趨之力,若被鞭矣。一說,言掉鞭教諭其易也。周旋若環,如人志也。世皆以為巧,然未見其貴者也。若夫鉗且、大丙之御,此二人,太一之御也。一說,古得道之人,以神氣御陰陽也。除轡銜,去鞭棄策,車莫動而自舉,馬莫使而自走也。但以車馬為主耳,神氣扶之也。日行月動,星燿而玄運,耀,有也。玄,天也。運,行也。電奔而鬼騰,進退屈伸,不見朕垠,朕,兆朕也。垠,形狀也。故不招指,不咄叱,過歸鴈於碣石,言其御疾,到自息止,乃使北歸於碣石之山,而中之鴈得之過去也。過,讀責過之過。軼鴨雞於姑餘,自後過前曰軼也。姑餘,山名,在吳也。鶤雞,鳳凰之別名也。言其御疾,自碣石過歸鴈,便復東南,軼過鶤雞於姑餘山也。騁若飛,騖若絕,縱失躡風,追猋歸,縱,履也。足疾及箭矢。躡,蹈也。一說,矢在後,不能及,故言縱。其行疾,能及矢,言躡。追猋及之。猋,光中有影者。忽然便歸,皆及此,言疾也。朝發槫桑,日入落棠。槫桑,日所出也。落棠,山名,日所入也。此假弗用而能以成其用者也。弗用,無為。非慮思之察,手爪之巧也,嗜欲形於胸中,而精神踰於六馬,此以弗御御之者也。言藏嗜欲之形於胸臆之中。踰,和也。以弗御御之,以道術御也。昔者,黃帝治天下,而力牧、太山稽輔之,力牧、太山稽,黃帝師。孟子曰王者師臣也。以治日月之行律,律,度也。治陰陽之氣,節四時之度,正律歷之數,別男女,異雌雄,明上下,等貴賤,使強不掩弱,眾不暴寡,人民保命而不夭,安其性命,不夭折也。歲時熟而不凶,不凶,無災害也。百官正而無私,皆在公也。上下調而無尤,君臣調和,無尤過也。法令明而不闇,輔佐公而不阿,卿士公正,不立私曲從也。田者不侵畔,漁者不爭隈,隈,曲深處,魚所聚也。道不拾遺,市不豫賈,城郭不關,關,閉也。邑無盜賊,鄙旅之人相讓以財,言所有余。狗彘吐菽粟於路而無忿爭之心,於是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風雨時節,五穀登熟,虎狼不妄噬,鷙鳥不妄搏,鳳凰翔於庭,翔,猶止也。麒麟遊於郊,遊,行也?郊,邑外也。青龍進駕,飛黃伏皂,飛黃,乘黃也,出西方,狀如狐,背上有角,壽千歲。皂,櫪也。諸北、儋耳之國莫不獻其貢職。皆北極夷國也。然猶未及處戲氏之道也。
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裂,分也。廢,頓也。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息,消。猛獸食顓民,顓,善。鷙鳥攫老弱。攫,撮。於是女媧鍊五色石以補蒼天,女媧,陰帝,佐虙戲治者也。三皇時,天不足西北,故補之。師說如此。斷鼇足以立四極,鼇,大龜。天廢頓,以鼇足柱之。楚詞曰,鼇載山下,其何以安之是也。殺黑龍以濟冀州,黑龍,水精也。力牧、太稽殺之以止雨也。濟,朝也。冀,九州中,謂今四海之內。積蘆灰以止淫水。蘆,葦也。生於水,故積聚其灰以止淫水。平地出水為淫水。蒼天補,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蟲,狩。背方州,抱圓天,方州,地也。和春陽夏,殺秋約冬,枕方寢繩,方,榘四寸也。寢繩,(真)[直〕#8身而臥也。陰陽之所壅沈不通者,竅理之,逆氣戾物傷民厚積者,絕止之。逆氣,亂氣也。傷害民物之積財,故絕止也。嘗此之時,臥倨倨,興眄眄,倨倨,臥無思慮也。倨,讀虛曰之虛也。眄眄然,視無智巧貌也。一自以為馬,一自以為牛,其行蹎蹎,其視瞑,蹎,讀填窴之填。侗然皆得其和,莫知所由生,浮遊不知所求,魍魎不知所往。當此之時,禽獸蝮蛇無不匿其爪牙,藏其螫毒,無有攫噬之心。考其功烈,上際九天,下契黃壚,上與九天交接,下契至黃壚。黃泉下有壚土也。壚,讀繩纑之纑。名聲被後世,光輝重萬物。使萬物有光輝也。乘雷車,服駕應龍,驂青虬,駕應德之龍。在中為服,在旁為驂。有角為龍,無角為虬。一說,應龍,有翼之龍也。援絕瑞,席蘿圖,珠絕之瑞應,援而致之也。羅列圖籍,以為席蓐。一說,羅圖,車上席也。黃雲絡,前白螭,後奔蛇,絡,讀道路之路也,謂車之垂絡也。黃雲之氣絡其車,白螭導在於前。奔蛇,騰蛇也。從在於後。皆瑞應也。浮遊消搖,道鬼神,登九天,九天,八方中央。朝帝於靈門,在朝於上帝靈門也。宓穆休于太祖之下,宓,寧也。穆,和也。休,息也。太祖,道之大宗也。然而不彰其功,不揚其聲,彰,揚皆明。隱真人之道,以從天地之固然。隱,藏也。真人,真德之人。固,自然也。何則?道德上通,而智故消滅也。智固巧詐。
逮至夏桀之時,主闇晦而不明,道瀾漫而不修,仁義道不復修設,故曰瀾漫。棄捐五帝之恩刑,推蹶三王之法籍,是以至德滅而不揚,帝道揜而不興,興,舉也。舉事戾蒼天,發號逆四時。戾,反也。春秋縮其和,天地除其德,縮,藏也。言和氣不復行也。言其所施日惡,不自知也。故曰除其德也。仁君處位而不安,大夫隱道而不言,不為民所安,隱仁義之道,不正諫直言也。論語曰,國無道,危行言遜也。群臣準上意而懷當,準,望也。懷,思也。當,合也。取合主意,不復以道正諫也。疏骨肉而自容,邪人參耦比周而陰謀,陰謀,私謀也。居君臣父子之間,而競載(橋)〔驕〕#9主而像其意,像,猶隨也。亂人以成其事,是故君臣乖而不親,骨肉疏而不附,植社槁而墵裂。言不禋於神也。容臺振而掩覆,容臺,行禮容之臺,言不能行禮,故天文振動而敗之。犬群嘷而入淵,言將滅壞,犬失其主,故嘷而入淵也。一說,言犬禍也。豕銜蓐而席澳,豕銜其蓐席入之澳,言豕禍。一說銜蓐自藏處也。美人挐首墨面而不容,〔挐〕#10首,亂頭也。草與髮并編為挐首。不修容飭也。曼聲吞炭內閉而不歌,曼聲,善歌也。見世亂哀將滅,故吞炭自敗音聲,閉氣不復動也。喪不盡其哀,獵不聽其樂,言時亂禮壞,不盡在哀。樂崩,故不復聽田獵之樂。西老折勝,黃神嘯吟,西王母折其頭上所載勝,為時無法度。黃帝之神傷道之衰,故嘯吟而長嘆也。飛鳥鍛翼,走獸廢腳,鍛翼,縱翼也。廢腳,跛蹇也。言桀無道,田獵煩數,鳥獸悉被創夷,鍛翼廢腳也。山無峻榦,澤無洼水,峻榦,美材也。洼水,渟水。言山澤不以時故也。狐狸首穴,馬牛放失,田無立禾,路無莎薠。莎薠,讀猿猴蹯噪之蹯。狀如葴,葴如葮也。莎,草名也。金積折廉璧襲無理,金氣積聚,折其鋒廉也。璧,文。襲,重。言用之煩數;皆鈍,無復文理也。璧,讀辟也。磬龜無腹,磬,空也。象磬,數鑽以卜,故空盡無腹也。言桀為無道,不修仁德,但數占龜,莫得(古)〔吉〕#11兆也。詩云,握粟出卜,自何能穀。又曰,我龜既厭,不我告猶是也。蓍策曰施。易曰,再三瀆,瀆則不告也。

晚世之時,七國異族,諸侯制法,各殊習俗,晚世,春秋之後,戰國之末。七國,齊、楚、燕、趙、韓、魏、秦也。齊姓田,楚姓芉,燕姓姚,趙姓趙,韓姓韓,魏姓魏,秦姓嬴,故異族也。從橫間之,舉兵而相角,蘇秦約從,張儀連橫,南與北合為從,西與束合為橫。故曰,從橫成則秦帝也。攻城檻殺,覆高危安,掘墳墓,楊人骸,大衝車,高重京,衝車,大鐵著其轅端,馬被甲,車被兵,所以衝於敵城也。古者伐不敬,取其鯨鯢,收其骸尸,聚土而瘞之,以為京觀,故曰高重壘,京觀也。除戰道,便死路,犯嚴敵,殘不義,百往一反,名聲苟盛也。言百人行戰皆死,一人得還反也。一說,百人行伐,一反得勝耳。是故質壯輕足者為甲卒,甲,錯也。在車曰士,步曰卒。千里之外,家老羸弱悽愴於內,廝徒馬圉,軵車奉饟,厮,役。徒,眾也。牛曰放,馬曰圉。軵,推也。饟,資糧也。軵,讀楫拊之拊也。道(馬)〔路〕#12遼遠,霜雪亟集,短褐不完,短褐,處器物之人也。短,或作短字。褐,毛布,如今之馬衣也。不完,言民窮也。人羸車弊,泥塗至膝,相携於道,奮首於路,携,引也。奮首,民疲於役,頓化於路,僅能搖頭耳。言疲困也,故曰奮首。身枕格而死。格,榜淋也。言收民役賦不畢者,榜之於格上,不得下,故曰枕格而死也。所謂兼國有地者,伏尸數十萬,破車以千百數,傷弓弩矛戟矢石之創者扶舉於路,故世至於枕人頭,食人肉,葅人肝,飲人血,甘之於芻豢。甘,猶嗜也。故自三代以後者,天下未嘗得安其情性,而樂其習俗,保其脩命,天而不夭於人虐也。虐,害。所以然者何也?諸侯力征,天下合而為一家。逮至當今之時,天子在上位,天子,嘆孝武皇帝。持以道德,輔以仁義,近者獻其智,遠者懷其德,拱揖指麾而四海賓服,春秋冬夏皆獻其貢職,天下混而為一,混,同。子孫相代,此五帝之所以迎天德也。夫聖人者,不能生時,時至而弗失也。輔佐有能,黜讒佞之端,息巧辯之說,除刻削之法,去煩苛之事,屏流言之迹,塞朋黨之門,消知能,消除知巧之能。修太常,隳枝體,絀聰明,去其小聰明,并大利欲者也。大通混冥,解意釋神,漠然若無魂魄,使萬物各復歸其根,則是所脩伏羲氏之迹,而反五帝之道也。反,復。夫鉗且、大丙不施轡銜而以善御聞於天下,伏戲、女媧不設法度而以至德遺於後世,何則?至虛無純一,而不?喋苛事也。?喋,猶深筭也。言不采取煩苛之事。周書曰,掩雉不得,更順其風。言掩雉雖不得,當更從其上風,順其道理也。言可行與不,猶當以道德為本,論申商之法失之也。今若夫申、韓、商鞅之為治也,申,申不害也。韓,〔韓〕#13非也。商鞅,公孫鞅。三子之術皆為削刻之法也。挬拔其根,蕪棄其本,而不窮究其所由生。何以至此也?鑿五刑,為刻削,乃背道德之本,而爭於錐刀之末,錐刀之末,諭小利。言盡爭之也。斬艾百姓,殫盡太半,斬艾百姓,以草木諭也,不養之也。殫,病也。太半,過半也。而忻忻然常自以為治,忻忻,猶自喜得意之貌也。是猶抱薪而救火,鑿竇而出水。夫井植生梓而不容甕,溝植生條而不容舟,不過三月必死。植謂材也,椽代於溝邊,因生為條木也。以諭申、韓、商鞅之所為法,比於梓條也。所以然者何也?皆狂生而無其本者也。河九折注於海而流不絕者,崑崙之輸也。折,曲。潦水不泄,瀇瀁極望,旬月不雨則涸而枯澤,受?而無源者。?,雨漬疾流者,故曰無源。?,讀燕人強春言勅同也。譬若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恆)〔姮〕#14娥竊以奔月,姮娥,羿妻。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毋,未及服之,姮娥盜食之,得仙,奔入月中,為月精也。奔月或作坌肉,藥坌肉,以為死畜之肉復可生也。悵然有喪,無以續之。言羿悵然失志,若有所喪亡,不能復得不死藥以續之也。何則?不知不死之藥所由生也。羿不知不死之藥所由生也。申、韓、商鞅之等不得治之根本,如乞藥矣。一說,羿謂命在藥,不知命自在天也,故或欲得知不死藥之所由出生也。是故乞火不若取燧,寄汲不若鑿井。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一竟

#1『使』誤入後文,據集解本改。

#2『是』,『景』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3『?』,『竄』字之誤,據集解本改正。

#4『替』,『僭』字之誤,據集解本改正。
#5『白』,『曰』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6『臨晉』,衍文,據集解本刪。
#7『倫』,『喻』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8『真』,『直』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9『橋』,『驕』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0『挐』字原脫,據集解本補。

#11『古』,『吉』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2『馬』,『路』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3『韓』字原脫,據集解本補。

#14『恆』,『姮』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二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精神訓

精者,人之氣,神者,人之守也。本其原,說其意,故曰精神,因以題篇。

古未有天地之時,惟像無形,惟,思也。念天地未成形之時無有形。生有形,故天地成焉。窈窈冥冥,芒芠漠閔,澒濛鴻洞,莫知其門。皆未成形之氣也。芒,讀玉莽之莽也。芠,讀?滅之?。閔,讀〔閔〕#1子騫之閔。澒,言項羽之項。鴻,讀子贛之贛。洞,讀同遊之同也。皆無之象,故曰莫知其門也。有二神混生,經天營地,二神,陰陽之神也。混生,俱生也。孔乎莫知其所終極,孔,深貌也。滔乎莫知其所止息,滔,大貌也。於是乃別為陰陽,離為八極,剛柔相成,萬物乃形,離,散也。八極,八方之極。剛柔,陰陽也。煩氣為蟲,煩,亂。精氣為人。是故精神,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精神入其門,而。骨骸反其根,精神無形,故能入天門。骨骸有形,故反其根,歸土也。我尚何存?言人死各有所歸,我何猶常存。是故聖人法天順情,不拘於俗,不誘於人,誘,猶惑也。以天為父,以地為母,陰陽為綱,四時為紀。天靜以清,地定以寧,萬物失之者死,法之者生。夫靜漠者,神明之宅也,虛無者,道之所居也。是故或求之於外者,失之於內,有守之於內者,失之於外。譬猶本與末也,從本引之,千枝萬葉莫不隨也。夫精神者,所受於天也,而形體者,所禀於地也。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謂道也,二曰神明也,三曰和氣也。或說一者,元氣也,生二者,乾坤也;二生三,三生萬物。天地設位,陰陽通流,萬物乃生。萬物背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萬物以背為陰,以腹為陽,身中空虛,和氣所行。為陰,故腎雙,為陽,故心特。陰陽與和,共生物形;君臣以和致太平也。故曰一月而膏,始育如膏也。二月而胅,三月而胎,四月而肌,五月而筋,六月而骨,七月而成,八月而動,九月而躁,十月而生。形體以成,五藏乃形,是故肺主目,肺象朱雀,朱雀,火也。火外景,故主目也。腎主鼻,腎象龜,龜,水也,水所以通溝也,鼻所以通氣也,故主鼻也。膽主口,膽,勇者決所以處,故主口也。肝主耳。肝,金也,金內景,故主耳也。外為表而內為裹,開閉張歙,各有經紀。歙,讀脅也。故頭之圓也象天,足之方也象地,有四時、五行、九解、四時,春夏秋冬也。五行,金木水火土也。九解,謂九十為一解也。一說,九解六一之所解合也。一說,八方中央故曰九解也。三百六十六日,人亦有四支,五藏,九竅,三百六十六節。天有風雨寒暑,人亦有取與喜怒。故膽為雲,膽,金也,金石,雲之所出故為雲。肺為氣,肺,火也,故為氣。肝為風,肝,木也,木為風生,故為風。腎為雨,腎,水也,因水故雨。雨或作電。腎,水也,水為光,故為電。脾為雷,以與天地相參也,而心為之主。心,土也,故為四行之主也。是故耳目者日月也,血氣者風雨也,日中有蹲烏,踆,猶蹲也,謂三足烏。踆讀踆魏之踆。而月中有蟾蜍。蟾蜍,蝦蟆。日月失其行,薄蝕無光,薄者,迫也。薄,讀享薄之薄也。風雨非其時,毀折生災;五星失其行,州國受殃。五星,熒惑、太白、歲星、辰星、鎮星也。今熒犯角、亢,則州國受其殃(他)〔也]#2,餘準此也。夫天地之道,至絃以大,尚猶節其章光,愛其神明,人之耳目曷能久熏勞而不息乎?息,止。精神何能久馳騁而不既乎?既,盡。是故(面)[血〕#3氣者,人之華也;而五藏者,人之精也。夫(面)[血〕#4氣能專于五藏專,一。而不外越,則胸腹充而嗜慾省矣。胸腹充而嗜慾省,則耳目清,聽視達矣。耳目清,聽視達,謂之明。五藏能屬於心而無乖,則志勝而行不僻矣。志勝,言己之教志也。僻,邪也。勝或作逐。言教或遲去,故行正而不邪也。志勝而行之不僻,則精神盛而氣不散矣。精神盛而氣不散則理,理則均,均則通,通則神,神則以視無不見,以聽無不聞也,以為無不成也。是故憂患不能入也,而邪氣不能襲。襲,猶因也,亦入。故事有求之於四海之外而不能遇,遇,得。或守之於形骸之內心無欲也。而不見也。故所求多者所得少,所見大者所知小。夫孔竅者,精神之戶牖也;而氣志者,五藏之使候也。耳目淫於聲色之樂,則五藏搖動而不定矣。五藏搖動而不定,則血氣滔蕩而不休矣。血氣滔蕩而不休,則精神馳騁於外而不守矣。多情欲,故神不內守。精神馳騁於外而不守,則禍福之至,雖如丘山,無由識之矣。丘山諭大。識,知也。使耳目精明玄達而無誘慕,氣志虛靜恬愉而省嗜慾,五藏定寧充盈而不泄,精神內守形骸而不外越,則望於往世之前,而視於來事之後,猶未足為也,猶,尚也。為,治也。豈直禍福之間哉。故曰,其出彌遠者,其知彌少。言雖知道,故少。以言夫精神之不可使外淫也。是故五色亂目,使目不明,不明,視而昏也。五聲譁耳,使耳不聰,不聰,聽無聞也。五味亂口,使口爽傷,爽,病。病傷滋味也。趣舍滑心,使行飛揚。滑,亂也。飛揚,不從軌度也。此四者,天下之所養性也,性,生也。然皆人累也。故曰,嗜慾者,使人之氣越,越,失。而好憎者,使人之心勞,勞,病。弗疾去,則志氣日耗。耗,猶亂也。夫人之所以不能終其壽命而中道夭於刑戮者,何也?以其生生之厚。言生生之厚者,何必極嗜慾,淫濫無厭,以傷耳目情性,故不終其壽命,中道夭殞於飛辟之戮也。夫惟能無以生為者,則所以脩得生也。無以生為者,輕利害之鄉,除情性之欲,則長得生矣。夫天地運而相通,萬物總而為一。總,合也。一,同也。萬物合同,統於一道。能知一,則無一之不知也;上一,道也。下一,物也。不能知一,則無一之能知也。

譬吾處於天下也,亦為一物矣。不識天下之以我備其物與,與,邪,辭也。且惟無我而物無不備者乎?然則我亦物也,物亦物也,物之與物也,有何以相物也?物亦物也,何相名為物也。雖然,其生我也,將以何益?言生我,自然之道,亦當以何益乎。其殺我也,將以何損?損,減。夫造化者既以我為坯矣,將無所違之矣。言既以我為人,無所離之。諭不求亦不避也。吾安知夫刺炙而欲生者之非或也?又安知夫絞經而求死者之非福也?或者生乃徭役也,而死乃休息也?天下茫茫,孰知〔之哉〕#5。其生我也不疆求已,已,止也。言不惡生也。其殺我也不疆求止。言不畏死。欲生而不事,事,治。憎死而不辭,唯義所在,故不辭也。賤之而弗憎,貴之而弗喜,人有惡賤己者,己不憎也。人有尊己者,己不喜也。隨其天資而安之不極。資,時也。一曰,性也。極,急也。諭道人不急求生也。吾生也有七尺之形,吾死也有一棺之土。吾之於比有形之類,猶吾死之淪於無形之中也。淪,入也。然則吾生也物不以益眾,吾死也土不以加厚,吾又安知所喜憎利害其間者乎。不知喜生之利,不知憎死之害,守其正性也。夫造化者之攫援物也,攫,撮也。援,引也。譬猶陶人之埏埴也,其取之地而已為盆盎也,與其未離於地也無以異,其已成器,而破碎漫瀾而復歸其故也,陶人,作瓦器治官也。頓泥坯取之於地以為器,明人不當惡死,死,復歸其未生之故耳。譬猶瓦器之破,而復反於土也。與其為盆盎亦無以異矣。無以異於土也。夫臨江之鄉,居人汲水以浸其園,江水弗憎也,苦洿之家,決垮而注之江,洿水弗樂也。是故其在江也,無以異其浸園也,其在洿也,亦無以異其在江也。道尚空虛,貴無形,江水大,去不可消,就易,故不憎也。窊水小,去易小消,就不消,故不樂也。洿水,猶澹水也。苦,猶疾也。一說,言各自安其處也。及其轉易,亦無憎樂也。是故聖人因時以安其位,當世而樂其業。業,事也。

夫悲樂者,德之邪也;而喜怒者,道之過也;好憎者,心之暴也。故曰,其生也天行,似天氣也。其死也物化,如物之變化也。靜則與陰俱閉,動則與陽俱開。精神澹然無極,極,盡。不與物散,而天下自服。散,雜亂貌。自服,服於德也。故心者,形之主也;而神者,心之寶也。形勞而不休則蹶,蹶,顛。精用而不已則竭。是故聖人貴而尊之,不敢越也。夫有夏后氏之璜者,匣匱而藏之,寶之至也。半璧曰璜,珍玉也。夫精神之可寶也,非直夏后氏之璜也。直,猶但也。是故聖人以無應有,必究其理;以虛受實,必窮其節;恬愉虛靜,以終其命。是故無所甚疏,而無所甚親,抱德煬和,以順于天。煬,炙也。向火中炙和氣,以順天道也。煬,讀供養之養。與道為際,與德為鄰,際,合也。鄰,比也。不為福始,不為禍先。魂魄處其宅,而精神守其根,死生無變於己,故曰至神。變,動。所謂真人者,性合于道也。真人者,虙戲、黃帝、老聃是也。故有而若無,實而若虛,處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內不識其外,治其內,守精神也。識其外,外不好憎也。明白太素,無為復樸,體本抱神以遊于天地之樊,樊,崖也。樊,讀麥飯之飯也。芒然仿佯于塵垢之外,芒,讀王莽之莽。而消搖于無事之業。浩浩蕩蕩乎,機械之巧弗載於心。是故死生亦大矣,而不為變;不為變者,同死生也。雖天地覆育,亦不與之抮抱矣。抮抱,猶持著者。言不以天地養育萬物,故強與持著,守其純熱也。審乎無瑕,而不與物糅;瑕,猶釁也。忤見利欲之貌也。能審順之,故不與物相雜粈。見事之亂,而能守其宗。見事有者止之,亂不能眩惑,故能守其宗。宗,本也。若然者,正肝膽,遺耳目,言精神內守也。心志專于內,通達耦于一。一者,道也。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言志意無所繫。渾然而往,逮然而來。渾,轉行貌。逯,謂無所為。忽然往來也。逯,讀謂綠衣之綠也。渾,讀大珠揮揮之揮也。形若槁木,心若死灰,槁木無氣,死灰無熱,諭無為也。忘其五藏,損其形骸。不學而知,不視而見,不為而成,不治而辯。感而應,迫而動,迫切不得不動,然後乃動也。不得已而往,如光之燿,如景之放,以道為紃,有待而然。紃者,決也。以道待萬物,故曰有待,而默默如是。抱其太清之本而無所容與,無所容與於情欲也。而物無能營,營,惑也。一曰亂。廓惝而虛,清靖而無思慮,不勞精神。大澤焚而不能熱,河漢涸而不能寒也,大雷毀山而不能驚也,大風晦日而不能傷也。言體道之人,閉情守虛,雖此四者之大;不能惑也。是故視珍寶珠玉猶石礫也,視至尊窮寵猶行客也,至尊,謂帝王也,故曰窮寵也。行客,猶行路過客。視毛嬙、西施猶顛醜也。毛嬙、西施,皆古之美人。顛,頭也。方相氏黃金四目衣赭,稀世之類貌,非生人也。但其像耳目顛醜,言極醜也。以死生為一化,以萬物為一方,方,類也。同精於太清之本,而遊於忽區之旁。忽區,忽恍無形之區旁也。有精而不使者,有神而不行,言不濁其精,不勞其神,此之謂也。契大渾之樸,而立至清之中。樸,猶質也。渾,不散之貌也。渾,讀揮章之揮。是故其寢不夢,其智不萌,其寢不夢,神內守也。其智不萌,無思念也。其魄不抑,其魂不騰。魄,陰神。魂,陽神。陰不沈抑,陽不飛騰,各守其宅。反復終始,不知其端緒,甘暝太宵之宅,太宵,長夜之中也。言其直瞑於大道之處,冥視昭昭矣。而覺視于昭昭之宇,休息于無委曲之隅,而遊敖于無形埒之野。無委曲之隅,無形埒之野,冥冥無形像之貌也。居而無容,處而無所,其人居無形容可得見也,處無常所。其動無形,其靜無體,無形無體,道之容也。存而若亡,生而若死,出入無間,役使鬼神,言能化也。人不與鬼同形,而能使之者,道也。天神曰神,人神曰鬼也。淪於不測,入於無間,以不同形相嬗也,嬗,傳也。萬物之形不同,道以相傳生也。終始若環,莫得其倫。倫,理也,道也,人莫能得焉。此精神之所以能登假于道也,假,至也。上至於道也。或作蝦蟆雲氣。是故真人之所遊。遊,行。若吹呴呼吸,吐故內新,熊經鳥伸,鳧浴蝯躩,鴟視虎顧,是養形之人也,不以滑心。經,動搖也。伸,頻伸也。若此養形之人,導引其神,屈伸跳踉,是非真人為之道也。滑,亂也。言此養形者耳,不足以亂真人之心也。使神滔蕩而不失其充,充,實。日夜無傷而與物為春,體道人同。日夜,諭賊害也。無傷,無所賊害也。與物為春,言養物也。則是合而生時干心也。若是者,合於道,生四時化其心也。言不干時害物也。且人有戒形而無損於心,戒,備也。人形體備具。戒或作革。革,改也。言人形骸有改更而作化也。心諭神,神不損傷也。有綴宅而無耗精。綴宅,身也。精神居其宅則生,離其宅則死。言人雖死,精神終不耗滅,故曰無耗精也。夫癩者趨不變,狂者形不虧,神將有所遠徙,孰暇知其所為。言病癩者形生神在,故趨不變也。或作介,介,被甲者。禮,介者不拜而能趨於步,故曰不變也。狂體具存,故曰不虧,但精神散越耳,故曰,神有所遠徙也。故形有摩而神未嘗化者,摩,滅,猶死也。神變歸於無形也,故曰,未嘗化也。化,猶死也。以不化應化,千變萬抮而未始有極。不化,精神也。化者,形骸。死者形為灰土,為日化也。化者,復歸於無形也;不化者,與天地俱生也。夫木之死也,青青去之也。夫使木生者豈木也?使木生者天也,故曰豈木哉。猶充形者之非形也。充形者,氣也。故曰非形也。故生生者未嘗死也,其所生則死矣。生生者道。諭道之人若,天氣,未嘗死也。下所生者,萬物矣。化物者未嘗化也,化物者道也。道不化,故未嘗化也。其所化則化矣。所化者,萬物也。萬物有變,故曰則化。輕天下,則神無累矣;輕薄天下寵勢之權者,許由是也,故其精神無留累於物也。細萬物,則心不惑矣;以萬物為小事而弗欲,故心不惑物也。齊死生,則志不懾矣;齊,等也。不畏義死,不樂不義生,其志意無所懾懼,故曰等也。同變化,則明木眩矣。眩,惑。眾人以為虛言吾,將舉類而實之。實,明。

人之所以樂為人主者,以其窮耳目之欲,而適躬體之便也。今高臺層榭,人之所麗也,四方高曰臺,加木曰榭。麗,美也。而堯樸桷不斲,素題不枅。樸,釆也。桷,椽也。不斲削,加宓石之。素題也,不加釆飾。故曰,不枅者,不施欂櫖。俱交架也。枅,讀雞枅,或作刮也。珍怪奇異,人之所美也,而堯糲粢之飯,藜霍之羹。糲,粗也。粢,稷也。糲讀賴恃之賴。粢,讀齊衰之齊。文繡狐白,人之所好也,而堯布衣揜形,鹿裘御寒。養性之具不加厚,而增之以任重之憂,任,讀任俠之任。故舉天下而傳之于舜,傳,禪。若解重負然。非直辭讓,誠無以為也。此輕天下之具也。禹南省方,濟于江,巡狩為省,省視四方也。濟,渡也。黃龍負舟,舟中之人五色無主,禹乃熙笑而稱曰,我受命於天,竭力而勞萬民,勞,憂,也。生,寄也,死,歸也,何足以滑和。人壽蓋不過百年,故曰生寄也。死滅沒化不見,故曰歸也。滑,亂也。和,適也。視龍猶蝘蜓,蝘蜓,蜥蜴也,或曰守宮也。東方朔射覆,對武帝曰,謂為龍,無有角,謂為蛇,而有足。騤騤脉脉,喜緣壁,非守宮,當晰蜴是也。顏色不變,龍乃彌耳掉尾而逃。逃,去。禹之視物亦細矣。鄭之神巫相壺子林,見其徵,神在男曰覡,在女曰巫。巫能占骨法吉凶之氣,故見其兆徵。徵,應也。告列子。列子行泣報壺子,列子,鄭之隱士,壺子弟子也。報,白也。壺子持以天壤,言精神天之有也,形骸地之有也,死自歸其本,故曰持天壤矣。名實不入,機發於踵。名,爵號之名也。實,幣帛貨財之實。不入者,必不恤也。機,諭疾也。謂命危殆,不旋踵而至,猶不恐懼。壺子之視死生亦齊。齊,等。子求行年五十有四而病傴僂,脊管高于頂,?下迫頤,兩髀在上,子求,楚人也。僂,脊管下竅也。高於頂,出頭上也。?,肝胸也。迫,薄至於頤也。兩脾下在上,軀正貟也。?,讀精神?越無之歇也。燭營指天,燭,陰華也。營,其竅也。上指(六)〔天〕#6也。燭營,讀曰括撮也。匍匐自闚於井,臨井水自觀照。曰,偉哉造化者,其以我為此拘拘邪?偉哉,猶美哉也。造化,謂天也。拘拘,好貌。此其視變化亦同矣。故睹堯之道,乃知天下之輕也,以其禪舜。觀禹之志,乃知天下之細也。以其視龍猶蝘蜓也。原壺子之論,乃知死生之齊也。論持以天壤也。見子求之行,乃知變化之同也。行,匍匐闚於井,此之謂也。夫至人倚不拔之柱,行不關之塗,倚於不可拔搖之柱,行於不可關閉之塗,言無不通。禀不竭之府,學不死之師,無往而不遂,往而遂也。無至而不通。至而通也。生不足以挂志,死不足以幽神,屈伸俛仰,抱命而婉轉。抱天命而婉轉,不離違也。禍福利害,千變萬紾,紾,轉。孰足以患心。若此人者,抱素守精,蟬蛻蛇解,遊於太清,輕舉獨住,忽然入冥。鳳凰不能與之儷,儷,偕。而況斥鷃乎。斥澤之鷃雀,飛不能出於頃晦,諭弱也。勢位爵祿何足以槩志也。不足以槩至人之志。晏子與崔杼盟,臨死地而不易其義。晏子名嬰,字平仲,齊大夫也。崔杼殺齊莊公,盟諸侯曰,不唯崔慶是從者,如此盟。晏子曰,嬰所不唯忠於君而利社稷者是從,亦如而利之。故曰臨死地而不易其義者也。殖、華將戰而死,莒君厚賂而止之,不改其行。殖,杞梁也;華,華周,皆齊士也。為君伐莒之隊,莒人圍之,壯其勇力,厚賂而止之,不可,遂戰而死。故曰不改其行也。故晏子可迫以仁不可劫以兵,晏子不從崔杼之盟,將見殺。晏子曰,句戟何不句,夜矛何不摧,不撓不義。故曰不可劫以兵也。殖、華可止以義,而不可縣以利。縣,視也。言不為利動也。君子義死,而不可以死亡恐也,彼則直為義耳,而尚猶不拘於物,又況無為者矣。堯不以有天下為貴,故授舜,公子扎不以有國為尊,故讓位;扎,吳壽夢之少子,延州來季子也。讓位不受兄國,春秋賢之。諸侯之子稱公子也。子罕不以玉為富,故不受寶;子罕,宋戴公六世之孫,西鄉士之子,司成樂喜也。宋人或得玉,以獻子罕,子罕不受。獻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為寶,故敢獻之。子罕曰,我以不貪為寶,子以玉為寶。若(子)〔與〕#7我,是皆喪寶也。不如人有其寶。稽首告曰,小人懷璧,不可以越鄉,納此以請死,子罕置諸其里,使玉人為之攻之,富而後使復其所。故曰不受寶也。務光不以生害義,故自投於淵。務光,湯時隱士也。湯代桀,讓天下於務光,人謂務光曰,湯殺其君,將歸不義之名於子,務光因抱石自投於深淵而死。由此觀之,至貴不待爵,以至德見貴,許由、務光是也,故曰不待爵也。至富不待財。以至德見富,若楚狂接輿是也。王聞其賢,使使者齎金百鎰聘之,欲以為相,而不受,故曰至富不待財也。天下至大矣,而以與佗人也;堯是。身至親矣,而棄之淵。務光是也。外此,其餘無足利矣。外,猶除也。利,猶食利。或作私,私,獨受也。此之謂無累之人。無累之人,不以天下為貴矣。上觀至人之論,深原道德之意,以下考世俗之行,乃足羞也。考,觀也。故通許由之意,金縢、豹韜廢矣;金縢,豹韜,周公、太公陰謀圖王之書也。許由輕天下不受,焉用此書為,故曰廢矣。延陵季子不受吳國,而訟閒田者慙矣;訟閒田者,虞、芮及暴桓公、蘇信公是也。子罕不利寶玉,而爭券契者媿矣;務光不污於世,而貪利偷生者悶矣。故不觀大義者,不知生之不足貪也;大義,死君親之難也。不聞大言者,不知天下之不足利也。大言,體道無欲之言。今夫窮鄙之社也,叩盆拊瓴,相和而歌,自以為樂矣。窮鄙之社,窮巷之小社也。盆瓴器,叩之有音聲,故曰自以為樂也。嘗試為之擊建鼓,撞巨鐘,乃性仍仍然,知其盆瓴之足羞也。仍仍,不得志之貌。仍仍或作聆聆,猶聞也。藏詩、書,脩文學,而不知至論之旨,則拊盆叩瓴之徒也。夫以天下為者,學之建鼓矣。建鼓,樂之大者。尊勢厚利,人之所貪也。尊勢,窮位。厚利,重祿。使之(尤)〔左〕#8據天下圖而右手刎其喉,愚夫不為。由此觀之,生尊于天下也。天下至大,非手所據,故不言手也。使得據天下之圖籍,行其權勢,而刎喉殺身,雖愚者不肯為也,故曰生貴於天下矣。聖人食足以接氣,衣足以蓋形,適情不求餘,接,續也。蓋,覆也。餘,饒也。無天下不虧其性,有天下不羨其和。虧,損也。羨,過也。和,適也。有天下,無天下,一實也。實,等。今贛人敖倉,予人河水,贛,賜也。敖,地名。倉者,以之常滿倉也,在今榮陽縣北。饑而餐之,渴而飲之,其入腹者不過簞食瓢漿,簞,筍。則身飽而敖倉不為之減也,減少。腹滿,而河水不為之竭也。竭,盡。有之不加飽,無之不為之饑,與守其篅?、有其井,一實。篅?,受穀器也。井,家人之井水也。篅讀顓孫之顓也。
人大怒破陰,大喜墜陽,巳說在原道也。大憂內崩,大怖生狂。除穢去累,漠若未始出其宗,乃為大通。清目而不以視,清,明。靜耳而不以聽,鉗口而不以言,委心而不以慮,棄聰明而反太素,休精神而棄知故,覺而若昧,以生而若死,昧,暗也,厭也。楚人謂厭為昧,論無知也。終則反本未生之時,而與化為一體。言人之未生時。欲同死生也,故曰與化為一體也。死之與生,一體也。今夫繇者,揭钁舀,魚籠土,繇,役也。今河東謂治道為繇道。揭,舉也。钁,斫也。臿,鏵也。青州謂之鏵,有刃也。三輔謂之?也。籠;受土籠也。鹽汗交流,喘息薄喉。白汗鹹如鹽,故曰鹽汗也。薄,迫也,氣衢喉也。當此之時,茠越下,則脫然而喜矣。茠,陰也。三輔人謂休華樹下為茠也。楚人樹上大本小,如車蓋狀為越,言多蔭也。脫,舒也。言縣人之得小休息,則氣得舒,故喜也。越,讀經無重越之越也。巖穴之間,非直越下之休也。病疵瘕者,捧心抑腹,膝上叩頭,抑,按也。叩或作跔,跔,讀車軥之軥也。踡跼而諦,通夕不寐。當此之時,噲然得臥,則親戚兄弟歡然而喜。夫脩夜之寧,非直一噲之樂也。謂得安臥極夜者。樂於一噲之樂,然不得比長夜之樂也。故知宇宙之大,則不可劫以死生;劫,迫。知養生之和,則不可縣以天下;養生之和,謂正道也。已脩正道不惑,故不可示以天下之窮勢而移也。知未生之樂,則不可畏以死;樂其不生之時,雖懼之以死,不知使之畏死。言不畏死。知許由之貴于舜,則不貪物。言不貪利欲之物也。墻之立,不若其偃也,又況不為墻乎。冰之凝,不若其釋也,又況不為冰乎。不如未為墙冰之時,偃、凝能變也。自無蹠有,自有蹠無,自無蹠有,從無形至有形也。自有跡無,從有形至無形也。至無形,謂死生變化也。終始無端,莫知其所萌。非通于外內,孰能無好憎?好憎,情欲。無外之外,至大也;無內之內,至貴也;言天無有垠外,而能為之外,喻極大也。無內,言其小,小無內,而能為之內。道尚微妙,故曰至貴也。能知大貴,何往而不遂。大貴,謂無內之內也。言道至微,能出入於無間,故曰何往而不遂。遂,通也。衰世湊學,不知原心反本,湊,趨也。趨其末,不脩稽古之典,苟邀名號耳,故曰不知原心反本也。直雕琢其性,矯拂其情,以與世交,直,猶但也。雕琢其天性,拂戾其本情,以合流俗,與世人交接也。故目雖欲之,禁之以度,心雖樂之,節之以禮,趨翔周旋,詘節卑拜,肉凝而不食,酒澄而不飲,外束其形,內總其德,鉗陰陽之和,而迫性命之情,故終身為悲人。悲,衰也。謂衰世之學。達至道者則不然,理情性,治心術,養以和,持以適,樂道而忘賤,安德而忘貧,性有不欲,無欲而不得,言其守虛,執持不欲之情性,則無有所欲而不得也。心有不樂,無樂而弗為,言其志正,不樂邪淫之樂,則無有正樂而不為樂。言皆為之樂也。無益情者不以累德,而便於性者不以滑〔和〕#9滑,亂。故縱體肆意,而度制可以為天下儀。縱,放也。肆,緩也。儀,法。今夫儒者,不本其所以欲而禁其所欲,本所以欲,謂正性恬漠也。所欲,謂情欲驕奢權勢也。不原其所以樂而閉其所樂,是猶決江河之源而障之以手也。障,蔽也。言不能揜也。夫牧民者,猶畜禽獸也,不塞其囿垣,使有野心,系絆其足,以禁其動,而欲脩生壽終,豈可得乎。夫顏回、季路、子夏、冉伯牛,孔子之通學也。然顏淵夭死,季路葅於衛;顏淵+八而卒,孔子曰,回不幸短命死矣。故曰夭也。季路仕於衛,衛君父子爭國,季路死,孔子曰,若由不得其死然。言不得以壽命終也,故曰然。衛人醢之以為醬,故曰葅。子夏失明,冉伯牛為厲。子夏學於西河,哭其子而失明,曾子哭之。伯牛有疾,孔子自牖執其手,曰,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此皆迫性拂情而不得其和也。故子夏見曾子,一臞一肥,曾子問其故,曰,出見富貴之樂而欲之,入見先王之道又說之,兩者心戰,故臞。先王之道勝,故肥。道勝,不(感)〔惑]#10縣於富貴,精神內守無思慮,故肥也。推此志,非能貪富貴之位,不便侈靡之樂,此志,子夏之志。直宜迫性閉欲,以義自防也。宜,猶但也。雖情心鬱殪,形性屈竭,猶不得已自強也,故莫能終其天年。義以自防,故情心鬱壹不通,形性屈竭也。以不得止而自勉強,故無能終其天年之命。若夫至人,量腹而食,度形而衣,容身而遊,適情而行,餘天下而不貪,委萬物而不利,委,棄也。不以萬物為利矣。處大廓之宇,遊無極之野,廓,虛也。極,盡也。登太皇,馮太一,玩天地于掌握之中,太皇,天也。馮,依也。太一,天之形神也。玩,畀也。夫豈為貧富肥臞哉。故儒者非能使人弗欲,而能止之;言不能使人無情欲也。己雖欲之,能以義自止也。非能使人勿樂,而能禁之。言不能使人無樂富貴,能以禮自禁制之。論語曰,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也。夫使天下畏刑而不敢盜,豈若能使無有盜心哉。越人得髯蛇,以為上肴,中國得而棄之無用。髯蛇,大蛇也。其長數丈,厚以為上肴。故知其無所用,貪者能辭之;不知其無所用,廉者不能讓也。夫人主之所以殘亡其國家,損棄其社稷,身死於人手,為天下笑,未嘗非為非欲也。夫仇由貪大鍾之賂而亡其國,仇由,近晉之狄國也。晉智襄子伐之,先賂以大鍾。仇由之君貪,開道來受鍾,為和親。智伯因是以兵滅取其國也。仇,讀仇餘之仇也。虞君利垂棘之璧而擒其身,晉大夫荀息謀於獻公,以屈產之馬,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虞公貪璧馬,假晉道。既滅虢,還館於虞,遂襲虞,滅之。君死位曰滅,故曰擒其身也。獻公豔驪姬之美而亂四世,晉獻公伐驪戎,得驪姬及其娣。好色曰美。好體曰艷。獻公璧之,生奚齊,其娣生卓子,遂為殺太子申生而立奚齊。殺適立庶,故曰亂。四世者,奚齊、卓子、惠公夷吾、懷公圉也。桓公甘易牙之和而不以時葬,齊桓好味,易牙蒸其首子而進之,遂見信用,專任國政,亂嫡庶。桓公卒,五公子爭立,六十日而殯,蟲流出戶,五月不葬,故曰不以時葬也。胡王淫女樂之娛而亡上地。胡,蓋西戎之君也。秦穆公欲伐之,先遺女樂以淫其志。其臣由余諫,不從,去戎來適秦。秦伐,得其上地。上地,美地也。使此(王)〔五〕#11君者,適情辭餘,以已為度,不隨物而動,豈有此大患哉。五君,仇由、虞公、晉獻、齊桓、胡王也。適,猶節也。動,猶惑也。故射者非矢不中也,學射者不治矢也;不治矢,言不為而得用之。然則為者不得用之。御者非轡不行,學御者不為轡也。知冬日之箑,夏日之裘無用於己,則萬物之變為塵埃矣。故以湯止沸,沸乃不止;誠知其本,則去火而已矣。箑,扇也。楚人謂扇為箑。已,止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二竟

#1脫『閔』字,據集解本補。

#2『他』,『也』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3『面』,『血』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4#5脫『之哉』二字,據集解本補。

#6『六』,『天』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7『子』,『與」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8『尤』,『左』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9『和』字脫,據集解本補。
#10『感』,『惑』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1『王』,『五』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三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本經訓

本,始也。經,常也。天經造化出於道,治亂之由,得失有常,故曰本經,因以題篇也。

太清之始也,和順以寂漠,清,靜也。太清,無為之始者。謂三皇之時和順,不逆天暴物也。寂漠,不擾民。質真而素樸,閑靜而不躁,推而無故,質,性也。真,不變也。素樸,精不散也。閑靜,言無欲也。不躁擾,故常也。在內而合乎道,出於外而調于義,在內者,志在心。平欲,故能合於道。出於外者,身所履行也。行不越規矩,故能調義。義或作德也。發動而成于文,行快而便于物,發,作也。動,行也。文,文章也。便,利也。物,事也。其言略而循理,其行悅而順情,略,約要也。侻,簡易也。侻讀射侻取不覺之侻也。其心愉而不偽,其事素而不飾。愉,和也。偽,虛詐也。素,樸也。飾,巧也。是以不擇時日,不占卦兆,擇,選也。卦,八卦也。兆,契龜之兆也。世所以占吉凶也。不謀所始,不議所終,安則止,激則行,通體于天地,同精于陰陽,一和于四時,一,同也。明照于日月,與造化者相雌雄。造化,天地也。雌雄,猶和適也。是以天覆以德,地載以樂,樂,生也。四時不失其叙,風雨不降其虐,日月淑清而揚光,光,明也。五星循軌而不失其行。五星,熒惑、太白、鎮、辰、歲星也。軌,道也。循,順也。當此之時,玄元至碭而運照,玄,天也。元,氣也。碭,大也。言盛德之君,恩仁廣大,徧照四海也。鳳麟至,蓍龜兆,鳳麟聖德之世至於門庭。著,四十九策。兆,信也。善言否臧也。甘露下,竹實滿,流黃出,而朱草生,滿,成也。流黃,玉也。朱草生於庭,皆瑞應也。機械詐偽莫藏于心。莫,無也。逮至衰世,鎸山石,,猶鑿也,求金玉也。鍥金玉,擿蚌蜃,鍥刻金玉以為器也。擿,猶開也,開以求珠也。消銅鐵,而萬物不滋。不滋長也,言盡物類也。刳胎殺夭,麒麟不遊,胎,獸胎也。夭,麋子也。為類見害,故不來遊。覆巢毀卵,鳳凰不翔。鳥未鷇曰卵也。鑽燧取火,構木為臺,焚林而田,竭澤而漁,田,獵也。竭澤,漏池也。人械不足,畜藏有餘,械,器用也。畜積藏餘,府庫實也。而萬物不繁兆,萌牙卵胎而不成者,處之太半矣。積壤而丘處,糞田而種穀,掘地而井飲,疏川而為利,疏,通。築城而為固,拘獸以為畜,則陰陽繆戾,四時失叙,雷霆毀折,電霰降虐,氣霧雪霜不霽,霽,止也。而萬物燋夭。霜雪之害不止,則萬物燋夭不繁茂也。菑榛穢,聚埒畝,菑草曰茂,木聚曰榛,積之於疆畝。芟野菼,長苗秀,芟,殺也。菼,草也。苗,稼也。不榮而實曰秀也。草木之句萌、銜華、戴實而死者,不可勝數。乃至夏屋宮駕,縣聯房植,夏屋,大屋也。縣聯,聯受雀頭著桷者。一曰,辟帶也。房,室也。植,戶植也。橑檐榱題,橑,檐橑也。檐,屋垂也。榱,棟也。題,當也。雕琢刻鏤,喬枝菱阿,芙蓉芰荷,阿,曲屋也。芙蓉,藕華也。菱角,交蓞也。荷,芙蕖也。五釆爭勝,流漫陸離,流漫采色相參和。陸離,美好貌。脩掞曲校,夭矯曾橈,芒繁紛挐,皆屋飾也。(其)〔芒〕#1讀麥芒之芒,挐讀上谷茹縣之茹。以相交持,公輸、王爾無所錯其剞削鋸,公輸,巧者。一曰魯班之號也。王爾,古之巧匠也。剖,巧刺畫盡頭黑邊箋也。,尺。削,兩刃句刀也。剖,讀枝尺之枝也。,讀詩蹶角之蹶。削,讀綃頭之綃也。然猶未能贍人主之欲也。是以松柏菌露夏槁,松柏根茂,菌露竹筦,皆冬生難殺之木,當是時夏槁死也。刺君作事不時,陰陽失序。菌讀似綸。露,讀南陽人言道路之路。江、河、三川絕而不流,涇、渭、汧也,出於岐山。絕,竭也。故曰不流。國語曰,何竭而商亡也。夷羊在牧,夷羊,土神。殷之將亡,見於商郊牧野之地。飛蠻滿野,蛩,蟬,蠛蠓之屬也。一曰蝗也。兖州謂之螣。螣讀近殆,緩氣言之。蛩,讀詩受拱之拱。天旱地坼,坼,燥裂也。鳳凰不下,句爪、居牙、戴角、出距之獸於是鷙矣。句爪,鷹鸇之屬也。居牙,熊虎之屬也。距讀拒守之拒。民之專室蓬廬,無所歸宿,專,特小室也。蓬廬,籧蒢覆也。言小,有賓客歸之,無所庇宿也。凍餓飢寒死者,相枕席也。言其眾也。及至分山谿谷使有壤界,計人多少眾寡使有分數,築城掘池,設機械險阻以為備,飾職事,制服等,等,差也。異貴賤,差賢不肖,經誹譽,行賞罰,經,書也。誹惡譽善,賞可賞,罰可罰也。則兵革興而分爭生,民之滅抑天隱,虐殺不辜而刑誅無罪,於是生矣。抑,役也。言民有滅役夭折之痛。

天地之合和,陰陽之陶化萬物,皆乘人氣者也。天地合和其氣,故生陰陽,陶化萬物。是故上下離心,氣乃上蒸,離者,不和也。君臣不和,五穀不為。不為五穀。距日冬至四十六日,天含和而未降也,懷氣而未揚,自立冬到冬至皆未動也。陰陽儲與,呼吸浸潭,包裹風俗,儲與,猶尚羊,無所生之貌也。一曰,褒大貌也。浸潭,廣衍。故曰包裹風俗也。斟酌萬殊,旁薄眾宜,旁,並也。薄,近也。眾物宜適也。以相嘔咐醞釀,而成育群生。咐讀符命之符。醞釀,猶和調也。是故春肅秋榮,冬雷夏霜,皆賊氣之所生。由此觀之,天地宇宙,一人之身也;以身諭也。六合之內,一人之制也。六合,四方上下也。是故明於性者,天地不能脅也;脅,恐也。審於符者,怪物不能惑也。審,明也。符,驗也。怪物非常,人所疑惑也。故聖人者,由近知遠,而萬殊為一。殊,異也。一,同也。古之人,同氣于天地,與一世而優遊。優遊,猶委從也。當此之時,無慶賀之利,刑罰之(感)〔威〕#2禮義廉耻不設,毀譽仁鄙不立,而萬民莫相侵欺暴虐,猶在于混冥之中。混,大也。大冥之中,謂道也。逮至衰世,人眾財寡,事力勞而養不足,於是忿爭生,是以貴仁。仁鄙不齊,比周朋黨,設詐諝,懷機械巧故之心,而性失矣,諝,謀也。性失,失其純樸之性也。是以貴義。陰陽之情,莫不有血氣之感,男女群居雜處而無別,是以貴禮。禮以別也。性命之情,淫而相脅,脅,迫。以不得己,則不和,是以貴樂。以樂和之。是故仁義禮樂者,可以救敗,而非通治之至也。夫仁者所以救爭也,義者所以救失也,禮者所以救淫也,樂者所以救憂也。神明定於天下,而心反其初,心反其初,而民性善,初者,始也,有情也。未有情欲,故性善也。民性善,而天地陰陽從而包之,則財足而人贍矣,貪鄙忿爭不得生焉。由此觀之,則仁義不用矣。道德定於天下而民純樸,則目不營於色,營,惑。耳不淫於聲,坐俳而歌謠,被髮而浮(淫)〔遊〕#3,雖有毛嬙、西施之色,不知悅也,言尚德也。掉羽、武象,不知樂也。掉羽,羽舞也。武象,周武王樂也。淫泆無別,不得生焉。由此觀之,禮樂不用也。是故德衰然後仁生,行沮然後義立,沮,敗也。和失然後聲調,禮淫然後容飾。是故知神明然後知道德之不足為也,知道德然後知仁義之不足行也,道德本,仁義末。知仁義然後知禮樂之不足脩也。仁義大也,禮樂小也。今背其本而求其末,釋其要而索之于詳,未可與言至也。至,至德之道也。天地之大,可以矩表識也;矩,度也。表,影表。識,知也。星月之行,可以歷推得也;歷,術也。推,求也。雷震之聲,可以鼓鍾寫也;寫,猶放教也。風雨之變,可以音律知也。律知陰陽。是故大可睹者,可得而量也;明可見者,可得而蔽也;蔽或作察。聲可聞者,可得而調也;色可察者,可得而別也。夫至大,天地弗能含也;至微,神明弗能領也。領,理也。及至建律歷,別五色,異清濁,清商,濁宮。味甘苦,則樸散而為器矣。立仁義,脩禮樂,則德遷而為偽矣。脩,設也。遷,移也。及偽之生也,飾智以驚愚,設詐以巧上,巧欺上也。天下有能持之者,有能治之者也。有能持之者,桀、紂之民。有能治之者,湯、武之君也。
昔者蒼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蒼頡始視烏迹之文,造書有契,則詐偽萌生,詐偽萌生,則去本趨末,棄耕作之業,而務錐刀之利。天知其將餓,故為雨粟。鬼恐為書文所效,故夜哭也。鬼或作兔,兔恐見取毫作筆,害及其軀,故夜哭。伯益作井,而龍登玄雲,神棲崑崙;伯益佐舜,初作井,鑿地而求水。龍知將決川谷,灑陂池,恐見害,故登雲而去,棲其神於崑崙之山也。能愈多而德愈薄矣。愈,益也。故周鼎著倕,使銜其指,以明大巧之不可為也。倕,堯之巧工也。及周鑄鼎,著倕像於鼎,使銜其指。假令倕在見之,伎巧不能復踰,但當銜齧其指,故曰以明巧之不可為也。一說,周人鑄鼎畫像,鏤倕身於鼎,使自銜其指,以戒後世,明不當大巧為也。故至人之治也,心與神處,形〔與性]#4調,靜而體德,動而理通,隨自然之性而緣不得已之化,洞然無為而天下自和,澹然無欲而民自樸,無機祥而民不夭,不忿爭而養足,兼苞海內,澤及後世,不知為之者誰何。道無姓名,自當然也,故曰,不知誰何也。是故生無號,死無謐,實不聚而名不立,實,財也。道不名,故名不立。施者不德,受者不讓,施者不以為恩德,振不足而已。受者不讓之,則受之,不飾辭讓也。德交歸焉而莫之充忍也。忍,不忍也。故德之所總,道弗能害也;總,一也。智之所不知,辯弗能解也。有智謀者尚不能知,但口辯者何不解也。不言之辯,不道之道,若或通焉,謂之天府。或,有也。有能通不言之辯,不道之道者,入天之府藏。取焉而不損,損,減也。酌焉而不竭,酌,猶予。竭,盡也。莫知其所由出,是謂瑤光。瑤光者,資糧萬物者也。瑤光,謂北斗杓第七星也。居中而運,歷指十二辰,擿起陰陽,以殺生萬物也。一說,瑤光,和氣之見者也。振困窮,補不足,則名生;名,仁名也。興利除害,伐亂禁暴,則成功。功,武功也。世無災害,雖神無所施其德;上下和輯,雖賢無所立其功。昔容成氏之時,道路鴈行列處,容成,黃帝時造曆術也。鴈行,長幼有差也。託嬰兒於巢上,置餘糧於晦首,虎豹可尾,虺蛇可蹍,而不知其所由然。虎豹擾人,無害人之心,故可牽尾。虺蛇不螫毒,故可蹍履也。時人謂自當然耳,故曰,不知其所由然。逮至堯之時,十日並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猰貐、鑿齒、九嬰、大風、封豨、脩蛇皆為民害。猰,讀車軋履人之軋。貐疾除瘉之瘉也。堯乃使羿誅鑿齒於疇華之野,鑿齒,獸名,齒長三尺,其狀如鑿,下徹頷下,而持戈盾。羿善射,堯使羿射殺之。疇華,南方澤名也。殺九嬰於凶水之上,九嬰,水火之怪,為人害。北狄之地有凶水。繳大風於青丘之澤,大風,風伯也,能壤人屋舍。羿於青丘之澤繳遮,使不為害也。一日,以繳擊矢射殺之。青丘,東方之澤名也。上射十日而下殺猰輸,十日並出,羿射去九。猰貐,獸名也,狀若龍首。或曰,似貍,善走而食人,在西方也。斷脩蛇於洞庭,擒封狶於桑林。脩蛇,大蛇也,吞象三年而出其骨之類。洞庭,南方澤名。封狶,大豕也。楚人謂豕為狶也。桑林,湯所禱早桑山之林。萬民皆喜,置堯以為天子。於是天下廣陝險易遠近始有道里。舜之時,共工振滔洪水,以薄空桑,共工,水官名也。栢有之後。振,動也。滔,蕩也。欲壅防百川,滔高煙庳,以害天下者。薄,迫也。空桑,地名,在魯也。龍門未開,呂梁未發,江淮通流,四海溟涬,民皆上丘陵,赴樹木。龍門,河之隘也。在左馮翊夏陽北,禹所鑿也。呂梁,在彭成呂縣,石生水中,禹決而通之,民所由得度也,故曰呂梁也。未發之時,水道不通,江、淮合流,四海溟澤,無岸畔也。舜乃使禹疏三江五湖,闢伊闕,導瀍,澗,伊闕,山名也。禹所開以通伊水,故曰闢。伊闕在雒陽西南九十里。瀍、澗,兩水名也。瀍讀裹纏之纏也。平通溝陸,流注東海,鴻水漏,九州乾,萬民皆寧其性。是以稱堯舜以為聖。晚世之時,帝有桀、紂、為璇室、瑤臺、象廊、玉牀,璇、瑤,石之似玉,以飾室臺也。用象牙飾廊殿,以玉為牀。言淫役也。璇或作旋,瑤或作搖,言室施機關,可轉旋也。臺可搖動,極土木之巧也。紂為肉圃、酒池,紂積肉以為園圃,積酒以為淵也。今河內朝歌,紂所都也。城西有糟丘,酒池處是也。燎焚天下之財,罷苦萬民之力,刳諫者,剔孕婦,王子比于,紂之諸父也,數諫紂之不道,紂剖其心而觀之,故曰刳諫者。孕,孕婦,身將就草之婦也。紂解剔觀其胞裹,故曰剔孕婦也。攘天下,虐百性。於是湯乃以革車三百乘伐桀于南巢,放之夏臺,革車,兵車也。南巢,今盧江巢縣是也。夏臺,大臺,故作宮也。武王甲卒三千破紂牧野,殺之于宣室,武王,周文王之子發也。在車曰士,步曰卒。牧野,南郊地名,在朝歌城外。宣室,殷宮名。一曰,宣室,獄也。天下寧定,百姓和集。是以稱湯、武之賢。由此觀之,有賢聖之名者,必遭亂世之患也。今至人生亂世之中,含德懷道,拘無窮之智,鉗口寢說,遂不言而死者眾矣。至人,至德之人。然天下莫知貴其不言也。無有貴鉗口不言而死也。故道可道,非常道;至道無名,不可道,故曰可道者,非常道也。名可名,非常名。真人之名不可得名也。著於竹帛,鏤於金石,可傳於人者,其粗也。五帝三王,殊事而同指,異路而同歸。五帝,黃帝、顓頊、帝譽、帝堯、帝舜。三王,夏禹、殷湯、周文王。同歸,同歸修仁義也。晚世學者,不知道之所一體,德之所總要,總,凡也。要,約也。取成之迹,相與危坐而說之,鼓歌而舞之,故博學多聞,而不兔於惑。詩云,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此之謂也。無兵搏虎日暴虎,無舟檝而渡曰馮河。言小人而為政,不可不敬〔不敬〕#5則危,猶暴虎馮河之必死。人皆暴虎馮河立至害也,故曰知其一,而不知當畏慎小人危亡也,故曰莫知其他。此不免於惑,此之謂也。
帝者體太一,體,法也。太一,天之刑神也。王者法陰陽,霸者則四時,君者用六律。秉太一者,牢籠天地;彈壓山川,牢,讀星霤,楚人謂牢為霤。彈山川,令出雲雨,後能壓止之。含吐陰陽,伸曳四時,伸曳,猶神引,和調之。紀綱八極,經緯六合,覆露照導,普汜無私,普,大也。汜,眾也。無私愛憎,言皆公也。蠉飛蠕動,莫不仰德而生。陰陽者,承天地之和,形萬殊之體,含氣化物,以成埒類,埒,形也。贏縮卷舒,淪於不測,贏,長也。縮,烜也。卷,屈也。舒,散也。淪,入也。測,深也。入於不可測盡之深。終始虛滿,轉於無原。轉化歸於無窮之源本也。四時者,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取于有節,出入有時,開闔張歙,不失其叙,歙,讀曰脅。叙,次也。喜怒剛柔,不離其理。理,道也。六律者,生之與殺也,賞之與罰也,子之與奪也,子,布施也。奪,取收也。非此無道也,則四時用六律之君,非用此上事,其余無他道也。故謹於權衡準繩,審乎輕重,足以治其境內矣。權衡,平也。準,法也。繩,直也。是故體太一者,明於天地之情,通於道德之倫,聰明燿於日月,精神通於萬物,動靜調於陰陽,喜怒和于四時,德澤施于方外,施,廷。廷於遠方之外。名聲傳于後世。後世傳聞之也。法陰陽者,德與天地參,參,明。明與日月並,並,併也。精與鬼神總,總,合也。戴圓履方,抱表懷繩,圓,天也。方,地也。表,正也。繩,直也。內能治身,外能得人,能得人之歡心。發號施令,天下莫不從風。風,化也。則四時者,柔而不脆,剛而不鞼,鞼,折也。寬而不肆,肆,緩。雖寬不緩,過齊非也。肅而不悖,肅,急也。雖急不促悖。優柔委從,以養群類,類,物類也。其德含愚而容不肖,無所私愛。私,邪也。用六律者,伐亂禁暴,進賢而廢不肖,扶撥以為正,撥,任也。扶,治也。壞險以為平,矯枉以為直,矯,正也。枉,曲也。明於禁舍開閉之道,乘時因勢以服役人心也。役,使也。帝者體陰陽則侵,為諸夏所侵陵。王者法四時則削,為諸夏所侵削。傳曰,諸侯侵犯王略也。霸者節六律則辱,為鄰國所侮辱。君者失準繩則廢。為臣所廢,絀更立賢。故小而行大,則滔窕而不親,滔窕,不滿密也。不為臣下所親附也。大而行小,則狹隘而不容。行小則正狹隘,而不容包臣下。貴賤不失其體,而天下治矣。不失其體,大行大,小行小也。天愛其精,地愛其平,精,光明也。平,正也。人愛其情,情,性也。天之精,日月星辰雷電風雨也;地之平,水火金木土也;人之情,思慮聰明喜怒也。故閉四關,止五遁,則與道淪。四關,耳、目、心、口。遁,逸也。淪,入也。是故神明藏於無形,精神反於至真,真,身也。則目明而不以視,耳聰而不以聽,心條達而不以思慮,委而弗為,和而弗矜,矜,自大也。真性命之情,而智故不得雜焉。雜,糅也。精泄於目則其視明,泄,猶通也。在於耳則其聽聰,留於口則其言當,當,合也。集於心則其慮通。集,止也。故閉四關則身無患,百節莫苑,苑,病也。苑讀南陽之宛也。莫死莫生,莫虛莫盈,計是謂真人。言守其常。
凡亂之所由生者,皆在流遁。流遁之所生者五:流,放也。遁,逸也。大構駕,興宮室,構,連也。駕,材木相乘駕也。延樓棧道,雞棲井榦,延樓,高樓也。棧道,飛閣複道相通。雞棲井榦,複屋熒井也,刻花置其中也。檦標欂櫖,以相支持,木巧之飾,飾巧。盤紆刻儼,盤,盤龍也。紆,曲屈。刻儼,浮首虎頭之屬,皆屋飾也。儼,讀嚴然之儼也。嬴鏤雕琢,詭文回波,嬴鏤,文章鏤。雕,畫也。玉曰琢。皆飾巧也。詭文,奇異之文也。回波,若水波也。淌遊瀷淢,菱杼紾抱,尚遊瀷淢,皆文盡,擬像水勢之貌也。菱,芰。杼,采實。紾,戾也。抱,轉也。皆壯釆相銜持貌也。淌,讀平敞之敞。瀷,燕人強春言欶之欶。淢讀郁乎文哉之郁美讀楚言杼紾,讀紾結之紾。抱讀岐嶷之嶷。芒繁亂澤,巧偽紛挐,以相摧錯,此遁於木也。皆釆色形像文章貌。挐,讀人性紛挐不解之挐。鑿汙池之深,肆畛崖之遠,肆,極也。崖垠也。來谿谷之流,飾曲岸之際,積牒旋石,以純脩碕,飾,治也。牒,累。純,緣也。以玉石致之水邊,為脩碕。或作旋(祐)〔石〕#6旋石切以牒累流水邊,為脩碕。脩碕,曲中水所棠處也。抑淢怒瀨,以揚激波,抑,止也。淢,怒水也。顓,急流也,而抑止之,故激揚之波起也。曲拂邅回,以像湡、浯,拂,戾也。邅迴,轉流也。湡,番隅。浯,蒼梧。之二國多水,江湖環之,故多象渠池以自邅迴,法而像之也。湡,讀愚戇之愚也。益樹蓮菱,以食鼈魚,樹,種也。蓮,藕實地。菱芰也。皆可以養魚鼈。蓮,讀蓮羊魚之蓮也。鴻鵠鷫鷞,稻梁饒餘,鷫鷞鴈類也。一曰鳳之別類也。龍舟鷁首,浮吹以娛,此遁於水也。龍舟,大舟也。刻為龍文,以為飾也。蠲,大鳥也,畫其象著船頭,故曰鷁首也。於舟中吹籟與竽,以為樂,故曰浮吹以娛。高築城郭,設樹險阻,崇臺榭之隆,設,施也。樹,立也。一說,種樹木以為險阻,今難攻易守也。積土高丈曰臺,加木曰榭也。侈苑囿之大,以窮要妙之望,侈,廣也。有墻曰苑,無墻曰囿,所以畜禽獸也。盡極要之觀望也。魏闕之高,上際青雲,大廈曾加,擬於崑崙,門闕高祟巍巍然,故曰魏闕也。大廈,大屋也。曾,重。架,材木相秉架也。其高與崑崙山相像也。脩為墻垣,甬道相連,甬道,飛閣複道也。甬,讀踊躍之踊。道,讀道布之道也。殘高增下,積土為山,殘,墮也。增,益也。接徑歷遠,直道夷險,接,疾也。徑,行也。道之阨者正直之。夷,平也。終日馳騖,而無蹟蹈之患,此遁於土也。大鍾鼎,美重器,鍾,音之君也。重器,大器,蓋鍾鼎也。華蟲疏鏤,以相繆紾,書曰,山龍華蟲藻火粉米。繆紾,相纏結也。寢兕伏虎,蟠龍連組,兕,獸名。寢伏各有形也。蟠龍詘屈相連,文錯如織組文也。焜昱錯眩,照燿煇煌,錯,雜也。眩惑也。照燿煇煌,焜光澤色貌也。偃蹇?糾,曲成文章,雕琢之飾,鍛錫文鐃,乍晦乍明,雕,畫也。緣錯錫可刷,如連珠不可棳,故曰乍晦乍明也。抑微滅瑕,霜文沈居,若簞蘧蒢,言劍理之美,沒滅其瑕,文鐃如霜,皆役身中,故曰沈居。簞,竹蓆。蘧蒢,葦蓆。取其邪文次叙,劍鐃若此也。纏錦經冗,以數而疏,劍文相句,連纏如綺,經冗如錦,似數如疏,文鐃美眩人目。此遁於金也。煎熬焚炙調齊和之適,以窮荊、吳甘酸之變,荊,楚。言二國善酸鹹之和,而窮盡之。焚林而獵,燒燎大木,鼓橐吹埵,以銷銅鐵,鼓,繫也。橐,治鑪排橐也。埵,銅橐口鐵笛,埵入火中吹火也,故曰吹埵。銷,鑠。靡流堅鍜,無厭足(日)〔目〕#7,山無峻榦,林無柘梓,峻榦,長枝也。柘,桑。梓,滋生也。燎木以為炭,燔草而為灰,野莽白素,不得其時,槁,草。白,素。上掩天光,下殄地財,此遁於火也。殄,盡也。珍讀曰典也。此五者一,足以亡天下矣。五者之中有一,則足以滅亡也。是故古者明堂之制,下之潤溼弗能及,上之霧露弗能入,四方之風弗能襲,明堂,王者布政之堂。上圓下方,堂四出,各有左右房,謂之個,凡十二所。王者月居其房,告朔朝歷,頒宣其令,謂之明堂。其中可以叙昭穆,謂之太廟。其上可以望氣祥,書雲物,謂之靈臺。其外圓,似辟雍。諸侯之制半天子,謂之宮,詩云,矯矯魯侯,在泮獻(公)〔馘是〕#8也。土事不文,質也。木工不斲,樸而已。斲或作琢,(而)[不]#9。雕畫也。金器不鏤,不錯鏤設文飾也。鏤,讀婁之婁。衣無隅差之削,隅,角也。差,邪也。古者質,皆全幅為衣裳,無有邪角。邪角,削殺也。冠無觚贏之理,觚贏之理,謂若馬目籠相連干也。言無者,冠文取平直而已也。嬴,讀指端嬴文之嬴也。堂大足以周旋理文,堂,明堂。所以升降揖讓修禮容,故曰周旋。理文,理政事文書也。靜潔足以饗上帝,禮鬼神,以示民知儉節。孝經曰,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也。夫聲色五味,遠國珍怪,瓌異奇物,足以變心易志,搖蕩精神,感動血氣者,不可勝計也。夫天地之生財也,本不過五。不過五行之數。聖人節五行,則治不荒。五行,金、木、水、火、土也。水屬陰行,火為陽行,木為燠行,金為寒行,土為風行。五氣常行,故曰五行。凡人之性,心和欲得則樂,心和,不喜不怒。欲得,無違耳。樂斯動,動斯蹈,蹈斯蕩,蕩斯歌,歌斯舞,歌舞節則禽獸跳矣。人之性,心有憂喪則悲,悲則哀,有憂,艱難也。喪,(事)[亡]#10也。亡失所離,愛則悲,悲則傷。哀斯憤,憤斯怒,怒斯動,動則手足不靜。靜,寧也。擗踊哭泣,哀以送之也。人之性,有侵犯則怒,怒則血充,人欲有侵犯則怒盛,血氣充盈,以成其勢。血充則氣激,氣激則發怒,發怒則有所釋憾矣。釋,解也。憾,恨也。故鍾鼓管簫,干鏚羽旄,所以飾喜也。衰絰苴杖,苴,麻之有實者。衰,讀曰崔杼之崔也。哭踊有節,所以飾哀也。為哀所容,故曰飾也。兵革羽旄,金鼓斧鉞,所以飾怒也。必有其質,乃為之文。古者聖王在上,政教平,仁愛洽,上下同心,君臣輯睦,衣食有餘,家給人足,父慈慈,柔也。子孝,兄良弟順,生者不怨,死者不恨,有道之世,人得其志,故生者不怨也。皆終其天命,故死者不恨。天下和洽,人得其願。夫人相樂,無所發貺,故聖人為之作樂以和節之。夫人,眾人也。但中心相樂,所以發其恩賜也,故聖人為之作樂以節之,猶通制也。末世之政,田漁重稅,關市急征,澤梁畢禁,網罟無所布,耒耜無所設,民力竭於徭役,財殫於會賦,會,計。計人口數,責其稅歛也。居者無食,行者無糧,老者不養,死者不葬,贅妻鬻子,以給上求,猶弗能贍,贅,從嫁也。或作賃妻。愚夫意婦皆有流連之心,悽愴之志,流連,猶爛漫,失其職業也。悽愴,傷悼之貌。憃讀近貯益之?戇,蘢口言之也。乃使始為之撞大鍾,擊鳴鼓,吹竽笙,彈琴瑟,失樂之本矣。古者上求薄而民用給,給,足。君施其德,臣盡其忠,父行其慈,子竭其孝,竭,盡也。善事父母曰孝也。各致其愛而無憾恨其間。無憾恨,各得其願也。夫三年之喪,非強而致之,非強行致孝子之情也,情自發於中。聽樂不樂,食旨不甘,思慕之心未能絕也。三年之思,思慕之心未能自絕於哀戚也。晚世風流俗敗,嗜慾多,禮義廢,君臣相欺,父子〔相〕#11疑,怨尤充胸,思心盡亡,盡喪其忠孝思慕之心也。被衰戴絰,戲笑其中,雖致之三年,失喪之本也。本在哀戚。古者天子一畿,諸侯一同,方千里為畿,方百里為同。各守其分,不得相侵。分,猶界也。有不行王道者,暴虐萬民,爭地侵壤,亂政犯禁,召之不至,令之不行,言不行上令者。行,讀行馬之行。禁之不止,誨之不變,誨,教也。變,更也。乃舉兵而伐之,戮其君,易其黨,封其墓,類其社,有賢者受惡君之誅,則封殖其墓。若武王伐紂,封比干之墓是也。祭社曰類。以事類祭之也。詩云,是類是褐也。卜其子孫以代之。卜,擇立其子孫之賢也。天子不滅國,諸侯不滅姓,古之政也。晚世務廣地侵壤,並兼無已,舉不義之兵,伐無罪之國,殺不辜之民,絕先聖之後,辜,罪也。民皆帝王之後,故曰絕先聖之後。大國出攻,小國城守,驅人之牛馬,傒人之子女,傒,繫囚之繫,讀曰雞。毀人之宗廟,遷人之重寶,血流千里,暴骸滿野,以贍貪主之欲,非兵之所為生也。言兵為禁暴整亂設,不為作亂生也。故兵者,所以討暴,非所以為暴也。言兵討人之暴亂,非所以自為暴亂也。樂者,所以致和,非所以為淫也。樂蕩人之邪志,存人之正性,致其中和而已,非所為自淫過也。喪者,所以盡哀,非所以為偽也。喪鋪哭泣,所以盡孝子之哀情也,非所以為詐偽佯哀戚而已也。故事親有道矣,而愛為務;道,孝道。務在愛敬其親。朝廷有容矣,而敬為上;朝廷之容濟濟也,父子主愛,君臣主敬,故以敬為上也。處喪有禮矣,而哀為主;處,居也。喪禮,三年之禮也。論語曰,喪與其易也,寧戚。故曰以哀為主也。用兵有術矣,而義為本。術,數也。陰陽天生虛實之數也。傳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所由來久矣,聖人以興,亂人以亡,廢興存亡,昏明之術也。故曰以義為本。本立而道行,本傷而道廢。本立,義立也。本傷,義喪也。故曰道廢。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三竟

#1『其』,『芒』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感』,『威』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3『淫』,『遊』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4『與性』二字誤入注文,據集解本改。

#5脫『不敬』二字,據集解本補。

#6『祐』,『石』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7『曰』,『目』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8『公』當作『馘是』,據集解本補改。

#9『而』『不』字之誤,據集解本政。
#10『事』,『亡』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1脫『相』字,據集解本補。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四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主術訓上

主,君也。術,道也。君之宰國統御臣下,五帝三王以來,無不用道而興,故曰主術也,因以題篇。

人主之術,處無為之事,而行不言之教,教,令也。謂不言而事辦也。清靜而不動,一度而不搖,因循而任下,責成而不勞。成辦而不自勞。是故心知規而師傅諭導,規,謀也。師者,所從取法則也。傅,相也。諭導以正道也。口能言而行人稱辭,足能行而相者先導,相,儀。耳能聽而執正進諫。諫,或作謀也。其世子時也。是故慮無失策謀無過事過猶誤也。言為文章,行為儀表於天下,為天下人所法則也。進退應時,動靜循理,不為醜美好憎,不為賞罰喜怒,名各自名,類各自類,事猶自然,莫出於己。故古之王者,冕而前旒所以蔽明也,冕,王者冠也。前旒,前後垂珠飾遂筵也。下自目,故曰蔽明也。天子玉縣十二,公侯挂珠九,卿點珠六,伯子各應隨其命數也。黈纊塞耳所以掩聰,不欲其妄聞也。黈,讀而買黈益之黈也。天子外屏所以自障。屏,樹垣也。爾雅曰,門內之垣謂之樹。論語曰,國君樹塞門。諸侯在內,天子在外,故曰所以自障也。故所理者遠,則所在者邇,所治者大,則所守者少。
夫目妄視則淫,耳妄聽則惑,口妄言則亂。夫三關者,不可不慎守也。若欲規之,乃是離之;言嗜欲有所規合,乃是離散也。若欲飾之,乃是賊之;飾,好也。賊,敗也。天氣為魂,地氣為魄,反之玄房,各處其宅。守而勿失,上通太一。太一之精,通於天道。天道玄默,無容無則,大不可極,深不可測,測,盡。尚與人化,知不能得。天道至大,非人智慮所能得也。昔者神農之治天下也,神不馳於胸中,言釋神安靜,不躁動也。智不出於四域,信身在中。懷其仁成之心,懷,思。甘雨時降,五穀蕃植蕃,茂。植,長。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月省時考,茂,成。歲終獻功,以時嘗穀,嘗之新穀,薦之明堂。祀于明堂。明堂之制,有蓋而無四方,風雨不能襲,寒暑不能傷。遷延而入之,養民以公。遷延,猶倘佯也。已說在本經也。其民樸重端慤,端,直也。慤,成也。不忿爭而財足,不勞形而功成。因天地之資,而與之和同,是故威厲而不殺,刑錯而不用,法省而不煩,省,約也。煩,多也。故其化如神。其地南至交阯,北至幽都,幽冥之都。東至暘谷,日所出也。西至三危,三危,西極之山。莫不聽從。當此之時,法寬刑緩,囹圄空虛,而天下一俗,一同其俗。莫懷姦心。末世之政則不然,上好取而無量,下貪狼而無讓,民貧苦而忿爭,事力勞而無功,智詐萌興,盜賊滋彰,上下相怨,號令不行。執政有司,不務反道矯拂其本,而事脩其末,事,治。削薄其德,曾累其刑,而欲以為治,無以異於執彈而來鳥,?梲而狎犬也,亂乃逾甚。逾,益。夫水濁則魚噞,魚短氣,出口於水,喘息之諭也。政苛則民亂。言聊也。故夫養虎豹犀象者,為之圈檻,供其嗜欲,適其饑飽,違其怒恚,然而不能終其天年者,刑有所劫也。是以上多故則下多詐,故,巧。上多事則下多態,上煩擾則下不定,不定,不知所從。上多求則下交爭。不直之於本,而事之於末,譬猶揚堁而彌塵,抱薪以救火也。堁,塵麼也。楚人謂之堁。堁,動塵之貌。彌,止也。故聖人事省而易治,求寡而易贍,瞻,給。不施而仁,不言而信,不求而得,不為而成。塊然保真,抱德推誠,誠,實。天下從之,如響之應聲,景之像形,其所修者本也。詹何曰,未聞身治而國亂。故曰其所修者本也。刑罰不足以移風,殺戮不足以禁姦,唯神化為貴。至精為神。夫疾呼不過聞百步,志之所在,踰于千里。踰,猶通也。冬日之陽,夏之陰,萬物歸之,而莫使之然,冬日人物歸陽,夏日猛物歸陰,莫使之,自然如是也。故至精之像,弗招而自來,不麾而自往,窈窈冥冥,不知為之者誰,而功自成。智者弗能誦,辯者弗能形。昔孫叔敖恬臥,而郢人無所害其鋒;郢,楚國都也。孫叔敖,楚大夫也。蓋乘馬三年,不知其牝牡,言其賢也。但恬臥養德,折衝千里之外,敵國不敢犯害,故郢人不舉兵出伐,無所害其鋒於四方也。市南宜遼弄丸,而兩家之難無所關其辭。宜遼,姓也,名熊。勇士,居楚市南。楚平王太子建為費無極所逐,奔鄭,鄭人殺之。其子勝在吳,令尹子西召之,以為白公。請伐鄭以報讎,子西許之,而未出師。晉人伐鄭以報讎,子西救之。勝怒曰,鄭人在此,讎不遠矣。欲殺子西。其臣石乞曰,市南熊宜遼,得之可以當五百人。乃往視之,告其故,不從。舉之以劍而不動,而弄丸不輟,心志不懼,曰,不能從子為亂,亦不泄子之事,(曰)〔白〕#1公遂殺子西。兩雖有難,不怨宜遼。故曰無所關其辭也。鞅鞈鐵鎧,瞋目扼?,其於以御兵刃,縣矣。縣,遠也。比於德,不及之遠。券契束帛,刑罰斧鉞,其於以解難,薄矣。薄於德也。待目而照見,待言而使令,其於為治,難矣。蘧伯玉為相,子貢往觀之,曰,何以治國?曰,以弗治治之。蘧伯玉,衛大夫蘧瑗也。子貢,衛人也,姓端木,名賜,孔子弟子也。簡子欲伐衛,使是史黯往覿焉。簡子,晉卿趙氏也。史黯,史墨也。覿,觀之也。還報曰,蘧伯玉為相,未可以加兵。以其賢也。固塞險阻,何足以致之。致,猶勝也。故臯陶瘖而為大理,天下無虐刑,有貴于言者也。雖瘖,平獄理訟能得人之情,故貴於多言者也。師曠瞽而為太宰,晉無亂政,有貴于見者。雖盲,而大治晉國,使無有亂政,故貴於有所見。故不言之令,不視之見,不言之令,臯陶瘖也。不視之見,師曠瞽也。此伏犧,神農之所以為師也。以用師法。故民之化也,不從其所言,而從所行。從其志意之所行。故齊莊公好勇,不使鬪爭,而國家多難,其漸至于崔杼之亂。莊公,齊靈公之子光。崔杼,齊大夫也。亂,殺莊公也。傾襄好色,不使風議,而民多昏亂,其積至昭奇之難。楚傾襄王。昭奇,楚大夫也。故至精之所動,若春氣之生,秋氣之殺也,雖馳傳騖置,不若此其亟。亟,疾。故君人者,其猶射者乎。於此毫末,於彼尋常矣。故慎所以感之也。夫榮啟期一彈,而孔子三日樂,感于和。鄒忌一徽,而威王終夕悲,感于憂。徽,騖彈也。威王,齊宣王之父也。在春秋後。徽讀紛麻縗車之縗也。動諸琴瑟,形諸音聲,而能使人為之哀樂。(在)〔衰〕#2,威王也。樂,孔子也。縣法設賞,而不能移風易俗者,其誠心弗施也。寧戚商歌車下,桓公喟然而寤矣,至精入人深矣。故曰,樂聽其音則知其俗,見其俗則知其化。孔子學鼓琴於師襄,師襄,魯樂大飯也。而諭文王之志,見微以知明矣。諭,教。教之鼓文王操也。延陵季子聽魯樂而知殷、夏之風,論近以識遠也。作之上古,施及千歲而文不滅,況於並世化民乎。湯之時,七年旱,以身禱於桑林之際,而四海之雲凑,凑,會也。或作蒸。蒸,升也。千里之雨至。抱質效誠,感動天地,神諭方外,令行禁止,豈足為哉。古聖王至精形於內,而好憎忘於外,形,見。好憎,情欲已充。出言以嗣情,發號以明旨,陳之以禮樂,風之以歌謠,業貫萬世而不壅,貫,通。壅,塞。橫局四方而不窮,禽獸昆蟲與之陶化,化,從。昆蟲,或作鬼神。又況於執法施令乎。故太上神化,其次使不得為非,其次賞賢而罰暴。暴,虐亂也。
衡之於左右,無私輕重,故可以為平。衡,銓衡也。繩之於內外,無私曲直,故可以為正。人主之於用法,無私好憎,故可以為命。夫權輕重不差蟁首,蟁首,猶微細也。扶撥枉橈不失針鋒,直施矯邪不私辟險,姦不能枉,讒不能亂,德無所立,立,見。怨無所藏,是任術而釋人心者也,故為治者不與焉。治在道,不在智,故曰不與焉。夫舟浮於水,車轉於陸,此勢之自然也。木擊折轊,水戾破舟,不怨木石而罪巧拙者,罪御者、刺舟者之巧拙也。知故不載焉。言木石無巧詐,故不怨也。是故道有智則惑,言道智則惑也。德有心則險,心有目則眩。眩於物也。兵莫憯於志而莫邪為下,寇莫大於陰陽而抱鼓為小。小,細。憯,猶利也。以志意精誠伐人為利。老子曰,重積德則無不尅。故以莫邪為下也。寇亦兵也。推陰陽虛實之道為大。故以抱鼓為小也。今夫權衡規矩,一定而不易,不為秦、楚變節,不為胡、越改容,常一而不邪,方行而不流,一日刑之,萬世傳之,而以無為為之。言無所為為之,為自為之。故國有亡主,而世無廢道;亡主,桀、紂是也。湯武以其民主,故曰無廢道也。人有困窮,而理無不通。理,道。由此觀之,無為者,道之宗。宗,本。故得道之宗,應物無窮;任人之才,難以至治。才,智。湯武聖主也,而不能與越人乘幹舟而浮於江湖;幹舟,小船也,危險,越人習水,自能乘之,故湯武不能也。一曰,大舟也。伊尹,賢相也,而不能與胡人騎騵馬而服騊駼;黃馬白腹曰騵。詩曰,四騵彭祖。騊駼,野馬也,胡人所習。伊尹雖賢,不能與服也。孔墨博通,而不能〔與〕#3山居者入榛薄險阻也。孔,孔子也。墨,墨翟也。聚木為榛,深草為薄,山居者所習,故孔、墨不能也。阻或作塗也。由此觀之,則人知之於物也,淺矣。而欲以徧照海內,存萬方,不因道之數,而專己之能,則其窮不達矣。故智不足以治天下也。桀之力,別觡伸鉤,索鐵歙金,推移大犧,水殺黿鼍,陸捕熊羆,觡,角也。索,絞也。歙讀協。然湯革車三百乘,困之鳴條,擒之焦門,焦或作巢。由此觀之,勇力不足以持天下矣。智不足以為治,勇不足以為強,則人材不足任,明也。而君人者不下廟堂之上,而知四海之外者,因物以識物,因人以知人也。故積力之所舉,財無不勝也;眾智之所為,則無不成也。埳井之無黿鼍,隘也;園中無脩木,小也。夫舉重鼎者,力少而不能勝也,及至其移徙之,不待其多力者。故千人之群無絕梁,萬人之聚無廢功。夫華騮、緑耳,一日而至千里,然其使之搏兔,不如豺狼,伎能殊也。殊,異。鴟夜撮蚤蚊,察分秋毫,晝日顛越,不能見丘山,形性詭也。鴟,鴟鵂也,謂之老菟,夜鳴人屋上也。夜則目明,合聚人爪以著其巢中,故曰察分秋毫,晝則無所見,故曰情性詭也。夫螣蛇遊霧而動,應龍乘雲而舉,猨得木而捷,魚得水而鶩。鶩,疾。故古之為車也,漆者不畫,鑿者不斲,工無二伎,士不兼官,各守其職,不得相姦,姦,亂。人得其宜,物得其安,是以器械不苦,而職事不嫚。苦,讀監。嫚,捕器。嫚,讀慢緩之慢。夫責少者易償,職寡者易守,寡,少。任輕者易權。權,謀。上操約省之分,下效易為之功,是以君臣彌久而不相厭。厭,欺。君人之道,其猶零星之尸也,尸,祭主也。尸食飽,以知神之食亦飽。詩曰,公尸宴飲,在宗載考。儼然玄默,而吉祥受福。尸不言語,故曰玄默。是故得道者不為醜飾,不為偽善,不飾為美,亦不極為善也。一人被之而不褒,褒,大。萬人蒙之而不褊。蒙,冒也。褊,小也。是故重為惠,若重為暴,則治道通矣。通,猶順也。為惠者,而布施也。無功而厚賞,無勞而高爵,則守職者懈於官,而遊居者亟於進矣。為暴者,妄誅也。無罪者而死亡,行直而被刑,則修身者不勸善,而為邪者輕犯上矣。言不可不慎也。故為惠者生姦,而為暴者生亂。姦亂之俗,亡國之風。風,化。是故明主之治,國有誅者而主無怒焉,因法而行,故不怒也。朝有賞者而君無與焉。因功而行,故不與也。誅者不怨君,罪之所當也;賞者不德上,功之所致也。民知誅賞之來,皆在於身也,故務功修業,不受贛於君。贛,物。是故朝廷蕪而無迹,田野辟而無草,故太上下知有之。言太上之世,下知之人皆能有此術。令夫橋直植立而不動,俛仰取制焉;橋,桔臯上衡也。植,柱權衡者。行之俛仰,取制於柱也。以諭君。人主靜漠而不躁,躁,動。百官得修焉。譬而軍之持麾者,妄指則亂矣。慧不足以大寧,智不足以安危,與其譽堯而毀桀也,不如掩聰明而反修其道也。不足以大寧者,小惠也。不足以安危者,小智也。如此人者,欲譽堯而毀桀以成善善惡惡之名,人猶有強知之人耳,不如掩聰明而本脩大道,成名之速也。人君之道亦如此也。清靜無為,則天與之時;廉儉守節,則地生之財;人君德行如此,故天與之時,地生之財,天與之時,湯武是也。地生之財,神農、后稷也。處愚稱德,則聖人之為謀。若伊尹為湯謀,傳說為高宗謀是。孟子曰,伊尹〔聖〕#4之任。國語曰,武丁以像旁求聖人,得傳說於傳巖也。是故下者萬物歸之,虛者天下遺之。遺,與。夫人主之聽治也,清明而不暗,虛心而弱志,是故群臣輻凑並進,無愚智賢不肖,莫不盡其能。於是乃始陳其禮,建以為基。建,立也。基,業也。是乘眾勢以為車,御眾智以為馬,雖幽野險塗,則無由惑矣。幽,深也。險,猶遠也。人主深居隱處以避燥溼,閨門重襲以避姦賊,內不知閭里之情,外不知山澤之形,惟幕之外,目不能見十里之前,耳不能聞百步之外,天下之物無不通者,通,知。其灌輸之者大,而斟酌之者眾也。是故不出戶而知天下,不窺牖而知天道。乘眾人之智,則天下之不足有也。專用其心,則獨身不能保也。保,猶守也。是故人主覆之以德,不行其智,而因萬人之所利。夫舉踵天下而得所利,故百姓〔載〕#5之上,弗重也;錯之前,而弗害也;舉之而弗高也,推之而弗厭。尊重,舉之不自覺高也。推,求也,奉也。

主道員者,運轉而無端,端,涯。化育如神,虛無因循,常後而不先也。臣道員者,運轉而無方者,論是而處當,為事先倡,守職分明,以立成功也。是故君臣異道則治,不易奪,言相和。同道則亂。君所謂可,臣亦曰可,君所謂否,臣亦曰否,是同也。莫相(臣)〔匡〕#6弼,故曰亂也。各得其宜,處其當,則上下有以相使也。君得君道,臣得臣道,故曰得其宜也。夫人主之聽治也,心而弱意,清明而不闇,是故群臣輻凑並進,無愚智賢不肖莫不盡其能者,則君得所以制臣,臣得所以事君,治國之道明矣。文王智而好問,故聖。好問,欲與人同其功。武王勇而好問,故勝,勝殷。夫乘眾人之智,則無不任也;用眾人之力,則無不勝也。千鈞之重,烏獲不能舉也;千鈞, 萬斤也。鳥獲,秦武王之力士也。武王試其力,使舉大鼎腕脫而不任,故曰不能舉也。眾人相一,則百人有餘力矣。是故任一人之力者,則鳥獲不足恃;不能勝,故不恃也。乘眾人之制者,則天下不足有也。人眾力強,以天下為小,故曰不足有也。禹決江疏河,以為天下興利,而不能使水西流。稷辟土墾草,以為百姓力農,然不能使禾冬生。豈其人事不至哉,其勢不可也。夫推而不可為之勢,而不脩道理之數,推,行。雖神聖人不能以成其功,而況當世之主乎。夫載重而馬羸,雖造父不能以致遠。造父,周穆王之善御臣也。車輕馬良,雖中工可使追速。是故聖人舉事也,豈能拂道理之數,詭自然之性,拂,戾也。詭,違也。以曲為直,以屈為伸哉。未嘗不因其資而用之也。(資)#7是以積力之所舉,無不勝也;而眾智之所為,無不成也。聾者可令嗺?,而不可使有聞也;瘖者可使守圉,而不可使言也。形有所不周,而能有所不容也。是故有一形者處一位,有一能者服一事。力勝其任,則舉之者不重也;能稱其事,則為之者不難也。毋小大脩短,各得其宜,則天下一齊,無以相過也。聖人兼而用之,故無棄才。人主貴正而尚忠,忠正在上位,執正營事,營,典。則讒佞姦邪無由進矣。譬猶方員之不相蓋,而曲直之不相入。入,中。夫鳥獸之不可同群者,其類異也;虎鹿之不同遊者,力不敵也。是故聖人得志而在上位,讒佞姦邪而欲犯主者,譬猶雀之見鸇而鼠之遇狸也,亦必無餘命矣。是故人主之一舉也,不可不慎也。所任者得其人,則國家治,上下和,群臣親,百姓附。附,從。所任非其人,則國家危,上下乖,群臣怨,百姓亂。故一舉而不當,終身傷。傷,病也,亦敗也。得失之道,權要在主。是故繩正於上,木直於下,非有事焉,事,治也。非治之使宜。所緣以修者然也。故人主誠正,則直士任事,而姦人伏匿矣。人主不正,則邪人得志,忠者隱蔽矣。夫人之所以莫?玉石而?瓜瓠者,何也?玉石堅,?不能入,故不?。無得於玉石,弗犯也。使人主執正持平,如從繩準高下,則群臣以邪來者,猶以卵投石,以火投水。故靈王好細腰,而民有殺食自飢也;靈王,蓋楚靈王。殺食,省食。越王好勇,而民皆處危爭死。越王,勾踐。由此觀之,權勢之柄,其以移風易俗矣。堯為匹夫,不能仁化一里;桀在上位,令行禁止。由此觀之,賢不足以為治,而勢可以易俗,明矣。書曰,一人有慶,萬民賴之。此之謂也。

天下多眩於名聲,而寡察其實,寡,少也。察,明也。實,真偽之實。是故處人以譽尊,處人,隱居也。以名譽見尊也。而遊者以辯顯。遊行之人,以辯辭自顯達。察其所尊顯,無他故焉,人主不明分數利害之地,而賢眾口之辯也。治國則不然,然,如是也。言事者必究於法,而為行者必治於官。上操其名以責其實,臣守其。業業,事。以效其功,效,致。言不得過其實,行不得踰其法,群臣輻凑,莫敢專君。專,制。事不在法律中,而可以便國佐治,必參五行之。陰考以觀其歸,並用周聽以察其化,不偏一曲,不黨一事,是以中立而徧,運照海內,中,正。群臣公正,莫敢為邪,公,方。正,直。百官述職,務致其公迹也。主精明於上,官勸力於下,姦邪滅迹,庶功日進,庶,眾。是以勇者盡於軍。盡力於軍功也。亂國則不然,有眾咸譽者無功而賞,守職者無罪而誅。主上聞而不明,群臣黨而不忠,說談者遊於辯,脩行者競於往。往,自益也。主上出令,則非之以與,法令所禁,則犯之邪。以黨與非謗上令,自邪姦也。為智者務為巧詐,為勇者務於鬪爭,大臣專權,下吏持勢,朋黨周比,以弄其上,國雖若存,古之人曰亡矣。且夫不治官職,而被甲兵,不隨南畝,而有賢聖之聲者,非所以都於國也。騏驥騄駬,天下之疾馬也,驅之不前,引之不止,雖愚者不加體焉。加,猶止也。今治亂之機,轍迹可見也,而世主莫之能察,此治道之所以塞。塞,猶閉也。權勢者,人主之車輿;爵祿者,人臣之轡銜也。是故人主處權勢之要,而持爵祿之柄,審緩急之度,而適取予之節,是以天下盡力而不倦。夫臣主之相與也,非有父子之厚,骨肉之親也,而竭力殊死,不辭其軀者,何也?勢有使之然也。昔者豫讓,中行文子之臣。文子,晉大夫中行穆子之子荀寅也。智伯伐中行氏,并吞其地,豫讓背其主而臣智伯。智伯與趙襄子戰於晉陽之下,身死為戮,國分為三。韓、魏、趙三分有之,此之福也。豫讓欲報趙襄子,欲為智伯報讎,殺趙襄子。漆身為厲,吞炭變音,擿齒易貌。夫以一人之心而事兩主,或背而去,或欲身徇之,豈其趨捨厚薄之勢異哉?人之恩澤使之然也。紂兼天下,朝諸侯,人迹所及,舟檝所通,莫不賓服。然而武王甲卒三千人,擒之於牧野。豈周民死節而殷民背叛哉?其主之德義厚而號令行也。夫疾風而波興,木茂而鳥集,相生之氣也。是故臣不得其所欲於君者,君亦不能得其所求於臣也。君臣之施者,相報之勢也。是故臣盡力死節以與君,〔君〕#8計(君)〔功〕#9垂爵以與臣。是故君不能賞無功之臣,臣亦不能死無德之君。君德不下流於民,而欲用之,如鞭蹏馬矣。是猶不待雨而求熟稼,必不可之數也。數,術。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四竟

#1『曰』,『白』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在』,『哀』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3脫『與』字,據集解本補。
#4脫『聖』字,據集解本補。

#5脫『載』字,據集解本補。

#6『臣』,『匡』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7『資』字洧,據集解本刪。

#8『君』字脫,據集解本補。

#9『君』,『功』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五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主術訓下
君人之道,處靜以修身,儉約以率下。靜則下不擾矣,儉則民不怨矣。下擾則政亂,民怨則德薄。政亂則賢者不為謀,德薄則勇者不為死。是故人主好驚鳥猛獸,珍怪奇物,金玉為珍,詭異為怪,非常為奇。狡躁康荒,康,安。荒,亂。不愛民力,馳騁田獵,出入不時,如此則百官務亂,事勤財匱,勤,勞。匱,乏。萬民愁苦,生業不修矣。人主好高臺深池,雕琢刻鏤,黼黻文章,絺綌綺繡,寶玩珠玉,白與黑為黼,青與赤為黻。絺綌,葛也。精曰絺,麄曰綌,五彩具曰繡也。則賦歛無度,而萬民力竭矣。堯之有天下也,非貪萬民之富而安人主之位也,以為百姓力征,強凌弱,眾暴寡,於是堯乃身服節儉之行,而明相愛之仁,以和輯之。是故茅茨不剪,釆椽不斷,大路不畫,大路,上路,四馬車也。天子駕六馬,不畫,不文飾也。越席不緣,越,結蒲為席也。大羹不和,不致五味。粢食不毀,毇,細。巡狩行教,勤勞天下,周流五嶽。豈其奉養不足樂哉?舉天下而以為社稷,非有利焉。年衰志憫,衰,老也。憫,憂也。舉天下而傳之舜,猶卻行而脫蹝也。言甚易也。衰世則不然,一日而有天下之當,處人主之勢,則竭百姓之力,以奉耳目之欲,志專在于宮室臺榭,陂池苑囿,猛獸熊羆,玩好珍怪。是故貧民糟糠不接於口,而虎狼熊羆歌芻豢,百姓短褐不完,而宮室衣錦繡。人主急玆無用之功,百姓黎民顦顇於天下,黎,齊。是故使天下不安其性。不得安其正性,為詐生也。

人主之居也,如日月之明也,天下之所同側目而視,側耳而聽,延頸舉踵而望也。是故非澹漠無以明德,非寧靜無以致遠,非寬大無以兼覆,非慈厚無以懷眾,非平正無以制斷。是故賢主之用人也,猶巧工之制木也,制,裁。大者以為舟航柱樑,舟,船也。方兩船並昱共濟為航也。小者以為楫禊,修者以為櫚榱,櫚,屋垂,榱,憩也。短者以為朱儒枅櫖。朱儒,梁上戴蹲跪人也。枅,讀如雞也。無大小脩短,各得其所宜,規矩方圓,各有所施。天下之物,莫凶於雞毒,雞毒,烏頭。然而良醫素而藏之,有所用也。是故林莽之材,猶無可棄者,而況人乎。今夫朝廷之所不舉,鄉曲之所不譽,非其人不肖也,其所以官之者非其職也。鹿之上山,獐不能跂也,及其下,牧竪能追之,才有所脩短也。是故有大略者不可責以捷巧,略,行道也。有小智者不可任以大功。人有其才,物有其形,有任一而太重,或任百而尚輕。是故審毫釐之計者,必遺天下之大數,遺,失。不失小物之選者,或於大事之舉。譬猶狸之不可使搏牛,虎之不可使搏鼠也。今人之才,或欲平九州,并方外,存危國,繼絕世,志在直道正邪,決煩理挐,而乃責之以閨閤之禮,隩之間,或佞巧小具,謟進偷說,隨鄉曲之俗,卑下眾人之耳目,而乃任之以天下之權,治亂之機,機,理。是猶以斧劗毛,以刀抵木也,劗,剪也。劗讀驚攢之攢也。皆失其宜矣。、宜,適。人主者,以, 天下之目視,以天下之耳聽,以天下之智慮,以天下之力爭,是故號令能下究,而臣情得上聞,聞,猶達也。百官修通,群臣輻凑,(也)〔群臣〕#1歸君,若輯之凑轂。故曰輻凑。喜不以賞賜,怒不以罪誅。懼失當也。是故威立而不廢,聰明先而不弊,弊,闇。法令察而不苛,察,明也。苛,煩也。耳目達而不闇,善否之情,日陳於前而無所逆。是故賢者盡其智,而不肖者竭其力,德澤兼覆而不偏,群臣勸務而不怠,怠,懈。近者安其性,遠者懷其德。性,生也。懷,歸也。所以然者,何也?得用人之道,而不任已之才者也。故假輿馬者,足不勞而致千里,假或作駕。乘舟檝,不能游而絕江海。絕,猶過也。夫人主之情,莫不欲總海內之智,盡眾人之力,然而群臣志達效忠者,希不困其身。困,猶危也。使言之而是,雖在褐夫芻蕘,猶不可棄也。言雖賤,當也。故曰不可棄也。使言之而非也,雖在卿相人君,揄策于廟堂之上,未必可用。人君,謂國君也。揄,出。策,謀也。言之而非,雖(責)〔潰〕#2,罰也。是非之所在,不可以貴賤尊計卑論也。是明主之聽於群臣,其計乃可用,不羞其位,不羞其位卑而不用。其(主)#3言可行,不責其辯。不責其辯口美辭也。闇主則不然,所愛習親近者,雖邪枉不正,不能見也;疏遠則卑賤者,竭力盡忠,不能知也。有言者窮之以辭,有諫者誅之以罪,如此而欲照海內,存萬方,是猶塞耳而聽清濁,商音〔 清〕#4,宮音濁。掩目而視青黃也,其離聰明則亦遠矣。離,去。

法者,天下之度量,而人主之準繩也。縣法者,法不法也,設賞者,賞當賞也。法定之後,中程者賞,缺繩者誅,尊貴者不輕其罰,而卑賤者不重其刑,言,平。犯法者雖賢必誅,中度者雖不肖必無罪,是故公道通而私道塞矣。公,正也。私,邪也。塞,閉也。古之置有司也,有司,蓋有理官士也。所以禁民,使不得自恣也。恣,放恣也。其立君也,所以剬有司,使無專行。專,擅。法籍禮義者,所以禁君,使無擅斷也。人莫得自恣,則道勝,道勝而理達矣,故反於無為。無為者,非謂其凝滯而不動也,以其言莫從己出也。夫寸生於?,?生於日,日生於形,形生於景,此度之本也。?,禾穗?孚榆頭芒也。十?為一分,十分為一寸,十寸為一尺,十尺為一丈。政謂之本也。樂生於音,音生於律,律生於風,此聲之宗也。宗亦本也。法生於義,義生於眾適,眾適合於人心,此治之要也。要,約眾也。故通於本者,不亂於末,睹於要者,不惑於詳。感,眩。法者,非天墮,非地生,發於人間而反以自正,反,還。是故有諸己不非諸人,有諸己,己有聰明也。不非諸人,恕人行也。無諸己不求諸人,言己雖無獨見之明,不求加罪於人也。所立於下者不廢於上,人主所立法禁於民,亦自脩之。不廢於上,言以法也。所禁於民者不行於身。不正之事不獨行之於身。言其正己以正人也。所謂亡國,非無君也,無法也;變法者,非無法也,有法者而不與用,無法等。等,同。是故人主之立法,先自為檢式儀表,表,正。故令行於天下。孔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故禁勝於身,則令行於民矣。禁勝於身,不敢自犯禁也。故能令行於民也。聖主之治也,其猶造父之御,齊輯之于轡御之際,而急緩之于脣吻之和,正度于胸臆之中,而執節于掌握之間,節,策。內得於心中,外合於馬志,是故能進退履繩,繩,直正也。而旋曲中規,曲,屈。規,員。取道致遠,而氣力有餘,誠得其術也。是故權勢者,人主之車輿也,大臣者,人主之駟馬也。體離車輿之安,而手失駟馬之心,而能不危者,古今未有也。是故輿馬不調,王良不足以取道;君臣不和,唐、虞不能以為治。執術而御之,則管、晏之智盡矣,明分以示之,則蹠、蕎之姦止矣。盜蹠,孔子時人。蕎,莊蕎,楚威王之將軍,能大為盜也。夫據除而窺井底,雖達視猶不能見其睛;睛,目童子也。借明於鑑以照之,則寸之分可得而察也。鑑,鏡也。分,毛也,一曰疵。是故明主之耳目不勞,精神不竭,物至而觀其象,事來而應其化,近者不亂,遠者治也。是故不用適然之數,而行必然之道,故萬舉而無遺策矣。今夫御者,馬體調于車,御心和于馬,則歷險致遠,進退周遊,莫不如志。雖有麒驥、騄駬之良,臧獲御之,則馬反自恣,而人弗能制矣。臧獲,古之不能御者,魯人也。故治者不貴其自是,而貴其不得為非也。故曰,勿使可欲,毋曰弗求,勿使可奪,毋曰不爭。如此,則人材釋而公道行矣。美者正於度,而不足者建於用,故海內可一也。夫釋職事而聽非譽,棄公勞而用朋黨,公,正。則奇材佻長而干次,奇材,非常之材。佻長,卒非純賢也,故曰干次也。守官者雍遏而不進如此,則民俗亂於國,而功臣爭於朝。奇材佻長之人干超其次,功勞之臣反不顯烈,故爭於朝也。故法律度量者,人主之所以執下,執,制。釋之而不用,不用法律度量也。是猶無轡御而馳也,群臣百姓反弄其上。是故有術則制人,無術則制於人。為人所擒制也。吞舟之魚,蕩而失水,則制於螻蟻,離其居也。魚能吞舟,言其大也。其居,水也。猨貁失木,而擒於狐狸,非其處也。其處,茂木。君人者釋所守而與臣下爭,財有司以無為持位,無所為以持其位也。守職者以從君取容,隨君之欲,以取容媚。是以人臣藏智而弗用,不用智謀贊佐其上也。反以事轉任其上矣。賢臣見其不肯為謀,故轉任其上,令自制之。詩云,仲山甫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夫貴富者之於勞也,達事者之於察也,驕恣者之於恭也,勢不及君。君人者不任能,不任用臣智能也。而好自為之,則智日困而自負其責也。數窮於下則不能伸理,行墮於國則不能專制,智不足以為治,威不足以行誅,則無以與天下交也。喜怒形於心者欲見於外,則守職者離正而阿上,阿,曲從也。有司枉法而從風,風,令。賞不當功,誅不應罪,上下離心,而君臣相怨也。是以執政阿主,而有過則無以責之。有罪而不誅,則百官煩亂,智弗能解也。毀譽萌生,而明不能照也。不正本而反自修,則人主逾勞,人臣逾逸。是猶代庖宰剝牲,而為大匠斲也。與馬競走,筋絕而弗能及,上車執轡,則馬死于衡下。故伯樂相之,王良御之,明主乘之,無御相之勞而致千里者,乘於人資以為羽翼也。資,才。是故君人者,無為而有守也,有為而無好也。無所私好。有為則讒生,有好則諛起。諂諛之人乘志而起。昔者齊桓公好味而易牙烹其首子而餌之,桓公,襄公諸兒之子白。虞君好寶而晉獻以璧馬釣之,釣,取。胡王好音而秦穆公以女樂誘之,誘,惑。是皆以利見制於人也。制,猶擒也。故善建者不拔。言建之無形也。夫火熱而水滅之,金剛而火銷之,木強而斧伐之,水流而土遏之,唯造化者,物莫能勝也。故中欲不出謂之扃,外邪不入謂之塞。中扃外閉,何事之不節,外閉中扃,何事之不成。弗用而後能用之,弗為而後能為之。精神勞則越,越,散。耳目淫則謁,竭,滅。故有道之主,滅想去意,清虛以待,不伐之言,不奪之事,循名責實,使自司,任而弗詔,責而弗教,以不知為道,道常未知。以奈何為寶。道貴無形,無形不可奈何,道之所以為貴也。如此,則百官之事各有所守矣。有所守,言不離扃也。攝權勢之柄,其於化民易矣。衛君役于路,權重也;衛君,出公輒也。景、桓公臣管、晏,位尊也。管仲輔相桓公,晏嬰相景公,二君位尊故也。怯服勇而愚制智,其所託勢者勝也。故枝不得大於榦,末不得強於本,則輕重小大有以相制也。若五指之屬於臂,搏援攫捷,莫不如志,言以小屬於大也。是故得勢之利者,所持甚小,其存甚大;所守甚約,約,要也,少也。所制甚廣。是故十圍之木,持千鈞之屋,五寸之鍵,制開闔。豈其材之巨小足哉?所居要也。孔丘、墨翟修先聖之術,通六藝之論,口道其言,身行其志,慕義從風,風,化。而為之服役者不過數十人。役,事。使居天子之位,則天下徧為儒墨矣。徧,猶盡也。楚莊王傷文無畏之死於宋也,奮袂而越,衣冠相連於道,遂成軍宋城之下,權柄重也。莊王,楚穆王商臣之子旅也。使申舟問聘於齊,不假道於宋。無畏曰,未必襲殺我。王曰,殺汝,伐宋。見犀而行,不假道於宋。華元曰,過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以兵殺其使者,亦亡也。遂殺之。莊王聞之怒,故拔袂而起,成軍亡宋城。故曰權柄重也。楚文王好服解冠,楚國效之。文王,楚武王熊達之子熊庇。獬豸之冠,始今御史冠。趙武靈王貝帶鵔調而朝,趙國化之。武靈王出春秋後,以大貝飾帶,胡服。鵔翻,讀曰私鈚頭,曰郭洛帶,位鉳鎬也。使在匹夫布衣,雖冠獬冠,帶貝帶、鵔翻而朝,則不免為人笑也。鵔翻,讀曰私鈚頭,字三音也。夫民之好善樂正,不得禁誅而自中法度者,萬無一也。下必行之令,從之者利,逆之者凶,日陰未移,而海內莫不被繩矣。繩,正。故握劍鋒,以離北宮子、司馬蒯蕢不使應敵,北宮子;齊人也。孟子所謂北宮勇也。司馬蒯蕢,其先程伯休甫,宣王命以為司馬,因為司馬氏,蒯蕢其後也。周衰,適他國。蒯蕢在越,以善擊劍聞。應,猶擊也。操其觚,招其末,則庸人能以制勝。觚,劍拊。招,舉也。今使烏獲、藉蕃從後牽牛尾,尾絕而不從者,逆也;烏獲、藉蕃,皆多力人。若指之桑條以貫其鼻,則五尺童子牽而周四海者,順也。夫七尺之撓而制船之左右者,以水為資;橈,刺船橰也。資,用也。撓,讀煩撓之撓也。天子發號,令行禁止,以眾為勢也。夫防民之所害,開民之所利,威行也,若發堿決塘。堿,水堿也。塘,堤也。皆所以畜水。故循流而下易以至,背風而馳易以遠。因其勢也。桓公立政,去食肉之獸,食粟之鳥,係罝之網,三舉百姓說。桓,齊桓公。紂殺王子比干而骨肉怨,斮朝涉者之脛而萬民叛,再舉而天下失矣。故義者,非能徧利天下之民,利一人而天下從風,暴者,非盡害海內之眾也,害一人而天下離叛。故桓公三舉而九合諸侯,紂再舉而不得為匹夫,故舉錯不可不審。三舉,去食肉之獸,食粟之鳥,係置之網。再舉,殺比干,斮朝涉之脛也。人主租歛於民也,必先計歲,收量民積聚,知饑饉有餘不足之數,然後取車輿衣食供養其欲。高臺層榭,接屋連閣,非不麗也,然民無掘穴狹廬所以託身者,明主弗樂。不樂其大麗也。肥醲甘脆,非不美也,然民有糟糠菽粟不接於口者,則明主弗甘也。不甘其肥醲也。匡牀蒻席,非不寧,匡,安也。蒻,細也。然民有處邊城,犯危難,澤死暴骸者,明主弗安也。不安其匡牀蒻席也。故古之君人者,其慘怛於民也,國有飢者食不重味,民有寒者而冬不被裘,與同寒饑。歲登民豐,乃始縣鍾鼓,陳干戚,登,成也,年毅豐熱也。君臣上下同心而樂之,國無哀人。言皆樂也。故古之為金石管絃者,所以宣樂也;金,鍾。石,磬。管,簫也。絃,琴瑟。兵革斧鉞者,所以飾怒也;觴酌俎豆,酬酬之禮,所以效善也;效,致。衰絰管履,辟踊哭泣,所以諭哀也。論,明。此皆有充於內,而成像於外。充,實。及至亂主,取民則不裁其力,栽,度。求於下則不量其積,男女不得事耕織之業以供上之求,事,治。業,事。力勤財匱,君臣相疾也。故民至於焦脣沸肝,有今無儲,有今日之食,而無明日之儲也。而乃始撞大鍾,擊鳴鼓,吹竽笙,彈琴瑟,是猶貫甲冑而入宗廟,被羅紋而從軍旅,失樂之所由生矣。
夫民之為生也,一人跖耒,而耕不過十畝,跖,蹈。中田之獲,卒歲之收,不過畝四石,妻子老弱仰而食之。時有涔旱災害之患,涔,久而水潦也。有以給上之徵賦車馬兵革之費。由此觀之,則人之生,閔矣。闕,憂無樂。夫天地之大,計三年耕而餘一年之食,率九年而有三年之畜,十八年而有六年之積,積,委也。二十七年而有九年之儲,雖涔旱災害之殃,民莫因窮流亡也。故國無九年之畜,謂之不足;無六年之積,謂之閔急;閔,憂。病,急。無三年之畜,謂之窮乏。故有仁君明主,其取下有節,自養有度,則得承受於天地,而不離飢寒之患矣。若得貪主暴君,撓於其下,侵漁其民,以適無窮之欲,則百姓無以被天和而履地德矣。天和,氣也。地德,所生植也。食者,民之本也。民者,國之本也。國者,君之本也。是故人君者,上因天時,下盡地財,中用人力,是以群生遂長,五穀蕃植。教民養育六畜,以時種樹,務脩田疇,滋植桑麻,肥墝高下,各因其宜。丘陵阪險不生五穀者,以樹竹木,春伐枯槁,夏取果蓏,有核曰果,無核曰蓏。秋畜疏食,菜疏曰疏,穀食曰食。冬伐薪蒸,大者曰薪,小者曰蒸。以為民資。資,用。是故生無乏用,死無轉尸。轉,棄。故先王之法,畋不掩群,掩,猶盡也。不取麛夭,鹿子曰麛,麛子曰夭。不蒸澤而漁,涸澤,灑池。不焚林而獵。為盡物也。豺未祭獸,罝罦不得布於野;十月之時,豺殺獸,四面陳之,世謂之祭獸也。未祭獸,罝罦不得施也。獺未祭,魚網罟不得入於水。獺,獺也。明堂月令:孟春之月,獺祭魚。獺取鯉四面陳之水邊,世謂之祭魚。未祭不得捕也。鷹年未摯,羅網不得張於谿谷;立秋鷹摯矣,未立秋,不得施下。鷹或作隽。草木未落,斤斧不得入山林;九月草木節解,未解不得伐山林也。昆蟲未蟄,不得以火燒田。十月蟄蟲備藏,未蟄不得用燒田也。孕育不得殺,?卵不得探,魚不長尺不得取,彘不期年不得食。皆為盡物。是故草木之發若蒸氣,發,生。禽獸歸之若流原,飛鳥歸之若煙雲,有所以致之也。故先王之政,四海之雲至而脩封疆,立春之後,四海出雲。蝦蟇鳴、燕降而達路除道,三月之時。陰降百泉則脩橋梁,十月之時。昏張中則務種穀,三月昏,張星中於南方。張,南方朱鳥之宿也。大火中則種黍菽,大火,東方倉龍之宿,四月建巳中在南方。菽,豆也。虛中則種宿夌,盧,(能)[北〕#5方玄武之宿,八月建酉中於南方也。昴中則收歛畜積,伐薪木。昴星,西方白虎也。季秋之月,收歛畜積也。上告于天,下布之民,先王之所以應時脩備,富國利民,實曠來遠者,其道備矣。實,滿也。曠,空也。非能目見而足行之也,欲利之也。欲利之也不忘於心,則官自備矣。心之於九竅四支也,不能一事焉,然而動靜聽視皆以為主者,不忘于欲利之也。故堯為善而眾善至矣,桀為非而眾非來也。善積即功成,非積則禍極。極,至。凡人之論,心欲小而志欲大,智欲員而行欲方,能欲多而事欲鮮。所以心欲小者,慮患未生,備禍未發,戒過慎微,不敢縱其欲也。詩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此之謂也。志欲大者,兼包萬國,一齊殊俗,並覆百姓,若合一族,是非輻湊而為之轂。轂,以諭王。智欲員者,環復轉運,終始無端,若順連環,故曰無端。旁流四達,淵泉而不竭,萬物並興,莫不嚮應也。應,和。行欲方者,直立而不撓,撓,弱曲也。素白而不污,窮不易操,通不肆志。肆,放。能欲多者,文武備具,動靜中儀,舉動廢置,曲得其宜,無所擊戾,無不畢宜也。擊,掌也。失,破也。事欲鮮者,執柄持術,得要以應眾,執約以治廣,處靜持中,運於璇樞,以一合萬,若合符者也。符,約。故心小者禁於微也,志大者無不懷也,多所容也。知員者無不知也,行方者有不為也,非正道不為也。能多者無不治也,治,猶作也。事鮮者約所持也。約,要。古者天子聽朝,公卿正諫,博士誦詩,瞽箴師誦,庶人傳語,史書其過,宰徹其膳。猶以為未足也,故堯置敢諫之鼓也,欲諫者,擊其鼓。舜立誹謗之木,書其善否於表木也。湯有司直之人,司直,官名,不曲也。武王立戒慎之鞀,欲戒君令慎疑者,搖鞀鼓。過若毫釐,而既已備之也。備,具也。夫聖人之於善也,無小而不舉,舉,用。其於過也,無微而不改。改,更。堯、舜、禹、湯、文、武王,皆坦然天下而南面焉。背屏而朝諸候。當此之時,鼛鼓而食,鼛鼓,王者之食樂也。詩云,鼓鐘伐磬。奏雍而徹,雍,已食之樂也。已飯而祭竈,行不用巫祝,言其卒德蹈正,無求於神。鬼神弗敢祟,山川弗敢禍,可謂至貴矣。至德之可貴也。然而戰戰慄慄,日慎一日。由此觀之,則聖人之心小矣。詩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其斯之謂歟。武王伐紂,發鉅橋之粟,散廘臺之錢,鉅橋,紂倉名也。一說,鉅鹿漕運之橋。(栗)#6鹿臺,紂錢藏府所積也。武王發散以賑疲民。封比干之墓,比干,紂諸父也。諫紂之非,紂殺之。故武王封崇其墓,以旌仁也。表商容之閭,商容,殷之賢人,老子師,故表顯其里。穆稱篇又云,老子業於商容,見舌而知守柔矣是也。朝成湯之廟,成湯,殷受命之王,言聖人以類相宗。解箕子之囚,箕子,紂之庶兄。論語云,箕子為之奴。武王伐紂,赦其囚執,問以洪範,封之於朝鮮也。使各處其宅,田其田,無故無新,唯賢是親,用非其有,使非其人,晏然若故有之。由此觀之,則聖人之志大也。文王周觀得失,徧覽是非,堯、舜所以昌,桀、紂所以亡者,皆著於明堂,著,猶圖也。於是略智博聞,以應無方。由此觀之,則聖人之智員矣。成康繼文武之業,守明堂之制,觀存亡之迹,見成敗之變,非道不言,非聖人之意不敢言。非義不行,非仁義不敢履行也。言不苟出,行不苟為,擇善而後從事焉。由此觀之,則聖人之行方矣。孔子之通,智過於萇弘,勇服於孟賁,足躡郊菟,力招城關,能亦多矣。萇弘,周大夫,敬王臣也,號知大道。孟賁,勇士也。孔子皆能。招,舉也。以一手招城門關端,能舉之。故曰亦能多也。然而勇力不聞,人不聞其為勇力也。伎巧不知,人不知其有伎巧者。專行孝道,以成素王,事亦鮮矣。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亡國五十二,弒君三十六,釆善鉏醜,以成王道,論亦博矣。然而圍於匡,顏色不變,絃歌不輟,匡,宋邑也。今陳襄邑西匡亭是也。孔子曰,天生德於予,匡人其如予何。故顏色不變,絃歌不止也。臨死亡之地,犯患難之危,據義行理而志不攝,分亦明矣。犯,猶遭。攝,猶懼。然為魯司寇,聽獄必為斷,為魯定公司寇。作為春秋,不道鬼神,不敢專己。夫聖人之智,固已多矣,其所守者有約,故舉而必榮。愚人之智,固已少矣,其所事者多,故動而必窮矣。吳起、張儀,智不若孔、墨,而爭萬乘之君,此其所以車裂支解也。夫以正教化者,易而必成;以邪巧世者,難而必敗。凡將設行立趣於天下,捨其易成者,而從事難而必敗者,愚惑之所致也。凡此六反者,不可不察也。六反,謂孔、墨、萇弘、孟賁、吳起、張儀也。其行相反,故曰六反也。
偏知萬物而不知人道,不可謂智,偏愛群生而不愛人類,不可謂仁。仁者,愛其類也;智者,不可惑也。仁者,雖在斷割之中,其所不忍之色可見也。不忍(智)#7斷割之色見於顏色也。智者,雖煩難之事,其不闇之效可見也。內恕反情,心之所欲,其不加諸人,由近知遠,由己知人,此人智之所合而行也。小有教而大有存也,小有誅而大有寧也,小教之以正,故大有存也;少責之以義,故大有寧也。非正則不存,非義則不寧也。唯惻隱推而行之,此智者之所獨斷也。故仁智錯,有時合,合者為正,錯者為權,其義一也。府吏守法,君子制義。法而無義,亦府吏也,不足以為政。耕之為事也勞,織之為事也擾。擾勞之事,而民不舍者,知其可以衣食也。人之情不能無衣食,衣食之道必始於耕識,萬民之所容見也。物之若耕織者,始初甚勞,終必利也眾,愚人之所見者寡;事可權者多,愚之所權者少;此愚者之所多患。物之可備者,智者盡備之;可權者,盡權之;此智者所以寡患也。故智者先忤而後合,忤,逆。愚者始於樂而終於哀。今日何為而榮乎,旦日何為而義乎,此易言也。今日何為而義,旦日何為而榮,此知難也。問瞽師曰,白素何如?曰,縞然。曰,黑何若?曰,黮然。援白黑而示之,則不處焉。人之視白黑以目,言白黑以口,瞽師有以言白黑,無以知白黑,故言白黑與人同,其別白黑與人異。入孝於親,出忠於君,無愚智賢不肖皆知其為義也,使陳忠孝行而知所出者鮮矣。凡人思慮,莫不先以為可而後行之,其是或非,此愚知之所以異。凡人之性,莫貴於仁,莫急於智,仁以為質,知以行之。兩者為本,而加之以勇力辯慧,捷疾劬錄,巧敏遲利,聰明審察,盡眾益也。身材未脩,伎藝曲備,而無仁智以為表幹,而加之以眾美,則益其損。故不仁而有勇力果敢,則狂而操利劍;狂,猶亂也。不智而辯慧懷給,則棄驥而不式。不知之人,辯慧懷給,不知所裁之,猶棄而或,不知所詣也。懷,佞也。雖有材能,其施之不當,其處之不宜,適足以輔偽飾非。仗藝之眾,不如其寡也。故有野心者不可借便勢,野,外。有愚質者不可與利器。老子曰,國之利器,不可以假人也。魚得水而遊焉則樂,塘決水涸,則為螻蟻所食。有掌脩其隄防,補其缺漏,則魚得而利之。掌,主。國有以存,人有以生。國有人存,(君)〔若〕#8魚得水也。國厚,故人遂生也。國之所以存者,仁義是也;人之所以生者,行善是也。國無義,雖大必亡;桀、紂是也。人無善志,雖勇必傷。論語曰,勇而無禮則亂,亂則傷也。治國上使不得與焉;使不得與亡傷之危,是上術也。孝於父母,弟於兄嫂,信於朋友,不得上令而可得為也。釋己之所得為,而責于其所不得制,悖矣。士處卑隱,欲上達,必先反諸己。上達有道,名譽不起,而不能上達矣。取譽有道,不信於友,不能得譽。於友有道,事親不說,不信於友。不能說親,朋反不信之也。說親有道,修身不誠,不能事親矣。誠身有道,心不專一,不能專誠。道在易而求之難,易,謂反己,先修其本也。不修其本,而欲得說親誠身之名,皆難也,故曰道在易而求之難也。驗在近而求之遠,故弗得也。驗,效也。近謂本,遠謂末也。故不能得之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五竟

#1『也』,『群臣』之誤,據集解本補改。

#2『責』,『貴』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3『主』字衍,據集解本刷。

#4『清』字脫,據集解本補。

#5『能』,『北』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6『栗』字衍,據集解本刪。
#7『智』字似衍,據集解本刪。
#8『君』,『若』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六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繆稱訓

繆異之論,稱物假類,同之神明,以知所貴。

道至高無上,至深無下,平乎準,直乎繩,員乎規,方乎矩,包裹宇宙而無表裹,洞同覆載而無所礙。礙,挂。是故體道者,不哀不樂,不喜不怒,其坐無慮,其寢無夢,物來而名,事來而應。

主者,國之心。心治則百節皆安,心擾則百節皆亂。故其心治者,支體相遺也;其國治者,君臣相忘也。
黃帝曰,芒芒昧昧,從天之道,與元同氣。故至德者,言同略,事同措,上下一心,無歧道旁見者,遏障之於邪,關道之於善,而民鄉方矣。故易曰,同人于野,利涉大川。言能同人道至于野,則可以濟大川。大川,大難也。道者,物之所導也;德者,性之所扶也;仁者,積恩之見證也;義者,比於人心而合於眾適者也。故道滅而德用,德衰而仁義生。故尚世體道而不德,中世守德而弗壞也,末世繩繩乎唯恐失仁義。君子非仁義無以生,失仁義,則失其所以生;小人非嗜欲無以活,失嗜欲,則失其所以活;故君子懼失仁義,小人懼失利。觀其所懼,知各殊矣。易曰,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即,就也。鹿以諭民。虞,欺也。幾,終也。就民欺之,即入林中,幾終不如舍之,使之不終如其吝也。其施厚者,其報美;其怨大者,其禍深。薄施而厚望,畜怨而無患者,古今未之有也。是故聖人察其所以往,則知其所以來者。
聖人之道,猶中衢而致尊邪?道六通謂之衢。尊,酒器也。過者斟酌,多少不同,各得其所宜。是故得一人,所以得百人也。一人來得其心,百人來亦得其心。人以其所願於上以與其下交,誰弗載?以其所欲於下以事其上,誰弗喜?詩云,媚玆一人,應侯慎德。慎德大矣,一人小矣,能善小,斯能善大矣。君子見過忘罰,故能諫。見賢忘賤,故能讓。見不足忘貧,故能施。情繫於中,行形於外。凡行戴情,雖過無怨;不戴其情,雖忠來惡。戴,心所感也。情,誠也。后稷廣利天下,猶不自矜。禹無廢功,無蔽財,自視猶觖如也。觖,不滿也。滿如陷,陷,少。實如虛,盡之者也。凡人各賢其所說,而說其所快。世莫不舉賢,或以治,或以亂,非自遁,遁,欺。求同乎己者也。己未必得賢,而求與己同者,而欲得賢,亦不幾矣。使堯度舜,則可;使桀度堯,是猶以升量石也。今謂狐狸,則必不知狐,又不知狸。俱不知此二獸。非未嘗見狐者,必未嘗見狸也,狐、狸非異,同類也,而謂狐狸,則不知狐、狸。是故謂不肖者賢,則必不知賢;謂賢者不肖,則必不知不肖者矣。
聖人在上,則民樂其治;在下,則民慕其意。小人在上位,如寢關、曝纊,寢,謂臥關上之不安。纊,繭也。曝繭,踴動搖不休,死乃止也。不得須臾寧。故易曰,乘馬班如,泣血連如。諭乘馬班如,難也,故有泣血之憂。言小人處非其位,不可長也。物莫無所不用。天雄烏喙,藥之凶毒也,良醫以活人。侏儒、瞽師,人之困慰者也,慰,可蹶也。一曰,慰,極。人主以備樂。是故聖人制其剟材,無所不用矣。剟,疏殺也。勇士一呼,三軍皆辟,其出之也誠。故倡而不和,意而不戴,意,患聲也。戴,嗟。中心必有不合者也。故舜不降席而王天下者,求諸己也。故上多故,則民多詐矣。身曲而景直者,未之聞也。說之所不至者,容貌至焉。說之粗,不如容貌精微入人深也。容貌之所不至者,感忽至焉。感乎心,明乎智,發而成形,精之至也。可以形勢接,而不可以照誌。戎、翟之馬,皆可以馳驅,或近或遠,唯造父能盡其力;三苗之民,皆可使忠信,或賢或不肖,唯唐、虞能齊其美,必有不傳者。心教之微眇,不可傳。中行繆伯手搏虎,中行繆伯,晉臣也,力能搏生虎也。而不能生也,力能殺虎,而德不能服之。蓋力優而克不能及也。克,猶能也。用百人之所能,則得百人之力;舉千人之所愛,則得千人之心;辟若伐樹而引其本,千枝萬葉則莫得弗從也。慈父之愛,子非為報也,不可內解於心;聖王之養民,非求用也,性不能已;若火之自熱,冰之自寒,夫有何脩焉。及恃其力,賴其功者,若失火舟中。言舟中之人同心救火,不(租)〔相〕#1為賜。故君子見始,斯知終矣。媒妁譽人,而莫之德也;取庸而強飯之,莫之愛也。雖親父慈母,不加於此,有以為,則恩不接矣。故送往者,非所以迎來也;施死者,非專為生也。誠出於己,則所動者遠矣。錦繡登廟,貴文也,登,猶入也。圭璋在前,尚質也。以(王)〔玉]#2祭之者,質也。文不勝質,之謂君子。故終年為車,無三寸之鎋,不可以驅馳;匠人斲戶,無一尺之楗,不可以閉藏。故君子可斯乎其所結。結,要終也。心之精者,可以神化,而不可以導人;導,教。目之精者,可以消澤,而不可以昭誋。昭,遁。誋,誠也。不可以教導戒人。在混冥之中,不可諭於人。混冥,人心中也。故舜不降席而天下治,桀不下陛而天下亂,蓋情甚乎叫呼也。言雖叫呼大語,不如心行真直也。無諸己,求諸人,古今未之聞也。同言而民信,信在言前也。同令而民化,誠在令外也。聖人在上,民遷而化,情以先之也。動於上,不應於下者,情與令殊也。故易曰,亢龍有悔。仁君動極在上,故有悔也。三月嬰兒,未知利害也,而慈母之愛諭焉者,情也。故言之用者,昭昭乎小哉。不言之用者,曠曠乎大哉。身君子之言,信也;身君子之,體行君子之言也。中君子之意,忠也。忠信形於內,感動應於外。故禹執干戚,舞於兩階之間,而三苗服。三苗畔禹,禹風以禮樂而服之也。鷹翔川,魚鼈沉,禹以德服三苗,猶鷹翔川上,魚鼈恐皆潛。飛鳥揚,鳥見鷹而揚去。必遠害也。鷹懷欲害之心,故鳥魚知其情實,故遠之。子之死父也,臣之死君也,世有行之者矣,非出死以要名也,恩心之藏於中,而不能違其難也。故人之甘甘,非正為蹠也,人之甘甘,猶樂樂而為之,臣之死君,子之死父,非以求蹠蹠也。而蹠焉往。言蹠乃往至也。君子之慘怛,非正為偽形也,諭乎人心。非從外入,自中出者也。義尊乎君,仁親乎父,故君之於臣也,能死生之,不能使為苟蕳易;君不能使臣為苟合易行之義。父之於子也,能發起之,不能使無憂尋。憂尋,憂長也,仁念也。仁念,父母不樂子之如此,然不能止。故義勝君,仁勝父,則君尊而臣忠,父慈而子孝。

聖人在上,化育如神。太上曰,我其性與。太上,皇德之君也。我性自然也。其次曰,微彼,其如此乎。其次,五帝時也。其民如此,故我治之如彼。故詩曰,執轡如組。易曰,含章可貞。動於近,成文於遠。夫察所夜行,周公慙乎景,故君子慎其獨也。釋近斯遠,塞矣。聞善易,以正身難。夫子見禾之三變也,夫子,孔子也。三變,始於粟,粟生於苗,苗成於穗也。滔滔然曰,狐鄉丘而死,我其首禾乎。禾穗垂而向根,君子不忘本也。故君子見善則痛其身焉。痛己身善惡自在也。身苟正,懷遠易矣。懷,來。故詩曰,弗躬弗親,庶民弗信。小人之從事也,曰苟得,君子曰苟義。所求者同,所期者異乎。擊舟水中,魚沉而鳥揚,同聞而殊事,其情一也。僖負羈以壺飧表其閭,釐負羈,曹臣,晉重耳出遇曹,負羈遺以壺飧。重耳反晉,伐曹,令兵不入其閭。趙宣孟以束脯免其軀,趙宣孟,晉卿,以束脯活靈輒,後免其難也。禮不隆,隆,多也。而德有餘,仁心之感恩接而憯怛生,故其入人深。俱之叫呼也,在家老則為恩厚,其在債人則生爭鬪。故曰,兵莫憯於意志,莫邪為下;冠莫大於陰陽,抱鼓為小。聖人為(害)〔 善〕#3,非以求名而名從之,名不與利期而利歸之。故人之憂喜,非為蹗,蹗焉往生也。言非為冀幸往生利意也。故至(至)[人〕#4不容。至道之人不飾容也。故若眯而撫,眯,芥入目也。撫,捫之。從中發,非為觀容之也。若跌而據,跌,仆。聖人之為治,漠然不見賢焉,終而後知其可大也。若日之行,日行人不見也。騏驥不能與之爭遠。今夫夜有求,與瞽師併;東方開,斯照矣。言人見照用,瞽者猶闇而無為,人而以治事用思也。動而有益,則損隨之,益所以為損也。故易曰,剝之不可遂盡也,故受之以復。言物剝落而復生也。積薄為厚,積卑為高,故君子曰孳孳以成煇,小人曰快快以至辱。其消息也,離珠弗能見也。文王聞善如不及,宿不善如不祥,非為日不足也,其憂尋推之也,憂導,憂深。故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新國者也。懷情抱質,天弗能殺,地弗能薶也,聲揚天地之間,配日月之光,甘樂之者也。荀鄉善,雖過無怨;苟不鄉善,雖忠來患。故怨人不如自怨,求諸人不如求諸己得也。聲自召也,貌自示也,名自命也,文自官也,無非己者。操銳以刺,操刃以擊,自召也,貌何自怨乎人。故筦子文錦也,雖醜登廟;筦仲相齊,明法度,審國刑,不能及聖,猶文綿雖惡,宜以升廟也。子產練染也,美而不尊。子產相鄭,先恩而後法,猶練染為衣,溫辱而非宗廟服也。虛而能滿,淡而有味,被褐懷玉者。故兩心不可以得一人,一心可以得百人。男子樹蘭,美而不芳,蘭,芳草,艾之美芳也。男子樹之,蓋不芳。繼子得食,肥而不澤,繼子有假母也。情不相與往來也。生所假也,死所歸也,故弘演直仁而立死,弘演,衛懿公臣。狄人攻衛,食懿公。其肝在,弘演剖腹以盛之也。王子閭張掖而受刃,楚白公欲立王子閭為王,不可,刺之以兵,子閭不受。不以所託害所歸也。故世治則以義衛身,世亂則以身衛義。死之日,行之終也,故君子慎一用之。無勇者,非先懾也,難至而失其守也;貪婪者,非先欲也,見利而忘其害也。虞公見垂棘之璧,而不知虢禍之及己也。故至(至)〔道〕#5之人,不可遏奪也。言至道之人,其心先定。不可臨以利,奪其志也。人之欲榮也,以為己也,於彼何益。聖人之行義也,其憂尋出乎中也,於己何以利。故帝王者多矣,而三王獨稱;貧賤者多矣,而伯夷獨舉。以貴為聖乎,則聖者眾矣;以賤為仁乎,則賤者多矣,何聖人之寡也。獨專之意樂哉,忽乎曰滔滔以自新,忘老之及己也。始乎叔季,歸乎伯孟,必此積也。言自少而至長。不身遁,斯亦不遁人,遁,隱也。己不自隱身之行,亦不隱之於人故也。故若行獨梁,不為無人不競其容。獨梁,一木之水(權)[橋]#6也。行其上,常兢兢,恐陷也。故使人信己者易,而蒙衣自信者難。及身不信,故難。情先動,言人君以精動導民也。動无不得。動盡得人心也。無不得,則無莙,發無莙結。發,動也。莙而後快。雖莙結,快民心。故唐、虞之舉錯也,非以偕情也,快己而天下治,桀、紂非正賊之也,快己而百事廢,喜憎議而治亂分矣。下有喜議而國治,有憎議而國亂也。聖人之行,無所合,無所離。譬若鼓,無所與調,無所不比。絲筦金石,小大脩短有叙,異聲而和。君臣上下,官職有差,殊事而調。夫織者日以進,織帛者進。耕者日以卻,耕,謂耕者卻行。事相反,成功一也。申喜聞乞人之歌而悲,出而視之,其母也。申喜亡其母,母乞食於道。艾陵之戰也,夫差曰,夷聲陽,句吳其庶乎。艾陵之戰,吳王夫差與齊戰於艾陵也。夷謂吳。陽,告也。句吳,夷語,不正言吳,加以句也。庶,幾也。同是聲,而取信焉異,有諸情也。故心哀而歌不樂,心樂而哭不哀。夫子曰,絃則是也,其聲非也。閔子騫三年之喪畢,援琴而彈,其絃是也,其聲切切而哀。文者,所以接物也;情繫於中而欲發外者也。以文滅情則失情,以情滅文則失文。文情理通,則鳳麟極矣。言至德之懷遠也。輸子陽謂其子曰,良工漸乎矩鑿之中。漸,習。矩鑿之中,固無物而不周,聖王以治民,造父以治馬,醫駱以治病,醫駱,越醫。同材自取焉。自,從也。矩鑿之中,各取法度,或以治民,或以治馬,或以治病,同材而各往從取治法之也。上意而民載,誠中者也。上有意而未言,則民皆載而行之。志或發中,之於大。未言而信,弗召而至,或先之也。忣於不己知者,不自知也。忣,急。矜怛生於不足,怛,驕也。不足,知不足也。華誣生於矜。矜,貪功也。誠中之人,樂而不忣,如鴞好聲,忠信之人,自樂為之,非忣忣也,如鴞自好為聲耳。熊之好經,經,動,導引。夫有誰為矜。各任自性,非徒矜也。春女思,秋士悲,春女感陽則思,秋士見陰而悲。而知物化矣。號而哭,嘰而哀,知聲動矣。容貌顏色,理詘?倨佝,知情偽矣。故聖人栗栗乎其內,而至乎至極矣。功名遂成,天也。循理受順,人也。太公望、周公旦,天非為武王造之也;崇侯,惡來,天非為紂生之也;崇侯,紂時諸侯也。惡來,紂之臣,秦之先也。有其世,有其人也。教本乎君子,小人被其澤;利本乎小人,君子享其功。昔東戶季子之世,東戶季子,古之人君。道路不拾遺,耒耜餘糧宿諸晦首,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宜也。故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凡高者貴其左,天道左旋。故下之於上曰左之,臣辭也。臣道左君。下者貴其右,故上之於下曰右之,君讓也。君謙讓,佑助臣。故上左遷則失其所尊也,左,臣辭也。君以再還,故失其尊也。臣右還則失其所貴矣。右,君辭也,而臣以再還,故失其貴也。小快害道,斯?害儀。斯?,近也。子產騰辭,騰,傳也。子產作刑書,人有傳詞詰之。獄[繫萬繁〕#7而無邪,繁,多也。徽雖益多,而下無邪也。失諸情者,則塞於辭矣。失事之情,則為世人辭所窮塞也。成國之道,工無偽事,農無遺力,士無隱行,官無失法。譬若設網者,引其網而萬目開矣。舜、禹不再受命,受命於人,不受於天。堯、舜傳大焉,先形乎小也。形,見也。先見微小,以知大。刑於寡妻,至于兄弟,禪於家國,而天下從風。禪,傳也。言堯、舜、禹相傳,天下服之也。故戎兵以大知小,若湯、武以義伐不義,從大伐小。人以小知大。人謂天下從風者也。堯、舜之民以小知堯大也。君子之道,近而不可以至,卑而不可以登,無載焉而不勝,萬物載之,皆勝其任。大而章,遠而隆。知此之道,不可求於人,斯得諸己也。釋己而求諸人,去之遠矣。君子者樂有餘而名不足,小人樂不足而名有餘。觀於有餘不足之相去,昭然遠矣。含而弗吐,在情而不萌者,未之聞也。言懷其情而必萌見也。君子思義而不慮利,小人貪利而不顧義。子曰,鈞之哭也,子,孔子。鈞,等也。曰,子予奈何兮乘我何。其哀則同,其所以哀則異。故哀樂之襲人情也深矣。鑿地漂池,人或有鑿穿,或有填也,言用心異也。非止以勞苦民也;各從其蹠蹠,願也。而亂生焉。其載情一也,施人則異矣。施於人有善惡。故唐、虞日孳孳以致於王,桀、紂日快快以致於死,不知後世之譏己也。
凡人情,說其所苦即樂,失其所樂則哀,故知生之樂,必知死之哀。有義者不可欺以利,有勇者不可劫以懼,如飢渴者不可欺以虛器也。人多欲虧義,欲則貪,貪損義。多憂害智,貪憂閉塞,故害智也。多懼害勇。嫚生乎小人,嫚,倨。小人行也。蠻夷皆能之,嫚,蠻夷之行也。善生乎君子,誘然與日月爭光,誘,美稱也。天下弗能遏奪。故治國樂其所以存,亡國亦樂其所以亡也。金錫不消釋則不流刑,刑,法。上憂尋不誠則不法民。憂尋不在民,則是絕民之擊也;繫,所以拘維民。君反本,而民擊固也。至德小節備,大節舉。齊桓舉而不密,齊桓有大節,小節疏也。晉文密而不舉。晉文有小節,大節廢也。晉文得之乎閨內,失之乎境外;閨內脩而境外亂也。齊桓失之乎閨內,而得之本朝。閨內亂而朝廷治也。水下流而廣大,君下臣而聰明。君不與臣爭功,而治道通矣。管夷吾、百里奚經而成之,百里奚,虞人,秦相也。齊桓、秦穆受而聽之。聽用二臣之謀。照惑者以東為西,惑也,照,曉、見日而寤矣。衛武侯謂其臣曰,小子無謂我老武侯蓋年九十五矣。而羸我,贏,劣。有過必謁之。是武侯如弗羸之必得羸,故老而弗舍,通乎存亡之論者也。人無能作也,有能為也;有能為也,而無能成也。人之為,天成之。終身為善,非天不行;終身為不善,非天不亡。故善否,我也;禍福,非我也。非我也,天所為。故君子順其在己者而已矣。性者,所受於天也;命者,所遭於時也。有其材,不遇其世,天也。太公何力,比干何罪,循性而行指,或害或利,求之有道,得之在命,故君子能為善,而不能必其得福;不忍為非而未能必免其禍。君,根本也;臣,枝葉也。根本不美,枝葉茂者,未之聞也。有道之世,以人與國,若堯以天下與舜也。無道之世,以國與人。堯王天下而憂不解,授舜而憂釋。憂而守之,而樂與賢終,不私其利矣。凡萬物有所施之,無小不可;為無所用之,不知其所用也。碧瑜糞土也,瑜,玉也。不知用之,則為糞土也。人之情,於害之中爭取小焉,於利之中爭取大焉。故同味而嗜厚膊者,厚膊,厚切肉也。必其甘之者也;同師而超羣者,必其樂之者也。弗甘弗樂,耐能為表者,未之聞也。表,立見也。君子時則進,得之以義,何幸之有。不時則退,讓之以義,何不幸之有。故伯夷餓死首山之下,伯夷,孤竹君之子,讓國與弟,不食周粟,故餓也。猶不自悔,棄其所賤,得其所貴也。善求人而得也。福之萌也綿綿,禍之生也分分。福禍之始萌微,故民嫚之,唯聖人見其始而知其終,故傳曰,魯酒薄而邯鄲圍,魯與趙俱朝楚,獻酒於楚,魯酒薄而趙酒厚。楚之主酒吏求酒於趙,不與,楚吏(恐)〔怒〕#8,以趙所獻酒。〔獻〕#9於楚王,易魯薄酒,楚王以為趙酒薄而圍邯鄲。一曰,趙、魯獻酒於周也。事見莊子。羊羹不斟而宋國危。宋將華元與鄭戰,殺羊食士,不及其御。及戰,御馳馬入鄭軍,華元以獲也。明主之賞罰,非以為己也,以為國也。通於己而無功於國者,不施賞焉;逆於己便於國者,不加罰焉。故楚莊謂共雍共雍,楚臣。曰,有德者受吾爵祿,有功者受吾田宅,是二者,女無一焉,吾無以與女。可謂不瑜於理乎。踰,越。其謝之也,猶未之莫與。謝,謂遣共雍也。莫,勉之也。周政至,至於道也。殷政善,善施教,未至於道也。夏政行。行尚粗也。行政善,善未必至也。至至之人,不慕乎行,不慙乎善,含德履道,而上下相樂也,不知其所由然。有國者多矣,而齊桓晉文獨名,泰山之上有七十壇焉,封乎太山,董七十二君也。而三王獨道。君不求諸臣,臣不假之君,脩近彌遠,而後世稱其大。不越鄰而成章,而莫能至焉。故孝己之禮可為也,孝己,殷王高宗之子也,蓋放逐而不失禮。而莫能奪之名也,必不得其所懷也。不能與孝己爭名者,不得孝己之所懷也。義載乎宜之謂君子,宜遺乎義之謂小人。通智得勞而不勞,通智,達道之人。其次勞而不病,其下病而不勞。古人味而弗貪也,古人知其味而不貪其食。今人貪而弗味。孔子,魯人之學也,飲之而已,貞之能味也。歌之脩其音也,此言樂所以移風易俗,歌長其音。音之不足於其美者也。此音不足以致美化也。金石絲竹,助而奏之,猶未足以至於極也。極,洽化之至也。人能尊道行義,喜怒取予,如此,即其化民逾於樂也。欲如草之從風。草上之風必偃。召公以桑蠶耕種之時死獄出拘,召公,周太保也。使百姓皆得反業脩職;文王辭千里之地,而請去炮烙之刑。紂拘文王,文王獻寶於紂,紂賞以千里之地,文王不受,願去炮烙之刑。

故聖人之舉事也,進退不失時,若夏就絺紘,上車授矮之謂也。老子學商容,見舌而知守柔矣。商容,神人也,商容吐舌不老子,老子知舌柔齒剛。列子學壺子,觀景柱而知持後矣。先有形而後有影,形可亡而影不可傷。故聖人不為物先,而常制之,其類若積薪樵,後者在上。人以義愛,以黨羣,以羣強。是故德之所施者博,則威之所行者遠;義之所加者淺,則武之制者小矣。鐸以聲自毀,譯,大鈴,出於吳也。膏燭以明自鑠,虎豹之文來射,猥狖之捷來措,措,刺也。故子路以勇死,死衛侯輒之難。萇弘以智困。欲以術輔周,周人殺之。能以智智,而未能以智不智也。故行險者不得履繩,出林者不得直道,夜行瞑目而前其手,事有所至,而明有不害。人能貫冥冥入於昭昭,可與言至矣。鵲巢知風之所起,歲多風,則鵲作巢卑。獺穴知水之高下,水之所及,則獺避而為穴也。暉日知晏,暉日,鳩烏也。晏,无雲也。天將晏靜,暉日先鳴也。陰諧知雨。陰諧,暉日雌也。天將陰雨則嗚。為是謂人智不如鳥獸,則不然。故通於一伎,察於一辭,可與曲說,未可與廣應也。寗戚擊牛角而歌,桓公舉以大政;雍門子以哭見孟嘗君,涕流沾纓。歌哭,眾人之所能為也;一發聲,入人耳,感人心,情之至者也。故唐、虞之法可效也,其諭人心不可及也。簡公以濡殺,簡公,齊君也。以柔濡,田成子殺之也。子陽以猛劫,子陽,鄭相也。尚刑而劫死。皆不得其道者也。故歌而不比於律者,其清濁一也;雖清濁失和,故不中律全。繩之外與繩之內,皆失直者也。紂為象箸而箕子嘰,嘰,唬也。知象著必有玉杯,為杯必極滋味。魯以偶人葬而孔子嘆,偶人,桐人也。嘆其象人而用之。見所始則知所終。故水出於山,入於海;稼生乎野,而藏乎倉;聖人見其所生,則知其所歸矣。水濁者魚噞,令苛者民亂,城峭者必崩,岸崝者必陀,崝,峭也。陀,落也。故商鞅立法而支解,商鞅為秦孝公立治法,百姓怨之,以罪支解。吳起刻削而車裂。吳起相楚,設貴臣相坐之法,卒車裂也。治國辟若張瑟,大絃?,?,急也。則小絃絕矣。故急轡數策者,非千里之御也。有聲之聲,不過百里;無聲之聲,施於四海。是故祿過其功者損,名過其實者蔽。情行合而名副之,禍福不虛至矣。身有醜夢,不勝正行;國有妖祥,不勝善政。是故前有軒冕之賞,不可以無功取也;後有斧鉞之禁,不可以無罪蒙也。素脩正者,弗離道也。君子不謂小善不足為也而舍之,小善積而為大善;不(為)〔謂〕#10小不善為無傷也而為之,小不善積而為大不善。是故積羽沉舟,羣輕折軸,故君子禁於微。壹快不足以成善,積快而為德,壹恨不足以成非,積恨而成怨。故三代之善,千歲之積譽也;桀、紂之謗,千歲之積毀也。

天有四時,人有四用。何謂四用?視而形之莫明於目,聽而精之莫聰於耳,重而閉之莫固於口,舍而藏之莫深於心。目見其形,耳聽其聲,口言其誠,而心致之精,則萬物之化成有極矣。地以德廣,人君以德廣益其土地也。君以德尊,上也;地以義廣,君以義尊,次也;地以強廣,君以強尊,之下也。故粹者王,駮者霸,無一焉者亡。昔二〔皇〕#11鳳凰至於庭,三代至乎門,[周]#12室至乎澤。德彌?,所至彌遠;德彌精,所至彌近。君子誠仁,於施亦仁,不施亦仁。道无為而民蒙純,此所謂不施而仁。小人誠不仁,施亦不仁,不施亦不仁。善之由我,與其由人若、仁德之盛者也。故情勝欲者昌,欲勝情者亡。欲知天道,察其數;謂律歷之數也。欲知地道,物其樹;五土之宜,各有所種生之。欲知人道,從其欲。君子欲於道,小人欲於利。勿驚勿駭,萬物將自理;勿撓勿櫻,櫻,纓。萬物將自清。言治天下各順其情。察一曲者,不可與言化;一曲,一事也。審一時者,不可與言大。猶蟬不知寒也。日不知夜,月不知晝,日月為明而弗能兼也,唯天地能函之。能包天地,曰唯無形者也。驕溢之君無忠臣,口慧之人無必信。交拱之木無把之枝,拱,抱也。把,握也。尋常之溝無吞舟之魚。根淺則末短,本傷則枝枯。福生於無為,患生於多慾。害生於弗備,穢生於弗?。聖人為善若恐不及,備禍若恐不免。蒙塵而欲毋昧,涉水而欲毋濡,不可得也。是故知已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福由己發,禍由己生。聖人不求譽,不辟誹,正身直行,眾邪自息。今釋正而追曲,倍是而從眾,是與俗儷走,而內行無繩,繩,所以彈曲也。故聖人反已而弗由也。道之有篇章形埒者,形埒,兆朕。非至者也;嘗之而無味,視之而無形,不可傳於人。大戟去水,亭歷愈張,用之不節,乃反為病。物多類之而非,唯聖人知其微。善御者不忘其馬,善射者不忘其弩,善為人上者不忘其下。誠能愛而利之,天下可從也。弗愛弗利,親子叛父。天下有至貴而非勢位也,有至富而非金玉也,有至壽而非千歲也,原心反性則貴矣,適情知足則富矣,明死生之分則壽矣。言無常是,行無常宜者,小人也。察於一事,通於一仗者,中人也?兼覆蓋而并有之,度枝能而裁使之者,聖人也。裁,制也。度其仗能而裁制使之。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六竟

#1『租』,『相』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王』,『玉』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3『害』,『善』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4『至』,『人』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5『至』,『道』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6『權』,『橋』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7『繫』,『繁』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8『恐』,『怒』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9『獻』字脫,據集解本補。
#10『為』『謂』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1『皇』字脫,據集解本補。
#12『周』字脫,據集解本補。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七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齊俗訓

齊,一也。四宇之風,世之眾理,皆混其俗,令為一道也。

率性而行謂之道,得其天性謂之德。性失然後貴仁,道失然後貴義。是故仁義立而道德遷矣,禮樂飾則純樸散矣,是非形則百姓眩矣,珠玉尊則天下爭矣。凡此四者,衰世之造也,末世之用也。夫禮者,所以別尊卑,異貴賤;義者,所以合君臣、父子、兄弟、夫妻、朋友之際也。今世之為禮者,恭敬而忮;忮,害也。音寘。為義者,布施而德。君臣以相非,骨肉以生怨,則失禮義之本也,故搆而多責。搆謂以權相交,權盡而交疏,搆搆然也。夫水積則生相食之魚,土積則生自穴之獸,禮義飾則生偽匿之本。夫吹灰而欲無眯,涉水而欲無濡,不可得也。古者,民童蒙不知東西,貌不羨乎情,而言不溢乎行。其衣致煖而無文,其兵戈銖而無刃,楚人謂刃頓為銖。其歌樂而無轉,其哭哀而無聲。鑿井而飲,耕田而食,無所施其美,亦不求得。親戚不相毀譽,朋友不相怨德。及至禮義之生,貨財之貴,而詐偽萌興,非譽相紛,怨德並行,於是乃有曾參、孝己之美,而生盜跖、莊蹻之邪。故有大路龍旂,羽蓋垂緌,大路,天子車也。龍旂,龍旗。結駟連騎,則必有穿窬拊揵、抽箕踰備之姦;抽,握也。備,後垣。有詭文繁繡,弱緆羅紋,弱賜,細(在)[布]#1也。羅,穀。紈,素也。必有菅屩跐音此。踦,短褐不完者。菅,茅也。跐,偶也。踦,適也。楚人謂袍為短。褐,大布。故高下之相傾也,短脩之相形也,亦明矣。
夫蝦蟇為鶉,鶉, 也。水蠆為 莣,青蛉也。音予音務。皆生非其類,唯聖人知其化。其化視陰入陽,從陽入陰。夫胡人見黂,黂,麻子也。不知其可以為布也,越人見毳,不知其可以為旃也。故不通於物者,難與言化。昔太公望、周公旦受封而相見,太公望問周公曰,何以治魯,周公曰,尊尊親親。從此弱矣。尊尊親親仁者弱也。公曰,何以治齊,太公曰,舉賢而上功。周公曰,後世必有劫殺之君。舉賢上功,則民競,故劫殺。其後,齊日以大,至於霸,二十四世而田氏代之。齊臣田氏奪其君位而代。魯日以削,至三十二世而亡。魯祿去公室,至楚考烈王滅之。故易曰,履霜,堅冰至。聖人之見終始微言。故糟丘生乎象 ,紂為長夜之飲,積糟成丘者,起於象 。炮烙生乎熱升。庖人進羹於紂,熱,以為惡,以熱升殺之。趙國升可以殺人,故起炮烙。子路撜溺而受牛謝,撜,舉也。升出溺人,主謝以牛也。孔子曰,魯國必好救人於患。子贛贖人而不受金於府,魯國之法,贖人於他國者,受金於府。孔子曰,魯國不復贖人矣。子路受而勸德,子贛讓而止善。孔子之明,以小知大,以近知遠,通於論者也。由此觀之,廉有所在,而不可公行也。故行齊於俗,可隨也;事周於能,易為也。矜偽以惑世,伉行以違眾,聖人不以為民俗。廣厦闊屋,連闥通房,人之所安也,鳥入之而憂。高山險阻,深林叢薄,虎豹之所樂也,人入之而畏。川谷通原,積水重泉,黿鼉之所便也,人入之而死。咸池、承雲,皆黃帝樂。九韶、舜樂。六英,帝顓頊樂。人之所樂也,鳥獸聞之而驚。深谿峭岸,峻木尋枝,猨狖之所樂也,人上之而慄。形殊性詭,所以為樂者乃所以為哀,所以為安者乃所以為危也。乃至天地之所覆載,日月之所照誋音告,使各便其性,安其居,處其宜,為其能。故愚者有所脩,智者有所不足,柱不可以樀齒,筐不可以持屋,筐,小簪也。馬不可以服重,牛不可以追速,鈆不可以為刀,銅不可以為弩,鐵不可以為舟,木不可以為釜。各用之於其所適,施之於其所宜,即萬物一齊,而無由相過。夫明鏡便於照形,其於以函食,不如簞。犧牛粹毛,宜於廟牲,其於以致雨,不若黑蜧。黑蜧,神蛇也。潛於神淵,蓋能興雲雨。由此觀之,物無貴賤,因其所貴而貴之,物無不貴也;因其所賤而賤之,物無不賤也。夫玉璞不猒厚,角 魚沼反。不猒薄,角 ,刀劍羽間之覆角也。漆不猒黑,粉不猒白。此四者相反也,所急則均,其用一也。今之裘與蓑,孰急?見雨則裘不用,升堂則.蓑不御,此代為常者也。譬若舟、車、楯、肆、窮廬,故有所宜也。水固宜舟,陸地宜車,沙地宜肆,泥地宜楯,草野宜窮廬。故老子曰不上,賢者,言不致魚於木,沉鳥於淵。物各因其宜,故不須用賢也。故堯之治天下也,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后稷為大田師,奚仲為工。其導萬民也,水處者漁,山處者木,谷處者牧,陸處者農。地宜其事,事宜其械,械宜其用,用宜其人。澤臯織岡,陵阪耕田,得以所有易所無,以所工易所拙,是故離叛者寡,而聽從者眾。譬若播棋丸於地,員者走澤,方者處高,各從其所安,夫有何上下焉。若風之遇簫,簫,籟。忽然感之,各以清濁應矣。夫猨狖得茂木,不舍而穴;狟狢得埵防,弗去而緣;狟,狟豚也。埵,水埒也。防,隄。物莫避其所利而就其所害。是故鄰國相望,雞狗之音相聞,而足迹不接諸侯之境,車軌不結千里之外者,皆各得其所安。故亂國若盛,治國若虛,亡國若不足,存國若有餘。虛者非無人也,皆守其職也,盛者非多人也,皆傲於末也。有餘者非多財也,欲節事寡也,不足者非無貨也,民躁而費多也。故先王之法籍,非所作也,其所因也。其禁誅,非所為也,其所守也。凡以物治物者不以物,以睦;治睦者不以睦,以人;治人者不以人,以君;治君者不於君,以欲;治欲者不於欲,以性;治性者不於性,以德;治德者不以德,以道。

原人之性,蕪濊而不得清明者,物或課之也。堁,紛塵也。羌、氏、僰、翟,嬰兒生皆同聲,羌,束戎。氏,南夷。僰,西夷也。翟,北胡也。及其長也,雖重象狄騠,象狄騠,驛也。象傳狄騠之語也。不能通其言,教俗殊也。今(今)#2三月嬰兒,生而徙國,則不能知其故俗。由此觀之,衣服禮俗者,非人之性也,所受於外也。夫竹之性浮,殘以為牒,束而投之水,則沉,失其體也。金之性沉,託之於舟上則浮,勢有所枝也。夫素之質白,染之以涅則黑,縑之性黃,染之以丹則赤。人之性無邪,久湛於俗則易。易而忘本,合於若性。若性合於他性,自若本性。故日月欲明,浮雲蓋之;河水欲清,沙石濊之;人性欲平,嗜欲害之。惟聖人能遺物而反己。夫乘舟而惑者,不知東西,見斗極則寤矣。夫性,亦人之斗極也。以有自見也,則不失物之情;無以自見,則動而惑營。譬若隴西之遊,愈躁愈沉。孔子謂顏回曰,吾服汝也忘,孔子謙,自謂無知而服回,此忘行也。而汝服於我也亦忘。雖然,汝雖忘乎,吾猶有不忘者存。孔子知其本也。夫縱欲而失性,動未嘗正也,以治身則危,以治國則亂,以入軍則破。是故不聞道者,無以反性。故古之聖王,能得諸已,故令行禁止,名傳後世,德施四海。是故凡將舉事,必先平意神清。意平,物乃可正。若璽之抑埴,璽,印也。埴,泥也。正與之正,印正而封正也。傾與之傾。故堯之舉舜也,決之於目;桓公之取甯戚也,斷之於耳而已矣。為是釋術數而任耳目,其亂必甚矣。夫耳目之可以斷也,反情性也,聽失於誹譽,而目淫於釆色,而欲得事正,則難矣。夫載哀者聞歌聲而泣,載樂者見哭者而笑。哀可樂者,笑可哀者,載使然也,是故貴虛。虛者,心無所載於哀樂也。故水擊則波興,氣亂則智昏。智昏不可以為政,波水不可以為平。故聖王執一而勿失,萬物之情既矣,四夷九州服矣。夫一者至貴,無適於天下。聖人記於無適,故民命繫矣。為仁者必以哀樂論之,為義者必以取予明之。目所見不過十里,而欲遍照海內之民,哀樂弗能給也。無天下之委財,而欲遍贍萬民,利不能足也。且喜怒哀樂,有感而自然者也。故哭之發於口,涕之出於目,此皆憤於中而形於外者也。譬若水之下流,煙之上尋也,夫有孰推之者。故強哭者雖病不哀,強親者雖笑不和。情發於中而聲應於外,故釐負羈之壺餐,愈於晉獻公之垂棘,獻公以垂棘滅虞、虢。趙宣孟之束脯,賢於智伯之大鐘。智伯以大鐘滅仇由。故禮豐不足以效愛,而誠心可以懷遠。故公西華之養親也,若與朋友處,公西華,孔子弟子也。與朋友處,睦而少敬。曾參之養親也,若事嚴主烈君,烈,酷也。曾子事親,其敬多。其於養,一也。

故胡人彈骨,胡人之盟約,置酒人頭中,飲以相詛。越人契臂,刻臂出血。中國歃血也,殺牲歃血,相與為信。所由各異,其於信
一也。三苗髽首,三苗之國,在彭蠡、洞庭之野。髮以枲束髮也。羌人括領,括,結。中國冠笄,笄,簪。越人劗髮,劗,斷。其於服一也。帝顓頊之法,婦人不辟男子於路者,拂之於四達之衢,拂,仿。今之國都,男女切踦,踦,足。肩摩於道,其於俗一也。故四夷之禮不同,皆尊其主而愛其親,敬其兄;獫狁之俗相反,獫狁,北胡也。其俗物與中國相反也。皆慈其子而嚴其上。夫鳥飛成行,獸處成羣,有孰教之。故魯國服儒者之禮,行孔子之術,地削名卑,不能親近來遠。越王句踐劗髮文身,無皮弁搢笏之服,皮弁,以為爵冠也。搢,佩紟。笏,佩玉也,長三尺,抒上終葵首。拘罷拒折之容,拘罷,園也。拒折,方也。然而勝夫(羌)[差]#3於五湖,南面而霸天下,泗上十二諸侯皆率九夷以朝。胡、貉、匈奴之國,縱體拖髮,拖,縱也。箕倨反言,而國不亡者,未必無禮也。楚莊王裾衣博袍,裾,襄也。衣,裾。令行乎天下,遂霸諸侯。晉文君大布之衣,大布,粗布。 羊之裘,韋以帶劍,威立于海內。豈必鄒、魯之禮之謂禮乎。鄒,孟軻邑。魯,孔子邑。是故入其國者從其俗,入其家者避其諱,不犯禁而入,不逢逆而進,雖之夷狄徒倮之國,徒倮,不衣。結軌乎遠方之外,而無所困矣。禮者,實之文也;仁者,恩之效也。故禮(困)[因]#4人情而為之節文,而仁發併以見容。恲,色也。禮不過實,仁不溢恩也,治世之道也。夫三年之喪,是強人所不及也,而以偽輔情也。三月之服,是絕哀而迫切之性也。三月之服,夏后氏禮。夫儒、墨不原人情之終始,而務以行相反之制,五縗之服。五縗,謂三年、暮、九月、五月、三月服也。悲哀抱於情,葬貍稱於養,不強人之所不能為,不絕人之所能已,度量不失於適,誹譽無所由生。古者非不知繁升降槃還之禮也,蹀釆齊、肆夏之容也,釆齊、肆夏,皆樂名也。以為曠日煩民而無所用,故制禮足以佐實喻意而已矣。古者非不能陳鐘鼓,盛筦簫,揚干戚,奮羽旄,以為費財亂政,制樂足以合歡宣意而已,喜不羨於音。非不能竭國麋民,虛府殫財,含珠鱗施,綸組節束,鱗施,王田也。綸,絮也。束,縛也。追送死也,以為窮民絕業而無益於槁骨腐肉也,故葬貍足以收歛蓋藏而已。昔舜葬蒼梧,市不變其肆,舜南巡狩,死蒼梧,墓鈐道九嶷山,不煩於市,有所廢。禹葬會稽之山,農不易其畝。禹會羣臣於會稽,墓山陰之陽,不煩農人之田畝。明乎死生之分,通乎侈儉之適者也。亂國則不然,言與行相悖,情與貌相反,禮飾以煩,樂優以淫,崇死以害生,久喪以招行,是以風俗濁於世,而誹譽萌於朝,是故聖人廢而不用也。義者,循理而行宜也,禮者,體情制文者也。義者宜也,禮者體也。昔有扈氏為義而亡,有扈,夏啟之庶兄也。以堯、舜舉賢,禹獨與子,故伐啟,啟亡之。知義而不知宜也,魯治禮而削,知禮而不知體也。有虞氏之祀,其社用土,封土為社。祀中霤,葬成畝,田畝而葬。其樂咸池、承雲、九韶,舜兼用黃帝樂。九韶,舜所作也。其服尚黃。舜,土德也,故尚黃。夏后氏其社用松,所樹之木,皆所生地之所宜也。祝尸,春祭先尸,夏木德也。葬墻置翣,翣,棺衣飾也。其樂夏籥、九成、六佾、六列、六英,九成,變也。六列,六六為行列也。六英,禹兼用顓頊之樂也。其服尚青。木德,故尚青也。殷人之禮,其社用石,以石為社主也。祀門,秋祭先門,殷金德也。葬樹松,其樂大護、晨露,大護,晨露,湯所作樂。其服尚白。金德,故尚白也。周人之禮,其社用栗,祀竈,夏祭先竈,周火德也。鄒子曰,吾德之次,從此不勝。故虞土,夏木,殷金,周火。葬樹栢,其樂大武、三象、棘下, 三象、棘下、武象樂也。其服尚赤。火德,故尚赤也。禮樂相詭,服制相反,然而皆不失親疏之恩,上下之倫。今握一君之法籍,以非傳代之俗,譬由膠柱而調琴也。故明主制禮義而為衣,分節行而為帶。衣足覆形,從典墳,虛循撓,便身體,適行步,不務於奇麗之容,隅眥之削。帶足以結紐收衽,束牢連固,不亟於為文句疏短之鞵。故制禮義,行至德,而不拘於儒墨。

所謂明者,非謂其見彼也,自見而已。所謂聰者,非謂聞彼也,自聞而已。所謂達者,非謂知彼也,自知而已。是故身者,道之所託,身德則道得矣。道之得也,以視則明,以聽則聰,以言則公,以行則從。故聖人財制物也,猶工匠之斲削鑿芮也,宰庖之切割分別也,曲得其宜而不折傷。拙工則不然,大則塞而不入,小則窕而不周,動於心,枝於手,而愈醜。夫聖人之斲削物也,剖之判之,離之散之,已淫已失,復揆以一,既出其根,復歸其門,已雕已琢,遂反於樸。合而為道德,離而為儀表。其轉入玄冥,其散應無形。禮義節行,又何以窮至治之本哉。世之明事者,多離道德之本,曰禮義足以治天下,此未可與言術也。所謂禮義者,五帝三王之法藉風俗,一世之迹也。譬若芻狗土龍之始成,芻狗,束芻為狗,以謝過求福。土龍,以請雨。文以青黃,絹以綺繡,纏以朱絲,尸祝袀袨,袀,純服。袨,墨齋衣也。大夫端冕,端冕,冠也。以送迎之。及其已用之後,則壤土草剟音出。而已,夫有孰貴之。言弃之不貴也。故當舜之時,有苗不服,於是舜脩政偃兵,執干戚而舞之。禹之時,天下大雨,禹令民聚土積薪,擇丘陵而處之。武王伐紂,載尸而行,武王伐紂,伯夷曰,父死未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海內未定,故不為三年之喪始。三年之喪於武王。禹遭洪水之患,陂塘之事,故朝死而暮葬。此皆聖人之所以應時耦變,見形而施宜者也。今之脩干戚而笑钁插,钁,斫屬。知三年非一日,是從牛非馬,以徵笑羽也。以此應化,無以異於彈一絃而會棘下。棘下,樂石。一絃會之,不可成也。夫以一世之變,欲以耦化應時,譬猶冬被葛而夏被裘。夫一儀不可以百發,儀,弩招顏也。射百發,遠近不可皆以一儀也。一衣不可以出歲。儀必應乎高下,衣必適乎寒暑。是故世異即事變,時移則俗易。故聖人論世而立法,隨時而舉事。尚古之王,封於泰山,禪於梁父,七十餘聖,法度不同,非務相反也,時世異也。是故不法其以成之法,而法其所以為法。所以為法者,與化推移者也。夫能與化推移為人者,至-貴在焉爾。故狐梁之歌可隨也,其所以歌者不可為也;聖人之法可觀也,其所以作法不可原也;辯士言可聽也,其所以言不可形也。淳均之劍不可愛也,而歐冷之巧可貴也。今夫王喬、王喬,蜀武陽人也,為伯人令,得道而仙也。赤誦子,赤誦子,上谷人也,病厲入山,導引輕舉。吹嘔呼吸,吐故內新,遺形去智,抱素反真,以遊玄眇,上通雲天。今欲學其道,不得其養氣處神,而放其一吐一吸,時詘時伸,其不能乘雲升假亦明矣。假,上也。五帝三王,(經)[輕]#5天下,細萬物,齊死生,同變化,抱大聖之心,以鏡萬物之情,上與神明為友,下與造化為人。令欲學其道,不得其清明玄聖,而守其法籍憲令,不能為治亦明矣。故曰,得十利劍,不若得歐冷之巧;得,百走馬,不若得伯樂之數。樸至大者無形狀,道至眇者無度量,故天之員也不得規,地之方也不得矩。往古來今謂之宙,四方上下謂之宇,道在其間,而莫知其所。故其見不遠者,不可與語大;其智不閎者,不可與論至。

昔者馮夷得道,以潛大川;馮夷,河伯也,華陰潼鄉隄首里人,服八石,得水仙。鉗且得道,以處崑崙。鉗且得仙道,升居崑崙山。扁鵲以治病,扁鵲,盧人,姓秦名越人,趙簡子時人也。造父以御馬,羿以之射,倕以之斲,倕,堯巧功。所為者各異,而所道者一也。夫禀道以通物者,無以相非也。譬若同陂而溉田,其受水鈞也。今屠牛而烹其肉,或以為酸,或以為甘,煎敖燎炙,齊味萬方,其本一牛之體。伐楩柟豫樟而剖梨之,剖,判。梨,分。或為棺槨,或為柱梁,披斷撥檖,披,解也。撥,析理。遂,順。所用萬方,然一木之樸也。故百家之言,指奏相反,其合道一體也。譬若絲竹金石之會樂伺也,其曲家異而不失於體。伯樂、韓風、秦牙、管青,四子皆古善相馬者。所相各異,其知馬一也。故三皇五帝,法籍殊方,其得民心鈞也。故湯入夏而用其法,武王入殷而行其禮,桀紂之所以亡,而湯武之所以為治。故剞劂銷音削。鋸陳,非良工不能以制木;鑪橐埵坊設,鑪、橐、埵,皆治具也。坊,土刑也。非巧治不能以治金。屠牛吐齊之大屠。一朝解九牛,而刀以剃毛;剃,截髮也。庖丁用刀十九年,庖丁,齊屠伯也。而刀如新剖。刑剖,始石也。硎,磨刀石。何則?遊乎眾虛之間。眾虛之間,剖中理也。若夫規矩鉤繩者,此巧之具也,而非所以巧也。故瑟無絃,雖師文不能以成曲;師文,樂師。徒絃,則不能悲。故絃,悲之具也,而非所以為悲也。若夫工匠之為連鐖、運開、陰閉、眩錯,連鐖,鐖發也。運開,相通也。陰閉,獨閉也。眩,因而相錯也。入於冥冥之眇,神調之極、遊乎心手眾虛之間,而莫與物為際者,父不能以教子。瞽師之放意相物,寫神愈舞,而形乎絃者,兄不能以喻弟。今夫為平者,準也;為直者,繩也。若夫不在於繩準之中,可以平直者,此不共之術也。故叩宮而宮應,彈角而角動,此同音之相應也。其於五音無所比,而二十五絃皆應,此不傳之道也。故蕭條者,形之君;蕭條,深靜。而寂漠者,音之主也。微音生於寂漠。天下是非無所定,世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所謂是與非各異,皆自是而非人。由此觀之,事有合於己者,而未始有是也;有作於心者,而未始有非也。故求是者,非求道理也,求合於己者也;去非者,非批邪施,施,微曲也。去忤於心者也。忤於我,未必不合於人也;合於我,未必不非於俗也。至是之是無非,[之非至][至非之)#6非無是,此真是非也。若夫是於此而非於彼,非於此而是於彼者,此之謂一是一非也。此一是非,隅曲也;夫一是非,宇宙也。今吾欲擇是而居之,擇非而去之,不知世之所謂是非者,不知孰是孰非。
老子曰,治大國若烹小鮮。為寬裕者曰勿數撓,裕,饒也。為刻削者日致其醎酸而已矣。晉平公出言而不當,師曠舉琴而撞之,跌衽宮壁。跌衽,至平公衣衽,中宮壁。左右欲塗之,欲塗師曠所敗壁也。平公曰,舍之,以此為寡人失。孔子聞之曰,平公非不痛其體也,欲來諫者也。韓子聞之,韓子,韓公子非。曰,羣臣失禮而弗誅,是縱過也。有以也夫,平公之不霸也。故賓有見人於密子者,密子,子賤者也。賓出,密子曰,子之賓獨有三過,望我而笑,是攓也;攓,慢也。談語而不擇師,是返也;交淺而言深,是亂也。賓曰,望君而笑,是公也;談語而不稱師,是通也;交淺而言深,是忠也。故賓之容一體也,或以為君子,或以為小人,所自是之異也。故趣舍合,即言忠而益親;身疏,即謀當而見疑。母親為其子治扢禿,而血流至耳,見者以為其愛之至也;使在於繼母,則過者以為嫉也。事之情一也,所從觀者異也。從城上視牛如羊,視羊如豕,所居高也。闚面於盤水則員,於杯則隨。面形不變其故,有所員,有所隨者,所自闚之異也。今吾雖欲正身而待物,庸遽知世之所自窺我者乎。若轉化而與世競走,譬猶逃雨也,無之而不濡。常欲在於虛,則有不能為虛矣;為者失之,執者敗之。若夫不為虛而自虛者,性自然也。此所慕而不能致也。故通於道者,如車軸,不運於己,而與轂致千里,轉無窮之原也。不通於道者,若迷惑,告以東西南北,所居聆聆,聆聆,意曉解也。一曲而辟,小,邪僻也。然忽不得,復迷惑也。故終身隸於人,辟若俔之見風也,俔,侯風雨也。世所謂五雨者也。無須臾之間定矣。故聖人體道反性,不化以待化,無為以待有為,財幾於免矣。近於免世難也。
治世之體易守也,其事易為也,其禮易行也,其責易償也。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農工商,鄉別州異。是故農與農言力,士與士言行,工與工言巧,商與商言數。是以士無遺行,農無廢功,工無苦事,商無折貨,各安其性,不得相干。故伊尹之興土功也,脩脛者使之跖钁,長脛以蹋插者,使而入深。強脊者使之負土,脊強者任負重。眇者使之准,目不正,因令晞。傴者使之塗,傴人塗地,因其俛也。各有所宜,而人性齊矣。胡人便於馬,越人便於舟,異形殊類,易事而悖,失處而賤,得勢而貴。聖人總而用之,其數一也。夫先知遠見,達視千里,人才之隆也,而治世不以責於民。言民不以己求備於下也。博聞強志,口辯辭給,人智之美也,而明主不以求於下。放世輕物,不汙於俗,士之伉行也,而治世不以為民化。神機陰閉,剞劂無迹,人巧之妙也,而治世不以為民業。故萇弘、師曠,先知禍福,言無遺策,而不可與眾同職也。公孫龍折辯抗辭,別同異,離堅[白]#7公孫龍,趙人,好分析詭異之言。以白、馬不得合為一物,離而為二也。不可以眾同道也;北人無擇非舜而自投清冷之淵,北人無擇,古隱士也。非舜,非其德之衰也。不可以為世儀;魯般、墨子以木為鳶而飛之,三日不集,而不可使為工也。故高不可及者,不可以為人量;行不可逮者,不可以為國俗。夫契輕重不失殊兩,聖人弗用,而縣之乎銓衡;視高下不差尺寸,明主弗任,而求之乎浣準。浣準,水望之平。何則?人才不可專用,而度量可世傳也。故國治可與愚守也,而軍制可與權用也。夫待騕裊飛兔而駕之,騕裊;良馬。飛兔,其子。裊、兔走,蓋皆一日萬里也。則世莫乘車;待西施、毛墻而為配,西施,毛嬙,古好女也。則終身不家矣。然非待古之英俊,而人自足者,因所有而並用之。夫騏驥千里,一日而通;駑馬十舍,旬亦至之。旬,十日也。由是觀之,人材不足專恃,而道術可公行也。亂世之法,高為量而罪不及,重為任而罰不勝,危為禁而誅不敢。民困於三責,則飾智而詐上,犯邪而干兔。干,求也。故雖峭法嚴刑,不能禁其姦。何[者]?#8力不足也。故諺曰,鳥窮則噣,獸窮則,人窮則詐。此之謂也。道德之論,譬猶日月也,江南河北,不能易其指,馳騖千里不能易其處。趁舍禮俗,猶室宅之居也,東家謂之西家,西家謂之東家,雖臯陶為之理,不能定其處。故趍舍同,誹譽在俗;意行鈞,窮達在時。湯武之累行積善,可及也;其遭桀紂之世,天授也。今有湯、武之意,而無桀紂之時,而欲成霸王之業,亦不幾矣。昔武王執戈秉鉞以伐紂勝殷,搢笏杖殳以臨朝。殳,木杖也。武王既沒,殷民叛之,周公踐東宮,東宮,太子宮也。履乘石,人君升車有乘石也。攝天子之位,負扆而朝諸侯,戶牖之間謂之扆。放蔡叔,誅管叔,周公兄也。克殷殘商,殘商,誅(紂)#9紂子祿父。祀文王于明堂,七年而致政成王。夫武王先武而後文,非意變也,以應時也;周公放兄誅弟,非不仁也,以匡亂也。故事周於世則功成,務合於時則名立。昔齊桓公合諸侯以乘車,退誅於國以斧鉞;晉文公合諸侯以革車,退行於國以禮義。桓公前柔而後剛,文公前剛而後柔,然而令行乎天下,權制諸侯鈞者,審於勢之變也。顏闔,魯君欲相之,顏闔,魯隱士也。而不肯,使人以幣先焉,鑿培而遁之,培,屋後墻。為天下顯武。楚人謂士為武。使遇商鞅、申不害,刑及三族又況身乎。世多稱古之人而高其行,並世有與同者而弗知貴也,非才下也,時弗宜也。故六騏驥、駟鴃騠,駃騠,北翟之良馬也。以濟江河,不若窾木便者,窾,空。處世然也。是故立功之人,簡於行而謹於時。今世俗之人,以功成為賢,以勝患為智,以遭難為愚,以死節為贛,吾以為各致其所極而已。王子比干非不智箕子被髮佯狂以兔其身也,然而樂直行盡忠以死節,故不爲也。伯夷、叔齊非不能受祿任官以致其功也,然而樂離世伉行以絕眾,故不務也。許由、善卷非不能撫天下、寧海內以德民也,然而羞以物滑和,故弗受也。豫讓、要離豫讓,智伯臣。要離,吳王闔閭臣。非不知樂家室、安妻子以偷生也,然而樂推誠行,必以死主,故不留也。今從箕子視比干,則愚矣;從比干視箕子,則卑矣;從管、晏視伯夷,則態矣;從伯夷視管、晏,則貪矣。趍舍相非,嗜欲相反,而各樂其務,將誰使正之?曾子曰,擊舟水中,鳥聞之而高翔,魚聞之而淵藏。故所趍各異,而皆得所便。故惠子從車百乘以過孟諸,惠子名施,仕為粱相,從車百乘,志尚未足,孟諸,宋澤。莊子見之,弃其餘魚。莊子,名周,蒙人。隱而不仕,見惠施之不足,故弃餘魚也。鵜胡飲水數斗而不足,鵜胡,(鳥)[汙]#10澤鳥。鱓鮪入口若露而死,鱓鮪,魚名。智伯有三晉而欲不贍,三晉,智伯有范中行之地。瞻足。林類、榮啟期衣若縣衰林類、榮啟期,皆隱賢。意不慊。慊恨。由此觀之,則趣行各異,何以相非也。

夫重生者不以利害己,立節者見難不苟免,貪祿者見利不顧身,而好名者非義不苟得。此相為論,譬猶冰炭鈎繩也,何時而合。若以聖人為之中,則兼覆而并之,未有可是非者也。夫飛烏主巢,狐狸主穴,巢者巢成而得棲焉,穴者穴成而得宿焉。趍舍行義,亦人之所棲宿也,各樂其所安,致其所蹠,謂之成人。故以道論者,總而齊之。治國之道,上無苛令,官無煩治,士無偽仁,(上)[工]#11無淫巧,其事經而不擾,其器完而不飾。亂世則不然。為行者相揭以高,揭,舉。為禮者相矜以偽,車輿極於雕琢,器用遽於刻鏤,求貨者爭難得以為寶,詆文者處煩撓以為慧,爭為佹辯,久積而不訣,無益於治。工為奇器,歷歲而後成,不周於用。故神農之法曰,丈夫丁壯而不耕,天下有受其飢者。婦人當年而不織,天下有受其寒者。故身自耕,妻親織,以為天下先。其導民也,不貴難得之貨,不器無用之物。是故其耕不強者,無以養生;其識不強者,無以揜形;有餘不足,各歸其身。衣食饒溢,姦邪不生,安樂無事而天下均平,故孔丘、曾參無所施其善,孟賁、成荊無所行其威。成荊,古勇士也。衰世之俗,以其知巧詐偽,飾眾無用,貴遠方之貨,珍難得之財,不積於養生之具。澆天下之淳,澆,薄也。淳,厚也。析天下之樸,牿服馬牛以為牢。滑[亂]#12萬民,以清為濁,性命飛揚,皆亂以營。貞信漫瀾,人失其情性。於是,乃有翡翠犀象、黼黻文章以亂其目,芻豢黍梁、荆吳芬馨以 音藍。其口,荊、吳,國也。芬,珍味也。 ,貪求也。鐘鼓管簫、絲竹金石以淫其(身)[耳]#13,趍舍行義、禮節謗議以營其心。於是百姓縻沸豪亂,暮行遂利,煩挐澆淺,淺,薄也。既薄尚澆也。法與義相非,行與利相反,雖十管仲,弗能治也。且富人則車輿衣纂錦,纂,繪。馬飾傅旄象,帷幕茵席,綺繡條組,青黃相錯,不可為象;貧人則夏被褐帶索,(哈)[含]#14菽飲水以充腸,以支暑熱、冬則羊裘解札,解札,裘敗解也。短褐不掩形,而煬竈口;煬,炙。故其為編戶齊民無以異,然貧富之相去也,猶人君與樸虜,不足以論之。夫乘奇技偽邪施者,自足乎一世之間;守正脩理不苟得者,不免乎飢寒之患;而欲民之去末反本,由是發其原而壅其流也。夫雕琢刻鏤,傷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工者也。農事廢,女工傷,則飢之本而寒之原也。夫飢寒並至,能不犯法干誅者,古今之未聞也。故仕鄙在時不在行,利害在命不在智。夫敗軍之卒,勇武遁逃,將不能止也;勝軍之陳,怯者死行,懼不能走也。故江河决,沉一鄉,父子兄弟相遺而走,爭升陵阪,上高丘,輕足先升,不能相顧也;世樂志平,見鄰國之人溺,尚猶哀之,又況親戚乎。故身安則恩及鄰國,志為之滅;身危則[忌)[萬忘]#15其親戚,而人不能解也。遊者不能拯溺,手足有所急也;灼者不能救火,身體有所痛也。夫民有餘即讓,不足則爭。讓則禮義生,爭則暴亂起。扣門求水,莫弗與者,所饒足也;林中不賣薪,湖上不鬻魚,所有餘也。故物(豈)[豐]#16則欲省,求贍則爭止。秦王之時,或人蘊子,生子,殺葅之。利不足也;劉氏持政,劉氏,謂漢也。獨夫收孤,財有餘也。故世治則小人守政,而利不能誘也;世亂則君子為姦,而法弗能禁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七竟

#1『在』,『布』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今』字衍,據集解本刪。

#3『羌』,『差』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4『困』,『因』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5『經』,『輕』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6『之非至』,應為『至非之』,據集解本改。
#7『白』字脫,據集解本補。
#8『者』字脫,據集解本補。
#9『紂』字衍,據集解本刪。
#10『烏』,『汙』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1『上』,『工』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2『亂』字脫,據集解本補。
#13『身』,『耳』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4『哈』,『含』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5『忌』,『忘』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6『豈』,『豐』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八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道應訓

道之所行,物動而應,考之禍福,以知驗符也。

太清問於無窮太清,元氣之清者也。無窮,無形也。曰,子知道乎?無窮曰,吾弗知也。又問於無為無為,有形而不為也。曰,子知道乎?無為曰,吾知道。無為有形,故知道也。子之知道,亦有數乎?無為曰,吾知道有數。曰,其數奈何?無為曰,吾知道之可以弱,可以強,可以柔,可以剛,可以陰,可以陽,可以窈,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應待無方。此吾所以知道之數也。太清又問於無始,無始,未始有之氣也。曰,鄉者,吾問道於無窮,無窮#1曰,吾弗知之。又問於無為,無為曰,吾知道。曰,子之知道亦有數乎?無為曰,吾知道有數。曰,其數奈何?無為曰,吾知道之可以弱,可以強,可以柔,可以剛,可以陰,可以陽,可以窈,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應待無方,吾所以知道之數也。若是,則無為知與無窮之弗知,孰是孰非?無始曰,弗知之深,而知之淺。弗知內,而知之外。弗知精,而知之粗。太清仰而嘆曰,然則不知乃知邪?知乃不知邪?孰知知之為弗知,弗知之為知邪?無始曰,道不可聞,聞而非也。道不可見,見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孰知形之不形者乎。故老子曰,天下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也。故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也。
白公問於孔子曰,人可以微言?白公,楚平王孫,太子建勝也。建見殺白公,怨而欲復讎,故問微言也。孔子不應。知白公有陰謀,故不應也。白公曰,二若以石投水中,何如?曰,吳越之善沒者能取之矣。曰,若以水投水,何如?孔子曰,菑、澠之水合,易牙嘗而知之。菑、澠,齊二水也。白公曰,然則人固不可與微言乎?孔子曰,何謂不可,誰知言之謂者乎,夫知言之謂者,不以言言也。不以言,心知之。爭魚者濡,逐獸者趍,非樂之也。故至言去言,至為無為,夫淺知之所爭者,末矣。白公不得也,故死於浴室。楚殺白公於浴室之地也。故老子曰,言有宗,事有君。夫唯無知,是以不吾知也。白公之謂也。
惠子為惠王為國法,惠王,粱惠王。惠子,惠施也。已成而示諸先生,先生皆善之。奏之惠王,惠王甚說之,以示翟煎,曰,善。惠王曰,善,可行乎?翟煎曰,不可。惠王曰,善而不可行,何也?翟煎對曰,今夫舉大木者,前呼邪許,後亦應之,此舉重勸力之歌也。豈無鄭衛激楚之音哉?然而不用者,不若此其宜也。治國有禮,不在文辯。故老子曰,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此之謂也。田駢以道術說齊王,田駢,齊人,齊臣。王應之曰,寡人所有,齊國也。道術難以除患,願聞國之政。田駢對曰,臣之言無政,而可以為政。譬之若林木無材,而可以為材。願王察其所謂,而自取齊國之政焉已。雖無除其患,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可陶而變化也。齊國之政,何足問哉。此老聃之所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者也。若王之所問者,齊也;田駢所稱者,材也。材不及林,林不及雨,雨然後材乃得生也。雨不及陰陽,陰陽不及和,和不及道。道者,末之由生之本也。白公勝得荊國,不能以府庫分人,白公篡得楚國,貪其材而不分人也,得積七日也。七日,石乙入曰,石乙,白公之黨也。不義得之,又不能布施,患必至矣。不能予人,不若焚之,毋令人害我。白公弗聽也。九日,葉公入,葉公,楚大夫子高,自方城之外入,殺白公也。乃發大府之貨以予眾,出高庫之兵以賦民,因而攻之,十有九日而擒白公。葉公殺白公也。夫國非其有也,而欲有之,可謂至貪也。不能為人,又無以自為,可謂至愚矣。譬白公之嗇也,何以異於梟之愛其子也?梟子長,食其母。故老子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也。
趙簡子以襄子為後,董閼子曰,無卹賤,董閼子,趙氏臣也。無卹,襄子之名,簡子之庶子也。今以為後,何也?簡子曰,是為人也,能為社稷忍羞。襄子能柔,能忍恥也。異日,知伯與襄子飲而批襄子之首,大夫請殺之,襄子曰,先君之立我也,曰能為社稷忍羞,豈曰能刺人哉。處十月,知伯圍襄子於晉陽,襄子疏隊而擊之,疏,分也。隊,軍二百人為一隊。分斯隊卒擊之。大敗知伯,破其首以為飲器。故老子曰,知其雄,守其雌,其為天下谿。

齧缺問道於被衣,齧缺、被衣,皆堯時老人也。被衣曰,正女形,壹女視,天和將至,攝女知,正女度,神將來舍。德將來附若美,而道將為女居。惷乎若新生之犢,而無求其故。言未卒,齧缺繼以讎夷。讎夷,熟視不言。被衣行歌而去,曰,形若槁骸,心如死灰。直實知不,以故自持。墨墨恢恢,無心可與謀。彼何人哉。故老子曰,明白四達,能無以知乎。
趙襄子攻翟而勝之尤人終人,尤人,終人,翟之二邑。使者來謁之,襄子方將食而有憂色。左右曰,一朝而兩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憂色,何也?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過三日,三日而滅。飄風暴雨,日中不須臾。言其不終日。今趙氏之德行無所積,今一朝兩城下,亡其及我乎。孔子聞之曰,趙氏其昌乎。夫憂,所以為昌也;而喜,所以為亡也。勝非其難者也。賢主以此持勝,故其福及後世。齊、楚、吳、越皆嘗勝矣,然而卒取亡焉,不通乎持勝也。唯有道之主能持勝。孔子勁杓國門之關,杓,引也,古者縣門下,從上杓引之者難也。而不肯以力聞。墨子為守攻,公輸般服,而不肯以兵知。墨子雖善為兵,而不肯以知兵聞也。善持勝者,以強為弱,故老子曰,道沖,而用之又弗盈也。
惠孟見宋康王,蹀足警欬,疾言曰,寡人所說者,勇有功也,不說為仁義者也。客將何以教寡人?惠孟對曰,臣有道於此,人雖勇,刺之不入,雖巧有力,擊之不中。大王獨無意邪?宋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欲聞也。惠孟曰,夫刺之而不入,擊之而不中,此猶辱也。臣有道於此,使人雖有勇弗敢刺,雖有力不敢擊,夫不敢刺,不敢擊,非無其意也。臣有道於此,使人本無其意也。夫無其意,未有愛利之心也。臣有道於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歡然皆欲愛利之心,此其賢於勇有力也,四累之上也。此上(九)[凡]#2四事,皆累於世,而男(六)[女]#3莫不歡然為上也。大王獨無意邪?宋王曰,此寡人所欲得也。惠孟對曰,孔、墨是已。孔丘、墨翟,無地而為君,無官而為長,無地為君,以道富也。無官為長,以德尊也。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頸舉踵而願安利之者。今大王,萬乘之主也。誠有其(忘)[志]#4,則四境之內,皆得其利矣。此賢於孔墨也遠矣。宋王無以應。惠孟出,宋王謂左右曰,辯矣,客之以說勝寡人也。故老子曰,勇於不敢則活。由此觀之,大勇反為不勇耳。昔堯之佐九人,謂禹、臯陶、稷、契、伯夷、倕、益、夔、龍也。舜之佐七人,皆與堯同,臣其七人也。武王之佐五人。謂周公、召公、太公、畢公、毛公也。堯、舜、武王於九、七、五者,不能一事焉,然而垂拱受成功焉,善乘人之資也。故人與驥逐走則不勝驥,託於車上則驥不能勝人。北方有獸,其名曰蹙,鼠前而菟後,鼠前足短,菟後足長,故謂之蹙。趨則頓,走則顛,常為蛩蛩駏驉取甘草以與之。蛩蛩距驉,前足長,後足短,故能乘虛而走,不能上也。蹙有患害,蚤量駏驉必負而走。此以其能,託其所不能。故老子曰,夫代大匠斲者,希不傷其手。

薄疑說衛嗣君以王術,嗣君,衛國君也。嗣君應之曰,予所有者,千乘也,願以愛教。薄疑對曰,烏獲舉千鈞,又況一斤乎。杜赫以安天下說周昭文君,昭文君,周(襄)[衰]#5,分為西東,各自立其君也。文君謂杜赫曰,願學所以安周。赫對曰,臣之所言不可,則不能安周。臣之所言可,則周自安矣。此所謂弗安而安者也。故老子曰,大制無割,故致數輿無輿也。魯國之法,魯人為人妾於諸候,有能贖之者,取金於府。子贛贖魯人於諸候,來而辭不受金。孔子曰,賜失之矣,夫聖人之舉事也,可以移風易俗,而受教順可施後世,非獨以適身之行也。今國之富者寡而貧者眾。贖而受金,則為不廉;不受金,則不復贖人。自今以來,魯人不復贖人於諸候矣。孔子亦可謂知禮矣。故老子曰,見小曰明。

魏武侯問於李克李克,武候之相。曰,吳之所以亡者,何也?李克對曰,數戰而數勝。武侯曰,數戰數勝,國之福。其獨以亡,何故也?對曰,數戰則民罷,數勝則主憍,以憍主使罷民,而國不亡者,天下鮮矣。憍則恣,恣則極[物;罷則怨,怨則極]#6慮,上下俱極,吳之亡猶晚矣。夫差之所以自剄於干遂也。越伐具,夫差所[以]#7自殺也。故老子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
育越欲干齊桓公,困窮無以自達,於是為商旅,將任車,任,載也。詩曰,我任我輦。以商於齊,暮宿於郭門之外。桓公郊迎客,夜問門,辟任車,爝火甚盛,爝,炬火也。從者甚眾,寗越飯牛車下,望見桓公而悲,擊牛角而疾商歌。桓公聞之,撫其僕之手曰,異哉,歌者非常人也。命後車載之。桓公及至,從者以請,桓公贛之衣冠而見,說以為天下。桓公大說,將任之,羣臣爭之曰,客,衛人也。衛之去齊不遠,君不若使人問之。而故賢者也,用之未晚。桓公曰,不然。問之患其有小惡也。以人之小惡而忘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之士也。凡聽必有驗,一聽而弗復問,合其所以也。合己總知之意,所以用之。且人固難合也,權而用其長者而已矣。當是舉也,桓公得之矣。故老子曰,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處其一焉。以言其能包裹之也。
大王亶父居邠,翟人攻之。事之以皮帛珠玉而弗受,曰,翟人之所求者地,無以財物為也。大王亶父曰,與人之兄居而殺其弟,與人之父處而殺其子,弗為。皆勉處矣。為吾臣,與翟人奚以異?且吾聞之也,不以其所養害其養。杖策而去,民相連而從之,遂成國於岐山之下。岐山,今之美陽北也。其下有周地,因是以為天下號也。大王亶父可謂能保生矣。雖富貴,不以養傷身,雖貧賤,不以利累形。今受其先人之爵祿,則必重失之。所自來者久矣,而輕失之,豈不惑哉。故老子曰,貴以身為天下焉,可以託天下,愛以身為天下焉,可以寄天下矣。

中山公子牟中山,鮮虞之國。謂詹子曰,身處江海之上,心在魏闕之下。為之水不何?江海之上,言忠在於己身。心之魏闕也,言內守。詹子曰,重生。重生則輕利。重生,己之性也。中山公子牟曰,雖知之,猶不能自勝。[詹子曰,不能自勝]#8則從之。從之,神無怨乎。言不勝己之情欲,則當縱心意,則己神無怨也。不能自勝而強弗從者,此之謂重傷之人,無壽類矣。故老子曰,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是故用其光,復歸其明也。
楚莊王問詹何曰,治國奈何?對曰,何明於治身,而不明於治國?楚王曰,寡人得立宗廟社稷,願學所以守之。詹何對曰,臣未嘗聞身治而國亂者也,未嘗聞身亂而國治者也。故本任於身,不敢對以末。楚王曰,善。故老子曰,修?之身,其德乃真也。
桓公讀書於堂,桓公,齊君。輪人斲輪於堂下,釋其椎鑿而問桓公曰,君之所讀書者,何書也?桓公曰,聖人之書。輪扁曰,其人在焉,輪扁,(之)[人]#9名。問作書之人何在也。桓公曰,已死矣。輪扁曰,是直聖人之糟粕耳。糟,酒滓也。粕,已灑之精也。桓公悖然作色而怒曰,寡人讀書,工人焉得而譏之哉。有說則可,無說則死。輪扁曰,然,有說。臣誠以臣之斲輪語之。大疾,則苦而不入,苦,急意也。大徐,則甘而不固。甘,緩意也。不甘不苦,應於手,猒于心,而可以至妙者,臣不能以教臣之子,而臣之子亦不能得之於臣。是以行年六十,老而為輪。今聖人之所言者,亦以懷其實,窮而死,獨其糟粕在耳。故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謂宋君曰,夫國家之危安,百姓之治亂,在君行賞罰。夫爵賞賜予,民之所好也,君自行之。殺戮刑罰,民之所怨也,臣請當之。宋君曰,善,寡人當其美,子受其怨,寡人自知不為諸侯笑矣。國人皆知殺戮之專,制在子罕也,大臣親之,百姓畏之。居不至期年,子罕遂卻宋君而專其政。故老子曰,魚不可脫于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王壽負書而行,見徐馮於周。王壽,古好書之人。徐馮,周之隱者也。徐馮曰,事者,應變而動。變生於時,故知時者無常行。書者,言之所出也。言出於知者,知者藏書。於是王壽乃焚書而舞之。自喜焚其書,故舞之也。故老子曰,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令尹子佩請飲莊王,子佩,楚莊王之相。請飲,請置酒也。莊王許諾。子佩疏,揖北面立於殿下,疏,徒跌也。揖,舉手也。曰,昔者君王許之,今不果往。果,誠也。意者,臣有罪乎?莊王曰,吾聞子具於強臺。強臺者,南望料山,以臨方皇,料,山名。方皇,水名也。一曰山名。左江而右淮,其樂忘死。若吾薄德之人,不可以當此樂也。恐留而不能反。故老子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晉公子重耳出亡,過曹,無禮焉。曹共公聞重耳駢脇,使袒而捕魚,設薄以觀之。釐負羈之妻謂釐負羈曰,君無禮於晉公子。吾觀其從者,皆賢人也,從者,狐偃、趙衰之屬也。若以相夫子反晉國,必伐曹。子何不先加德焉。釐負羈遺之壺餕而加璧焉。重耳受其餕而反其璧。及其反國,起師伐曹,剋之,令三軍無入釐負羈之里。故老子曰,曲則全,枉則直。
越王勾踐與吳戰而不勝,國破身亡,困於會稽,忿心張膽,氣如涌泉,選練甲卒,赴火若滅,然而請身為臣,妻為妾,親執戈為吳兵先馬走,先馬走,先馬前。果擒之於千遂。故老子曰,柔之勝剛也,弱之勝強也,天下莫不知,而莫之能行。越王親之,故霸中國。
趙簡子死,未葬,中牟入齊。中牟自入臣於齊也。已葬五日,襄子起兵攻圍之,未合而城自壞者十丈,襄子擊金而退之。軍法,鼓以進眾,鉦以退之。軍吏諫曰,君誅中牟之罪,而城自壞,是天助我,何故去之。襄子曰,吾聞之叔向曰,君子不乘人於利,不迫人於險,使之治城,城治而後攻之。中牟聞其義,乃請降。故老子曰,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秦繆公(請)[謂]#10伯樂曰,子之年長矣。子姓有可使求馬者乎?子姓,謂伯樂子。對曰,良馬者,可以形容筋骨相也。相天下之馬者,若滅,若失,若亡若滅,其相不可見也。若失,乍入乍出也。若亡,髣髴不及也。其一。若此馬者,絕塵弭徹。絕塵,不及也。彌徹,引迹疾也。臣之子,皆下(林)[材]#11也,可告以良馬,而不可告以天下之馬。臣有所與供儋纏釆薪者九方堙,纏,索也。九方煙,人姓名也。此其於馬,非臣之下也。請見之。穆公見之,使之求馬,三月而反,報曰,已得馬矣。在於沙丘。穆公曰,何馬也。對曰,牡而黃。使人往取之,牝而驪。穆公不說,召伯樂而問之曰,敗矣,子之所使求者,毛物、牝牡弗能知,又何馬之能知。伯樂喟然大息曰,一至此乎。是乃其所以千萬臣而無數者也。若堙之所觀者,天機也,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內而忘其外,見其所見而不見其所不見,視其所視而遺其所不視。若彼之所相者,乃有貴乎馬者。馬至,而果千里之馬。故老子曰,大直若屈,大巧若拙。

吳起為楚令尹,適魏,問屈宜若屈宜若,楚大夫,亡在魏者也。曰,王不知起之不肖,而以為令尹。先生試觀起之為人也。屈子曰,將奈何?吳起曰,將衰楚國之爵而平其制祿,損其有餘而綏其不足,砥礪甲兵,時爭利於天下。屈子曰,宜若聞之,昔善治國家者,不變其故,不易其常。今子將衰楚國之爵而平其制祿,損其有餘而綏其不足,是變其故,易其常也。行之者不利。宜若聞之曰,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爭者,人之所本也。今子陰謀逆德,好用凶器,始人之所本,本者,謂兵爭也。逆之至也。且子用魯兵,不宜得志於齊,而得志焉。吳起為將,伐齊,敗之。子用魏兵,不宜得志於秦,而得志焉。吳起為魏西河守,秦兵不敢束下也。宜若聞之,非禍人,不能成禍。吾固惑吾王之數逆天道,戾人理,至今無禍,差須夫子也。差須,猶意須也。吳起惕然曰,尚可更乎,屈子曰,成形之徒,不可更也。成刑之徒,刑禍已成於眾。子不若敦愛而篤行之。老子曰,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晉伐楚,三舍不止。大夫請擊之,莊王曰,先君之時,晉不伐楚。及孤之身而晉伐楚,是孤之過也。若何其辱群大夫。曰,先臣之時,晉不伐楚。今臣之身而晉伐楚,此臣之罪也。請三擊之。王俛而泣涕沾襟,起而拜(君)[群]#12大夫。晉人聞之曰,君臣爭以過為在己,且輕下其臣,不可伐也。夜還師而歸。老子曰,能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
宋景公之時,熒惑在心,公懼,召子韋而問焉,子韋,司星者也。曰,熒惑在心,何也?子韋曰,熒惑,天罰也,心,宋分野,宋之分野,上屬房、心之星。禍且當君。雖然,可移於宰相。公曰,宰相,所使治國家也,而移死焉,不祥。子韋曰,[可移於民。公曰,民死,寡人誰為君乎?寧獨死耳。子韋曰,]#13可移於歲。公曰,歲,民之命。歲饑,民必死矣。為人君而欲殺其民以自活也,其誰以我為君者乎。是寡人之命固已盡矣。子韋無復言矣。子韋還走,北面再拜曰,敢賀君,天之處高而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天必有三賞君。今夕星必徙三舍,君延年二十一歲。公曰,子奚以知之。對曰,君有君人之言三,故有三賞。星必三徙舍,舍行七里,三七二十一,故君移年二十一歲。臣請伏於陛下以司之,星不徙,臣請死之。公曰,可。是夕也,星果三徙舍。故老子曰,能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王。

昔者,公孫龍在趙之時,謂弟子曰,人而無能者,龍不能與遊。有客衣褐帶索而見曰,臣能呼。公孫龍顧謂弟子曰,門下故有能呼者乎?對曰,無有。公孫龍曰,與之弟子之籍。後數日,往說燕王,至於河上,而航在一汜,汜,水涯也。使善呼之,一呼而航來。故曰,聖人之處世,不逆有伎能之士。故老子曰,人無棄人,物無棄物,是謂襲明。
子發攻蔡,踰之。子發,楚宣王之將軍。踰,越,勝之也。宣王郊迎,列田百頃而封之執圭。楚爵功臣,賜以圭,謂之執圭,比附庸之君也。子發辭不受,曰,治國立政,諸候入賓,此君之德也。發號施令,師未合而敵循,此將軍之威也。兵陳戰而勝敵,者,此庶民之力也。夫乘民之功(榮)[勞]#14取其爵祿者,[非]#15仁義之道也。故辭而弗受。故老子曰,功成而不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晉文公伐原,原,周邑。周襄王以原賜文公,原叛,伐也。與大夫期三日。三日而原不降,文公令去之。軍吏曰,原不過一二日將降矣。君曰,吾不知原三日而不可得下也,以與大夫期,盡而不罷,失信得原,吾弗為也。原人聞之曰,有君若此,可弗降也?遂降。溫人聞,亦請降。時周人亦以溫予文公,溫相連皆叛。故老子曰,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故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
公儀休相魯,公儀休,故魯博士也。而嗜魚。一國獻魚,公儀子不受。其弟子諫曰,夫子嗜魚,弗受,何也?答曰,夫唯嗜魚,故弗受。夫受魚而免於相,雖嗜魚,不能自給魚。毋受魚而不免於相,則能長自給魚。此明於為人為己者也。故老子曰,後(具)[其]#16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一曰知足不辱。

狐丘丈人謂孫叔敖丈人,老而杖於人者。曰,人有三怨,子知之乎?孫叔敖曰,何謂也。對曰,爵高者士妬之,官大者主惡之,祿厚者怨處之。孫叔敖曰,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祿益厚,吾施益博。是以免三怨,可乎?故老子曰,貴必以賤為本,高必以下為基。
大司馬捶視果反。鈎者年八十矣,捶,鍛擊也。鈎,釣鈎也。而不失鈎芒。大司馬曰,子巧邪?有道邪?曰,臣有守也。臣年二十好捶鈎,於物無視也,非鉤無察也。是以用之者,必假於弗用也,而以長得其用。而況持不用者乎,物孰不濟焉。故老子曰,從事於道者,同於道。
文王砥德修政,三年而天下二垂歸之。砥,礪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紂聞而患之曰,余夙興夜寐,與之競行,則苦心勞形。縱而置之,恐伐余一人。崇侯虎曰,周伯昌行仁義而善謀,太子發勇敢而不疑,中子旦恭儉而知時。若與之從,則不堪其殃。縱而赦之,身必危亡。冠雖弊,必加於頭。及未成,請圖之。屈商乃拘文王於羑里。屈商,紂臣也。羑里,地名也。在河內湯陰。於是散宜生乃以千金求天下之珍怪,得縐虞、雞斯之乘,騶虞,白虎黑文而仁,食自死之獸,日行千里。雞斯,神馬也。玄玉百工,二玉為一工也。大貝百朋,五貝為一朋也。玄豹、黃羆、青犴、音岸。杆,胡地野犬也。白虎文皮千合,以獻於紂,因費仲而通。費仲,紂佞臣也。紂見而說之,乃免其身,殺牛而賜之。文王歸,乃為玉門,築靈臺,相女童,擊鐘鼓,玉門,以玉飾門,為柱樞也。相女童,相視之。一曰,相匠也。以待紂之失也。紂聞之,曰,周伯昌改道易行,吾無憂矣。乃為炮烙,剖比干,剔孕婦,殺諫者。文王乃遂其謀。故老子曰,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成王問政於尹佚曰,吾何德之行,尹佚,史佚。而民親其上。對曰,使之時,而敬順之。王曰,其度安(至)[在]#17?曰,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王曰,懼哉,王人乎。尹佚曰,天地之間,四海之內,善之則吾畜也,不善則吾讎也。昔夏、商之臣反讎桀、紂而臣湯、武,宿沙之民皆自攻其君而歸神農,伏羲、神農之間,有共工、宿沙,羈天下者也。此世之所明知也。如何其無懼也。故老子曰,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也。
跖之徒問跖曰,盜亦有道乎?跖曰,奚適其無道也。夫意而中藏者,聖也;入先者,勇也;出後者,義也;分均者,仁也;知可否者,智也。五者不備而能成大盜者,天下無之。由此觀之,盜賊之心,必託聖人之道而後可行。故老子曰,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楚將子發好求技道之士,楚有善為偷者往見,曰,聞君求技道之士,臣偷也,願以技齎一卒。齎,備,卒,足。子發聞之,衣不給帶,冠不暇正,出見而禮之。左右諫曰,偷者,天下之盜也,何為之禮。君曰,此非左右之所得與。後無幾何,齊興兵伐楚。子發將師以當之,兵三卻。楚賢良大夫皆盡其計而悉其誠,齊師愈強。於是市偷進請曰,臣有薄技,願為君行之。子發曰,諾。不問其辭而遣之。偷則夜解齊將軍之幬帳而獻之。子發因使人歸之,曰,卒有出薪者,得將軍之帷,使歸之於執事。明又復往取其枕,子發又使人歸之。明日又復往取其簪,子發又使歸之。齊師聞之,大駭,將軍與軍吏謀曰,今日不去,楚君恐取吾頭。則還師而去。故曰無細而能薄,在人君用之耳。故老子曰,不善人,善人之資也。
顏回謂仲尼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謂也。曰,回忘禮樂矣。回忘禮樂,絕聖弃知,入於無為也。仲尼曰,可矣,猶未也。異日復見,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謂也。曰,回忘仁義矣。仲尼曰,可矣,猶未也。異日復見,曰,回坐忘矣。言坐自忘其身,以至道也。仲尼(造)[遽]#18然曰,何謂坐忘?顏回曰,隳支體,黜聰明,離形去知,洞於化通,是謂坐忘。仲尼曰,洞則無善也,化則無常矣,而夫子薦賢,薦,先也。回入賢。丘請從之後。故老子曰,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至柔,能如嬰兒乎。

秦穆公興師,將以襲鄭。蹇叔曰,不可。臣聞襲國者,以車不過百里,以人不過三十里。為其謀未及發泄也,甲兵未及銳弊也,糧食未及乏絕也,人民未及罷病也。皆以其氣之高與其力之盛至,是以犯敵能威。今行數千里,又數絕諸侯之地,以襲國,臣不知其可也。君重圖之。穆公不聽。蹇叔送師,衰絰而哭之。師遂行,過周而東,鄭賈人弦高矯鄭伯之命,以十二牛勞秦師而賓之。三帥乃懼而謀曰,吾行數千里以襲人,未至而人已知之,其備必先成,不可襲也。還師而去。當此之時,晉文公適薨,未葬,先軫言於襄公,先軫,晉大夫也。襄公,晉文公子。曰,昔吾先君與穆公交,天下莫不聞,諸候莫不知。今吾君薨未葬,而不弔吾喪,而不假道,是死吾君而弱吾孤也。請擊之。襄公許諾。先翰舉兵而與秦師遇於散,大破之。擒其三軍以歸。穆公聞之,素服廟臨,以說於眾。說,解,故老子曰,知而不知,尚矣。不知而知,病也。

齊王后死,王欲置后而未定,使群臣議。薛公欲中王之意,薛公,田嬰也。因獻十珥而美其一。旦日,因問美珥之所在,因勸立以為王后。齊王大說,遂尊重薛公。故人主之意欲見於外,則為人臣之所制。故老子曰,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盧敖遊乎北海,盧敖,燕人,秦始皇召以為博士,使求神仙,亡而不反也。經乎太陰,入乎玄闕,太陰,北方也。玄闕,北方之山也。至於蒙穀之上。蒙穀,山名。見一士焉,深目而玄鬢,淚注淚,水。而鳶肩,豐上而殺下,軒軒然方迎風而舞。顧見盧敖,慢然下其臂,慢然止舞也。遯逃乎碑。匿於碑陰。盧敖就而視之,方倦龜殼楚人謂倨為倦,龜殼,龜甲也。而食蛤梨。蛤梨,海蚌。盧敖與之語曰,唯放為背群離黨,窮觀於六合之外者,非敖而已乎?敖幼而好遊,至長不渝。周行四極,唯北陰之未闚。今卒睹夫子於是,子殆可與敖為友乎?若士者,齧音拳。然而笑曰,嘻,子中州之民,寧肯而遠至此。此猶光乎日月言太陰之地,尚見日月也。而載列星,陰陽之所行,四時之所生,其比夫不名之地,猶窔奧也。言我所遊不可字名之地,以盧敖而所行比之,財如窔奧。奧,室中也。若我南遊乎岡實之野,北息乎沉墨之鄉,西窮冥冥之黨,東開鴻濛之光。此其下無地而上無天,聽焉無聞,視焉無昫。此其外猶有汰沃之汜。汰沃,四海(子)[與]#19天之際水流聲也。汜,涯也。其餘一舉而千萬里,千萬里,汰汜之外也。吾猶未能之在。吾尚未至此地。今子遊始於此,乃語窮觀,豈不亦遠哉。然子處矣,吾與汗漫期于九垓之外,汗漫不可知之也。九垓,九天之外。吾不可以久駐。若士舉臂而竦身,遂入雲中。盧敖仰而視之,弗見,乃止駕。止其所駕之車。(止)#20柸治,楚人謂恨不得為柸治也。悖若有喪也。曰,吾比夫子,猶黃鵠與蠰蟲也。蠰蟲,蟲之幼也。終日行,不離咫尺。八寸為咫,十寸為尺。而自以為遠,豈不悲哉。故莊子曰,小人不及大人,小知不及大知,朝菌不知晦朔,朝菌,朝生暮死之蟲也。生水上,狀似蠶蛾。一名孳母,海南謂之蟲邪蟪蛄不知春秋。蟪蛣,貂蟟。此言明之有所不見也。

季子治直父三年,季子,子賤。而巫馬期絻衣短褐,巫馬期,孔子弟子也。易容貌,往觀化焉。易服而往,微以視之。見夜魚釋之。巫馬期問焉曰,凡子所為魚者,欲得也。今得而釋之,何也。漁者對曰,季子不欲人取小魚也。古者,魚不盈尺,不上俎也。所得者小魚,是以釋之。巫馬期歸以報孔子曰,季子之德至矣,使人闇行,若有嚴刑在其側者。季子何以至於此。孔子曰,丘嘗問之以治,言曰,誡於此者刑於彼。季子必行此術也。故老子曰,去彼取此。
罔兩問於景罔兩,水之精物也。景,日月水光晷也。曰,昭昭者,神明也?罔兩恍惚之物,見景光明,以為神也。景曰,非也。罔兩曰,子何以知之?景曰,扶桑受謝,日照宇宙,扶桑,日所出之木也。受謝,扶桑受日,旦澤出之也。炤炤之光,輝燭四海。闔戶塞牖,則無由入矣。若神明,四通並流,無所不及,上際於天,下蟠於地,化育萬物而不可為象,俛仰之間而撫四海之外。照照何足以明之。故老子曰,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光耀問於無有光耀可見,而無有至虛者子。曰,果有乎?其果無有乎?有形生於無形,何以能生物,故問果有乎,其無有也。無有弗應也。光耀不得問,而就視其狀貌,冥然忽然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搏之不可得,望之不可極也。光耀曰,貴矣哉,孰能至于此乎。予能有無矣,未能無無也。言我能使形不可得,未能殊無形也。及其為無無,又何從至於此哉。故老子曰,無有入于無間,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也。白公勝慮亂,白公將為父復讎,起兵亂,因思慮之也。罷朝而立,到杖策,錣音針。上貫頤,策,馬捶。端有針,以刺馬,謂之錣。到杖策,故錣貫頤也。血流至地而弗知也。鄭人聞之曰,頤之忘,將何不忘哉。白公之父死,鄭預之,故懼之也。此言精神之越於外,智慮之蕩於內,則不能漏理其形也。漏,補空也。是故神之所用者遠,則所遺者近也。近,謂身也。故老子曰,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以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此之謂也。

秦皇帝得天下,恐不能守,發邊戍,築長城,修關梁,設障塞,具傳車,置邊吏。然劉氏奪之,若轉閉錘。閉錘,格也。上之錘,所以編薄席,反覆之易。昔武王伐紂,破之牧野,乃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閭,柴箕子之門,紂死,箕子亡之朝鮮,舊居空,故柴護之。朝成湯之廟,發鉅橋之粟,散鹿臺之錢,破鼓折抱,弛弓絕絃,去舍露宿以示平易,解劍帶笏以示無仇。於此天下歌謠而樂之,諸候執弊相朝,三十四世不奪。故老子曰,善閉者無關鍵,而不可開也。善結者無繩約,而不可解也。
尹需學御,三年而無得焉,私自苦痛,常寢想之。寢堅思之。中夜,夢受秋駕於師。秋駕,善御之術。明日,往朝。師望之,謂之曰,吾非(受)[愛]#21道於子也,恐子不可予也,今日教子以秋駕。尹需反走,北面再拜曰,臣有天幸,今夕固夢受之。故老子曰,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也。
昔孫叔敖三得令尹,無喜志;三去令尹,無憂色。延陵季子,吳人願一以為王而不肯;許由讓天下而弗受;晏子與崔杼盟,臨死地不變其儀;此皆有所遠通也。精神通於死生,則物孰能惑之。荊有飲非,得寶劍於干隊。干音寒。干國在今臨淮,出寶劍董為莫邪、洞鄂之形也。還反度江,至於中流,陽侯之波,兩蛟俠繞其舩。蛟龍屬也。魚漏二千五百斤,蛟未為之主也。佽非謂枻舩者枻,櫂。曰,嘗有如此而得活者乎?對曰,未嘗見也。於是佽非瞑目勃然,攘臂拔劍曰,武士可以仁義之禮說也,不可劫而奪也。此江中之腐肉朽骨,弃劍而已,余有奚愛焉。赴江刺蛟,遂斷其頭,舩中人盡活,風波畢除,荊爵為執圭。孔子聞之曰,夫善載,腐肉朽骨弃劍者,(飲)[佽]#22非之謂乎。故老子曰,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焉。
齊人淳于髡以從說魏王,魏王辯之。約車十乘,將使荊,辭而行。人以為從未足也,復以衡說,其辭若然。從說,說諸候之計當相從也。衡說,從之非是,當橫更計也。魏王乃止其行而疏其身。失從心,而有不能成衡之事,是其所以固。夫言有宗,事有本,失其宗本,能雖多,不若其寡也。故周鼎著倕,而使齡其指,先王以見大巧之不可也。故慎子曰,匠人知為門,能以門,慎子,名到,齊人。所以不知門也,不知門之要也。故必杜然後能門。門之要在門外。

墨者有田鳩者,田鳩,學墨子之術也。欲見秦惠王,約車申轅,申,束。留於秦周年不得見。客有言之楚王者,往見楚王。楚王甚悅之,予以節,使於秦,至,因見予之將軍之節,惠王而說之。出舍,喟然而歎,告從者曰,吾留秦三年不得見,不識道之可以從楚也。物故有近之而遠,遠之而近者。故大人之行,不掩以繩,掩,猶憚也。至所極而已矣。此所謂筦子梟飛而維繩者。言為士者上下無常,進退無恒,不可繩也。以喻飛梟從下繩維之,而欲翱翔,則不可也。豐水之深千仞,而不受塵垢,投金鐵鍼焉,則形見於外。非不深且清也,魚鼈龍蛇莫肯之歸也。是故石上不生五穀,禿山不遊麋鹿,無所陰蔽隱也。
昔趙文子問於叔向曰,晉六將軍,其孰先亡乎?六將軍,韓、魏、趙、范、中行、知伯也。對曰,中行、知氏。文子曰,何乎?對曰,其為政也,以苛為察,以切為明,以刻下為忠,以計多為功。譬之猶廓革者也,廓之,大則大矣,裂之道也。故老子曰,其政悶悶,其民純純,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景公謂太卜曰,子之道何能?對曰,能動地。動,震。晏子往見公,公曰,寡人問太卜曰,子之道何能,對曰,能動地。地可動乎?晏子默然不對。出見太卜曰,昔吾見句星在房心之間,地其動乎。句星,客星也。駟,房。句星守房、心,則地動也。太卜曰,然。晏子出,太卜走往見公曰,臣非能動地,地固將動也。田子陽聞之田子陽,齊臣也。曰,晏子默然不對者,不欲太卜之死。往見太卜者,恐公之欺也。晏子可謂忠於上而惠於下矣。故老子曰,方而不割,廉而不劌。
魏文侯觴諸大夫於曲陽。飲酒酣,文侯喟然嘆曰,吾獨無豫讓以為臣子。豫讓事知伯而死其難,故文侯思以為臣。蹇重舉白而進之,蹇重,文侯臣也。舉白,進酒。曰,請浮君。浮猶罰也,以酒罰君也。君曰,何也?對曰,臣聞之,有命之父母不知孝子,有道之君不知忠臣。夫豫讓之君,亦何如哉。豫讓相其君,而君見殺,亦何如。不足貴也。文侯受觴而飲釂不獻,釂,盡。曰,無管仲、鮑叔以為臣,故有豫讓之功。故老子曰,國家昏亂,有忠臣。
孔子觀桓公之廟,桓公,魯君也。有器焉,謂之宥巵。宥,在坐右。孔子曰,善哉,(乎)[予]#23得見此器。顧曰,弟子水。水至,灌之,其中則正,中,水半巵中也。其盈則覆。孔子造然革容曰,善哉,持盈者乎。子貢在側,曰,請問持盈。曰,揖而損之。曰,何謂揖而損之。曰,夫物盛而衰,樂極則悲,日中而移,月盈而虧,是故聰明叡知,守之以愚;多聞博辯,守之以儉;武力毅勇,守之以畏;富貴廣大,守之以陋;德施天下,守之以讓。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而弗失也。反此五者,未嘗不危也。故老子曰,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弊而不新成。
武王問太公曰,寡人伐紂天下,是臣殺其主而下伐其上也。吾恐後世之用兵不休,鬪爭不已,為之奈何?太公曰,甚善,王之問也。夫未得獸者,唯恐其創之小也,獵禽恐之能殺,故恐其創小也。已得之惟恐傷肉之多也。王若欲久持之,則塞民於兌,兌,耳目鼻口也。老子(也)[曰]#24,塞其兌也。道全為無用之事,煩擾之教。彼皆樂其業,供其情,昭昭而道冥冥,於是乃去其瞀而載之木,瞀,被髮也。水騖,鳥冠也。知文者冠騖。解其劍而帶之笏。為三年之喪,令類不蕃。高辭卑讓,使民不爭。酒肉以通之,竽瑟以娛之,鬼神以畏之。繁文滋禮以弇其質,厚葬久喪以亶音丹。其家,含珠鱗、施綸組以貧其財,深鑿高壟以盡其力。家貧族少,慮患者貧。以此移風,可以持天下弗失。故老子曰,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八竟

#1『無窮』原脫,據集解本補。

#2『九』,『凡』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3『六』,『女』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4『忘』,『志』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5『襄』,『衰』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6『物,罷則怨,怨則極』,原文脫,據集解本補。

#7脫『以』字,據集解本補。

#8『詹子曰,不能自勝』,原文脫,據集解本補。

#9『之』,『人』之誤,據集解本改。

#10『請』,『謂』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1『林』,『材』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2『君』,『群』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3『可移於民。公曰,民死,寡人誰為君乎?寧獨死耳。韋曰』,原文脫,據集解本補。
#14『榮』,『勞』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5『非』字脫,據集解本補。
#16『具』,『其』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7『至』,『在』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8『造』,『遽』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9『子』,『與』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0『止』字衍,據集解本刪。
#21『受』,『愛』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2『飲』,『佽』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3『乎』,『予』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4『也』,『曰』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九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氾論訓上

博說世間古今得失,以道為化,大歸於一,曰氾論,因以題篇。

古者有鍪而綣領以王天下者矣,古者,蓋三皇以前也。鍪,頭著兜鍪帽,言未知制冠也。綣領,皮衣屈而紩之,如今胡家韋襲反櫂以為領也。一說,鍪,放髮也;綣,繞頸而已;皆無飾。德生而不辱,刑楷不用也。予而不奪,予、予(無)〔民〕#1財也。不奪,無所徵求於民也。天下不非其服,同懷其德。非,猶譏呵也。懷,歸也。當此之時,陰陽和平,風雨時節,萬物蕃息,政不虐,生無夭折。烏鵲之巢可俯而探也,禽獸可羈而從也,從,猶牽也。豈必褒衣博帶,句襟委章甫哉。褒衣,謂方與之衣,如今吏人之左衣也。博帶,大帶,詩云,垂帶若厲。句襟,今之曲領褎衣也。委,委貌冠。章甫,亦冠之名也。古者民澤處復穴,處,居也。復穴,重窟。一說,穴毀隄防崖岸之中,以為窟室也。冬日則不勝霜雪,夏日則不勝暑熱昏,蝱。蝱瀆詩云言來其?帝臣也。聖人乃作,作,起也。爲之築土構木,以爲宮室,構,架也。謂材木相乗架也。上棟下宇,以蔽風雨,棟,屋穏也。字,屋之埀。以避寒署,而百姓安之。安,樂也。伯余之初作衣也,伯余,黃帝臣也。世本曰,伯余制衣裳。一曰,伯余,黃帝。緂麻索縷,手經指挂,其成猶網羅。談,銳。索,功也。談,讀恬然不動之恬。後世為之機杼勝複以便其用,而民得以揜形御寒。揜,蔽。御,止。古者剡耜而耕,摩蜃而耨,剡,利也。耜,臿屬也。蜃,大蛤,摩令利,用之。耨,耨除苗穢也。木鉤而樵,抱甄而汲,鉤,鎌也。鉤,讀濟陰句陽之句。樵,薪蒸。甄,武。今兖州曰小武為甄。幽州曰瓦也。民勞而利薄。後世為之耒耜耰鋤,斧柯而樵,桔臯而汲,耰,讀曰優。椓塊椎也。三輔謂之儓,所以覆種也。民逸而利多焉。古者大川名谷,衝絕道路,不通往來也,乃為窬木方版,以為舟航,窬,空也。方,並也。舟相連為航也。故地勢有無,得相委輸。運所有,輸所無。乃為靼蹻而超千里,肩負儋之勤也,靼蹻,靼靸也。勤,勞也。而作為之楺輪建輿,駕馬服牛,民以致遠而不勞。代負儋,故不勞也。為騺禽猛獸之害傷人而無以禁御也,而作為之鑄金鍛鐵,以為兵刃,猛獸不能為害。以兵刃備之,故不得為人害也。故民迫其難則求其便,困其患則造其備,人各以其所知,去其所害,就其所利,常故不可循,器械不可因也。循,隨也。當時之可改則改之,故曰不可也。則先王之法度有移易者矣。古之制,婚禮不稱主人,當婚者之身,不稱其名也,稱諸父兄師友。舜不告而娶,非禮也。堯知舜賢,以二女妻,舜不告父,父頑,常欲殺舜,舜知告則不得娶也。不孝莫大於無後,故孟子曰,舜不告,猶告可。立子以長,文王舍伯邑考而用武王,非制也。禮之三十而娶,三十而娶者,陰陽未分時,俱生於子,男從子數,左行三十年立於巳,女從子數,右行二十年亦立於巳,合夫婦。故聖人因是制禮,使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共)〔其〕#2男子自巳數,左行十得寅,故人十月而生於寅,故男子數從寅起。女自巳數,右行得申,亦十月而生於申,故女子數從申起也。伯邑考,武王兄,廢長立聖以庶代嫡,聖人之權耳。文王十五而生武王,非法也。歲星十二歲而周天,天道十二而備,故國君十二歲而冠,冠而娶。十五生子,重國嗣也,不從故制也。上句言之,宜伯邑考娶也。夏后氏殯於阼階之上,禮,飯于牖下,小歛於戶內,大歛於阼階,在牀曰尸,在棺曰柩。殯於賓位,祖於庭,葬於墓也,於阼階,猶在主位,未忍以賓道遠之。殷人殯於兩楹之間,楹,柱也。記曰,殷殯之於堂上兩柱之間,賓主共。周人殯於西階之上,蓋以賓道遣之。此禮之不同者也。有虞氏用瓦棺,有虞氏舜世也。瓦棺,陶瓦也。夏后氏聖周,夏后氏,禹世,無棺槨,以瓦廣二尺,長四尺,側身累之,以蔽土,曰聖周也。殷人用槨,用栢為槨,厚之宜,以棺為制也。周人牆置翣,此葬之不同者也。周人兼用棺槨,故牆設翣,狀如今要扇,畫文,插置棺車箱以為飾。多少之差,各從其爵命之數也。夏后氏祭於闇,於室中,中夜祭之也。殷人祭於陽,於堂上,日平且祭也。周人祭於日出以朝,於日出時祭於庭中。朝者,庭也。此祭之不同者也。堯大章,堯樂也。舜九韶,舜樂也。書曰,簫韶九成是也。禹大夏,禹樂也。湯大濩,湯樂也。周武象,武王樂也。此樂之不同者也。故五帝異道而德覆天下,三王殊事而名施後世,此皆因時變而制禮樂者。譬猶師曠之施瑟柱也,所推移上下者無寸尺之度,而靡不中音。故通於禮樂之情者能作音,有本主於中,而以知榘彠之所周者也。榘,方也,彠,度法也。

魯昭公有慈母而愛之,死為之練冠,故有慈母之服。慈母者,父所命養己者。比大夫之妾,士之妻,謂之女母,禮為總麻三月。昭公獨練,言其記禮之所由興也。陽侯殺夢侯而竊其夫人,故大饗廢夫人之禮。陽(伐)(侯)#3,陽陵國侯也。蓼侯,皋陶之後,偃姓之國侯
也,今在廬江。古者大饗飲酒,君執爵,夫人執豆。陽侯見蓼侯夫人美艷,因殺蓼侯而娶夫人,由是廢致夫人之禮。記所由廢也。先王之制,不宜則廢之;末世之事,善則著之;是故禮樂未始有常也。故聖人制禮樂,而不制於禮樂。聖人能作禮樂,不為禮樂所制。治國有常,而利民為本。本,要。政教有經,而令行為上。經,常也。上,最也。苟利於民,不必法古。苟周於事,不必循舊。舊,常也。傳曰,舊不必良。舊或作咎也。夫夏商之衰也,不變法而亡。亡,謂桀紂。三代之起也,不相襲而王。三代,禹、湯、武也。襲、因也。故聖人法與時變,禮與俗化,化,易。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法度制令,各因其宜。故變古未可非,而循俗未足多也。循,隨也。俗,常也。百川異源而皆歸於海,以海為宗。百家殊業而皆務於治。業,事也。以治為要也。王道缺而詩作,詩所以刺王道。周室廢禮義壞而春秋作。春秋,所以絕不由禮義也。詩、春秋,學之美者也,皆衰世之造也。儒者循之以教導於世,豈若三代之盛哉。以詩、春秋為古之道而貴之,又有未作詩、春秋之時。失道之缺也,不若道其全也。誦先王之詩、書,不若聞得其言,聞得其言不若得其所以言。聞聖人之言,不如得其未言時本意。得其所以言者,言弗能言也。聖人所言(不》(微)#4妙,凡人雖得之,口不能以言。故道可道者,非常道也。常道,深隱幽冥不可道也,猶聖人之言,微妙不可言。周公事文王也,行無專制,專獨制斷。事無由己,請以後行。身若不勝衣,言若不出口,有奉持於文王,洞洞屬屬,如將不能,恐失之。洞洞屬屬,婉順貌也。而將不能勝之,恐失之,慎至也。洞,讀挺桐之桐。屬讀犁?之?也。可謂能子矣。武王崩,成王幼少,周公繼文王之業,履天子之籍,聽天下之政,籍,圖籍也。政,治也。籍或作阼也。平夷狄之亂,夷,狄滑夏,平除之也。誅管、蔡之罪。蔡叔,周公兄也。管叔,周公弟也。二叔監殷,而導紂子祿父為流言,欲以亂周。周公誅之,為國故也。傳曰,大義滅親也。負扆而朝諸侯,負,背也。扆,戶,牖之間也。言南面也。誅賞制斷,無所顧問,決之於心。威動天地,聲懾海內,懾,服也。服四海之內。可謂能武矣。成王既壯,周公屬籍致政,北面委質而臣事之,以圖籍付屬成王。致,猶歸。北面委玉帛之質,執臣之禮也。請而後為,復而後行,每事必請。復,白。無擅恣之志,無伐矜之色,不自伐其功勞也。不自矜大其善也。可謂能臣矣。故一人之身而三變者,所以應時矣。何況乎君數易世,國數易君,人以其位達其好憎,人人以其寵位,行其所好,憎其所憎也。以其威勢供嗜欲,而欲以一行之禮,一定之法,應時偶變,其不能中權,亦明矣。一行之禮,非隨時禮也;一定之法,非隨時法也。故曰不能中權。權則因事制宜,不失中道也。故聖人所由曰道,所為曰事。道猶金石,一調不更;事猶琴瑟,每絃改調。金石,鐘聲也,故曰調而不更。琴瑟,絃有數急,(往)(柱)#5有前卻,故調事亦如之也。故法制禮義者治人之具也,而非所以為治也。言法制禮義,可以為治之基耳,非所以為治。治在其人之德。猶弓矢,射之具也,非能必中也,中在其人之功也。故仁以為經,義以為紀,此萬世不更者也。若乃人考其身才,而時省其用,雖日變可也。言人能考度其才,時省其行,擇其善者而崇用之,不必循常,故曰,雖曰變可也。唯仁義不可改耳,故萬世不更矣。天下豈有常法哉。隨其時於其宜。當於世事,得於人理,順於天地,祥於鬼神,則可以正治矣。當,合也。祥,順也。
古者人醇工龐,商撲女重,醇,厚,不虛華也。工龐,氣堅緻也。商撲,不為詐也。女重,貞正無邪也。是以政教易化,風俗易移也。今世德益衰,民俗益薄,欲以樸重之法,治既弊之民,是猶無鏑銜橜策錣而御馯馬也。鏑銜,口中央鐵,大如雞子中黃,所制馬口也。鍛,揣頭箴也。馯馬,突馬也。昔者神農無制令而民從,無制令,結繩以治之。唐、虞有制令而無刑罰,有制令,煥乎其有文章也。其政常仁義,民無犯法干誅,故曰無刑也。夏后氏不負言,言而信也。殷人誓,以言語要誓,亦不違。周人盟。有事而會,不協而盟。盟者,殺牲歃血,以為信也。逮至當今之世,謂淮南王作此書時。忍詢而輕辱,貪得而寡羞,欲以神農之道治之,則其亂必矣。伯成子高辭為諸侯而耕,天下高之。伯成子高,蓋堯時人也。詢,讀夏后之后也。今之時人,辭官而隱處,為鄉邑之下,豈可同哉。古之兵,弓劍而已矣,槽柔無擊,脩戟無(別)(刺)#6。槽柔,木矛也。無擊,無鐵刃也。刺,鋒也。槽,讀領如蠐螬之螬也。晚世之兵,隆衝以攻,渠幨以守,隆,高也。衝,所以臨敵城,衝突壤之。渠,漸也。一曰渠甲名也。國語曰奉文渠之甲是也。蟾,幰所以禦矢也。連弩以射,銷車以鬪。連車弩,通一絃,以牛挽之。以刃著左右,為機開發之,曰銷車。銷,讀絙銷之銷也。古之伐國,不殺黃口,不獲二毛。黃口,幼也。二毛,有白髮。於古為義,於今為笑。古之所以為榮者,伯成子高。今之所以為辱也。為鄉邑之下也。古之所以為治者,今之所以為亂也。夫神農伏羲不施賞罰而民不為非,然而立政者不能廢法而治民。不能及神農伏羲。舜干戚而服有苗,舜之初,有苗叛,舜執干戚而舞於兩階之間,有苗服從之。以德化懷來也。然而征伐者不能釋甲兵而制彊暴。不能及舜。由此觀之,法度者,所以論民俗而節緩急也,器械者,因時變而制宜適。

夫聖人作法而萬物制焉,制猶從也。賢者立禮而不肖者拘焉。拘猶檢也。制法之民,不可與遠舉;拘禮之人,不可使應變。耳不知清濁之分者,不可令調音;心不知治亂之源者,不可令制法。必有獨聞之耳,獨見之明,然後能擅道而行矣。夫殷變夏,周變殷,春秋變周,變,改。三代之禮不同,何古之從。大人作而弟子循,循,隨。知法治所由生,則應時而變;不知法治之源,雖循古,終亂。今世之法籍與時變,禮義與俗易,為學者循先襲業,據籍守舊教,以為非此不治,是猶持方枘而周員鑿也,欲得宜適致固焉,則難矣。今儒墨者稱三代、文、武而弗行,是言其所不行也;不能行,但言之而已。非今時之世而弗改,是行其所非也。稱其所是,行其所非,是以盡日極慮而無益於治,勞形竭智而無補於主也。今夫圖工好畫鬼魅,而憎圖狗馬者,何也?鬼魅不世出,而狗馬可日見也。夫存危治亂,非智不能;道而先稱古,雖愚有餘。故不用之法,聖王弗行;不驗之言,聖王弗聽。聽,受。天地之氣,莫大於和。和,故能生萬物。和者,陰陽調,日夜分,而生物。春分而生,秋分而成,生之與成,必得和之精。精,氣。故聖人之道,寬而栗,嚴而溫,柔而直,猛而仁。言剛柔寬猛相濟也。太剛則折,太柔則卷,聖人正在剛柔之間,乃得道之本。本,源也。積陰則沉,積陽則飛,陰陽相接,乃能成和。夫繩之為度也,可卷而伸也,引而伸之,可直而晞,晞,望。故聖人以身體之。體,行。夫脩而不橫,短而不窮,直而不剛,久而不忘者,其唯繩乎。故恩推則懦,懦則不威;推,猶移也。嚴推則猛,猛則不和;愛推則縱,縱則不令;縱,放。刑推則虐,虐則無親。虐,害也。喜害人,人無親之。昔者,齊簡公釋其國家之柄,而專任其大臣簡公,悼公陽生之子任也。一德不解曰簡,大臣,陳成子也。將相,攝威擅勢,私門成黨,而公道不行,黨,羣。故使陳成田常、鴟夷子皮得成其難。難,殺簡公之難。使呂氏絕祀,太公姓呂,簡公其後也。絕祀,陳氏代之。而陳氏有國者,此柔懦所生也。鄭子陽剛毅而好罰,子陽,鄭君也。一曰鄭相。其於罰也,執而無赦。舍人有折弓者,畏罪而恐誅,則因猘狗之驚以殺子陽,舍人,家臣也。國人逐猘狗以亂擾,舍人因之以殺子陽,畏其嚴也。此剛猛之所致也。今不知道者,見柔懦者侵,財矜為剛毅;見剛毅者亡,則矜於為柔懦。此本無主於中,而見聞舛馳於外者也,舛,乖。故終身而無所定趨。安,定也。趨,歸也。譬猶不知音者之歌也,濁之則鬱而無轉,鬱,湮也。轉,讀傳譯之傳也。清之則燋而不謳。憔,悴也。謳,和也。及至韓娥、秦青、薛談之謳,三人皆善謳。侯同、曼聲之歌,二人善歌。一曰曼長。憤於志,積於內,盈而發音,則莫不比於律而和於人心。何則?中有本主以定清濁,不受於外而自為儀表也。
今夫盲者行於道,人謂之左則左,謂之右則右,遇君子則易道,遇小人則陷溝壑。何則?目無以接物也。見,(髮)[接]#7。故魏兩用樓翟、吳起而亡西河,魏文侯任撲翟、吳起,不用他賢。秦伐,喪其西河之地。湣王專用潭齒而死于東廟,湣,讀汶水之汶。湣王,田常之後,代呂氏為齊侯也。春秋之後,僭號稱王。淖齒,楚將,奔齊為臣。泯王無道,淖齒殺之,擢其筋,懸廟門之梁,三日死。見戰國策也。無術以御之也。文王兩用呂望、召公奭而王,呂望,太公呂尚也,善用兵謀。奭,召康公,善理民物,有甘棠之歌也。楚莊王專任孫叔敖而霸,有術以御之也。孫叔敖,楚大夫薦賈伯盈子。或曰,童子也,任其賢,故致於霸也。夫弦歌鼓舞以為樂,盤旋揖讓以修禮,厚塟久喪以送死,孔子之所立也,而墨子非之。非,猶譏也。兼愛上賢,右鬼非命,墨子之所立也,而楊子非之。兼三老五更;是以兼愛。選士大射,是以上賢。宗祀嚴父,是以右鬼。右,猶尊也。順四時而行,是以非命。皆楊子所不貴,故非也。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楊子之所立也,而孟子非之。全性保真,謂不拔骭毛,以利天下弗為,不以物累己身形也。孟子受業於子思之門,成唐虞、三代之德,叙詩、書、孔子之意,塞楊、墨淫辭,故非之也。趨捨人異,各有曉心。故是非有處,得其處則無非,失其處則無是。丹穴、太蒙、反踵、空同、大夏、北戶、奇肱、脩股之民,是非各異,習俗相反,丹穴,南方當日下之地。太蒙,(四)[西]#8方日所入處也。反踵,國名,其人南行,武迹北面。空同,戴勝極下之地。大夏,在西方。(其)〔北〕#9戶,在南方。奇肱、脩股之民,在西南方。凡此八者,皆九州之外,八寅之域者也。君臣上下,夫婦父子,有以相使也。此之是,非彼之是也;此之非,非彼之非也。此,近諭諸華也。彼,遠諭八寅也。於諸華之所是,八寅之所非而廢也;於諸華所非,八寅所是而行也。譬若斤斧椎鑿之各有所施也。施,宜。禹之時,以五音聽治,禹,顓頊後五世鯀之子也,名文命。受禪成功曰禹。五音,宮商角徵羽也。懸鐘鼓磬鐸,置鞀,以待四方之士,為號曰,教寡人以道者擊鼓,道和陰
陽,鼓一聲以調五音,故擊之。論寡人以事者振鐸,鐸,鈴,金口木舌,合為音聲,事者非一品,故振之。語寡人以憂者擊磬,磬,石也,聲急。憂亦急務,故擊磬。有獄訟者搖鞀。獄亦訟。訟一辯於事,故取小靶鞀。當此之時,一饋而十起,一沐而三捉髮,饋者,食也。以勞天下之民,勞,猶憂也。勞讀勞來之勞也。此而不能達善效忠者,則才不足也。當此之時,不能達其善,效致其忠,自為無有其才也。

秦之時,高為臺榭,大為苑囿,遠為馳道,鑄金人,秦皇帝二十六年,初兼天下,有長人見於臨洮,其高五丈,足迹六尺。放寫其形,鑄金人以象之,翁仲、君何是也。發適戍,入芻槀,戍,守長城也。入槀棄之稅,以(徘)[供]#10國用也。頭會箕賦,輸於少府。頭會,隨民口數,人青其稅。箕賦,似箕然,斂民財多,取意也。少府,官名,如今司農。丁壯丈夫,西至臨洮、狄道,臨洮,壟西之縣,洮水出北。狄道,漢陽之縣是也。東至會稽、浮石、會稽,山名也。浮石,隨水高下,言不沒。皆在遼西界。一說,會稽山在太山下,封于太山,禪於會稽是也。會稽或作滄海。南至豫章、桂林,豫章,豫章郡。桂林,鬱林郡也。北至飛狐、陽原,飛狐,蓋在代郡南飛狐山也。陽原,蓋在太原。或曰,代郡廣昌東五阮門是也。道路死人以溝量。言滿溝也。當此之時,忠諫者謂之不祥,而道仁義者謂之狂。
逮至高皇帝,存亡繼絕,漢高祖劉季也。舉天下之大義,身自奮袂執銳,以為百姓請命于皇天。執利兵伐無道,以求百姓之命,祈之於皇天也。當此之時,天下雄隽豪英暴露于野澤,才過千人為隽,百人為豪,萬人為英也。前蒙矢石,而後墮谿壑,出百死而給一生,以爭天下之權,墮,入也。給,至也。給讀仍代之代也。奮武厲誠,以決一旦之命。當此之時,豐衣博帶而道儒墨者,以為不肖。言尚武也。逮至暴亂已勝,勝暴亂也。海內大定,繼文之業,立武之功,繼文王受命之業,武王誅無道之功。履天子之圖籍,造劉氏之貌冠,高祖於新豐下作竹皮冠也。(之)[一〕#11曰委貌冠。總鄒、魯之儒墨,通先聖之遺教,戴天子之旗,乘大路,建九斿,撞大鐘,擊鳴鼓,奏咸池,揚干戚,周禮,天子五路。大路,上路也。王者功成作樂,故撞鐘擊鼓。咸池,黃帝樂也。干,楯也。戚,斧也。春夏舞者所執。當此之時,有立武者見疑。疑,怪也。一世之問,而文武代為雌雄,有時而用也。今世之為武者則非文也,為文者則非武也,文武更相非,而不知時世之用也。此見隅曲之一指,而不知八極之廣大也。隅曲,室中之區隅,言狹小。八極,八方之極言廣大也。故東面而望,不見西牆,南面而視,不睹北方,唯無所嚮者,則無所不通。無所向,則可以見四方,故曰無所不通。
國之所以存者,道德也,道德施行,民說其化,故國存也。家之所以亡者,理塞也。理,道。堯無百戶之郭,舜無置錐之地,以有天下。禹無十人之眾,湯無七里之分,以王諸侯。文王處岐周之間也,地方不過百里,而立為天子者,有王道也。堯、舜、禹、湯、文王,皆王有天下,孟子曰,以德行仁者,身王不待,亦是也。夏桀、殷紂之盛也,人跡所至、舟車所通,莫不為郡縣,然而身死人手,而為天下笑者,有亡形也。孟子曰,惡死亡,樂不仁,不仁必死亡,故曰有亡形也。故聖人見化以觀其徵,徵,成。德有盛衰,風先萌焉。風,氣也。萌,見也。有盛德者,謂文王也。伯夷、太公先見之。有衰德者,謂桀。太史令終古及向藝先去之也。故得王道者,雖小必大;湯武是也。有亡形者,雖成必敗。桀紂是也。夫夏之將亡,太史令終古先奔於商,三年而桀乃亡。湯滅之也。殷之將敗也,太史令向藝先歸文王,期年而紂乃亡。武王滅之。故聖人之見存亡之迹,成敗之際也,非乃鳴條之野,甲子之日也。湯伐桀,禽於鳴條。武王誅紂,以甲子尅之。今謂彊者勝則度地計眾,富者利則量粟稱金,若此,則千乘之君無不霸王者,而萬乘之國無不破亡者矣。存亡之迹,若此其易知也,愚夫意婦皆能論之。憃亦愚,無智之貌也。
趙襄子以晉陽之城霸,智伯以三晉之地擒;智伯,智縣。襄子,無恤也。三晉,智氏兼有韓,魏,智伯帥韓魏之君圍趙襄子於晉陽,趙襄子使張孟談與韓魏通謀,韓魏反而擊之,大破智伯之軍,獲其首,以為飲器。故曰以三晉之地擒也。湣王以大齊亡,為淳齒所殺也。田單以即墨有功。燕伐齊而(代)[滅]#12之,得七十城,唯即墨未下。田單以市吏率即墨市民以擊燕師,破之,故能有功也。故國之亡也,雖大不足恃,大猶亡,智伯是。道之行也,雖小不可輕。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皆有天下,故雖小不可輕也。由此觀之,存在得道而不在於大也,得道之君,雖小,為善而能王天下,故曰不在於大也。亡在失道而不在於小也。無道之君,雖小,以為惡無傷而弗革,積必亡,故曰不在於小也。詩云,乃眷西顧,此惟與宅。言去殷而遷于周也。紂治朝歌,在東。文王國於岐周,在西。天乃眷然顧西土,此唯居周言我宅也。故曰去殷而遷于周也。故亂國之君,務廣其地而不務仁義,務高其位而不務道德,是釋其所以存,而造其所以亡也。故桀囚於焦門,而不能自非其所行,不自非行之惡。而悔不殺湯於夏臺,臺,或作宮。紂拘於宣室,而不反其過,反,悔。而悔不誅文王於羑里。悔,恨也。羑里,今河內湯陰是也。羑,古牖守。二君處彊大勢位,脩仁義之道,湯、武救罪之不給,何謀之敢當。二君,桀、紂也。當其君也,彊大之勢,不能自知所行之非也。假令能修仁義之道,則湯武不敢生誅之謀也。若上亂三光之明,下失萬民之心,三光,日、月、星辰也。失萬民心,施民所惡也。雖微湯、武,孰弗能奪也。言遭人能奪之,不必湯武也。今不審其在己者,而反備之于人,言不慎行己之德,而乃反備天下之人來誅也。天下非一湯、武也,殺一人,則必有繼之者也。且湯武之所以處小弱而能以王者,以其有道也。桀、紂之所以處彊大而見奪者,以其無道也。今不行人之所以王者,而反益己之所以奪,是趨亡之道也。武王剋殷,欲築宮於五行之山。五行山,今太行山也。在何內野王縣北上黨關也。周公曰,不可。夫五行之山,固塞險阻之地也。使我德能覆之,則天下納其貢職者迴也。迴,迂難也。迴,或作固。固,必也。使我有暴亂之行,則天下之伐我難矣。周公言我有暴亂之行,則天下當來伐我,無為於五行之山,使天下來伐我者難也。言其依德,不侍險也。此所以三十六世而不奪也。周公可謂能持滿矣。滿,滿而不溢也。故曰能持滿也。

昔者,周書有言曰,周史之書。上言者,下用也;下言者,上用也。可否相濟。上言者,常也;為君常也。下言者,權也。此存亡之術也。權,謀也。謀度事宜,不失其道也。唯聖人為能知權。言而必信,期而必當,天下之高行也。直躬其父攘羊而子證之,直躬,楚葉縣人也。葉公子高謂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凡六畜自來,而取之曰攘之。尾生與婦人期而死之。尾生,魯人,與婦人期於梁下,水至溺死也。直而證父,信而溺死,雖有直信,孰能貴之。夫三軍矯命,過之大者也。秦穆公興兵襲鄭,過周而東。以兵伐國,不擊鼓,密聲,曰襲。周者,王城也。公羊傳曰,王城者,河西周也。今河南縣也。鄭賈人弦高將西販牛,道遇秦師於周鄭之間,乃矯鄭伯之命,犒以十二牛,賓秦師而卻之,非君命也,而稱君命,曰矯。酒肉曰嚮,牛羊曰犒,芬其枯槁也。秦師曰行千里而襲之,遠主有備而師無繼,不如還,遂還師而去也,故曰卻之。以存鄭國。故事有所至,信反為過,誕反為功。信為過者,尾生是。誕為功者,弦高是也。何謂失禮而有大功,昔楚恭王戰於陰陵,恭王與晉厲戰於隂陵,呂錡射於恭王,中(厥)〔目〕#13因而擒之。過而能改,故曰恭也。潘尪、養由基、黃衰微、公孫丙相與篡之,四子,楚大夫,篡晉取恭王。衰,讀繩之維。微讀抆誠之抆也。恭王懼而失體,威儀不如常,坐不能起也。黃衰微舉足蹵其體,恭王乃覺。怒其失禮,奮體而起,四大夫載而行。失禮,謂舉足蹵君也。昔蒼吾繞娶妻而美,以讓兄,此所謂忠愛而不可行者也。蒼吾繞,孔子時人。以妻美好,推與其兄。於兄則愛矣,而違親近曲顧之義,故曰不可行也。是故聖人論事之扃曲直,與之屈伸偃仰,無常儀表,時屈時伸。卑弱柔如蒲韋,非攝奪也;剛強猛毅,志厲青雲,非本矜也;以乘時應變也。夫君臣之接,屈膝卑拜,以相尊禮也;至其迫於患也,則舉足蹙其體,天下莫能非也。是故忠之所在,禮不足以難之也。孝子之事親,和顏卑體,奉帶運履,運,正迴也。至其溺也,則捽其髮而拯,拯,升也。出溺曰拯也。非敢驕侮,以救其死也。故溺則捽父,祝則名君,孟子曰,嫂溺而不拯,是豺狼也。而況父兄乎。故溺則拯之。祝則名君,周人以諱事神敬至也。勢不得不然也,此權之所設也。故孔子曰,可以共學矣,而未可以適道也。適,之。道,仁義之善道。可與適道,未可以立也。立德、立功、立言。可以立,未可與權。權者,聖人之所獨見也。故忤而後合者,謂之知權。忤,逆不合也。權,因事制宜,權量輕重,無常形勢,能(合)〔令〕#14醜反善,合於宜適,故聖人獨見之也。合而後舛者,謂之不知權。不知權者,善反醜矣。故禮者,實之華而偽之文也,方於卒迫窮遽之中也,則無所用矣。無所用於禮也。是故聖人以文交於世,而以實從事於宜,不結於一迹之塗,凝滯而不化,是故敗事少而成事多,號令行于天下而莫之能非矣。結,猶眾也。
猩猩知往而不知來,猩猩,北方獸名,人面獸身,黃色。禮記曰,猩猩能言,不離走獸。見人往走,則知人姓字。此知往也。又嗜酒,人以酒搏之,飲而不能息,不知當醉,以擒其身,故曰不能知來也。乾鵠知來而不知往,乾鵠,鵲也,人將有來事憂喜之徵,則鳴,此知來也。知歲多風,多巢於木枝,人皆探其卵,故曰不知往也。乾,讀乾燥之乾。鵠讀告退之告。此脩短之分也。昔者萇弘,周室之執數者也,萇弘,周景王之大夫也。數,曆術。天地之氣,日月之行,風兩之變,律曆之數,無所不通,然而不能自知,車裂而死。晉范、中行氏之難,以畔其君也。周劉氏與晉范氏世為婚姻,萇弘事劉文公,故周人助范氏。至敬王二十八年,晉人讓周,周為殺萇弘以釋之,故曰而不能自知,車裂而死也。蘇秦,匹夫徒步之人也,靻矯嬴蓋,經營萬乘之主,服諾諸侯,然不自免於車裂之患。蘇秦,洛陽人也。嬴,嬴囊也。蓋,步蓋也。蘇秦相趙,趙封之為武安君。初帶籯囊,襜步蓋,歷說萬乘之君,合東山之從,利病之勢,無所不下,使諸侯服從,無有不服諾者。故曰服諾諸侯,不自免於車裂之患。說在詮言之篇。

淮南鴻烈解卷之十九竟

#1『無』,『民』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共』,『其』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3『伐』,『侯』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4『不』,『微』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5『往』,『柱』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6『別』,『刺』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7『髮』,『接』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8『四』,『西』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9『其』,『北』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0『徘』,『供』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1『之』,『一』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2『伐』,『滅』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3『厥』,『目』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4『合』,『令』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十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氾論訓下

徐偃王被服慈惠,身行仁義,陸地之朝者三十二國,然而身死國亡,子孫無類。偃王於衰亂之世,修行仁義,不設武備,楚王滅之,故身死國亡也。七諫篇曰,荊文誤而徐亡是也。大夫種輔翼越王句踐,而為之報怨雪恥,擒夫差之身,開地數千里,然而身伏屬鏤而死。句踐奮計,報怨於吳王夫差,獲千里之地,而越王終已疑之,賜其屬鏤以死也。屬鏤,利劍也。一曰,長劍摽施鹿盧,鋒曳地,屬錄而行之也。此皆達於治亂之機,機,要也。而未知全性之具者。故萇弘知天道而不知人事,蘇秦知權謀而不知禍福,徐偃王知仁義而不知時,大夫種知忠而不知謀。不自知為身謀。聖人則不然,論世而為之事,權事而為之謀,是以舒之天下而不窕,內之尋常而不塞。不窕,在大能大也。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在小能小,不塞急也。使天下荒亂,禮義絕,綱紀廢,彊弱相乘,力征相攘,臣主無差,貴賤無序,甲胃生蠟虱,乘,加也。攘,平除。生蠟虱,不離體也。燕雀處帷幄,幄,幕也。處,猶巢也。而兵不休息,而乃始服屬臾之貌,謹也。恭儉之禮,則必滅抑而不能興矣。天下安寧,政教和平,百姓肅睦,上下相親,而乃始立氣矜,矜,自大也。奮勇力,則必不免於有司之法矣。是故聖人者,能陰能陽,能弱能彊,隨時而動靜,因資而立功,物動而知其反,事萌而察其變,化則為之象,運則為之應,是以終身行而無所困。故事有可行而不可言者,有可(戰)〔言〕#1而不可行者,有易為而難成者,有難成而易敗者。所謂可行而不可言者,趨舍也;可言而不可行者,偽詐也;易為而難成者,事也;難成而易敗者,名也,此四策者,聖人之所獨見而留意也。掘寸而伸尺,聖人為之;寸小,尺大。小枉而大直,君子行之。枉;曲也。直,直其道也。周公有殺弟之累,誅管蔡也。齋桓有爭國之名,自莒先入,殺子糺也。然而周公以義補缺,謂翼成王以致太平,七年歸政,北面為臣,故曰以義補缺也。桓公以功滅醜,立九合一匡之功,以滅爭國之惡。而皆為賢。今以人之小過揜其大美,則天下無聖王賢相矣。故目中有疵,不害於視,不可灼也;疵,贅。灼,燃。喉中有病,無害於息,不可鑿也。鑿,穿。河上之丘冢,不可勝數,猶之為易也。言河上本非丘壟之處,有易之地猶多,以大言之也,以諭萬事多覆於少。水激興波,高下相臨,差以尋常,猶之為平。雖有激波,猶以為平,平者多也。猶橘柚冬生,人曰冬死,〔死〕#2者眾也,薺麥夏死,人曰夏生,〔生〕#3者多也。昔者曹子為魯將兵,三戰不勝,亡地千里。使曹子計不顧後,足不旋踵,刎剄於陳中,則終身為破軍擒將矣。然而曹子不羞其敗,恥死而無功。柯之盟,榆三尺之刃,造桓公之胸,三戰所亡,一朝而反之,勇聞于天下,功立於魯國。復汶陽之田也。管仲輔公子糺而不能遂,遂,成。不可謂智;遁逃奔走,不死其難,不死子糺之難也。不可謂勇;束縛桎梏,不諱其恥,不可謂貞。當此三行者,布衣弗友,人君弗臣。布衣之士不以為益友也,人君不以為義臣也。然而管仲兔於累紲之中,立齊國之政,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使管仲出死損軀,不顧後圖,豈有此霸功哉。今人君論其臣也,不計其大功,總其略行,而求小善,則失賢之數也。略,大也。小善,忠也。數,術也。故人有厚德,無問其小節;而有大譽,無疵其小故。
夫牛蹏之涔不能生鱣鮪,涔,雨水也,滿牛蹏跡中,言其小也,故不能生鱣鮪也。鱣,大魚,長丈餘,細鱗,黃首,白身,短頭,口在腹下。鮪,大魚,亦長丈餘,仲春二月從河西上,得過龍門,便為龍。先師說云也。而蜂房不容鵠卵,房,巢。小形不足以包大體也。夫人之情,莫不有所短,誠其大略是也,雖有小過,不足以為累。誠其實,略其行。若其大略非也,雖有閭里之行,未足大舉。舉,用。夫顏喙聚,梁父之大盜也,梁父,齊邑。今屬太山。而為齊忠臣。段干木,晉國之大駔也,而為文侯師。駔,驕怚。一曰,駔,市儈也。言魏國之大儈也。孟卯妻其嫂,有五子焉,然而相魏,寧其危,解其患。孟卯,一齊人也。及為魏,能安其危國,類其勳也。戰國策曰芒卯也。景陽淫酒,被髮而御於婦人,威服諸侯。景陽楚將。此四人者,皆有所短,然而功名不滅者,其略得也。略,猶道也。季襄、陳仲子立節抗行,不入洿君之朝,不食亂世之食,遂餓而死。季襄,魯人,孔子弟子。陳仲子,齊人,孟子弟子,居於陵也。不能存亡接絕者何?小節伸而大略屈。伸,用。屈,廢。故小謹者無成功,訾行者不容於眾,好揜人之善,揚人之短,訾毀人行,自獨卑藏,眾人所疾而不容之也。一說,訾,毀也。行有毀缺者,不為眾人所容。體大者節疏,蹠距者舉遠。疏,長也。蹠,足也。距,大也。自古及今,五帝三王,未有能全其行者也。〔故〕#4易曰,小過亨,利貞。言人莫不有過,而不欲其大也。夫堯、舜、湯、武,世主之隆也;隆,盛。齊桓晉文,五霸之豪英也。然堯有不慈之名,謂天下不以予子丹朱也。舜有卑父之謗,謂瞽叟降在庶人也。湯武有放弒之事,殷湯放桀南巢,周武弒紂宣室也。五伯有暴亂之謀。齊桓、晉文、宋襄、楚莊、秦穆,德末能純,皆有爭奪之驗,故曰有暴亂之謀也。是故君子不責備於一人,方正而不以割,廉直而不以切,博通而不以訾,文武而不以責。文武以備具,不責備於人。求於一人則任以人力,任其力所能任也。自脩則以道德。責人以人力,易償也;自脩以道德,難為也。難為則行高矣,易償則求贍矣。夫夏后氏之璜不能無考,半圭曰章,夏后氏之珍玉也。考,瑕釁也。明月之珠不能無類,夜光之珠,有似月光,故曰明月。顏,磐,若絲之結纇也。然而天下寶之者,何也?其小惡不足妨大美也。今志人之所短,而志人之所脩,而求得其賢乎天下,則難矣。夫百里奚之飯牛,伊尹之負鼎,伊尹負鼎俎,調五味,以干湯,卒為賢相。太公之鼓刀,太公,河內汲人。有屠、鉤之困,卒為文王佐,翼武王伐紂也。甯戚之商歌,甯戚,衛人也,商旅於齊,宿郭門外,疾世商歌,以干桓公。〔桓公〕#5夜出迎客,聞之舉以為大田。(其歌曲)[事〕#6在道應(說)〔訓〕#7也。其美有存焉者矣。眾人見其位之卑賤,事之洿辱,而不知其大略,以為不肖。及其為天子三公,而立為諸侯賢相,乃始信於異眾也。信,知。夫發于鼎俎之間,伊尹。出于屠酤之肆,肆,列也。謂太公呂尚也。解于累紲之中,累紲,所以束縛人,謂管仲。興于牛頷之下,興,起也。謂百里奚也。頷,讀合索之合。洗之以湯沐,祓之以爟火,立之于本朝之上,倚之于三公之位,爟火,取火於日之官也。周禮司爟掌行火之正令。火,所以祓除祥也。立,置也。本朝,國朝也。內不慙於國家,外不愧於諸侯,符勢有以內合。內合於君。故未有功而知其賢者,堯之知舜;功成事立而知其賢者,市人之知舜也。為是釋度數而求之於朝肆草莽之中,其失人也必多矣。為上自任耳目聰明以得賢人之故,不復用度量之術取人,而亟求賢於朝肆之列,草莽之中,失賢人必多矣,何言求賢。何則?能效其求,而不知其所以取人也。
夫物之相類者,世主之所亂惑也;嫌疑肖象者,眾人之所眩耀。(牀似象)〔肖象,似〕#8也嫌疑,謂白骨之肖象牙也,碧盧似玉,蛇牀似麋蕪也。故狠者類知而非知,狠者自用,像有知,非真知。愚者類仁而非仁,愚者不能斷割,有似於仁,非真仁也。戆者類勇而非勇,戆者,不知畏危難,有似於勇,非真勇。使人之相去也,若玉之與石,美之與惡,則論人易矣。夫亂人者,芎藭之與藁本也、蛇牀之與麋蕪也,此皆相似。言其相類,但其芳臭不同,猶小人類君子,但其仁與不仁異也。故劍工或劍之似莫邪者,唯歐冶能名其種;歐冶,良工。玉工眩玉之似碧盧者,唯琦頓不失其情;碧盧,或云碔砆。猗頓,魯之富人,能知玉理,不失其情也。闇主亂于姦臣小人之疑君子者,唯聖人能見微以知明。故蛇舉首尺,而脩短可知也;象見其牙,而大小可論也。薜燭庸子,見若狐甲於劍而利鈍識
矣;薜,齊邑也。燭庸氏子,通利劍。臾兒、易牙、淄、澠之。水合者,嘗一哈水(如)[而〕#9甘苦知矣。叟兒、易牙,皆齊之知味遺也。哈,口也。故聖人之論賢也,見其一行而賢不肖分矣。孔子辭廪丘,中不盜刀鉤;禀丘,齊(已)[邑]#10,今屬濟陰,齊景公養孔子,以言未見從,道未得行,不欲虛祿,辭而不受,故不復利人刀鉤也。許由讓天子,終不利封侯。許由,羅者,陽成人。堯欲以天下與之,洗耳而不就,故曰不利於封侯也。故未嘗灼而不敢握火者,見其有所燒也;未嘗傷而不敢握刃者,見其有所害也。由此觀之,見者可以論未發也,而觀小節足以知大體矣。故論人之道,貴則觀其所舉,富則觀其所施,窮則觀其所不受,賤則觀其所不為,貧則觀其所不取。視其更難,以知其勇;動以喜樂,以觀其守;委以財貨,以論其人;振以恐懼,以知其節;則人情備矣。

古之善賞者,費少而勸眾;趙襄二行之是。善罰者,刑省而姦禁;齊威王行之是也。善予者,用約而為德,秦穆公行之是。善取者,入多而無怨。齊桓公行之也。趙襄子圍於晉陽,罷圍而賞有功者五人,高赫為賞首。左右曰,晉陽之難,赫無大功,今為賞首,何也。智伯求地於趙襄子,不與,智伯率韓、魏以圍之,三月不尅,趙氏之臣張孟談,潛與韓、魏通謀,反智伯而殺之,張孟談之力也。故曰,高赫無大功也。襄子曰,晉陽之園,寡人社稷危,國家殆,群臣無不有驕侮之心、唯赫不失君臣之禮。故賞一人,而天下為忠之臣者莫不終忠於其君。此賞少而勸善者眾也。齊威王設大鼎於庭中,而數無鹽令曰,子之譽,日聞吾耳。察子之事,田野蕪,倉廪虛,囹圄實,子以姦事我者也。乃烹之。齊以此三十二歲道路不拾遣。此刑省姦禁者也。秦穆公出遊而車敗,右服失馬,服,中失馬。野人得之。穆公追而及之岐山之陽,野人方屠而食之。穆公曰,夫食駿馬之肉,而不還飲酒者,傷人。吾恐其傷汝等。徧飲而去之,處一年,與晉惠公為韓之戰,處一年者,謂飲食肉人酒之明年也。晉惠公,夷吾倍秦納己之賂,秦興兵伐晉,戰於晉地韓原也。晉師圍穆公之車,梁由靡扣穆公之驂,獲之。梁由靡,晉大夫。扣,猶牽也。將獲穆公。食馬肉者,三百餘人,皆出死為穆公戰於車下,遂克晉,虜惠公以歸。此用約而為得者也。齊桓公將欲征伐,甲兵不足,令有重罪者出犀甲一戟,犀甲,取其堅也。戟,車戟也,長丈六尺。犀或作三,直出三甲也。有輕罪者贖以金分,輕,小。以金分,出金隨罪輕重,有分兩。訟而不勝者出一束箭。不勝,猶不直也。箭十二為束也。百姓皆說,乃矯箭為矢,治箭之笄好者也。鑄金而為刃,刃,五刃也,刀、劍、矛、戟、矢也。以伐不義而征無道,遂霸天下。此入多而無怨者也。故聖人因民之所喜而勸善,因民之所惡以禁姦,故賞一人而天下譽之,罰一人而天下畏之。故至賞不費,賞當賞,不虛費。至刑不濫。刑當刑,不傷善。濫,讀收歛之歛也。孔子誅少正卯而魯國之邪塞,少正,官,卯,其名也。魯之諂人。孔子相魯七日,誅之於東觀之下,刑不濫也。子產誅鄧析,而鄭國之姦禁,鄧析,詭辯姦人之雄也。子產誅之,故姦止也。傳曰,鄭駟遄殺鄧析而用其竹刑。鄧析制刑,書之於竹,鄭國用,不以人廢言也。以近諭遠,以小知大也。故聖人守約而治廣者,此之謂。
天下莫易於為善,而莫難於為不善也。為善,靜身無欲,信仁而已,(慎)〔順〕#11其天性,故易。為不善,貪欲無厭,毀人自成,戾其天性,(欲)〔故〕#12難也。所謂為善者,靜而無為也;所謂為不善者,躁而多欲也。適情辭,無所誘,或循性保真,無變於己,故曰為善易。越城郭,踰險塞,姦符節,盜管金,篡弒矯誣,非人之性也。姦,私,亦盜也。符節成信也,而盜取之。管,壯籥也。金,印封,亦所以為信也。固,閉藏也。篡弒,下謀上也。矯,擅作君命。誣,以惡覆人也。皆非人本所受天之善性也。故曰為不善難。今人所以犯囹圄之罪,而陷於刑戮之患者,由嗜欲無厭,不循度量之故也。何以知其然?天下縣官法曰,發墓者誅,竊盜者刑,此執政之所司也。夫法令者罔其姦邪,勤率隨其蹤跡,勤者,問吏。率,大任也。無愚夫憃婦,皆知為姦之無脫也,犯禁之不得免也。然而不材子不勝其欲,蒙死亡之罪,而被刑戮之羞。蒙,冒。然而立秋之後,司寇之徒繼踵於門,而死市之人血流於路。何則?惑於財利之得,而蔽於死亡之患也。夫今陳卒設兵,兩軍相當,將施令曰,斬首拜爵,而屈撓者要斬。然而隊階之卒皆不能前遂斬首之功,遂,成。而後被要斬之罪,是去恐死而就必死也。故利害之反,禍福之接,不可不審也。事或欲之,適足以失之,或避之,適足以就之。楚人有乘船而遇大風者,波至而自投於水,非不貪生,而畏死也,或於恐死而反忘生也。故人之嗜欲,亦猶此也。齊人有盜金者,當市繁之時,至掇而走,勒問其故曰,而盜金於市中,何也?繁,眾也。勒,主問吏。故,猶意也。而,汝也。對曰,吾不見人,徒見金耳。志所欲,則忘其為矣。是故聖人審動靜之變,而適受與之度,理好憎之情,和喜怒之節。夫動靜得則患弗過也,受與適則罪弗累也,好憎理則憂弗近也,喜怒節則怨弗犯也。故達道之人,不苟得,不讓福,其有弗棄,非其有弗索,常滿而不溢,恆虛而易足。虛,無欲也。

今夫霤水足以縊壺榼,而江河不能實漏巵,故人心猶是也。自當以道術度量,食充虛,衣御寒,則足以養七尺之形矣。若無道術度量而以自儉約,則萬乘之勢不足以為尊,天下之富不足以為樂矣。諭若桀與紂,無道術度量,不得為匹夫,何尊樂之有乎。孫叔敖三去令尹而無憂色,爵祿不能累也。不以爵祿累其身也。荊佽非兩蛟夾繞其船而志不動,怪物不能驚也。勇而不惑。聖人心平志易,精神內守,物莫足以惑之。夫醉者,俛入城門,以為七尺之閨也;超江、淮,以為尋常之溝也;酒濁其神也。怯者夜見立表以為鬼也,見寢石以為虎也,懼揜其氣也。掩,奪。又況無天地之怪物乎。夫雌雄相接,陰陽相薄,羽者為雛鷇,毛者為駒犢,柔者為皮肉,堅者為齒角,人弗怪也;水生蠬蜄,山生金玉,人弗怪也;老槐生火,久血為燐,人弗怪也。血精在地,暴露百日則為燐,遙望炯炯,若燃火也。山出嘄陽,嘄陽,山精也。人形,長大,面黑色,身有毛,若反踵,見人而笑。水生罔象,水之精也,國語曰,龍,罔象也。木生畢方,木之精也。狀如烏,青色,赤腳,一足,不食五穀也。井生墳羊,土之精也,魯季子穿井,獲土缶,其中有羊也。人怪之,聞見鮮而識物淺也。天下之怪物,聖人之所獨見;利害之反覆,知者之所獨明達也。同異嫌疑者,世俗之所眩惑也。夫見不可布於海內,聞不可明於百姓,是故因鬼神機祥而為之立禁,機祥,吉凶。禁,戒。總形推類而為之變象。何以知其然也?世俗言曰:饗大高者而彘為上牲,大高,祖。一曰上帝。葬死人者裘不可以藏,相戲以刃者太祖軵其肘,軵,擠也。讀近茸,急察言之。枕戶橉而臥者鬼神蟅其首。此皆不著於法令而聖人之所不口傳也。夫饗大高而氦為上牲者,非彘能賢於野獸麋鹿也,而神明獨饗之,何也?以為彘者,家人所常畜而易得之物也,故因其便以尊之。裘不可以藏者,非能其綈綿曼帛溫煖於身也,世以為裘者,難得貴賈之物也,曼帛,細帛也。裘狐之屬也。故曰貴賈之物。而可傳於後世,無益於死者,而足以養生,故因其資以讋之。資,用也。讋,忌恐。相戲以刃太祖軵其肘者,夫以刃相戲必為過失,過失相傷,其患必大,無涉血之仇爭忿鬬,而以小事自內於刑戮,愚者所不知忌也,故因太祖以累其心。累,恐。枕戶橉而臥鬼神履其首者,使鬼神能玄化,則不待戶牖之行,若循虛而出入,則亦無能履也,虛,孔竅也。夫戶牖者,風氣之所從往來,而風氣者,陰陽粗捔者也。離者必病,離,遭。故託鬼神以伸誡之也。凡此之屬,皆不可勝著於書策竹帛而藏於官府者也,故以機祥明之。為愚者之不知其害,乃借鬼神之威以聲其教,所由來者遠矣。而愚者以為機祥,而狠者以為非,唯有道者能通其志。今世之祭井竈、門戶,箕箒、臼杵者,非以其神為能饗之也,恃賴其德,煩苦之無已也。是故以時見其德,所以不忘其功也。
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者,唯太山。崇,終也。日旦至食時為終朝也。赤地三年而不絕流,澤及百里而潤草木者,唯江河也。是以天子秩而祭之。故馬免人於難者,其死也葬之,牛,其死也,葬以大車為薦。牛馬有功猶不可忘,又死人乎。此聖人所以重仁襲恩。襲,亦重累。故炎帝於火,死而為竃;炎帝,神農以火德王天下,死託祀於竃神。禹勞天下,死為社;勞力,謂天下治水之功也,託祀於后土之神。后稷作稼穡,而死為稷;稷,周弃也。羿除天下之害,死而為宗布。此鬼神之所以立。羿,古之諸侯。河伯溺殺人,羿射其左目。風伯壞人屋室,羿射中其膝。又課九嬰,窫寙之屬,有功於天下,故死託於宗布。祭田為宗布,謂出也。一曰,今人室中所祀之宗布是也。或曰,司命傍布也。此堯時羿。非有窮后羿。北楚有任俠者,其子孫數諫而止之,不聽也。縣有賊,大搜其廬,事果發覺,夜驚而走,追,道及之,其所施德者皆為之戰,得兔而遂反,語其子曰,汝數止吾為俠,今有難,果賴而兔身。而諫我,不可用也。所以知免於難,而不知所以無難。論事如此,豈不惑哉。宋人有嫁子者,告其子曰,嫁未必成也,有如出,不可不私藏。私藏而富,其於以復嫁易。其子聽父之計,竊而藏之。君公之其盜也,逐而去之。其父不自非也,而反得其計。知為出藏財,而不知藏財所以出也。為論如此,豈不勃哉。今夫僦載者,救車之任,極一牛之力,為軸之折也,有如轅軸其上以為造,不知軸轅之趣軸折也。楚王之佩玦而遂菟,為走而破其玦也,因珮兩玦以為之豫,兩玦相觸,破乃逾疾。亂國之治,有似於此。夫鴟目大而睡不若鼠,蚈足眾而走不若蛇,物固有大不若小,眾不若少者。及至夫彊之弱,弱之彊,危之安,存之亡也,非聖人,孰能觀之。大小尊卑,未足以論也,唯道之在者為貴。何以明之?天子處於郊亭,則九卿趨,大夫走,坐者伏,倚者齊。當此之時,明堂太廟,懸冠解劍,緩帶而寢。非郊亭大而廟堂狹小也,至尊居之也。天道之貴也,非特天子之為尊也,所在而眾仰之。夫蟄蟲鵲巢,皆嚮天一者,至和在焉爾。帝者誠能包禀道,合至和,則禽獸草木莫不被其澤矣,而說兆民乎。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十竟

#1『戰』,『言』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死』字脫,據集解本補。

#3『生』字脫,據集解本補。

#4『故』字脫,據集解本補。

#5『桓公』二字脫,據集解本補。

#6『其歌曲』莊本作,『事』字,集解從之。
#7『說』莊本及集解作,『訓』字。
#8『牀似象』當作『肖象,似』,據集解本改。
#9『如』,『而』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0『已』,『邑』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1『慎』,『順』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2『欲』,『故』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十一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詮言訓

詮,就也。就萬物之指以言其微,事之所謂,道之所依也。

洞同天地,渾沌為樸,未造而成物,謂之太一。太一,元神,總萬物者。同出於一,所為各異,有鳥、有魚、有獸,謂之分物。方以類別,物以羣分,性命不同,皆形於有。隔而不通,分而為萬物,莫能及宗,謂及己之性宗,同於洞同。故動而為之生,死而謂之窮。皆為物矣,非不物而物物者也,不物之物,恍惚虛无。物物者亡乎萬物之中。物物者,造萬物者也。此不在萬物之中也。
稽古太初,人生於無,形於有,有形而制於物。能反其所生,若未有形,謂之真人。真人者,未始分於太一者也。聖人不以名尸,尸,主。不為謀府,不為事任,不為智主,藏無形,行無迹,遊無朕。朕,兆。不為福先,不為禍始。保於虛無,動於不得已。欲福者或為禍,欲利者或離害。故無為而寧者,失其所以寧則危;無事而治者,失其所以治則亂。星列於天而明,故人指之;義列於德而見,故人視之。人之所指,動則有章;人之所視,行則有迹。動有章財詞,行有迹則議,故聖人揜明於不刑,藏迹於無為。王子慶忌死於劍,王子慶忌者,吳王僚之弟子。闔閭弒僚,慶忌勇健,亡在鄭。闔閭畏之,使要離刺慶忌也。羿死於桃棓,棓,大杖,以桃木為之,以擊殺羿。猶是已來,鬼畏桃也。子路葅於衛,蘇秦死於口。蘇秦好說,為齊所殺。人莫不貴其所有,而賤其所短,然而皆溺其所貴,而極其所賤,所貴者有形,所賤者無朕也。故虎豹之彊來射,蝯狖之捷來措。人能貴其所賤,賤其所貴,可與言至論矣。自信者不可以誹譽遷也,知足者不可以勢利誘也,故通性之情者,不務性之所無以為;人性之無以為者,不務也。通命之情者,不憂命之所無奈何;通於道者,物莫不足滑其調。
詹何曰,未嘗聞身治而國亂者也,未嘗聞身亂而國治者也。矩不正,不可以為方,規不正,不可以為員。身者,事之規矩也,未聞枉己而能正人者也。原天命,治心術,理好憎,適情性,則治道通矣。原天命則不惑禍福,治心術則不妄喜怒,理好憎則不貪無用,適情性則欲不過節。不惑禍福則動靜循理,不妄喜怒則賞罰不阿,不貪無用則不以欲用害性,欲不過節則養性知足。凡此四者,弗求於外,弗假於人,反己而得矣。天下不可以智為也,不可以慧識也,不可以事治也,不可以仁附也,不可以強勝也。五者,皆人才也,德不盛,不能成一焉。德立則五無殆,五見則德無位矣。五事皆見,而德無所立位。故得道則愚者有餘,失道則智者不足。度水而無遊數,雖強必沉;有遊數,雖贏必遂;又況託於舟航之上乎。為治之本,務在於安民。安民之本,在於足用。足用之本,在於勿奪時。勿奪時之本,在於省事。省事之本,在於節欲。節欲之本,在於反性。反性之本,在於去載。去浮華,載於亡者也。去載則虛,虛則平。平者,道之素也;虛者,道之舍也。能有天下者,必不失其國;能有其國者,必不喪其家;能治其家者,必不遺其身;能修其身者,必不忘其心;能原其心者,必不虧其性;能全其性者,必不惑於道。故廣成子曰,慎守而內,周閉而外,廣成子,黃帝時人也。多知為敗,毋視毋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不得之己而能知彼者,未之有也。故易曰,括囊,無咎無譽。能成霸王者,必得勝者也;能勝敵者,必強者也;能強者,必用人力者也;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也;能得人心者,必自得者也;能自得者,必柔弱也。強勝不若己者,至於與同則格;言人力能與己力一也,己以強加之,則戰格也。柔勝出於己者,其力不可度。故能以眾不勝成大勝者,唯聖人能之。善遊者,不學刺舟而便用之;勁筋者,不學騎馬而便居之。輕天下者,身不累於物,故能處之。
泰王亶父處邠,狄人攻之,事之以皮幣珠玉而不聽,乃謝耆老而徙岐周,百姓携幼扶老而從之,遂成國焉。推此意,四世而有天下,不亦宜乎。四世,太王、王季、文王、武王。無以天下為者,必能治天下者。霜雪雨露,生殺萬物,天無為焉,猶之貴天也,厭文搔法,厭,持也。搔,勞也。治官理民者,有司也,君無事焉,猶尊君也。辟地墾草者,后稷也;決河濬江者,禹也;聽獄制中者,皋陶也;有聖名者,堯也。故得道以御者,身雖無能,必使能者為己用。不得其道,伎藝雖多,未有益也。方船濟乎江,有虛船從一方來,觸而覆之,雖有忮心,必無怨色。有一人在其中,一張之,一謂歙之。持舟楫者為近岸為歛,遠岸為張也。再三呼而不應,必以醜聲隨其後。嚮不怒而今怒,嚮虛而今實也。人能虛己以遊於世,孰能訾之。釋道而任智者必危,棄數而用才者必困。有以欲多而亡者,未有以無欲而危者也。有以欲治而亂者,未有以守常而失者也。故智不足免患,愚不足以至於失寧。守其分,循其理,失之不憂,得之不喜,故成者非所為也,得者非所求也。入者有受而無取,出者有授而無予,因春而生,因秋而殺,所生者弗德,所殺者非怨,則幾於道也。聖人不為可非之行,不憎人之非己也。修足譽之德,不求人之譽己也。不能使禍不至,信己之不迎也。不能使福必來,信己之不攘也。攘,卻。禍之至也,非其求所生,故窮而不憂。福之至,非其求所成,故通而弗矜。矜,自伐其功也。知禍福之制不在於己也,故閑居而樂,無為而治。聖人守其所以有,不求其所未得。求其所無,則所有者亡矣。修其所有,則所欲者至。故用兵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也;治國者,先為不可奪,以待敵之可奪也。舜脩之歷山而海內從化,文王脩之岐周而天下移風。使舜趨天下之利,而忘脩己之道,身猶弗能保,何尺地之有。故治未固於不亂,治不亂之道尚未牢固也。而事為治者,必危;行未固於無非,而急求名者,必剉也。福莫大無禍,利莫美不喪。動之為物,不損則益,動,有為也。不成則毀,不利則病,皆險也,險,言危難險不可行。道之者危。故秦勝乎戎而敗乎殽,秦穆公勝西戎,為晉所敗於殽。楚勝乎諸夏而敗乎栢莒。楚昭王服諸夏,而吳敗之栢莒。故道不可以勸而就利者,而可以寧避害者。故常無禍,不常有福,常無罪,不常有功。聖人無思慮,無設儲,來者弗迎,去者弗將,將,送。人雖東西南北,獨立中央。故處眾枉之中,不失其直;天下皆流,獨不離其壇城。故不為善,不避醜,遵天之道;不為始,不專己、脩天之理。不豫謀,不棄時,與天為期。不求得,不辭福,從天之則。不求所無,不失所得,內無旁禍,外無旁福。禍福不生,安有人賊。為善則觀,眾人之所觀也。為不善則議。觀則生貴,議則生患。故道術不可以進而求名,而可以退而修身。不可以得利,而可以離害。故聖人不以行求名,不以智見譽,法修自然,己無所與。慮不勝數,行不勝德,事不勝道。為者有不成,求者有不得。人有窮,而道無不通,與道爭則凶。故詩曰,弗識弗知,順帝之則。

有智而無為,與無智者同道;有能而無事,與無能者同德。其智也,告之者至,然後覺其動也,使之者至,然後覺其為也。有智若無智,有能若無能,道理為正也。故功蓋天下,不施其美;澤及後世,不有其名;道理通而人偽滅也。名與道不兩明,人受名則道不用,道勝人則名息矣。道與人競長。章人者,息道者也。章,明也。息,止也。人章道息,則危不遠矣。故世有聖名,則衰之日至矣。欲尸名者必為善,欲為善者必生事,事生則釋公而就私,貨數而任己。欲見譽於為善,而立名於為質,則治不脩故,而事不須時。治不脩故,則多責;事不須時,則無功。責多功鮮,無以塞之,則妄發而邀當,妄為而要中。功之成也,不足更責;更,償。事之敗也,不足以弊身。故重為善若重為非,而幾於道矣。天下非無信士也,臨貨分財必探籌而定分,捉籌。以為有心者之於平,不若無心者。天下非無廉士也,然而守重寶者,必關戶而全封,以為有欲者之於廉,不若無欲者也。人舉其疵則怨人,舉說己之疵,則怨之。鑑見其醜則善鑑。鑑,鏡也。鏡見人之好醜,以為善鏡也。人能接物而不與己焉,則免於累矣。而不與己,若鏡人形而不有好憎也。

公孫龍柴於辭而貨名,公孫龍,以白馬非馬,冰不寒,炭不熱〔為論〕#1,故曰貨也。鄧析巧辯而亂法,鄧析教鄭人以訟,訟不俱回,子產誅之也。蘇秦善說而亡蘇秦死於齊也。國。由其道則善無章,脩其理則巧無名。故以巧鬪力者,始於陽,常卒於陰;言知巧之所施,始之於陽,善終於陰惡也。以慧治國者,始於治,常卒於亂。使水流下,孰弗能治;激而上之,非巧不能。故文勝則質揜,邪巧則正塞之也。德可以自修,而不可以使人暴;道可以自治,而不可以使人亂。雖有賢聖之寶,不遇暴亂之世、可以全身,(未而)〔而未〕#2可以霸王也。湯武之王也,遇桀、紂之暴也。桀、紂非以湯、武之賢暴也,湯、武遭桀、紂之暴而王也。故雖賢王,必待遇。遇者,能遭於時而得之也,非知能所求而成也。君子脩行而使善無名,布施而使仁無章,故士行善而不知善之所由來。民瞻利而不知利之所由出,故無為而自治。善有章則士爭名,利有本則民爭功,二爭者生,雖有賢者,弗能治。故聖人揜跡於為善,而息名於為仁也。外交而為援,事大而為安,不若內治而待時。凡事人者,非以寶幣,必以卑辭。事以玉帛,則貨殫而欲不饜;卑體婉辭,則諭說而交不結;約束誓盟,則約定而反無日,反,(皆)[背]#3叛也。雖割國之錙錘以事人,六兩曰錙,倍錙曰錘。而無自恃之道,不足以為全。若誠外釋交之策,而慎修其境內之事,盡其地力以多其積,厲其民死以牢其城,上下一心,君臣同志,與之守社稷,敦死而民弗離,則為民者不伐無罪,而為利者不攻難勝,此必全之道也。民有道所同道,有法所同守,民凡所道行者同道,而法度有所共守也。為義之不能相固,威之不能相必也,故立君以一民。君執一則治,無常則亂。君道者,非所以為也,所以無為也。何謂無為?智者不以位為事,勇者不以位為暴,仁者不以位為患,可謂無為矣。夫無為,則得於一也。一也者,萬物之本也,無敵之道也。凡人之性,少則猖狂,壯則暴強,老則好利。一身之身既數既變矣,又况君數易法,國數易君。人以其位通其好憎,下之徑衢不可勝理,故君失一則亂,甚於無君之時。故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此之謂也。
君好智,則倍時而任己,棄數而用慮。天下之物博而智淺,以淺澹博,未有能者也。獨任其智,失必多矣。故好智,窮術也;好勇,則輕敵而簡備,自偩而辭助。自負,自恃。辭助,不受傍人之助。一人之力以圍強敵,不杖眾多而專用身才,必不堪也。故好勇,危術也。好與,則無定分。上之分不定,則下之望無止。若多賦歛,實府庫,則與民為讎。少取多與,數未之有也。故好與,來怨之道也。仁智勇力,人之美才也,而莫足以治天下。由此觀之,賢能之不足任也,而道術之可脩明矣。聖人勝心。心者,欲之所生也。聖人止欲,故勝其心,而以百姓為心也。眾人勝欲。心欲之,而能勝止也。

君子行正氣,小人行邪氣,內便於性,外合於義,循理而動,不擊於物者,正氣也。推於滋味,淫於聲色,發於喜怒,不顧後患者,邪氣也。邪與正相傷,欲與性相害,不可兩立。一值一廢,故聖人損欲而從事於性。目好色,耳好聲,口好味,接而說之。不知利害嗜慾也,食之不寧於體,聽之不合於道,視而不便於性,三宮交爭,三宮,三關,謂食、視、聽。以義為制者,心也。割痤疽非不痛也,飲毒藥非不苦也,然而為之者,便於身也。渴而飲水,非不快也,飢而大飧,非不瞻也,然而弗為者,害於性也。此四者,耳目鼻口不知所取去,心為之制,各得其所。由是觀之,欲之不可勝,明矣。凡治身養性,節寢處,適飲食,和喜怒,便動靜,內在己者得,而邪氣因而不生,豈若憂瘕疵之與痤疽之發,而豫備之哉。夫函牛之鼎沸而蠅蚋弗敢入,函牛,受一牛之鼎也。崑山之玉瑱崑山,崑崙也。瑱,式也。而塵垢弗能污也。聖人無去之心而心無醜,無取之美而美不失。故祭祀思親不求福,饗賓脩敬不思德,唯弗求者能有之。言不求而所求至也。處尊位者,以有公道而無私說,故稱尊焉,不稱賢也;有大地者,以有常術而無鈐謀,故稱平焉,不稱智也。內無暴事以離怨於百姓,外無賢行以見忌於諸侯,上下之禮,襲而不離,而為論者莫然不見所觀焉,此所謂藏無形者。非藏無形,孰能形。形,形而言之,筮見也。三代之所道者,因也。故禹決江河,因水也,后稷播種樹穀,因地也;湯武平暴亂,因時也。故天下可得而不可取也,不可強取。霸王可受而不可求也。在智則人與之訟,在力則人與之爭。未有使人無智者,言己不能使適國遇而無智也。有使人不能用其智於己者。使人之智不能於己。未有使人無力者也,有使人不能施其力於己者也。此兩者,常在久見。故君賢不見,諸侯不備,不肖不見,則百姓不怨。百姓不怨,則民用可得;諸侯弗備,則天下之時可承。若湯、武承桀,紂而起。事所與眾同也,功所與時成也,聖人無焉。故老子曰,虎無所措其爪,兕無所措其角。蓋謂此也。

鼓不滅於聲,故能有聲;鏡不沒於形,故能有形。金石有聲,弗叩弗鳴;管蕭有音,弗吹無聲。聖人內藏,不為物先倡,事來而制,物至而應。飾其外者傷其內,失其情者害其神,見其文者蔽其質。無須臾忘為質者,必困於性。常思為質,不修自然,則性困也。百步之中不忘其容者,必累其形。故羽翼美者傷骨骸,鵠應一舉千里,則形如塵芳,以其翮美也。枝葉美者害根莖,能兩美者,天下無之也。天有明,不憂民之晦也,百姓穿戶鑿牖,自取照焉。地有財,不憂民之貧也,百姓伐木芟草,自取富焉。至德道者若丘山,塊然不動,行者以為期也。行道之人,指以為期,趨至。直己而足物,己,己山也。言山特自生萬物以足百姓,不為百姓故生之。不為贛,用之者爾不受其德,故寧而能(文)〔 久〕#4。天地無予也,故無奪也;日月無德也,故無怨也。喜得者必多怨,喜予者必喜奪。唯滅迹於無為,而隨天地自然者,唯能勝理理,事理,情欲也。勝理去之。而為受名,名興則道行,道行則人無位矣。故譽生則毀隨之,善見則怨從之。利則為害始,福則為禍先。唯不求利者為無害,唯不求福者為無禍。侯而求霸者必失其侯,霸而求王者必喪其霸。故國以全為常,霸王其寄也;身以生為常,富貴其寄也。能不以天下傷其國,而不以國害其身者,焉可以託天下也。言不貪天下之利,故可以天下託也。不知道者,釋其所已有,而求其所未得也。苦心愁慮以行曲,故福至則喜,禍至則怖,神勞於謀,智遽於事,禍福萌生,終身不悔,己之所生,乃反愁人。禍福皆生於己,非旁人也。不喜則憂,中未嘗平,持無所監,謂之狂生。時無所監,所監者非玄德,故為狂生。
人主好仁,則無功者賞,有罪者釋。好刑,則有功者廢,無罪者誅。及無好者,誅而無怨,施而不德,放準循繩,身無與事,若天若地,何不覆載。故合而舍之者君也,制而誅之者法也,民已受誅,怨無所滅,謂之道。道勝,則人無事矣。聖人、無屈奇之服,屈,短。奇,長也。服之不中,身之災也。無瑰異之行,服不視,其所服,眾不觀視也。行不觀,言不議,通而不華,窮而不懾,榮而不顯,隱而不窮,異而不見怪,容不與眾同,無以名之,此之謂大通。升降揖讓,趨翔周遊,不得已而為也,非性所有於身,情無符檢,情無符檢,非所樂也。行所不得已之事,揖讓者,不得已而為。而不解構耳,豈加故焉哉。豈故者,遭時宜而制禮,非故為。故不得已而歌者,不事為悲;不得已而舞者,不矜為麗。歌舞而不事為悲麗者,皆無有根心者。中無根心,強為悲麗。善博者不欲牟,博其棋,不傷為謀也。不恐不勝,平心定意,捉得其齊,齊,得其適。行由其理,雖不必勝,得籌必多。何則?勝在於數,不在於欲。欲勝也。駎者不貪最先,駎,競驪也。不恐獨後,緩急調乎手,御心調乎馬,雖不能必先哉,馬力必盡矣。何則?先在於數,而不在於欲也。是故滅欲則數勝,棄智則道立矣。賈多端則貧,工多技則窮,心不一也。故木之大者害其條,水之大者害其深。有智而無術,雖鑽之不通;雖有智慧,鑽之彌牢,無術,不能達也。有百枝而無一道,雖得之弗能守。故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一也,心如結也。君子其結於一乎。
舜彈五絃之琴,古琴五絃,至周有七律,增為七絃也。而歌南風之詩,南風,愷樂之風。以治天下。周公散臑不收於前,臑,前肩之美也。鐘鼓不解於縣,以輔成王而海內平。匹夫百畝一守,百畝之田,一夫一婦守也。不遑啟處,遑,暇。啟,開。無所移之也。以一人兼聽天下,日有餘而治不足,使人為之也。處尊位者如尸,守官者如祝宰。尸雖能剝狗燒彘,弗為也,弗能虧;尸不能治狗事,不虧也。俎豆之列次,黍稷之先後,雖知弗教也,弗能無害也。不能祝者,不可以為祝,無害於為尸;無害者,可以為尸也。不能御者,不以為僕,無害於為佐。佐,君位也。故位愈尊而身愈佚,身愈大而事愈少。譬如張琴,小絃雖急,大絃必緩。無為者,道之體也,執後者,道之容也。無為制有為,術也。執後之制先,數也。放於術則強,審於數則寧。今與人弁氏之(譬)[璧〕#5未受者,先也;求而致之,雖怨不逆者,後也。三人同舍,二人相爭,爭者各自以為直,不能相聽,一人雖愚,必從旁而決之,非以智,不爭也。兩人相鬪,一羸在側,羸,劣人也。助一人則勝,救一人則免,鬪者雖強,必制一驘,非以勇也,以不鬪也。由此觀之,後之制先,靜之勝躁,數也。倍道棄數,以求苟遇,變常易故,以知要庶,遇則自非,中則以為候,闇行繆改,終身不寤,此之謂狂。有滑則詘,有福則羸,有過則悔,有功則矜,遂不知反,此謂狂人。員之中規;方之中矩,行成獸,有謂古禮執羔麋鹿,取其跪乳,羣而不黨。止成文,文謂威儀文采。可以將少,而不可以將眾。蓼菜成行,蓼菜小,皆有行列也。瓶甌有堤,堤,瓶甌下安也。量粟而舂,數米而炊,可以治家,而不可以治國。滌杯而食,洗爵而飲,院而後饋,饋,進食也。可以養家老,而不可以饗三軍。非易不可以治大,非簡不可以合眾。大樂必易,大禮必簡。易故能天,簡故能地。大樂無怨,大禮不責,四海之內,莫不繫統,故能帝也。心有憂者,筐牀衽席弗能安也,衽,柔弱也。菰飯犓牛弗能甘也,菰,凋胡也。琴瑟鳴竽弗能樂也。患解憂除,然後食甘寢寧,居安遊樂。由是觀之,(性)〔生〕#6有以樂也,死有以哀也。今務益性之所不能樂,而以害性之所以樂,故雖富有天下,貴為天子,而不免為哀之人。
凡人之性,樂恬而憎憫,憫,憂有所在也。樂佚而憎勞。心常無欲,可謂恬矣;形常無事,可謂佚矣。遊心於恬,舍形放佚,以俟天命,自樂於內,無急於外,雖天下之大,不足以易其一槩,日月庾而無溉於志,庾,隱也。溉,灌也。己自隱藏,不以他欲灌其志也。故雖賤如貴,雖貧如富,大道無形,大仁無親,大辯無聲,大廉不嗛,大勇不矜,五者無棄,而幾鄉方矣。方,道也。庶幾鄉於道。軍多令則亂,酒多約則辯。亂則降北,辯則相賊。故始於都者常大於鄙,始於樂者常大於悲,其作始簡者,其終本必調。今有美酒嘉肴以相饗,卑體婉辭以接之,欲以合歡,爭盈爵之間爵所以飲,爭滿不滿之間。反生鬪。鬪而相傷,三族結怨,反其所憎,此酒之敗也。詩之失僻,詩者,衰世之風也,故邪而以之正。人失其正,則入於邪。樂之失刺,鄉飲酒之樂歌鹿鳴,鹿鳴之作,君有酒肴,不召其臣,臣怨而刺上者非也。禮之失責,禮無往不復,有施於人則責之。徵音非無羽聲也,羽音非無徵聲也,五音莫不有聲,而以徵羽定名者,以勝者也。徵音之中有羽聲,而以徵音名之者,羽音徵以著言者也。故仁義智勇,聖人之所備有也,然而皆立一名者,亡一名,謂仁義智勇兼以聖人之言。言其大者也。陽氣起於東北,盡於西南;陰氣起於西南,盡於東北。陰陽之始,皆調適相似,日長其類,以侵相遠,言陽氣自大寒日月長溫,以致大熱,與大寒相遠也。或熱焦沙,或寒凝水,故聖人謹慎其所積。水出於山而入於海,稼生於野而藏於廪,見所始則知終矣。席之先雚蕈,席之先所從生,出於雚與蕈葦也。樽之上玄(樽)〔酒〕#7,樽,酒器,所尊者玄水。俎之先生魚,祭俎上肴以生魚也。豆之行泰羹,木豆,謂之豆,所盛大羹,不調五味。此皆不快於耳目,不適於口腹,而先王貴之,貴之,所祭宗廟。先本而後末。聖人之接物,千變萬軫,必有不化而應化者。
夫寒之與煖相反,大寒地坼水凝,火弗為衰其暑;大熱鑠石流金,火弗為益其烈。寒暑之變,無損益於己,質有之也。言人質不可變於火。聖常後而不先,常應而不唱;不進而求,不退而讓;隨時三年,時去我先;去時三年,時在我後;無去無就,中立其所。天道無親,唯德是與。有道者,不失時與人;失時,失其時。非失其時以與人。無道者,失於時而取人。直己而待命,〔時〕#8之(去)〔至〕#9不可迎而反也,要遮而求合,時之去不可追而援也。故不曰我無以為而天下遠,不曰我不欲而天下不至。古之存己者,樂德而忘賤,故名不動志;不以名移志也。樂道而忘貧,故利不動心,名利充天下,〔不〕#10足以概志,故兼而能樂,靜而能澹。故其身治者,可與言道矣。自身以上於荒芒爾遠矣。身以上,從己生以前至於荒芒。荒芒,上古時也,故遠矣。自死而天地無窮爾滔矣,從己身死之後,至天地無窮。滔,曼長也。以數雜之壽,雜,匝也。人生子,從子至亥爲一匝。憂天下之亂,猶憂河水之少,泣而益之也。龜三千歲,龜吐故納新,故壽三千歲。浮遊不過三日,浮遊,渠略也。生三日死也。以浮遊而為龜憂養生之具,人必笑之矣。故不憂天下之亂,而樂其身之治也,可與言道矣。君子為善不能使富必來,不為非而不能使禍無至。福之至也,非其所求,故不伐其功。禍之來也,非其所生,故不悔其行。內修極極,中。而橫禍至者,皆天也,非人也。故中心常恬漠,累積其德;狗吠而不驚,自信其情。故知道者不惑,知命者不憂。萬乘之主卒,葬其骸於曠野之中,祀其鬼神於明堂之上,廟之中,謂之明堂也。神貴於形也。以人神在堂,而形骸在野。故神制則形從,神制,謂情也。情欲使不作也,而形體從心以合。形勝則神窮。形勝,謂人體躁動勝其精神,神窮而去也。聰明雖用,必反諸神,聰明雖用,於內以守。明神安而身全。謂之太沖。沖,調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十一竟

#1『為論』二字脫,據集解本補。『貨』他本並作『貿』。

#2『未而』,當為『而未』,據集解本改。

#3『皆』,『背』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4『文』,集解本作『久』。

#5『氏』義本原誤『民』,『譬』,『璧』字之誤,並據集解本改。

#6『性』,集解本作『生』。
#7『樽』,集解本作『酒』。
#8『時』字脫,據集解本補。
#9『去』,『至』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0『不』字脫,據集解本補。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十二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兵略訓

兵,防也,防亂之萌,皆在略謀,解喻至論用師之意也。

古之用兵者,非利土壤之廣而貪金玉之略,略,獲得也。將以存亡繼絕,平天下之亂,而除萬民之害也。凡有血氣之蟲,含牙帶角,前爪後距,有角者觸,有齒者噬,有毒者螫,有蹏者趹,喜而相戲,怒而相害,天之性也。人有衣食之情,而物弗能足也,故羣居雜處,分不均,求不贍,則爭。爭則強脅弱而勇侵怯,人無筋骨之強,爪牙之利,故割革而為甲,爍鐵而爲刃,貪昧饕餮之人,殘賊天下,萬人搔動,莫寧其所有。聖人勃然而起,乃討強暴,平亂世,夷險除穢,以濁為清,以危為寧,故不得不中絕。中絕,謂若殷王中相絕滅。兵之所由來者遠矣。黃帝嘗與炎帝戰矣,炎帝,神農之末世也。與黃帝戰於阪泉,黃帝滅之。顓頊嘗與共工爭矣。共工與顓頊爭為帝,觸不周山。故黃帝戰於涿鹿之野,黃帝與蚩尤戰於涿鹿,涿鹿在上谷。堯戰於丹水之浦,堯以楚伯受命,滅不義於丹水。丹水在南陽。舜伐有苗,有苗,三苗。啟攻有扈。禹之子啟伐有扈於甘。甘在右扶風郡。自五帝而弗能偃也,又況衰世乎。
夫兵者,所以禁暴討亂也。炎帝為火災,故黃帝擒之;共工為水害,故顓頊誅之。教之以道,導之以德,而不聽,則臨之以威武。臨之威武而不從,則制之以兵革。故聖人之用兵也,若櫛髮耨苗,所去者少,而所利者多。殺無罪之民,而養無義之君,害莫大焉。殫天下之財,而贍一人之欲,禍莫深焉。使夏桀、殷紂有害於民而立被其患,不至於為炮烙。晉厲、宋康行一不義而身死國亡,不至於侵奪為暴。此四君者,皆有小過而莫之(計)〔討〕#1也,故至於攘天下,攘,亂。害百姓,肆一人之邪,而長海內之禍,此大論之所不取也。所為立君者,以禁暴討亂也。今乘萬民之力,而反為殘賤,是為虎傅翼,曷為弗除。夫畜池魚者必去猵獺,猵獺之類。養禽獸者也必去豺狼,又凡治人乎。

故霸王之兵,以論慮之,以策圖之,以義扶之,非以亡存也,將以存亡也。故聞敵國之君有加虐於民者,則舉兵而臨其境,責之以不義,刺之以過行。兵至其郊,乃令軍師曰,無伐樹木,毋扣墳墓,毋塾五穀,爇,燒。毋焚積聚,毋捕民虜,毋收六畜。乃發號施令〔曰〕#2,其國之君傲天侮鬼,決獄不辜,殺戮無罪,此天之所以誅也,民之所以仇也。兵之來也,以廢不義而復有德也。有逆天之道,帥民之賊者,身死族滅。以家聽者,祿以家。以里聽者,賞以里。以鄉聽者,封以鄉。以縣聽者,侯以縣。尅國不及其民,廢其君而易其政,尊其秀士而顯其賢良,振其孤寡,恤其貧窮,出其囹圄,賞其有功。百姓開門而待之,淅米而儲之,淅,漬。恐其不來也。此湯、武之所以致王,而齊桓、晉文之所以成霸也。故君為無道,民之思兵也,若旱而望雨,渴而求飲,夫有誰與交兵接刃乎。故義兵之至也,至於不戰而止。

晚世之兵,君雖無道,莫不設渠壍,傳堞而守,傳,守也。堞,城上女墻。攻者非以禁暴除害也,欲以侵地廣壤也。是故至於伏尸流血,相支以日,而霸王之功不世出者,自為之故也。夫為地戰者不能成其王,為身戰者不能立其功。舉事以為人者眾助之,舉事以自為者眾去之。眾之所助,雖弱必強;眾之所去,雖大必亡。兵失道而弱,得道而強;將失道而拙,得道而工;國得道而存,失道而亡。
所謂道者,體圓而法方,背陰而抱陽,左柔而右剛,履幽而戴明,變化無常,得一之原,以應無方,是謂神明。夫圓者,天也;方者,地也。天圓而無端,故不可得而觀;地方而無垠,故莫能窺其門。天化育而无形象,地出長而無計量,渾渾沉沉,孰知其藏,凡物有朕,唯道無朕。言萬物可朕也,而道不可朕也。所以無朕者,以其無常形勢也。輪轉而無窮,象日月之行,若春秋有代謝,若日月有晝夜終而復始,明而復晦,莫能得其紀。制刑而無刑,故功可成;物物而不物,故勝而不屈。刑,兵之極也,至於無刑,可謂極之矣。是故大兵無創,與鬼神通,五兵不厲,天下莫之敗當。建鼓不出庫,諸侯莫不慴?沮膽其處。故廟戰者帝,神化者王。所謂廟戰者,法天道也;神化者,法四時也。修政於境內而遠方慕其德;制勝於未戰而諸侯服其威,內政治也。
古得道者,靜而法天地,動而順日月,喜怒而合四時,叫呼而比雷霆,音氣不戾八風,詘伸不獲五度。獲,誤也。五度,五行也。下至介鱗,上及毛羽,脩脩葉貫,萬物百族,由本至末,莫不有序。是故入小而不偪,偪,迫。處大而不窕,浸乎金石,潤乎草木,宇中六合,振毫之末,或曰,宇中,四宇也。六合,六合內。莫不順比。道之浸洽,滒淖纖微,無所不在,是以勝權多也。夫射,儀度不得,則格的不中。格,射之椹質也。的,射准也。驥,一節不用,而千里不至。夫戰而不勝者,非鼓之日也。鼓之日,謂陳兵擊鼓聞之日。素行無刑久矣。故得道之兵,車不發軔,軔,車不支。騎不被鞍,鼓不振塵,旗不解卷,卷,束也。甲不離矢,刃不嘗血,朝不易位,賈不去肆,農不離野,招義而責之,大國必朝,小城必下。因民之欲,乘民之力而為之,去殘除賊也。故同利相死,同情相成,同欲相助。順道而動,天下為嚮;因民而慮,天下為鬬。獵者逐禽,車馳人趍,各盡其力,無刑罰之威,而相為斥闉要遮者,斥,候也。闉,塞也。同所利也。同舟而濟於江,卒遇風波,百族之子,捷梓招杼船,捷,疾取也。若左右手,不以相得,其憂同也。故明王之用兵也,為天下除害,而與萬民共享其利,民之為用,猶子之為父,弟之為兄,威之所加,若崩山決塘,敵孰敢當。
故善用兵者,用其自為用也;不能用兵者,用其為己用也。用其自為用,則天下莫不可用也;用其為己用,所得者鮮矣。兵有三詆,為,大。詆,要事也。治國家,理境內,行仁義,布德惠,立正法,塞邪隧,群臣親附,百姓和輯,上下一心,君臣同力,諸侯服其威,而四方懷其德,脩政廟堂之上,而折衝千里之外,拱揖指撝而天下響應,此用兵之上也。地廣民眾,主賢將忠,國富兵強,約束信,號令明,兩軍相當,鼓錞相望,錞,錞于,太鐘也。未至兵交接刃而敵人奔亡,此用兵之次也。知土地之宜,習險隘之利,明奇政之變,察行陳解贖之數,維抱綰而鼓之,綰,貫。抱係於臂,以擊鼓也。白刃合,流矢接,涉血屬腸,輿死扶傷,流血千里,暴骸盈場,乃以決勝,此用兵之下也。
今夫天下皆知事治其末,而莫知務脩其本,釋其根而樹其枝也。夫兵之所以佐勝者眾,而所以必勝者寡。甲堅兵利,車固馬良,畜積給足,士卒殷軫,殷,眾。軫,乘輪多盛貌。此軍之大資也,而勝亡焉。明於星辰日月之運,刑德奇賌之數,奇賌,陰陽奇秘之要,非常之術。背鄉左右之便,此戰之助也,而全亡焉。良將之所以必勝者,恆有不原之智,不道之道,難以眾同也。夫論除謹,論除,為賢除吏。謹,慎也。動靜時,吏卒辨,兵甲治,正行五,連什伯,明鼓旗,此尉之官。軍尉,所以尉鎮眾也。前後知險易,見敵知難易,發斥不忘遺,發,有所見。斥,斥度,使視也。此侯之官也。軍侯,侯望者也。隧路亟,隧,道也。亟,言治軍遂道疾。行輜治,行輜,道路輜重。賦丈均,賦治軍壘,尺丈均平。處軍輯,井竃通,此司空之官也。軍司空,補空修繕者。收藏於後,遷舍不離,無淫輿,無遺輜,此輿之官也。輿,眾也。候領輿眾在軍之後者。凡此五官之於將也,猶身之有股肱手足也,必擇其人,(枝)〔技〕#3能其才,使官勝其任,人能其事。告之以政,申之以令,使之若虎豹之有爪牙,飛鳥之有六翮,莫不為用。然皆佐勝之具也,非所以必勝也。
兵之勝敗,本在於政。政勝其民,下附其上,則兵強矣。民勝其政,下畔其上,則兵弱矣。故德義足以懷天下之民,事業足以當天下之急,選舉足以得賢士之心,謀慮足以知強弱之勢,此必勝之本也。地廣人眾,不足以為強;堅甲利兵,不足以為勝;高城深池,不足以為固;嚴令繁刑,不足以為威。為存政者,雖小必存;為亡政者,雖大必亡。

昔者楚人地,南卷沅、湘,卷,屈取也。沅、湘,二水名。北繞潁、泗,潁,泗,二水名也。西包巴、蜀,東裹郯、淮。巴蜀郯淮,地名。穎、汝以為洫,洫,溝。江、漢以為池,垣之以鄧林,鄧林,沔水上險,綿之以方城。綿,落也。方城,楚北塞也。在南陽葉也。山高尋雲,谿肆無景,肆,極也。極溪之深,不見景。地利形便,卒民勇敢,蛟革犀兕,以為甲冑,脩鍛短鏦,鏦,小矛也。齊為前行,積弩陪後,積弩,連弩。錯車衛旁,疾如錐矢,錐,金蔟箭羽之矢也。合如雷電,解如風雨,然而兵殆於垂沙,垂沙,地名。眾破於栢舉。楚國之強,大地計眾,中分天下,然懷王北畏孟嘗君,脅於齊也。背社稷之守而委身強秦,懷王入秦,秦留之藍田也。兵挫地削,身死不還。
二世皇帝,二世,秦始皇少子胡亥也。勢為天子,富有天下,人迹所至,舟楫所通,莫不為郡縣。然縱耳目之欲,窮侈靡之變,不顧百姓之飢寒窮匱也,興萬乘之駕而作阿房之宮,阿房,地名,秦所築也。發閭左之戍,秦皆發閭左民,未及發而秦亡也。收太半之賦,貲民之三而稅二。百姓之隨逮肆刑,挽轄首路死者,隨逮,應召也。肆刑,極刑。輅,輓輦橫木也。一旦不知千萬之數,天下敖然若焦熱,傾然若苦烈,上下不相寧,吏民不相憀。憀,賴。戍卒陳勝興於大澤,攘臂袒右,陳勝,字涉,汝陰人也。大澤,沛蘄縣。袒右,脫右臂衣也。稱為大楚,而天下響應。當此之時,非有牢甲利兵,勁弩強衝也,伐棘棗而為矜,棘棗,酸棗也。矜,矛柄。(同)#4周錐鑿而為刃。周,內也。撚矜以內鑽鑿也。剡慚筡,奮儋钁,慚,剡銳也。钁,斫也。以當脩戟強弩,攻城略地,莫不降下。天下為之麋沸螘動,雲徹席卷,方數千里。勢位至賤,而器械甚不利,然一人唱而天下應之者,積怨在於民也。
武王伐紂,東面而迎歲,太歲在寅。至氾而水,汜,地名也。水,有大雨水也。至共頭而墜,共頭,山名,在河曲共山。墜,隕也。彗星出而授殷人其柄。時有慧星,柄在東方,可以掃西人也。當戰之時,十日亂於上,風雨擊於中,然而前無蹈難之賞,而後無遁北之刑,白刃不畢拔而天下得矣。

是故善守者無與御,而善戰者無與鬪,明於禁舍開塞之道,乘時勢,因民欲而取天下。故善為政者積其德,善用兵者畜其怒。德積而民可用,怒畜而威可立也。故文之所以加者淺,則勢之所勝者小;德之所施者慱,則威之所制者廣。威之所制者廣,則我強而敵弱矣。故善用兵者,先弱敵而後戰者也,故費不半而功自倍也。湯之地方七十里而王者,脩德也。智伯有千里之地而亡者,窮武也。故千乘之國行文德者王,萬乘之國好用兵者亡。故全兵先勝而後戰,德先勝之,而後乃戰,湯、武是也。敗兵先戰而後求勝。德均則眾者勝寡,力敵則智者勝愚,(者)〔勢〕#5侔則有數者禽無數。侔,等。
凡用兵者,必先自廟戰。主孰賢,將孰能,民孰附,國孰治,蓄積孰多,士卒孰精,甲兵孰利,器備孰便,故運籌於廟堂之上,而決勝乎千里之外矣。夫有形埒者,天下訟見之;有篇籍者,世人傳學之;世此皆以形相勝者也,善形者弗法也。所貴道者,貴其無形也。無形,則不可制迫,不可度量也,不可巧詐也,不可規慮也。智見者人為之謀,形見者人為之功,眾見者人為之伏,器見者人為之備。動作周還,倨句詘伸,可巧詐者,皆非善者也。善者之動也,神出而鬼行,星燿而玄逐;進退詘伸,不見朕整;鸞舉麟振,鳳飛龍騰,發如秋風,疾如駭龍。龍魚也,飛之疾者也。當以生擊死,以盛乘衰,以疾掩遲,以飽制飢。若以水滅火,若以湯沃雪,何往而不遂?何之而不用達?在中虛神,在外漠志,運於無形,出於不意。與飄飄往,與忽忽來,莫知其所之。與條出,與間入,莫知其所集。卒如雷霆,疾如風雨,若從地出,若從天下,獨出獨入,莫能應圉。疾如鏃矢,何可勝偶?一晦一明,孰知其端緒?未見其發,固已至矣。
故善用兵者,見敵之虛,乘而勿假也,追而勿舍也,迫而勿去也。擊其猶猶,陵其與與,疾雷不及塞耳,用疾雷之聲,不暇復塞耳。疾霆不暇掩目。善用兵若聲之與響,若鏜之與鞈,鞈,鼓鞞聲。眯不給撫,呼不給吸。當此之時,仰不見天,俯不見地,手不麾戈,兵不盡拔?擊之若雷,薄之若風,炎之若火,陵之若波。敵之靜不知其所守,動不知其所為。故鼓鳴旗麾,當者莫不廢滯崩阤,天下孰敢厲威抗節而當其前者。故淩人者勝,待人者敗,為人杓者死。杓,所擊也。兵靜則固,專一則威,分決則勇,心疑則北,力分則弱。故能分人之兵,疑人之心,則錙銖有餘;不能分人之兵,疑人之心,則數倍不足。故紂之卒,百萬之心;武王之卒,三阡人皆專而一。故千人同心,則得千人力,萬人異心,則無一人之用。將卒吏民,動靜如身,乃可以應敵合戰。故計定而發,分決而動,將無疑謀,卒無二心,動無墮容,口無虛言,事無嘗試,應敵必敏,發動必亟。
故將以民為體,而民以將為心。心誠則支體親刃,心疑則支體撓北。心不專一,則體不節動;將不誠(必)〔心〕#6,則卒不勇敢,故良將之卒,若虎之牙,若兕之角,若鳥之羽,若蚈之足,研,馬蠸也。可以行,可以舉,可以噬,可以觸,強而不相敗,眾而不相害,一心以使之也。故民誠從其令,雖少無畏;民不從令,雖眾為寡。故下不親上,其心不用,卒不畏將,其刑不戰。

守有必固,而攻有必勝,不待交兵接刃,而存亡之機固以形矣。兵有三勢,有二權,有氣勢,有地勢,有因勢。將充勇而輕敵,卒果敢而樂戰,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志厲青雲,氣如飄風,聲如雷霆,誠積踰而威加敵人,此謂氣勢。硤路津關,大山名塞,龍蛇蟠,蟠,冤屈也。卻笠居,卻,偃覆也。笠,登。羊腸道,羊腸一屈一伸。發筍門,發筍,竹筍,所以捕魚,其門可入而不得出。一人守隘,而千人弗敢過也,此謂地勢。因其勞倦怠亂,飢渴凍暍,推其摿摿,擠其揭揭,擠,排也。摿摿,欲臥也。褐褐,欲拔也。此謂因勢。善用間諜,(人)[言]#7軍之反間也。審錯規慮,設蔚施伏,草木盛曰蔚。隱匿其形,出於不意,敵人之兵無所適備,此謂知權。陳卒正,前行選,進退俱,什伍搏,前後不相撚,撚,揉蹈也。左右不相干,受刃者少,傷敵者眾,此謂事權。權勢必形,吏卒專精,選良用才,官得其人,計定謀決,明於死生,舉錯得失,莫不振驚。故攻不待衝隆雲梯而城拔,雲梯,可依雲而立,所以瞰敵之城中。戰不至交兵接刃而敵破,明於必勝之攻也。故兵不必勝,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為苟發。故勝定而後戰,鈴縣而後動。故眾聚而不虛散,兵出而不徒歸。唯無一動,無,且。〔動〕#9則淩天振地,抗泰山,蕩四海,鬼神移徙,鳥獸驚駭。如此,則野無校兵,敵家之兵不來相交復也。國無守城矣。
靜以合躁,治以持亂,無形而制有形,無為而應變,雖未能得勝於敵,敵不可得勝之道也。敵先我動,則是見其形也;彼躁我靜,則是罷其力也。形見則勝可制也,力罷則威可立也。視其所為,因與之化;觀其邪正,以制其命,餌之以所欲,以罷其足。彼若有間,急填其隙,極其變而束之,盡其節而朴之。敵若反靜,為之出奇,彼不吾應,獨盡其調。言我盡之調以待敵也。若動而應,有見所為,彼持後節,彼謂敵。持,持後節。敵在後,使先己。與之推移。彼有所積,必有所虧,精若轉左,陷其右陂。右陂,西也。敵潰而走,後必可移。敵迫而不動,名之曰奄遲,擊之如雷霆,斬之若草木,燿之若火電,欲疾以遫,人不及步鋗,車不及轉轂,兵如植木,弩如羊角,人雖眾多,勢莫敢格。諸有象者,莫不可勝也;諸有形者,莫不可應也;是以聖人藏形於無,而遊心於虛。風雨可障蔽,而寒暑不可開閉,以其無形故也。夫能滑淖精微,貫金石,窮至遠,放乎九天之上,放,寄。蟠乎黃盧之下,唯無形者也。
善用兵者,當擊其亂,不攻其治,是不襲堂堂之寇,不擊填填之旗。填填,旗立牢端。容未可見,以數相持。彼有死形,因而制之。敵人執數,動則就陰。以虛應實,必為之禽。虎豹(之)〔不〕#9動,不入陷阱;麋鹿不動,不離罝呆;飛鳥不動,不絓網羅;魚龞不動,不擐脣喙。物未有不以動而制者也。是故聖人貴靜。靜則能應躁,後則能應先,數則能勝疏,博則能禽缺。故良將之用卒也,同其心,一其力,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止如丘山,發如風雨,所淩必破,靡不毀沮,動如一體,莫之應圉,是故傷敵者眾,而手戰者寡矣。夫五指之更彈,不若捲手之一桎;桎,擣也。萬人之更進,更,代也。不如百人之俱至也。今夫虎豹便捷,熊羆多力,然而人食其肉而席其革者,不能通其知而壹其力也。夫水勢勝火,章華之臺燒,章華,楚之高臺。以升勺沃而救之,雖涸井而竭池,無奈之何也。舉壺榼盆盎而以灌之,其滅可立而待也。今人之與人,非有水火之勝也,而欲以少耦眾,不能成其功,亦明矣。兵家或言曰,少可以耦眾。此言之所將,非言所戰也。或將眾而用寡者,勢不齊也;勢不齊,士不同力也。將寡而用眾者,用力諧也。若乃人盡其才,悉用其力,以少勝眾者,自古及今,未嘗聞也。
神莫貴於天,勢莫便於地,動莫急於時,用莫利於人。凡此四者,兵之幹植也。然必待道而後行,可一用也。夫地利勝天時,巧舉勝地利,勢勝人,故任天者可迷也,任地者可束也,任時者可迫也,任人者可惑也。夫仁勇信廉,人之美才也,然勇者可誘也,仁者可奪也,信者易欺也,廉者易謀也。將眾者,有一見焉,則為人禽矣。由此觀之,則兵以道理制勝,而不以人才之賢,亦自明矣。
是故為麋鹿者則可以罝呆設也,麋鹿有兵而不能以鬭,無術之軍也。為魚鼈者則可以網罟取也,魚鼈之兵,散而不集。為鴻鵠者則可以矰繳加也,鴻鵠之兵,高而無被。唯無形者,無可奈也。是故聖人藏於無原,故其情不可而觀;運於無形,故其陳不可得而經。無法無儀,來而為之宜,無名無狀,變而為之象。深哉晭晭,遠哉悠悠,且冬且夏,且春且秋,上窮至高之末,下測至深之底,變化消息,無所凝滯,建心乎窈冥之野,而藏志乎九旋之淵,九旋,九迴之淵,至深者也。雖有明目,孰能窺其情。兵之所隱議者天道也,所圖畫者地形也,所明言者人事也,所以決勝者鈐勢也。故上將之用兵也,上得天道,下得地利,中得人心,乃行之以機,發之以勢,是以無破軍敗兵。及至中將,上不知天道,下不知地利,專用人與勢,雖未必能萬全,勝鈐必多矣。下將之用兵也,博聞而自亂,多知而自疑,居則恐懼,發則猶豫,是以動為人禽矣。今使兩人接刃,巧拙不異,而勇澄必勝者,何也?其行之-誠也。
夫以巨斧擊桐薪,不待利時良日而後破之,加巨斧於桐薪之上,而無人刃之奉,雖順招搖,挾刑德,招搖,斗扚也。刑,(干)[十]#10二辰也。德,十日也。而弗能破者,以其無勢也。故水激則悍,矢激則遠。夫栝淇衛箘簵,栝,前括也。淇衛箘簵,箭之所出也。載以銀錫,載,飾也。飾箭以銀。雖有薄縞之幨,縞,細繒也。腐荷之矰,荷,連華也。矰,猶矢也。然猶不能獨射也。假之筋角之力,弓弩之勢,則貫兕甲而徑於革盾矣。夫風之疾,至於飛屋折木,虛舉之下大遲,自上高丘,虛舉,不駕也。風疾飛之,下大遲,復上高丘也。人之有所推也。是故善用兵者,勢如決積水於千仞之隄,若轉貟石於萬丈之谿,天下見吾兵之必用也。則孰敢與我戰者。故百人之必死也,賢於萬人之必北也,況以三軍之眾,赴水火而不還踵乎。雖誂合刃於天下,誰敢在於上者。誂,卒也。雖卒然合,與天下爭,人誰敢在其上者。所謂天數者,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角,亢為青龍,參、井為白虎、星、張為朱鳥,斗牛為玄武。用兵者,右參、井,左角、亢,背斗、牛,鄉星、張。此順北斗之銓衡也。所謂地利者,後生而前死,左牡而右牝。高者為生,下者為死,丘陵為牡,谿谷為牝。所謂人事者,慶賞信而刑罰必,動靜時,舉錯疾。此世傳之所以為儀表者,因也,然而非所以生。儀表者,因時而變化者也。是故處於堂上之陰而知日月之次序,見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暑。
夫物之所以相形者微,唯聖人達其至。故鼓不與於五音而為五音主,水不與於五味而為五味調,將軍不與於五官之事而為五官督。故能調五音者,不與五音者也;能調五味者,不與五味者也;能治五官之事者,不可揆度者也。是故將軍之心,治治如春,曠曠如夏,湫漻如秋,典凝如冬。典,常。凝,正也。常正於冬也。因形而與之化,隨時而與之移,夫景不為曲物直,響不為清音濁,觀彼之所以來,各以其勝應之。是故扶義而動,推理而行,掩節而斷割,掩,覆也。覆其節制斷割也。因資而成功,使彼知吾所出而不知吾所入,知吾所舉而不知吾所集。始如狐狸,彼故輕來;合如兕虎,敵故奔走。夫飛鳥之摯也俛其首,猛獸之攫也匿其爪,虎豹不外其爪而噬不見齒。故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剛,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強,為之以歙而應之以張,將欲西而示之以東,先性而後合,前冥而後明,若鬼之無迹,若水之無創。故所鄉非所之也,所見非所謀也,舉措動靜,莫能識也,若雷之擊,不可為備。所用不復,故勝可百全。與玄明通,莫知其門,是謂至神。
兵之所以強者,民也;民之所以必死者,義也;義之所以能行者,威也。是故合之以文,齊之以武,是謂必取;威儀並行,是謂至強。失人之所樂者生也,而所憎者死也,然而高城深池,矢石若雨,平原廣澤,白刃交接,而卒爭先合者,彼非輕死而樂傷也,為其賞信而罰明也。是故上視下如子,則下視上如父,上視下如弟,則下視上如兄。上視下如子,則必王四海;下視上如父,則必正天下。上親下如弟,則不難為之死;下事上如兄,則不難為之亡。是故父子兄弟之寇,不可與鬪者,積恩先施也。故四馬不調,造父不能以致遠;弓矢不調,羿不能以必中;君臣乖心,則孫子不能以應敵。孫子,名武,吳王闔閭之將軍也。是故內脩其政以積其德,外塞其醜以服其威,察其勞佚以知其飽飢,故戰日有期,視死若歸。故將必與卒同甘苦俟飢寒,故其死可得而盡也。故古之善將者,必以其身先之,暑不張蓋,寒不被裘,所以程寒暑也。險隘不乘,上陵必下,所以齊勞佚也。軍食熟然後敢食,軍井通而後敢飲,所以同飢渴也。合戰必立矢射之所及,以共安危也。故良將之用兵也,常以積德擊積怨,以積愛擊積憎,何故而不勝。

主之所求於民者二,求民為之勞也,欲民為之死也。民之所望於主者三,飢者能食之,勞者能息之,有功者能德之。民以償其二積,而上失其三望,國雖〔大,人雖〕#11衆,兵猶且弱也。若苦者必得其樂,勞者必得其利,斬首之功必全,死事之後必賞,死事,以軍事死。賞其後子孫。四者既信於民矣,主雖射雲中之鳥,而釣深淵之魚,彈琴瑟,聲鐘竽,敦六博,敦者,致也。投高壺,兵猶且強,令猶且行也。
是故上足仰,則下可用也;德足慕,則威可立也。將者必有三隧、四義、五行、十守。所謂三隧者,上知天道,下習地形,中察人情。凡些二事者,人所從蹊隧。所謂四義者,便國不負兵,負,程。為主不顧身,見難不畏死,決疑不辟罪。所謂五行者,柔而不可卷也,剛而不可折也,仁而不可犯也,信而不可欺也,勇而不可淩也。所謂十守者,神清而不可濁也,謀遠而不可慕也,操固而不可遷也,知明而不可蔽也,不貪於貨,不淫於物,不嚂於辯,不推於方,不可喜也,不可怒也。是謂至於窈窈冥冥,孰知其情。發必中詮,言必合數,動必順時,解必中揍;揍,理。通動靜之機,明開塞之節,審舉措之利害,若合符節。疾如彍弩,勢如發矢,一龍一蛇,動無常體,莫見其所中,莫知其所窮,攻則不可守,守則不可攻。

蓋聞善用兵者必先脩諸己,而後求諸人;先為不可勝,而後求勝。脩己於人,求勝於敵,己未能治也,而攻人之亂,是猶以火救火,以水應水也,何所能制。(令)〔今〕#12使陶人化而為埴,則不能成盆盎;陶人化為埴,陶人復變為埴土,不能化埴土也。工女化而為絲,則不能織文錦。同,莫足以相治也,故以異為奇。兩爵相與鬪,未有死者也;鸇鷹至,則為之解,以其異類也。故靜為躁奇,有出於人。治為亂奇,飽為飢奇,佚為勞奇。奇正之相應,若水火金木之代為雌雄也。

善用兵者,持五殺以應,五殺,五行。故能全其勝。拙者處五死以貪,故動而為人擒。兵貴謀之不測也,形之隱匿也,出於不意,不可以設備也。謀見則窮,形見則制。故善用兵者,上隱之天,下隱之地,中隱之人。隱之天者,無不制也。何謂隱之天?大寒甚暑,疾風暴雨,大霧冥晦,因此而為變者也。何謂隱之地?山陵丘阜,林叢險阻,可以伏匿而不見形者也。何謂隱之人?蔽之於前,望之於後,出奇行陳之間,發如雷霆,疾如風雨,?巨旗,?,卷取也。止鳴鼓,而出入無形,莫知其端緒者也。故前後正齊,四方如繩,出入解贖,不相越淩,翼輕邊利,翼軍之翼之邊而利。或前或後,離合散聚,不失行伍,此善脩行陳者也。明於奇正賌,陰陽、刑德、五行、望氣、候星、龜策,機祥,此善為天道者也。設規慮,施蔚伏,見用水火,出珍怪,鼓譟軍,所以營其耳也。曳梢肆柴,揚塵起堨,梢,小柴也。堨,埃。所以營其目者,此善為詐祥者也。錞鉞牢重,固植而難恐,勢利不能誘,死亡不能動,此善為充榦者也。充,盈。榦,強。剽疾輕悍,勇敢輕敵,疾若滅沒,此善用輕出奇者也。相地形,處次舍,治壁壘,審煙斥,居高陵,舍出處,此善為地形者也。因其飢渴凍暍,勞倦怠亂,恐懼窘步,乘之以選卒,擊之以宵夜,此善因時應變者也。易則用車,易,平地也。險則用騎,涉水多弓,水中不可引弩,故以弓便。隘則用弩,隘可以手弩以為距。晝則多旌,夜則多火,晦冥多鼓,此善為設施者也。凡此八者,不可一無也,然而非兵之貴者也。
夫將者,必獨見獨知。獨見者,見人所不見也;獨知者,知人所不知也。見人所不見,謂之明;知人所不知,謂之神。〔神〕#13明者,先勝者也。先勝者,守不可攻,戰不可勝,(者)#14攻不可,虛實是也。上下有隙,將吏不相,所持不直,卒心積不服,積怨不服之也。所謂虛也。主明將良,上下同心,氣意俱起,所謂實也。若以水投火,所當者,所薄者移,牢柔不相通而勝相奇,虛實之謂也。故善戰者不在少,善守者不在小,勝在得威,敗在失氣。夫實則鬬,虛則走,盛則強,衰則北。吳王夫差地方二千里,帶甲七十萬,南與越戰,棲之會稽,北與齊戰,破之艾陵,西遇晉公,擒之黃池,晉公,謂平侯也。擒之,服晉。此用民氣之實也。其後驕溢縱欲,拒諫喜諛,憢悍遂過,憢,勇急也。不可正喻,大臣怨懟,百姓不附,越王選卒三千人,擒之于隧,因制其虛也。

夫氣之有虛實也,若明之必晦也,故勝兵者非常實也,敗兵者非常虛也。善者,能實其民氣,以待人之虛也;不能者;虛其民氣,以待人之實也。故虛實之氣,兵之貴者也。凡國有難,君自宮召將,詔之曰,社稷之命在將軍,即今國有難,願請子將而應之。將軍受命,乃令祝史太卜齋宿三日,之太廟,鑽靈龜,卜吉日,以受鼓旗。君入廟門,西面而立,將入廟門,趍至堂下,北面而立。主親操鉞,持頭,授將軍其柄,曰,從此上至天者,將軍制之。復操斧,持頭,授將軍其柄,曰,從此下至淵者,將軍制之。將已受斧銊,答曰,國不可從外治也,軍不可從中御也,二心不可以事君,凝志不可以應敵。臣既以受制於前矣,鼓旗斧鉞之威,臣無還請,願君亦以垂一言之命於臣也。君若不許,臣不敢將。君若許之,臣辭而行。乃爪鬋,鬋爪,送終之禮,去手足爪。設明衣也,明衣,喪衣也。在於闇冥,故言明。鑿凶門而出。凶門,北出門也。將軍之出,以喪禮處之,以其必死也。乘將軍車,載旌旗斧鉞,累若不勝。其臨敵決戰,不顧必死,無有二心。是故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敵於前,無主於後,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唯民是保,利合於主,國之實也,上將之道也。如此,則智者為之慮,勇者為之鬭,氣厲青雲,疾如馳騖,是故兵未交接而敵人恐懼。若戰勝敵奔,畢受功賞,吏遷官,益爵祿,割地而為調,決於封外,卒論斷於軍中。言有罪而誅。顧反於國,放旗以入斧鉞,報畢於君曰,軍無後治。乃縞素辟舍,請罪於君。君曰,赦之。退,齋服。大勝三年反舍。大勝敵者,還三年,乃反故舍也。中勝二年,下勝期年。兵之所加者,必無道之國也,故能戰勝而不報,取地而不反,民不疾疫,將不夭死,五穀豐昌,風雨時節,戰勝於外,福生於內,是故名必成而後無餘害矣。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十二竟

#1『計』,『討』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曰』字脫,據集解本改。

#3『枝』,『技』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4『同』字衍,據集解本刪。

#5『者』,『勢』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6『必』,『心』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7『人』,『言』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8『動』字脫,據集解本補。
#9『之』,『不』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0『干』,『十』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1『大,人雖』三字脫,據集解本補。
#12『令』,『今』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3『神』字脫,據集解本補。
#14『者』字衍,據集解本刪。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十三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說山訓

山為道本,仁者所處,說道之旨,委積若山,故曰說山,因以題篇。

魄問於魂曰,道何以為體?魄,人陰神也。魂,人陽神也。陰道祖於陽,故魄問魂,道以何等形體也。曰,以無有為體。道無形,以無有為體也。魄曰,無有有形乎?魂曰,無有。何得而聞也?言無有形狀,何以可得而知也。魂曰,吾直有所遇之耳。言遇,遭遇知之耳。視之無形,聽之無聲,謂之幽冥。幽冥者,所以喻道,而非道也。似道而非道也。魄曰,吾聞得之矣,得,猶知也。乃內視而自反也。魂曰,凡得道者,形不可得而見,名不可得而揚。揚,猶稱也。揚或作象也。今汝已有形名矣,何道之所能乎。魄曰,言者,獨何為者?魄謂魂曰,子尚無形,何故有言。吾將反吾宗矣。宗,本也。魄言將反於無有。魄反顧,魂忽然不見,不見魂也。反而自存,亦以淪於無形

矣。魄反而自存,亦以入於無形之中矣。形或作有也。

人不小學,不大迷;人學不博,不能通道,故大迷也。不小慧,不大愚;小慧不能通物,故大愚也。人莫鑑於沬雨,而鑑於澄水者,以其休止不蕩也。沬雨,雨潦上覆瓮也。澄,止水也。蕩,動也。沫雨,或作流潦。詹公之釣,千歲之鯉不能避;詹公,詹何也。古得道善釣者,有精之術,故得千歲之鯉也。曾子攀柩車,引輴者為之止也;曾子至孝,送親喪悲哀攀援柩車,而輓者感之,為之止。輴,棺下輪者。輴,讀若牛行輴輴之輴也。老母行歌而動申喜,精之至也。申喜,楚人也,少亡其母。聞乞人行歌聲,感而出視之,則其母。故曰精之至。瓠巴鼓瑟,而淫魚出聽;瓠巴,楚人也,善鼓瑟。淫魚喜音,出頭於水而聽之。淫魚長頭身相半,長丈餘,鼻正白,身正黑,口在頷下,似鬲獄魚,而魚無鱗,出江中也。(百)[伯]#2牙鼓琴,駟馬仰秣仰秣,仰頭欠吐,謂馬笑也。介子歌龍蛇,而文君垂泣。介子,介推也。從晉文公重耳出奔翟,遭難絕糧,介子推割肌啗之。公子復國,賞從亡者,子推獨不(伍)[及]#2故歌曰,有龍矯矯,而失其所。有蛇從之,而啖其口。龍既升雲,蛇獨泥處。龍以喻文公也,蛇以自喻也。於是文公覺悟,求介子推,不得而號泣之。故玉在山而草木潤,玉,陽中之陰也,故能潤澤草木。淵生珠而岸不枯。珠,陰中之陽也。有光明,故岸不枯也。螾無筋骨之強,爪牙之利,螾,一名蜷也。上食晞堁,下飲黃泉,用心一也。晞,乾也。堁,土塵也,楚人謂之堁也。一,情專也。清之為明,杯水見牟子;濁之為闇,河水不見太山。視日者眩,聽雷者聾,人無為則治,有為則傷。道貴無為,故治也。有為則傷道,不貴有為也。故治有為者,傷猶病也。無為而治者,載無也。言無為而能致治者,常載行其無為。為者,不能有也;為者,有為也。有謂好憎情欲,不能恬澹靜漠,故曰不能無為。不能無為者,不能有為也。不能行清靜無為者,不能大有所致,[致]#3其治,立其功也。故曰不能有為也。
人無言而神,無言者,道不言也。道能化,故神也。有言者則傷。道不貴言,故言有傷。無言而神者載無,道貴無言,能致於神。載,行也,常行其無言也。有言則傷其神。之神者,道賤有言,而多反有言,故自傷其神。鼻之所以息,耳之所以聽,終以其無用者為用矣。無用者,謂鼻耳中空處也。物莫不因其所有而用其所無,以其所無用為用也。以為不信,視籟與竽。籟,三孔籥也。以其管孔空處以成音也。故曰視籟與竽也。念慮者不得臥,詩曰,耿耿不寐,如有殷憂。又曰,展轉伏枕,寤寐永歎。止念慮,則有為其所止矣。止,猶去也。強自抑去念慮,非(真)#4真無念慮,則與物所止矣。兩者俱亡,則至德純矣。兩者,念慮與強不念慮也。忌二者,則神內守,故至德純一也。聖人終身言治,所用者非其言也,用所以言也。非其言,非其所常言也。用所以言者,用當所治之言。歌者有詩,然使人善之者,非其詩也。善之者,善其音之清和也。不善其詩,故曰非其詩也。鸚?能言,而不可使長。鸚?,烏名,出於蜀郡,赤喙者是,其色縹綠,能效人言。長,主也。是何則?得其所言,而不得其所以言。得其言者,知效人言也。不知所以長言,教令之言,故曰不得其所以言也。故循迹者,非能生迹者也。循,隨也。隨人故迹,不能創基造制,自為新迹,如鸚?知效人言,不能自為長主之言也。神蛇能斷而復續,而不能使人勿斷也。神龜能見夢元王,而不能自出漁者之籠。宋元王夜夢見得神龜而未獲也,漁者豫且捕魚得龜,以獻元王,元王剝以卜,故曰能見夢元王,而不能自出漁者之籠也。

四方皆道之門戶牖嚮也,在所從闚之。故釣可以教騎,騎可以教御,御可以教刺舟。此四術者,皆謹敬加順其道,故可以相教。越人學遠射,參天而發,適在五步之內,越人習水便舟,而不知射,射遠反直仰向天而發,矢勢盡而還,故近在五步之內。參,猶望也。不易儀。儀,射法也。言不曉射,故不知易去參天之法也。世已變矣,而守其故,譬猶越人之射也。言其守故,不知變也。月望,日奪其光,陰不可以乘陽也。月十五日與日相望,東西中繩,則月食,故奪月光也。差則虧,至晦則盡,故曰陰不可以乘陽也。日出星不見,不能與之爭光也。星,陰也,不能奪日之光也。故末不可以強於本,指不可以大於臂。下輕上重,其覆必易。一淵不兩鮫。鮫,魚之長,其皮有珠,今世以為刀劍之口是也。一說,魚二千斤為絞。水定則清正,動則失平。故惟不動,則所以無不動也。江河所以能長百谷者,能下之也。夫惟能下之,是以能上之。上,大也。天下莫相憎於膠漆,膠漆相持不解,故曰相憎。一說,膠入漆中則敗,漆入膠亦敗,以多少推之,故曰相憎也。而莫相愛於冰炭。冰得炭則解歸水,復其性,炭得冰則保其炭,故曰相愛。膠漆相賊,冰炭相息也。牆之壞,愈其立也,壤反本,還為土,故曰愈其立也。冰之泮,愈其凝也,以其反宗。泮,釋反水也。宗,本也。泰山之容,巍巍然高,容,形。去之千里,不見埵堁,遠之故也。埵堁,猶席翳也。埵,讀似望,作江、淮間人。能得耳。秋毫之末,淪於不測。是故小不可以為內者,大不可以為外矣。小不可為內,復小於秋毫之末,謂無有也。無有無形者至大,不可為外也。蘭生幽(宮)[谷]#5,不為莫服而不芳。性香。舟在江海,不為莫乘而不浮。性浮。君子行義,不為莫知而止休。性仁義也。夫玉潤澤而有光,其聲舒揚,舒,緩也。揚,抑也。換乎其有似也。似君子也。渙,讀人謂貴家為腰主之腰也。無內無外,不匿瑕穢,無內無外,表裹通也。匿,藏也。近之而濡,望之而隧。夫照鏡見眸子,微察秋毫,明照晦冥。故和氏之璧,隨侯之珠,出於山淵之精,君子服之,順祥以安寧,服,佩也。君子佩而象之,無有情欲,能順善以安其身也。侯王寶之,為天下正。寶,重也。侯王重其天性,若凡民之重珠玉,故以為天下正,無所阿私也。陳成子恆之劫子淵捷也,陳成子將殺齊簡公,使勇士十六人脅其大夫子淵捷,欲與分國,捷不從,故曰劫之也。子罕之辭其所不欲,不欲王之寶也。而得其所欲,所欲,不貪為寶。孔子之見黏蟬者,白公勝之倒杖策也,倒杖策,傷其賾,血流及履而不覺,言精有所在也。衛姬之請罪於桓公,衛姬,衛女,齊桓公夫人也。桓公有伐衛之志,衛姬望見桓公色而知之,故請公殺,贖衛之罪也。子見子夏曰何肥也,道勝,無情欲,故肥也。魏文侯見之反披裘而負芻也,知其皮盡,則毛無所傅也。兒說之為宋王解閉結也,結不可解者而能解之,解之以不解。此皆微眇可以觀論者。微眇,為見始知終也。
人有嫁其子而教之曰,爾行矣,慎無為善。曰,不為善,將為不善邪。應之曰,善且由弗為,況不善乎。此全其天器者。器,猶性也。孟子曰人性善,故曰全其天性。拘囹圄者以日為脩,當死市者以日為短。日之脩短有度也,有所在而短,有所在而脩也,則中不平也。中,心。故以不平為平者,其平不平也。嫁女於病消者,夫死則後難復處也。以女為妨夫,後人不敢娶,故難復嫁處也。一說,女以天下人皆消,不肯復嫁之也。故沮舍之下不可以坐,沮舍,壤也。倚牆之傍不可以立。為踣壓也。執獄牢者無病,執,主也。厲鬼畏之,故不病。罪當死者肥澤,計決,心之無外思。一說,治當死者,罪已定,無憂,故肥澤也。刑者多壽,心無累也。刑者,宮人也。心無情欲之累,精神不耗,故多壽也。良醫者,常治無病之病,故無病。治正性,神內守,故無病也。聖人者,常治無患之患,故無患也。治也。夫至巧不用劍,巧在心手,故不用劍。善閉者不用關楗。善閉其心,閉其心,故不關楗也。淳于髠之告失火者,此其類。淳于髠,齊人也。告其鄰突將失火,使曲突徙薪。鄰人不從,後竟失火。言者不為功,救火者焦頭爛額為上客。刺不備豫。喻凡人不知豫閉其情欲,而思得人救其禍。以清入濁必困辱,以濁入清必覆傾。君子之於善也,猶釆薪者見一介掇之,見青葱則拔之。言無所舍也。君子行善,亦如之。天二氣則成虹,地二氣則泄藏,陰陽相,二氣也。人二氣則成病。邪氣干正義,故成病。陰陽不能且冬且夏,陰不能陽,陽不能陰,冬自為冬,夏自為夏也。月不知晝,日不知夜。言不能相兼也。善射者發不失的,善於射矣,而不善所射。所射者死,故曰不善。善釣者無所失,善於釣矣,而不善所釣。所釣者魚也,於魚不善也。故有所善,則不善矣。鐘之與磬也,近之則鐘音充,充,大。遠之則磬音章,磬,石也,音清明,遠聞而章著。物固有近不若遠,遠不如近者。今曰稻生於水,而不能生於湍瀨之流;湍,急水也。紫芝生於山,而不能生於盤石之上;根無所植。慈石能引鐵,及其於銅,則不行也。行猶使也。不能使隨也。水廣者魚大,山高者木脩。廣其地而薄其德,譬猶陶人為器也,揲挺其土而不益厚,破乃愈疾。愈,益也。疾,速也。揲讀揲脈之揲。
聖人不先風吹,不先雷毀,不得已而動,故無累。月盛衰於上,則蠃蠬應於下,同氣相動,動,感。不可以為遠。月盛則贏蠬內減,故曰贏矓應於下。月陰精也,贏蠬亦陰也,故曰同氣也。(雖)[精]#6能相感,故曰不可為遠。執彈而招鳥,揮稅而呼狗,欲致之,顧反走。故魚不可以無餌釣也,獸不可以虛器召也。召,猶致也。剝牛皮,鞹以為鼓,正三軍之眾,然為牛計者,不若服於軛也。狐白之裘,天子被之而坐廟堂,然為狐計者,不若走於澤。言物貴於生也。亡羊而得牛,則莫不利也;斷指而免頭,則莫不利為也。故人之情,於利之中則爭取大焉,於害之中則爭取小焉。將軍不敢騎白馬,為見識者。一說,白,凶服,故不敢騎也。傳曰,晉襄公與姜戎,子墨衰,敗秦師於郩,言其變凶服也,故不敢騎白馬也。亡者不敢夜揭炬,為人見之。保者不敢畜噬狗,保,城郭居也。保饒人也,不敢畜噬人狗也。雞之將旦,鶴知夜半,而不兔於鼎俎鶴夜半而嗚也。以無知謀,不能免於鼎俎。以喻將軍當兼五材,不可以無權譎。山有猛獸,林木為之不斬;園有螫蟲,藜藿為之不釆。言人畏也。為儒而踞里閭,儒尚禮義,踞里閭非也。為墨而朝吹竿,墨道尚險,不好樂,縣名朝歌,墨子不入,吹竽非也。欲滅迹而走雪中,拯溺者而欲無濡,是非所行而行所非。今夫闇飲者,非嘗不遺飲也,使之自以平,則雖愚無失矣。是故不同于和而可以成事者,天下無之矣。和,猶適也。求美則不得[美]#7,不求美則美矣,心自求美名,則不得美名也,而自損,則有美名矣。故老子曰,致數輿無輿也。求醜則不得醜,求不醜,則有醜矣。不求美又不求醜,則無美無醜矣,是謂玄同。玄,天也。天無所求也。人能無所求,故以之同也。

申徒狄負石自沉於淵,而溺者不可以為抗;申徒狄,殷末人也。不忍見紂亂,故自沉於淵。抗,高也。弦高誕而存鄭,誕者不可以為常。事有一應,而不可循行。孩高矯鄭伯之命,以十二牛犒秦師而卻之,故曰誕而存鄭。誕非正也,故曰不可以為常也。人有多言者,猶百舌之聲。百舌,鳥名也。能易其舌,效百鳥之聲,故曰百舌也。以喻人雖事多言,無益於事。人有少言者,猶不脂之戶也。言其不鳴,故不脂之,喻無聲也。一說,不脂之戶難開閉,亦喻人少言語也。六畜生多耳目者不詳,讖書著之。詳,善也。多耳目,人以為妖災也。喻人有多言而少誠實,比之於不詳也。百人抗浮,不若一人挈而趨。抗,舉也。浮,郀也。百人共舉,不如一人持之走便也。物固有眾而不若少者,引車者二六而後之。轅三人,兩轅六人,故謂二六。一說,十二人。事固有相待而成者,兩人俱溺,不能相拯,一人處陸則可矣。故同不可相治,必待異而後成。同,謂君所謂可,臣亦曰可,君所謂否,臣亦曰否,猶以水濟水,誰能食之,是謂同,故不以相治。異,謂濟君之可,替君之否,引之當道,是謂異也,故可以成事也。千年之松,下有茯苓,上有兔絲;茯苓,千歲松脂也。兔絲,生其上而無根,一名女蘿也。上有叢蓍,下有伏龜;聖人從外知內,以見知隱也。喜武非俠也,俠,輕。喜文非儒也,好方非醫也,好馬非騶也,知音非瞽也,知味非庖也,此有一槩而未得主名也。此六術者,皆善之而未純,無所適名,故曰一槩而未得主名。被甲者,非為十步之內也,百步之外則爭深淺,深則達五藏,淺則至膚而止矣。死生相去,不可為道里。言相遠也。
楚王亡其猨,而林木為之殘;楚王,莊王旅也。猿捷躁,依木而處,故殘林以求之。宋君亡其珠,池中魚為之殫;殫,盡。故澤失火而林憂。憂見及也。上求材,臣殘木,上求魚,臣乾谷。上求楫,而下致船,上言若絲,下言若綸。綸,大繳也。上有一善,下有二譽,上有三衰,下有九殺。衰殺,皆喻踰也。傳曰,上之所好,下尤甚焉。故有九殺也。大夫種知所以強越,而不知所以存身;自為越所殺也。萇弘知周之所存,而不知身所以亡;(士)[亡]#8,為周所殺也。知遠而不知近。遠,謂強越存周也,近謂其身也。畏馬之辟也不敢騎,辟,旁。懼車之覆也不敢乘,是以虛禍距公利也。虛,空。不孝弟者或詈父母,生子者所不能任其必孝也,然猶養而長之。任,保。范氏之敗,有竊其鍾負而走者,范氏,范吉射,范會之玄孫,范鞅獻子之子昭子也。敗者,趙簡子伐之,故入竊其鍾也。一曰知伯滅范氏也。鎗然有聲,懼人聞之遽掩其耳。僧人聞之,可也;自揜其耳,悖矣。悖,惑。升之不能大於石也,升在石之中;夜之不能脩其歲也,夜在歲之中;仁義之不能大於道德也,仁義在道德之包。仁義小,道德大也。在道德包裹,猶升在斛之中,夜在歲之內也。先針而後縷,可以成帷;先縷而後針,不可以成衣。針成幕,蔂成城。事之成敗,必由小生,言有漸也。幕,(有)[帷]#9也。上曰幕,旁曰帷。縷非針無以通,故宜先也。蔂,土籠也。始一匱,以上於城,故曰事之成敗,必由小生。染者先青而後黑則可,先黑而後青則不可。工人下漆而上丹則可,下丹而上漆則不可。萬事猶此,所先後上下,不可不審。審,知。
水濁而魚噞,魚短氣黃噞,出口於水上。形勞則神亂。形亂,神不治也。故國有賢君,折衝萬里。衢,兵車,所以衝突敵城也。言賢君德不可伐,故能折於遠敵之衝車於千里之外,使敵不敢至也。魏文候禮下段干木,而秦兵不敢至,此之謂也。因媒而嫁,而不因媒而成;媒人以禮成為室家也。因人而交,不因而親。以德親也。行合趨同,千里相從;雖遠必至。趣不合,行不同,對門不通。詩所謂室邇人遠,故曰對門不通也。海水雖大,不受胔芥。日月不應非其氣,陽燧取火,方諸取水,氣相應也。非此不得,故曰不應非其氣也。君子不容非其類也,人不愛倕之手,而愛己之指,倕,讀詩惴惴其栗之惴也。倕,堯之巧工也。雖陲巧人,不能以倕巧故愛其手也。謂倕手無益於己,故自愛其指也。不愛江、漢之珠,而愛己之鉤。江、漢雖有美珠,不為己用,故不愛也。鉤,鈎也。可以得魚,故愛之也。以束薪為鬼,以火煙為氣。以束薪為鬼,朅而走;夜行見束薪,以為鬼,故去而走。以火煙為氣,殺豚烹狗。以火煙為吉凶之氣,殺牲以攘之,惑也。先事如此,不如其後。此先事之人也,如此,不如徐徐出其後者也。巧者善度,知者善豫。豫,備也。羿死桃部,不給射;慶忌死劍鋒,不給搏。桃部,地名。羿,夏之諸侯,有窮君也。為弟子逄蒙所殺,不及攝己而射也。搏,捷也。慶忌,吳王僚之子也,要離為闔門刺之,故死劍,不圾設其捷疾之力。滅非者戶告之曰,我實不與我諛亂。謗乃愈起。止言以言,止事以事,譬猶揚堁而彌塵,抱薪而救火。止言當以嘿,止事當以卜。今以言止言,以事止事,猶揚堁止塵塵愈起,抱薪救火火愈熾也。流言雪汗,譬猶以涅拭素也。流,放也。雪,除也。涅,黑也。素,白也。矢之於十步貫兜甲,於三百步不能入魯縞;騏驥一日千里,其出致釋駕而僵。釋,稅。僵,仆也。猶矢於三百步不能穿魯縞,言力竭勢盡也。大家攻小家則為暴,大國并小國則為賢。(夏)[憂]#10世不能尚德,苟任勞力,而以辟士折境、并兼人國為賢也。小馬非大馬之類也,小知非大知之類也。小馬不可以進道致千里,故[不]#11得與大馬同類。小知不可以治世長民,故不得與大知同類也。被羊裘而賃,固其事也;貂裘而負籠,甚可怪也。籠,土籠也。以潔白為污辱,譬猶沐浴而抒溷,薰燧而負彘。燒薰自香,楚人謂之薰燧也。治疽不擇善惡醜肉而并割之,農夫不察苗莠而并耘之,豈不虛哉。壞塘以取龜,發屋而求狸,掘室而求鼠,割唇而治齲,桀、(踞)[跖]#12之徒,君子不與。舉事所施如是者,則桀、跖之徒也,君子不與也。殺戎馬而求狐狸,援兩龞而失靈龜、斷右臂而爭一毛,折鏌邪而爭錐刀,用智如此,胤豈足高乎。高,猶貴也。寧百刺以針,無一刺以刀,寧一引重,無久持輕;寧一月饑,無一旬餓。饑,食不足。餓,困乏也。萬人之蹟,愈於一人之隧。楚人一謂躋為蹟。愈,勝也。隧,陷也。有譽人之力儉者,舂至旦,不中員呈,猶讁之。察之,乃其母也。讁,責怒也。稱譽人力儉,呈作不中科員而責怒也。君子視之,乃自呈作其母,以為力。挾以此譽人,孰如毀之。故諺曰,問誰毀之,小人譽之,此之謂也。故小人之譽人,反為損。損,毀。東家母死,其子哭之不哀。西家子見之,歸謂其母曰,社何愛速死,吾必悲哭社。江、淮謂母為社。社,讀雖家謂公為阿社之社也。夫欲其母之死者,雖死亦不能悲哭矣。謂學不暇者,雖暇亦不能學矣。言有事務,不暇學,如此曹之人,雖閑暇無務;亦不能學也。
見窾木浮而知為舟,見飛蓬轉而知為車,見鳥迹而知著書,以類取之。窾,穴,讀曰科也。以非義為義,以非禮為禮,譬猶倮走而追狂人,盜財而予乞者,竊簡而寫法律,蹲踞而誦詩、書。割而舍之,鏌邪不斷肉;執而不釋,馬氂截玉。氂,馬尾也。聖人無止,無以歲賢昔,日俞昨也。賢,俞,猶勝玄文。言今歲勝於昔黨今偶勝於昨日。喻聖人自脩進也。馬之似鹿者千金,天下無千金之鹿;玉待礛諸而成器,礛諸,攻玉之石。言物有待賤而貴者也。礛,廉,或直言藍也。有千金之璧而無錙錘之礛諸。六銖曰錙,八銖曰錘,言其賤也。受光於隙照一隅,受光於牖照北壁,受光於戶照室中無遺物,況受光於宇宙乎?天下莫不籍明於其前矣。由此觀之,所受者小則所見者淺,所受者大則所照者博。四方上下曰宇,往古來今曰宙,謂四極之內,天地之間,故天下莫不借明於日月之前。江出岷山,河出崑崙,濟出王屋,穎出少室,漢出嶓冢,已說在地形也。分流舛馳二注於東海,所行則異,所歸者一。一,同也。通於學者若車軸,轉轂之中,不運於己,與之致千里,終而復始,轉無窮之源。不通於學者若迷惑,告之以東西南北,所居聆聆,聆聆,猶了了,言迷之也。背而不得,不知凡要。背而不得,更復(或)[惑]#13,故曰不知凡要也。寒不能生寒,熱不能生熱,不寒不熱能生寒熱。故有形出於無形,未有天地能生天地者也,至深微廣大矣。初未有天地,生天地,故無形生有形也。雨之集無能霑,待其止而能有濡;集,下。此其至,未能有所霑。止者所至,故能有濡也。矢之發無能貫,待其止而能有穿;唯止能止眾止。止,喻矢止乃能穿物。一曰,止己情欲乃能止歸眾物,令不得已乎。
因高而為臺,就下而為池,各就其勢,不敢更為。聖人用物,若用朱絲約芻狗,若為土龍以求雨。芻狗待之而求福,求,猶得。待芻狗之靈而待福也。土龍待之而得食。土龍致雨,雨而成穀,故得待土龍之神而得穀食。一說,土龍待請雨之祈得食酒肉者也。魯人身善制冠,妻善織履,往徙於越而大困窮。以其所脩而遊不用之鄉。譬若樹荷山上,荷,水菜,芙渠。其莖曰茄,其本曰密,其根曰耦,其華曰芙蓉,其秀曰菡舊,其實曰蓮。蓮之茂者花,花之中心曰薏,幽州總謂之光。荷讀如燕人強秦言胡同也。而畜火井中。操釣上山,揭斧入淵,欲得所求,難也。方車而蹠越,乘桴而入胡,方,出。蹠,至。桴,筏,一曰瓠。非其所宜也。欲無窮,不可得也。無求之處也。楚王有白蝯,王自射之,則搏矢而熙;熙,戲。使養由其射之,始調弓矯矢,未發而蝯擁柱號矣,由其,楚王之臣,養姓。調,張。矯,直。擁,抱。號,呼。幽通賦曰,養流睇而蝯號是也。有先中中者也。有先未中必中之微,精相動也。咼氏之璧,夏后之璜,揖讓而進之,以合歡;夜以投人,則為怨;時與不時。不時,謂夜。咼,古和字。畫西施之面,美而不可說;規孟賁之目,大而不可畏;君形者亡焉。生氣者,人形之君。規畫人形,無有生氣,故曰君形(士)[亡]#14。人有昆弟相分者,無量,多不可計。而眾稱義焉。夫唯無量,故不可得而量也。登高使人欲望,臨探使人欲闚,處使然也。射者使[人]#15端,釣者使人恭,事使然也。立然後中,恭然後得,故曰事使然也。曰殺罷牛可以贖良馬之死,莫之為也。殺牛,必亡之數,牛者,所以植穀者,民之命,是以王法禁殺牛,民犯禁殺之者誅,故曰必亡之數。以必亡贖不必死,未能行之者矣。

季孫氏劫公家,魯大夫季桓子斯,一曰康子肥,脅定公而專其政。傳曰,祿之去公室。孔子說之,先順其所為,而後與之入政,曰,與枉與直,如何而不得?與直與枉,勿與遂往。直順其謀而從,勿遂大,與同小。此所謂同污而異塗者。眾曲不容直,眾枉不容正,故人眾則食狼,狼眾則食人。欲為邪者必相明正,欲為曲者必達直。公道不立,私欲得容者,自古及今,未嘗聞也。此以善託其醜。託,寄。若麗姬欲殺太子申竺,先稱之於獻公,然後得行其害,此其類也。眾議成林,無翼而飛,眾人皆議,平地生林,無翼之禽能飛,凡人信之,以為實然也。三人成市虎,三人從市中來,皆言市中有虎,市非虎處,而人信以為有虎,故曰三人成市虎。一里撓推。撓,弱。(人)[里]#16之人皆(有)[言]#17能屈椎者,人則信之也。夫遊沒者,不求沐浴,己自足其中矣。故食草之獸不疾易藪,疾,息。水居之蟲不疾易水,行小變而不失常。小變,易水易草。草食故食草,水居故水中,故曰不疾失其常也。信有非禮而失禮。尾生死其梁柱之下,此信之非也;尾生,魯人,與婦人私期橋梁之下,故尊其誓,水至不去,沒溺而死,故曰信之非也。孔氏不喪出母,此禮之失者。禮,庶子喪出母朞。孔氏,子上,名白,仲尼曾孫,孔伋之子。後出子白之母,卒於外。記曰,子上之母死,不喪。門入問諸子思曰,子先君其喪出母乎?(只)[曰]#18,然。子不使白,何也?曰,昔者先君無所失道,[道]#19隆從而隆,道污從而污,伋則安能反乎。是不為伋妻,是不為白也母。孔氏之不喪出母,自子思始。故曰孔氏之失也。曾子立孝,不過勝母之閭;墨子非樂,不入朝歌之邑;曾子立廉,不飲盜泉;所謂養志者也。紂為象箸,而箕子唏,見象著,知當復作玉杯,有玉杯,必有熊蹯豹胎,以極庶侈。故箕子為之驚號啼也。魯以偶人葬,而孔子嘆,惡其象人而用之。知後世必用殉,故孔子為之長嘆也。故聖人見霜而知冰。見微霜降,大寒至,必堅冰。有鳥將來,張羅而待之,得鳥者,羅之一目也;今為一目之羅,則無時得鳥矣。
今被甲者,以備失之至。若使人必知所集,則懸一札而已矣。事或不可前規,物或不可慮,卒然不戒而至,故聖人畜道以待時。道能均化,無不禀受,故聖人畜養以待時,時至而應,若武王伐紂矣。髡屯犂牛,既?以?,決鼻而羈,髡屯,醜牛貌。犂牛,不純色。犐,無角。?,無尾。決鼻羈頭而牽。生子而犧,尸祝齋戒以沉諸河,犧者,牲。尸,祭神之主。祝,祈福祥之辭。祀河曰沉。河伯豈羞其所從出,辭而不享哉。詩云,釆葑釆菲,無以下體是。論語曰,犂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得萬人之兵,不如聞一言當。當,謂明天時地利,知人之,可以不戰屈人之兵。得隋侯之珠,不若得事之所由。得和氏之璧,不若得事之所適。由,用。適,宜適也。撰良馬者,非以逐狐狢,將以射麋鹿。砥利劍者,非以斬縞衣,將以斷兕犀。故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鄉者其人。言(者)[有]#20高山,我仰而止之;人有大行,我則而行之。故曰鄉者其人也。見彈而求鴞炙,彈可以彈鴞鳥,而我因其求炙也。見卵而求晨夜,雞知將旦,鶴知夜半。見其卵,因望其夜嗚,故曰求晨夜。見黂而求成布,雖其理哉,亦不病暮。黂,麻之有實者。可以為布,因求其成,故曰雖其理哉,亦不病暮,言其早也。黂,讀傳曰有?不為災之?。象解其牙,不憎人之利之也;利,猶取也。死而弃其招蔶,不怨人取之。招蔶,死者浴牀上?栭。怨亦憎,玄文耳。蔶,讀功績之績也。人能以所不利利人,則可。所不利,若子罕不利玉人之寶,利若玉人自得玉以為寶,故曰可也。狂者東走,逐者亦東走,東走則同,所以東走則異。溺者入水,拯之者亦入水,入水則同,所以入水者則異。異以不溺。故聖人同死生,愚人亦同死生,聖人之同死生,通於分理,愚人之同死生,不知利害所在。

徐偃王以仁義亡國,國亡者非必仁義;徐國,今下邳、徐、僮是。偃,謚。居衰亂之世,脩行仁義,為楚文王所滅。滅者多以不義,故曰亡國不必仁義。比干以忠靡其體,被誅者非必忠也。比干以忠諫紂而誅之。世見諫者多以不忠,故曰被誅者非必忠。故寒顫,懼者亦顫,此同名而異實。同名於顫,異者,寒與懼。顫,讀天寒凍顫之顫字,亦自如此。明月之珠出於蠬娠,周之簡圭生於垢石,珠有夜光明月,生於蠬中。簡圭,大圭,美玉。出於石中,故曰生垢石。大蔡神龜出於溝壑。大蔡,元龜之所出地名,因名其為龜大蔡。臧文仲所居蔡是。萬乘之主,冠錙錘之冠,履百金之車。六銖曰錙,八兩曰錘,言賈直少。物有賤而在上,有貴而在下。車,或作履也。牛皮為賤,正三軍之眾。鼓聲氣,故可以齊三軍之眾也。欲學歌謳者,必先徵羽樂風。徵,南方火。羽,北方水。五音正,樂正。失理情性,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樂。風者,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故與之風也。欲美和者,必先始於陽阿、釆菱。陽阿、釆菱,樂曲之和聲。有陽阿,古之名非,善和也。此皆學其所不學,而欲至其所欲學者。燿蟬者務在明其火,釣魚者務在芳其餌。明其火者,所以燿而致之也;芳其餌者,所以誘而利之也。燿,明。芳,香。明火香餌,則蟬魚至。以言治國,明其德,美其政,天下之人如蟬魚歸明火香餌也。欲致魚者,先通水,欲致烏者,先樹木。水積而魚聚,木茂而鳥集。好弋者先具繳與矰,繳,大綸。矰,短矢。繳所以擊者,繳射射注飛鳥。詩云,弋晃與鴈也。好魚者先具罟與罘,罘,細網。傳曰,數罟不入於汙池。罘,大網。詩云,施罟濊濊,鱸鮪潑潑是也。未有無其具而得其利。言未見君無道而能得民心也。遺人馬而解其羈,遺人車而稅其轙,轙,所以納衡也。所愛者少而所亡者多,故里人諺曰,烹牛而不盥,敗所為也。烹羹不與鹽,不成羹,故曰敗所為。禮記曰,客絮羹,主人辭不能烹。知烹為羹也。桀有得事,謂知作瓦以蓋屋,遺後世也。堯有遺道,遺,失。謂不能放四凶,用十六相是。其一說,不傳丹朱而禪舜天下,有不慈之名,故曰有遺道也。嫫母有所美,嫫母,古之醜女,而行貞正,故曰有所美。嫫,讀模範之模。西施有所醜,西施,古之好女也。雖容儀光艷未必真正。故曰有所醜也。故亡國之法有可隨者,治國之俗有可非者。有可隨,猶嫫母有所美。有可非,猶西施有所醜。琬琰之玉,在洿泥之中,雖廉者弗釋;琬琰,美玉。釋,舍。弊箄甑甄,在袇茵之上,雖貪者不搏。瓾,甑帶。搏,取。瓾,讀?黽之黽也。美之所在,雖汙辱,世不能賤;惡之所在,雖高隆,世不能貴。世不能賤者,喻賢者在下位卑污之處。世不能貴者,喻小人在上位高顯之處。

春貸秋賦民皆欣,春飢而予,秋豐而收,故民欣也。春賦秋貸眾皆怨。得失同,喜怒為別,其時異也。為魚德者,非挈而入淵,為蝯賜者,非負而緣木,縱之其所而已。喻為政,官方定物,能文者居文官,能武者居武官,故曰縱之其利而已也。貂裘而雜,不若狐裘而粹,雜,猶駁。粹,純也。故人莫惡於無常行。無常行,猶論語人而無恒,不可作為巫醫。故曰惡矣。有相馬而失馬者,失,猶不知。然良馬猶在相之中。良馬有夭壽,骨法非能相。不知,故曰在相之中。今人放燒,或操火往益之,或接水往救之,兩者皆未有功,而怨德相去亦遠矣。郢人有買屋棟者,求大三圍之木,郢,楚都,在今江陵北郢是也。棟,穩木材。而人予車轂,跪而度之,巨雖可,而長不足。巨,大也。長不足,言其短。蘧伯玉以德化,伯玉,衛大夫蘧璦。趙簡子將伐衛,使史默往視之,曰,蘧伯玉為政,未可以加兵。故曰德化也。公孫鞅以刑罪,所極一也。公孫鞅,衛公子叔座之子,自魏奔秦,相孝公,制相坐法,故曰以刑罪。秦封為商君,因曰商鞅。商在京兆東南,璦以德化,鞅以刑故,曰所極一也。病者寢席,寢,臥。席,蓐。醫之用針石,巫之用糈藉,所救鈞也。醫,師。在男曰覡,在女曰巫。石針所砥,殫人雍(座)[痤]#21,出其惡血。糈,(釆)[米]#22,所以享神。籍,菅茅。皆所以療病求福祚,故曰救鈞。狸頭愈鼠,雞頭已瘻,鼠齧人創,狸愈之。瘻,頸腫疾。雞頭,水中芡,幽州謂之鴈頭,亦愈之也。蝱散積血,斲木愈齲,此類之推者也。推,行也。膏之殺鼈,鵲矢中蝟,中,亦殺矣。爛灰生繩,爛,腐。漆見蟹而不乾,此類之不推者也。乾,燥。推與不推,若非而是,若是而非,孰能通其微。
天下無粹白狐,而有粹白之裘,掇之眾白也。善學者,若齊王之食雞,必食其蹠,數十而後足。蹠,雞足踵。喻學取道眾多,然後憂。刀便剃毛,至伐大木,非斧不尅,尅,截。物固有以(寇)[尅]#23適成不逮者。視方寸於牛,不知其大於羊;總視其體,乃知其大,相去之遠。遠猶多也。孕婦見兔而子缺膺,見麋而(不)[子]#24四目。小馬大目,不可謂大馬;大馬之目眇,所謂之眇馬,物固有似然而似不然者。故決指而身死,決,傷。或斷臂而顧活,顧,反。類不可必推。厲利劍者必以柔砥,柔,濡。擊鍾磬者必以濡木,轂強必以弱輻,兩堅不能相和,兩強不能相服。故梧桐斷角,馬釐截玉。言柔勝剛。媒但者,非學謾(他)[也]#25,但成而生不信。但猶詐也。立慬者,非學鬪爭,懂立而生不讓。故君子不入獄,為其傷恩也,不入市,為其侳廉。侳,辱。積不可不慎者也。走不以手,縛手走不能疾;飛不以尾,屈尾飛不能遠;物之用者,必待不用者。故使止見者,乃不見者也;使鼓鳴者,不鳴也。不鳴,乃無聲也。嘗一臠肉,知一鑊之味;有足曰鼎,無足曰鑊。懸羽與炭,而知燥溼之氣;燥故炭輕,濕故炭重。以小明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以近論遠。論,知也。三人比肩,不能外出戶,戶不容故。一人相隨,可以通天下。言不並也。足蹙地而為迹,暴行而為影,此易而難。蹙,履。履地迹自成,行日中影自生,是其易。使迹正影直,是其難也。莊王誅里史,孫叔敖制冠浣衣;里史,佞臣。惡人死,叔敖自知當見用,故制冠浣衣。文公棄荏席,後黴黑,咎犯辭歸,晉文棄其臥席之下黴黑者,咎犯感其捐舊物,因曰,臣從君周旋,臣之罪多矣。臣猶自知之,況君乎?請從此亡。故曰辭歸。故桑葉落而長年悲也。桑葉時既茹落,長年懼命盡,故感而悲也。鼎錯日用而不足貴,錯,小鼎。雖日見用,不能和五味,故不足責。周鼎不爨而不可賤,周家大鼎,不日炊火以休味,而能和味,故曰不可賤。物固有以不用而為有用者。不用,謂鼎不爨。為用,謂為五味。地平則水不流,重鈞則衡不傾,流,行。傾,邪也。物之尤必有所感,尤,過。輕重則衝低印,故曰必有所感。感,動也。物固有以不用為大用者。衡行物,物所不用,然用之乃知物之輕重,故曰不以用為大用也。先倮而浴則可;以浴而保則不,先祭而後饗則可,禮,食必祭,示有所可先。饗,猶食也。先饗而後祭則不可;為不敬,故曰不可也。物之先後各有所宜也。祭之日而言狗生,取婦夕而言衰麻,置酒之日而言上冢,皆所不宜。渡江、河而古。陽侯之波。陽陵國侯溺死,其神能為大波,為人作害,因號陽侯之波。舟人所不欲言。或曰知其且赦也而多殺人,不仁。或曰知其且赦也而多活人,乃仁人也。其望赦同,所利害異。故或吹火而然,或吹火而滅,所以吹者異也。烹牛以饗其里,而罵其東家母,德不報而身見殆。殆,危害也。文王污膺,鮑申傴背,以成楚國之治。文王,楚武王之子。熊疵污膺,陷胸。鮑申,楚相。傴背,僂。成治,言賢也。裨諶出郭而知,以成子產之事。裨諶,鄭大夫。謀於野則獲,謀於國則否。鄭國有難,子產載如野,與議四國之事,故曰成子產之事。論語曰,裨諶草創之,世叔討論之,東里子產潤色之。朱儒門徑天高於脩人,脩人曰,不知。曰,子雖不知,猶近之於我。故凡問事,必於近者。脩人,(美)[長]#26人。寇難至,躄者告盲者,盲者負而走,兩人皆活,得其所能也。故使盲者語,使躄者走,失其所也。郢人有鬻其母,為請於買者曰,此母老矣。幸善食之而勿苦。郢,楚都。鬻,賣也。食,養也。此行大不義,而欲為小義者。介蟲之動以固,介甲,鼈鼇之屬。動,行。貞蟲之動以毒螫,貞蟲,細腰蜂,蜾蠃之屬。無牡牝之合,日貞。而有毒,故能螫。[螫]#27讀解釋之釋也。熊羆之動以攫搏,攫,撥。熊羆多力,故能撥攫,有所搏也。兕牛之動以觝觸,兕,獸名,有角。牛,犂牛。物莫措其所脩而用其短也。措,置。治國者若鎒田,去害苗者而已。今沐者墮髮,而猶為之不止,以所去者少,所利者多。砥石不利而可以利金,金,刀劍之屬也。擏不正而可以正弓,擏,弓之掩牀。讀曰檠。物固有不正而可以正,不利而可以利。不正者擏,正者弓也。不利者砥,利者金也。力貴齊,知貴捷。得之同,遬為上;齊,讀齏之齏。齊、捷皆疾。勝之同,遲為下。所以貴鏌邪者,以其應物而斷割也。?靡勿釋,牛車絕轔。?,切。楚人謂門切之轔,車行其上則斷之。孟子曰,城門之軌,非兩馬之力。轔,讀近蘭。急舌言之乃得也。為孔子之窮於陳、蔡而廢六藝,則惑,六藝,禮、樂、射、御、書、數。為醫之不能自治其病,病而不就藥,則勃矣。不擇於事,曰勃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十三竟

#1『百』,『伯』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伍』,『及』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3『致』字脫,據集解本補。

#4『真』字衍,據集解本刪。

#5『宮』,『谷』字之誤,據集解本政。

#6『雖』,『精』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7『美』字脫,據集解本補。
#8『士』,『亡』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9『有』,『帷』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0『夏』,『憂』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1『不』字脫,據集懈本補。
#12『踞』,『跖』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3『或』,『惑』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4『士』,『亡』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5『人』字脫,據集解本補。
#16『人』,『里』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7『有』,『言』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8『只』,『曰』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9『道』字脫,據集解本補。
#20『者』,『有』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1『座』,『痤』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2『釆』,『米』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3『寇』當為『尅』,據集解本改。
#24『不』,『子』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5『他』,『也』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6『美』,『長』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7『螫』字脫。據集解本補。
太清部(CH06)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十四

太尉祭酒臣許慎記上

說林訓

木叢生曰林。說萬物承阜,若林之聚矣,故曰說林,因以題篇也。

以一世之度制治天下,譬猶客之乘舟,中流遺其劍,遽契其舟桅,契,刻。桅,舩弦板。墮劍於中流,刻下舩弦,言其於此下失劍。桅,讀如左傳襄王出居鄭地汜之汜也。暮薄而求之,其不知物類亦甚矣。日暮薄岸,而止求劍於其所刻桅下,故曰不知物類。夫隨一隅之迹,而不知因天地以遊,惑莫大焉。隨一隅之迹,刻桅之類,或無有大於此也。雖時有所合,然而不足貴也。譬若旱歲之土龍,疾疫之芻靈,是為帝者也。土龍以求雨,芻狗以求福,時見貴也。曹氏之裂布,蛷者貴之,然非夏后氏之璜。楚人名(命)「布」#1為曹,今俗間以始織布繫著其旁,謂之曹布。燒以傳蝫蛷瘡則愈,故蛷者貴之。半壁曰璜,璜以發眾,國家之寶,故曰然非夏后氏之璜也。無古無今,無始無終,未有天地而生天地,至深微廣大矣。言其深微廣大,故能生天地也。足以?者淺矣,然待所不曼而後行;?,履。待所履而行者則不得行,故曰待所不履而後行。智所知者褊矣,然待所不知而後明。(福)[褊]#2,狹。知所知所不知,以成明矣。遊者以足蹶,以手?,不得其數,愈蹶愈敗。愈,益。敗,猶沒也。及其能遊者,非手足者矣。不用手足而自游也。鳥飛反鄉,兔走歸窟,狐死首丘,寒將翔水,各哀其所生。寒將,水鳥。哀,猶憂也。毋貽盲者鏡,毋予躄者履,毋賞越人章甫,非其用也。賞,遺。章甫,冠。越人斷髮,無用冠為。椎固(百)〔有〕#3柄,不能自椓;目見百步之外,不能自見其眦。喻人能有所為,而不能自為也。狗彘不擇甂甌而食,偷肥其體而顧近其死;偷,取也。顧,反。肥則烹之,故近其死也。鳳凰高翔千仞之上,故莫之能致。七尺曰仞,非聖德君不致,故曰莫之能致也。月照天下,蝕於詹諸;騰蛇遊霧,而殆於蝍蛆詹諸,月中蝦蟇,食月,故曰食於詹諸。殆,猶畏。蝍蛆,蟋蟀,爾雅謂之蜻蛚之大腹也。上蛇,蛇不敢動,故曰殆於蝍蛆也。烏力勝日,而服於鵻禮;能有脩短也。烏在日中而見,故曰勝日。服,猶畏。鵻禮,爾雅謂裨笠,秦人謂之祀視。間蠶時晨嗚人舍者,鴻鳥皆畏之。故曰能有脩短也。莫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夭矣。生寄,死歸。殤子去所寄,歸所卜,故曰以為壽。彭祖蓋楚先,壽四百歲,不早歸,故曰以為夭。論語曰,竊比於我老彭。蓋謂是。一說,彭祖益黃帝時學仙者,言不如殤子早歸神明矣。短綆不可以汲深,器小不可以盛大,非其任也。任,讀甚任之任。怒出於不怒,為出於不為。不怒乃是怒,不為乃是為也。視於無形,得其所見矣;聽於無聲,則得其所聞矣。言皆易恤無聲,故得有聞。
至味不慊,至言不文,至樂不笑,至音不叫,大匠不斲,大豆不具,大勇不鬬,慊,快。叫,譟呼。不斷,不自斲削。豆,簠簠籩豆之器。大勇,人聞自畏之,不復鬬也。得道而德從之矣。譬若黃鐘之比宮,太簇之比商,無更調焉。更,改也。以瓦鉒者全,以金鉒者跋,以玉鉒者發,鉒,讀象金之銅柱餘之鉒。鉒者提馬,雒家謂之投翩。金者金步除。跋者刺跋走。發者疾迅。發讀射百發之發。是故所重者在外,則內為之掘。所重,謂金與玉。掘,律氣不安祥。逐獸者目不見太山,見獸而已。嗜慾在外,則明所蔽矣。蔽者,見利之物,不見其害也。聽有音之音者聾,聽無音之音者聰,不聾不聰,與神明通。卜者操龜,筮者端策,以問於數,安所問之哉。策,四十九策。可以占吉凶,可以問於數。數,欲卜筮者也。舞者舉節,坐者不期而拚皆如一,所極同也。日出湯谷,入于虞淵,莫知其動,須臾之間,俛人之頸。俛,猶戾也。人莫欲學御龍,而皆欲學御馬,莫欲學治鬼,而皆欲學治人,急所用也。御龍、治鬼,不益世用,故以御馬、治人為急務矣。解門以為薪,塞井以為臼,人之從事,或時相似。或,有也。相似,似於愚。水火相憎,鏏在其間,五味以和。鏏,小鼎。一曰,鼎無耳為鏏。鏏,讀日慧。鏏受水而火炊之。故曰在其間。骨肉相愛,讒賊間之,而父子相危。楚平王、晉獻公是也。夫所以養而害所養,譬猶削足而適履,殺頭而便冠。所以養,喻讒賊。害在養,喻骨肉。殺,亦履之。頭大冠小,不相宜,削殺其頭,以便冠,愚之。殺頭或作賾。昌羊去?虱而來蚙窮,昌羊,昌蒲。蚙窮,?蜓,入耳之蟲也。除小害而致大賊,故小快而害大利。牆之壞也,不若無也,然逾屋之覆。不若其無為牆。屋之覆為敗屋,牆之壤更為土歸於本。故曰逾屋之覆。璧璦成器,礛諸之功,礛諸,治玉之石。詩云,他山之石,可以為錯。礛,讀一曰廉氏之廉。鏌邪斷割,砥礪之力。力亦功,(玄)[互]#4文也。狡兔得而獵犬烹,高鳥盡而強弩藏。烹猶殺,藏猶殘,喻不復用也。
與驥,致千里而不飛,無糗糧之資而不饑。失火而遇雨,失火則不幸,遇雨則幸也。故禍中有福也。鬻棺者欲民之疾病也,畜粟者欲歲之荒饑也。荒,大饑,粟不熟。水靜則平,平則清,清則見物之形,弗能匿也,故可以為正。匿,猶逃也。川竭而谷虛,虛,無水也。丘夷而淵塞,夷,平。塞,滿。唇竭而齒寒。河水之深,其壤在山。言非一朝一夕。鈞之縞也,一端以為冠,一端以為,冠則戴致之,妹則?履之。知己者不可誘以物,物不能感。明於死生者不可卻以危,危無能懼之。故善遊者不可懼以涉。涉,不能溺。親莫親於骨肉,節族之屬連也。骨肉,謂一人之身,故曰節族之連也。心失其制,乃反自害,言心失制度,則自害身也。況疏遠乎。疏遠,喻他人也。聖人之於道,猶葵之與日也,雖不能與終始哉,其鄉之誠也。鄉,仰。誠,實。宮池涔則溢,旱則涸;涔,多雨也。江水之原,淵泉不能竭。竭,盡也。蓋非橑不能蔽日,輪非輻不能追疾,然而橑輻未足恃也。金勝木者,非以一刀殘林也;土勝水者,非以一墣塞江也。躄者見虎而不走,非勇,勢不便也。傾者易覆也,倚者易軵也。幾易助也,濕易雨也。幾,近。軵,讀軵濟之軵。近也。設鼠者機動,釣魚者泛杭,任動者車鳴也。動發,發則得鼠。泛,釣浮。杭,動。動則得魚。任者,輦。詩云,我任我輩。
芻狗能立而不能行,蛇牀似麋蕪而不能芳。蛇牀臭,麋蕪香。謂許由無德,鳥獲無力,莫不醜於色,醜,猶怒。一曰愧也。人莫不奮于其所不足。奮,厲也。以兔之走,使大如馬,則逮曰歸風。言其疾也。及其為馬,是又不能走矣。冬有雷電,夏有霜雪,然而寒暑之勢不易,小變不足以防大節。黃帝生陰陽,黃帝,古天神也。始造人之時,化生陰陽。上駢生耳目,桑林生臂手,上駢,桑林,皆神名。此女媧所以七十化也。女媧,王天下者也。七十變造化,些禹造化治世,非一人之功也。終日言必有聖之事,百發之中必有羿、逢蒙之巧,然而世不與也,其守節非也。非者,非其真也。牛蹏彘顱亦骨也,而世弗灼,必問吉凶於龜者,以其歷歲久矣。近敖倉者不為之多飯,臨江河者不為之多飲,其滿腹而已。敖倉,古常滿倉,在榮陽北。蘭芝以芳,未嘗見霜;芳,香。鼓造辟兵,壽盡五月之望。鼓造,蓋謂梟。一曰,蝦蟇。令世人五月望作梟焚,亦作蝦蟇莫,言物不當為用。舌之與齒,孰先隴也?隴,摩盡也。錞之與刃,孰先獘也?〔錞〕#5,矜下銅鐏也。錞不朽而刃先弊。錞讀頓首之頓。繩之與矢,孰先直也?矢,箭。今鱓之與蛇,蠶之與燭,狀相類而愛憎異。人愛鱓與蠶,畏蛇與燭,故曰異也。晉以垂棘之璧得虞虢,說在齊俗篇也。驪戎以美女亡晉國。美女,驪姬也。亡,猶亂。聾者不謌,無以自樂;盲得不觀,無以接物。接,猶見也。觀射者遺其藝,藝,事。觀書者忘其愛,意有所在,則忘其所守。古之所為不可更,則推車至今無蟬匷。蟬匷,車類。讀如孔子射於矍相氏之矍。使但吹竽,使氏厭竅,雖,中節而不可聽,但,古不知吹人,但讀燕無言鉏同也。無其君形者也。君,官主也。與死者同病,難為良醫;與亡國同道,難與為謀。謀,或作豫也。為客治飯而自藜藿,名尊於實。尊,重。享仁義之名,重於治飯之實也。乳狗之噬虎也,伏雞之搏狸,恩之所加,不量其力。使景曲者,形也;形曲則影曲也。使響濁者,聲也。聲濁則響濁也。情泄者,中易測。不閉其情欲,發泄于外,故其中心測度知也。華不時者,不可食也。華,實。若今八九月食晚瓜,令人病瘧,此之類,故曰不食。喻人多言,不時適,不可聽用也。蹠越者,或以舟,或以車,雖異路,所極一也。蹠,至。極亦至。(玄)〔互]#6文耳。一,同也。
佳人不同體,美人不同面,而皆說於目。佳,美。梨橘棗栗不同味,而皆調於口。調,適。人有盜而富者,富者未必盜,有廉而貧者,貧者未必廉。商苗類絮而不可為絮,蔏苗,荻秀,楚人謂之蔏。蔏,讀敵戰之敵。幽、冀謂之荻苕也。黂不類布而可以為布。黂,麻之有實者。黂,讀左傳有蜚不為災之蜚也。出林者不得直道,行險者不得履繩。繩,道亦直。羿之所以射遠中微者,非弓矢也;造父之所以追速致遠者,非轡銜也。海內其所出,故能大;雷雨出於海,後隨溝還入,故曰內其所出。輪復其所過,故能遠。其所過,轉不止。羊肉不慕螘,螘慕於羊肉,羊肉羶也;醯酸不慕蚋,蚋慕於醯酸。嘗一臠肉而知一鑊之味,懸羽與炭知燥濕之氣,以小見大,以近喻遠。十頃之陂可以灌四十頃,畜水曰陂。而一頃之陂可以灌四頃,大小之衰然。衰,差也。明月之光可以遠望,而不可以細書;甚霧之朝可以細書,而不可以遠望尋常之外。畫者謹毛而失貌,謹悉微毛,留意於小,則失其大貌。射者儀小而遺大,儀望小處而射之,故能中。事各有宜。治鼠穴而壞里閭,漬小皰而發痤疽,皰,面氣也。痤疽,癰也。若珠之有纇,玉之有瑕,置之而全,去之而虧。置其纇瑕。榛巢者處林茂,安也;窟穴者託埵防者,便也。埵坊,高處防隄也。
王子慶忌足躡麋鹿,手搏兕虎,置之冥室之中,不能搏龜鼈,勢不便也。慶忌,吳王僚之子也。湯放其主而有榮名,湯,契後十三世王癸之子履。放其主,謂伐紂。為民除害,故有榮名也。崔杼弒其君而被大謗,崔杼,齊大夫崔野之子,殺君齊莊公也。所以為之則同,其所以為之則異。所以為則(同)〔異]#7,湯殺君以利與民,抒以利與身,故曰異。呂望使老者奮,呂望鼓刀釣魚,年七十始學讀書,九十為文王作師,佐武王伐紂,成王封之於齊,故老者慕之而自奮厲。項託使嬰兒矜,以類相慕。項託年七歲,窮難孔子而為之作師,故使小人之疇自矜大也。使葉落者風搖之,使水濁者魚撓之。虎豹之文來射,虎豹以有文章,來使人射取之。蝯狖之捷來乍。蝯狖屬仰鼻而長尾。乍,暫疾。以其操捷,來使疾擊而取之。行一棋不足以見智,彈一弦不足以見悲。三寸之管而無當,當,猶底也。天下弗能滿;十石而有塞,百斗而足矣。以篙測江,篙終而以水為測,惑矣。篙擿船,以篙波江,篙沒,以江水為盡,故曰惑也。漁者走淵,漁,讀論語之語也。木者走山,所急者存也。朝之市則走,〔夕〕#8過市則步,所求者亡也。走,讀奏記之奏。豹裘而雜,不若狐裘之粹;粹,純。白璧有考,不得為寶;考,虋污也。言至純之難也。戰兵死之鬼憎神巫,兵死之鬼,善行病人,巫能祝劾殺之。憎,(神巫憎)#9畏也。盜賊之「輩」#10醜吠狗。醜,猶惡也。無鄉之社易為黍肉,無國之稷易為求福。無祀,不禋於神,而卒祝之,故易為黍肉,易為求福。鼈無耳,而目不可以瞥,精於明也。不可以瞥,瞥之則見也。瞽無目,目無所見。而耳不可以察,精於聰也。不可以察,察之則聞。遺腹子不思其父,無貌於心也,不知父貌,不夢見像,無形於目也。目初不見像,故曰無形於目也。蝮蛇不可為足,虎豹不可使緣木。蝗蛇皆有毒,螫人,不為足,為足益甚。虎,猛獸,不可使能緣木也。馬不食脂,桑扈不啄粟,非廉也。桑扈,青雀。馬不竊脂。秦通崤塞,而魏築城也。魏徙都於大梁,聞秦通治崤關,知欲來東兼之,故築城設守備也。饑馬在廐,寂然無聲,投芻其傍,爭心乃生。引弓而射,非弦不能發矢,引,張引也。發,遣也。弦之為射,百分之一也。道德可常,權不可常,故遁關不可復,亡犴不可再。遁,逃也。獄常以權變於關塞野犴亡逃,不可復由其入,故曰權不常也。環可以喻員,不可以輪,絛可以為繶,不必以訓。訓亦繶,婉轉數也。日月不並出,狐不二雄,神龍不匹,猛獸不群,鷙鳥不雙,循繩而斲則不過,懸衡而量「則」#11不差,衡,秤。植表而望則不惑。損年則嫌於弟,益年則疑於兄,不如循其理,若其當。理,道。當,猶實也。人不見龍之飛,舉而能高者,風雨奉之。奉,助。蠹眾則木折,隙大則牆壞。懸垂之類,有時而隧;隧,墮。枝格之屬,有時而弛。弛,落。當凍而不死者,不失其適。死乃為失適,(又)〔不]#12死,故曰不失其適也。當暑而不暍者,不亡「其」#13適,亡,亦失之。未嘗適,亡〔其〕適。亡,無。言不凍不暍何適之有也。湯沐具而蠟虱相吊,大厦成而燕雀相賀,憂,屋。憂樂別也。柳下惠見飴,曰可以養老,盜跖見飴,曰可以黏牡,見物同,而用之異。柳下惠,魯大夫展無駭之子,名獲,字禽。家有大柳樹,惠德,因號柳下惠。一曰,柳下,邑。牡,門戶籥牡。
蠶食而不飲,二十二日而化;蟬飲而不食,三十日而蛻,蛶蝣不食不飲,三日而死。人食礜石而死,蠶食之而不饑,魚食巴菽而死,鼠食之而肥。類不可必推。推,猶知也。瓦以火成,不可以得火;竹以水生,不可以得水。瓦得火則破,竹得水浸則死矣。楊堁而欲弭塵,被裘而以翣翼,豈若適衣而已哉。堁,土塵。楚人謂之堁。翣,扇。楚人謂之翣也。槁竹有火,弗鑽不?,土中有水,弗掘無泉。掘,猶窮也。蠬象之病,人之寶也;蠬,大蛤,中有珠。象牙還以自疾,故人得以為寶也。人之病,將有誰寶之者乎。人之利欲為病,無人寶之,故曰將有誰寶也。為酒人之利而不酤,則竭;為車人之利而不僦,則不達。握火提人,反先之熱。皆一介之人物,思自守者,不欲使酒人車人得利,不酤僦而先自竭,先不達,猶以火援人,先自熱(自)[爛〕#14也。鄰之母死往哭之,妻死而不泣,有所劫以然也。嫌猶哀,嫌於情色,故曰有所劫迫之。然,如是也。西方之倮國,鳥獸弗辟,與為一也。一,同也。倮國,在西南方。一膊炭熯,一膊,一挺也。掇之則爛指;萬石俱熯,去之十步而死;百二十斤為石。同氣異積。大勇小勇,有似於此。今有六尺之廣,臥而越之,下材弗難;植而踰之,上材弗易;勢施異也。百梅足以為百人酸,一梅不足以為一人和。喻眾能濟少,少不能有所成也。有以飯死者而禁天下之食,有以車為敗者禁天下之乘,則悖矣。申生雉經,晉不絕繩。子胥自沉,昊不斷水也。釣者靜之,?者扣舟;罩者抑之,罣者舉之;為之異,得魚一也。?者以柴積水中,以取魚。扣,擊。魚聞擊舟聲,藏柴下,壅而取之。?,讀沙糝。今兖州人積柴水搏魚為?。幽州名之為涔也。見象牙乃知其大於牛,見虎尾而知其大於狸,一節見而百節知也。吳伐越,至會稽,獨獲骨節專車。見一節大,餘節不得小,故曰百節知。小國不鬬於大國之間,長見嫌也。兩鹿不鬬於伏兕之旁。畏見食也。佐祭者得嘗,救鬬者得傷蔭,不祥之木,為雷電所撲。蔭,木影也。撲,擊也。或謂冢,或謂隴,或謂笠,或謂簦。頭風與空木之瑟,名同實異也。頭中風,空木瑟,其音同,其實則異也。日月欲明而浮雲蓋之,蓋,猶蔽也。蘭芝欲脩而秋風敗之。脩,長。虎有子,不能搏攫者,輒殺之,為墮武也。墮,廢也。武,威之也。龜紐之璽,賢者以為佩;龜紐之璽,衣印也。紐,係。佩,服也。土壤布在田,能者以為富。能動者播植嘉穀,以為饒富也。予拯溺者金玉,不若尋常之纏索。金玉雖寶,非拯溺之具,故曰不如尋常之纏索。視書,上有酒者,下必有肉,上有年者,下必有月,以類而取之。類,猶事也。蒙塵而眯,固其理也;為其不出戶而堁之也。為不出戶而塵堁眯之,非其道。屠者羹藿,為車者步行,陶者用?盆,匠人處狹盧,為者不得用,用者弗肯為。為者不得用,以利動。用者不肯為,以富寵也。轂立,三十輻各盡其力,不得相害。使一輻獨入,眾輻皆棄,豈能致千里哉。夜行者掩目而前其手,涉水者解其馬載之舟,事有所宜,而有所不施。橘柚有鄉,雚葦有叢,獸同足者相從遊,鳥同翼者相從翔。以類聚也。田中之潦,流入於海;附耳之言,聞於千里也。附,近。近耳之言,謂竊語。聞於千里,千里知之。語曰,欲人不知,莫如不為。蘇秦步,步,徐行也。曰何故,人問何故。趍,曰何趍馳,有為則議,多事固苛。蘇秦為多事之人,故見議見苛也。皮將弗睹,毛將何顧。畏首畏尾,身凡有幾。畏始畏終,中身不畏,凡有幾何。言常畏也。欲觀九州之土,足無千里之行;心無政教之原,而欲為萬民之上,則難。無其術,故曰難也。旳旳者獲,提提者射,旳旳,名為眾所見,故獲。提提,安。言。譬若鳥不飛,獸不走,提提安時,故為人所射。故大白若辱,大德若不足。若辱,自同於眾人。若不足者,實若虛之貌。

未嘗稼穡粟滿倉,未嘗桑蠶絲滿.囊,得之不以道,用之必橫。橫,放。海不受流胔,太山不上小人,骨有肉曰胔。有不義之祥流入海,海神蕩而出出之,故曰不受。太山,東嶽也。王者所封禪處,不令?亂小人,得上其上也。旁光不升俎,旁光,胞也。俎豆之實唯。肩髀,而脅肋不得升。駠駮不入牲。犧牲以純色也。中夏用箑,快之,至冬而不知去;褰衣涉水,至陵而不知下;未可以應變。有山無林,有谷無風,有石無金。林生於山,山未必皆有林,風出於谷,谷未必皆有風。金生於石,石未必皆有金。喻聖人出眾人,眾人未必皆聖賢也。滿堂之坐,視鉤各異,滿堂坐人,規其鉤,各異形。於環帶一也。鉤與環帶,一法也。類雖異,所用者同。獻公之賢,欺於孋姬;殺申生也。叔孫之知,欺於竪牛。三日不食而餓死也。故鄭詹入魯,春秋肌曰:佞人來,佞人來。鄭詹,鄭文公大夫。以齊桓公卒,不使鄭伯朝齊,朝於楚,齊人執之,自齊逃至魯,謂之佞人。以方孋姬、竪牛,故曰,佞人。來,佞人來。君子有酒,鄙人鼓缶,雖不見好,亦不見醜。醜,惡。人性便絲衣帛,或射之則被鎧甲,為其所不便以得所便。便,利。輻之入轂,各值其鑿,不得相通,猶人臣各守其職,不得相干。干,亂也。嘗被甲而免射者,被而入水;嘗抱壺而度水者,抱而蒙火,可謂不知類矣。君子之居民上,若以腐索御奔馬,雍容恐失民之意。若?薄冰蛟在其下,蛟,魚屬。皮有珠,能害人,故曰蛟在其下。若入林而遇乳虎。言常驚懼恐也。化不治於民,民不附。善用人者,若蚈之足,眾而不相害;蚈,馬蚈,幽州謂之秦渠。蚈,讀蹊徑之蹊也。若脣之與齒,堅柔相摩而不相敗。摩,近。敗,毀。清?之美,始於未耜;?,清酒。周禮?齊是。?,讀瓮鴦之會也。黼黻之美,在於杼柚。白與黑為黼,青與赤為黻,皆文衣也。布之新不如紵,紵之弊不如布,或善為新,或惡為故。善,猶宜也。靨酺在頰則好,在顙則醜。靨酺,箸頰上窐,窐者在顙,以盤,故醜。繡,以為裳則宜,以為冠則譏。詩云,衮衣繡裳故曰宜。譏,人譏非之也。馬齒非牛蹏,檀根非椅枝,故見其一本而萬物知。知,猶別也。石生而堅,蘭生而芳,少自其質,長而愈明。質,性也。明,猶盛也。扶之與提,謝之與讓,故之與先,諾之與己也,之與矣,相去千里。汗準而粉其顙,腐鼠在壇,楚人謂中庭為壇。燒薰於宮;入水而憎濡,懷臭而求芳;雖善者弗能為工。善,或作巧。再生者不穫,華大旱者不胥時落。胥時,不待秋時而零落也。毋曰不幸,甑終不墮井。抽簪招燐,有何為驚。燐,血精,似野火,招之應聲而至。血灑汗人,以簪招則不至,故曰何驚也。使人無度河,可;中河使無度,不可。不可,言不能也。見虎一文,不知其武;見驥一毛,不知善走。水蠆為?,孑孑為?,水?化為?,?,青蜓。孑孑,結薑,水上到跂蟲,讀廉絜。兔齧為螚,兔所齧草,靈在其心中,化為螚。螚讀能而心之惡。一說,免齧,蟲名。物之所為,出於不意,弗知者驚,知者不怪。怪,惑也。銅英青,金英黃,玉英白,黂燭捔,膏燭澤也。燭光捔澤,喻光明有明珠也。以微知明,以外知內。象肉之味不知於口,鬼神之貌不著於目,捕景之說不形於心。皆所不嘗見之。冬冰可折,夏木可結,時難得而易失。木方茂盛,終日釆而不知;秋風下霜,一夕而殫。殫,盡。病熱而強之餐,救暍而飲之寒,救經而引其索,拯溺而授之石,欲救之,反為惡。惡,猶害也。雖欲謹亡馬,不發戶轔,言馬亡不可發戶限而求。雖欲豫就酒,不懷蓐。轔,戶限,楚人謂之轔。轔,讀似鄰,惡氣言乃得之也。孟賁探鼠穴,鼠無時死,必噬其指,失其勢。孟賁,勇士,為探鼠於穴,故曰失其勢。山雲蒸,柱礎潤;礎,柱下石礩也。伏苓掘,兔絲死。所生者亡,故死。一家失熛,百家皆燒;讒夫陰謀,百姓暴骸。論語曰,惡利口之覆邦家。故曰百姓暴骸。粟得水濕而熱,飯得火而液,水中有火,火中有水。疾雷破石,陰陽相薄。自然之勢。湯沐之於河,有益不多。流僚注海,雖不能益,猶愈於已。已,止。一目之羅不可以得鳥,無餌之釣,不可以得魚;遇士無禮,不可以得賢。
兔絲無根而生,蛇無足而行,魚無耳而聽,蟬無口而鳴,有然之者也。然,如是也。鶴壽千歲,以極其遊;蛶疏朝生而暮死,而盡其樂。脩短各得其志。紂醯梅伯,文王與諸侯構之。構,謀。桀辜諫者,湯使人哭之。哭;猶吊也。狂馬不觸木,猘狗不自投於河,雖聾蟲而不自陷,又況人乎。聾,無知也。愛熊而食之鹽,愛獺而飲之酒,雖欲養之,非其道。熊食鹽而死,獺飲酒而敗,故日非其道也。心所說,毀舟為杖;心所欲,毀鐘為鐸。鐸,大鈴。金口木舌為木鐸,金舌為金鐸。杕,舟尾,讀詩有秋之社也。管子以小辱成大榮。管仲相子糾,不能死,為魯所囚,是其辱。卒相桓公,以至霸,是其大榮也。蘇秦以百誕成一誠,誠,信。質的張而弓矢集,林木茂而斧斤入,非或召之,形勢所致者也。待利而後拯溺人,亦必以利溺人矣。利溺人者,利人之溺,得其利也。舟能沉能浮,愚者不足加。舟船能載浮物,愚者不敢加足,畏其沉。詩萬,汎汎揚舟,載沉載浮是也。騏驥驅之不進,引之不止,人君不以取道里。刺我行者,欲與我交,訾我貨者,欲與我市。刺,猶非。訾,毀也。以水和水不可食,一弦之瑟不可聽。以其失和,故不可聽。刺專用也。駿馬以抑死,直士以正窮;賢者擯於朝,美女擯於宮。擯,棄也。行者思於道,而居者夢於牀;慈母吟於巷,適子懷於荆。精相往來。赤肉縣則鳥鵲集,鷹隼驚外眾鳥做,物之散聚,交感以然。食其食者不毀其器,食其實者不折其枝。塞其據者竭,背其本者枯。交畫不暢,連環不解,其解之不以解。暢,達。不得達至。交,止。解連環,言此不可解則說德解法也。臨河而羨魚,不如歸家識網。羨,顧。明月之珠,蠬之病而我之利,虎爪象牙,禽獸之利而我之害。我,猶人也。易道良馬,使人欲馳;飲酒而樂,使人欲謌。是而行之,故謂之斷;非而行之,必謂之亂。斷,猶治也。矢疾,不過二里也;步之運,百舍不休,千里可致。聖人處於陰,眾人處於陽;聖人行於水,眾人行於霜。水有形而不可毀,故聖人行之無迹,霜雪履有迹,故眾人行之也。異音者不可聽以一律,異形者不可合於一體。合;同。農夫勞而君子養焉,君子,國君。養焉,以化澤懊休之。愚者言而智者擇焉。擇可用者而用之也。捨茂林而集于枯,不弋鵠而弋烏,難與有圖。圖,謀也。言其愚。寅丘無壑,泉源不溥;言汙小潦水名寅。寅之丘無大壑,故泉流不得溥。尋常之谿,灌千頃之澤。言有源也。見之明白,處之如玉石;見之闇晦,必留其謀。玉之與石,言可別也。闇晦,不明。留,猶思謀也。以天下之大,託於一人之才,譬若懸千鈞之重於木之一枝。言不能任。負子而登牆,謂之不祥,為其一人隕而兩人殤。負,抱也。隕,墜也。善舉事者,若乘舟而悲謌,一人唱而千人和。言能得眾人之心也。不能耕而欲黍梁,不能織而喜釆裳,無事而求其功,難矣。有榮華者必有憔悴,有羅執者必有麻蒯。言有成必有衰。鳥有沸波者,河伯為之不潮,畏其誠也。鳥,大鵬也。翱翔水上,扇魚令出沸波,玃而食之,故河伯深藏於淵,畏其精誠,為不見。故一夫出死,千乘不輕。主術篇曰,兵莫憯於志,莫邪為下。言匹夫志意出死必戰,故雖大國兵車千乘,不輕之也。蝗蛇螫人,傅以和堇則愈,和堇,野葛,毒樂。物故有重而害反為利者。聖人之處亂世,若夏暴而待暮,夏,日中甚熱。暮,涼時。言聖人居亂世,忍以待涼。桑榆之間,逾易忍也。言亂世將盡,如日在西方桑榆間,將夕,故曰易忍。
水雖平,必有波;衡雖正,必有差;尺寸雖齊,必有詭。詭,不同。非規矩不能定方圓,非準繩不能正曲直;用規矩準繩者,亦有規矩準繩焉。準平繩直之人,能平直耳,故曰亦有規矩準繩。舟覆乃見善遊,馬奔乃見良御。善遊,故覆舟不溺;良御,馬奔車不敗,故見之。嚼而無味者弗能內於喉,視而無形者不能思於心。形,象。無形於目,不能思之於心。兕虎在於後,隨侯之珠在於前,弗及掇者,先避患而後就利。隨國在漢東,姬姓之後,出遊於野,見大蛇斷在地,隨侯令醫以續傅斷蛇,蛇得愈去。後銜大珠報,蓋明月之珠,因號隨侯之珠,世以為寶也。逐鹿者不顧兔,決千金之貨者不爭銖兩之價。言在大不顧小。弓先調而後求勁,馬先馴而後求良,勁,強,馴,擾。人先信而後求能。人非信不立也。陶人棄索,車人掇之;屠者棄銷,而鍜者拾之;所緩急異也。百星之明,不如一月之光,十牖畢開,不若一戶之明。矢之於十步貫兕甲,及其極,不能入魯縞。言勢有極。太山之高,背而弗見;秋毫之末,視之可察。察,別。言用明矣。山生金,反自刻;木生蠹,反自食;人生事,反自賊。賊,敗也,害也。物自然也。巧冶能鑄木,工匠不能斲金者,形性然也。白玉不琢,美珠不文,質有餘也。性自然,不復飾。故跬步不休,跛鼈千里;跬,猶咫尺。累積不輟,可成丘阜。輟,止。城成於上,木直於下,非有事焉,所緣使然。凡用人之道,若以燧取火,疏之則弗得,疏,猶遲也。數之則弗中,數,猶疾也。正在疏數之間。得其節,火乃生。從朝視夕者移,從枉準直者虧,枉,邪。聖人之偶物也,若以鏡視形,曲得其情。偶,猶同也。楊子見逵路而哭之,為其可以南,可以北,道九達曰逵,閔其別也。墨子見練絲而泣之,為其可以黃,可以黑。練,白。憫其化也。趍舍之相合,猶金石之一調,相去千歲,合一音也。金曰鐘,石曰磐。雖久不變,故曰相去千歲,合一音也。鳥不干防者,雖近弗射;鳥,無之屬是也。其當道,雖遠弗釋。當道,為作防害者,故曰不釋也。酤酒而酸,買肉而臭,然酤酒買肉不離屠沽之家,故求物必於近之者。以詐應詐,以譎應譎,若被簑而救火,毀凟而止水,乃愈益多。西施毛嬙,狀貌不可同,世稱其好,美鈞也。堯、舜、禹、湯,法籍殊類,得民心一也。俱一於人。聖人者,隨時而舉事,因資而立功,涔則具擢對,旱則脩土龍。擢對,貯水器。土龍,致雨物。臨菑之女,識紈而思行者,為之悖戾。臨菑,齊都。悖,麤惡。室有美容,繒為之纂繹。不密緻,志有感故。纂,讀曰浚繹纂之纂。徵羽之操,不入鄙人之耳;徵羽正音,人不知,不入其耳。抮和切適,舉坐而善。抮,轉,轉其和,更作急調,淑楚之音,非正樂,故舉坐而善之。過府而負手者,希不有盜心;府,藏貨所生也。故侮人之鬼者,過社而搖其枝。侮,猶病也。晉陽處父代楚以救江,故解椊者不在於捌格,在於批伔。批,擊。伔,推。擊其要夾。木大者根擢,山高者基扶,其下跐也。蟅巨者志遠,體大者節疏。狂者傷人,莫之怨也;嬰兒詈老,莫之疾也;賊心?。賊,害。尾生之信,不如隨牛之誕。尾生效信於婦人,信之失。隨牛、弦高矯君命為誕,雖然,以存國,故不如隨,牛之誕。而又況一不信者乎。一,猶常。況常不為信,不為誕乎。一,或作一,猶待也。憂父之疾者子,治之者醫;論語曰,父母唯其疾之憂。故曰,憂之者子。進獻者祝,治祭者疱。疱,宰也。

淮南鴻烈解卷之二十四竟

#1『命』,『布』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2『福』,『褊』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3『百』,『有』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4『玄』,『互』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5『錞』字脫,據集解本補。
#6『玄』,『互』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7『同』,『異』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8『夕』字脫,據集解本改。
#9『神巫憎』三字衍,據集解本刪。
#10『輩』字脫,據集解本補。
#11『則』字脫,據集解本補。
#12『又』,『不』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13『其』字脫,據集解本補,下同。
#14『自』,『爛』字之誤,據集解本改。

集注太玄经-宋-司马光

集注太玄經

經名:集注太玄經。西漢揚雄撰,北宋司馬光集注,六卷。補襄陵許翰注,四春。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參校版本:一、百子全書影寫宋抄本,(簡稱全書本);二、四部備要,上海中華書局據明刻本校刊,(簡稱備要本);三、明萬玉堂翻宋本,晉范望注,(簡稱範本)。

目錄

讀玄(司馬光)

說玄(司馬光)

集注揚子太玄經序(司馬光)
集注太玄經卷之一(司馬光注)
太玄
玄首

玄測

集注太玄經卷之二

集注太玄經卷之三

集注太玄經卷之四

集注太玄經卷之五


集注太玄經卷之六










踦贊一
贏贊二
太玄首測衝錯攡瑩注卷第七(襄陵許翰注)
玄首都序

玄首

玄測都序

玄測

玄衝

玄錯
玄攡
玄瑩
太玄數卷第八
玄數
太玄文掜卷第九
玄文
玄掜
太玄圖告卷第十
玄圖
玄告
太玄曆附

讀玄

余少之時,聞《玄》之名而不獲見,獨觀揚子之《自序》稱《玄》盛矣。及班固為《傳》,則曰:劉歆嘗觀《玄》謂雄曰:空自苦。今學者有祿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玄》何?吾恐後人用覆醬瓿也。雄笑而不應。諸儒或譏,以為雄非聖人而作經,猶春秋吳楚之君僭號稱王,蓋誅絕之罪也。固存此言,則固之意雖愈於歆,亦未謂《玄》之善如揚子所云也。余亦私怪揚子不贊《易》而別為《玄》。《易》之道,其於天人之緼備矣。揚子豈有以加之,乃更為一書?且不知其焉所用之,故亦不謂揚子宜為《玄》也。及長學《易》,苦其幽奧難知,以為《玄》者賢人之書,校於《易》,其義必淺,其文必易。夫登喬山者,必踐於坱埤#1;適遼海者,必沿於江漢。故願先從事於《玄》,以漸而進於《易》,庶幾乎其可跂而望也。於是求之積年,乃得觀之。初則溟涬漫漶,略不可入。乃研精易慮,屏人事,而讀之數十過,參以首尾#2,稍得窺其梗概。然後喟然置書嘆曰:嗚呼!揚子直大儒者邪#3。孔子既沒,知聖人之道者,非揚子而誰?孟與荀殆不足擬#4,況其餘乎?觀《玄》之書,昭則極於人,幽則盡於神;大則包宇宙,細則入毛髮。合天地人之道以為一#5,刮其根本#6,示人所出#7,胎育萬物而兼為之母#8。若地履之而不陷也,若海挹之而不可竭也。天下之道,雖有善者,其蔑以易此矣。考之於渾元之初,而玄已生。察之於當今,而玄非不行。窮之於天地之末,而玄不可亡。叩之以萬物之情而不漏,測之以鬼神之狀而不違,概之以六經之言而不悖。藉使聖人復生,視《玄》必懌然而笑,以為得己之心矣。乃知《玄》者所以贊《易》也,非別為書以與《易》競也。何歆、固知之之淺而過之之深也?或曰:《易》之法與《玄》異,揚子不遵《易》而自為之制,安在其贊《易》乎?且如與《易》同道,則既有《易》矣,何以《玄》為?曰:夫畋者所以為禽也,網而得之與弋而得之,何以異哉?書者所以為道也,《易》,網也,《玄》,弋也,何害?不既網而使弋者為之助乎,子之求道亦膠矣。且揚子作《法言》,所以準《論語》;作《玄》,所以準《易》。子不廢《法言》而欲廢《玄》,不亦惑乎?夫《法言》與《論語》之道,庸有異乎?《玄》之於《易》,亦然。大廈將傾,一木扶之,不若眾木扶之之為固也。大道將晦,一書辨之,不若眾書辨之之為明也。學者能專精於《易》,誠足矣。然《易》,天也,《玄》者所以為之階也。子將升天,而廢其階乎?先儒為《玄》,解者多矣。然揚子為文既多訓詁,指趣幽邃,而《玄》又其難知者也。故余疑先儒之解未能盡契揚子之志,世必有能通之者,比老終且學焉。

#1『埤』原作『理』,據四部備要本(以下簡稱備要)、百子全書本(以下簡稱全書)改。

#2『參以』原作『蓋以』,據備要、全書本改。
#3『揚子」原作『揚人』,『直』原作『善』,據備要、全書本改。
#4『孟』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5『為一』原作『為之』,據備要、全書本改。

#6『刮其』原作『 刮兵』,據備要、全書本改。

#7『 所出』 原作『下出』,據備要、全書本改。

#8『母』原作『毋』,據備要、全書本改。

說玄

《易》與《太玄》,大抵道同而法異。《易》畫有二:曰陽,曰陰。《玄》畫有三:曰一,曰二,曰三。《易》有六位,《玄》有四重。

最上曰方,次曰州,次曰部,次曰家。《本傳》所謂叁摹而四分之,極於八十一者也。
《易》以八卦相重,為六十四卦。《玄》以一、二、三錯於方、州、部、家,為八十一首。
凡家,每首輒變,三首而復初,如中、周、礥之類是也、部,三首一變,九首而復初,如中、閑、上之類是也。州,九首一變,二十七首而復初,如中、羨、從之類是也。方,二十七首一變,八十一首而復初,如中、更、減之類是也。八十一首以上,不可復加,故曰自然之道也。
《易》每卦六爻,合為三百八十四爻。《玄》每首九贊,合為七百二十九贊。

《圖》曰:《玄》有二道,一以三起,一以三生。以三起者,方、州、部、家也。以三生者,叁分陽氣,以為三重,極為九營。是為同本離生,天地之經也。《本傳》曰雄潭思渾天,叁摹而四分之,極於八十一者,謂《玄》首也。又曰旁則三摹九據,極於七百二十九贊者,謂《玄》贊也。首猶卦也,贊猶爻也。又曰:觀《易》者,見其卦而名之;觀《玄》者,數其畫而定之。《玄》首四重者,非卦也,數也。故《易》卦六爻,爻皆有辭;《玄》首四重,而別為九贊,以系其下。然則首與贊分道而行,不相因者也。皆當期以日。
《易》卦氣起中孚,除震、離、兌、坎四正卦二十四支爻主二十四氣外#9,其餘六十卦,每卦六日七分,凡得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中孚初九,冬至之初也。頤上九,大雪之末也。周而也屆復始。《玄》八十一首,每首九贊,凡七百二十九贊。每二贊合為一日,一贊為晝,一贊為夜,凡得三百六十四日半。益以踦羸二贊,成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中初一,冬至之初也。踦羸二贊,大雪之末也。亦周而復始。凡《玄》首皆以《易》卦氣為次序,而變其名稱。始者,中孚也;周者,復也;礥、閑者,屯也;少者,謙也;戾者,睽也。餘皆仿此。故《玄》首曰:八十一首,歲事咸貞。測曰巡乘六甲,與斗相逢。歷以紀歲,而百谷時雍。皆謂是也。
《易》有元、亨、利、貞,《玄》有罔、直、蒙、酋、冥。
五者,《太玄》之德。罔,北方也,於《易》為貞。直,東方也,於《易》為元。蒙,南方也,於《易》為亨。酋,西方也,於《易》為利#10。冥者,未有形也。故《玄》文曰:罔蒙相極,直酋相敕,出冥入冥,新故更代。《玄》首起冬至,故分貞以為罔冥。罔者,冬至以後;冥者,大雪以前也。
《易》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玄》天地之策,各十有八,合為三十六策。地則虛三,用三十三策。《易》揲之以四,《玄》揲之以三。

《太玄》揲法:卦一而中分其餘,以三揲一作搜,一作換。之,并餘於芀,一芀之後,而數其餘,七為一,八為二,九為三。
《易》有七、九、八、六,謂之四象。《玄》有一、二、三,謂之三摹。皆畫卦首之數也。
《易》有彖,《玄》有首。彖者,卦辭也。首者,亦統論一首之義也。
《易》有爻,《玄》有贊。《易》有象,《玄》有測。測所以解贊也。
《易》有文言,《玄》有文。文解五德,并中首九贊,文言之類也。
《易》有系辭,《玄》有攡、瑩、掜、圖、告。五者皆推贊《太玄》,系辭之類也。
《易》有說卦,《玄》有數。數者論九贊所象,說卦之類也。
《易》有序卦,《玄》有衝。
衝者序八十一首,陰陽相對而解之,序卦之類也。
《易》有雜卦,《玄》有錯。錯者,雜八十一首而說之。

殊涂而同歸,百慮而一致,皆本於太極、兩儀、三才、四時、五行,而歸於道德仁義禮也。

#9『坎』原作『招』,『爻』原作『支』,『主』原作『於』,據備要、全書本改。
#10『利』原作『和』,據備要、全書本和『《易》 有元、亨、利、貞』改。

集注揚子太玄經序

漢五業主事宋衷始為《玄》作《解詁》,吳鬱林太守陸績作《釋正》#11晉尚書郎范望作《解贊》,唐門下侍郎平章事王涯注《經》及首、測,宋興都官郎中直昭文館宋惟幹通為之注,秦州天水尉陳漸作《演玄》,司封員外郎吳秘作《音義》。慶歷中,光始得《太玄》而讀之,作《讀玄》。自是求訪此數書,皆得之,又作《說玄》。疲精勞神,三十餘年,訖不能造其藩籬。以其用心之久,弃之似可惜,乃依《法言》,為之《集注》。誠不知量,庶幾來者或有取焉。其直云宋者,仲子也;云小宋者,昭文郎中也。元豐五年六月丁丑序。

#11『釋正』原作『釋失』,據備要、全書本改和晉范望注《太玄經》(明萬玉堂翻宋本,以下簡稱范本),陸續述玄:『其失者,因釋而正之』改。

集註太玄經卷一??

集注太玄經卷之二

一方二州一部三家童

陰家木,準蒙。陽氣始窺,物僮然成未有知。范曰:立春之節,萬物孚甲始出,枝葉未舒,故謂之童。光謂:陽氣微見地上,故曰始窺。初一,顓童不寤,會我蒙昏。測曰:顓童不寤,恐終晦也。一為思始,而當夜,顓童之人,不寤於學,終亦歸於蒙昏而已。次二,錯于靈蓍,焯于龜資,出泥入脂。測曰:錯蓍焯龜,比光道也。王本龜資作元龜,而注云:灼于元龜,資取吉凶之兆。蓋經誤也。焯,與灼同。比,頻寐切。泥,滯泥之象。脂,所以為明也。二為思中,而當晝,能以暗求明,如錯蓍焯龜以決其疑,出於滯泥而入於光明,故曰比光道也。比,近也。錯者,錯綜蓍數以筮也。次三,東辰以明,不能以行。測曰:東辰以明,奚不逝也?小宋本奚不逝作奚不可逝,今從諸家。三為成意,如東方已明,可以行矣,而不能以行,失時不學者也。次四,或後前夫,先錫之光#1。測曰:或後前夫,先光大也#2。次五,蒙柴求兕,其得不美。測曰:蒙柴求兕,得不慶也。次六,大開帷幕,以引方客。測曰:大開帷幕,覽眾明也。帷幕,蔽明之物也。六為上福,又為盛多#3,如人君延納四方之士,無有雍蔽也。舜賓于四門,明四目,達四聰。次七,修侏侏,比于朱儒#4。測曰:侏侏之修,無可為也。侏,音株。修,長也。侏侏,長大貌。七為七十,年已長矣,而當曰之夜,雖侏侏然長大,於其智識乃比侏儒,不免童蒙也。以象居君子之位,行小人之道也。次八,或擊之,或刺之,修其玄鑒,渝。測曰:擊之刺之,過以衰也。刺,七亦切。不學而愚,以至衰老,陷於禍中,故曰或擊之,或刺之。然當曰之晝,若尚能從學,修其玄鑒,猶足以變禍為福也。晉平公問於師曠曰:吾年七十,欲學恐已暮矣。師曠曰:少而好學,如日出之陽;壯而好學,如曰中之光;老而好學,如炳燭之明。炳燭之明,孰與昧行?上九,童麋觸犀,灰其首。測曰:童麋觸犀,還自累也。諸家纍作景,今從小宋本,力遂切。王曰:處童之極,當夜之位,昏昧之甚,不能自反者也。童麋,無角之麋。光謂:猶糜碎也#5。九居童之極,逢禍之窮。如童麋觸,縻碎其首#6,不量其力,愚之甚也。

一方二州二部一家增

陽家金,準益。陽氣蕃息,物則增益,日宣而殖。宋、陸本陽氣蕃息作陽氣玆蕃息,王、小宋本作陽玆蕃息,今從范本。陸、范、王本增被作益增,今從二宋本。二宋、陸、王本而作如#7,今從范本。初一,聞貞增默,外人不得。測:曰聞貞增墨,識內也。王本聞作間,今從諸家。墨,當作默。一為思始,而當畫,君子多聞正道,以益其德,默而識之,不見於外也。次二,不增其方,而增其光,冥。測曰:不增其方,徒飾外也。范曰:方,道也。冥,晦也。王曰:不增益其道,而外自夸耀,欲增其光,反自冥也。光謂:君子增修其道,而榮名從之。小人舍內而飾外,求光而愈晦也。次三,木以止,漸增。測曰:木止漸增,不可蓋也。范本蓋作益,今從宋、陸、王本。王曰:蓋,掩也。光謂:君子之學,如木根止於所生之土,而枝葉浸長。君子止於所守之道,而德行曰新。《法言》:請問:木漸。曰:止於下而漸於上者,其木也哉!亦猶水而已矣。次四,要不克,或增之戴。測曰:要不克,可敗也。四為下祿,而當夜,無德而享其祿,如要弱而增戴,必不勝任矣。次五,澤庳其容,眾潤攸同。測曰:澤庳其容,謙虛大也。王曰:如澤之庳下,眾潤所歸。光謂:五,增之盛也。眾共益之,非謙虛何以攤哉?次六,朱車燭分,一曰增我三千。君子慶,小人傷。測曰:朱車之增,小人不當也。次七,增其高,刃其峭,丘貞。測曰:增高刃峭,與損皆行也。七居上體,而為禍基,可懼之地也。家性為增,增而不已,必受其殃。七,當曰之畫,君子之道也,故能每自栽損,以保其安。夫丘之所以傾者,峭也。若能每增其高,輒刃其峭,使之陂陀,則終無傾矣。此丘之正道也。正考父三命,玆益恭。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次八,兼貝以役,往益來 。測曰:兼貝以役,前慶後亡也。 ,他歷切,削也。貝,富資也。役,賤事也。以富資而為賤事,貪求不已。往雖得益,來必被削,故曰前慶後亡也。,上九,崔嵬不崩,賴彼坱埤。測曰:崔嵬不崩,群士 也。宋、陸本坱埤作岟崥,今從范、王、小宋本。崔,徂回切。坱,於兩切。埤,必弭切。 ,渠良切。范曰:坱埤,山足也。王曰: 者,扶助之貌。光謂:九處增之極,逢禍之窮,然而免咎者,以群士為之助。如高山之不崩,以坱埤為之足也。

一方二州二部二家銳

陰家土,準漸。入銳次五,三十一分一十三秒;雨水氣應。陽氣岑以銳,物之生也,咸專一而不二。岑,鉏簪切。岑然,銳貌。銳道尚專。初一,蟹之郭索,後蚓黃泉。測曰:蟹之郭索,心不一也。范曰:郭索,多足貌。王曰:郭索,匡穰也。吳曰:匡穰,躁動貌。光謂:《荀子》曰: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敖,非蛇蟺之穴無所寄托者,用心躁也。一為思始,而當夜,家性為銳,故有是象。跪,去委切,足也。次二,銳一,無不達。測曰:銳一之達,執道必也。二為思中,而當晝,故曰銳一,無不達。咸有一德,曰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凶。《荀子》曰:行衢道者不至,事兩君者不容。目不兩視而明,耳不兩聽而聰。螣蛇無足而飛,梧鼠五技而窮。《詩》曰:鳲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故君子結於一也。次三,狂銳,蕩。測曰:狂銳之蕩,不能處一也。三為思終,而當夜。狂者,進不一之謂也。蕩然無所守,則不見成功也。《易》曰:晉如鼫鼠,貞厲。次四,銳于時,無不利。測曰:銳于時,得其適也。四為福始,而當畫,銳得其時者也,故無不利。次五,銳其東,忘其西;見其背,不見其心。測曰:銳東忘西,不能回避也。背,外也。心,內也。五為盛福,而當夜,小人知得而不知喪,見利不顧其害,貪前忘後,弃內逐外者也。次六,銳于醜,含于五軌萬鍾,貞。測曰:銳于醜,福祿不量也。醜,眾也。六為上福,又為盛多,當曰之畫,銳之盛美者也。君子之進取,務合眾心而已矣,故能含容五軌萬鍾,而不失其正也。古者度徐以軌。軌者,兩轍之間,其廣八尺。釜十曰鍾。鍾,六斛四斗也。五軌,諭廣;萬鍾,論多。次七,銳于利,忝惡至。測曰:銳于利,辱在一方也。范曰:忝,辱也。光謂:七為禍始,而當夜,小人銳於利而蒙辱惡者也。方,嚮也。辱在一方者,言其所以取辱者,在於一嚮見利,而不思義也。次八,銳其銳,救其敗。測曰:銳其銳,恐轉作殃也。八為禍中,而當晝,君子見得而思義,瞻前而顧後,雖銳其銳,而常救其敗失,故免於殃咎也。上九,陵崢岸峭,陁。測曰:陵崢岸峭,銳極必崩也。陁,直爾切。范曰:陁,墮也。崢,謂崢嶸也。峭,峻也。崢嶸高峻,將墮於下,故言陁也。

一方二州二部三家達

陽家水#8,準泰。入達初一,曰舍東壁。陽氣枝枚條出,物莫不達。宋曰:自枝別者為枚,自枚別者為條。謂陽氣動出,萬物皆得其理,無有鈎纏而不達。陸曰:枝枚條出#9;此言陽布施,無不浹也。初一,中冥獨達,迥迥不屈。測曰:中冥獨達,內曉無方也。迥徒弄切。范曰:迥,通也。屈,盡也。光謂:一,思之微者也,故曰中冥。當曰之晝,君子內明默識,通達無方者也。次二,迷腹達目。測曰:迷腹達目,以道不明也。宋、陸本以不道明,今從范本。光謂:二為思中,而當夜,內心不明,則視外物亦不審矣。故不明於道,而恃外察,無益也。以,用也。所以迷腹達目,由其用道不明故也。次三,蒼木維流,厥美可以達于瓜苞。測曰:蒼木維流,內恕以量也。量,力張切。范曰:維流,枝枚垂下也。瓜苞牽蔓於地,木不下其枝枚;則不得虆而蔓之,而達於上。光謂:苞,與匏同。三為進人,近於祿而當晝。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不專其美。如木垂其枝以逮於下,故瓜匏得而虆之。《詩》云:南有樛木,甘瓠纍之。次四,小利小達,大迷扁扁,不救。測曰小達大迷,獨曉隅方也。扁,必沔切。陸曰:獨曉一隅與一方,言不知四達也。光謂:扁扁,狹小貌。四為下祿,而當夜,故為小利。小人獨曉隅方,不達大道,所得狹小,不能救其所失也。盆成括仕·於齊,孟子知其必死。曰:其為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次五,達于中衢,大小無迷。測曰:達于中衢,道四通也。五為中和,又為著明,當曰之晝,達之盛者也。次六,大達無畛,不要止洫作,否。測曰:大達無畛,不可偏從也。畛,之人切。六為極大,過中而當夜,故曰大達無畛。畛,田界也。洫,所以明田界也。作,治也。君子之道,當有壇宇宮廷。譬如大田無界,若不要而止之,正其溝洫,而作治於其內,則荒穢而不修矣。不可偏從者,田既廣大,從此則失彼也。次七,達于砭割,前亡後賴。測曰:達于砭割,終以不廢也。砭,彼驗切。王曰:雖有砭割之損,終獲愈疾之利#10。賴,利也。光謂:砭,石之刺病也。七為刀,又為禍始,而當晝。君子達於事變,知禍之至,割愛去惡,如砭割之去病。雖有亡,後得其利,不為廢疾也。次八,迷目達腹。測曰:迷目達腹,外惑其內也。二在內體,故曰達腹#11。八在外體,故曰迷目。惑於外物,以 內明,雖心知其非而不能自克,所以終敗也。上九,達于咎,貞,終譽。測曰:達咎終譽,善以道退也。九為禍終,而當晝。君子知禍之窮,守正而退,不失令名也。

一方二州三部一家交

陰家火,亦準泰。陽交於陰,陰交於陽。物登明堂,矞矞皇皇。小宋本作陰陽交泰,雍容無疆,今從諸家。矞,音聿。宋曰:於七分息,卦為泰。升陽在三,已出地上也。陸曰:地下稱黃宮,故地上稱明堂。矞矞皇皇,休美貌。王曰:矞矞皇皇,明盛之貌。初一,冥交于神,齊不以其貞。測曰:冥交不貞。懷非含慚也。齊,與齋同。范曰:冥,暗昧也。交於鬼神,必以肅敬。齊#12齋也。貞,精誠也。交於鬼神,雖在冥暗,不以精誠,神弗福也。光謂:一為思始#13,而當夜,故有是象。次二,冥交有孚,明如。謝曰:冥交之孚,信接神明也。二為思中#14而當晝,君子能以明信交於鬼神者也。次三,交于木石。測曰:交于木石,不能嚮人也。三為成意#15,始交於外,而當日之夜。交於愚人,如交木石,不能相益也。孔子曰:無友不如己者。次四,難來熏熏,得亡之門。測曰:往來熏熏,與神交行也。王本神作福#16,今從諸家。王曰:熏熏,眾多之貌。次五,交于鶯猩,不獲其榮。測曰:交于鶯猩,鳥獸同方也。鸚鵡能言#17,不離飛鳥,猩猩能言,不離禽獸。五居盛位,而當夜#18,交物不以禮者也。交不以禮,而求榮耀,安可得哉#19?《詩》云#20: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敖,萬福來求。次六,大圈閎閎,小圈交之。我有靈肴,與爾般之。測曰:大小之交,待賢煥光也。二宋、陸、王本閎閎作閣閣,今從范本。范、王本肴作殽,今從二宋、陸本。范本殽之或作散之。圈,求晚切。王曰:圈者,殽羞之器。待賢之道,煥然有光,交道之盛也。光謂:圈,養畜閑也。閎閎,大貌。靈,善也。肴,骨體也。殽之字當作肴。肴,啖也。大圈以諭富有之君子,小圈以諭無祿之士。六為盛多,而當畫。君子有祿,樂與賢者共之。《易)曰: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次七,交于鳥鼠,費其資黍。測曰:交于鳥鼠,徒騙費也。七為敗損,而當夜。交非其人,徒費而已。《法言》曰:頻頻之黨,甚於 ,斯亦賊夫譽食而已矣。次八,戈矛往來,以其貞,不悔。測曰:戈矛往來,征不可廢也。八為禍中,交不以好,而以兵者也,故曰戈矛往來。然當曰之畫,君子交兵,所以祖亂禁暴,不得已而用之。不違於正,故無悔也。夫鞭樸不可弛於家,刑罰不可廢於國,征伐不可偃於天下,用之有本末,行之有逆順耳。上九,交于戰伐#21,不貞。覆于城,猛則啖。測曰:交于戰伐#22,奚可遂也?九為禍窮,而當夜。小人交戰爭勝#23,不以其正,覆國喪家者也。以桀攻桀,德不相殊,則以猛啖弱而已,無有優劣也。

一方二州三部二家耎

耎,與軟同。陽家木,準需。入耎初一,曰舍奎。入次九,八分二十秒,曰次降婁。驚蟄氣應,斗建卯位,律中夾鐘。陽氣能剛能柔,能作能休,見難而縮。難,乃旦切。初一,赤卉方銳,利進以退。測曰:赤卉方銳,退以動也。范曰:赤卉,草木萌牙也。光謂:萌牙之生,必先勾屈#24,如君子退讓,而身益進也。次二,耎其心,作疾。測曰:耎其心,中無勇也。二為思中,而當夜。家性為耎,以無勇為病者也。《春秋傳》曰:仁而不武,無能達也。次三,奧其厀,守其節。雖勿肆,終無拂。測曰:耎其厀,體不可肆也。厀,與膝同。拂,扶勿切。王曰:拂,戾也。光謂:三在下體,故曰耎其厀。雖不得自肆,終未違於常道也。次四,耎其哇,三歲不噣。測曰:耎哇不噣,時數失也。哇,於佳切。噣;竹角切,又音畫。王曰:哇,喉也。光謂:四為下祿,又為條暢,而當夜,可語而默者也。孔子曰: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次五,黃菌不誕,俟于慶雲。測曰:黃菌不誕,俟逑耦也。二宋、陸本作救禍也,王本作俟 偶也。吳曰: ,古仇字。今從范本。逑,音仇。王曰:居中體正,為耎之主,而又得位當晝。黃菌,謂靈芝也。誕,生也。靈芝未生,將待慶雲;同表嘉瑞,須待之義也。光謂:逑,匹也。芝不生者俟慶雲,士不進者俟明君。君明臣賢,相匹偶也。次六,縮失時,或承之菑。測曰:縮失時,坐通後也。菑,與災同。王曰:地居過滿;而又失位遇夜,乖於處耎之宜,是縮而失時者也。光謂:君子進退消息,與時皆行。六過中而當夜,退縮後時,則菑承之矣。次七,詘#25其節,執其術,共所歾。測曰:詘節共歾,內有主也。詘,與屈同。歾,與沒同。王曰:能執其心,則為有主。光謂:七為禍始,而當畫。君子屈身而伸道者也,故曰詘其節,執其術。君子外雖遜順,而內主正直,執是道也。與之共,沒其身,而不變者也。次八,家枯木丁衝#26,振其枝。小人有耎,三卻鈎羅。側曰:窾木之振,小人見侮也。王、小宋本振作扼,小宋本枝作柯,今從宋、陸、范本。范本卻作郄,今從諸家。窾,音款。上九,悔縮,往去來復。測曰:悔縮之復,得在後也。居物之上,陷於禍極,苟能悔而自縮,猶不失道也。故往則遂去不返,來則復得其所也。

一方二州三部三家徯

陰家金,亦準需。陸曰:徯,待也。陽氣有徯,可以進而進,物咸得其願。初一,冥賊,俱天凶。測曰:冥賊之徯,時無吉也。一為思始,而當夜,小人包藏禍賊之心,必受其殃。次二,冥德,徯天昌。測曰:冥德之徯,昌將日也。小宋本昌將日作昌將有日,今從諸家。王曰:以德徯時,昌時不日而至。光謂:二為思中,而當晝。穀,君子積德於隱,而蒙福於顯,昌美之至,將無日也。次三,徯後時。測曰:徯而後之,解也。王本作徯而後時,今從諸家。解,與懈同。三為思終,不得其中,而當夜,懈慢後時者也。次四,詘其角,直其足,維以徯穀。測曰:詘角直足,不伎刺也。伎,立曰寘。刺,郎達切。四為角為下祿,而當晝。祿也。伎,與忮同,很也。刺,戾也。屈其角,不與物校也。直其足,行不失正也。不為很戾,可以待福祿也。次五,大爵集于宮庸,小人庳,徯空。測曰:宮庸之爵,不可空得也。五,為宮為宅。小人而逢盛福,如大爵集于宮庸。爵集于倉,可以得食;集于宮庸,何所待也。小德庳而位高之象也。次六,俱福貞貞,食于金。測曰:徯福貞貞,正可服也。金者,堅剛之物。六為上福,而當晝,徯之盛者也。正以待福,雖金可食,死其餘乎?正可服者,可以服行,以待福也。次七,徯禍介介,凶人之郵。測曰:徯禍介介,與禍期也。介介,僻邪之貌。郵,過也。七為禍始,而當夜,故有是象。次八,不禍禍,徯天活我。測曰:禍不禍,非厥訧也。王本活作治,今從諸家。訧,音尤,罪也。八為禍中,而當晝,君子非罪而逢禍者也。儻審己之道,不以禍為禍,天道福善,必將生我也。《易》曰:困而不失其所,亨。上九,徯尪尪,天撲之顙。測曰:徯尪之撲,終不可治也。撲,普卜切。王曰:尪者,疾病仰向天。光謂:撲,擊也。顙,額也。小人不慎其初,隱於禍極,乃始尪尪然,俟天之救己。天且益降之禍矣,故曰天撲之顙。

一方三州一部一家從

陽家水,準隨。陽躍,于淵于澤,于田于嶽,物企其足。宋曰:陽氣踴躍,在淵、澤、田、嶽者,謂其高下備矣,萬物亦企其足而隨之。初一,日幽嬪之,月冥隨之,基。測曰:日嬪月隨,臣應基也。嬪,婦也。基,始也。一為思始,故曰幽冥。月始過朔,潛隨日行,若婦之從夫。人君有為,始發慮於心,而同德之臣,已從而應之,不謀而吁也。次二,方出旭旭,朋從爾醜。測曰:方出朋從,不知所之也。旭旭,日初出之貌。醜,類也。二為思中而當夜。小人之心雜,將形于外,如日之方出,旭旭然。反復思慮,未知所之。之善則善朋從之,之惡則惡朋從之,故曰朋從爾醜。次三,人不攻之,自牽從之。測曰:人不攻之,自然證也。三為思終,又為進人而當晝。君子率性,自從於善,不待攻治也。證,當作正。次四,鳴從不臧,有女承其血,匡亡。測曰:嗚從之亡,奚足朋也。王本朋作明,今從諸家。匡,與筐同。君子修德,而人自從之。嗚而求從,不足善也。施之夫婦,則喪配偶,而不獲所求矣。《易》曰: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無攸利。次五,從水之科,滿。測曰:從水滿科,不自越也。王曰:水之從下,自然之理。五既得位當晝,為從之主。物之從者,如水之從科。科者,坎也。滿科而已,不復過越,得中之道。次六,從其目,失其腹。測曰:從目失腹,欲丕從也。王曰:從其耳目之好,而失其心腹之安。大從其欲,亡之道也。光謂:六過中,而當夜,徇外欲而亡內德者也。次七,拂其惡,從其淑,雄黃食肉。測曰:拂惡從淑,救凶也。小宋本雄作赨,音雄,,今從諸家。七為禍始,而當晝。君子去惡從善,如雄黃能去惡肉生善肉也。次八,從不淑,禍飛不逐。測曰:從不淑、禍不可訟也。小宋本作訟不淑,今從諸家。宋曰:不可辨訟而解。光謂:小人從於不善,禍發如飛;不可追治也。上九,從徽徽,後,乃升于階,終。測曰:從徽徽,後得功也。范本升作登,今從諸家。

一方三州一部二家進#27

陰家火,準晉。入進次六,日舍婁。陽引而進,物出溱溱,開明而前。王本引作承,今從諸家。宋曰:萬物隨之而出,溱溱然盛也。初一,冥進否,作退母。測曰:冥進否,邪作退也王曰:失進之道,退之本也,故曰作退母。光謂:一為思始,而當夜,潛進而不以其正者也。次二,進以中刑,大人獨見。測曰:進以中刑,刑不可外也。王本無可字,今從諸家。次三,狂章章,不得中行。測曰:狂章章,進不中也。王本狂作往,今從諸家。三為思外,過中而當夜,妄進者也,故曰狂章章。章章,失據貌。次四,日飛懸陰,萬物融融。測曰:日飛懸陰,君道隆也#28。四為福始,而當晝。君德進盛,明無不燭,如日飛登天#29,離陰絕遠,萬物融融然,莫不昭明也。次五,進以欋疏,或杖之扶。測曰:進以欋疏,制于宗也。王本權作擢,制作掣,范本宗作尊,今從二宋、陸本。宋、陸、王本杖作枝,今從范本。次六,進以高明,受祉無疆。測曰:進以高明,其道迂也。范曰:迂,遠也。光謂:六為隆福,而當畫。君子進德高明,受福無疆也。次七,進非其以,聽咎窒耳。測曰:進非其以,毀滋章也。七為禍始,而當夜。小人不以其道進升高位,眾毀滋章;塞耳而滿也。次八,進于淵,君子用船。測曰:進淵用船,以道行也。范本測作進淵且船,今從諸家。淵者,險難之象。八為禍中,故曰進于淵。用船,則淵可濟;憑道,則難可涉也。上九,逆馮山川,三歲不還。測曰:逆馮山川,終不可長也。馮,古憑字。九為窮禍而當夜。小人進不以道,至於上極,而陷於禍,不能自返者也。

一方三州一部三家釋

陽家木,準解。入釋次三,二十六分一十一秒,春分氣應。陽氣和震圜煦,釋物咸稅其枯,而解其甲。稅,與脫同。宋曰:震,動也。圜,陽形也。范曰:煦,暖也。初一,動而無名,酋。測曰:動而無名,不可得名也。王本作動能無名,今從諸家。酋,就也,謂成功也。一為思始,而當畫。君子動於微眇,化育萬物,百姓見其成功而無名焉,故曰:動而無名,酋。次二,動于響景。測曰:動于響景,不足觀聽也。響應聲,景隨形,皆動不由己者也。二為思中,而當夜。小人隨人而動,如響景然,故不足觀聽也。次三#30 ,風動雷興,從其高崇。測曰:風動雷興,動有為也。二宋、陸本從其高崇作從其高宗,王本作從其道,直高崇,今從范本。三為成意,而當晝。君子動作之迹,始見於外,如風雷之益萬物,故其功業日就高崇也。次四,動之丘陵,失澤朋。測曰:動之丘陵,失下危也。丘陵以諭高,澤以諭下。四為福始,而當夜。小人之動,務在升高,而不顧其下,則不免孤危也。次五,和釋之脂,四國之夷。測曰:和釋之脂,民說無疆也。宋、陸本和釋之脂作和釋脂民,王、小宋本作和釋脂,今從范本。說,與悅同。范曰:和脂,喻濡協也。夷,平也。光謂:五為中和居盛位,當日之晝。聖人得位,布其德以和協四國,莫不夷懌也。次六,震于廷,喪其和貞。測曰:震于廷、和正俱亡也。喪,息浪切。六居二體之內,而近於五,廷之象也。夫德以柔中國,刑以威四夷。以德懷近,則近和;以威懾遠,則遠正。今用震於廷,失其所宜,故和正俱亡也。次七,震震不侮,濯漱其訽。測曰:震震不侮,解耻無方也。漱,素侯切。訽,呼漏切。漱,浣也。訽,耻也。震震,有威嚴之貌。七為禍始,而當晝。君子有威嚴之德,人不敢侮,故可以浣濯其耻也。次八,震于利,顛仆死。測曰:震于利,與死偕行也。小人見利而動,以陷禍中,利與死偕,而不自知也。上九,今獄後穀,終說桎梏。測曰:今獄後穀,于彼釋殃也。宋、陸本彼作皮,今從范本。說,與脫同。穀,生也。九為禍窮,故今獄也。在釋而當晝,故後穀也。

一方三州二部一家格

陰家金,準大壯。格,拒也。陽氣內壯,能格乎群陰,攘而卻之。攘,汝陽切。卻,去略切。初一,格內善,失貞類。測曰:格內善,中不宵也。范本宵作省,今從諸家。吳曰:宵,與肖同,引《漢書》人宵天地之貌。宋曰:宵,類也;類,法也。光謂:善惡之原,皆由乎思。一為思始,而當夜,拒善而納惡,故失正類。二為思中、而當晝,拒惡而納善,故幽正。次二,格內惡,幽貞。測曰:格內惡,幽貞妙也。范本作幽貞類,今從諸家。幽者,內潛於心之謂也。次三,裳格鞶鈎,渝。測曰:裳格鞶鈎,無以制也。二宋、陸本制作製,王作掣,今從范本。范曰:革帶曰鞶。鈎,所以屬筆也。王曰:鞶鈎,所以束其衣裳而反格拒之,故當渝變而失宜也。光謂:三居下體,故曰裳。三為下上而當夜,臣拒君命,不受約束,必有變也。次四,畢格,禽鳥之貞。測曰:畢格禽,正法位也。范曰:畢,罔也。光謂:四為下祿,而當晝,君子之始得位者也。得位則可以甩法,正邪而禁暴矣。次五,膠漆釋,弓不射,角木離。測曰:膠漆釋,信不結也。射,食亦切。王曰:物相合者,莫若膠漆。角木之為弓,格而離之,其可射乎?光謂:五性信,又為膠,為漆,為弓矢。格者,物相拒不合之象也。弓以膠漆附合角木,故可射。君以信固結臣民,故可使。五以小人而居盛位,不能以信結物,上下離心,故曰膠漆釋,弓不射,角木離。次六,息金消石,往小來奕。測曰:息金消石,美曰大也。范曰:奕,大也。王曰:所息者金,所消者石,所失者至小,所得者光大。光謂:息,生也。生金而消石,以美拒惡之象也。六為上祿而當晝,君子道長,而消小人者也,故曰往小來奕。次七,格其珍類,龜緺厲。測曰:格其珍類,無以自匡也。緺,古蛙切。范曰:龜為印,緺為綬。光謂:君子以善類自正,故能保其福祿。七為綬,又為禍始,而當夜,小人拒善類而不受者也。拒其善類,則拒其福祿也。弃善失祿,危孰甚焉。次八,格彼鞶堅,君子得時,小人 ,憂否。測曰:格彼鞶堅,義不得行也。王本鞶作磐,今從諸家。 、音惕。上九,郭其目,?其角,不庳其體,撲。測曰:郭目?角,還自傷也。?,音矯。撲,蒲角切。范曰;撲,擊也。王曰:郭目,張目也。?角,高其角也。光謂:格者,用壯拒物者也。九居其上,用壯之極,逢禍之窮,當曰之夜。小人張目高角,以拒於人,不卑其體,故為物所擊,還自傷也。

一方三州二部二家夷

陽家土,準豫。入夷次三,日舍胃。夷,傷也,平也。不傷於物#31則不能平矣。舊準大壯,非。陽氣傷 ,陰無救瘣,物則平易。 ,音惕。瘣,戶悔切。宋曰: ,去也。陸曰:陽氣壯,故夷傷陰,而 除之。瘣,病也。為陽所傷,故病也。萬物無陰害,故平易也。光謂: ,鬀髮也,大人曰髡,小兒曰鬀。陽氣剗鬀群陰,陰不能自救其病,然後物得生殖而平易矣。初一,載幽貳,執夷內。測曰:載幽執夷,易其內也。范曰:載,始也。光謂:一為思始,而當晝。發慮之始,幽而未顯。貳,謂義、利也。二者交爭,君子能取義而舍利。執坦夷之心,養浩然之氣,自得於內,無求於外者也。子夏曰:吾戰勝,故肥。《法言》曰:紆朱懷金之樂也,外;顏氏子之樂也,內。次二,陰夷,冒于天罔。測曰:陰夷冒罔,疏不失也。陸曰:天罔雖疏,不失惡也。光謂:二為罔,又二為思中,而當夜。小人為隱慝,陰傷於物,自以為人莫能知也。然冒于天罔,天必誅之。老子曰:天罔恢恢,疏而不失。次三,柔,嬰兒于號,三日不嘎。測曰:嬰兒于號,中心和也。二宋、陸、王本嘎作優,今從范本。號,胡刀切。嘆,所嫁切#32。噯,於求切。王曰:優,氣逆也。光.謂:嘎,聲變也。三為成意,而當晝。君子含德之厚,至平以易。如嬰兒雖三日蹄號,而聲不變者,和柔故也。《老子》曰:赤子終日號而不嗄,和之至也。次四;夷其牙,或飫之徒。測曰:夷其牙,食不足嘉也。飫,依倨切。王曰:牙既平,無可以食。徒,猶空也。或妖以食,徒空爾也。光謂:四為骨為齒,又為福始,而當夜。小人貪祿,以自傷者也,故曰夷其牙。牙傷,則雖有美食,不能食,適足飫其徒屬而已。次五,中夷,無不利。測曰:中夷之利,其道多也。宋、陸本其道多作利其多,今從范、王本。王曰:平以御於物。物所歸往,何不利之有乎?五既居中,體正得位當晝,是其中坦然平易也#33。光請:五居盛位而當晝,能平易其心,以待物者也,則物無遠近皆歸之矣。《易》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次六,夷于廬,其宅丘虛。測曰:夷于廬,厥德亡也。德者,君子之常居也。六過中而當夜,小人始毀傷其德,喪其安居者也。次七,幹柔幹弱,離木艾金,夷。測曰:幹柔,柔勝強也。宋、陸本測柔幹,柔勝強也。范本幹柔艾金,弱勝強也#34。王本幹柔#35,弱勝強也。小宋本柔榦之離#36,柔勝強也。今幹柔從王,柔勝強從宋、陸本。艾,魚廢切。王曰:雖居過滿,而得位當畫,得夷之道,是能以柔弱之物,夷平於堅剛也。光謂:離木,如汲綆之斯井榦;艾金,如越砥之厲刀劍。以弱勝強,終就平夷也。次八,夷其角,厲。測曰:夷其角,以威傷也。小人用威而傷,自危之道也。八為禍中,而當夜。上九,夷于 利,敬病年貞。測曰:夷 之貞,懸車鄉也。陸曰:致仕而歸於鄉黨也。王曰:敬其衰病與高年,貞之道也。光謂:九為九十又為極,君子老而辭位,自處平易者也。賢者以老病而歸,人君所當欽奉也。

一方三州二部三家樂

音洛。陰家水,亦準豫。入樂次七。三分一十八秒,日次大梁,清明氣應。斗建辰位,律中姑洗。陽始出奧舒,疊得以和淖,物咸喜樂。淖,奴教切,和也。清明之初,陽始發,出幽奧舒展。疊積之物,皆得和淖,而喜樂也。初一,獨樂款款,及不遠。測曰:獨樂款款,淫其內也。范曰:款款,獨樂貌。光謂:一為思始,而當夜、小人獨樂其身,而不能與眾共樂者也。次二,樂不可知#37,辰于天。測曰:樂不·可知,以時歲也。陸曰#38:謂行德政,使民歡樂。若天時然,使民不知政之所為也#39。次三,不宴不雅, 呱啞咋,號咷倚戶。測曰:不宴不雅,禮樂廢也。王本 作嗥,今從諸家。 ,古吊五吊二切。啞,音厄。咋,音責。王曰: 呱啞咋,皆歡笑之聲也。光謂:宴,安也。雅,正也。三為成意而當夜,弃廢禮樂,沈湎淫佚。廢禮則不得其安,廢樂則不得其正。雖 呱啞砟,苟窮目前之樂,其憂患何遠哉?近倚戶外而已。《詩·魚藻》刺幽王言:萬物失其性,王居鎬京,將不能以自樂。次四,拂其繫,絕其纗,佚厥心。測曰:拂繫絕纗,心誠快也。繫,與系同。纗,戶圭切。拂;去也。纗,維網中繩也。四為條暢,而當晝。君子志道,樂以忘憂,外物不能累,佚莫先焉#40。故曰:拂其擊,絕其纗,佚厥心。次五,鍾鼓喈喈,管弦嚌嚌,或承之衰。測曰:鍾鼓喈喈,樂後悲也。嚌,側皆切。嚌嚌,衰思之聲。五以小人而享盛福,恣其淫樂。樂極必悲,盛極必衰也。次六,大樂無間,民神禽鳥之般。測曰:大樂無間,無不懷也。般,蒲干切。王曰:六居盛位,當晝之時,為首之主。無間者,天地之間,萬物咸樂,人神鳥獸各遂其性而般遊。光謂:般,樂也。六為隆福,為盛多,為極大。太平之君子,兼利萬物,無有間異,民神禽鳥靡不得所,樂孰大焉?四為下祿,獨善其身;六為上祿,兼利天下者也。次七,人嘻鬼嘻,天要之期。測曰:人嘻鬼嘻,稱樂畢也。宋、陸本畢作卑,今從范本。要,於宵切。王曰:要,約也。光謂:嘻,嘆聲也。七為禍始,而當夜。小人樂極禍來,人鬼共嘆,大命近止而不自知也。次八,嘻嘻自懼,亡彼愆虞。測曰:嘻嘻自懼,終自保也。王曰:樂道將極,又居禍中,危之道也。然而得位當晝,善於補過,是於嘻嘻笑樂之中,而能自懼,則無愆過與憂虞矣。上九,極樂之幾,不移日而悲,則哭泣之 資。測曰:極樂之幾,信可悔也。幾,音機。蹉資,與嗟咨同。陸曰:幾,危也。王曰:居樂之極,而又當夜,故不待移日而悲至矣,則哭泣嗟咨也。光謂:三者,戒之於思;五者,戒之於福;九者,戒之於禍。大指皆言樂不可極,使人始終反復常念之也。

一方三州三部一家爭

陽家火,準訟。陽氣汜施,不偏不頗;物與爭訟,各遵其儀。汜,敷梵切。施,式豉切。頗,普何切。儀,宜也。陽氣汜施平均,物皆爭進,求遂其宜也。《詩》:由儀,萬物之生,各得其宜也#41 。初一,爭不爭,隱冥。測曰:爭不爭,道之素也。陸曰:素,質也。王曰:爭不爭,謂爭於未形之時,不見其迹也。光謂:一為思始,而當晝。君子執道之素,爭於不爭之地,外無其迹,而物莫能勝也。次二,嚇河,臞。測曰:嚇河之臞,何可 也。嚇,呼嫁切。臞,其俱切,瘠也。 ,與怙同。口拒人,謂之嚇。河之潰溢,誰能拒之?而臞瘠之人,不量其力,乃欲以口嚇之,何足侍也?《詩》云:反予來赫。次三,爭射齦齦。測曰:爭射齦齦,君子讓鄰也。范本齦作誾,今從宋、陸、王本。射,神夜切。齦,音銀。王曰:君子之爭,惟射而已。齦齦,勤至之貌。讓鄰,與讓相近也,其意讀齦為懇也。光謂:齦,與誾同。誾誾,恭讓貌。孔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次四,爭小利,不酋貞。測曰:小利不絕,正道乃昏也。王曰#42:爭不以道,而爭於小利焉,宜其不就成貞正之道矣#43。次五,爭于逵,利以無方。測曰:爭于逵,爭處中也。范曰:五處中位,故稱逵。逵,九達道也。光謂:五為中和,而當晝。君子執道之要,統理之會,應變無方,物莫能爭。次六,臂膊脛如,股腳如,維身之疾。測曰:臂膊之脛,臣大隆也。王、小宋本脛作胵,其意音迭,腫也。今從宋、陸、范本。范本測曰:臂脛如股,今從宋、陸、王本。范曰:枝大於幹,臣大於君,皆為疾也。光謂:臂膊脛如,言臂大如脛,不可使也。,音嗔,肉脹起也。六以陰質,過中極大,如臣之強盛,君不能制者也。賈誼曰:天下方病大腫,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次七,爭干及矛 ,用亨于王前行。測曰:干矛之爭,衛君躬也。王本爭干及矛作爭于及方,測曰于方之爭,今從諸家。宋、陸本用亨于王前行作用享王于前行,今從范、王本。 ,與冑同。行,戶郎切。七為禍始,用兵以爭者也,故曰爭干及矛冑。用兵以爭,不以其私而從事,吉孰大焉。《詩》云:元戎十乘,以先啟行。次八,狼盈口,矢在其後。測曰:狼盈口,不顧害也。王曰:狼之噬物,盈口是爭,不知後有害之者矣。光謂:狼性貪,務盈其口,而不知矢在其後,如小人爭利而不顧其害也。天文弧矢星在狼後。上九,兩虎相牙,知掣者全。測曰:兩虎相牙,知所掣也。宋、陸本測知所掣作製,范本作制,今從王本。掣,尺制切。王曰:爭之極者,莫如虎斗而相牙,必有死傷之患。若能懼於患害,自掣而退,乃可以全物。不可以終爭,故於爭極而見自退之象。所以能知自退之道者#44,以陽當晝故也。光謂:掣,引也。

一方三州三部二家務

陰家木,準蠱。入務次四,日舍昴。陽氣勉務,物咸若其心而總其事。陽氣勉務而生物,物咸順其心而自喜,總其事而不二也。初一,始務無方,小人亦用,罔。測曰:始務無方,非小人所理也。范本作初一,始用無方,今從宋、陸、王本。宋、陸、王本無人字#45 ,今從范本。一為思始,可以應變無方#46,然當日之夜,非小人之所能為也,故曰小人亦用,罔。罔,無也。次二,新鮮自求珍,潔精其芳,君子攸行。測曰:新鮮自求,光于己也。王本芳作方,行作臧,今從諸家。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精潔其心,將以有為者也。次三,不拘不掣,其心腐且敗。測曰:不拘不掣,其體不全也。宋、陸、王本其體不全作其體全,今從范、小宋本。掣,尺制切。三為思終,而當夜,小人觸情而動,喪心虧體者也。次四,見矢自升,利羽之朋,蓋戴車載。測曰:矢及蓋車,厥道然也。二宋、陸測矢及蓋車作見矢及蓋,范作矢及蓋,今從王本。范曰:矢而自升,羽之力也。羽金朋合,而後乃飛。猶君臣同心,乃馳風化也。車之載物,猶君子之濟世也。次五,蜘蛛之務,不如蠶之緰。測曰:蜘蛛之務,無益人也。緰,音須,衫帛也。王改作褕,音遙。范曰:蜘蛛有絲,雖其勉務,非人所用,則不如蠶一緰之利也。光謂:五為織,為衣,為繭,小人事非其事,勞而無功,故有是象。旅獒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次六,華實芳若,用則臧若。測曰:華芳用臧,利當年也。范本無實字,今從宋、陸、王本。六為極大,務之大成者也。務之大成,莫若全德。華實兼茂,年時方盛,則何用不臧也#47。次七,喪其芳,無攸往。測曰:喪其芳,德以衰也。喪,息浪切。范曰:七為失志,故德衰也。次八,黃中,免于禍,貞。測曰:黃中免禍,和以正也。王曰:八居過滿,幾於禍者也。而得位當畫,以居上體之中#48,是得黃中之道,以免咎悔者也。光謂:八為禍中而當畫,君子以中正為務,雖禍不害也。上九,務成自敗,雨成自隊。測曰:務成自敗,非厥命也。隊,與墜同。王曰:處務之極,而失位當夜,則其所務之業#49,雖成必敗。如陰成雨墜,必至之理,其可救乎?光謂:萬物營為,務成終敗,所以然者。小人功成驕惰,不能盡其天命也。

一方三州三部三家事

陽家金,亦準蠱。陽氣大勖昭職#50,物則信信,各致其力。范本勖作冒,今從二宋、陸、王本。信,與伸同。言陽氣勸勖萬物,皂膏核莢#51,各明其職。物則伸伸,自竭其力,各從其事也。務者,有所營為;事者,各職其事也。初一,事無事,至無不事。測曰:事無事,以道行也。王曰:萬事皆理,豈有為也哉?正其本而已。然則處陽當晝,居事之始,能正其本者也。光謂:一為思始,心精之源,萬事之本也。君子澄其源,正其本,則事無不事矣#52。老子曰:無為,而無不為。次二,事在樞,不咨不 ,喪其哲符。測曰:不咨不 ,其知亡也#53。 ,與諏同,子侯切,又子于切。知,與智同。符者,所守之瑞也#54。二為思中#55,故曰事在樞。樞者,榮辱安危所系之地也。事方在樞,思而未行,宜訪問於善,以求至當。而當日之夜,愚而自用,不咨不諏,以喪其智符也。堯稽于眾,舜樂取於人以為善,孔子每事問。次三,時往時來,間不容耗。測曰:時往時來,不失趣也。王本無容字,今從二宋、陸、范本。三為成意。思慮既成,當央志而行。一失其時,悔無所及,故曰時往時來,間不容牦,言得失之間,相去微也。次四,男女事,不代之字。測曰:男女事,非厥務也。王曰:事非其事,必之於凶。男而女事,事失之甚,何不代之字育乎?四失位當夜,乖於其宜,故云然也。光謂:男代女事則家凶,君奪臣職則國亂,明事各有常也。次五,事其事,王假之食。測曰:事其事,職所任也。王曰:假,錫與也。光謂:事其事者,事其所當事也。各居其職,故王予之食,受福祿也。次六,任大自事,方來不救。測曰:任大自事,奚可堪也。六過中而極大,力小而任重者也,故曰任大自事。事方大來,故顛覆不救也。次七,丈人扶孤,竪子提壺。測曰:丈人扶孤,小子知方也。王曰#56:七雖過滿,而得位當晝,不失事事之宜。是丈人有扶持孤弱之事#57,小子亦知提壺以致養也。次八,女男事,十年不誨。測曰:女男事,終家不亨也。范本作男女事,今從宋、陸、王本。王曰:居位過滿#58,而失位當夜。乖事之宜,是女代男事。十年者,數之極也。不誨者,不可教也。光謂:女任男事,則家不亨;臣侵君權,則國不昌。十年以往,力勢已成,不可復制。故女不承男之教,臣不受君之命也。上九,到耳順止,事貞。測曰:到耳順止,逆聞順行也。到,與倒同。止,與趾同。九為禍終而當晝,能納忠補過#59,不失正順者也。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

集注太玄經卷之二竟

#1『先錫』原作『光錫』,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先光大』原作『元光大』,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3『又為』原作『久為』,據備要、全書本改。

#4『朱儒』原作『宋儒』,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5#6『縻碎』原作『麋碎』,據備要、全書本改。
#7『本』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8『水』原作『火』,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9『枚』、『出』原脫,據正文和備要、全書本補。
#10『愈疾』原作『念疾』,據備要、全書本改。
#11『達腹』原作『迷腹』,據備要、全書本改。
#12『齊』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13『光謂』:『為』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4『二為思』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5『三為成』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6『王本神』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7『鸚鵡能』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8『而當夜』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9『得哉』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0『《詩》』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1#22『戰伐』原作『獸伐』,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3『交戰』原作『交獸』,據備要、全書本改。
#24『勾』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5『詘』原作『屈』,據正文和備要、全書本改。

#26『丁衝』原作『術』,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7『三州』原作『二州』,『二家』原作『三家』,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8『隆也』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29『天』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0『三』原作『二』,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O

#31『傷於』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2『嫁切』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3『坦』原作『物』,據備要、全書本改。
#34『也』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35『王本』原殘,據下文『今幹柔從王』補。
#36『之離』原作『也離』,據備要、全書本改。
#37『樂』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38『陸』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39『使』和『所』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0『先』原作『光』,據備要、全書本改。
#41『萬物』原作『美萬物』,『美』衍;『也』原脫,據《十三經注疏》本刪和補。
#42『王』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3『就』、『正』、『道』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4『知』原作『當』,據備要、全書本改。
#45『本』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46『可』原作『何』,據備要、全書本改。
#47『則何』原作『何則』,據備要、全書本改。
#48『上體』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9『之』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50『大』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51『皂』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52『事』原殘,據正文補。
#53『亡也』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54『守之』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55『二』原作『三』,據正文和備要、全書本改。

#56『王』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57『是丈』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58『居』原作『君』,據備要、全書本改。

#59『補過』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集注太玄經卷之三

二方一州一部一家更

更,居亨切。陰家水,準革。入更初一,二十分九秒,穀兩氣應。次八,日舍天畢。陽氣既飛,變勢易形,物改其靈。宋曰:在天稱飛。初一,冥化否貞,若性。測曰:冥化否貞,少更方也。少,詩照切。一為思始,而當夜。幼少之時,習於不正,如其天性,不可復改也。賈誼曰:幼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少更方者,道變於幼少之時也。次二,時七時九,軫轉其道。測曰:時七時九,不失當也。七者,陽之盛也。九者,陽之衰也。軫,輪也。二為思中,而當畫。君子消息盈虛,隨時盛衰,如輪之轉,應變無窮,不失至當也。次三,化白于泥,淄。測曰:化白于泥,變不明也。王曰:凡改更之道,貴於變惡從善。今反為泥淄,失更之宜。光謂:淄,黑也。三為思上而當夜。與不善人居,如以白物涅於泥中,與之皆黑也。次四,更之小得,用無不利。測曰:更之小得,民所望也。王本不利字下更有我否非其有耻六字,今從諸家。四為福始而當晝,變更之小得者也。變更小得;合於民望,用無不利。次五,童牛角馬,不今不古。測曰:童牛角馬,變天常也。王曰:五居盛位而當夜,是改更之道大,不得其所。牛反童之,馬反角之,不今不古,無其事也。光謂:無角曰童。小人得位,妄變法度,反易天常。既不適於今,又不合於古,若劉歆、王莽之類是也。次六,入水載車,出水載杭,宜于王之更。測曰:車杭出入,其道更也。諸家皆無王字,今從范本。杭,與航同,舟也。水舟陸車,理之常也。如履雖新,必施於足;冠雖敝,必冠於首然。湯武達節,應天順人,君臣易位,其道當然,不得不變也。次七,更不更,以作病。測曰:更不更,不能自臧也。諸家本皆作能自臧也,今從王本。七為禍始,而當夜。俗化之敝,失於當更而不更故也。董仲舒曰:為政而不行,甚者必變而更化之,乃可理也。次八,駟馬跙跙,能更其御。測曰:駟馬跙跙,更御乃良也。范本作而更其御,今從宋、陸、王本。跙,才與切。范曰:跙跙,不調也。王曰:得位當晝,更之以道。駟馬跙跙,行不進也,更以良御,乃得其宜。光謂:八為禍中,故曰駟馬跙跙,以象國家不安也。然當日之晝,故曰更其御也。更御,以象改任賢人,使修政治也。上九,不終其德,三歲見代。測曰:不終之代,不可久長也。范本無久字,今從宋、陸、王本。九為禍極而當夜,小人不終其德,驕淫失位,人將代之也。

二方一州一部二家斷

陽家火,準決。陽氣強內而剛外,動能有斷決。范本作動而能有慚決,王本作動而能斷決,今從宋、陸本。初一,斷心滅斧,冥其繩矩#1。測曰:斷心滅斧,內自治也。一為思始,而當晝。能以法度內斷於心,而人不見其迹者也。次二,冥斷否,在塞耳。測曰:冥斷否,中心疑也。二為思中,而當夜。心識蒙暗,不能決斷,雖有嘉謀,不知適從,聽之不聰,故曰塞耳也。次三,決其聾 ,利以治穢。測曰:決其聾 ,利謀也。 ,丁計切。王曰: ,鼻疾也。光謂:三為成意而當晝,能決去蔽塞,通納善謀者也。次四,斷我否,食非,其有耻。測曰:斷我否,食可耻也。四為下祿,而當夜。處非其位,食非其祿,不能自斷而去,誠可耻也。次五,大腹決,其股脫。。君子有斷,小人以活。測曰:大腹決脫,斷得理也。王本股作服,今從諸家。五為著明而當畫,斷之盛者也。大腹決,不容奸也。其股脫,所存大也。次六,決不決,爾仇不闊,乃後有鉞。測曰:決不決,辜及身也。六過中,而當夜。當斷不斷,仇讎不遠,必將受其戮辱者也。次七,庚斷甲,我心孔碩,乃後有鑠。測曰:庚斷甲,義斷仁也。范曰:庚,義也。甲,仁也。孔,甚也。碩,大也。鑠,美也。光謂:庚金主義,甲木主仁。七為刀,有用刑之象。君子以義斷仁,舍小取大,然後有治平之美也。《夏書》曰:威克厥愛,允濟。次八,勇侏之傠,盜蒙決決。測曰:盜蒙之決,妄斷也。小宋本傠作 ,音移,今從諸家。王本無夬字,今從二小宋、陸、范本#2。侏,音株。傠,音伐。范曰:無道為侏,反義為傠。上九,斧刃蛾蛾,利匠人之貞。測曰:蛾蛾之斧,利征亂也。九為兵為鉞,又為禍極,故曰斧刃蛾蛾。匠人執斧以伐木,君子秉義以征亂。

二方一州一部三家毅
陰家木,亦準夬。致果為毅,夬揚于王庭,故毅兼有言語之象。陽氣方良,毅然敢行,物信其志。信,與伸同。宋曰:善而不橈為良。初一,懷威滿虛。測曰:懷威滿虛,道德亡也。一為思始,而當夜。小人懷威滿心,恃力滅義者也。次二,毅于心腹,貞。測曰:毅于心腹,內堅剛也。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守正,堅剛不可奪也。次三,戴威滿頭,君子不足,小人有餘。測曰:戴威滿頭,小人所長也。三為成意,而剛毅外露,故曰戴威滿頭。君子居之,則自以為不足;小人居之,則自以為有餘。次四,君子說器,其言柔且毅。測曰:君子說器,言有方也。范本言作人,今從宋、陸、王本。四為下祿而當晝。君子之言,皆有法度,適用如器,柔而不懦,毅而不愎也。次五,不田而穀,毅于揀祿。測曰:不田而穀,食不當也。宋、陸、王本揀作棟,今從范本。五當日之夜。無德而享盛祿,剛果所施,施於擇祿而已。故曰:不田而穀,毅于揀祿。《詩》云: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鏖兮?次六,毅于棟柱,利安大主。測曰:毅于棟柱,國任強也。六為上祿,而當晝。國之大臣,忠力強毅,能勝其任,以安社稷者也。次七,觥羊之毅,鳴不類。測曰:觥羊之毅,言不法也。范曰:觥羊,大羊也。光謂:羊,很物也。類,善也。七為禍階,而當夜。小人剛很,言無所擇,不顧法度也。次八,毅于禍貞,君子攸名。測曰:毅于禍貞,不可幽蔀也。宋、陸本蔀作都,王作卻,今從范本。那,蒲口切。王曰:八居禍中,故毅于禍。而當位當晝,不失其貞,是君子之所名也。光謂:君子守正,遇禍剛毅不撓,身雖可殺,而名不可掩也。蔀,覆也。上九,豨毅其牙,發以張弧。測曰:豨毅其牙,吏所獵也。王本吏作人,今從諸家。豨,立曰喜。王曰:居毅之極位,且當夜,若野豕之毅其齒牙,必有張弧之斃也。光謂:豨,大豕也。小人極毅以取禍,如豕毅其牙,適足自招射獵而已。

二方一州二部一家裝#3

陽家金,準旅。入裝次四,三十八分三十二秒,日次實沈,立夏氣應。斗建巳位,律中仲呂。裝,治行也。陽氣雖大用事,微陰據下,裝而欲去。陸曰:陰氣據下,故陽裝束,志在去也。初一,幽裝,莫見之行。測曰:幽裝莫見,心已外也。一為思始,而當晝。君子見微,潛有去志,而人莫知之也。次二, 鵝慘于冰,翼彼南風,內懷其乘。測曰: 鵝之慘,懷憂無快也。宋、陸本慘作摻,今從范、王本。 ,音哥,又音加,或作 。乘,時證切,又食陵切。王曰: ,鴈也。失侶後時慘于寒冰,然後翼風之南,內懷其侶,憂而無快。乘者,四鴈也。光謂:《方言》飛鳥曰雙,鴈曰乘。乘,匹也。鴈避寒就溫,自北祖南,猶人之去危就安也。二為思中,而當夜。小人懷寵耽祿,不能避患於微,如鴈之內懷其乘,而不能遠遊也。《易》曰:係遁有疾,厲。次三,往其志,或承之喜。測曰:往其志,遇所快也。三為思上,而當晝。雖為羈旅,往得其志,故或承之喜也。次四,鶤鷄朝飛,碎于北;嚶嚶相和,不輟食。測曰:鶤鷄朝飛,何足賴也?宋、陸本踤作咵,王作跨,今從范本。鶤,與鵾同,古魂切。踤,與萃同,又慈恤切。王曰:大烏朝飛,宜就陽以自安#4。反之於北,失其所向。雖相和嚶嚶,然終不輟其求食之意。既失其道,亦何利焉?次五,鴻裝于淄,飲食頤頤。測曰:鴻裝于淄,大將得志也。次六,經六衢,周九路,不限其行賈。測曰:經六衢,商旅事也。王曰:六衢九路;無所不歷。勞而求利者,小人之事异也。光謂:六為盛多,而當夜。小人周流天下,不限其行,非為行道也。其志徇利而已,與商賈無異也。次七,裝無 ,利征,咎。測曰:裝無 ,禍且至也。宋、陸、王本 作離,今從范、小宋本。 ,與儷同,音麗。次八,季仲播軌,泣于道,用送厥往。測曰:季仲播軌,送其死也。范、王本泣于道作泣于之道,今從宋、陸本。上九,裝于昏。測曰;裝于昏,尚可避也。王曰:處裝之道,宜處於先。今居極位,頗失違難之道。然得位當晝,如整裝避禍於昏昧之時,雖云太晚,猶可避也。光謂:九為禍終,而當晝。君子遇禍之窮,裝而去之,雖於時已晚,猶愈於宴安不去者也。

二方一州二部二家眾

陰家土,準師。入眾次四,日舍觜觿;次八,日舍參。陽氣信高懷齊,萬物宣明嫭大眾多。信,與伸同。嫭,音護。陸曰:嫭,美貌。初一,冥兵始,火入耳。農輟馬穀,尸將班于田。測曰:冥兵之始,始則不臧也。王本毅作轂,今從諸家。王曰:班,布也#5。光謂:一以幽微,在兵之初,兵端已萌,而未著者也,故曰冥兵始。夫兵者,不祥之器,人聞之驚遽,故曰火入耳。農輟其耕,為給饋餉。食馬以毅,為將用之。尸布于田,言死者多也。次二,兵無刃,師無陳,麟或賓之,溫。測曰:兵無刃,德服無方也。王本麟作鄰,今從諸家。陳,直刃切。范曰:麟,獸,有角不觸。王曰:二居下體之中,而又得位當晝。得眾之宜,故能兵不交刃,師不置陳,而強鄰敵國皆或賓之。光謂: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修德於心,而四海率服,兵無所用,故曰兵無刃,師無陳。賓者,自外來者也。麟或賓之,象有武而不用也。溫者,不威暴也。次三,軍或纍車,丈人摧孥,內蹈之瑕。測曰:軍或纍車,廟戰內傷也。宋、陸本丈作大,孥作弩。王本摧作推,孥作奴。今皆從范本。三為思終,未戰而先謀於內者也。車被纍絓,覆所載也。丈人,家之長也。孥,妻子也。謀之不臧如丈人而自摧毀其家也。夫敗豈外來哉,由在內之時,已踐瑕釁,故敵人得而乘之。孫子曰: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6。次四,虎虓振廠,豹勝其私,否。測曰:虎虓振廞,如鷹之揚也。王本勝作騰,今從宋、陸、范本。二宋、陸、范本私作秘,今從王本。虓,許交切。廞,許金切。否,方九切。范曰:虓,怒聲也。振廞,盛怒貌。王曰:處眾而近尊位,將帥之任也#7。得位當晝,善用其眾,如虎之虓,振起廞興也。光謂:四為下祿得位;用眾者也。虎豹,皆武猛之象。用兵者雖闞如虓虎,時惟鷹揚。然不以之爭利決忿,能自勝其私心,故可用而不用也。《法言》曰:或問武,曰:克。能勝其私曰克。次五,躆戰喈喈,若熊若螭。測曰:躆戰喈喈,恃力作王也。躆,與踞同,當作劇。劇,甚也。五居盛位而當夜,恃力取勝,不足以服天下也。次六,大兵雷霆,震其耳,維用詘腹。測曰:大兵雷霆,威震無疆也。王本維作候,今從諸家。詘,與屈同。屈腹,猶言服其心也。六為極大而當晝。王者之兵,非務殺傷,憚之而已。故如雷如霆,以威聲震之,使其心服也。《詩》云:震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白虎通》曰:戰者,憚也。次七,旌旗絓羅,干鉞蛾蛾。師孕唁之,哭且 。測曰:旌旗絓羅,大恨民也。范、王本鉞皆作戈,今從宋、陸本。絓,戶卦切。唁,音彥。 ,莫佳切。范曰:吊生曰唁,竊視稱 。光謂:七為禍始而當夜,師之覆敗者也。旌旗絓羅,干鉞蛾蛾,敗亂之貌也。師,眾也。夫死婦孕,民之愁苦尤劇者也。眾孕相唁,既哭且竊視其上,怨恨之也。次八,兵衰衰,見其病,不見輿尸。測曰:兵衰衰,不血刃也。衰衰,罷弊貌。八為疾瘀,為耗,為剝落,為禍中,而當晝。能罷弊敵國,不戰而屈人兵者也。上九,斧刃缺,其柯折,可以止,不可以伐。往血。測曰:刃缺柯折,將不足往也。王曰:往必見血而自傷也。光謂:九為用兵之極,逢禍之窮,窮兵而不知止者也。

二方一州二部三家密

陽家水,準比。密者,比近也,周密也。陽氣親天,萬物丸蘭,咸密無間。王本咸作盛,今從諸家。王曰:丸蘭,盛大貌。萬物乘陽氣皆盛大,周密而無間隙也。光謂:陽氣上而親天,高之極也。初一,窺之無間,大幽之門。測曰:窺之無間,密無方也。宋曰:事事皆密,故以無方言之。光謂:一為思始,而當晝。君子潛心於密,以立事定功,人莫能窺者也。《易》曰:幾事不密則害成#8。次二,不密不比,我心即次。測曰:不密不比,違厥鄉也。比,頻寐切,下同。君子愛近以懷遠,小人反是。二為思中,而當夜。不能懷近,而勞心於遠。即,就也。次,旅舍也。違去其鄉,而欲就次於旅舍,舍近而圖遠者也。《詩》云:無田甫田,維莠驕驕。無思遠人,勞心忉忉。次三,密于親,利以作人。測曰:密于親,為利臧也。三為思上,而當晝。君子愛其親,則知愛人之親,推其心以及他人,故曰利以作人。次四,密于腥躁,三日不覺殽。測曰:密于腥臊,小惡通也。王曰:密于腥臊,親惡德也。光謂:四為外佗而當夜,與不善人相親者也。與不善人相親,久則化之矣。孔子曰: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知其臭,則與之為一矣。小惡通者,始於小惡,弗去,久則與之通,而為一也。殽,混般也。次五,密密不罅,嬪于天。測曰:密密不罈,并天功也。罅,呼嫁切。嬪,音頻。王曰:居中體正,得位當晝。為時明君親於可親,故曰密密不罅,謂無間隙也。如此,則能功配於天矣。光謂:密密不罅者,君臣百姓靡不親密,無有間隙也。次六,大惡之比,或益之恤。測曰:大惡之比,匹異同也。六為福終而近於禍,故比于大惡,而或益之憂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異類相匹,適足自累也。《易》曰:比之匪人。次七,密有口小鰓,大君在無後。測曰:密口小鰓,賴君達也。王本無無字,小宋本無作其,今從宋、陸、范本。范、小宋本達作逢,今從宋、陸、王本。鰓,蘇來切。次八,琢齒依齦,三歲無君。測曰:琢齒依齦,君自拔也。齦,語斤切。王曰:齒之與齦,相親者也。或琢其齒,而依其齦,則失其所親矣。上九,密禍之比,先下後得其死。測曰:密禍之比,終不可奪也。九為禍極,而當晝。君子同志相比,堅不可奪。先相謙下,則其志益親。故雖遇大禍,而終得其死力也。

二方一州三部一家親#9

陰家火,亦準比。入親次八,日舍東井。一十六分七秒,小滿氣應。親者,相愛厚也。陽方仁愛,全真敦篤,物咸親睦。陽氣純碎,故曰全真。初一,親非其膚,其志齟齬。測曰:親非其膚,中心閑也。王本無親字,今從二宋、陸、范本。王曰:居親之初,而失位當夜,失其親道。非其膚,謂疏遠之人,非其肌膚之親,而或親之,則其志齟齬,不相入矣。心相防閑,失其親道。光謂:一為思始而當夜,親非其親者也。外雖相親,內志不合,終必乖離。閑者,隔礙不通之謂也。次二,孚其內,其志資戚。測曰:孚其內,人莫間也。范本內作肉,間作聞;王本內作肉,間作閑;今從宋、陸本。王曰:資,取也。戚,親也。其志惟取於相親附也。光謂: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以誠信相親之深者也,故曰孚其內。次三,螟蛉不屬,蜾羸取之,不迓侮。測曰:螟蛉不屬,失其體也。王本不迓侮作蠃侮,今從宋、陸、范本。蜾,音果。蠃,郎果切。螟,音冥。蛉,音零。屬,之欲切。螟蛉,桑蟲。蜾蠃,蒲盧也。屬,綴也。近侮,猶言御侮也。三為思終,而當夜。小人不能屬綴其親,以御外侮,而使之乖離,與佗人相合。如螟蛉不能自育其子,而為蜾蠃所取也。《詩》云:螟蛉有子#10蜾蠃負之。教誨爾子,式穀似之。次四,賓親于禮,飲食几几。測曰:賓親于禮,賓主偕也.王曰:几几,有法度也。光謂:四為條暢,而當晝。君子以饗燕之禮,交通親愛者也。賓所以親,親其有禮,不在飲食也。孔子曰:吾食於少施氏,而飽。少施氏食我以禮。賓主偕,言皆有禮也。次五,厚不厚,比人將走。測曰:厚不厚,失類無方也。比,頻寐切。王曰:五雖居中,而失位當夜。當厚者不厚,則其所比附之人,皆將去之。光謂:不能親其所當親,厚其所當厚,使比近之人,皆棄之而走。失類孤立,危無日矣。子太叔曰:晉不鄰矣,其誰云之?次六,厚厚,君子秉斗。測曰:厚厚君子,得人無疆也。六為盛多而當晝,能親其所親,厚其所厚者也。夫君子厚近而遠者至,親親而疏者附。如斗居中央,而眾星拱之,故曰君子秉斗。次七,高亢其位,庳於從事。測曰:位高事庳,德不能也。宋、陸本從作周,范作同,今從王本。庳,便是、必至二切,又音卑。王曰:七居過滿之地,失位當夜,位雖高亢,而所行之事則甚庳細也。次八,肺附乾糇,其幹已良,君子攸行。測曰:肺附之行,不我材也#11。宋、王本肺作脯,幹作乾,行作往。王本附作腑。今從范、小宋本#12。糇,音侯。范曰:削曰肺。肺附,如肺之附木。王曰:有肺附之親,而生乾糇之怨,故君子去之#13。《詩》云:民之失德#14,乾糇以愆。光謂:肺附,以諭族人附著宗主也。民雖微賤,猶當分乾猴以濟其親也。肺附之親,至薄也,猶當以乾糇收恤之,況良幹而棄之乎?此微子所以歸周也。上九,童親不貞。測曰:童親不貞,還自荄也。荄,古哀切。宋曰:謂自盡其根黃也。王曰:居親之極,而失位當夜,若童昏之人,所親者必不正矣。

二方一州三部二家斂

陽家木,準小畜。陽氣大滿於外,微陰小斂於內。陸曰:謂陰小斂萬物之根荄。初一,小斂不貸,利用安人正國。測曰:小斂不貸,其道當也。貸,它代切。自一至三,微而未著,故皆有鐵小之象。一當日之畫,君子賦斂薄而有常,不稱貸於民,故利用安人正國。一曰:貸,當作貨#15,吐得切。次二,墨斂籤籤, 我匪貞。測曰:墨斂籤籤,非所以光也。小宋本鐵作截,王本 作寢,今從宋、陸、范本。鐵,息廉切。范曰:鐵鐵,少也。光謂:墨,貪也。小人貪於聚斂,喜見小利,漸而入於匪正,非所以為光美也。次三,見小勿用,以我扶疏。測曰:見小勿用,俟我大也。王曰:三得位當晝,得斂之宜。見小勿用,是因我滋息#16,以至扶疏盛大也。光謂:物方微小,君子養之,以俟其大#17,而後取之。《禮》:不夭,不卵,不殺胎#18,不殀夭。草木零落,然後入山林。皆此意也。次四,斂利小刑,小進大退。測曰:斂利小刑,其政退也。范本政作正,今從宋、陸、王本。次五,畜槃而衍,繭純于田。測曰:畜槃繭純,不奪時也。槃,樂也。純,美也。五為繭,又居盛位而當畫。賦敘不妄,生之有時,用之有節,故六畜蕃衍,蠶桑饒美也#19。次六,閔而綿而,作大元而,小人不戒。測曰:閔綿之戒,不識微也。王本閔綿之戒作閔綿不戒,今從宋、陸、范本。閔綿,小貌。元,始也。六在斂家,過中而當夜,斂怨者也。怨始於小,而至於大。小人不戒,故怨及之,而不自知也。次七,夫牽于車,妻為剝荼,利于王姑,不利公家,病。測曰:牽車剝荼,斂之資也。陸曰:資,財。夫妻斂財,利家不利國也。王曰:牽車,重役而其利微;剝荼,苦菜而其功寡。可以給私室,利于王姑,不足以供公上也。光謂:《爾雅》王父之姊妹為王姑。次八,大斂大顛。測曰:大斂之顛,所斂非也。陸、范、王本顛作巔,今從二宋本。王曰:八居斂極,而失位當夜,大斂者也。處禍之中,而求大斂,必有顛臍之患矣。上九,斂于時,利圉極菑。測曰:斂于時,奚可幾也。王曰:圉,與禦同。光謂:九為禍極,而當晝。君子當豐穰之時,重斂而民不以為暴,所以豫備凶歲,禦此極災也。幾,當作譏。言斂得其時,雖重無譏也。孟子疾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莩而不知發。
二方一州三部三家彊

陰家金,準乾。陽氣純剛乾乾,萬物莫不彊梁#20。范、王本純作統,今從宋、陸本。初一,彊中否貞,無攸用。測曰:彊中否貞,不可與謀也。否,方久切。一為思始而當夜,彊心而不正者也,故無所可用。次二,鳳鳥于飛,修其羽;君子于辰,終莫之圉。測曰:鳳鳥于飛,君子得時也。范曰:圉,止也。光謂:辰,時也。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得時,彊於為義,人莫之止。如鳳烏之飛,其羽修長,人不能制也#21。凡中者,皆有得位得時之象。次三,柱不中,梁不隆,大廈微。測曰:柱不中,不能正基也。三居下體之首,而承於上,梁柱之象也。當日之夜,小人不彊而弱,不勝其任者也。不勝其任,則國基墜矣。次四,爰聰爰明,左右 。測曰:爰聰爰明,庶士方來也。宋、陸、王本搔皆作橿,小宋作彊,今從范本。王本方作永,今從諸家。范曰:四在其行,行數相扶。 ,盛也。王曰: 然,眾扶之貌也。吳曰: ,從手,字書無之,從木者,音薑。范以四為金,而本首為金,故云行數相扶,不以彊為扶也。光謂:四為條暢,而當晝。君子有聰明之德,故庶士方來,左右助之,所以為彊也。次五,君子彊梁以德#22小人彊梁以力#23。測曰:小人彊梁#24得位益尤也。王曰:五居君位,而失時當夜。無君之德,小人之彊梁也#25。彊梁以力#26,必有顛危。次六,克我彊梁#27,于天無疆#28。測曰:克我彊梁#29,大美無基也。王本無基作無疆,今從宋、陸、范本。宋曰:無基,謂無疆界,言廣遠也。王曰:六為彊,主得位當晝,能克彊梁#30自彊其德,則君道益光,故至于天而無窮也。光謂:五以上作消#31六過乎中而當晝。君子能與時消息,自勝其彊者也。如是,則享有遐福,與天無疆矣#32。次七,金剛肉柔,血流于田。測曰:金剛肉柔,法太傷也。王本無流字,今從諸家。七為敗損而當夜,小人用法太傷者也。以剛金斷柔肉,無有不勝。血流于田,不仁之甚也。次八,彊其衰,勉其弱。測曰:彊其衰,勉自彊也。八為疾瘀而當晝,君子能彊衰勉弱,不自淪溺者也。上九,太山拔,梁柱折,其人顛且蹶。測曰:山拔梁折,終以猛也。王本太山拔作大枝拔,今從諸家。王曰:處彊之極,而失位當夜,彊而過亢者也。光謂:小人彊梁過甚#33山拔梁折#34自取顛蹶者也。

二方二州一部一家睟

陽家水,亦準乾。睟,與粹同。陸曰:乾,純。粹,精也。陽氣袀睟清明,物咸重光,保厥昭陽。王本袀作初,今從諸家。袀,與均同。宋曰:保,安也。是時陰氣斂藏於下,陽氣袀睟清明,故萬物高者下者皆重光華,安其性命,而煦陽之德矣。陸曰:袀睟,猶純眸也。初一,睟于內,清無穢。測曰:睟于內,清無穢也。一為思始,而當晝。君子純粹在心,清明不雜,故能總群元,成萬務也。次二,冥駮冒睟, 于中。測曰:冥駮冒睟,中自瘱也。 ,與恧同,女六切。瘱,於計切。陸曰:瘱,隱也。范曰: ,慚也。駮,不純也。光謂:二為思中,而當夜。小人於冥昧之中,以駮雜之心,冒沒純粹。雖外以欺物,而心不免慚也。次三,目上于天,耳下于淵,恭。測曰:目上耳下,聰察極也。王本無恭字,今從諸家。三為思終,而當晝。君子思慮純粹,則聰明無所不通,故曰目上于天,耳下于淵。雖然不敢以此自恃,猶嚴恭寅畏,所以能全其粹也。次四,小人慕睟,失祿貞。測曰:小人慕睟,道不得也。王曰:失位當夜,其道已駮。雖慕純粹之道,而失其福祿與貞正也。次五,睟于幽黃,元貞無方。測曰:睟于幽黃,正地則也。陸曰:則,法也。王曰:居中體正,得位當晝,為睟之主。純德大明,睟于幽玄之中,而有黃中通理之德,元始貞正,其道無方,不可名也。光謂:元者,善之長也。五為中和,而當晝。君子雖有幽隱,不失中和之道,所以為粹也。守其元正,以應萬務,無施不適。如地之德,亦以幽黃元貞成萬物也。次六,大睟承愆,易。測曰:大睟承愆,小人不克也。王本贊云:大睟承愆,小人不克。測云:大睟之道,小人不克。今從諸家。王曰:六居盛位,睟之大者;而失位當夜,故承之以愆。光謂:五以上作消,六過中而當夜,不能全其純粹者也。夫白玉易瑕,清水易污,故大碎者,非小人之所能全,必將承以過差也。次七睟辰愆,君子補愆。測曰:睟辰愆,善補過也。王曰:七居禍始,是睟時之愆。然以得位當晝,不失君子之德,故能補過無咎也。光謂:時之有過,惟君子能補之,以成其粹也。《詩》云:衮職有闕,惟仲山甫補之。次八,睟惡無善。測曰:睟惡無善,終不可佐也。王曰:失位當夜,純于惡德,則善無由而入矣。光謂:八為疾瘀而當夜,純惡無善之人,何可輔也?上九,睟終永初,貞。測曰:睟終之貞,誠可嘉也。王曰:九居數極,而得位當晝,是能保其純粹,不失善道,永如初之正也。光謂:九為粹極,能慎終如始,全其純正者也。

二方二州一部二家盛

陰家火,準大有。入盛次二,三十三分三十秒,日次鶉首,芒種氣應。斗建午位,律中蕤賓。陽氣隆盛充塞,物實然盡滿厥意。王本窴作冥,今從宋、陸、范本。窴,音田。宋曰:窴然,滿也。初一,盛不墨,失冥德。測曰:盛不墨,中不自克也。宋、陸本中作終,今從范、王本。陸曰:克,勝也。不能自勝其嗜欲。王曰:一居盛始而當夜,盛而不能默者也。如此,則失其暗然之德矣。光謂:墨,法也。凡盛之道,非致盛之難,處盛難也。一為思始,而當夜。盛而無法以自制約,則喪其幽隱之德也。次二,作不恃,克大有。測曰:作不恃,稱玄德也。稱,尺證切。王曰:居盛之時,得位當畫,明乎自然之道,是有作為之功,而不侍其功。如此,則能至於大有矣。光謂:二為思中,而當晝。作而不恃,為而不有。惟其不有,故能大有也。稱,當也。次三,懷利滿匈,不利于公。測曰:懷利滿匈,不私門也。三為思上,而當夜。君子諭於義,小人諭於利。小人思慮求盛,不過營利而已。故曰懷利滿匈。利於私,斯害於公矣?次四,小盛臣臣,大人之門。測曰:小盛臣臣,事仁賢也。王本仁作人,今從宋、陸本。四為福始,故曰小盛也。臣臣,自卑賤之意也。君子當小盛之初,能自卑賤,承事仁賢,以致大盛。凡為大人者,未有不由此道而出,故曰大人之門也。次五,何福滿肩,提禍揮揮。測曰:何福提禍,小人之道也。宋本撣撣作闡闡,今從范、王本。何,胡可切。王曰:撣,音纏,義亦取其相纏不去之象。陳:撣#35,音丹,又徒丹切#36。曰:五居盛位,故云何福。福至盛,故云滿肩。極盛必反,故云提禍。光謂:凡贊當夜者,皆小人之道也。以小人而享盛福,禍必隨之,故曰何福滿肩,提禍撣撣。次六,天賜之光,大開之彊,于謙有慶。測曰:天賜之光,謙大有也。范、王本賜作錫,今從宋、陸本。六為盛多極大,而當晝。君子受天明命,大啟上宇者也。夫極盛難處也,故必用謙,然後有慶。次七,乘火,寒泉至。測曰:乘火寒泉,禍不遂也。范本測曰:乘火泉至,禍不遠也。今從宋、陸、王本。王曰:當盛之時,七居過滿,又與本首同為火數,二火之盛,炎炎上干#37,為六所忌,故寒泉將至,而有撲滅之憂也。光謂:七為禍始,而當夜。乘火者,盛之極也。寒泉至者,滅不久也。次八,挹于滿熒,幾後之傾。測曰:挹于滿,幾不免也。宋、陸本挹作拘,今從范、王本。王本無熒字,今從宋、陸、范本。范本幾不免也作幾危也,今從宋、陸、王本。幾,音畿,又音機。王曰:得位當晝,善於處盛滿而能挹,必後之傾危而不傾,蓋謙挹以免也。處盛之極,非挹滿之道,殆不免乎。上九,極盛不救,禍降自天。測曰:極盛不救,天道反也。九居盛極,當日之夜,逢禍之窮,盛極必衰者也。

二方二州一部三家居

陽家木,準家人。陽方躆膚赫赫,為物城郭,萬物咸度。范本萬物咸度作物咸得度,今從宋、陸、王本。躆,音據。宋曰:為物城郭,欲萬物皆安其居。陸曰:躆,充實貌。陽為城郭,萬物皆居其中,故曰:咸度也。王曰:城郭,在外之象。光謂:膚,亦當作躆。躆躆#38,動作彊梁貌。為物城郭者,言養衛萬物,使陰氣不得傷也。度,當作 。 ,古宅字。宅,居也。初一,匪譽匪咎,克守厥家。測曰:匪譽匪咎,其道常也。一居家之最下,子孫之象#39,當日之晝。能守常道,無咎無譽,保家之主也。次二,家無壺,婦承之姑,或洗之塗。測曰:家無壺,無以相承也。壺者,承上以養人者也。家無壺,下不供養也。二居下體之中,有婦之象。婦者,所以承姑也。今反使姑承之,為之洗塗,服勞辱之事,上下失序,逆莫大焉。次三,長幼序,子克父。測曰:子克父,乃能有興也。范本作長幼序序,今從宋、陸、王本。王曰:得位當晝,故居室有倫,長幼各得其序,子能幹父之業者也。光謂:三居下體之上,而當晝。幼能事長,子能任其父事者也。次四,見豕在堂,狗擊之迒。測曰:見豕在堂,其體不慶也。迒,音剛,又戶郎切。繫,與系同。迒,獸迹也。狗、豕皆污穢之物。堂,尊者之處也。四為下祿#40,而在中體,位稍尊矣。然當日之夜,小人之道也。凡為家之道,正其身,然後可以齊家。今四在堂,自有豕行,則在下者,亦如狗系迹而進,不可止也。慶,善也。次五,舳艫調安,利富貞。測曰:舳艫安和,順其疆也。舳,直六切。艫,落胡切。王曰:不失其居,而無遠不適,處舟之義也。五既得位當晝,為居之主,往必濟者也。故舳艫調安,而有所利富,不失其居室之道乎?光謂:舳,船後用柂處也;艫,船前刺棹處也心五居盛位,而當晝,君子能治其家者也。舳艫調安,則眾賴以寧;上下和順,則家賴以齊。富者,家之福也。富不失正,所以為美也。其,當作無。次六,外其井竈,三歲見背。測曰:外其井竈,三歲不享也。王曰:三歲,數之終也。光謂:井竈者,飲食之資,家之要務也#41。而外之,則家何以養矣?六過中而當夜,小人不能睦其宗族之賢者,而疏外之,不過三歲,則親皆叛之矣。不享者,不得飲食也。次七,老父擐車,少女提壺,利考家。測曰:老父擐車,其體乃莊也。王本考作于,今從宋、陸、范本。擬,音患。擐,貫也。以手貫車轅而行之,所以載物也。提壺者,承上以養也。考,成也。七居上體,有尊長之象。老父者,家之至尊也。少女者,家之至卑也。尊能載眾,卑能承上,故利以成家也。夫齊家者,不可以不嚴也,故其體莊嚴,然後能載眾也。《易》曰: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次八,反其几,雙其朼,其家不旨。測曰:反几雙,家用不臧也。二宋、陸本朼皆作牝,王作牡,今從范本。其家,宋、陸作九家,范、小宋作几家。按:古其字作丌,因此致誤耳。今從王本#42。朼,與匕同。几當上承,匕當用一,理之常也。八為禍中而當夜,反其几者,幼不承長,而上不獲安也。雙其匕者,家不統於尊,而用事者眾也。旨,美也。幼不承長,尊不統卑,家道壤亂,故不美也。上九,株生蘖,其種不絕。測曰:株生蘖,其類乃長也。蘖,魚列、五葛二切。種,章勇切。王曰:九居過亢,枯朽之象,得位當晝,株而生蘖者也。光謂:木斬而復生曰蘖#43。九為禍極,家已絕矣。而當日之晝,是尚有遺種,能復興其家者也。

二方二州二部一家法

陰家金,準井。改邑不改井,無喪無得,往來井井有法之象。陽高縣厥法,物仰其墨,莫不被則。縣,音玄。宋曰:墨者,法之繩墨也。光謂:是時陽氣極高,物咸象之,莫不蒙被其法。初一,造法不法。測曰:造法不法,不足用也。王曰:作法之初,而失位當夜,不足法者也。光謂:一為思始,故曰造法。《法言》曰:模不模,範不範,為不少矣。次二,摹法以中,克。測曰:摹法以中,眾之所共也。摹,與模同。摹,猶制也。二為思中,而當晝。制法以中,然後能成也。《洪範》皇極,眾之所共由也。次三,準繩不甫,亡其規矩。測曰:準繩不甫,其用爽也。甫,美也。爽,差也。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次四,準繩規矩,莫違我施。測曰:準繩規矩,由身行也。君子先修其身。其身正,不令而行。次五,譎陸陸,瓶窴腹,井潢洋,終不得食。測曰:瓶窴腹,非學方也。宋、陸本賓作冥,今從范、王本。繘,音橘。窴,音田。潢,音黃。陸曰:方,道也。王曰:瓶窴腹,不可以盛也。井潢洋,水多之貌也。終不得食者,汲引之道非也。光謂:繘,汲索也。陸陸,索下貌。瓶腹先實,則水不得入。井雖潢洋,終不得食也。學者虛以受人,則人樂告之。五居井之盛,而當日之夜,小人先自驕滿,不能納物者也。次六,于紀于綱,示以貞光。測曰:于紀于綱,大統明也。王曰:以貞正光明之道,俾人不惑。光謂:六居上祿,以施其法,能紀綱天下,示人正光之道者也。次七,密網離于淵,不利于鱗。測曰:密網離淵,苛法張也。王曰:七居過滿,而當夜。作法太密,網麗于泉,而鱗不寧,法施於國,而人不便者也。光謂:七為網,又為敗損而當日之夜,法苛民駭者也。故曰:密網離于淵,不利于鱗。次八,正彼有辜,格我無邪。測曰:正彼有辜,敺而至也。敺,與驪同。宋曰:敺百姓,使至無邪也。王曰:八居上體之中,而當晝。能用其法,正其有罪,以至於人無邪心也。光謂:格,至也。正有辜,以至無邪,用刑之善者也。舜曰:刑,期于無刑。上九,井無幹,水直衍,匪溪匪谷,終于愆。測曰:井無幹,法妄恣也。王本匪溪匪谷作利心匪溪,今從宋、陸、范本。幹,音寒。范曰:幹以檢扞於井,泄取有時。王曰:處法之極而當夜,無法者也。國而無法,則人易犯。井而無幹,則水衍溢也。光謂:九為禍極,而當夜。法妄恣無常,與無法同。民志迷惑,不知所從,則冒犯而終亂耳。如井無幹,水將衍溢,非溪非谷,而注射妄行,終於愆過而已矣。

二方二州二部二家應

陽家土,準咸。入應次六,一十八分五秒,夏至氣應,故兼準離。陽氣極于上,陰信萌乎下,上下相應。信,猶聲兆也。初一,六幹羅如,五枝離如。測曰:六幹羅如,附離君也。次二,上歷施之,下律和之,非則否。測曰:上施下和,匪其真也。范本真作肯,今從宋、陸、王本。和,胡臥切。歷,謂十二辰也。律,謂十二管也。斗建十二辰於上,律布十二管於下,上下相應。苟非其合,則不應也。次三,一從一橫,天網 。測曰:一從一橫,經緯陳也。從,即容切。 ,陳音郎吳、郎岩切。范曰: ,廣大貌。王曰:天網 者,疏而不漏之義。光謂:三為思上,而當晝,君子能經緯天地者也。離為文明,又有網罟之象。次四,援我罘罟,絓羅于野至。測曰:援次罘罟,不能以仁也。援,音爰。罘,音浮。絓,胡卦切。四者,陽氣將熄,陰氣將生,德去而刑至者也。又離有網罟之象,故曰援我罘罟,絓羅于野。至者,言其事將至,如云履霜,堅冰至也。次五,龍翰于天,貞栗其鱗。測曰:龍翰之栗,極懼墜也。翰,胡安切。王曰:居中體正,得位當畫,為應之主,故象龍飛于天#44。光謂:龍以論陽。翰,飛也。五為純陽,盛大之極,故曰龍翰于天。君子居盛大之極,不可不正,不可不懼,故曰貞栗其鱗。次六,熾承于天,冰萌于地。測曰:承天萌地,陽始退也。王本熾承作 烝云#45,壟,古熾字,今從宋、陸、范本。熾,陽之盛也。冰,陰之極也。六當夏至之初,陽極陰生之際;小人道長,君子道消,故曰:熾承于天,冰萌于地。敬戒之微,盡在於是也。次七,日彊其衰,應蕃貞。測曰:自彊其衰,惡敗類也。惡,烏故切。七為禍始,而當畫。君子能自彊其衰,則應之者蕃多,而不失其正也。次八,極陽徵陰,不移日而應。測曰:極陽徵陰,應其發也。王本徵作微,其作時,今從宋、陸、范本。治極召亂,盛極召衰,福極召禍,不移日而應也。上九,元離之極,君子應以大稷。測曰:元離之極,不可遏也。范本作不可遏,今從宋、陸、王本。陸曰:遏,止也。王曰:大,日將暮也。吳曰:稷,音義與吳同。光謂:元離,大明也。大明之極,極盛必衰。君子應時,與之消息#46 ,故曰君子應以大吳。

集注太玄經卷之三竟

#1『冥』原作『宜』,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二』 原作『之』,據備要、全書本改。

#3 『二方』原作『一方』,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4『安』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5『也』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6『得』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7『帥』原作『師』,據備要、全書本改。

#8『《易》曰』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9『二方』原作『一方』,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10『有』原作『之』,據《十三經注疏》和備要、全書本改。
#11『我』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12『小宋』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3『故』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4『民』原作『人』,據《十三經注疏》和備要、全書本改。
#15『作』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16『息』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7『其』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8『殺』原作『刳』,據《十三經注疏》和備要、全書本改。
#19『蠶』原作『蠢』,據備要、全書本改。
#20『梁』原作『粱』,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1『人』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2#23#24#25#26#27『彊梁』原作『彊粱』,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8『疆』原作『彊』,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9#30『彊梁』原作『彊粱』,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31『上作』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2『疆』原作『彊』,據備要、全書本改。
#33『彊梁』原作『彊粱』,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34『梁折』原作『粱折』,據備要、全書本改。
#35『撣』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36『徒』原作『使』,據備要、全書本改。
#37『干』原作『于』,據備要、全書本改。
#38『躆躆』脫一字,據備要、全書本補。

#39『象』原作『家』,據備要、全書本改。

#40『下』原作『家』,據備要、全書本改

#41『家之』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2『王本』原作『范本』,據備要、全書本改。

#43『生』原作『坐』,據備要、全書本改。

#44『龍飛』原作『龍龍』,據備要、全書本改。

#45『 需云』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46『息』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集注太玄經卷之四

二方二州二部三家迎

陰家水,亦準咸。入迎次二,日舍輿鬼。陰氣成形乎下,物咸溯而迎之。溯,音素。宋曰:溯,向也。初一,迎他匪應,無貞有邪。測曰:迎他匪應,非所與并也。王曰:處迎之初,而失位當夜,迎之不以其道者也。物之非其宜,應而往迎之,則失正而陷邪也。光謂:迎,準咸。咸,感也。一為思始而當夜,感於外物,而非正應者也。次二,蛟潛於淵,陵卵化之。人或陰言,百姓和之。測曰:蛟潛之化,中精誠也。王本或作有,小宋本人或陰言作人言或陰,今從宋、陸、范本。和,胡臥切。范曰:蛟潛於水,產卵高陵,下復於淵,氣應相感,然後剖化。光謂: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精誠之至,無所不通也。《易》曰:嗚鶴在陰,其子和之。次三,精微往來,妖先靈覺。測曰:精微往來,妖咎徵也。三為思終,而當夜。天人之際,精祲相感,人失其道,妖靈先覺也。次四,裳有衣孺,男子目珠,婦人啑鈎,貞。測曰:裳有衣襦,陰感陽也。王本感作盛,今從諸家。襦,音儒,短衣也。啑,色甲切。吳本作嚏,音帝。次五,黃乘否貞。測曰:黃乘否貞,不可與朋也。乘,時證切。王曰:五雖居中,而處陰當夜,不正而乘中位,故曰黃乘否貞#1。光謂:不正當位,不足合也。次六,玄黃相迎,其意感感。測曰:玄黃相迎,以類應也。范曰:天玄地黃。天地相迎,則風雨時調;君臣相迎,則政教以度。光謂:六為極大,感之盛也。自天地至於萬物,君臣上下,夫婦朋友,無不以類相應也。次七,遠之 ,近之掊,迎父迦逅。測曰:遠 近掊,失父類也。小宋 作 ,今從諸家。 ,許候切,怒目視貌。掊,普后切,擊也。迦,與邂同,音蟹。逅,音后。不期而會也。次八,見血入門,俯迎中庭。測曰:見血入門,以賢自衛也。宋、陸本捬作椒,今從范、王本。捬,音府,捍也。八為禍中,故曰見血入門,傷之者至也。當日之晝,能以賢自衛,迎拒之於中庭,物不能傷,故曰捬迎中庭。上九,濕迎牀足,累于牆屋。測曰:濕迎牀足,顛在內也。小宋、王本濕作澤,今從宋、陸、范本。范、王本累作罦。范曰:罦,覆也。今從宋、陸本。宋、陸、范本顛作願,今從王本。累,良瑞切。九為禍極,而當夜。小人女子所以能傾國家者,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如濕氣之迎牀足,浸潤而上,將累及牆屋,而不可如何。究其顛沛之原,自內興也。

二方二州三部一家遇

陽家火,準姤。入遇初一,日舍柳。陰氣始來,陽氣始往,往來相逢。初一,幽遇神及師,夢貞。測曰:幽遇神,思得理也。王曰:居遇之初,神遇而未形,冥交神會之象。光謂:一為思始,而當晝。精誠感通,故遇神及師,雖或發於夢寐,而不失其正,若高宗夢傅說是也。夢者,事之難據者也。精誠之至,猶得正而可據,況僉謀師錫者乎?次二,衝衝兒遇,不定之諭。測曰:衝衝兒遇,不肖子也。范本不定之諭作不受定之諭,今從諸家。王曰:無心而遇曰衝衝。兒者,童昏無知之稱也。則其所遇,何定之有乎?所以然者,失位當夜,不得遇之宜也。不肖子者,明非有知之兒。次三,不往不來,得士女之貞。測曰:不往不來,士女則也。范、王本不往不來作不往不來不求,測曰不往不求,今從宋、陸本。宋曰:則,法也。光謂:自炫自媒者,士女之醜行。故不往不來而自遇,乃士女之正也。次四, ,兌人遇雨,厲。測曰:兌人遇雨,還自賊也。王曰: ,勇而無禮之貌。次五,田遇禽,人莫之禁。測曰:田遇禽,誠可勉也。五為盛福,而當晝。如田遇禽,獲則取之,誰能禦也?次六,俾蛛罔罔,遇蠭。利雖大,不得從。測曰:蛛之罔,害不遠也。蠭,與蜂同。范曰:使蜘蛛設罔,而得於蠭。蠭,螫蟲也,所以不能制。雖以為利,不得從而取也。光謂:六為上祿,而當夜。小人見利,銳於進取,而不得所欲者也。次七,振其角,君父遇辱,匪正命。測曰:振其角,直道行也。七為禍始,而當晝。如君父不幸遇辱,則君子振角,直道而行,死之可也。雖非正命,而死義不得不爾。次八,兩兕斗,一角亡,不勝喪。測曰:兩兕鬬,亡角喪也。勝,詩證切。喪,息浪切。八為禍中,而當夜。如兩兕相遇方斗,而一亡其角,必不勝而喪身矣。角,以諭禦侮之士也。上九,或氏其角,遇下毀足。測曰:或氏其角,何可當也。范、王本或氏其角作觝其角,今從宋、陸本。觝,都禮切。

二方二州三部二家竈

陰家木,準鼎。入竈次九,二十八分二十八秒,日次鶉火,小暑氣應。斗建未位,律中林鐘。鼎大烹以養聖賢,故竈多養賢之象。陰雖沃而灑之,陽猶執而龢之。龢,古和字,下同。宋曰:竈以和陰陽者也,故或沃之,或和之,於是乎在。光謂:陰灑陽和,有炊爨之象。初一,竈無實,乞于鄰。測曰:竈無實,有虛名也。王曰:處竈之初,失位當夜,無實者也。既失烹飪之道,無以供食,故乞于鄰。光謂:一為思始而當夜,小人內無其實,竊它人之善以為己名者也。次二,黃鼎介,其中裔,不飲不食,孚無害。測曰:黃鼎介,中廉貞也。王曰:鼎者,竈之器也。介然,特立之貌。其中裔者,寬容虛受之義也。光謂:二在下體之中而當晝,位為方沮,未及下祿。君子守其中道,隱居自養,而不苟食者也。內養其志,不慕外物,故雖不飲不食,亦信無所害也。次三,竈無薪,黃金瀕。測曰:竈無薪,有不用也。瀕,音頻。次四,鬲實之食,得其勞力。測曰:鬲實之食,時我奉也。鬲,音歷。王曰:鬲,釜之小者。光謂:鼎款足者,謂之鬲。四為下祿,而當晝。君子以祿養賢,雖少亦得其勞力也。時我奉者,賢者得時則仕也。次五,鼎大可觴,不齊不莊。測曰:鼎大可觴,饗無意也。齊,側皆切。王曰:無大饗齊莊之意。光謂:觴,當作觴,音商,煮也。五居盛位,可以養賢,故曰鼎大可觴。而當日之夜,不能以禮待天下之士,則士皆莫肯歸之矣。《洪範》曰:凡厥正人,既富方穀。次六,五味龢,調如美如,大人之饗。測曰:味龢之饗,宰輔事也。王本美作羹,小宋本作五味和調,滋如美如,今從宋、陸、范本。王曰:宰相之事,調和五味,大人任得其人,饗之而已。光謂:六為上祿,而當晝。君子輔佐國家,獻可替否,進賢退不肖,燮和其政,調美如羹,獻之於君。而君饗之,則天下大治矣。高宗命說曰:若作和羹,爾惟鹽梅。三公承君,有鼎之象。次七,脂牛正肪,不濯斧而烹,則歐鴃之疾至。測曰:脂牛歐鴃,不潔志也。肪,音方。歐,烏后切。鴃,衰都切。范曰:歐鴃,吐逆之聲也。王曰:脂牛,肥牛也。光謂:肪,脂也。歐,吐也。鴃,心有所惡而吐也。肥牛之脂,以諭美祿也。人君雖以美祿養士,若不以誠潔之志將之,則士斯惡之矣。七為禍始,始失士心之象也#2。次八,食其委,雖噭不毀。測曰:食其委,蒙厥德也。委,於偽切。噭,與叫同。上九,竈滅其火,唯家之禍。測曰:竈滅其火,國之賊也。竈滅火,以諭不養賢也。不養賢者,自賊其國者也。桀殺關龍逢,紂殺比干,夫差殺伍員,項羽逐范增之類,皆是也。

二方二州三部三家大

陽家金,準豐。陰虛在內,陽蓬其外,物與盤蓋。范、王本在內作其內,今從宋、陸本。范本蓬作逢,今從二宋、陸、王本。宋曰:蓬,猶盛也。光謂:與,皆也。物皆如盤蓋,外隆大而內虛也。初一,淵潢洋#3;包無方,冥。測曰:淵潢洋,資裹無方也。王本裹作懷,今從諸家。潢,音黃。一為水,又為思始,而當晝。君子之心,如淵潢洋,無所不包,所以為大也。居下體之下,冥者隱而未見也。次二,大其慮,躬自鑪。測曰:大其慮,為思所傷也。鑪,音慮。王曰:處大之時,失位當夜,乖於其宜,徒欲廣大其慮,而智不能周,反傷其躬也。鑪者,錯磨之具。錯磨太過,必有所傷。光謂:二為思中,而當夜。小人智小而謀大者也。《詩》云:無田甫田,維莠驕驕。無思遠人,勞心仞仞#4。次三,大不大,利以成大。測曰:大不大,以小作基也。王曰:得位當晝,故能大不自大,以謙虛自保,利用積小,以成其高大。光謂:三為思上,而當晝。君子志大而心小,故能成其大也。次四,大其門郊,不得其刀,鳴虛。測曰:大其門郊,實去名來也。王曰:有聲無實,故曰嗚虛。光謂:門在外,郊在遠。刀,所以斷。嗚者,名聞之謂也。四為外佗,而當夜。小人不治其內,而務大其外,故曰大其門郊。言遺近而務遠也。不得其刀,不能斷也。雖聲名遠聞,其實內虛也。次五,包荒以中,克。測曰:包荒以中,督九夷也。王本九作四,今從諸家。范曰:克,能也。光謂:五居盛位,而當晝。聖人執大中之道,能懷服四海者也。次六,大失小,多失少。測曰:大失小,禍由微也。王本測作禍中發,今從諸家。范曰:六,水也。水之所失,在於隙穴。事從細生,禍由微起。光謂:六過中而當夜,大之始失者也。次七,大奢迂,自削以觚,或益之餔。測曰:奢迂自削,能自非也。觚,奇孤。餔,博孤切。范曰:觚,法也。光謂:奢,猶哆也。迂,遠也#5。餔,食也。七為禍始,而當晝。大已過甚,至于哆遠。君子見微,知禍將至,能以法自裁制,則更受福祿,故曰或益之餔也。次八,豐牆峭址,三歲不築,崩。測曰:豐牆之峭,崩不遲也。址,與趾同。范曰:豐,大也。峭,峻也。址,足也,謂基也。三,終也。牆大基峻,若不終歲加之板築,則有崩墜之憂。猶君子之道,不隆其本,末必危也。光謂:八處禍中,而當夜。小人不知禍至,務自張大,而不顧其本者也。三者,數之成也。上九,大終以蔑,否出天外。測曰:大終以蔑,小為大資也。王本無以字,測曰:大終蔑否,今從諸家。宋、陸、范本資皆作質,今從虞、王本。

二方三州一部一家廓

陰家水,亦準豐。入廓次四,日舍七星。陰氣瘞而念之,陽猶恢而廓之。宋、陸本作陰應匿而 之,今從范、王本。陳曰:瘱,苦協切。 ,音合。是以瘱為 字也。吳曰:瘱,於計切,靜也。然則字當從 #6 。宋曰: 之,言翕也。謂是時陰氣應時翳匿之於下,陽氣猶盛壯而廓之於上也。圖曰:虛中弘外存乎廓。范曰:瘱,協也。 ,合也。王曰:陰氣尚弱,潛瘱而 合之。 ,古歙字。光謂:陰氣翳匿,閉合萬物,而陽氣尚務恢廓之,故曰廓也。廓者,張大之意也。初一,廓之恢之,不正其基。測曰:廓之恢之,始基傾也。王曰:處廓之初,而失位當夜,雖然恢廓之而不能自正其始。光謂:一為思始,而當夜。小人務自恢廓,而不正其基,故動則傾也。次二,金榦玉楨,廓于城。測曰:金榦玉楨,蕃輔正也。范曰:金玉者,皆其美質也。王曰:二居下體之中,得位當晝。金玉以為楨榦,得賢之謂也。楨榦者,板築之具也。光謂:板築之具,旁曰榦,題曰楨。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能以賢哲為輔,恢廓其德,以自衛也。次三,廓無子,室石婦。測曰:廓無子,焉得後生也?王曰:室於石女,無復嗣續之道。光謂:三為思上,而當夜。小人思慮恢廓,而後不能繼,故曰廓無子也。室石婦,謂求室而得石婦也。次四,恢其門戶,用圉寇虜。測曰:恢其門戶,大經營也。范本用圉作以禦,王本作用固,小宋本作用禦#7,今從宋、陸本。圉,與禦同。四為外它,而當晝。君子恢其禮義,以禦小人者也,故曰恢其門戶,用圉寇虜。次五,天門大開,恢堂之階,或生之差。測曰:天門大開,德不能滿堂也。王本恢堂作恢當,二宋、陸、王測無堂字,今從范本。五在廓家而當盛位,故曰天門大開,恢堂之階,言通達而尊高也。然當日之夜,小人不能享此盛福,德不能充其位,必有差失,以致顛覆也。次六,維豐維崇,百辟馮馮,伊德攸興。測曰:維豐維崇,玆太平也。王本玆作欲,今從諸家。馮,古憑字。馮馮,盛多貌。六為極大,而當晝。君子恢廓其德,以致太平。豐大崇高,萬邦率服,馮馮盛多,駿奔輻湊者也。次七,外大杚,其中失。君子至野,小人入室。測曰:外大杚,中無人也。范、小宋本杚作扢#8,今從宋、陸、王本。宋、陸本入室作至室,王作在室,今從范本。陳曰:扢,音訖,摩也。王曰:杚者,斗概木也。吳曰:扢,與概同,柯愛切。《說文》古沒切,平也。光謂:杚,當作圪,魚乙切,高壯貌。七在廓家而居上體,故曰外大圪,言廓大而高壯也。然當日之夜,小人處大而驕,遠賢能近不肖,亂自內興者也,故曰其中失,君子至野,小人入室也。一曰:扢,許訖切,喜也。次八,廓其外,虛其內,利鼓鉦。測曰:廓外虛內,乃能有聞也。八居外,而當晝。君子廓外以昭德,虛內以納物,故能令名遠聞。譬如鼓鉦,亦外廓內虛,而能有聲也。君子之德在外,而恢廓者,惟令名也。上九,極廓于高庸,三歲無童。測曰:極廓高庸,終無所臣也。庸,與塘同。王曰:處廓之極,失位當夜。雖能恢廓其垣塘,而中無童役可使。高而無人,悔可知矣。光謂:九居上極,而當夜。小人務自恢廓崇高,而不知止者也,故曰廓于高庸。不能降意接下,則下將叛之,故曰三歲無童。

二方三州一部二家文

陽家火,準渙。揚子蓋以渙為煥,故名其首曰文。入文次九,日舍張。陰斂其質,陽散其文。文質班班,萬物粲然。初一,祫 何縵,玉貞#9。測曰:拾 何縵,文在內也。袷,乞洽切。 ,與繢同,音會。何,下可切。縵,莫旦切。袷,衿也。 ,畫也。何,被也。繒無文曰縵。一為思始,而當晝。君子內文外質,如施畫於衿,而被以縵服。純素含章,如玉之正,美之至也。《中庸》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次二,文蔚質否。測曰:文蔚質否,不能俱碎也。王曰:文之為體,當文質彬彬。二位當夜,既無其質,文雖蔚然,不足美也。睟,純美也。光謂:蔚,細縟貌。二為思中,而當夜。小人文華雖美,而實不能副也。寧嬴謂陽處父#10:華而不實,怨之所聚也。次三,大文彌樸,孚似不足。測曰:大文彌樸,質有餘也。王本彌作珍,樸作璞,今從二宋、陸、范本。孚,大信也。三為思終,而當晝。君子大文似樸,大信似不足。次四,斐如邠如,虎豹文如。匪天之享,否。測曰:斐邠之否,奚足譽也。邠,與彬同。否,音鄙。范曰:虎豹之獸,以其文貴。斐邠者,文盛貌也。王曰:四失位當夜,蓋同虎豹,以文害其躬,匪天所享,故曰否也。享,嚮也。次五,炳如彪如,尚文昭如,車服庸如。測曰:彪如在上,天文炳也。王本尚文作質文,今從宋、陸、范本。王曰:五居中體正,得位當晝,為文明之主,煥然可觀也。光謂:尚文昭如,聖王貴尚禮文,昭然明辨也。車服庸如,言以車服表顯賢者之功庸也,用文之大,莫過於此。《舜典》曰:敷納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次六,鴻文無范,恣于川。測曰:鴻文無范,恣意往也。范曰:范,法也。光謂:鴻雁之飛,偶有文字之象,而無法也#11,遇川則自恣而已。六過中,而當夜。小人之文,無法而妄為者也。次七,雉之不祿,而鷄蓋穀。測曰:雉之不祿,難幽養也。宋、陸本而鷄蓋穀作而不鷄蓋穀,王本無而字,測不祿皆作不鷄,今從范本。藎,徐刃切。王曰:七雖過滿,而得位當晝。如翟雉有文釆而懷耿絜之性,不受人之馴養,故曰不祿,終不若鷄之進食其穀也。藎,進也。光謂:七在外體,而當晝。君子有文而耿介,避世而不仕者也。七為禍階,故賢人隱也。次八,雕籤,穀布亡于時,文則亂。測曰:雕韱之文,徒費日也。王曰:八居將極,而失位當夜。若務其雕韱之文,無事費日,俾穀之與布俱亡于時,其文之弊,乃為亂也。光謂:八為耗而當夜,故有是象。上九,極文密密,易以黼黻。測曰:極文之易,當以質也。王曰:九居文極而得位當晝,能易極文之弊者也。文工之極,至於密密。然至韱至微,而能易之,使如黼黻之有制度也。光謂:九為盡弊而當晝#12;故有是象。白與黑謂之黼,黑與青謂之黻。黼黻雖文,校於雕籤,則為質也。

二方三州一部三家禮

陰家木,準履。入禮次四,六分三秒,大暑氣應。陰在下,而陽在上,上下正體,物與有禮。小宋本陽在上作陽益高#13;今從諸家。初一,履于跂,後其祖禰。測曰:履于跂,退其親也。宋、陸本歧作跛,今從范、王本。王曰:居禮之初,失位當夜,是始而乖禮者也。履于跂,非敬之道也。光謂:跂,舉踵也。一居下體之下,履之至卑者也,乃欲舉踵彊高,居下而僭上之象也。凡臣之事君,猶事父也;事大君,猶事祖也。在下位而禮僭於上,是猶退其祖父使居己後也,不亦悖乎?次二,目穆穆,足肅肅,乃貫以棘。測曰:穆穆、肅肅,敬出心也。王曰:棘,取赤心也。光謂:穆穆、肅肅,皆恭謹貌。二為思中,而當晝。外貌之恭,必貫之以誠,然後善也。次三,畫象成形,孚無成。測曰:畫象成形,非其真也。王曰:忠信,禮之本。既乖於本,何禮之有?光謂:三為思末而當夜,飾外貌而無內實者也,故曰畫象成形,孚無成。女叔齊謂魯昭公:屑屑焉,習儀以亟,不可謂禮。次四,孔雁之儀,利用登于階#14。測曰:孔雁之儀,可法則也。虞曰:雁飛成行,孔雀亦成行也。光謂:孔雀有文章,雁有行字,皆威儀之象。階,諭進而登位也。四為下祿,而當晝。君居位有威可畏,有儀可象,其下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是以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也。次五,懷其違,折其匕,過喪錫九矢。測曰:懷違折匕,貶其祿也。王本過喪錫九矢作過鬯錫,今從諸家。范、小宋本貶其祿作貶天祿,王本作敗其祿,今從宋、陸本。次六,魚鱗差之,乃大施之,帝用登于天。測曰:魚鱗差之,貴賤位也。范、小宋本大作矢#15,今從宋、陸、王本。六為極大,而當晝。君子制禮,使貴賤有序,差若魚鱗。執此道而大施之於天下,天下莫不治也。帝者用此,則可以格于皇天矣。次七,出禮不畏,入畏。測曰:出禮不畏,人所棄也。七為禍始,而當夜。小人逾越禮法而不顧者也。由其不畏,所以入畏,謂陷刑戮也。《書》曰:弗畏入畏。次八,冠戚 ,履全履。測曰:冠戚履賤,不可不上也。二宋、陸、王本全作金,今從范本。宋、陸本測曰冠戚履賤,不可不正也。范本冠戚 ,明不可上也。王本冠戚 ,不可不上也。今從小宋本。范曰:戚 ,以諭敗也。冠雖敗,宜加之首;履雖全,宜踐之足。光謂:八在上體而為禍中,冠敗之象也。當日之晝,故下不能陵也。上九,戴無首,焉用此九?測曰:無首之戴,焉所往也?焉,於虔切。九,陽之盛也。禮主卑讓,故雖天子,必有禮也。九為亢極而當夜,上無所戴,高而必危。譬如戴冠而無首,焉用此盛極之位哉?

二方三州二部一家逃

陽家金,準遁。陰氣章彊,陽氣潛退,萬物將亡。宋曰:謂萬物與陽盛衰者也。於七分消,卦為遁。微陰在內,欲出地矣。王曰:章,明彊,大。初一,逃水之夷,滅其創迹。測曰:逃水之夷,迹不創也。一為思始,而當晝。君子避禍於未萌,逃惡於未形,制之於思慮之初,人不見其迹,則患難何由及焉?譬如逃於水中,水從而平夷,其創迹皆合,人不能見其際也。次二,心惕惕,足金舄,不志溝壑。測曰:心惕惕,義不將也。范本作 ,王本作 ,云古惕字,今從二宋、陸本。宋、陸金作含,王本作望,今從范、小宋本。宋曰:將,行也,不能以義斷心而行也。光謂:金者,堅固之象也。二為思中,而當夜。小人雖睹禍之將至,惕惕而懼,不能以義自斷,懷其寵祿,滯留不去,不知溝壑在於足下,俄則顛躓也。孔子曰:見義不為,無勇也。次三,兢其股,鞭其馬,寇望其戶,逃利。測曰:兢股鞭馬,近有見也。范本望作 ,今從宋、陸、王本。陳曰: ,古望字。宋曰:近有見,謂見寇已近也。光謂:三為思終,而當晝。逃,得其宜者也。兢其股,懼也。鞭其馬,欲速去也。寇望其戶,患將至也。當是之時,利於逃也。次四,喬木維摐,飛烏過之,或止降。測曰:喬木之鳥,欲止則降也。宋、陸、王本摐作樅,今從范本。或止降,宋、陸本作止之,范本作或降,今從王本。范曰:上撩稱摐。上撩之木,鳥所不集,故過之而去。光謂:摐,長密之貌。四為下祿,而當夜。小人遁逃之志不堅,遇美祿則止而不去,故未免於患也。次五、見 踤于林,獺入于淵,征。測曰:見 及獺,深居逃凶也。范本 作 ,王本作鷺,今從二宋、陸本。王本征作利征,今從宋、陸、范本。 ,古年字,一本作鷹。踤,慈恤切。宋曰: 害鳥,獺害魚。吳曰#16 踤,蹋也。光謂:五為中祿,而當晝。君子雖居顯位,食厚祿,見小人用事於朝,知其必為禍亂,則行而去之矣。次六,多田不婁,費我 功。測曰:多田不婁,費力無功也。宋、陸本費作會,今從范、王本。 ,戶佳切。范曰:孰食為 。王曰:六居過滿,失位當夜,不得處逃之宜。若田於多田,而不婁理之,徒費食與功,而無益也。光謂:六為上祿,為盛多,為極大,而當夜。小人德薄位尊,力少任重,雖有盛大之資業,不能修治,賢者皆棄之而逃,徒費食力,安得成功也?次七,見于纍,後乃克飛。測曰:見于纍,幾不足高也。幾,音畿。宋曰:幾,近也。已見纍索,僅然得免,此用明近也。王曰:逃難之時,而七居禍始,逃而後時者也,故見于纍。然得位當晝,能保終吉,故後乃克飛,免其患也。君子雖見縻綴,然亂邦不居,終當自引遠去,故曰後乃克飛也。次八,頸加于矰,維 其繩。測曰:頸加維 ,無自勞也。王曰: ,與翼同。八失位當夜,不能避患,故首加于矰。雖鼓翼於繩罔之中,終無克飛之理。光謂:矰,弋射之矢也。八為禍中而當夜,不能遁逃遠禍。矰已加於頸矣,雖復奮翼掣曳其繩,安得去哉,徒自勞也。上九,利逃跰跰,盜德嬰城。測曰:盜德嬰城,何至逃也。王本作德盜,小宋本作盜得,今從宋、陸、范本。陳曰:跰,音瓶,又蒲賢切。字書:跰,胝皮堅也。

二方三州二部二家唐

陰家土,亦準遁。陸曰:唐蕩,天下皆遁。遁,亦蕩也。光謂:唐,猶蕩蕩,無拘撿,有喪失之意也。陰氣玆來,陽氣玆往,物且蕩蕩。宋曰:玆,益也。陸曰:蕩蕩,空盡之貌也。初一,唐于內,勿作,厲。測曰:唐于內,無執守也。一為思始,而當夜。內無所守,動則危矣。次二,唐處冥,利用東征。測曰:唐冥之利,利明道也。冥,昧也。東者,日所出也。二為思中而處下體之內,故曰唐處冥。言其中心蕩蕩,迷所適也。然當日之晝,君子能求明道以自進者也。次三,唐素不貞,亡彼瓏玲。測曰:亡彼瓏玲,非爾所也。王曰:瓏玲,玉聲也。次四,唐無適,道義之辟。測曰:唐無適,惟義予也。適,丁歷切,下同。辟,必益切。予,余呂切。王曰:四得位當晝,得唐之宜,蕩蕩然無適無莫,惟以道義為辟。知所之往,唐之美也。辟,君也。光謂:適,必然也。四為條暢,而當晝。孔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故曰道義之辟,言其最尊高也。次五,奔鹿懷鼷,得不訾。測曰:奔鹿懷鼷,不足功也。范、王本不足功作奚足功,今從宋、陸本。吳曰:鼷,戶鷄切,小鼠也。王曰:五居盛位,當首主,而失位當夜。無君之德,蕩然無守,迷於利害之嚮。逐鹿而奔,又鼷鼠是顧,則其所得不足以為資。訾,與資同。次六,唐不獨足,代天班祿。測曰:唐不獨足,無私容也。王曰:得位當晝,為唐之主,蕩然無私,不求獨足,與天下同其美利,故可代天班布爵祿。為時明君,處唐之美,莫過是矣。光謂:六為上祿,為盛多,而當晝。君子不獨享天祿,與天下賢隽共之。次七,弋彼三飛,明明于征,終日不歸,亡。測曰:弋彼三飛,適無所從也。王曰:居過滿,而失位當夜。不明於道,自取危亡。若一弋而求三飛,無所適從。自明而行,至暮忘返,蕩然昏昧,復何益矣?光謂:七為失志,而當夜。小人二三其德,從此失彼,蕩無所守,徒自勞苦。自幼至老,終無所得者也。次八,唐收祿,社鬼輟哭,或得其沐。測曰:唐收祿,復亡也。復,符目切,下同。王曰:得位當晝,善於處唐之道,故能復收其祿。光謂:八為禍中,福祿已散。然當日之晝,能興衰起廢者也,故曰唐收祿。社稷之靈,復得血食,故輟哭。民已枯瘁,而復蒙潤澤,故曰或得其沐也。上九,明珠彈于飛肉,其得不復。測曰:明珠彈肉,費不當也。當,丁浪切。范曰:飛肉,禽烏也。珠至重,烏至輕,以重求輕,故不復也。王曰:九居亢極,而失位當夜,蕩蕩然聞於大數者也#17。如以珠彈雀,所得不復其所亡也。光謂:九為禍極,而當夜。小人縱情極欲,蕩然忘返者也。

二方三州二部三家常

陽家水,準恆。入常次七,二十三分二十六秒,立秋氣應。日次鶉尾,斗建申位,律中夷則。次九,日舍翼。陰以知臣,陽以知辟。君臣之道,萬世不易。辟,立曰壁。宋曰:辟,君也。此立秋之首也。以秋承夏,天道之常。故於是時,陰知為臣,陽知為君。光謂;以秋承夏,以陰承陽,以臣承君之象也。初一,戴神墨,履靈式,以一耦萬,終不稷。測曰:戴神墨,體一形也。王、吳皆云:稷,與吳同。墨、式,皆法也,神靈尊之也。一為思始,而當晝。君子之心,執一以為常法,應萬物變,終無虧吳也。《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次二,內常微,女貞厲。測曰:內常微,女不正也。王本作常內微,今從諸家。王曰:處常之時,當正君臣夫婦之道。二失位當夜#18,是常以微賤之女處內。不正之象,且近於危,故曰貞厲。次三,日常其德,三歲不食。測曰:日常其德,君道明也。三為自如,而當晝。日常其德,故免薄食之災。君常其德,故無狂僭之咎。伊尹戒太甲,作《咸有一德》。次四,月不常,或失之行。測曰:月不常,臣失行也。行,皆如字。月有虧盈,故曰不常。行,道也。四為外佗,而當夜。臣德不常,則失道也。次五,其從其橫,天地之常。測曰:其從其橫,君臣常也。從,即容切。范曰:天從地橫,是其常道也。王曰:五居中位,為常之主。得位當晝,故從橫經緯,皆合天地之常,得萬世不易之道。光謂:五為中和,常之盛也。君臣之道,相經緯也。次六,得七而九,懦撓剛,不克常。測曰:得七而九,棄盛乘衰也。七,陽之盛也。九,陽之衰也。六過中而當夜,棄盛乘衰也。小人懦弱,撓敗其剛,不能守其常道也。次七,滔滔往來,有常衰如,克承貞。測曰:滔滔往來,以正承非也。次八,常疾不疾,咎成不詰#19。測曰:常疾不疾,不能自治也。八為禍中,而當夜。常道久而有敝者也,故曰常疾。夫疾者自知其疾,則尚可治也。若不知其疾,而惡聞之#20;則必不可治矣#21。小人不知其禍,而惡聞之,至於凶咎已成#22;不可復詰也。上九,疾其疾,巫醫不失。測曰:疾其疾,能自醫也。王曰:九居亢極,而得位當晝,能疾其疾者也。善於自儆,則醫巫治之不失也。醫巫,諭賢者耳。光謂:九為禍終,而當晝。君子能思患而豫防之,納忠求賢以自輔,故禍可解也。

二方三州三部一家度#23

陰家火,準節。法者為之模範#24,度者為之分寸也。陰氣日躁,陽氣日舍。躁躁舍舍,各得其度。舍,音舍,又如字。宋曰:躁,動也。舍,藏。王曰:舍,止也。光謂:躁,謂陰進盛也#25。舍,謂陽退去也#26。躁者益躁,舍者益舍,各守常度也。初一,中度獨失。測曰:中度獨失,不能有成也。一為思始,而當夜。小人在心之度,先已乖失,安能有成也?《商書》曰:若虞機張,往省括于度則釋。次二,澤不舍,冥中度。測曰:澤不舍,乃能有正也。次三,小度差差,大攋之階。測曰:小度差差,大度傾也。小宋、陳、吳本獺作獺#27;王本作傾,今從宋、陸、范本。范本測差差作之差,今從宋、陸、王本。攋,音賴。光謂:攋,毀裂也#28。三為思終,而當夜。思不中度,則事乖失矣。故曰小度差差,大攋之階,言所失雖小,所毀將大也。次四,榦楨,利于城。測曰:榦楨之利,利經營也。范、王于作干,今從宋、陸本#29。四為下祿,而當晝。君子既得其位,常以法度為榦楨,則可以保衛其民,有所營為矣。次五,榦不榦,攋于營。測曰:榦不榦,不能有寧也。王曰:失位當夜,不能為首之主。榦而非榦之才,則必傾其所經營矣。光謂:不度之人,民無則焉,猶榦之不榦,將毀所經營,不能有安也。次六,大度檢檢,于天示象,垂其范。測曰:大度檢檢,垂象貞也。范,與範同。王曰:六居盛位,度之大者,得位當晝。明于法制,以度檢物,則天之象而垂法於人也。光謂:君子之立法度,非取諸心也。乃觀象於天,以垂範於世,故曰天示象,垂其范。《易》曰:天垂象,聖人則之。次七,不度規之,鬼即訾之。測曰:不度規之,明察笑也。訾,音紫,又即移切。王曰:七居過滿,失位當夜,是以不度之。度,為規制者也。訾,毀笑也。贊云鬼訾,測云明察者#30,幽明同笑,故互文見義。光謂:七為敗損而當夜,小人驕溢#31,不以法度自規,鬼所毀笑,將降之禍也。明察者,莫若鬼。人之愚者,或未之知,鬼先見其禍也。次八,石赤不奪,節士之必。測曰:石赤不奪,可與有要也。要,一遙切。范曰:石不可奪堅,丹不可奪赤。王曰:八居度之將終,得位當晝,必能有所執守,不改其度者也。光謂:要,約也。八為禍中,而當晝。君子雖遇禍亂,不改其度#32,秉志堅明,不可移奪。故可以與之有約,謂寄百里之命,托六尺之孤也。上九,積差之貸,十年不復。測曰:積差之貸,不得造也。范本差作善,今從二宋、陸、王本。王本十作七,今從諸家。陸曰:造,至也。王曰:居度之終,而失位當夜,失度之極者也。積其差失,浸以乖遠,貸者寬緩,後於時也。雖七年么久,亦不可復其度也。光謂:貸,當作 ,吐得切,與忒同,差之甚者也。《易》曰:迷復,凶。至于十年不克征也。

二方三州三部二家永

陽家木,準同人。二宋、陸、范、王皆象恒。吳曰:常首,象恆卦。次七,立秋。初一,當二百二十六日,行張十五度,於《易》期日恒卦。九四,次度首,象節卦。初一,己行翼二度,次永首。次七,當二百三十八日,行翼九度,於《易》期日同人卦。今從之。陰以武取,陽以文與,道可長久。宋曰:陰者刑氣,故以武言之;陽者德氣,故以文言之。武以濟文,文以濟武,陰陽取與之道也,故其道可以長久。初一,不替不爽,長子之常。測曰:不替不爽,永宗道也。王本替作曆,云古僭字,今從宋、陸、范本。長,知丈切。永,長久也,有繼嗣之象。替,廢也。一當日之晝,得永之道者也。先王之制,立嫡以長,所以安宗廟重社稷,不替不爽,萬世之常法也。永久之道,莫大於此。次二,內懷替爽,永失貞祥。測曰:內懷替爽,安可久也?二當日之夜,失永之道也。昏惑之君,違禮立愛,以孽代宗,內懷替爽之心。於其長子如此,則長失正善之道也。次三,永其道,未得無咎。測曰:永其道,誠可保也。三為成意,而當晝。君子道業已成,未躋祿位者也。夫君子不患無位,患所以立。日新其道,久而不倦,雖未得福祿,又何咎哉?次四,子序不序,先賓永失主。測曰:子序不序,非永方也。王曰:四近於五,而以陰居陽位,且當夜,失其可久之道。子而不居子之次序,則祭祀賓客長無主矣,故先賓永失主也。次五,三綱得于中極,天永厥福。測曰:三綱之永,其道長也。王曰:居中體正,為首之主,得位當晝,有君之德,是能使三綱皆得其中,天之所助,故永厥福也。光謂:三綱者,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為中和,而當晝。王者正三綱以建皇極,永保天祿。次六,大永于福,反虛庭,入于酋冥。測曰:大永于福,福反亡也。范本入于酋冥作入酋冥,小宋本作於酋冥,今從宋、陸、王本。六過中而當夜。小人恃福之永,驕淫矜夸,福終則禍至。故反虛庭,言無所獲也。入于酋冥,言不知悔懼,禍釁既就,則至於晦冥也。次七,老木生時,永以纏其所無。測曰:老木生蔭,永厥體也。蒔,時吏切。王曰:七居過滿,老木之象。然得位當晝,得其永道,故生蒔。蒔者,旁生之栽也。既有華葉,復得長久,始無今有,故云纏其所無。次八,永不軌,凶亡流于後。測曰:永不軌,其命劑也。劑,才詣切。宋曰:劑,翦也。王曰:居將極之位,而以陰居陽時,且當夜,是則永不法之事,豈止禍其身而已,凶亡之事,乃流於後也。光謂:八為禍中,而當夜。小人長為不法,身既凶亡,餘殃流後也。上九,永終馴首。測曰:永終馴首,長愷悌也。馴,順也。愷,樂也。悌,易也。九在永終,而當晝。君子之道,永長樂易,慎終如首若一,永道乃全也。

二方三州三部三家昆

昆,戶衮切,又如字。陰家金,亦準同人。陸曰:昆,亦同也。陰將離之,陽尚昆之,昆道尚同。宋曰:陰氣將殺,故離散萬物。陽氣將藏,故萬物同歸也。王曰:陰氣主殺,將離萬物。陽氣仁愛,猶尚昆而同之。初一,昆于黑,不知白。測曰:昆于黑,不可謂人也。宋曰:白,智也。黑,愚也。光謂:黑以諭垢濁,白以諭廉潔。一為思始,而當夜。小人自同於垢濁,而不知廉潔之為美者也。次二,白黑菲菲,三禽一角同尾。測曰:三禽一角,無害心也。菲,敷尾切,與斐同。王曰:得位當晝。白黑菲菲,分別明白之義。三禽,諭三人。一角同尾,終始皆同,無乖異也。光謂:菲菲,白黑相雜貌。角,在首而拒鬭者也。尾,體之終也。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與人交,廉而不劌,濁而不污,菲菲然群居而不亂。一角者,共禦侮也。同尾者,全其終也。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次三,昆于白,失不黑,無際一尾三角。測曰:昆白不黑,不相親也。范、王本際皆作除,今從宋、陸本。次四,鳥托巢于菆,人寄命于公。測曰:鳥托巢,公無貧也。范、小宋本菆作叢,今從宋、陸、王本。菆,古叢字。宋曰:公,均也。光謂:公者,道大同,無彼我也。四為下祿,而當晝。君子能推大同至公之心以待人,則皆歸往而寄命焉,故曰公無貧也。次五,穀失疏數,眾牦毀玉。測曰:穀失疏數,奚足旬也。范、小宋本穀失疏數作穀不穀,失疏數;王本作轂不轂,失疏數;今從宋、陸本。穀、轂,古字通。陸曰:旬,均也。王曰:五居盛位,當為物主,而以陽居陰位且當夜,不得混同之道。轂為眾輻所湊,五既失道,不能包容,故云轂不轂也。眾耗之輕,積以成多,必致毀玉之患,如眾口鑠金也畫#33。光謂:轂之受輻,疏數必均,乃能運行。五以小人而居盛位#34。無至公之心,好惡任私#35,故讒慝并進,而眾牦毀玉也。次六,昆于井市,文車同軌。測曰:昆于井市,同一倫也。井市者,人所聚也。六為盛多當晝,君子道隆德盛,四海會向,書同文,車同軌,無有遠邇,混為一類也。次七,蓋偏不覆,晏雨不救。測曰:蓋偏不覆,德不均也。覆,敷救切,下并同。晏,晚也。晚而得雨,則稚者昌,而植者傷矣。七為敗損而當夜,小人之德,不能大同,用心頗僻,有愛有惡。如蓋偏,則物有不覆者矣;雨晚,則禾有不救者矣。次八二昆于危難,乃覆之安。測曰:危難之安,素施仁也。八為禍中,為耗為剝落,有危難之象。然當日之晝,君子素以昆同之道,泛愛容眾,一視同仁。故危難之際,能庇覆於物,使之就安。上九,昆于死,棄寇遺。測曰:昆于死,棄厥身也。遺,以醉切。王曰:棄身遺寇,凶之甚也。光謂:為惡不同,同歸于亂。九居禍極而當夜,故有是象。

集注太玄經卷之四竟

#1『否』原作『不』,據正文和備要、全書本改。

#2『始』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潢』 原作『黃』,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4『無思遠人,勞心忉忉』,據備要、全書本補。《十三經注疏》作『無田甫田,維莠桀桀。無思遠人,勞心怛怛』。
#5『遠』 原作『遂』,據備要、全書本及下文『 咚遠』改。
#6『 』 原作『医』,據備要、全書本改。
#7#8『本』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9『玉』原作『王』,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10『陽』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1『法』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2『盡弊』原作『 晝弊』,『當晝』原作『當盡』,據備要、全書本改。
#13『本』 原作『太』,據備要、全書本改。
#14『利』 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15『矢』原作『夫』,據范本改。
#16『曰』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17『闇』原作『門』,據備要、全書本改。

#18『二』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19『詰』原作『語』,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0『聞之』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1『則』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2『已』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3『三部』原作『二部』,據備要、全書本改。
#24『之』原脫,『範』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5『陰』 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6『去』 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7『吳』原作『吳』,據備要、全書本改。
#28『毀裂』 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9『宋、陸本』原作『宋、陸、王本』,『王』字衍,據上句和備要、全書本刪。
#30『者』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1『驕』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2『其』原作『具』,據備要、全書本改。
#33『口』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34『五』原作『三』,據上文和備要、全書本改。
#35『任』原作『住』,據備要、全書本改。
集注太玄經卷之五

三方一州一部一家減

陽家水,準損。入減初一,四十一分一十七秒,處暑氣應。次九#1,日舍軫。陰氣息,陽氣消。陰盛陽衰,萬物以微。王本作陰息陽消,小宋本作群陰息,陽氣消,今從宋、陸、范本。初一,善減不減,冥。測曰:善減不減,常自沖也。陸曰:沖,虛也。光謂:一為思始,而當晝。常自謙沖,善減者也。自損者,人益之,故不減。一為下下,善減之謙,不減之益,皆在冥昧之中,人莫得而見,故曰冥。次二,心減自中,以形于身。測曰:心減形身,困諸中也。宋、陸本形作刑,今從范、王本。人之進德修業,必自強於心,然後顯著於外。二為思中,而當夜。志先減矣,德業何從而益乎?是其中先自困也。子謂冉求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汝畫。次三,減其儀,利用光于階。測曰:減其儀,欲自禁也。三為下上,為思終,為進人。居上則多驕盈,思終則形於外#2;發於儀貌矣。減其儀者,自貶損,禁約也。階者#3所以進也#4。自損而得進,有光輝也。次四,減於艾,貶其位。測曰:減於艾,無以莅眾也。范本艾作乂,今從二宋、陸、王本。艾,與乂同音。范曰:乂#5;治也。光謂:四為下祿,而當夜。小人不勤於為治,無以臨眾#6,則不能保其祿位矣。故曰減於艾,貶其位。次五,減黃貞,下承于上,寧。測曰:減黃貞,臣道丁也。范本作減其黃貞,今從諸家。宋曰:丁,當也。王曰:得位當晝,能為減主,又得黃中,貞正之道,眾所咸歸,故下承于上,而獲安寧之福也。光謂:中和莫盛乎五,故曰黃。以陽當位,故曰貞。夫盛極則衰,不可不減。臣用此道以承其上,乃可自安,故曰臣道當也。次六,幽闡積,不缄不施,石。測曰:幽闡不施,澤不平也。施,失豉切。范曰:六為水,故積幽。小宋曰:大開曰闡。光謂:六與家性皆為水,故曰幽。六為上祿,故曰闡。又為盛多為極大,故曰積。君子當裒多益寡,稱物平施。今乃不減不施,其頑如石,故曰澤不平也。次七,減其疾,損其恤,厲不至。測曰:減其疾,不至危也。范曰:恤,憂也。厲,危也。王曰:七居過滿,危之道也。而得位當晝,是能自減其疾患,損其憂戚,則厲無從而至矣。光謂:七為禍始,而當晝,在於減家,故有是象。《易》曰:損其疾,使遄有喜。次八,瀏漣漣,減于生根。測曰:瀏漣之減,生根毀也。王本無下漣字,今從宋、陸、范本。瀏,音留,又力久切。漣,音連。范曰:八,木也。秋木始衰。瀏,也。漣漣,垂之貌。,古流字。光謂:八為木,為沈天,為疾瘀,為耗,為剝落。沈天,秋冬之交也。木之所以生者,根也。所以榮者,滋液也。今滋液下流漣漣,然減其資生之根,則何以復能盛榮乎?上九,減終,利用登于西山,臨于大川。測曰:減終之登,誠可為也。范曰:在西為金,故曰西山。金生水,故曰大川。光謂:物極則反,故減終必增。登山臨川,以高臨下也#7。西者,物之成也。夫登高臨下,鮮有不危,以減處之,故可為也。

三方一州一部二家唫

陰家火,準否。陳音欽,又音琴,小宋、吳皆巨錦切。《說文》:口急也,與噤同。今從之。陸曰:唫,閉塞也。陰不之化,陽不之施,萬物各唫。凡陽施其精,陰化其形,萬物乃生。皆處暑之氣,陰不化,陽不施,萬物各閉塞之時也。初一,唫不予,丈夫婦處。測曰:唫不予,人所違也。予,與與同。王曰:唫,閉而不與物接,丈夫而效婦人之處室也#8。光謂:一為思始,而當夜,處乎窮下。君子思道將以及人#9,今乃唫而不與,若丈夫而婦處也。夫孤立無親,則人皆違而去之,故曰人所違也。次二,唫于血,資乾骨。測曰:唫于血,臞自肥也。范本臞作 ,吁縛切。諸本皆作臞,小宋音具,吳音衢,今從之。王曰:唫其血,以資乾骨,懼於臞瘠,思以自肥。光謂:二為思中,而當晝,能蓄其德,以美其身者也。《大學》曰:富潤屋,德潤身。次三,貌不交,口唭 ,唫無辭。測曰:貌不交,人道微也。范、王本無口字,今從二宋、陸本。唭,去吏切。 ,魚記切。范曰:唭 ,有聲而無辭也。王曰:人道殆至於微絕也。光謂:三為思終,又為成意,思慮既成,則言貌可以接人矣。而家性為唫,當日之夜,尚閉塞而不交,則人道幾乎絕矣。《易·節》 之九二曰:不出門庭,凶。次四,唫其穀,不振不俗,纍老及族。測曰:唫其穀,不得相希也#10。次五,不中不督,腐蠹之嗇。測曰:不中不督,其唫非也。小宋曰:祿以待賢,廪粟紅流腐蠹,猶嗇其唫,非也。光謂:督,亦中也。君子積而能散,可唫則唫,可施則施。五居盛位,家性為唫,當日之夜,失其中道,故腐蠹而猶吝嗇也。次六,泉原洋洋,唫于丘園。測曰:泉源之唫,不可譏也。二宋、陸、王本譏作議,今從范本。范曰:六,水也,故為泉源。丘園,以諭高也。光謂:六為盛多,為極大。蓄水於高,待時而施,則所及者遠。今日之唫,乃所以為異日之澤;故不可譏也。次七,唫于體,黃肉毀。測曰:唫于體,骨肉傷也。王本黃肉毀作黃骨肉毀,今從宋、陸、范本。七為消,為敗損,而又當夜。黃,中也。骨肉在中,故曰黃肉。夫氣血所以養體也,唫而不及於四體,骨肉毀傷矣。恩澤所以綴親也,唫而不及於九族,則內外乖離矣。次八,唫遇禍,禱以牛,解。測曰:唫遇禍,大費當也。范曰:牛為大費。王曰:雖過唫招橋,而能禱之以牛,以解其凶。光謂:八為禍中,故曰唫遇橋。當日之畫,故曰禱以牛,解。不愛費,以解橋,其道當也。上九,唫不雨,孚乾脯。測曰:唫不雨,何可望也?范曰:孚,信也。王曰:九居唫極,而當夜。陰陽俱閉,故不雨。光謂:潤澤既竭而無望,信乎肉乾而為脯矣。言王澤竭,而民物瘁也。

三方一州一部三家守

陽家木,亦準否。陰守戶,陽守門,物莫相干。初一,閉朋牖,守元有。測曰:閉朋牖,善持有也。王、小宋本作閉明牖,守元有,今從宋、陸、范本。范曰:朋,黨類也。光謂:《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言心有所感,則物以其類應之。牖者,所以窺外也。元,始也。《樂記》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11,性之欲也。一為思始而當畫,能閉外類之誘,守其始有之性者也。次二,迷自守,不如一之有。測曰:迷自守,中無所以也。宋曰:以,用也。無所用,自守也。王曰:二守其迷,一守其道,故不如一之所有也。光謂:二為思中而當夜,誘於外物,迷而失其所守者也。《書》曰:惟民生厚,因物有遷。次三,無喪無得,往來默默。測曰:無喪無得,守厥故也。三為進人,為自如,為成意,當日之畫。德成於內,能守而勿失者也。外物之往,於我何喪?外物之來,於我何得?默而成之?不言而信也。《易》曰:無喪無得#12 ,往來井井。次四,象艮有守。測曰:象艮之守,廉無個也。宋、陸本象艮有守作象貝自守,小宋本作象貌有守,今從王本。 ,與怙切。宋曰:貝,音狗。陸曰: ,禁禦也。言象狗不能有所廉察#13,禁禦也。范曰:象,似也,若芻狗也#14。光謂: ,音狗,當云艮為狗字之誤也。象狗,猶言象龍也。次五,守中以和,要侯貞。測曰:守中以和,侯之素也。二宋、陸本守中以和作守中以一和,王本要侯貞作要侯之貞,今皆從范本。范曰:五為天子,守中和之道,諸侯之正主也。光謂:素,向也。中和莫盛乎五。守中和之道,以要約諸侯,諸侯之所取正而歸向也。次六,車案軔,圭璧塵。測曰:車案軔,不接鄰也。王本不接鄰作交接鄰,今從諸家。軔,而振切。小宋曰:軔,礙車輪之木也。禮諸侯,兵不用,諸侯自為正之具也。執守失貞,不接鄰國,車輪按軔以靡行,圭璧生塵而不用。光謂:家性為守,六過中而當夜,自守太過者也。次七,群陽不守,男子之貞。測曰:群陽之守,守貞信也。王本群陽不守作群陽不字,今從諸家。次八,臼無杵,其碓舉#15。天陰不雨,白日毀暑。測曰:臼無杵,其守貧也。王曰:臼而無杵,守之而終無所用。碓舉而不下#16,守之而終無所成。光謂:其碓舉,無米可舂也。天陰不雨,無澤可冀也。八為禍中,為耗,故有此象。上九,與荼有守,辭于盧首,不殆。測曰:與荼有守,故愈新也。宋、陸本作有荼有守,測作其荼其守,今從范、王、小宋本。荼,音徒。宋曰:愈,猶勝也。范曰:荼,白也。盧,黑也。九,西方,故白。光謂:荼,茅秀也,其色白。九為禍終而當晝,能悔其禍者也。故思老成白首之人,與守其故道;而辭去黑首諞言之士,則國家不至於危殆也。《秦誓》曰:番番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之。仡仡勇夫,射御不違,我尚不欲。

三方一州二部一家翕

陰家金,準巽。入翕次五,一十八分三十四秒,白露氣應。日次壽星,斗建酉位,律中南呂。陸曰:巽者,入也;翕,亦入也。王曰:翕,合也。光謂:巽為鷄,故翕多飛烏之象。陰來逆變,陽往順化,物退降集。二宋、陸、王本陽往順化作陽往以順,今從范本。宋曰:陰來從下,故以逆言之;陽往從上,故以順言之。光謂:陰升而害物,故曰逆;陽降而育物,故曰順。初一,狂衝于冥,翕其志。雖欲梢搖,天不之玆。測曰:狂衝于冥,天未與也。宋、陸本翕其志作以翕其志,不作下,今從范本。范本梢搖作逍遙,今從二宋、陸、王本。梢搖,與逍遙同。王曰#17:玆,古滋字。光謂:一為思始,而當夜#18。小人有不善之心,狂蕩衝激於冥昧之中,翕斂其志,未形于外。逍遙,自縱適之貌。言雖欲縱適其志,天未之與,不得滋長也。次二,翕冥中,射貞。測曰:翕冥中,正予也。王本正予作正弓,今從諸家。予,與與同。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有善心,亦翕斂於冥昧之中。如射之,有志正己而發,發無不中,故曰射貞。正予,猶言惟正是與也。次三,翕食嘬嘬。測曰:翕食嘬嘬,利如舞也。嘬,楚夫切#19。范曰:嘬嘬,食疾貌。王曰:嘬嘬盡黌,貪之甚也。欲利之速,如舞之赴節。光謂;三為成意而當夜,上近於祿#20。小人見祿,貪而務入,無所不至。次四,翕其羽,利用舉#21測曰:翕其羽,朋友助也。四為下祿,又為外它,當日之晝。如烏翕其羽,利用舉#21。士得朋友之助,利於進也。次五,翕其腹,辟穀。測曰:翕其腹,非所以譽也。范、王、小宋本辟穀皆作辟金穀,今從宋、陸本。范、小宋本譽作舉,今從陸、王本。五為中祿,又為腹,而當日之夜,但能翕其福祿,以自與者也。故曰翕其腹。夫自與者,人必奪之,此乃辟去福祿之道也,況令名何從而得之?次六,黃心鴻翼,翕于天。測曰:黃心鴻翼,利得輔也。宋、陸、王本利作和,今從范本。六為中上,故稱黃#22。鴻,鳥飛之高者也。六又為盛多,居福之隆,當日之晝。君子以中庸為心,輔之者眾。如傅鴻翼,其高飛無不至矣。次七,翕繳惻惻。測曰:翕繳惻惻,被離害也。繳,音灼。范曰:七為繩,為射。射用繩者,繳之謂也。光謂:七為禍階而當夜,故被離害也。次八, 其罦,絕其羂,殆。測曰:罦 絕羂,危得遂也#23。 ,與揮同。羂,古縣切。王曰:晝可以自危,雖不至於終凶,亦殆之甚。小宋曰:罦,覆車也。羂,罔也。光謂:八為禍中而當晝,故得免也。上九, 其角,維用抵族。測曰: 其角,殄厥類也#24。王本族作撲,今從諸家。抵,音紙。范曰:抵,擊也。王曰: 其角#25,以拒物,物所同惡。光謂:九為殄絕,為禍極,為猛,為角,而當夜。翕禍不已,至於窮極,猶欲用猛取勝,故至於絕族也。

三方一州二部二家聚

陽家土,準萃。入聚次七,日舍角。《易》曰:萃,王假有廟。故聚多鬼神之象。陰氣收聚,陽不禁禦,物相崇聚。崇,亦聚也。初一,鬼神以無,靈。測曰:鬼神無靈,形不見也。見,賢遍切。王曰:鬼神以無形為靈。陳曰:聚者,陰氣收聚。萬物衰落,有形復於無形,物歸其本。本無者,非靈而何?夫精氣為物,遊魂為變,聚則為物,散則無形,故鬼神以無形為靈也。光謂:一為下下,又為水,幽深之象也。次二,燕聚嘻嘻。測曰:燕聚嘻嘻,樂淫愆也。范本愆作衍,小宋本作衎,今從宋、陸、王本。二為思中,為平人#26;當夜。相聚冥樂,過則成愆。次三,宗其高年,群鬼之門。測曰:宗其高年,鬼待敬也。二宋、陸、王本皆作宗其高辛,今從范本。范曰:三為門。次四,牽羊示于叢社,執圭信其左股,野#27。測曰:牽羊于叢,不足榮也。范本信其左股作信辟其左股,測曰:不足勞也,今從二宋、陸、王本。信,與伸同。羊,中牲也。依叢林而為社,鬼之微者也。執圭,重禮也。拜,當伸右股。四當日之夜,雖有福祿,不能用之,如牽羊但示于叢社而已,不足榮也。執圭而拜,乃伸其左股,不免於鄙野也。次五,鼎血之蕕,九宗之好,乃後有孚。測曰:鼎血之蕕,信王命也。王曰:蕏,與槱同,謂薪燎也。次六,畏其鬼,尊其禮,狂作眯淫,亡。測曰:畏鬼之狂,過其正也。范本眯作昧;今從二宋、陸、王本。王曰:眯者,目無所見也#28。狂瞽而求淫祀,則冥焉。次七,竦萃于丘冢。測曰:竦萃丘冢,禮不廢也。王曰:竦,敬也。光謂:七為高,為禮,又為禍始,而當晝。以敬而聚於丘冢,葬以禮之象也。次八,鴟鳩在林,跋彼眾禽。測曰:鴟鳩在林,眾所 也。宋、陸本 作呱,王本作吠,今從范、小宋本。 ,於交切,多聲也。王曰:鴟鳩;惡烏。聚中林;必為眾禽所噪也。光謂:八為禍中,而當夜。小人惡聲已著,如鴟鳩所在之林,眾禽必聚而噪之。上九,垂涕纍鼻,聚家之匯。測曰:垂涕景鼻,時命絕也。小宋曰:匯,類也。光謂:九為禍極,為殄絕。如君子生有令德,其死也哀。趙文子成室,曰: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此之謂也。

三方一州二部三家而積#29
陰家水,準大畜。陰將大閉,陽尚小開。山川藪澤,萬物攸歸。王曰:山藪,所以蓄藏萬物也。光謂:陰盛陽微,萬物極陽之末,盡皆歸藏於山川藪澤,委積其中也。初一,冥積否,作明基。測曰:冥積否,始而在惡也。宋、陸本始而在惡作已而在惡,范本無已而字,小宋本無已字,今從王本。王本基作資,今從諸家。否,音鄙。范曰:否,不善也。光謂:一為思始,而當夜。小人積惡於幽,而取禍於明,故冥冥之惡,乃所以為明罰之基也。次二,積不用而至于大用,君子介心。測曰:積不用,不可規度也。度,待洛切#30。范曰:介,大也。宋曰:積久不用,明德深藏,果遇其時,至於大用。光謂: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積善於中,困於下位,不為時用。然積之不已,其用必大。君子廣大其德心而已,不汲汲於求用也。次三,積石不食,費其勞力。測曰:積石不食,無可獲也。三為思上,而當夜。費心於無用,勞力於非務,如積石之不可食,勤而無獲也。次四,君子積善,至于車耳。測曰:君子積善,至于蕃也。小宋本至于蕃作至于大蕃,今從諸家。王曰:蕃,謂蕃庶,附袁切。小宋曰:蕃,車耳也,敷袁切。光謂:車耳,兩轓也。至于車耳,言其盈積著見也。次五,藏不滿,盜不贏。測曰:藏滿盜贏,還自損也。王本藏作減,今從諸家。藏,徂浪切。五居尊位,受盛福,不務德施,而蓄積無已,適足為盜之贏利也。秦積敖倉為楚漢之資,隋積洛口為李密之用,皆其類也。次六,大滿碩施,得人無亢。測曰:大滿碩施,人所來也。王本亢作方,今從諸家。施,式豉切。王曰:六居盛位,得時當晝。所積大滿,而能大施,以濟於物。故得人皆歸之,其道無窮也。光謂:財散則人聚,故得人也。亢,敵也。《詩》云:無競惟人。斯無敵於天下矣。次七,魁而顏而,玉帛班而,決欲招寇。測曰:魁而顏而,盜之招也。范本招作收,王本決作快,今從二宋、陸、王本。魁者,言其首出也。顏者,言其顯著也。班,布也。七為禍始,而當夜。積蓄不已,首出顯著,玉帛布列,雖可以窮一時之欲,而不知盜乘其後也。次八,積善辰禍,維先之罪。測曰:積善辰禍,非己辜也。小宋本辰作展,今從諸家。辰,時也。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八為禍中,當畫。身雖積善而遭時之禍,蓋其先人之罪也。上九,小人積非,至于苗裔。測曰:小人積非,禍所骫也。王本苗作亡,小宋本作笛,音迪,今從宋、陸、范本。骫,古委字。范曰:惡大者,乃至苗裔之家。光謂:積非之極,遇禍之窮,禍所委積,故延及苗裔也#31。

三方一州三部一家飾

陽家火,準賁。入飾次八,三十六分一十五秒,秋分氣應,故兼準兌。兌為口舌,故飾多言語之象。陰白陽黑,分行厥職,出入有飾。諸家厥作其,今從宋、陸本。宋曰:陰氣出,治於上,故以白為飾。陽氣入,治於下,故以黑為飾。陸曰:陰而治西,故言白;陽退於北,故言黑。王曰:白為見,黑為隱。白黑分形,飾之象也。初一,言不言,不以言。測曰:言不言,默而信也。王本贊辭止云言不以言,今從諸家。一為思始,而當晝。君子內守其至誠,沈潛淵默,以不言為言。所以然者,不言而信故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次二,無質飾,先文後失服。測曰:無質先文,失貞也。王本貞作真,今從諸家。王曰:無其本質,欲以求飾,雖先以文釆,後必失其所服。光謂:二為思中,而當夜。小人內無誠實,徒事外飾。其始則文釆信美矣,終則失其正服也。服,以諭德之形於外者也。次三,吐黃舌,鉗黃聿,利見哲人。測曰:舌聿之利,利見知人也。宋、陸、范本吐黃舌皆作吐黃酋舌,今從小宋本。宋、陸本鉗作柑,今從范、王、小宋本。鉗,渠廉切。知,與智同。鉗,執也。聿,筆也。君子發言著書,不失中道,惟智者能知之,愚者不足語也。《法言》曰:言,心聲也。書,心畫也。聲畫形,君子小人見矣。次四,利舌哇哇,商人之貞。測曰:哇哇之貞,利于商也。宋、陸本利舌哇哇作舌哇哇,范、小宋本作利口哇哇,今從王本。哇,烏佳切。王曰:文飾虛辭以炫鬻,故為商人之貞,而非君子之正道也。光謂:四為富而當夜,故有是象。次五,下言如水,實以天牝。測曰:下言之水,能自沖也。王本牝作比,今從諸家。小宋曰:剛處於中,能自虛懷,聽其讜議,從諫如流,何有不納?光謂:牝,谷也。天牝,謂海也。五居尊位而當晝,能自下以納人言。如此,則人爭以善道告之,如流之實海也。海自下而百川赴之,故能成其大;君自下而眾善歸之,故能成其聖。次六,言無追如,抑亦飛如,大人震風。測曰:言無追如,抑亦揚也。大人,謂在貴位之人。六過中而當夜,失言者也。一言之失,駟不及舌,故曰言無追如。清之而愈濁者,口也#32。雖欲抑之,已飛揚矣,故曰抑亦飛如。況夫威福在己#33,發口一言,疾如風霆,為物休戚,可不慎乎?次七,不丁言時,微于辭,見上疑。測曰:不丁言時,何可章也。小’宋本無不字,今從諸家。見,賢遍切。范曰:丁,當也。風切而已,不可章灼。光謂:七為禍始,而當晝。君子事暴君,非可以直言之時,故微辭風切而已。苟為章見,則上必疑之。孔子曰:君子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己也。次八,蛁嗚喁喁,血出其口。測曰:蛁嗚喁喁,口自傷也。蛁,與蜩同。喁,音顒。王曰:蜩,善嗚之蟲也。光謂:喁喁,猶諄諄也。八為禍中,而當夜。君不受諫,臣彊以言聒之,不辱則刑矣。如蜩之嗚,喁喁不已,雖復血出其口,誰則聽之,徒自傷耳。上九,白舌于于,屈于根,君子否信。測曰:白舌于于,誠可長也。宋、陸本測曰:白舌于于作信舌不白;王本于于作干干,測曰:言不信也;小宋本作白舌不白,于屈于根;今皆從范本。否,與不同,方九切。于于,屈貌。九為禍極,而當晝。君子居無道之世,言不見信,正當屈舌緘口而已。此誠可久長之道。《易》曰:有言不信,尚口乃窮也。

三方一州三部二家疑

陰家木,亦準賁。彼飾此疑矣。入疑次四,日舍亢。二宋、陸、王皆以為象巽,范以為象震,皆非也。陰陽相磑,物咸雕離,若是若非。磑,午對切。宋曰:物相切劘稱磑。是時陰陽相劘,分數均,晝夜等。陸曰:雕,傷也。離,散也。陰卑而主,陽尊而廢,故若是若非,疑之也。光謂:以氣運言之,若陰是而陽非;以物情言之,若陽是而陰非,故疑。初一,疑恛恛,失貞矢。測曰:不正之疑,何可定也?小宋本徊恛作呬,虛利反。呬呬,笑也。今從諸家。范本不正之疑作疑怬失貞,今從諸家。恛,音回。范曰:矢,直也。王曰:恛恛,昏亂貌。光謂:一為思始,而當夜。小人心不正直,多疑少決,終無所定。次二,疑自反,孚不遠。測曰:疑自反,反清靜也。二為思中,為反復,而當晝。君子有疑,則當屏去利欲,平除愛憎,清靜其心,自反於身。義則行之,不義則舍之。以此決疑,夫何遠之有?次三,疑強昭,受慈閔閔,于其心祖。測曰:疑強昭,中心冥也。范本強作彊,今從宋、陸、王本。強,其兩切。王曰:疑而強昭,暗而強明,宜其受此閔憂於心祖。祖,本也。光謂:三為成意而當夜,故有是象。孔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曲禮》曰:疑事毋質#34。次四,疑考舊,遇貞孚。測曰:疑考舊,先問也。王曰:心有所疑,而稽考舊典以明之,則疑必釋矣。光謂:四為外它,為條暢,而當晝,故有是象。舊典、舊人,皆可問也。問而遇正信,斯可從矣。孔子曰:疑,思問。次五,赨黃,疑金中。測曰:赨黃疑中,邪奪正也。宋、陸本赨作嚇,字書無之;范本作妨;今從王、陳本。 ,徒冬切。范曰: #35;赤也。王曰: #36;與彤同。雖盛位而處陰當夜,不能辨析所疑。彤黃之色,而疑其為金。小宋曰:赨,音雄,雄黃石也。赨黃之色,光瑩粲然,疑有兼金在其中也。光謂:五居尊位,而當夜。疑而不明,大佞似忠,故邪能奪正也。次六,誓貞可聽,疑則有誠。測曰:誓貞可聽,明王命也。王曰:六得位當晝,能釋群疑。誥誓以正,而人皆可聽,以辨所惑。其疑而未悟,則有誠明之道以貫之,則愚迷皆釋矣。申明王命,以斷眾疑者也。光謂:物情疑,故誓之。誓正,則人可聽矣。誓而人猶疑之,則當申之以至誠。誠,則人從;不誠,人不從矣。六為上祿,故曰王命。次七,鬼魂疑,嚘鳴。弋木之鳥,射穴之狐,反目耳,厲。測曰:鬼魂之疑,誠不可信也。宋、陸、范、王本皆云鬼魂疑貞,厲,今從小宋本。小宋本耳作貞,今從諸家。諸家本目皆作自,今從宋、陸本。范曰#37:嚘鳴,嘆也。光謂:鬼魂恍惚,若有若無,誠可疑也。莫黑匪烏,莫赤匪狐,易辨者也。目視耳聽,理之常也。七為失志,為消,為敗損,而當夜。己既不明,惑之者眾。若鬼若魂,不能判別,嘆嗟而已。烏狐易辨,而或得失,猶不免疑。己之耳目,且不自信,反以耳視而目聽,宜其危矣。次八,顛疑遇幹客,三歲不射。測曰:顛疑遇客,甚足敬也。射,音亦。范曰:射,厭也。上九,疑無信,控弧擬麋,無。測曰:疑無信,終無所名也。宋、陸、范本疑無信皆作九疑無信,今從王、小宋本。范曰:無信,無所信也。控弧擬麋,猶曰無者,疑之甚也。光謂:九為疑極,故有是象。終疑不決,必無所成名也。

三方一州三部三家視

陽家金,準觀。陰成魄,陽成妣,物之形貌咸可視。王曰:是時萬物形貌已成,皆可見。光謂:秋分之陰,如月成魄。妣,當作 ,匹計切,配也。陰陽中分,成配偶也。初一,內其明,不用其光。測日:內其明,自窺深也。范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光謂:一為思始,而當晝。收視內明,不用外光。次二,君子視內,小人視外。測曰:小人視外,不能見心也。身之榮悴,人之賢、不肖,莫不皆然。次三,視其德,可以幹王之國。測曰:視德之幹,乃能有全也。三為成意,又為進人,當日之晝,德成而外形者也。故王者視德之大小,任以爵位,為國家之楨幹也。次四,粉其題 ,雨其渥須,視無姝。測曰:粉題雨須,不可忍瞻也。宋、陸本無忍字,小宋本無可字,今從范、王本。王本 作順,云面權也;小宋本作 ,匹迥切,面無色也;今從范本。 ,薄變切。姝,春朱切。范曰:題,額也。 ,面也。姝,好也。光謂:四色白,為下祿,為外它,小人飾外貌而得祿者也。偽久必敗,如粉其題 而遇雨,沾渥其須,它人視之,安有好乎?次五,鸞鳳紛如,厥德暉如。測曰:鸞鳳紛如,德光皓也。小宋本皓作時,今從諸家。五居尊位,受盛福,而當晝。王者盛德光暉,嘉瑞來臻,故鸞鳳紛如而多也。賈誼曰:鳳凰翔於千仞兮,覽德暉而下之。次六,素車翠蓋,維視之害,貞。測曰:素車翠蓋,徒好外也。六為上祿,而當夜。小人無德而祿,外好內醜,如乘素車而張翠蓋,視其外則華,內實無文也。貞者,當以正視之,則好醜自分矣。次七,視其瑕,無穢。測曰:視其瑕,能自矯也。小宋本無作罔,今從諸家。王曰:七居過滿之地,然得位當晝,是能因時而自視其瑕,戒於未萌,則咎悔不生,故終以無穢也。光謂:七為禍始而當晝,故能如是。次八,翡翠于飛,離其翼;狐鼦之毛,躬之賊。測曰:翡翠狐鼦,好作,咎也。鼦,都聊切,與貂同。范曰:各以文毛之用,遂致殺身之禍。小宋曰:罔離其翼。光謂:八為禍中,而當夜。外觀之美,適為身災。孟子謂:盆成括小有才,而未聞君子之大道,則足以殺其身而已矣。上九,日沒其光,賁于東方,用視厥始。測曰:日役賁東,終顧始也#38。范曰:賁,黃白色也。小宋曰:日之將沒賁東方。光謂:九居視之終,而當晝。君子修德立功,慎終如始。日之將沒,反照東方。《易》:曰:視履考祥,其旋元吉。

三方二州一部一家沈#39

陰家水,亦準觀。入沈次四#40,日舍氏。沈,下視也。諸家以為準兌#41,非也。陰懷于陽,陽懷于陰,志在玄宮。宋曰:懷,思也。陰陽別行久矣,咸在於秋中而相思也,故其志俱在玄宮矣。初一,沈耳于閨,不聞貞。測曰:沈耳于閨,失德體也。范曰:一為耳,耳在水中,故沈也。光謂:一為下下,而當夜。小人好沈耳于閨潛聽,以下人之隱私,不聞君子正道。垂旒充耳,而物無隱情也。次二,沈視自見,賢於眇之眄。測曰:沈視之見,得正美也。范曰:二為目,而在沈家,故沈視也。小宋曰:眇;一目盲也。眄,邪視也。光謂:二為思中,而當畫。沈視於身,自見善惡,得其正美。賢於小人,不能內省,而旁窺它人之是非。如眇目之人,己則不明,而好邪視也。次三,沈于美,失貞矢。測曰:沈于美,作聾盲也。范曰:矢,直也。光謂:三為思上,而當夜。小人沈溺聲色之美,失其正直之性。《老子》曰:五音令人耳聾,五色令人目盲。謂所聞見皆不得其正,如聾盲也。次四,宛雛沈視,食苦貞。測曰:宛雛沈視,擇食方也。小宋本宛作冕,今從諸家。王曰:宛雛,鳳屬。光謂:四為下祿,而當畫。君子擇祿而食,守苦節循正道。如鳳下視四方有道之國,非竹實不食,必擇可食之方,然後集也。次五,雕鷹高翔,沈其腹,好 惡粥。測曰:雕鷹高翔,在腐糧也。二宋、陸本 作繩,今從范、王本。吳曰: ,古孕字。光謂:管子曰: 婦不銷棄#42。粥,與育同心好、惡讀如字。五處尊位,而當夜。望高而志趣卑。如雕鷹鷙烏,其飛翔非不高,而下視腐鼠;志在攫之,以實其腹。始若善而終於惡,故曰好孕惡育也。次六,見粟如纍明,利以正予王。測曰:見粟如纍,其道明也。范、王本粟作票,今從二宋、陸本。范本纍作累,今從諸家。次七,離如婁如,赤肉鴟梟,厲測曰:離婁赤肉,食不臧也。七,色赤用明,類為羽。又七為失志,而當夜。雖明視如離婁,見赤肉取之,乃得惡鳥。不擇祿而食,危之道也。次八,盼得其藥,利征。測曰:盼得其藥,利征邁也。范、小宋本利征作征利,今從宋、陸、王本。八為禍中而當晝,故得藥利征也。上九,血如剛,沈于顙,前尸後喪。測曰:血剛沈顙,終以貪敗也。宋、陸本血如剛,沈于顙作如血如剛,沈于之顙;王本作如血如岡,沈于之顙;小宋本作如血如岡,沈於顙;今從范本。王曰:危亡之道#43,相繼而至,故前尸後喪。光謂:血,猶膏澤也。剛,當作岡。沈,有漁利之象。九為禍極,為盡弊,為顙。漁利不已,浚民膏澤,聚如岡陵,至于沈顙不知已,故危亡相繼也。

三方二州一部二家內
陽家火,準歸昧。入內次三,一十三分二十二秒,日次大火。寒露氣應,斗建戍位,律中無射。陰去其內而在乎外,陽去其外而在乎內,萬物之既。宋曰:既,盡也。初一,謹于媐 ,初貞後寧。測曰:謹于嬰 ,治女政也。范、王本治女政作始女政,今從宋、陸本。媐 ,古妃仇字。范曰: ,匹也。謹其妃匹,男女道正室家安。光謂:內者,室家之象。居內之初,故二戒之也。《易?家人》,初九,閑有家,悔亡。次二,邪其內主,迂彼黃林。測曰:邪其內主,遠乎寧也。范本乎作乃,今從宋、陸、王本。·范曰:內主,謂婦也。迂,遠也。黃,中也。小宋曰:牀者,人所安。次三,爾儀而悲,坎我西階。測曰:爾儀而悲,代母情也。范曰:坎,憂也。親迎之道,婦升西階。有代親之義,故悲也。王曰:儀,匹也。小宋引《昏義》曰:厥明,舅姑共饗婦,以一獻之禮奠酬#44。舅姑先降自西階,婦降自阼階,以著代也。次四,好小好危,喪其縕袍,厲。測曰:好小好危,不足榮也。范本縕作蘊,王本袍作飽,今從宋、陸本。次五,龍下于泥,君子利用取媐,遇庸夷。測曰:龍下于泥,陽下陰也。王本庸作膚,今從諸家。取,與娶同。范曰:龍以諭陽。陽下于陰,親迎之義也。光謂:親迎之禮,婿御輪三周,陽下陰也。庸者,得其常也。夷,等夷也。次六,黃昏于飛,內其羽。雖欲滿宮,不見其女。測曰:黃昏內羽,不能自禁也。王曰:六居盛滿,而失位當夜,乖於居內之宜。黃昏于飛者,無所定也。內其羽者,不能禁於內也。雖欲.滿宮,欲無窮也。不見其女者,失其配偶之道,終無.所獲也。次七,枯垣生莠,皬頭內其稚婦,有。測曰:枯垣生莠,物慶類也。王本莠作秀,今從諸家。范、小宋本物作勿,今從宋、陸、王本。皬,胡覺切。范曰:白而不純謂之皬。光謂:七為禍始,而當晝,衰而復興者也。有,富有也。物慶類者,物情喜得其類也。《易》曰:枯楊生稊#45,老夫得其女妻,無不利。次八,內不克婦,荒家及國,涉深不測。測曰:內不克婦,國之孽也。范本不測作不可測,今從諸家。范曰:克,勝也。上九,雨降于地,不得止,不得過。測曰:雨降于地,澤節也。

三方二州一部三家去
陰家木,準無妄。漢儒解無妄為無所復望,故揚子以去準之。主測曰:妄行也,四測曰:非所望也,是兼取二義。陽去其陰,陰去其陽,物咸倜倡。倜,張留切。倡,音昌。是時陰陽各去,其所未定,萬物亦倜倡不知所處也。王曰:倜,與侜同,萬物猖狂而離散。初一,去此靈淵,舍彼枯園。測曰:也去此靈淵,不以謙將也,范曰:一為水,最在下,故曰靈淵。去下即高非謙德也。小宋曰:枯園,猶高上也。光謂:園木之枯,必地高而無潤澤也。一為思始,而當夜。小人厭下思高,欲去此而從彼,必有殃也。次二,去彼枯園,舍下靈淵。測曰:舍下靈淵,謙道光也。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慮以下人,故道光也。次三,高其步,之堂有露。測曰:高步有露,妄行也。范、小宋本妄行作妄升,王本作安行,今從宋、陸本。露沾人衣,禍辱之象也。三為成意,而當夜。小人見高位而趨#46,不覺涉於禍辱也。次四,去于子父,去于臣主。測曰:去于子父,非所望也。范本作去于父子,今從二宋、陸、王本。王曰:四既得位當晝#47,去之得宜。去于子而之父,去于臣而之主,順于尊卑之序,則咎悔不生。光謂:四為福始,而當晝。去卑而得尊,福生望外,故云非所望也。次五,攓其衣,之庭有麋。測曰:攓衣有麋,亦可懼也。小宋曰:攓,音愆,舉也。光謂:攓衣而行,庭有荆棘也。麋鹿遊庭,亡國之墟也。五情恐懼,又為衣,居尊位而當夜。將去其位而失其國,可無懼乎?次六,躬去于成,天遺厥名。測曰:躬去于成,攘不居也。二宋、陸本成作城,今從范、王本。攘,古讓字。遺,以醉切。范曰:六為上祿,家性為去,功成身退,故天遺其名。次七,去其德貞,三死不令。側曰:去其德貞,終死醜也。范曰:令,善也。王曰:七居過滿,而又失位當夜。乖,去之宜,去之。之惡者,莫若去其德義貞正之方,故雖三死,猶有不令之名,不滅也#48。三者,舉其多也。次八,月高弦,火幾縣,不可以動,動有愆。測曰:月弦火縣#49,恐見咎也。幾,居衣切,又音祈。縣,古懸字。范曰:月高弦,二十日之餘也#50。火,謂大火。火之幾懸,歲將晚也。八者老疾之位#51,於居年為八十#52。如月動而益晦,火日以流退。致仕縣車#53,遺法後生,不可妄動,以有愆也。光謂:火中,寒暑乃退。八為耗,為剝落,如人衰老,宜靜不宜動也。上九,求我不得,自我西北。測曰:求我不得,安可久也?小宋引《玄圖》曰:生陽莫如子,西北,則子美盡矣。光謂:西北陰位,九為盡弊,為殄絕,居去之極,而當夜。已去矣,故求之不得。如日也歲也,由西入北,安可久也?

三方二州二部一家晦

陽家金,準明夷。入晦次七,日舍房。陰登于陽,陽降于陰,物咸喪明。喪,息浪切。王曰:萬物恃陽以為明,陽降則物喪其明。初一,同冥,獨見幽貞。測曰:同冥獨見,中獨照也。范、王本照作昭,今從二宋、陸本。王曰:處冥晦之時,而得位當畫,故曰同冥獨見。自守於幽玄之中,不失其正。光謂:一為思下,又為下下,當日之畫,故能獨見幽貞。次二,盲征否。測曰:盲征否,明不見道也。否,方久切,與不同。王曰:冥晦而又失位當夜,益其暗焉。則是以盲而有所往,必有顛躓之憂矣。光謂:二為思中,而當夜,故有是象。次三,陰行陽從,利作.不凶。測曰:陰行陽從,事大外也。范、王本大作必,今從宋、陸本。次四,晦其類,失金匱。測曰:晦其類,法度廢也。范曰:四,金也。而在其行,處晦之世,故曰晦其類也。光謂:法度所以固國,如匱之固金。凡一國之中,有晦有明,法度猶可守也。若彼晦而此又晦之,依阿苟合,類聚如一,則法度廢矣。四為下祿,為外它,而當夜,故有是象。次五,日正中,月正隆,君子自晦不入窮。測曰:日中月隆,明恐挫也。王曰:五為中和,而又得位當畫。日中月滿之時,而能戒其過盛,自晦其迹。既達消息屈伸之義理,則其道不窮。次六,玄鳥維愁,明降于幽。測曰:玄鳥維愁,將下昧也。王曰:玄烏,知時之烏。六居盛滿,而又失位當夜,去明向幽之象也。小宋曰:玄烏,乙也。光謂:六為廓天,涉於秋初,故有玆象。次七, 提明,或遵之行。測曰: 提明,德將遵行也。二宋、陸本 作睄,息井切,義與省同,或作醒。小宋音眇,云一目盲也#54。宋、陸本提作 ,都黎切。諸家贊辭皆無德字,范本作睄提明德,因測而誤也。范云:睄哨#55,目不明也#56。意與眇同。今從王本。王本測無遵字,今從諸家。王曰#57:睄;古宵也。七得位,當晝。是於宵夜之中,提明自照,或遵之行,斯不失其道。提明,謂燭之類。光謂:七為消,為敗損,有夜之象,而當日之畫,故曰提明也。德#58,謂明德之人也。昏晦之世,有明德者將之,眾之所從。如夜得燭,眾所遵行也。次八,視非其真,夷其右目,滅國喪家。測曰:視非夷目,國以喪也。諸本真皆作直,今從宋、陸本。諸家測皆云視直夷目,今從范本。范曰:夷,傷也。光謂:八為疾瘀,為耗,而當夜,故有是象。上九,晦冥冥,利于不明之貞。測曰:晦冥之利,不得獨明也。宋、陸、王本晦冥之利作晦在上下,小宋本作晦冥冥,今從范本。九為晦極,而當晝。君子用晦為,則如是可矣。《易》曰:內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又曰:箕之明夷,利貞。

三方二州二部二家瞢

瞢,古夢字,又莫登切。陽家土,亦準明夷。入普次六,三十一分一十三秒#59,霜降氣應。次八,日舍心。晦,外暗;瞢,內昏也。或曰:晦二,盲征否,非內昏邪。瞢二,明腹睒天,非外暗邪。曰#60:恆有不恆其德,節有不節。若爻與卦,反者也。盲,反明也。明,反瞢也。陰征南,陽征北。物失明貞,莫不瞢瞢。吳本征作延,雲古征字也。王本作近,誤也。陸曰:陽在南,則萬物相見於離。今在北,故曰瞢。初一,瞢腹睒天,不睹其畛。測曰:瞢腹睒天,無能見也。范本瞢腹、明腹皆作復,畛作軫;今從二宋、陸、王本。睒,失冉切。畛,章忍切,又音真。范曰:睒;窺也。王曰:睒,暫視也。失位當夜,心腹昏瞢,暫視於天,豈能知其疆畛哉?光謂:天至大,而難知者也。一為思始,而當夜,故有是象。次二,明腹睒天,睹其根。測曰:明腹睒天,中獨爛也。范曰:二為目,故明也。爛,明也。王曰:得位當畫,以明達之腹,仰視於天,必究其根本矣。光謂;二為思中而當畫,故有是象。次三,師或導射,豚其埻。測曰:師或導射,無以辦也。王本導作遵#61,今從宋、陸、范本。王、小宋本豚作遁,蓋古字通用。埻,之尹切。范曰:師,瞽者也。豚,遁也。埻,射的也。光謂:三,思之崇也,為進人,為股肱,而當夜。譬如瞽師而教導人射,必遠其埻,不能中矣。豚,猶遠也。次四,鑒貞不迷,于人攸資。測曰:鑒貞不迷,誠可信也。范曰:四,金也,故為鑒。鑒之正者,猶為不迷,況得賢者與為治乎?資,取也。王曰:得位當畫,則是能正其鑒,無所迷,非獨自正於己,亦為人之所資。資,取其明也。次五,倍明仮光,觸蒙昏。測日:倍明仮光,人所叛也。宋、陸本作人所瀕也,范本作人可頻也,小宋本作人所頻也,今從王本。王曰:仮,古反字。五當盛位,而處陰當夜,迷而不復,故有背明之象。次六,瞢瞢之離,不宜熒且 。測曰:瞢瞢之離,中不眩也。王本宜作肎,古肯字,今從二宋、陸、范本。宋、陸本 作姽;小宋本且 作其 ,云 ,居宜切,細腰美婦也;今從范、王本令范本不眩作薆薆;小宋本作 ,符少切,云物之零落貌#62!今從王本。姽,牛委切#63。 ,乃果五果二切。范曰: ,小貌。王曰:六居陰位;又當畫,時為瞢之主,以正群迷者也。瞢瞢之離,自昏而明。熒;小光;有所眩惑。 ,弱也。光謂:自昏而明;非盛彊不能濟也,故不宜熒且 。次七,瞢好,明其所惡。測曰:瞢好之惡,著不昧也。范本作著不可昧也,王本作著昧也,今從二宋、陸本。次八,昏辰利于月,小貞,未有及星。測曰:昏辰利月,尚可願也。范本未有及星作未及星,王本作末有及星#64,今從二宋、
陸本。宋曰:以月繼日,故猶可願也。上九,時蹉蹉,不獲其嘉。男子折笄,婦人易哿。測曰:不獲其嘉,男死婦嘆也。王本笄作筭,今從諸家。王以磋為古嗟字。哿為珈,音加。

三方二州二部三家窮

陽家水,準困。入窮次九,日舍尾。陰氣塞宇,陽亡其所,萬物窮遽。小宋本陰氣作群陰,王、小宋本窮遽作窮處,今從宋、陸、范本。六合之間謂之宇。初一,窮其窮,而民好中。測曰:窮其窮,情在中也。次二,窮不窮,而民不中。測曰:窮不窮,詐可隆也。次三,窮思達。測曰:窮思達,師在心也。王本師作思,小宋本心作中,今從宋、陸、范本。三為成意,為進人。困而學之者也,能盡其心,則無不達矣,師何遠哉?次四,土不和,木科橢。測曰:土不和,病乎民也。橢,徒和切。王曰:科橢,木病也。光謂:四為下祿,而當夜。小人得位,困民以自奉。民困則國危,譬猶土瘠則本病矣。有子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次五,羹無糝,其腹坎坎,不失其範。測曰:食不糝,猶不失其正也。范本贊、測皆云羹無糝,今從二宋、陸、王本。糝,桑感切。王曰:得位居中,為窮之主,不失處窮之宜。羹無糝,其腹坎坎然空乏,然猶不失賢聖之範。處窮之美,莫過是焉。陳曰:糝,碎米也。次六,山無角,水無鱗,困犯身。測曰:山無角,困百姓也。焚山而獵,涸澤而漁,所獲雖多,後無繼也。重斂以窮民,民窮則犯上,災必迨其身矣。次七,正其足,蹛于狴獄,三歲見錄。測曰:正其足,險得平也。狴,音弊。王曰:蹛,與跌同。得位當畫,正足遇跌。時之窮,非己招也。錄,寬錄也,讀為慮。窮不失正,宜其險而得平。小宋曰:蹛,音帶,蹈也。光謂:狴,牢也。七離咎而犯災,故有是象。次八,涉于霜雪,纍項于 。測曰:纍項于 ,亦不足生也。宋、陸本項作頂,今從范、王、小宋本。 ,與膝同。王曰:失位當夜,不能自正其足,涉于霜雪,犯難而行也。累項于 ,囚擊之重也。上九,破璧毀圭,曰竈生蛙,天禍以他。測曰:破璧毀圭,逢不幸也。范本蛙作黿,音猛,今從二宋、陸王本。蛙,烏媧切。王曰:時數已極,不能反之於通,雖得位當晝,而不免於患。破璧毀圭,失其所寶也。曰竈生蛙,無所復食也。大禍以它者,咎非它作也。光謂;破璧毀圭,其人可珍,而遭時不幸也。禍之極,窮之至,故有是象。

集注太玄經卷之五竟

#1『九』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形』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者』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所』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5『乂』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6『臨』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7『臨』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8『處室也』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9『以』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0『希』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11『於』原脫,據《十三經注疏》和備要、全書本補。
#12『無喪無得』原作『無喪無得』,據《十三經注疏》和備要、全書本改。
#13『言』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4『也』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5『碓』原作『曰』,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16『碓』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17『王』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8『一』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9『夬』原作『夫』,據《康熙字典》引《廣齣》改。

#20『上』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1『利用舉』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2『故』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3『遂』原作『遠』,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4『殄』原作『殄』,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5『 』原作『揮』,據正文和備要、全書本改。
#26『平』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7『野』原脫,據注文以及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28『目』原作『自』,據備要、全書本改。
#29『三方』原作『二方』,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30『待』原作『侍』,『洛』原作『浴』,據備要、全書本改。
#31『及』原作『乃』,據備要、全書本改。
#32『口也』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3『己』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4『毋』原作『無』,據《十三經注疏》和備要、全書本改。
#35#36『 』原作『哧』,據備要、全書本改。
#37『范』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8『始』原作『如』,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39『三方』原作『二方』,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40『四』原殘,據同書太玄曆附補。
#41『為準』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2『 』原作『 』,『不銷弃』原作『不期銷弃』,據《管子·五行》改刪。
#43『危』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4『一』、『奠酬』原殘,據《十三經注疏》補。
#45『稊』原作『荑』,據《十三經注疏》改。
#46『而』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7『四』原脫,『位當』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8『不』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9『火縣』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50『日之』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51『位』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52『居』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53『仕縣車』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54『云』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55『睄』原作『明』,據上文『睄提明德』改。范本『睄』作『 』,備要、全書本『睄』作『 』。
#56『也』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57『曰』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58『德』原作『明』,據備要、全書本改。
#59『一十』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60『曰』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61『導』原作『道』,據備要、全書本改。
#62『云』原作『雲』,據文意改。
#63『切』原作『貌』,據備要、全書本改。
#64『末』原作『未』,據備要、全書本改。

集注太玄經卷之六

三方二州三部一家割

陰家火,準剝。陰氣割物,陽形縣殺,七日幾絕。宋、陸本形作刑,今從范、王、小宋本。小宋本陰氣作群陰。宋曰:殺,衰也,所介切。王曰:陰氣勝,故殺傷萬物。陽形消,故縣而不用,為陰氣所殺也。讀如字。初一,割其耳目,及其心腹,厲。測曰:割其耳目,中無外也。王本中無外作中外無,今從宋、陸、范本。耳目,所以輔衛心腹。耳目割,則心腹危矣。一為思始,而當夜。小人惡忠忌諫,自賊其聰明者也。次二,割其疣贅,利以無穢。測曰:割其疣贅?惡不得大也。疣,音尤。贅,之茵切。王曰:疣贅,身之惡也。割而去之,無復滋大也。光謂;二為思中,而當畫。君子自攻其惡,不使滋大者也。次三,割鼻食口,喪其息主。測曰:割鼻喪主,損無榮也。虞本食作飴,今從陸、范、王本。范曰:鼻者,氣息之主。王曰:割之不得其宜,是割鼻以啖其口。次四,宰割平平。測曰:宰割平平,能有成也。王曰:四居臣之盛,而當畫,宰割於物,有均平之德。光謂:四為下祿,君子之始得位者也。次五,割其股肱,喪其服馬。測曰:割其股肱,亡大臣也。宋、陸本t作忘,王本作無,今從范本。王曰:五居君位,而當夜。無君之德,是割其股肱而以求理,宜喪失所乘服矣。光謂:服馬,所以負軛而夾轅,任重致遠,亦大臣之象也。次六,割之無創,飽于四方。測曰:割之無創,道可分也。六居盛位,而當晝。分布其道,教思無窮,容保民無疆,四方靡不充足,而於道無所虧損也。次七,紫蜺矞雲,朋圍日,其疾不割。測曰:紫蜺矞雲,不知刊也。二宋、陸本作不利刊也,今從范本。王本朋作明,今從二宋、陸、范本。矞,余律切。王曰:紫蜺,妖氣。矞雲,日旁刺日之氣。光謂:七為敗損,而當夜。如小人結黨,以蔽惑其君,為國之患,君不能割除也。次八,割其蠹,得我心疾。測曰:割其蠹,國所便也。王、小宋本蠹作矞,今從宋、陸、范本。便,步邊切。八為禍中,而當晝。能割除奸蠹,得我心之所疾惡者也。上九,割肉取骨,滅頂于血。測曰:割肉滅血,不能自全也。割剎之極,民既困窮,君亦不能自全,故曰滅頂于血也。

三方二州三部二家止
陽家木,準艮。陰大止物於上,陽亦止物於下,下上俱止。小宋本作太陰止物於上,今從諸家本。宋曰:謂是時物上隔陰氣,下歸陽氣,各止其所而不行也。初一,止于止,內明無咎。測曰:止于止,智足明也。小宋本止于止內作止于內,今從諸家。一為思始而當畫,止得其所者也。夫智之不明,誘於外物者也。故止于可止之所,則內明而無咎也。《易》曰:艮其止#1,止其所也。《大學》曰: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次二,車軔俟,馬首止。測曰:車軔俟,不可以行也。范本測車軔俟作車軔馬止,今從宋、陸、王本。吳曰:軔,而振切,礙輪木也。光謂:二為思中,而當夜。小人智不足以燭理,就止則可,行則凶也。次三,關其門戶,用止狂蠱。測曰:關其門戶,禦不當也。王本禦作圉,今從范本。光謂:蠱,惑也。禦,亦止也。三為戶,又思之崇也,又為成意而當晝#2,君子三思而行、苟狂惑不當,不可復掩。故於成意之時,必慎而後發也。次四,止于童木,求其疏穀。測曰:止于童木,其求窮也。范本其求窮作求其窮,今從宋、陸本。王曰:童木,謂兀然無枝幹者#3。疏穀,謂草木之可食者。光謂:四為下祿,而當夜。小人干祿,而不得其道,必無獲也。次五,柱奠盧,蓋蓋車,轂均疏。測曰:柱及蓋轂,貴中也。范本轂作穀,今從二宋、陸、王本。穀、轂,古字通。王曰:奠,定也。如柱之定於盧舍之中,得其所止。蓋之蓋覆於車;車運而蓋不運。轂之均其疏數,以湊群輻。輻雖運,而己常處中。此皆以止為用者也。五居中得位,善於止道,故取象焉。光謂:盧,草舍之圓者,必先植柱於中央,以定之。蓋有斗,以受弓。輪有轂,以均輻。人心所止,久執厥中。如些三者,故可貴也。次六,方輪廉軸,坎坷其輿。測曰:方輪坎坷,還自震也。范本廉作廣,今從諸家。范、小宋本坎坷作坎軻#4,今從宋、陸本。坷#5、軻,皆音可。王曰:輪方必止,軸廉必輆。以之進路,必坎坎然振其車輿,而不獲其適矣。光謂:六為上祿,為盛多,而當夜。小人進不以道,雖止於盛位,終不得安也。次七,車纍其傂,馬擸其蹄,止貞。測曰:車景馬擸,行可鄰也。宋、陸本傂作僥,范本作傂,今從小宋本。小宋本鄰作憐,今從宋、陸、范本。傂,陳音雉,吳音馳。擸,吳良涉切,諸家或作獵,筆誤也。范曰:俿,輪也。擸,躐也。王曰:纍,有所繫也。擸,有所挂也。車景馬擸,宜乎止以求正。光謂:七為失志,為敗損,而當晝,故纍擸也。君子見險而止,則不失其正矣。次八,弓善反,弓惡反。善馬很,惡馬很。絕弸破車,終不偃。測曰:弓反馬很,終不可以也。王本作弓善反,馬善很,惡馬很;宋本作弓善反,惡弓反,馬善很,惡馬很。范本很作恨。今很從諸家,餘從范。弸,薄萌切。宋曰:絕弦破車,故不可用也。范曰:弸,弦也。偃,止也。王曰:弓之反戾,不可以射。馬之很惡,不可以御。而強用之,必有絕弸破車之患,終不可偃息而止矣。光謂:弓雖善而好反,馬雖善而性很,終不可用,況其惡者乎?八為禍中,為剝落,而當夜,小人邪愎而不知止者也。《荀子》曰:弓調而後求勁焉,馬服而後求良焉,士信慤而後求知能焉。上九,折于株木二輆于砋石,止。測曰:折木輆石,君子所止也。宋、陸本砋作砭,彼驗切;小宋本作硟,音仙;王本作砋#6,音止,云搗繒石也,今從之。吳曰:輆,音愷,礙也。光謂:九為限,為石,又禍之窮也,而當晝。君子道既不行,則當止矣。

三方二州三部二家堅

陰家金,亦準艮。入堅初一,八分二十秒,日次析木,立冬氣應。斗建亥位,律中應鐘。陸曰:艮為山石,又為木多節,皆堅貌。陰形胼冒,陽喪其緒,物競堅彊。小宋本形作貌,冒作昌,今從諸家。胼,部田切。喪,息浪切。宋曰:胼,謂盛也。緒,業也。謂是時陰氣壯盛,陽喪其業,無能為矣。故萬物依陰氣競,謂彊也。范曰:胼,固也。王曰:胼冒,密盛貌。初一,磐石固內,不化貞。測曰:磐石固內,不可化也。小宋本磐石作堅磐;宋、陸本不化貞作不貞#7,王、小宋本作不化其貞#8;宋、陸本測作磐固內中,不可化也;今皆從范本。光謂:一為下人,為思始,而當夜。小人頑愚,心如磐石之堅,不可化而入於正也。孔子曰:惟下愚不移。次二,堅白玉形,內化貞。測曰:堅白玉形,變可為也。宋、陸本無化字,小宋本形作狀,今從范、王本。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心雖堅固,潔白如玉之美,然見善則遷,有過則改,內化日新,以就於正。《易》曰:介于石,不終日,貞吉。次三,堅不淩,或泄其中。測曰:堅不淩,不能持齊也。宋、陸本淩作陵,今從范、王、小宋本。宋曰:齊,中也。范曰:在於堅冰之月,今不淩,或恐陽氣泄於中也。光謂:三為成意,而當夜。小人處心不堅,善惡交戰,二三其德,有始無卒,不能行無越思,允執其中。如冰欲堅於外,而愆陽泄其中,終不能成也。次四,小蠭營營,螮其蛡蛡,不介在堅螮。測曰:小蠭營營,固其氏也。宋、陸本營作熒,無在字。王本介作分。吳曰:蠭,與蜂同。范作盆,誤也。螮,都計切。蛡,音詡,又音弋。今蠭從諸家,營、介從范本。宋曰:氏,本也。范曰:螮,德也。蛡,國也。王曰:螮,蠭子也。蛡,其房也。光謂:螮,與蒂通,謂蠭房之蒂也。介,大也。螮以喻德,蛡以喻國。四為下祿,而當晝。君子修德以保其位。國不在大,在勤德以固其本而已。亦猶小蠭營營將為房,必先為其蒂。房不在大,但蒂堅則不墜矣。次五,蛡大螮小,虛。測曰:蛡大螮小,國虛空也。范曰:國小德大,則民眾殷;國大德小,故民虛也。光謂:中和莫盛乎五而當夜,小人享盛福而不能守。國雖大而德薄,如蠭房大而蒂小,其墜不久矣。虛者,言其外勢彊盛,而中實無有也。次六,籤螮紗紗,縣于九州。測曰:籤螮之縣,民以康也。小宋本紗作 ,音幽,云 微貌,今從諸家。鐵,與纖同。縣,與懸同。王曰:紗,與眇同。光謂:六為上祿,為盛多,為極大,而當晝。天子秉德之堅,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如纖蒂之縣大房也。次七,堅顛觸冢。測曰:堅顛觸冢,不知所行也。顛,頂也。七為失志,為敗損,為下山,而當夜。小人彊很而不知道,如用其堅頂,進觸丘冢,不知所如也。次八, 堅禍,維用解 之貞。測曰: 堅禍,用直方也。 ,與怙同。解 ,與獬豸同。王曰:解 ,觸邪之獸。光謂:八為禍中而當晝,恃其堅而犯禍者也。然君子之志在於觸邪,雖堅以蹈禍,不失其正也。上九,蠭焚其翊,喪于尸。測曰:蠭焚其翊,所憑喪也。宋、陸本作蠭熒其翊,今從范、王、小宋本。喪,息浪切。范曰:尸,主也。光謂:翊,當作 。九為禍極,而當夜。小人為惡之堅,至於覆家。如蠭自焚其房,失其所主也。《易》曰:鳥焚其巢。

三方三州一部一家成

陽家水,準既濟。入成次九,日舍箕。陰氣方清,陽藏於靈,物濟成形。范本陰氣方清作陰氣方消,小宋本作太陰方清,今從二宋、陸、王本。宋曰:地稱靈。陸曰:清,寒也。光謂:陽藏地中,港為物主。物賴以濟,得成其形。初一,成若否,其用不已,冥。測曰:成若否,所以不敗也。王曰:處成之初,得位當晝,功成若否,不伐其功,則其用不已,而冥契於道也。光謂:一為思下,而當晝。君子之道,喑然日彰。冥者,隱而不顯也。《老子》曰:功成不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次二,成微改改,未成而殆。測曰:成微改改,不能自遂也。王本改字止一,今從諸家。王曰:失位當夜,成之尚微,而又改之,則事必不成,且危殆也。光謂:二為反復,而當夜。小人秉心不壹,必無成功。《易》曰:晉如鼫鼠,貞厲。次三,成躍以縮,成飛不逐。測曰:成躍以縮,成德壯也。王曰:事之既成,已躍而進,又縮而退,知自戒懼,則進而無咎。光謂:三為成意,而當晝。君子臨事而懼,躍縮未決。所以然者,以事之既成,則如鳥之飛,不可復逐,故進退宜慎也。《易》曰:或躍在淵,無咎。次四,將成矜敗。測曰:將成之矜,成道病也。王曰:失位當夜,是將成而矜,必敗其成。成功之道,惡其矜伐也。光謂:四為下祿,故將成也。當夜,故矜也。葵丘之會,齊桓公震而矜之,諸侯叛者九國。次五,中成獨督,大。測曰:中成獨督,能處中也。小宋本作中能成,今從諸家本。中和莫盛乎五,而當晝,王者功成,獨運皇極,以督四方,德業光大者也。次六,成魁瑣,以成獲禍。測曰:成之魁瑣,不以謙也。小宋本作成魁瑣瑣,今從諸家。范本謙作讓,今從二宋、陸、王本。王曰:六居盛滿,而失位當夜,雖為成之魁主,而內懷瑣細之行,必且墮其功而獲禍矣。光謂:六為極大,而當夜。凡大功既成,則人欲分功者多矣。為其首者,既尸其大,必分其細以與人,則眾無不悅。若欲兼而有之,則為眾所疾,反因成功以獲禍矣。次七,成闕,補。測曰:成闕之補,固難承也。宋、陸本承作依,今從范、王本。范曰:七為失志,故闕也。君子之道,善於補愆,故有闕則補之。王曰:成功之下,難以承之,當思補過之道也。次八,時成不成,天降亡貞。測曰:時成不成,獨失中也。王本亡作止,今從諸家。范曰:八,木也,秋之所成也。光謂:小人當可成之時,而無德以成之,失時之中,故天降咎而失正也。上九,成窮入于敗,毀成,君子不成。測曰:成窮以毀,君子以終也。小宋本作小人毀成,今從諸家。九為盡弊,而當晝。日中則昃#9;月盈則食,成窮而入于敗,物理自然。敗則毀其成矣。君子知成之必毀也,故常自抑損,使不至于成,以終其福祿也。養由基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發而百中之。有一人立其旁,曰:善!子不以善息,少焉氣衰力倦,弓撥矢鈎,一發不中,百發盡息。謂此類也。

三方三州一部二家
陰家火,準噬嗑。范、王讀為致密之 。陳以 為閨,陟栗切,閉門也。吳曰: ,丁結切,與窒同。陸曰: 嗑者,合也。 ,亦陰陽相 闔也。陰陽交跌,相闔成一,其禍泣萬物。宋曰:謂是時陰跌興閈於上,陽跌衰守於下,下上閈守,其闔密如一矣。光謂:跌,猶過甚也。初一,圜方杌棿,其內窾換#10。測曰:圜方杌棿,內相失也。杌,音兀。棿,音臬。窾,音款。范曰:水在火家,更相克。如圓鑿方枘,杌棿不安。光謂: ,合也。一為思始,而當夜,其心不合者也。次二, 無間。測曰:無間之 ,一其二也。范曰:二火合會, 密如一。光謂:二為思中,而當晝。其合無間,二如一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次三,龍襲非其穴,光亡于室。測曰:龍襲非穴,失其常也。王、小宋本無龍字,今從宋、陸、范本。王曰:襲,入也。次四,臭肥滅鼻,利美貞。測曰:滅鼻之貞,沒所芳也。宋、陸本作所沒方也,范、小宋本作沒所勞也,今從王本。 準噬嗑,故有食象。四為福始,而當晝。飲食之來,先覺臭芳#11。見得思義,不可失正也。次五,嚙骨折齒,滿缶。測曰:嚙骨折齒,大貪利也。五為福中,而當夜,小人貪利以自傷者也。《易》曰:噬臘肉,遇毒。次六,飲汗吭吭,得其膏滑。測曰:飲汗吭吭,道足嗜也。王本吭吭作吮吮。小宋本汗作污,音烏。吭作哾,山劣反,云哾哾;小飲也。道足嗜作道得嗜。今從宋、陸、范本。范曰:汗,潤澤也。潤澤多,吭吭然也。光謂:六為盛多,為極大。君子所嗜者道,雖多取而無害也。次七, 其差、前合後離。測曰: 其差,其合離也。七為消,為敗損;而當夜。故 密自是而差跌,前合後離也。次八,輔其折,盧其缺,其人暉且偈。測曰:輔折廅缺,猶可善也。宋、陸本廅作盧,今從范、王本。陳音:廅,烏合切。小宋:偈,音傑。范曰:覆庇其瑕,廅其缺也。王曰:能輔助其折,廅藏其缺。小宋曰:偈,武勇也。光謂:八為耗,為剝落,而當晝,故有是象。上九,陰陽啟 ,其變赤白。測曰:陰赤陽白,極則反也。范本測作陰陽啟 ,極則反也。王本作陰陽赤白,極作反也。小宋本啟作啟,音啟。赤作殷,烏閑反。測曰:陰殷陽白,極作反也。今從宋、陸本。 ,五禾切。王曰: ,古化字。吳曰:吪,化也。光謂: 者,陰陽閉塞不通之象。物極則反,故復變而開通,化生萬物,萌赤牙白也。

三方三州一部三家失

陽家木,準大過。入失次四,二十六分十一秒;小雪氣應。陰大作賊陽不能得,物陷不測。宋曰:謂是時陽為賊陰所攻奪,不能復有所得也。初一,刺虛滅刃。測曰:刺虛滅刃,深自幾也。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一者,思之微也,生神莫先乎一而當晝。君子雖或有失,能深思遠慮,自其幾微而正之,不形於外。如以刀刺虛,雖復滅刃,終無傷夷之迹也。次二,藐德靈微,失。測曰:藐德之失,不知畏微也。宋、陸、范本微作徵,今從王本。藐,音眇。藐,猶遠小也。二為思中,故曰藐德。得失之機,既靈且微。而時當夜,小人不能慎微,以至大失也。次三,卒而從而,恤而竦而,于其心祖。測曰:卒而從而.’能自改也。王曰:卒,終也。從,順也。恤,憂也。竦,敬也。三居失之時,得位當晝,是能終順大道,恤憂過失,而加之以竦敬焉。于其心祖者,心之思慮,以此為主也。光謂:三為成意當晝,故有是象。一正之於未形,三 改之於既成。次四,信過不食,至于側匿。測曰:信過不食,失祿正也。范本作正祿也,今從宋、陸、王本。王曰:居失之時,而失位當夜,不能自正其失,則是信其過差之行,而不食焉:。至于側匿,言終日也。終日不食,必且喪其身矣。食,又喻祿,故測互言之。小宋曰:日斜為側,日沒為匿。光謂:四為下祿,而當夜,故有是象。次五,黃兒以中,蕃。君子以之,洗于愆。測曰:黃兒以中,過以洗也。兒,五稽切。范曰:黃兒,謂年老有黃髮,兒齒之徵也。宋曰:髮白復變謂之黃,齒落復生謂之兒。蕃,籬也。能以中正,而為蕃籬。次六,滿其倉,蕪其田。食其實,不養其根。測曰:滿倉蕪田,不能修本也。范曰:不修其德而據上祿,倉滿田蕪,百姓罷極食實,困根本,基不固,失之甚也。光謂:六為上祿,為盛多,為極大,而當夜,故有是象。百姓足而君足,猶養根而食實也。次七,疾則藥,巫則酌。測曰:疾藥巫酌,禍可轉也。范曰:巫以謝闕,闕除疾瘳,酌以福之也。光謂:七為禍下,離咎而犯菑,而時當晝,故有是象。次八,雌鳴于辰,牝角魚木。測曰:雌鳴于辰,厥正反也。范曰:牝鷄無晨。牝宜童而角,魚宜水而木,失之甚也。上九,日月之逝,改于尸。測曰:改于尸,尚不遠也。范曰:君子之道,執行於世,雖沒猶存。不以年高,日月已逝;其有得失,雖在尸柩,猶念自改。王曰:先賢垂勸戒之深,死而後改,猶謂之不遠。光謂:生時之失,死告子孫而改之,猶未為遠也。楚恭王臨薨,告令尹進筫蘇而逐申侯。劉向曰:於以開後嗣覺來世,猶愈於沒身不寤者也。筫,字書無之。申侯,楚文王之臣,《新序》之誤也。

三方三州二部#12一家劇

陰家金,亦準大過。入劇次四#13,日舍南斗。王曰:劇,極也,過差之極。光謂:大過,棟橈之世;劇,亦離亂之象。陰窮大,泣於陽,無介 ,離之劇。王、小宋本泣作位。范本無於字。王本介作分。范本信作儔;小宋本作 ,音仍,惹也。今從宋、陸本。 ,音儔。宋曰:泣於陽,使陽泣也。謂是時陰氣極大,陵弱於陽,使其泣,無復有纖介之功於萬物也。光謂: ,古儔字。儔,類也。凡物得陽而生者,皆陽之類也。陰既窮大用事,凡陽之類,皆遭離其劇禍也。初一,骨纍其肉,幽。測曰:骨纍其肉,賊內行也。宋、陸、范皆作骨景其肉,內幽。今從王、小宋本。骨肉,相親之物。一為思始,而當夜。禍亂之本,自其內生。如骨纍繫其肉,潛隱而人莫之見也。次二,血出之蝕,凶貞。測曰:血出之蝕,君子內傷也。范本作君子傷之,今從二宋、陸、王本。次三,酒作失德,鬼睒其室。測曰:酒作失德,不能將也。范本將作持,今從二宋、陸、王本。睒,失冉切。王曰:睒,視也。次四,食于劇,父母來餕,若。測曰:食劇以若,為順祿也。范、小宋本來作采,今從宋、陸、王本。餕,音俊。為,于為切。范曰:餕,熟食也。若,順也。光謂:四為下祿而當晝。君子仕於亂世,求祿以食其親,不失於順也。次五,出野見虛,有虎牧豬,攓絝與襦。測曰:出野見虛,無所措足也#14。王本虎作唐,今從諸家。虛,與墟同。攓,音愆,取也。絝,與袴同。襦,音儒,短衣也。王曰:出于田野,而見丘虛。光謂:五為中祿,而當夜。小人乘亂世而居盛位,務為貪暴以殘民,如虎牧豬,民無所措其手足也。次六,四國滿斯,宅。測曰:四國滿斯,求安宅也。次七,麃而丰而,戴禍顏而。測曰:慮而丰而,戴禍較也。范本丰作半,王本作牛,小宋本作羊,今從宋、陸本。麃,普表切。丰,敷容切。較,音角。次八,瓶纍于繘,貞顇#15。測曰:纍于瓶,厥職迫也。范本測作瓶纍于#16繘,厥職迫也。今從二宋、-陸、王本。繘,餘律切。上九,海水群飛,弊于天杭。測曰:海水群飛,終不可語也。范本弊作蔽,王、小宋本語作落,今從二宋、陸本。王本天作,今從諸家。

三方三州二部二家馴

陽家土,準坤。宋曰:坤,順也。馴,亦順也。陰氣大順,渾沌無端,莫見其根。宋曰:謂陰成功,於是將大順,時歸之於陽,其事渾沌,無有端際,莫能見其根源也。初一,黃靈幽貞,馴。測曰:黃靈幽貞,順以正也。土家故黃#17,生神故靈,下下故幽,當晝故貞。思慮之始#18,具此四德#19,順而能正者也。次二, 其膏,女子之勞,不靜亡命。測曰: 膏之亡,不能清浄也#20。宋、陸本 作繩;小宋本作 ;音鴛,云美好也;今從范、王本。王本亡作正,今從諸家。吳曰: ,古孕字。范曰:膏,潤澤也。次三,牝貞常慈,衛其根。測曰:牝貞常慈,不忘本也。《易》曰:恆其德,貞,婦人吉。坤為母;三性喜情仁,又為多子而當畫,故曰牝貞常慈。言常慈乃婦人之正道也。三為木,為思上,為成意,為自如;能不忘其本者也。次四,徇其勞,不如五之豪。測曰:徇其勞,伐善也。小宋本作不如五五之豪,今從諸家。王曰:德兼千人為豪。光謂:四為下祿,而當夜。小人事君,則伐其功,不如五之靈囊大包,不敢自盛也。次五,靈囊大包,其德珍黃。測曰:靈囊大包,不敢自盛也。王本靈作虛,今從諸家。小宋本靈囊作靈括巨橐,今從諸家。王曰:珍者,為物所貴。黃者,得中之義。光謂:五為囊,為包,地之為物,含弘光大,故曰:靈囊大包。五居盛位,而當畫。君子為臣,位高而不驕,功大而不伐,故有是象。《易》曰:黃裳元吉。次六,囊失括,泄珍器。測曰:囊失括,臣口溢也。小宋本囊亦作橐,今從諸家。六為穴,為竇,過中而當夜。小人不能含章以從王事,如囊之失結而泄珍器也。《易》曰:臣不密則失身。次七,方堅犯順,利臣貞。測曰:方堅犯順,守正節也。七離咎犯菑,而當畫。君子事上,獻可替否,行之以方,守之以堅;雖有犯,無隱而不失其順,得為臣之正道;故利也。次八,馴非其正,不保厥命。測曰:馴非其正,無所統一也。八為疾瘀,為耗,為剝落;而當夜。小人事上,左右前卻,是非可否,惟君是順,不能守道執一,故不保其命也。上九,馴義忘生,賴于天貞。測曰:馴義忘生,受命必也。九,禍之窮也,而當畫。君子事君盡節,有死無貳,順義忘生,所賴者天之正命耳。

三方三州二部三家將
陰家水,準未濟。入將次八,日次星紀,大雪氣應。斗建子位,律中黃鐘。陸曰:將者,陰陽窮上反下,甫當復、升、既濟。曰物不可窮,故受之以未濟,其義同之。陰氣濟物乎上,陽信將復,始之乎下。王本始作如;今從諸家。宋曰:謂是時陰成物於上,功成者退,故陽氣復始之於下也。初一,將造邪,元厲。測曰:將造邪,危作主也。范曰:厲,危也。元,始也。王曰:居將之初,而失位當夜,將造於邪者也。以危為本,故云作主。光謂:一為思始而當夜,故有是象。次二,將無疵,元睟。測曰:將無疵,易為後也。范曰:睟,純也#21。王曰:得位當畫,將寡其過,故曰將無疵也。二之本質純睟,故云元睟。始而無疵,後必易繼也。光謂:二為思中而當畫#22,故有是象·。次三,爐鈞否,利用止。測曰:爐鈞否,化內傷也。宋、陸測作鈞不化,內傷也,今從范、王本。范曰:冶為爐,陶為鈞。王曰:爐鈞者,造物之始。始而不以其道,利在速止也。將道益盛,而失位當夜,將而不以理者也。光謂:否,音鄙,不善也。三為成意而當夜,故有是象。次四,將飛得羽,利以登于天。測曰:將飛得羽,其輔彊也。四為下祿,為外它,而當畫。君得位;人復輔之;如將飛而得羽也。次五,大爵將飛,拔其翮。毛羽雖眾,不得適。測曰:大雀拔翮,不足賴也。王曰:五居盛位,當為首主,而失位當夜,乖於其宜。如大鳥將飛,而拔其六翮;雖有毛羽之眾,安得有所飛哉?光謂:晉平公曰:吾食客三千餘人;尚可謂不好士乎?固桑曰#23:鴻鵠沖天,所恃者六翮耳。夫腹下之毳背上之毛,增去一把,飛不為高下。不知君之食客,六翮邪,將腹背之毳義也?次六,日失烈烈,君子將衰降。測曰:日失烈烈,自光大也。宋、陸本衰降作襄隆,王本降亦作隆,今從范、小宋本。小宋失作吳,今從諸家。范曰:降,下也。五為日中,故六為日昳也。烈烈,盛也。日之熱,但在中之後,故言烈烈也。光謂:失,與昳同,徒結切。六為上祿,然過中而當畫,雖有烈烈之盛,君子知其將衰,能自降抑,故不失其光大也。次七,趹船跋車,其害不遐。測曰:趹船跋車,不遠害也。王本船作肱,遐作遠#24,今從宋、陸、范本。趹,古穴切。跋,蒲撥切。范曰:七為失志。船車,載治之具;賢者,亦治世之具也。失志之主,故蹋趹之;棄治之具,害自己招,故不遠也。光謂:七為禍始而當夜,故有是象。國之將敗,先弃賢輔。次八,小子在淵,丈人播船。測曰:丈人播船,濟溺世也。范曰:小子,謂百姓也。在禍難中,若在淵也,丈人播船而濟之。光謂:八為禍中,而當晝,故有是象。上九,紅蠶緣于枯桑,其繭不黃。測曰:緣枯不黃,蠶功敗也。范本測緣枯不黃作緣于枯桑,王本作枯桑不黃,今從宋、陸本。范曰:蠶之初生,有毛為老,故為紅。王曰:九居亢極,而失位當夜,無所復將。紅蠶,蠶之病者。而緣於枯桑,則何由成其繭矣?不黃,謂不中用也。

三方三州三部一家難#25

乃旦切。陽家火,準蹇。陰氣方難,水凝地坼,陽弱於淵。小宋本陰氣方難作太陰難,今從諸家。小宋曰:陰窮極,陽信來復#26,陰懼於陽,大作險難。初一,難我冥冥。測曰:難我冥冥,見未形也。范本作未見形也,今從二宋、陸、王本。難者,阻抑之象。一,思之微也,而當晝。阻抑禍惡於未形之時,夫何病哉?次二,凍于冰瀆,狂馬揣木。測曰:狂馬揣木,妄生也。范本無于字,揣作揣,今從二宋、陸、王本。次三,中堅剛,難于非常。測曰:中堅剛,終莫傾也。王本傾作顧,今從諸家。三為成意,而當晝。心能堅剛,以阻抑非常者也。次四,卵破石,毈。測曰:卵破之毈,小人難也。宋、陸、王本難作雜,今從范、小宋本。毈,徒玩切。王曰:當難之時,失位當夜,不知難之道。是故以卵破石,則其毈壞,而不生也必矣。次五,難無間,雖大不勤。測曰:難無間,中密塞也。王曰:得位處中,為難之主。是能窒塞其端而無間,則禍難無自入矣。雖處大難之際,不勞勤力而遂免焉。次六,大車川川,上輆于山#27 ,下觸于川。測曰:大車川川,上下軔也。宋、陸、王本川川作巛巛。吳曰:巛,古川字。范、王、小宋本上下軔作上下輆,今從宋、陸本。吳曰:輆,苦海切,礙也。軔,而振切。范曰:川川,重遲之貌。王曰:六居盛滿,而失位當夜,不得免難之宜。次七,拔石 ,力沒以引。測曰:拔石 ,乘時也。范本引作盡,今從二宋、陸、王本。 ,之人切。宋曰:時,謂晝也。范曰:石以諭難。 ,難致之貌。王曰#28:力沒,謂盡力而引,將出於難也。勞而僅免,以得位當晝故也。次八,觸石決木,維折角。測曰:觸石決木,非所治也。王曰:難道轉極,而失位當夜,無以自免。是觸石決木,必遇折角之凶。光謂:遇難當循理以免,乃與木石為敵,非所以治難也。上九,角觟,終以直,其有犯。測曰:角觟,終以直之也。范本觟作解豸。范、王本其有犯作其有施,小宋本作有所施,今從宋、陸本。觟與解豸同。觟,音蟹。,直介切。王曰:處難之極,而得位當晝,是以直免禍。若用其解之角,以直之#29,終必有所施,而不至於咎悔也。光謂:解豸之角,所犯必以直也。

三方三州三部二家勤

陰家木,亦準蹇。太陰凍沍,戁創於外。微陽邸冥,膂力於內。諸家無太字,今從小宋本。小宋本冥作寘,今從諸家。戁,奴板切。吳曰:悚,懼也。邸,與抵同。王曰:陰氣以極,雖凍巨凝閉,而戁恐創艾於外。陽氣尚微,而將邸觸冥昧之中,以見其膂力於內。陰極,陽生之漸,故象勤勞。初一,勤謀于心,否貞。測曰:勤謀否貞,中不正也。諸家無謀字,今從宋、陸本。王曰:處勤之初,而失位當夜,勤而不以其道者也。否貞,不正之謂也。光謂:一為思始,為勤勞,居勤家而當夜,故有是象。次二,勞有恩,勤悾悾,君子有中。測曰:勞有恩勤,有諸情也。悾,音空。王曰:二得位當晝,得勤之道。勞而有恩,勤不虛施者也。悾悾#30;猶款款也。勤之而款款,不倦其勤者也。又得君子之中道,則何咎悔之能及乎?光謂:中,衷情也。二為思中,而當晝。君子盡忠於人,恩斯勤斯,至誠悾悾,非徒有於外者也。次三,羈角之吾,其泣呱呱,未得繈扶。測曰:羈角之吾,不得命也。小宋本未得作未有,今從諸家。二宋、陸、范本扶皆作杖,今從王本。繈,居兩切。宋曰:羈角,謂童幼也。王曰:男角女羈,孩子之飾也。吾者,吾吾然無所歸之貌。呱呱,泣聲。繈,抱;扶,持也。若孩童之吾吾而泣,不得長者抱持之。雖勤勞怨苦,終無所歸。以喻三當勞苦之時,而失位當夜,無所復歸;故雲然也。次四,勤于力,放陪忘食,大人有克。測曰:勤力忘食,大人德也。范本陪作倍,今從二宋、陸、王本。宋、陸本德作得,今從范、王、小宋本。放,甫罔切。王曰:勤道轉盛,而得位當晝,不失其宜。是當勤難之時,而能勤其力,放乎陪隸之事,而忘其祿食之報。有大人之德,乃能之,以至于成功也。光謂:四為下祿,而當晝,故有是象。次五,狂蹇蹇,禍邇福遠。測曰:狂之蹇蹇,遠乎福也。宋、陸、范本狂作往,今從王、小宋本。王曰:五居盛位,而失位當夜。勤而大失其宜,故象狂而蹇蹇。宜其遠福而近禍矣。次六,勤有成功,幾于天。測曰:勤有成功,天所來輔也#31。宋、陸、王本作天夾也。宋曰:夾,近也。近之所以福也。陸曰:夾者,洽也。小宋本作天所夾輔,今從范本。王曰:六居盛位,而得位當晝,故曰勤有成功#32。幾,近也。次七,勞牽不其鼻,于尾,弊。測曰:勞牽之弊,其道逆也。范曰:牽牛不其鼻,而尾,故勞弊也。光謂:七為索,為繩,又為失志,而當夜,故有是象。次八,勞踖踖,心爽,蒙柴不卻。測曰:勞踖其心,殉國也。踖,吳資昔切,,小宋音鵲。上九,其勤其勤,抱車入淵,負舟上山。測曰:其勤其勤,勞不得也。王曰:九居亢極之地,而又失時當夜,勤而不以其道者也。

三方三州三部三家養

陽家金,準頤。九之末,天度氣餘,猶有六十分二十四秒。踦當四十分一十六秒,贏當二十分八秒。陰弸于野,陽蓲萬物,赤之於下。宋、陸本弸作胎,王本作殆;小宋赤作殷,今昔從范本。胎字,字書無之。弧,蒲萌切。蘆,陳吳侯切,吳音敷。范曰:盛極稱弸。蓲,隱也。物之初生,其色赤。謂是時陰氣盛極於田野#33,故陽隱藏,萬物赤之於下。陸曰:蓲,讀與漚菅之漚同。言陽養漚萬物之根,使皆赤。光謂:弸,滿也#34。初一,藏心于淵,美厥靈根。測曰:藏心于淵,神不外也。小宋本美厥靈根作美厥靈元,今從諸家。光#35:一為思下#36。存神固本,所以養生。次二,墨養邪,元函匪貞。測曰:墨養邪,中心敗也。范本匪作否,今從二宋、陸、王本。吳曰:墨,與默同。函,胡男切。王曰:失位當夜,失養之宜,默然養其邪僻之道。光謂:元,始也。二為思中,而當夜。小人之惡,雖未著於言行,養其邪端,內含非正,終不能入於君子之塗。次三,糞以肥丘,育厥根荄。測曰:糞以肥丘,中光大也。荄,古哀切。王曰:得位當晝,善於養道,故象糞於肥丘之上,以育草木之根荄。則其滋茂蕃昌,可立待矣。次四,燕食扁扁,其志,利用征賈。測曰:燕食扁扁,志在賴也。小宋本在作有,今從諸家。扁,音篇。,居蠖切。賈,音古。宋曰:賴,利也。光謂:四為下祿,而當夜。小人得位,志在求利以自養。如燕之飛扁扁然,食而已。此乃行賈之道耳。次五,黃心在腹,白骨生肉,孚德不復。測曰:黃心在腹,上德天也。范本上德作上得,今從二宋、陸、王本。宋曰:言上德如天施也。光謂:黃,中也。骨,枯槁之物也。孚,信之洽者也。五為福中,而當晝,為養之主。允執其中,以養天下,雖白骨可以生肉,況於人乎?況於鳥獸草木乎?其德如天,雲行雨施,治于四表,萬物不可德之而報復也。次六,次次,一日三餼,祇牛之兆,肥不利。測曰:次次之餼,肥無身也。王本無次次字,小宋本作沉沉睢睢,又曰肥沒身也#37,今從宋、陸、范本。吳曰:次,與趑同,音咨。范曰:次次,不安之貌。已卜之牛,待肥則用,故無身也。陸曰:六居過滿,失位當夜,養之太過,而不得其宜者也。故象一日三餼,以豐其食,若神祇郊廟之牛,刍過常,已應卜郊之兆,然而體益肥,則益不利於身矣。光謂:六為上祿當夜,故有是象。次七,小子牽象,婦人徽猛,君子養病。測曰:牽象養病,不相因也。宋、陸本徽作微,今從諸家。王曰:七居過滿之地,理近於危。然得位當晝,君子處之則吉,小人、婦人處之則凶。若小子牽象,力不服制,必有顛危之患。唯君子知時之極,以道養其病,乃可以得終吉焉。一吉一凶,二道相反,故曰不相因也。光謂:徽,大索,謂縻摯也。猛,猛獸也。七為敗損,為禍階,故曰病。時當晝,故為君子。養之太過,福極禍來。小人不量其力,尚欲固其所養。君子知時,與之消息,如養病然,故無咎也。次八,鯁不脫,毒疾發,鬼上壟。測曰:鯁疾之發,歸于墳也。八為禍中,當夜。小人固養不已,如骨鯁其咽,不能自脫,以致大禍。如毒疾之發,而不可救藥也。上九,星如歲如,復繼之初。測曰:星如歲如,終養始也。范本作終始養,今從宋、陸、王本。養之上九,居首贊之末。日窮于次,月窮于紀,星回于天,歲將更始。以終養始,以初繼末,循環無端,此天道之所以無窮也。

踦贊一
水。踦,不足也。期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玄七百二十九贊,當三百六十四日半。其不足者半日,為踦贊。踦,居宜切。

凍登赤天,晏入玄泉。測曰:凍登赤天,陰作首也。
范曰:凍,至寒也;而天,至高也。晏,至熱也;而泉,至深也。凍在天上,故為首也。光謂:赤,陽之盛也;玄,陰之極也。凡物極則反,自始以來,陰陽之相生,晝夜之相承#38,善惡之相傾,治亂之相仍,得失之相乘,吉凶之相反#39,皆天人自然之理也。

贏贊二

火。贏,有餘也。三百六十五日之外,有餘者四分日之一,為贏贊。

一虛一贏,踦踦所生。測曰:虛贏踦踦,儃無已也。
范、小宋本踦踦作踦奇,范本儃作禪,今從宋、陸、王本。儃,古禪字,時戰切。陸曰:陰極陽生,更相儃代,無窮已也。光謂:數之踦贏,雖天地不能齊也。夫惟不齊,乃能變化,生生無窮。是故曰二十九日有踦,而遷次月;二十七日有踦,而周天。然後有晦朔、十干、十二支,然後有六甲,此其所以為長久也。

集注太玄經卷之六竟

#1『艮』原作『良』,據《十三經注疏》和備要、全書本改。

#2『又』原作『人』,據備要、全書本改。

#3『兀』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4『坎軻』原作『坎坎』,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5『坷』原作『坎』,據備要、全書本改。
#6『砋』原作『趾』,據正文和備要、全書本改。
#7『不化貞』原作『化貞』,據正文補。
#8『王』原作『玉』,據備要、全書本改。
#9『反』原作『吳』,據備要、全書本改。
#10『內』原作『肉』,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11『芳』原作『方』,據備要、全書本改。

#12『二部』原作『三部』,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13『四』原殘,據同書太玄曆附補。

#14『無所措』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15『顇』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16『于』原脫,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

#17『土家』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8『始』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19『具此四』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0『清』原殘,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補。『淨』原作『浮』,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1『純』原作『絕』,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2『晝』原作『夜』,據正文和備要、全書本改。
#23『固』原作『古』,據四部叢刊和四庫全書《新序·雜事一》改。
#24『遠』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25『一家』原作『二家』,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6『來』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27『于』原作『千』,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28『王』原作『五』,據備要、全書本改。
#29『若』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0『悾悾』原作『空空』,據備要、全書本改。
#31『來』原作『求』,據范本和備要、全書本改。
#32『曰勤有成功』原脫,據備要、全書本補。
#33『田』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4『滿』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5#36『光謂』、『一』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7『身也』原殘,據備要、全書本補。
#38『承』原作『成』,據備要、全書本改。
#39『反』原作『承』,據備要、全書本改。

太玄首測衝錯攡瑩注卷第七#1

襄陵許翰注

玄首都序

正文已在前,序不復重出。

玄象渾天,一陰一陽相 ,而參三之也。玄有三統,而中以一陽乘一統,生萬物焉。而方、州、部、家,皆有一有二有三,是謂三位疏成。曰陳其九九,以數生者。九營周流有虛,設辟以疏,生生而無已也。贊上群綱,首辭也。乃綜乎名,繫玄姓也。

玄首
首文各散在經下,不復重出。
《易》之分卦御歷,爻直一日,更六十卦而日周三百六十。坎、離、震、兌,為之方伯用事。分至之日又四時,爻直一氣,更四卦而周二十四氣焉。《傳》曰:甲子卦氣起中孚。六日八十分日之七,此玄經之泰始也。中孚統冬至初候,所謂蚯蚓結者。自中之初至周之三,而復受之。復統次候,所謂麋角解者。自周之四至礥之六,而屯受之。屯統永候,所謂水泉動者。自礥之七至閑上九,而三卦之氣備矣。又卦各有所餘,八十分日之七,參差相錯而成。歲終卦以六十而統玄八十一首,氣玄涉入如此。是以卦有重出,蓋氣數流於天地之間,有艱難系礙而未解,或發揮隕淮而不禦,則卦亦象之。為之仍累而相屬,是以二十一首類自相若也。說者不虛四時之卦,而謂以應準離,以疑準震,以沈準兌,以勤準坎,則亦不察於歷矣。
玄測都序
正文已在前,序不復重出。
一日一晝一夜,通乎晝夜之道而知者,日之神明也,故則象焉。晝則陽推五福以類升,夜則陰幽六極以類降。升降相關,是以首貞而測變通之。一與六為北,二與七為南,經也。三與八為東,四與九為西,緯也。中五以極,亦為之經。六甲擊焉於其間,而日逆乘之,與斗相逢,斗順故也。斗正月以定四時,而日一逢之,三百有六旬有六日而成歲焉。歲月日時無易而百穀成,故玄測用世,則又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矣。

玄測

測文各散在諸贊下,不復重出。許解闕。

玄衝
中則陽始,應則陰生。周,復乎德;迎,逆乎刑。礥,大戚;遇,小願。閑孤而竈鄰。
陽為德,陰為刑。德先艱而後易,刑先利而後蹇。大戚而孤,正未勝也。小願而鄰,利方生也。

少,微也;大,肥也。戾,內反;廓,外違也。

內戚外孤,而不能微之,則傷。微之乃能反觸,天之道也。遇竈而肥,張而益虛,則獨。正弗勝,而多故生之。諸家無也字,唯宋本有。

上,觸素;文,多故。

多故,必飾而曲成之,是以文;至於繫素而直之者,質勝也。

干,狂也;禮,方也。狩則來,而逃則亡也。

干而不讓,進取之狂,非禮方也。而君子有時而干,則以救世而已。《孟子》所謂說大人則藐之,為狂者言也。來尚徐,亡欲速。上、干生狂, 、羨生曲。《記》曰:禮以地制。自應至禮,盡於王制矣。而有弗勝則逃,嘉遁是也。禮、文生於外違,則強世焉。諸家無也字,宋有。
羨,私曲;唐,公而無欲。差,過也;而常穀。
由羨私曲。動差而過;由唐公而無欲,守常而穀,是以養心者戒焉。唐,大心也。常,則萬世君臣之道。魯僖公君臣有道之頌曰#2自今以始,歲其有。君子有穀,詒孫子。言常穀之應物以類格,而歲有秋也。禮退己而公天下,至於逃、唐之運已往,而君臣之方不變。而後見禮,強世之功。是謂以退為進,以元私成其私。
童寡有,而度無乏。
寡有,顓也。無乏,節也。童,利復過。度,善持穀。

增始昌,而永極長。銳執一,而昆大同。達,日益其類;減,日損其匯。交,相從也;唫。不通也。 ,有畏;守,不可攻也。宋有也字,又守上有而字,諸家無之。傒也出,翕也入。從,散也;而聚,集也。諸家有也字,丁無。進,多謀;積,多財。
狂簡扶 ,羨爽差忒,反乎其真,童之吉也。童以寡有,顓而鮮失。自童而增,純德方昌。執一而達之,以與類交,則至動起焉。故必有畏,而出羨,差戒夫失,而 、傒保其德。《傳》以為有而為之,則易之者,皞天不宜取諸此也。從,厥民析物亦如之,發慮憲散道德者象焉。進而多謀,然無敢設於一之間也,推之以格其至而已矣。《大學》之治,所以至天下平而樂作者,此其物也。失方而逃,忘憂而唐,然而常、度未替,禮之功也。度以持穀,至於極長大同,乃變而減,與物各唫,反己自守。守又弗固,則入而聚積,庶民事也。衰周之詩,所謂如賈三倍,君子是識者,與時化也。貪利既勝,德義既衰,則世所藉以行者,唯飾而已,非底至齊,信之所以昭明天下者也。是以虛偽疑民,是非相亂,使外眩於凋離,而中失其靖止,天下傾矣。此君子沈藏之世也。天下之生,一治一亂,其道蓋如此。
釋,推也;飾,衰也。
物將去累,推之使釋;質衰而致飾焉。推自中發,飾自外設。人之真,積力久則懸解暉發,時至而不自知矣。聚,積衰也,故老則戒之在得。
格,好也是;而疑,惡也非。
好是已定,疑非而或之,好惡著焉,所謂格物取此。
夷平而視傾。
夷則各得其平而自如。視,相傾也。《春秋傳》曰:猶有觀焉。持平而慎傾,可以修德,可以養生。
樂,上揚;沈,下藏。爭,士齊也;內,女懷也。
物止其平,乃樂其發而爭其守。士齊,公之至也。女懷,私之至也。公勝,則萬物皆相見也。私勝,則萬物各相去也。

務則喜,諸家作喜,許、黃作憙。而去則悲。宋無則字。事,尚作;晦,尚休。更,變而共笑;瞢,久而益憂,斷,多事;窮,無喜。
因有樂有爭,以有務有事。變而通之,為天下正,唯平格之,大人為能任此。我斷則眾聽焉,而事萃之。和豫通物,而不可窮者,喜也。喜必有務,務必有辜,事必有更,更時行而斷正勝也。

毅敢而割憊。裝,徙鄉;止,不行。眾,溫柔;堅,寒剛。

毅大用事,裝而欲去,若周營洛邑是已。四方民大和會者,溫柔之象也。盛衰相極,必至之幾。是以上毅敢行,下眾豫附之時也,而裝在其中。治當成王之隆極,而圖及平王之衰世,裝以候時,此周公之所以獨見於眇綿者也。憊止不行,堅而持之,則以定傾焉。

密,不可問;成,不可更。

敢以毅行則裝,而溫柔相得于密,以類升也。憊受割極則止,而寒剛反保其成,以考降也。密不可間,情也;成不可更,性也。情,天性也;性,天命也。情則毅而不害,善親親也;性則割而不絕,能生生也。

親,親乎善; , 乎恩。斂也得,失亡福。彊,善不倦;劇,惡不息。睟,君道也;馴,臣保也。盛壯,而將老也。
親而後可斂也,斂而後能強也。則君道正,居有盛時,為法天下。 既受成#3 ,失劇而反馴,保其得。則陰以老變,陽以非來,為艱為勤,微之艱也。諸家而作也,宋作而字。
居,得乎位;難,遇乎詘。
得位則莫之難也。而信,詘道致信者也,難則俟時而已。
法,易與天下同也;勤,苦而無功也。
自中至夷,大人之正也。自樂至法,聖人之治也。法唯與天下同,故易。且非易也,則天下孰能同之?勤如天道,勞功無苦也。道非其時,苦而無功,則就養而已矣。

養受群餘,君子養吉,小人養凶也。

八十一首,七百二十九養。事類之委,有慶者殃。此群餘也,而養受之以為種,吉凶蕃焉。

玄錯
中始周旋,羨曲毅端。碎、文之道,或淳或斑。
中始周旋,道德也。羨曲毅端,時物也。中始而道生之,周旋而德反焉。羨曲者,迷乎周旋之運。毅端者,守乎中始之外也。端生睟,曲生文。
彊也健,傒也弱。或傒字上有而字。積也多,而少也約。視也見,晦也瞀。童無知,盛而有餘#4。去離故,而將來初。
童之無知,如見有瞀,雖或晦之,見在其中。欲昭明者,發之而已。盛而有餘,反寡有矣。弱而傒強,約而無積,此寡有之蒙,未離於一者也。去離故而將來初,學所輔也。
大也外,而翕也內。 也進, 也退。樂,佚逿#5;古蕩字。勤,蹶蹶。達,思通;窮,思索。宋本作達,思也通;窮,而思也索。干在朝,而內在夕。

樂佚逿者#6;無為之適:勤蹶蹶者,有為之艱。《詩》所謂蹶厥生者,文王之勤止也。武王之詩所謂王在在鎬,豈樂飲酒,此佚逷之時也#7。思利變通,思索而未如之何,則有窮而已。朝氣銳尚干,夕氣歸好內。諸家作席,林作夕。
差,自憎;飾,自好。
差,內訟惡。飾,外見美。
格不容,而昆寬裕。增日益,而減日損。馴奉令,而戾相反。釋也柔,而堅也 。
堅如履革,失柔和矣。 音昂,革履屬。黃作。
夷平易,而難頡頑。斷多決,而疑猶與。逃,有避;爭,有趣。進,欲 ;諸本作進欲行,蓋當作迂。止,欲鷙。
進非 則傷,止非鷙則達。是以君子其進也安,道悠遠也;其止也厲,德正勝也。
廓,無方;務,無二。應也今,而度也古。

應與時行,唯今之宜;度由數起,因古而已矣。

迎,知前;永,見後。從也牽,守也固。礥,拔難;劇,無赦。
微陽方動,則雖在盛陰,能拔於難。獨陰絕陽,則其窮無赦矣。
唐蕩蕩,而閑 塞。更,造新;常,因故。失,大亡;斂,小得。竈,好利;法,惡刻。禮也都,而居也室。
都非鄙之野,室無都之容。
聚,事虛;眾,事實。
聚以陰收,故其事虛;眾以陽宣,故其事實。虛則易消,實則難克也。武王之頌曰:實維爾公允師。此實眾也。受有牧野之旅,鹿臺之財,巨橋之粟,此虛聚也。
也皆合二,而密也成用一。
二,人屬也;一,則天精天粹。萬物作類,其密無間,咸見已焉。
上,志高;沈,志下。交,多友;唫,少與。銳,鏩鏩;瞢,劗跙。
鏩,宋音讒。劗,徂感切;《釋文》: ,割,剪出也。一作 ,一作劗,宋作剿,音鏁。跙,才與切。先儒以為,劗跙,行不進也。以瞢先見,故其行如此。

親,附疏;割,犯血。遇,逢難;裝,候時。事,自竭;養,自玆。

親至於附疏,割至於犯血,此仁不仁之反也,治亂之極也。遇逢難,務早辨也;裝侯時,謹先幾也。事自竭者,施諸外也;養自玆者,蕃諸中也。
成者功就,不可易也。
范望《玄·錯》末有#8:格也乖,而昆也同。增有益,而減有損。成者,功就不可易也。云宋衷補此。而或謂陸績自有成首,今以秘館所藏陸本攷之,無有。近世宋惟幹別得古本,亦缺此五首。而今本又有格不容,而昆寬裕。增日益,而減日損,莫知何從得之。故獨刪宋衷所補四首,餘皆疑,弗敢去,以俟討論者攷焉。
玄攡音 ,張也
玄者,幽攡萬類而不見形者也。資陶虛無而生乎規, 音關。神明而定摹。通同古今以開類,攡措陰陽而發氣。一判一合,天地備矣。天日回行,剛柔接矣。還復其所,終始定矣。一生一死,性命瑩矣。

天分剛上,則日月五星麗之者,皆其柔也。

仰以觀乎象,俯以視乎情。察性知命,原始見終。三儀同科,厚薄相劘。圜則杌棿,杌,音兀。棿,吾結切。方則嗇吝。噓則流體,唫則疑形。是故闔天謂之宇,辟宇謂之宙。
闔天,宇也;辟宇,宙也。一陽一陰,乾坤之變也。

日月往來,一寒一暑。律則成物,曆則編時。律曆交道,聖人以謀。晝以好之,夜以醜之。一晝一夜,陰陽分索。夜道極陰,晝道極陽。牝牡群貞,以攡吉凶。則君臣父子夫婦之道辨矣。故日動而東,天動而西。天日錯行,陰陽更巡。死生相樛,音交。萬物乃纏。故玄聘取天下之合而連之者也。連,章、林作運。綴之以其類,占之以其觚。曉天下之瞶瞶,瑩天下之晦晦者,其唯玄乎?晦字《釋文》作膴,音武;一作晦,云當作膴。膴;微視也。今唯下別本作膴膴,諸家作晦晦。夫玄,晦其位而冥其畛,深其阜而眇其根,攘其功而幽其所以然也。故玄卓然示人遠矣。曠然廓人大矣。淵然引人深矣,渺然絕人眇矣。渺,宋作 ,黃作渺。嘿而該之者,玄也; 而散之者,人也。稽其門,辟其戶,叩其鍵,然後乃應,況其否者乎?
夫為玄者,外稽其門弗應,內辟其戶弗應,密叩其鍵然後乃應,而況不為者乎?入之罙深,索之益薄,於是玄感應焉。非玄應之也,至精之通也。

人之所好而不足者,善也;人之所醜而有餘者,惡也。君子日彊其所不足,而拂其所有餘,則玄之道幾矣。仰而視之在乎上,俯而窺之在乎下,企而望之在乎前,棄而忘之在乎後,欲違則不能,默而得其所者,玄也。
日強其善而拂其惡,以成德器而已。若玄,則俟嘿契焉。善幾於道,不足者充而發祥,有餘者去而弗翳,是以入于玄之平也。

故玄者,用之至也。見而知之者,智也;視而愛之者,仁也;斷而決之者,勇也;兼制而博用者,公也;能以偶物者,通也;無所繫輆者,聖也;時與不時者,命也。虛形,萬物所道之謂道也。虛形,章、丁作虛無形,宋、林、許、黃作虛無形。所道,宋作通。之謂道也,宋、許、黃本至陰陽皆有也字,章、丁無有。因循無革,天下之理得之謂德也。因循,林作因緣。理生昆群,兼愛之謂仁也。昆、丁、宋作混。列敵度宜之謂義也。秉道德仁義而施之之謂業也。瑩天功,明萬物之謂陽也。幽無形,深不測之謂陰也。陽知陽而不知陰,陰知陰而不知陽。知陰知陽,知止知行,知晦知明者,其唯玄乎?
自幽攡萬類,至於曉瑩天下者,玄之術也;自晦冥深眇,到於知陰知陽者,玄之道也。其於玄也,見而知.之,視而愛之,斷而決之,兼制而博用,能以偶物,無所繫輆,則當時命州而行乎天下,能秉道德仁義而施之業,格于皇天矣。

縣之者權也,平之者衡也。濁者使清,險者使平。離乎情者,必著乎偽;離乎偽者,必著乎情。情偽相蕩,而君子小人之道較然見矣。玄者,以衡量者也。高者下之,卑者舉之,饒者取之,罄者與之。明者定之,疑者提之。規之者思也,立之者事也,說之者辯也,成之者信也。

言玄之正,勝人事如此。
夫天,宙然示人神矣;夫地,佗然示人明矣。天地奠位,神明通氣,有一有二有三。位各殊輩,回行九區,終始連屬,上下無隅。察龍虎之文,觀鳥龜之理;運諸桼政,擊之泰始極焉,以通璇璣之統,正玉衡之平。園方之相研,剛柔之相干。盛則入衰,窮則更生。有實有虛,流止無常。

言玄之齊七政,以象天地如此。

夫天地設,故貴賤序。四時行,故父子繼。律曆陳,故君臣理。常變錯,故百事析。質文形,故有無明。吉凶見,故善否著。虛實蕩,故萬物纏。陽不極則陰不萌,陰不極則陽不牙。極寒生熱,極熱生寒。信道致詘,詘道致信。其動也,日造其所無,而好其所新。其靜也,日減其所為,而損其所成。故推之以刻,參之以晷,反覆其序,軫轉其道也。以見不見之形,抽不抽之緒,與萬類相連也。其上也縣天,下也淪淵,纖也入蘆音穢。廣也包軫。其道斿冥而挹盈,丁、宋作押盈。存存而亡亡,微微而章章,始始而終終。近玄者,玄亦近之;遠玄者,玄亦遠之。譬若天蒼蒼然,在於東面南面西面北面,仰而無不在焉,及其俛則不見也。天豈去人哉?人自去也。冬至及夜半以後者,近玄之象也。進而未極,往而未至,虛而未滿,故謂之近玄。夏至及日中以後者,遠玄之象也。進極而退,往窮而還,已滿而損,故謂之遠玄。日一南而萬物死,日一北而萬物生。斗一北而萬物虛,斗一南而萬物盈。日之南也,右行而左還;斗之南也,左行而右還。或左或右,或死或生,神靈合謀,天地乃并,天神而地靈。

玄術如此,是以人倫物化,參諸天地,和同無間,而玄為之宗。夏至致日南在東井,冬至致日北在牽牛。而斗正四時,各建其方。日曆西陸而東,斗軋東陸而西。萬物係焉,盈則兆死,虛則更生。夫玄散為一陰一陽,維其運也,左右相逢。如此,故能神靈合并,而反渾乎玄。曰天神而地靈,言合并而不相亂也。
玄瑩
天地開辟,宇宙拓坦。拓,本多作祏,章、林、黃作拓。天元咫步,日月紀數。周運曆統,群倫品庶。或合或離,或嬴或踦。故曰假哉天地,啖徒濫切。函啟化,罔衮於玄。章及丁別本罔作內。終始幽明,表贊神靈,大陽乘陰,萬物該兼,周流九虛,而禍福絓羅。凡十有二始,群倫抽緒,故有一二三,以絓以羅,玄術瑩之。鴻本五行,九位重施,諸本作施重,宋作重施。上下相因,醜在其中,玄術瑩之。天園地方,極植中央,動以曆靜,時乘十二,以建七政,玄術瑩之。斗振天而進,日違天而退,或振或違,以立五紀,玄術瑩之。植表施景,榆與株切。漏率刻,昏明考中,作者以戒,玄術瑩之。冷竹為管,室灰為候,以揆百度;百度既設,濟民不誤,玄術瑩之。東西為緯,南北為經,經緯交錯,邪正以分,吉凶以形,玄術瑩之。鑿井澹水,鑽火難木,流金陶土,以和五美;五美之資,以資百體,玄術瑩之。奇以數陽,耦以數陰,奇耦推演,以計天下,玄術瑩之。六始為律,六間為呂,律呂既協,十二以調,日辰以數,玄術瑩之。方州部家,八十一所,畫下中上,以表四海,玄術瑩之。一辟,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少則制眾,無則治有,玄術瑩之。古者不霆不虞,霆,許、宋作 ,音雩,諸家作霆。慢其思慮,匪筮匪卜,吉凶交瀆,於是聖人,乃作蓍龜,鑽精倚神,箝知休咎,玄術瑩之。是故欲知不可知,則擬之以乎卦兆,測深摹遠,則索之以乎思慮。二者其以精立乎?夫精以卜筮,神動其變;精以思慮,謀合其適;精以立正,莫之能僕;精以有守,莫之能奪。故夫抽天下之蔓蔓,散天下之混混者,非精其孰能之?

瑩自度數,暉於諸法,而要以至精者,反乎一也。

夫作者,貴其有循而體自然也。其所循也大,則其體也壯;其所循也小,則其體也瘠。其所循也直,則其體也渾;其所循也曲,則其體也散。故不懼所有,不彊所無。譬諸身,增則贅而割則虧。故質斡在乎自然,華藻在乎人事也,其可損益與?諸本皆作華藻在乎人事,人事也,其可損益與?人事二字蓋衍。許、黃其作其字。夫一一所以摹始而測深也,三三所以盡終而極崇也,二二所以參事而要中也。人道象焉,務其事而不務其辭,多其變而不多其文也。不約則其指不詳,不要則其應不博,不渾則其事不散,不沈則其意不見。是故文以見乎質,辭以睹乎情;觀其施辭,則其心之所欲者見矣。
言玄之事辭如此。表贊九度,一一、一二、一一二、二一、二二、二三、三一、三二、三三。一一、初也;三三,上也;二二,中也。此自然不可損益之約也,象策數焉。

夫道有因有循,有革有化。因而循之,與道神之;革而化之,與時宜之。故因而能革,天道乃得;革而能因,天道乃馴。夫物不因不生,不革不成。故知因而不知革,物失其則;知革而不知因,物失其均。革之匪時,物失其基;因之匪理,物喪其紀。因革乎因革,國家之矩范也。矩范之動,成敗之效也。
變通者,玄之事也。因象水木,革象金火。
立天之經,曰陰與陽;形地之緯,曰從與橫;表人之行,曰晦與明。陰陽曰合其判#9,陰陽、從橫、晦明,丁、宋皆無曰字。從橫曰緯其經#10,晦明曰別其材。陰陽,該極也;經緯,所遇也;晦明,質性也。陽不陰,無與合其施;經不緯,無以成其誼;明不晦,無以別其德。陰陽,所以抽嘖也;宋作極賾,嘖與頤同。諸本作抽。從橫,所以瑩理也;明晦,所以昭事也。嘖情也抽,理也許作抽情也。瑩,事也昭,君子之道也。

開而當名者,玄之辭也。自中為陽,周為陰,以極八十一首。九位在中,經緯相錯,時物唯其所遇而見誼焉。晦明之才,晝夜之事也。

往來熏熏,得亡之門。夫何得何亡,得福而亡禍也。天地福順而禍逆,山川福庳而禍高,人道福正而禍邪。故君子內正而外馴,每以下人,是以動得福而亡禍也。福不醜不能生禍,禍不好不能成福。醜好乎醜好,君子所以亶表也。宋作君子之亶表。夫福樂終而禍憂始。天地所貴曰福,鬼神所祐曰福,人道所喜曰福;其所賤惡皆日禍。章、許作其所賤在惡,丁作其所在賤惡,宋作其所賤惡。故惡福甚者其禍亢。晝人之禍少,夜人之禍多。晝夜散者,其禍福雜。

瑩以昭事,使人知禍福之歸者也。晝人之禍少,純於明也;夜人之禍多,純於晦也。、晝夜散者,其禍福雜,則或晦或明,不純故也。

太玄首測衝錯攡塋注卷第七竟

#1道藏本《集注太玄經》僅一至六卷,為司馬光集注。本書七至十卷,據百子全書本《太玄經》補,為許翰注。

#2『公』原脫,據《十三經注疏》補。

#3『 』原作『闕』,據正文改。

#4『盛』原脫,據范本補。

#5#6#7『逿』原作『逷』,誤也。

#8『有』原作『有有』,衍一字。

#9『曰』原作『日』,據范本改。

#10『緯其經』原作〔經其經』,據范本改。

太玄數卷第八

玄數

昆侖天地而產蓍,參珍睟精以 數。 ,《釋文》音索,宋蘇各切。宋作二以 數,許、黃作三以 數,章、丁無二、三字。散幽於三重而立家,旁擬兩儀則睹事。逢遭并合, 繫其名,而極命焉。 ,《釋文》音戛,陸作 ,宋作揮,今諸家皆作 。精則經,疑之事其質乎?令曰假太玄。假太玄孚貞,章及丁別本作假假太玄,丁、宋、許、黃作假太玄、假太玄。爰質所疑,于神于靈。休則逢陽,星時數辭從;咎則逢陰,星時數辭違。凡筮有道,不精不筮,不疑不筮,不軌不筮,不以其占若不筮。神靈之曜曾越卓,章、許、黃神靈之三字復出。三十有六而策視焉。天以三分,終於六成,故十有八策。天不施,地不成,因而倍之,地則虛三以扮天之十八也。扮,房吻切。諸本作扮天十八,宋有之字。別一挂于左手之小指,中分其餘。以三搜之,并餘於艻。艻,與扐同。一艻之後,再數其餘,七為一,八為二,九為三,六算而策道窮也。逢有下、中、上:下,思也;中,福也;上,禍也。思、福、禍各有下、中、上,以晝夜別其休咎焉。

天以三分,則一二三綜而為六。以六因三,為十有八。天施而地成之,是以倍為三十有六。此神靈曜曾越卓之數也。地則虛三以受天,故策用三十有三。玄筮挂一者,至精也;中分而三搜之者,至變也;餘一二三則并於艻者,歸奇也。一艻而復數其餘,卒觀或.七或八或九,則晝一二三焉。天以六成,故六算而策道窮,則數極而象足也。得方求州,得州求部,得部求家,是謂散幽於三重而立家,凡四 。
極一為二,極二為三,極三為推,推三為嬴贊。章、許及丁別本作推三為贏贊。嬴或作贏,蓋通。贊嬴入表,表嬴入家,家嬴入部,部嬴入州,州嬴入方,范注:玄,或作去。陸云;當作玄。今諸家作玄,唯宋作去,章作入玄。

數自玄生,衍極而復歸於玄。此聖人同民吉凶,所以洗心于密者也,故間於筮法之中。昔者禹別九州,任土作貢,而錫堯玄圭,告厥成功,蓋以象此。

一從、二從、三從,是謂大休;一從、二從、三違,始、中休,終咎;一從、二違、三違,始休,中、終咎;一違、二從、三從,始咎,中、終休;一違、二違、三從,始、中咎,終休;一違、二違、三違,是謂大咎。占有四,或星,或時,或數,或辭。旦則用經,夕則用緯。觀始、中,決從終。
晝為休,夜為咎。而又以星時數辭,和乖盛衰,義類相取而占其事。旦用經,一五七;夕用緯,三四八;旦夕之中,二經一緯,用二六九。是謂三表。旦象天,夕象地,中象人也。一五六也進乎七,三四七也進乎八,二六八也進乎九。觀始中,決從終者,考積之極,而要其變也。是故餘艻之數,一兆七,三兆八,二兆九也。占有終休而反咎,有終咎而反休者,要在審觀所質之事,以星時數參之而已矣。非忠信之事,吉而更以凶,此占法也。

三八為木,為東方,為春。日甲乙,辰寅卯。聲角,色青,味酸,臭膻,形詘信。生火,勝土。時生,藏脾。

肺極上以覆腎,極下以潛心,居中央以象君德,而左脾右肝,承之以位五行。《月令》春祭先脾,夏祭先肺,中央祭先心,秋祭先肝,冬祭先腎,此玄符也。是故肺藏氣者,火也;腎藏精者,水也;心藏神者,土也;脾藏思者,木也;肝藏血者,金也。其為體也,則脾土、肺金、心火、肝木、腎水;其為位也,則丫養育而臣制畜。不與物合者,一而已矣,玄德之象也。
侟志音存,或作存。
木侟志者,立也;金侟魄者,營也;火侟魂者,變也;水侟精者,潛也;土侟神者,化也。志,水也,而侟於木;魄,土也,而侟於金;魂,木也,而侟於火;神,火也,而侟於土。皆託乎其所生。《老子》所謂弱其志,強其骨,虛其心,實其腹者是已。唯精一之至也,是以其為物不貳也。

性仁,情喜。事貌,用恭,撝肅,徵旱。

《洪范》庶徵,雨暘取緯,燠寒風取經。玄數分類,則以其正言而已矣,弗以衝氣相通也。
帝太吳,神勾芒,星從其位。氏、房、心、尾、箕,位寅卯。類為鱗,為雷,為鼓,為恢聲,為新,為躁,為戶,為牖。
甲象為鱗,秩秩次比眾盛。蓋極則震而變為雷,為鼓,為恢聲。發生為新,決塞為躁。大者為戶而出,小者為牖而通也。凡物,出必由戶,入必由門。戶,奇也;門,偶也。竈惕以養,而行流通。中霤土,以沖虛函天明,受眾流。此福所集,故家主之。門戶闔闢有變,緯也;竈行中霤有常,經也。是故《月令》:春祀戶,夏祀竈,中央祀中霤,秋祀門,冬祀行。類求五物,與玄合符。

為嗣,為承。為葉,為緒。

震為長子之變也。為戶、牖,則家立矣。

為赦,為解。為多子。

稅枯釋甲,震之功也,國事象焉。萌生孕字,時物方昌。

為出,為予。

帝出乎震,布德施惠,而物象之。為赦為解,出而予也。
為竹為草,為果為實。
秀拔而為竹,滋蔓而為草,首斂而為果,皆木氣也。果為實,象果則將復生焉。
為魚。
水生鱗屬,蕃息之象。竹草至魚,皆多子類也。
為疏器。
《月令》:春則其器疏以達。刻而鏤之,象土之發生無所塞也。疏器,致人力焉,以相天時。
為田,為規。
許、黃作為規為田,宋、郭作為田為規。木治土。為田,木用事而稷官展采焉。為規,象元之運木。土稽之木上,象致力于春,以相天物者也。

為矛。

句兵曲直不殺。戈氏罇,矛氏鐓。矛敦,仁也。

為青怪。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五行反常,則各以其物見異焉。
為鼽。音求。
春行秋令,則人多鼽,金沴木也。
為狂。
弗恭弗肅,動蕩之過。
四九為金,為西方,為秋。日庚辛,辰申酉。聲商,色白,味辛,臭腥,形革。生水,勝木。時殺,藏肝,侟魄。性誼,情怒。事言,用從,撝乂。徵雨。帝少吳,神蓐收,星從其位。
胃、昴、畢、氏、參,位申酉。
類為毛。
金革火而收之,其氣發散。為毛,庚辛象也。
為醫,為巫祝,為猛。唐人避諱,書多改虎為猛。此字疑當作虎,而未有本證定。為舊,為鳴。

醫攻疾,巫祝被不詳,皆善革者也。為猛,蓋虎,甲毛類也。虎變異龍,因舊而炳。凡物堅成則鳴,如虎嘯風,鳴之盛也。醫之革物,使復舊常,而巫祝善鳴矣。物正為新,物老為舊。凡動,木也。凡聲,金也。動夬為躁,聲揚為鳴。鳴尚節焉。

為門,為山,為限,為邊,為城,為骨,為石。

以堅立節,故為門,為山,為限,為邊,為城。金以方止。邊,四方也。城,四營之,以為險。故外象為限,為邊,為城。內象為骨。骨自堅生,此木氣也。而凡物之堅,皆金為之,故木質皆白。金類為骨,其極為石。

為環佩,為首飾,為重寶,為大哆,丁、宋無此一句。為扣器。扣,音口,金飾器口也。
疑極而說見,質定而文生之。環佩,身之節也。加尊而為首飾,又加貴而為重寶。環佩象四,首飾象九。重寶體覺德焉。《說文》侈,大。哆,口之兌也。扣器以金飾口,致說焉,亦以立堅。
為舂,為椎。為力,為縣。與懸同。為燧,為兵,為械。為齒,為角,為螫,為毒。

政飾以說,而小過治之。扣器以受生。為舂,為椎,為力,以堅勝也。力勝,而後能勝物。縣之,縣以權,制其變。故以金變火為燧,又火變金為兵。其變如此,七九錯也。人有兵械,物有齒、角、螫、毒,皆以勝物而立我焉。立我已甚,則可入可取,寇賊生之。
為狗,為入,為取,為 。呼早切,章作獵。
為寇,為賊,為理,為矩,為金工,為鉞。
狗守其方,必或入之。為入,納日也。為取,收歲也。為 ,獵時也。獵取之極,為寇,為賊。則理官治之而立方焉,是以為理,為矩。革而從範,故為金工;弗革而斷以義方,則有殺而已,故為鉞。兵械以鉞,正為金類,專殺焉。武成左杖黃鉞者,示無事於殺故也。
為白怪,為喑,為僭。諸家作讚,丁作僭。
金反常,則在物為白怪,在人為喑,在國為僭。

二七為火,為南方,為夏。日丙丁,辰巳午。聲徵,色赤,味苦,臭焦,形上。生土,勝金。時養,藏肺,傳魂。性禮,情樂。事視,用明,撝哲。徵熱,帝炎帝,神祝融,星從其位。柳、星、張、翼、軫,位巳午。類為羽,為竈,為絲,為網,為索,為珠。為文,為駁。為印,為綬,為書。
北方之奇為羽,南方之類為羽。吳天之氣,以火蒸水,自北沖南,而羽象生焉。其養為竈,其楊為絲,其交為網,其糾為索,其凝清明為珠。其變參錯為文,駁者物相雜也。皆象竈氣上蒸。為印、綬、書,為文象定焉,凡此為羽之變也。
為輕,為高,為臺。為酒,為吐,為射,為戈,為甲,為叢。
上炎之氣,弗縕而發,則為輕,為高,為臺。其縕而發,則為酒,為吐,為射,為戈,為甲,為叢。凡草木皆以火拔水,觸土而生者也。
為司馬,為禮,為繩,為火工,為刀。
為射,為戈,為甲,為叢,此司馬之所乘,以務烈也下。武成履亂者,理焉,故為禮。禮以約物,使從正直,故為繩。繩以人輔天而治之,故為火工。戈,支兵也,象物萌芽。而刀正火類,刀制義也。

為赤怪,為盲,為舒。赤怪,災也。盲,喪其明。舒,豫咎也。
一六為水,為北方,為冬。日壬癸,辰子亥。諸家作子亥,宋作亥子。聲羽,色黑,味咸,臭朽,形下。生木,勝火。時藏,藏腎,侟精。性智,情悲。事聽,用聰。撝謀,徵寒。帝顓頊,神玄冥,星從其位。女、虛、危、室、壁,位亥子。類為介,為鬼,為祠,為廟。為井,為穴,為竇。為鏡,為玉。

陷乎險中,其象為介。為鬼,為祠,為廟,以潛靈也。為井,為穴,為竇,以深通也。為鏡,以靜明也。為玉,以潔清也。皆水之在原者也。

為履,為遠行,為勞,為血,為膏。

其流為履,為遠行,為勞,為血。血凝其滋,而膏生焉,則物著而貪起矣。
為貪,為含,為蟄。為火獵,宋作人獵。為閉,為盜。

翕取為貪,懷藏為含。翕取生寒,懷藏至伏,是以為蟄。於物為蟄。為火獵,救人。為閉,為盜,在險象也。含有畏而圖,有貪無度,而力取也。貪以寒極,反為火獵。金為寇賊,善殘殺也。水為盜者,沒非其有而已矣。
為司空,為法,為準,為水工,為盾。
司空居民,取諸閉蟄法,以險持平焉,所以禁犯獵而謹攘盜也。水工治水,使不失其平者也。為盾,貞坊而已矣。周宣南征之詩曰:師干之試,方叔率止。
為黑怪。為聾,為急。
自信弗稽,其咎為急,則莫能聽德,是聾類也。
五五為土,為中央,為四維。日戊己,辰辰未戌丑。多作辰戌丑未,今從丁、宋本。聲宮,色黃,味甘,臭芳,形植。生金,勝水。時該,藏心,侟神。性信,情恐懼。

仁柔而好生,故其情喜義。剛而時殺,故其情怒。禮與物嘉會相見,故其情樂。智獨不與物合,而善救不已,故其情悲。《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中不失,則所以定危也。中動則為恐懼之情,如震二五是已。心震于物,而無守則者,非情之正也。
事思,用睿,撝聖,徵風。帝黃帝,神后土,星從其位。角、亢位辰,奎、婁位戌,斗牛位丑,井、鬼位未。類為裸,為封,宋作為封,為壠。為瓶。為宮,為宅,為中霤。為內事,為織,為衣,為裘。為繭,為絮。為牀,為薦。
裸無介鱗羽毛,體中而已。夫神無方而道未始有封,封已而此疆爾界生焉,封已則如瓶焉而已矣。瓶凝土,以為器;宮鑿土,以為室。宅,居之也。宮宅中霤之間,有內事焉。土積陰也,而功作成物,識法經緯,為衣為裘,皆內事也。裸,思所以自燠,是以為繭自封,此人衣裘之心也。藏諸衣裘,而不足於是,因繭又索絮焉。自為中霤,以虛變通,利用生之。至於為牀為薦,以寧厥正,安厚之極也

為馴,為懷,為腹器。為脂,為漆,為膠。為囊,為包。

馴,婦道也。懷,母道也。以懷,故為腹器。中和之凝,為脂,為漆,為膠。其保合之,為囊,為包。此母道之所以成物也。
為輿,為轂。為稼,為嗇。為食,為。為棺,為櫝宋作椁。為衢,為會,為都。為度,為量。為土工,為弓矢。

輿以方載,轂以中運。為稼,為嗇。為食,為與。為棺,為檳,象地載之運也。《書》曰:土爰稼穡。食以自實,而腴其生,是以有死也。棺,人之所以及於土也。夫百昌皆生於土,反於土,而後生之生於本者,是櫝類也。死生往復,如衢。衢,會通也。四達而中為之都,度量之法謹焉,土工資之。治國至於弓矢,極矣。故曰:五兵之運,德之末也。物之萌生,離潛發伏,如弓之矢,弓之彀,率遊於中央者也。

為黃怪,為愚,為牟。宋雲牟當作瞀。

妖不自興,由人反德。為愚也者,心之疾也。牟與蒙通,零濁之咎也。玄數之推五行,昭事類焉,故以《洪範》五行為序。深知五行之為,而可與論道,可與制禮,非特尚其占而已也。
五行用事者王,王所生相。故王廢,勝王囚,王所勝死。其在聲也,宮為君,徵為事,商為相,角為民,羽為物。其以為律呂也,黃鐘生林鐘,林鐘生太簇,太簇生南呂,南呂生姑洗,姑洗生應鐘,應鐘生蕤賓,蕤賓生大呂,大呂生夷則,夷則生夾鐘,夾鐘生無射,無射生仲呂。
事變通相宰制,民生而和,物藏而化。君中心無為也,以守至正,故凡聲,重不逾宮,輕不過羽。九九八十一以為宮,三分去一,五十四以為徵;三分益一,七十二以為商;三分去一,四十八以為羽;三分益一,六十四以為角。此黃鐘之均五聲法也。十二律各以其數為宮,而損益以生徵、商、羽、角,而為六十聲。黃鐘之管九寸,三分去一,下生林鐘;林鐘之管六寸,三分益一,上生太簇;太簇之管八寸,三分去一,下生南呂,五寸三分寸之一;南呂上生姑洗,七寸九分寸之一;姑洗下生應鐘,四寸二十七分寸之二十;應鐘上生蕤賓,六寸八十一分寸之二十六;蕤賓又上生大呂,八寸二百四十三分寸之百四;大呂下生夷則,五寸七百二十九分寸之四百五十一;夷則上生夾鐘,七寸二千一百八十七分寸之千七十五;夾鐘下生無射,四寸六千五百六十一分寸之六千五百二十四;無射上生中呂,六寸萬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寸之萬二千九百七十四。蓋皆損益之數不過三,生取之數不過八。是以統和二極,而述行八風也。自子至巳者,皆陽紀也;大呂、夾鐘、中呂,陽中之陰聲也。自午至亥者,皆陰紀也;蕤賓、南呂、應鐘,陰中之陽聲也。是以自子至巳,皆下生;自午至亥,皆上生也。凡樂,黃鐘為宮,則林鐘為徵,太簇為商,南呂為羽,姑洗為角;林鐘為宮,則太簇為徵,南呂為商,姑洗為羽,應鐘為角;太簇為宮,則南呂為徵,姑洗為商,應鐘為羽,蕤賓為角。凡五聲,六律十二管之旋相為宮也。以三變通。此記所謂播五行於四時,和而后月生者也。五行更王用事,一正勝焉,而參以生和,此《易》所謂利貞之性情者哉。
子午之數九,丑未八,寅申七,卯酉六,辰戌五,巳亥四。故律四十二,呂三十六。并律呂之數,或還或否,凡七十有八,黃鐘之數立焉。其以為度也,皆生黃鐘。

子午,天地之所以經皇極也,九數縕焉。而其殺至于巳亥,律綜子午寅申辰戌之數,為四十二,呂綜丑未卯酉巳亥之數,為三十六。并之,凡七十有八。而律呂之數,黃鐘獨還得九,諸律否焉。是以黃鐘為律呂之宗也。黃鐘之數八十有一,而立於七十有八。則虛其三,以為眾妙之玄。所以用九者也,參三焉,十有二辰之數,至四而止,則以立方而已矣。其以為度也,皆由黃鐘者。由九十黍之廣而生度,由九寸之管而生量。由其實一千二百黍之重為十二銖,而生權衡也。
甲巳之數九#1,乙庚八,丙辛七,丁壬六,戊癸五。聲生於日,律生於辰。聲以情質,律以和聲。聲律相協,而八音生。
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是以十日如之。天地中孚,象見甲子。甲,一元也。一為三,三為九,而數究焉。故甲數九,己數亦九#2,從其合也。甲數九,降而為乙,為丙,為丁,為戊;己數九#3,降而為庚,為辛,為壬,為癸。數極於五,是故日以沖運也。甲乙為角,丙丁為徵,庚辛為商,壬癸為羽,戊己為宮#4。故聲生於日,天之氣也;律生於辰,地之法也。聲直之以情質,律述之以和聲。而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之音生,聲可和而成文。如此,凡以日各有合故也。

九天:一為中天,二為羨天,三為從天,四為更天,五為睟天,六為廓天,七為減天,八為沈天,九為成天。

九地:一為沙泥,二為澤池,三為沚崖,四為下田,五為中田,六為上田,七為下山,八為中山,九為上山。
九人:一為下人,二為平人,三為進人,四為下祿,五為中祿,六為上祿,七為失志,八為疾淤,宋作淤疾。九為極。
九天以行言,據始、中、終;九地以勢名,據下、中、上;九人以動觀,據思、福、禍。
九體:一為手足,二為臂脛,三為股肱,四為要,五為腹,六為肩,七為 , , ,音呀; ,《釋文》音枯,宋音胡。八為面,九為顙。
九屬:一為玄孫,二為曾孫,三為仍孫,四為子,五為身,六為父,七為祖父,八為曾祖父,九為高祖父。
九竅:一六為前,為耳,二七為目,三八為鼻,四九為口,五五為後。

觀九體、九屬之象,則知日辰之數。數自九差等而降者,蓋自然也。

九序:一為孟孟,二為孟仲,三為孟季,四為仲孟,五為仲仲,六為仲季,七為季孟,八為季仲,九為季季。
九事:一為規模,二為方沮,三為自如,四為外它,五為中和,六為盛多,七為消,八為耗,九為盡弊。
九年:一為一十,二為二十,三為三十,四為四十,五為五十,六為六十,七為七十,八為八十,九為九十。

以九屬要九體、九竅者,體竅所以立人屬也;以九事要九序、九年者,序年所以作人事也。序推三年周十。
推玄算:家,一置一,二置二,三置三;部,一勿增,二增三,三增六;州,一勿增,二增九,三增十八;方,一勿增,二增二十七,三增五十四。
《法言》曰:《易》,數也,可數焉者也。《書》之不備過半,而習者不知者,無數以為之品式也。玄算使筮者知首贊日星之次,所以經天彝倫而使勿亂也。如得一方、一州、一部、三家礥,則家三置三,方州部皆勿增,有三而已。是為玄首之次,三也;凡增者,皆其所因家數也。

求表之贊,置玄姓,去太始策數,減一而九之,增贊。去玄數半之,則得贊去冬至日數矣。偶為所得日之夜,奇為所得日之晝也。許、黃作明,宋、郭作得。
置玄姓,去太始策數而減一者,去其所置玄姓之首。九之者,首各九贊也。去玄姓之首,則將計其贊而增之。贊一增一,二增二,三增三也。求日去玄數,半之者合二贊為一日,故贊偶為夜,贊奇為晝也。如筮得應,自中至應,凡四十一。則置四十一,減一而九之,為三百六十;而增所得贊焉,去三百六十半之,而得百八十,此去冬至日數也。增一則為三百六十一,贊奇也,為百八十一日之晝。增二則為三百六十二,贊偶也,為百八十一日之夜也。
求星,從牽牛始,除算盡,則是其日也。
冬至日起牽牛一度,日運一度,而成一日。故除星度盡,則得其日之所在何度也。

太玄數卷第八竟

#1『己』原作『乙』,據范本改。

#2#3#4『己』原作『巳』,據正文天干改。

太玄文掜卷第九

玄文

罔、直、蒙、酋、冥。罔、北方也,冬也,未有形也。直,東方也,春也,質而未有文也。蒙,南方也,夏也,物之修長也,皆可得而戴也。許、黃作載,章、丁、郭作戴。酋,西方也,秋也,物皆成象而就也。有形則復於無形,故曰冥。故萬物罔乎北,直乎東,蒙乎南,酋乎西,冥乎北。故罔者,有之舍也;直者,文之素也;蒙者,亡之主也;酋者,生之府也;冥者,明之藏也。罔舍其氣,直觸其類。蒙極其修,酋考其就,范注:考物使成成就。而正文作親,蓋寫者誤。宋、郭作就。冥反其奧。罔蒙相極,直酋相敕。出冥入冥,新故更代。章作貸。陰陽迭循,清濁相廢。將來者進,成功者退。已用則賤,當時則貴。天文地質,不易厥位。罔、直、蒙、酋、冥。言出乎罔,行出乎罔,禍福出乎罔。罔之時,玄矣哉。行則有踪,言則有聲,福則有膊,音剸,切肉也;又音竪衮切。禍則有形,之謂直。有直則可蒙也,有蒙則可酋也,可酋則反乎冥矣。是故罔之時則可制也,八十一家由罔者也。天炫炫出於無畛,炫,胡絢切。熿熿出於無垠。熿,戶光切,與煌同。故罔之時,玄矣哉。是故天道虛以藏之,動以發之,崇以臨之,刻以制之,終以幽之。淵乎其不可測也,耀乎其不可高也。故君子藏淵足以禮神,發動足以振眾,高明足以覆照,制刻足以竦懝牛力切,一作擬,幽冥足以隱塞。君子能此五者,故曰罔、直、蒙、酋、冥。或曰:昆侖旁薄,幽何為也?曰:賢人天地,思而包群類也。昆諸中,未形乎外,獨居而樂,獨思而憂,樂不可堪,憂不可勝,故曰:幽。神戰于玄,何為也?曰:小人之心雜,將形乎外,陳陰陽以戰其吉凶者也。陽以戰乎吉,陰以戰乎凶。風而識虎,雲而知龍,賢人作而萬類同。龍出于中,何為也,曰:龍,德始著者也。陰不極則陽不生,亂不極則德不形。君子修德以俟時,不先時而起,不後時而縮。動止微章,不失其法者,其唯君子乎?故首尾可以為庸也。庫虛無因,大受性命,否,何也?曰:小人不能懷虛處乎下,庳而不可臨,虛而不可滿,無而能有,因而能作。故大受性命而無辟也,故否。諸本作無辭辟也,丁、章無辭字。日正于天;何為也?曰:君子乘位,為車為馬,車軨《釋文》:力丁切,車闌也。馬 ,《釋文》音介,馬尾髻結也。可以周天下,故利其為主也。月闕其搏,不如開明于西,何為也?曰:小人盛滿也。自虛毀者,水息淵,木消枝,山殺瘦,澤增肥,賢人睹而眾莫知。酋酋之包,何為也?曰:仁疾乎不仁,誼疾乎不誼。君子寬裕足以長眾,和柔足以安物。天地無不容也;不容乎天地者,其唯不仁不誼乎?故水包貞。黃不黃,何為也?曰:小人失刑中也。諸一則始,諸一,章諸作謂。諸三則終,二者得其中乎?君子在玄則正,在福則沖,在禍則反;小人在玄則邪,在福則驕,在禍則窮。故君子得位則昌,失位則良;小人得位則橫,失位則喪。八雖得位,然猶覆秋常乎?顛靈,氣形反,何為也?曰:絕而極乎上也。極上則運,絕下財顛。靈已顛矣,氣形惡得在而不反乎?君子年高而極時者也歟。陽極上,陰極下;氣形乖,鬼神阻;賢者懼,小人怙。昆侖旁薄,太容也。神戰于玄,相攻也。龍出于中,事從也。庳虛之否,不公也。日正于天,光通也。月闕其搏,損嬴也。酋酋之包,法乎貞也。黃不黃,失中經也。顛靈之反,窮天情也。岡直蒙酋,贊群冥也。昆侖旁薄,資懷無方。神戰于玄,邪正兩行。龍出于中,法度文明。庳虛之否,臣道不當。日正于天,乘乾之剛。月闕其搏,以觀消息。酋酋之包,能任乎刑德。能任,監本能作揩,黃無能字,諸本否。黃不黃,不可與即。顛靈之反,時則有極。岡直蒙酋,乃窮乎神域。天地之所貴曰生,物之所尊曰人,人之大倫曰治,治之所因曰辟。崇天普地,分群偶物,使不失其統者,莫若乎辟。夫天辟乎上,地辟乎下,君辟乎中。仰天而天不惓與惓同,俯地而地不怠。惓不天,怠不地,惓怠而能乎其事者,古今未諸#2。是以聖人卬天則常,窮神掘變,極物窮情;與天地配其體,與鬼神即其靈,與陰陽埏其化,與四時合其誠;視天而天,視地而地,視神而神,視時而時。天地神時皆馴,而惡入乎逆?

《詩》曰:皇王維辟,法勝也。中為君德,而辟統正,此是謂泰始,天地之運啟焉。

玄掜研啟切
玄之贊辭,或以氣,或以類,或以事之骫卒。骫,音委。謹問其姓,而審其家,觀其所遭遇,劘音靡。之於事,詳之於數,逢神而天之,觸地而田之,則玄之情也得矣。故首者,天性也;衝,對其正也;錯,絣也。絣,普耕切;又音并。元文綺也,雜也。測,所以知其情。攡,張之。瑩,明之。數為品式,文為藻飾。掜,擬也。圖,象也。告,其所由往也。維天肇降生民,使其貌動、口言、目視、耳聽、心思。有法則成,無法則不成。誠有不誠,范、宋作誠有不威,丁 作不畏,黃作不誠。掜擬之經。垂 為衣, ,所交切,衣衽。襞幅為裳,襞,音壁。衣裳之制,諸本制作示,宋但云衣裳示天下,近監本作制。以示天下,掜擬之三八。比札為甲,冠矜為戟,被甲何戟,矜;《釋文》巨巾切,矛柄也。以威不恪,掜擬之四九。尊尊為君,卑卑為臣,君臣之制,上下以際,掜擬之二七。鬼神耗荒,想之無方,無冬無夏,祭之無度,故聖人著之以祀典,掜擬之一六。時天時,力地力,維酒維食,爰作稼穡,掜擬之五五。古者寶龜而貨貝,後世君子易之以金幣,國家以通,萬民以賴,掜擬之思。諸本皆作思慮,慮字蓋衍。建侯開國,渙爵般秩,以引百祿,掜擬之福。越隕不令,維用五刑,掜擬之禍。秉圭戴璧,臚湊群辟,臚,力居切,陳序也。掜擬之八十一首。棘木為杼,削木為軸,杼軸既施,民得以燠,掜擬之經緯。雕割匏、竹、革、木、土、金,擊石彈絲,以和天下,掜擬之八風。丁無雕字,別本唯割字,章作刻。《釋文》作則,音喧。云一作割,宋、許、黃作雕割。雕,音彫,蓋古字同。陰陽相錯,男女不相射,人人物物,各由厥匯,掜擬之虛嬴。日月相斛,星辰不相觸;音律差列,奇耦異氣;父子殊面,兄弟不孿,《釋文》生患、所眷二切,雙生子也。宋作孳。帝王莫同,掜擬之歲。嘖以牙者童其角, 以翼者兩其足,無角無翼,材以道德,掜擬之九日平分。存見知隱,由邇擬遠,推陰陽之荒,考神明之隱,掜擬之晷刻。一明一幽,跌剛跌柔,知陰者逆,知陽者流,掜擬之晝夜。上索下索,遵天之度;往述來述,遵天之術;無或改造,遵天之丑,掜擬之天元。天地神胞法易,久而不已,當往者終,當來者始,掜擬之罔、直、蒙、酋、冥。故擬水於川,水得其馴;擬行於德,行得其中;擬言於法,言得其正。言正則無擇,行中則無爽,水順則無敗。無敗,故可久也;無爽,故可觀也;無擇,故可聽也。可聽者,聖人之極也;可觀者,聖人之德也;可久者,天地之道也。章作業。是以昔者群聖人之作事也,止擬諸天,下擬諸地,中擬諸人。天地作函,日月固明,五行該醜,五嶽宗山,四瀆長川,五經括矩。天違、地違、人違,而天下之大事悖矣。

玄之贊辭,皆擬也。氣生類,類生事之骫卒,蓋法三摹。觀凡掜之所擬,則有以見贊之情,不盡其彙者,得比義焉。思以虛,權禍福而變通之,如金幣之於天下。臚湊群辟,掜擬八十一首,則唯體。玄極為能,蒞此虛嬴,在一晝一夜之間,而歲統期,道皆相異而不相悖也。而體有小大,則擬有玄章。玄以二首平分九日,利不可專,天之道也。玄經象辭,蓋擬晷刻晝夜,而數擬天元。天元則曆章會統之所綜也。《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罔冥,蓋神胞也。始終不已,法《易》如此。

太玄文掜卷第九竟

#1『日』原作『曰』,據范本改。

#2『未』原作『末』,據范本改。

太玄圖告卷第十

玄圖

一玄都覆三方,方同九州,枝載庶部,分正群家,事事其中。陰質北斗,章、許及丁別本陰質上有則字,丁、宋皆無。日月畛營。陰陽沈交,四時潛處。五行伏行,六合既混,七宿軫轉。馴幽曆微,六甲內馴,九九實有。律呂孔幽,曆數匿紀。范作馴幽推曆,六甲內馴,九九實有。律呂孔幽,曆數匿紀。宋作馴幽曆微,九九實有,律呂釆幽,曆數匿紀,六甲內馴。郭、林同宋本。林唯推曆、孔幽二字,郭孔幽字同范、許、黃本。圖象玄形,贊載成功。始哉中羨從,百卉權輿,乃訊感天。訊,與迅同。雷推 ,輿物旁震。寅贊柔微,拔根于元。東動青龍,光離于淵。摧上萬物,天地輿新。 ,徒感切。震,音珍。輿物,丁輿作與。拔根,丁別本作拔艱。摧上,許、黃作羅上,宋、丁作摧土田告,云摧當作催,土當作咄,蓋古摧與催同。中哉更睟廓:象天重明,雷風炫煥,與物時行。陰酋西北,陽尚東南。內雖有應,外觝亢貞。龍幹于天,長類無疆。南征不利,遇崩光。章作遇乎崩光,宋作遇於崩光。終哉減沈成:天根還向,成氣收精。閱入庶物,咸首艱嗚。深合黃純,廣含群生。泰柄雲行,時監地營。邪謨高吸,乃馴神靈。旁該終始,天地人功咸酋貞。

玄圖三之變也。方、州、部、家,一、二、一二、四,而玄在其中,此之謂五之以合虛。雷推 #1;輿物旁震,屯也,雉雊季冬感此。寅贊柔微,拔根于元,太簇之氣。東動青龍,光離于淵,則解矣。亢貞之時,龍務蕃類而已,征則不利矣。天根還向,一之反也,自難勤養。深合黃純,則復乎中焉。泰柄雲行,時監地營,斗運而正五辰也。邪謨高吸,乃馴神靈,則贊載成功,謀而取之,無不至也。是以能馴神靈而不悖,旁周終始而功咸酋也。
天甸其道,地他其緒。杝,直紙切。《詩》云:析薪扡矣#2,謂隨其理也。陰陽雜廁,有男有女。天道成規,地道成矩。規動周營,矩靜安物。周營故能神明,安物故能聚類。類聚故能富,神明故至貴。夫玄也者,天道也,地道也,人道也。兼三道而天名之,君臣、父子、夫婦之道。極君臣、父子、夫婦之道而與天合。

玄有二道:宋作玄以一道,以三生,以一起,一以三生。以一起者,方、州、部、家也。一以三起,一以三生。以三起者,方、州、部、家也。以三生者,參分陽氣,以為三重,極為九營。是為同本離末,范作是為同本離生。章為作謂,生作末。林生同本,離生末。天地之經也。旁通上下,萬物并也。九營周流,終始貞也。始於十一月,終於十月,羅重九行,行四十日。誠有內者存乎中,宣而出者存乎羨,雲行雨施存乎從,變節易度存乎更,珍光淳全存乎睟,淳全,章作淳金。虛中弘外存乎廓,削退消部存乎減,降隊幽藏存乎沈,隊,音墜。考終性命存乎成。是故一至九者,陰陽消息之計邪,反而陳之,子則陽生於十一月,陰終十月可見也;午則陰生於五月,陽終於四月可見也。生陽莫如子,生陰莫如午。西北則子美盡矣,東南則午美極矣。故思心乎一,反復乎二,成意乎三,條暢乎四,著明乎五,極大乎六,敗損乎七,剝落乎八,殄絕乎九。生神莫先乎一,中和莫盛乎五,倨劇莫困乎九。倨,音據,傲也。勳,音遽,疾也。郭元亨疏: ,作劇。夫一也者,思之微者也。四也者,福之資者也。七也者,禍之階者也。三也者,思之崇者也。六也者,福之隆者也。九也者,禍之窮者也。二五八,三者之中也,福則往而禍則丞也。九虛設辟,君子小人所為宮也。自一至三者,貧賤而心勞。四至六者,富貴而尊高。七至九者,離咎而犯菑。五以下作息,五以上作消。數多者見貴而實索,數少者見賤而實饒。諸本作虛饒,許作實饒。息與消糾,貴與賤交。福至而禍逝,禍至而福逃。許、黃無福至一句。宋、丁禍至一句在上。今從章本。幽潛道卑,亢極道高。晝夜相丞,夫婦繫也。終始相生,父子繼也。日月合離,君臣義也。孟季有序,長幼際也。兩兩相闔,朋友會也。一晝一夜,然後作一日。一陰一陽,然後生萬物。晝數多,夜數少,章又有晝數長,夜數短者,衍也。宋作晝數多,而夜數少。象月窺而日縊。君行光而臣行滅,君子道全,小人道缺。

以三起者有方,位之所以建立也;以三生者無方,氣之所以造化也。參分陽氣,為始、中、終。而九天周營,始於十一月朔旦冬至,而中統之。行四十日半而大寒,則羨統之。又行四十日半而驚蟄,則從統之。更統穀雨,賥統小滿,廓統小暑,減統處暑,沈統秋分,成統立冬之氣,各行四十日半。九營凡三百六十四日半,而歲成焉。日行四十日者,其半參差不齊,天之所以運也。參摹而四分之,極於八十一;旁則三摹九據,極之七百二十九贊。是以由始、中、終,著思、福、禍,以盡陰陽消息之計。玄凡三百六十四夜,三百六十五晝,是為晝數多夜數少,陽饒而陰乏也。
一與六共宗,二與七共朋,三與八成友,四與九同道,五與五相守。玄有一規、一矩、一繩、一準,以從橫天地之道,馴陰陽之數,擬諸其神明,闡諸其幽昏。則八方平正之道,可得而察也。

三八為規,四九為矩,二七為繩,一六為準。界辨而隅分,則八方平正之道可得而察。
玄有六九之數,策用三六,儀用二九。玄其十有八用乎!泰積之要,始於十有八策,終於五十有四。并始終策數,半之為泰中。泰中之數三十有六策,以律七百二十九贊,凡二萬六千二百四十四策為泰積。七十二策為一日,凡三百六十四日有半,踦滿焉,以合歲之日而律曆行。故自子至辰,自辰至申,自申至子,冠之以甲,而章、會、統、元,與月食俱沒,玄之道也。丁、宋作與月食沒,具玄道也。章作與月蝕沒,俱玄之道也。

天以六為節,陽中之陰也。地以九制會,陰中之陽也。陰陽變通,而利用生也。策象天數,地儀天而匹之,人觀法焉。故其數始於十有八策,終於五十有四。天地人數,始終相極,而玄以十有八用為之宗。是以并五十有四而為七十有二,此一晝一夜之策也。而一歲象此,故七百二十九贊,律於泰中三十有六。凡贊之策三十有六,積是以為二萬六千二百四十四策而成歲也。中、羨、從自子至辰,更、睟、廓自辰至申,減、沈、成自申至子者,一歲之方也。而四千六百十有七歲象此。十九歲為一章,二十七章為一會,三會為一統,三統為一元。統凡千五百三十九歲甲子朔旦冬至為天統,甲辰朔旦冬至為地統,甲申朔旦冬至為人統,象玄三方。與月蝕俱沒者,統合八十一章,元綜九會,每會則盡一月蝕之數。月蝕,數之盈也。陸績曰:置一元之數,以九會除之,終盡焉。一章閏分盡,一會月蝕盡,一統朔分盡,一元六甲盡。

玄告
玄生神象二,神象二生規,規生三摹,三摹生九據。玄一摹而得乎天,故謂之九天;諸本作有,宋作九,地、人同。再摹而得乎地,故謂之九地;三摹而得乎人,故謂之九人。天三據而乃成,故謂之始、中、終。地三據而乃形,故謂之下、中、上。人三據而乃著,故謂之思、福、禍。下欱上欱,呼合切,《說文》:歠也。出入九虛;小索大索,周行九度。玄者,神之魁也。天以不見為玄,地以不形為玄,人以心腹為玄。天奧西北,鬱化精也。地奧黃泉,宋作黃淵。隱魄榮也。人奧思慮,含至精也。丁、宋含作合。天穹隆而周乎下,地旁薄而向乎上,人 而處乎中。 :《釋文》音泯,宋作苠。天渾而 宋作揮,故其運不已。地隤而靜,故其生不遲。人馴乎天地,故其施行不窮。天地相對,日月相劌,山川相流,輕重相浮,陰陽相績,尊卑不相黷。是故地坎而天嚴,月遄而日湛。五行迭王,四時不俱壯。日以昱乎晝,月以昱乎夜;昴則登乎冬,火則登乎夏。南北定位,東西通氣,萬物錯離乎其中。玄一德而作五生,一刑而作五克。一刑,丁、宋上有玄字。五生不相殄,五克不相逆。不相殄乃能相繼也,不相逆乃能相治也。相繼則父子之道也,相治則君臣之寶也。

自玄冥而發乎神光,故神象二。二運無方,是以生規。規三摹之,而天玄、地玄、人玄得焉。摹必有據以建立,是以九據旁極七百二十有九。九贊之事,三極之道也。天奧西北,則化精冥於混沌無端。地奧黃泉,則信無不在乎中,萬物精氣隱焉。此魄榮也,罔之時也。所謂潛天而天,潛地而地,亦極此奧而已矣。玄象如此,而人將造之,非遺物離人,精思超詣,則莫能入。攡曰:欲違則不能,默則得其所。此玄要也。玄得而神明生之,則動靜之變,皆玄事也;休咎好醜,皆玄法也。天地闔辟,萬物并興,而玄不動。若雕若刻,生生化化,而玄無為。析願迪哲,詔奸隕慝,百度釐舉,而玄莫違。始終相糾,古今相蕩,統元無盡,而玄不逝。豈非所謂萬物皆備於我,道心惟微者哉?不二者,玄之常;凡二者,神之變也。
玄日書斗書,章作玄日斗書。而月不書,常滿,以御虛也。常滿,丁、宋上有日字。歲寧悉而年病,十九年七閏,天之償也。陽動吐,陰靜翕;陽道常饒,陰道常乏,陰陽之道也。寧悉,諸本皆作能悉,唯張顥本作寧悉。陽動吐,宋作陽動而吐,陰靜而翕。陽之道也常饒,陰之道也常乏。天彊健而僑躆,僑,渠消切,高也。或與蹻通,居表切。躆,音據。一晝一夜,自復而有餘。日有南有北,月有往有來。日不南不北,則無冬無夏;月不往不來,則望晦不成。聖人察乎脁朒側匿之變。脁,敕了切。諸本無朒字,宋作脁朒。校張顥本亦然。而律乎日月雌雄之序,經之於無已也。故玄鴻綸天元,婁而拑之於將來者乎?拑之,丁、章作拙將來者乎。乎,或作也。
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周乎天。年十二月,凡行三百五十四度而十度四分度之一,入於嗣歲。所謂閨者,積此奇也。行不足乎天度,此年病也。故以其閏償之。十九年七閨,而歲寧悉。玄經象歲,故曰八十一首,歲事咸貞。寧無不安,悉無不足者,章之成也。脁,月行疾;朒,月行遲。晦見于西謂之脁,朔見于東謂之朒。側匿者,失正行也。

大無方,易無時,然後為神鬼也。宋作大無方無時,然後為鬼神,下無也字,以神鬼為鬼神。神終乎六宗,宋、許作遊,黃作斿,蓋古字通。魂魂萬物,動而常沖。故玄之辭也,沉以窮乎下,浮以際乎上;曲而端,散而聚;美也不盡於味,大也不盡其匯。上連下連,非一方也;遠近無常,以類行也;或多或寡,事適乎明也。故善言天地者以人事,善言人事以天地。明晦相推,而日月逾邁;歲歲相蕩,而天地彌陶。之謂神明不窮,原本者難由,流末者易從。故有宗祖者則稱乎孝,序君臣者則稱乎忠,實告大訓。

玄之辭以盡神而已。玄神生忠孝,忠孝生仁義。孰不為仁?孰不為義?維其本之如此,是以能勿雜也。晝夜之道不明,君子小人之事相亂,則所謂仁者參不弁而不知,所謂義者入非義而不察,使出無復純德,此非天命之正也。玄告大訓,而正勝矣。
右十一篇,解附以《釋文》,出許翰《音考》;曰王即唐王涯;陳即近世陳漸,著《演玄》;吳即吳祕,作《音義》;郭即郭元亨,作《疏》;丁即丁謂,許即許昂,章即章詧,黃即黃伯思,林即林瑀本,云。

太玄曆附漢曆
太初上元正月甲子朔旦冬至,無餘分。後千五百三十九歲甲辰朔旦冬至,無餘分。又千五百三十九歲還甲子朔旦冬至,無餘分。十九歲為一章,二十七章五百一十三歲為一會。會者,日月交會一終也。八十一章千五百三十九歲為一統。從子至辰,自辰至申,自申至子,凡四千六百一十七歲為一元。元有三統,統有三會,會有二十七章。九會而復元。一章閏分盡,一會月食盡,一統朔分盡,一元六甲盡。
漢曆以八十一為日法,一歲三百六十五日。以日法乘之,得二萬九千五百六十五分,益以四分日之一,二十分少,合二萬九千五百八十五分少。以二十四氣除之,每氣得一千二百三十二分,餘一十七分少。以三十二乘分八乘少,通分內子為五百五十二。又除之,得二十三秒。

每氣一千二百三十二分二十三秒。以三十二為秒母,每首得三百六十四分十六秒,每贊得四十分十六秒。

求氣所入贊法:置冬至一氣分秒,以首分秒去之;不滿首者,以贊分秒去之。餘若干分秒,算外命之,得小寒。所入首贊分秒,求次氣,置前氣所餘分秒,益以一氣分秒,如前法求之。
角十二度,亢九,氏十五,房五,心五,尾十八,箕十一,
東七十五度。
斗廿六,牛八,女十二,虛十,危十七,室十六,壁九,
北九十八度。
奎十六,婁十二,冑十四,昴十一,畢十六,觜二,參九,
西八十度。
井三+三,鬼四,柳十五,星七,張十八,翼十八,軫十七,
南百十二度。

鶉尾:初張十六度,立秋;

中翼十五度,處暑。

壽星:初軫十二度,白露;

中角十度,秋分。

大火:初氏五度,寒露;
中房五度,霜降。
析木:初尾十度,立冬;
中箕七度,小雪。
大梁:初胃七度,穀雨今日清明;
中昴八度,清明今日穀雨。
實沈:初畢十二度,立夏;
中井初,小滿。
鶉首:初井十六度,芒種;
中井三十一度,夏至。
鶉火:初柳九度,小暑。
中張三度,大暑。
星紀:初斗十二度,大雪;
中牽牛初,冬至。
玄枵:初婺女八度,小寒。
中危初,大寒。
娵訾:初危十六度,立春;
中營室十四度,驚蟄今日雨水。
降婁:初奎五度,雨水今日驚蟄;

中婁西度,春分。

秒數少,散分為三十二。

求星:置其宿度數,倍之以首,去之所餘,算外即日所躔宿之贊。又倍次宿度數,以益之,去如前法。
中:中孚一初,冬至氣應,陽氣始生,日舍牽牛初度。
周:復次八,日舍婺女。
礥:屯。
閑:屯次四,十八分,二十四秒,小寒,日次玄枵,斗建丑位,律中大呂。
少:謙五,虛。
戾:睽。
上:升七,三十六,十五,大寒,七危。
干:升。
:臨。
羨:小過。
差:小過,三十三,二十二,立春,娵訾,寅,太簇,五,營室。
童:蒙。
增:益。
銳:漸,五,三十一,十三,驚蟄。
達:泰,一,東壁。
交:泰。

:需,一,奎,九八,二十,雨水,降婁,卯,夾鐘。

徯:需。

從:隨。

進:晉,六,婁。

釋:解,三,二十六,十一,春分。
格:大壯。
夷:豫,三,胃。
樂:豫,七三,十八,穀雨,大梁,辰,姑洗。
爭:訟。
務:蠱,四,昴。
事:蠱。
更:革,一,二十,九,清明,八,畢。
斷:夬。
毅:夬。
裝:旅,四,三+八,三十二,立夏,實沈,巳,仲呂。
眾:師,四,觜纗,八,參。
密:比。
親:比,八,井,八十六,七,小滿。
斂:小畜。
彊:乾。
睟:乾。
盛:大有,二,三+三,三+,芒種,鶉首,午,蕤賓。
居:家人。

法:井。

應:咸,六十八,五,夏至,陰生。

迎:咸,二,鬼。

遇:姤,一,柳。

竈:鼎,九,二十八,二十八,小暑,鶉火,未,林鐘。
大:豐。
廓:豐,四,星。
文:涣,九,張。
禮:履,四,六,三,大暑。
逃:遁。
唐:遁。
常:恆,七,二十三,二十六,立秋,鶉尾,申,夷則,九,翼。
度:節。

永:節。
昆:同人。
減:損,一,四十一,十七,處暑,九,軫。
唫:否。
守:否。
翕:巽,五十八;二十四,白露,壽星,酉,南呂。
聚:萃,七,角。翰考:軫角之間一度,與《太玄》錯。此曆蓋本《漢志》。
積:大畜。

飾:賁,八,三十六,十五,秋分。

疑:觀,四,亢。

視:觀。

沈:歸妹,四,氐。

內:歸妹,三,十三,二十二,寒露,大火,戌,元射。
去:無妄。
晦:明夷,七,房。
瞢:明夷,六,三十一,十三,霜降,八,心。
窮:困,九,尾。
割:剝。
止:艮。
堅:艮,一,八,二十,立冬,析木,亥,應鐘。
成:既濟,九,箕。
闕:噬嗑。
失:大過,四,二十六,十一,小雪。
劇:大過,四,斗。
馴:坤。
將:未濟,八,三十八,大雪,星紀,子,黃鐘。
難:蹇。
勤:蹇。
養:頤。養,九之末。天度氣餘,猶有六十分二十四秒。踦,當四十分十六秒;嬴,當二十分八秒。

右許翰傳《太玄曆》,出溫公手錄經後,不著誰作本。疑準賁沈準觀翰,更定為觀為歸妹云。弘治乙卯臘月,葑溪邢參觀于皋橋唐伯虎家。此本舊藏唐子畏家,後以贈錢君同愛。更無副本,唯賴此傳誦耳,錢君幸珍藏之。丁巳冬徐禎卿識

太玄圖告卷第十竟

#1『推』原作『惟』,據正文改。

#2『扡』原作『杝』,據《十三經注疏》改。

揚子雲《太玄經》,今所行者,惟范望《解》。而溫公注本,雖明嘉靖間有刊本,然經文與注,均作大字書,其間舛殊甚。且其本世亦不多見焉。余從秋塘張君處得影寫宋抄本,廼前明唐子畏家藏本。因即付梓,行款悉照原書。復凂顧君澗蘋重校一過,遇有疑似之處,仍存其舊,蓋慎之至也。自後讀子雲書者,得溫公注本,而識所指歸矣。時嘉慶歲在戊午季冬月既望,五柳居主人識。

天原发微-宋-鲍云龙

天原發微

經名:天原發微。宋鮑雲龍撰。十八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參校版本: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天原發微卷之一

魯齊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太極元名仲漠

太極者,無聲無臭之中有箇至極之理。是為造化之樞紐,品彙之根柢。在天地,則天地中有太極,如戶有樞,如衣有紐,挈其綱也。在萬物,則萬物中有太極,如木有根,如榦有柢,立其本也。謂之無邪,沖漠無朕之中,萬象森然已具。謂之有邪,當初元無一物而不可究詁。其為理也,至高而不遺於卑,至妙而不離於繳,至精而不雜於氣,至神而不滯於物。天地閒未生者生,未發者發,無不生死於其問也。如北辰居所,而經星七政,晝夜環繞,其所以動者,一係於此,而所以然者,則未嘗動也。
《易大傳》曰:易有太極。
朱子答蔡西山曰:所以闔闢往來而無窮者,以其有是理爾。有是理,則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兩生四,四生八。至於八,則三變相因而三才可見。聖人因之,畫為八卦,以形變《易》之妙,而定吉凶。此後方可以書言,此易字不可以書言也。易,變易也。陰陽交錯,千變萬化,皆從此出。此夫子所謂無體之《易》、,言變易無體,而有至極之理。兼指一動一靜,已發未發而言。太極者,性情之妙,乃一動一靜,已發未發之理。太極中全是一箇善,若三百八十四爻,有善有惡,皆是陰陽變化已後方有。《通書》曰:誠,無為太極也,幾善惡陰陽也。德曰仁義禮智信,五行也,皆就圖上說。朱漢上謂:《易》有太極、太虛也。陰陽者,太虛聚而有氣。柔剛者,氣聚而有體。仁義生於太虛,見於氣體,而動於知覺也。分而二,則為陰陽。分而五,則為五行。分而萬事萬物,皆同此一原,則謂之性。南軒謂:太極者,萬理總會之名,所以形性之妙。若只曰性,不曰太極。只去未發上認,不見功用。曰太極,則性之妙見。自棄賦觀之,謂之命。自通天地人觀之,謂之理。萬物各具一理,是物物一太極也。萬理同出一原,是萬物統體一太極也。愚曰:極無不在。民極則有總會之義,北極則有樞紐之義,皇極則有標準之義。謂之太極,則是源頭。只有此理,立乎二氣五行萬物之先,而行乎二氣五行萬物之內。無總會之形,而實為萬物之總會。無樞紐之形,而實為萬物之樞紐。無標準之形,而實為萬物之標準。
周子曰:無極而太極。
愚按:程子謂此#1句即沖漠無朕,萬象森然已具之理。蔡節齊謂:此所以發明《易》有太極之語,是其無極之真實,有得於夫子《易》之一言。或以為妄加者謬,今舉朱子六條以釋此一句。其主太極而言者有三:一曰象數未形而理已具;二曰未有天地,畢竟是有此理;三曰無極者,只是說當初元無一物,只有此理,便會動靜生陰陽。主陰陽言者亦有三..一曰從陰陽處看,太極便在陰陽裹,今人說陰腸上,別有一箇無形無影底是太極,非也;二曰太極只是天地萬物之理,其中各有一箇太極;三曰非有以離乎陰陽,即陰陽而指其本體,不雜陰陽而為言爾。主太極而言太極,在陰陽之先,陰陽未生也。生陰陽而言太極,在陰陽之內,陰陽既生也。謂陰陽之外,別有太極。常為其主者,固陷乎列子不生不化之謬。獨執太極,在陰陽之中之說者,又昧乎大本所在。或曰:陽前是陰,陽前又是陽。以陰陽未生而言,則可疑也。若截自一陽初動處前,謂之陰陽未生,亦可也。然陰陽雖未生,而生陰陽之理,則已具在人心,為未發之中,總名曰:太極。
朱子曰:太極所以指天地萬物之根,無極所以著無聲無臭之妙。以其無器與形,而天地萬物之理,無不在是,故曰無極。而太極以其具天地萬物之理,而無器與形,故曰太極本無極。以其在無物之前,而未嘗不立於有物之後。以為在陰陽之外,而未嘗不行於陰陽之中。以為通貫全體,無乎不在,則又無聲臭影響之可言。其高極乎無極,太極之妙,而實不離乎日用之問。又曰:上天之載,是就有中說無。無極而太極,是就無中說有。無極所以狀,夫無聲無臭之妙。太極是名此理之極致。
自無極太極推而下之,則萬一各正,小大有定,一物各具一太極。自太極本無極,推而上之,則是萬為一,一實萬分,萬物統體一太極。雖二氣五行,生人生物,紛糾錯揉,萬變不齊。而太極行乎其中,自有條理,自有問架,不是嚨恫都無一物。所以外邊纔感,中問便應,眼前觸著撞著,都是這道理。大小大快活#2。愚聞之師曰:周子無極而太極一句是順說,太極本無極一句是倒說。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猶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也。若移《詩》之二句,倒言之曰:無聲無臭,上天之載。亦何不可?所謂無極而太極也,非是以無極加於太極之上也。象山不肯拈太極本無極一句,只攻上句,徒肆強?辨。某若得見象山,敢問晚學未通,請公將太極來看一看。象山鈴太怒曰:太極是無形之物,是大地所根本之理,如何將來看?我無可將,爾無可看,即是無極也。然則周子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真千古擷撲不破之議論也。
又曰:自太極以至萬物化生,只是一箇圈子。
周子於第二圈中,分出一圈在上,以見太極渾淪極至之理而無形爾。只這圈子,自有天地,便只是這箇物事,在這裹流轉,賦在萬物一物之中,天理完具,不相假借,不相陵奪。渾然太極之全體,無乎不在此無極,二五所以妙合而凝也。故曰:人人有太極,物物有太極,皆自然而然。第人物本同,氣稟有異爾。朱子解、剝圖體示人,以一身所自來,惟人也。以下示人,以人道所由立,使知人所以為人,聖所以為聖,君子小人所以各有氣稟而不同爾。或曰:太極圖,前一段如棋盤,後一段如人下棋。愚謂:上一圈是天地之性,下一圈分陰分陽,便有箇氣質之性在裹。
邵子曰:道為太極。
朱子曰:此指天地萬物自然之理而為言。愚謂:道即太極,無二理也。或謂道別是一箇懸空底物,在太極之先,則道與太極為二矣。太極豈出於道之外哉?以其通行而言,則曰道。以其極至而言,則曰極。太極是渾淪底道,是極中分派條理。隨分派條理去,皆是道。如穿牛鼻絡馬首,皆隨他通處,極與道豈有二理耶。
又曰:心為太極。
朱子曰:此指人得是理,以為一身之主而言。愚謂:心者虛靈之物,即性之邪郭也。極者至善之理,即性之形體也。心統乎理,即渾然太極出。應萬事,則一物各具一極矣。故游氏曰:寂然無思,萬善未發,是無極也。此心昭然,靈源不昧,是太極也。若於寂然之中,有一念之動,則是動靜為陰陽也。
朱子曰:伏羲作《易》,自一畫以下。文王演《易》,自乾元以下。未嘗言太極,而孔子言之。孔子贊《易》,自太極以下,未嘗言無極,而周子言之。伏羲、文王就陰陽以下說,孔子又#3就陰陽以上發出太極來。
蔡季通云: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天先生羲文矣,後不生孔子,不得三千年。後#4不生周程,亦不得。愚按:有羲文之《易》,無夫子太極之說,則人不知《易》之本。知本矣,無周子無極之說,則人不知太極之本。《易》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本本原原之妙既明,則千萬世人心,皆知有所歸宿之地。朱子嘗曰:周子說無極,而太極最好。又舉程子論橫渠清虛一大之說,使人句別處走,其意深矣。愚嘗參之先儒,質之師友,而得其說。曰:《易》有太極一句,羲文而後,非孔子無人道得出。孔子而後千五百年,無人識得破。至康節始識其為作《易》根本,至濂溪始以無極而發明其旨。聖賢以道相傳,漸說到親切處爾。千古已往,萬古未來。終《易》此一句不得,其於太極上加易有二字,便見太極之有根源,不比異端之入於虛無也。此易字最為微密,乃是陰陽變化妙處,所謂無體之《易》是也。在兩儀萬化之先,而具兩儀萬化之體。此時雖不明為陰陽,而鈴指太極之出於此者。欲明其無,非虛無而有至實之理在其中。故曰易,曰有,曰太極,字字有歸。夫子恐人不曉此理,而的言之也。若把《易》作一部書看,即便差了。周子恐人不曉太極之理,故曰無極而太極。只將無極二字,解《易》之一字,而太極之本意始明。朱子又恐人將無極而太極一句分言之,故曰一物各具一太極。

知此,則知二氣五行,千變萬化而為《易》。而一物之中各具一天然完渾之太極而不可易也。此理充塞宇宙,在在皆是,人自不曉爾。生生之謂《易》,便是《易》有太極之易,下面便生出兩儀、四象、八卦來。不獨一部《易》中,只說此#5簡道理在陰陽,在男女,在人心,在庶類,莫不各各以此推出,皆是此理而不可易。此《易》所以生陰陽,離陰陽而言。《易》固不可拘於陰陽以為《易》,尤不可其以陰陽變易而言《易》者,陰陽非易,陰陽變易,而無體者《易》也。吾故曰:《易》有太極,《易》無體也。無思無為,《易》之本也。設位成列,易立易行,《易》之用也。在人曰《易》,在人曰性,莫匪一太極也。夫子之《易》,而曰有周子之《易》,而曰無與。邵子晝前之旨,是或一道也。後世惑於列《易》太始太素之說,遂失易之一.字。而以有物混成,為太極之單傳者,其說與聖人之言,相去不遠矣。

天原發微卷之一竟

#1『此』,原作『比』,據《四庫全書》本改。

#2『大快活』,《四庫全書》本作『各快活』。

#3『又』,原作『文』,據《四庫全書》本改。

#4『後』,原作『便』,據《四庫全書》本改。

#5『此』,當作『比』。

天原發微卷之二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動靜

此章言太極,動靜而陰陽分。太極無象,陰陽有氣,動靜氣也,理乘氣而行也。奇耦變化,牝牡相御。得其陽氣者,乾道成男;得其陰氣者,坤道成女。氣聚成形,形交氣感,陰陽綜錯,所以為《易》。天地問,只有箇動靜循環不已,此外更無餘事。或問:陽動為用,陰靜為體。今周子說太極,動而生陽,卻自動處說起,則用在體先。且道未動以前是如何?愚日:未動以前則是理,所謂無極而太極是也。理不當對動靜言,未動則是靜,未靜則是動,未動則又是靜。然則,理無對,理不可以動靜言,理則因動靜而見也。若夫邵子謂:用起天地先。朱子謂:太極之用所以行。皆指用處說爾。益謂動而生陽,以上更不容說者,其意深矣。

周子曰:太極動而生陽。動極復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
朱子釋此章,極為精妙。曰:太極之有動靜,是天命之流行也。所以一陰一陽之謂道。誠者,聖人之本,物之終始,而命之道也。其動也,誠之通也。繼之者,善萬物之所以資始也。其靜也,誠之復也。成之者性,萬物各正性命也。動極而靜,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分陰分陽,兩儀立焉。分之所以,一定而不移也。益太極者,本然之妙。動靜者,所乘之機。太極形而上之,道也。陰陽形而下之,器也。愚謂:太極理也,動靜氣也,所乘之機,是動靜乘載。此理在氣上,不覺動了又靜,靜了又動。故曰:太極猶人,動靜猶馬。馬以載人,人以乘馬。馬一出一入,人亦與之出入。所以太極乘此氣之動靜而生陰陽也。動時便是陽之太極,靜時便是陰之太極。從陰陽處看,陰陽只在太極裹。謂之太極在陰陽裹,亦得物則滯於已定之形。或流於動而無靜,或淪於靜而無動,物則不通也。神則不離於形,而不囿於形。動中有靜,靜中有動,所謂神妙萬物也。由五行二氣而上,則根於太極之一。動而靜,陽而陰,是萬為一性之原也。由二氣五行而下,則散為庶物之萬。靜而動,陰而陽,一實萬分,命之行也。靜則太極混合而歸于一,動則太極開闢而散於萬。或曰:如此則太極亦有分裂乎?曰:本一太極爾。萬物各有稟受,又自各全一箇太極,如月在天,一而已。及其散在江湖,影隨處而見渠,可謂月分乎一本萬殊,萬殊一本,無問然也。
程子曰:動靜無端,陰陽無始。
動而生陽,其初本是靜。靜之上,又須動。動前又有靜,推而上之,其始無端,此天道也。始於陰,成於陽,本於靜,流於動,人道也。然陽復本於靜,靜復根於動,其動靜亦無端。又曰:動靜互為其根,根字最宜玩味。益有已定之動靜,有可見之動靜,而未定不可見者,動靜之根也。此一根字難說。謂動根於靜,靜根於動,亦只說得箇互換往來,無問客主爾。意味未永,不若朱子說得圓活。其曰:元亨,誠之通動也。利貞,誠之復靜也。元者,動之貞,本乎靜。貞者,靜之質,著乎動,是貞也者。萬物之所以成終而成始也。故人不能不動而立乎人。極者,鈴主乎靜,則著乎動者,自無不中節而不失本然之靜矣。靜者,性之所以立。動者,命之所以行。其實一動一靜,皆命之行。而行乎動靜者,乃性之貞也。故曰:無極之貞。包動靜而言未發之中止,以靜言此,似指箇貞字,為動靜之根也。愚謂:動而生陽,非自動也。根於太極而動,出而賦予萬物也。靜而生陰,亦非自靜也。根於太極而靜,入而各正性命也。是則太極者,天地之根,所以御陰陽動靜之氣,以行能生成萬物也。其為根也,豈易言哉。

又曰:如百尺之木,自根本至.枝葉皆是一貫不可分。動靜為兩段事,漸安排引入來。太極如一木生上,分為枝榦,又分而生花生葉,生生不窮。到得成果子箇裹,又自有生,生不窮之理。生將出去,又是無限箇太極。更無停息,只是到成果時,自合少止。《易》曰:終始萬物,莫盛乎艮。艮止是生息之意。造物自然如此,豈待人安排哉。皆本末一貫之理。
朱子曰:動靜亦有兩儀。一是變易,便是流行底;一是交易,便是對待底。
動靜生陰陽,繼善成性,是流行底。分陰分陽,兩儀立焉,是對待底。太極之動,是流行也。動而靜,則為陰陽之對待。對待,則復動而為流行。如寒暑往來,一箇橫一箇直是也。,流行復靜,而為對待。如天地四方,束陽西陰,南陽北陰是也。對待是體,流行是用。體靜而用動,此動靜兩端,所以變化不窮。其日變易者,如陽變陰,陰變陽,老陽變為少陰,'老陰變為少陽。此是占筮之法,屈伸往來之類是也。其日交易者,是陽交於陰,陰交於陽。卦圖上天地定位之類是也。
又曰:思軻以後,無人識性。始自濂溪說動靜陰陽五行之變不齊,二程因此推出氣質之性來。
人未生時,只有此理,受得這理而生,方吹作性。天地之性,純乎此理而無雜,纔到陰陽五行處,便是氣質。以理與氣雜言之,於是有昏明厚薄之殊。故曰: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性是形而上者,全是天理。氣是形而下者,便是查滓。至於形,又是查滓至濁者也。
又曰:眾人具動靜之理,而常失之於動。聖人全動靜之德,而常本之於靜。

動靜二字,相為對待,乃天理之自然。若不與動對,則不名為靜。不與靜對,則不名為動。但眾人之動,流於動而無靜。眾人之靜,淪於靜而無動。所以欲動情勝,利害相攻,從懷如流,其違禽獸不遠矣。惟聖人則不然。其動也,靜之理未嘗亡;其靜也,動之理未嘗息;是以其行之也中,處之也正,發之也仁,裁之也義。一動一靜,莫不有以全。夫太極之道,而無所虧焉。則向之所謂,欲動情勝,利害相攻者,於此乎定矣。未至此而修之#1。戒饉恐懼而靜者,常為主,君子所以吉?也。不知此而悖之,放辟邪侈而無不為,小人所以凶也。
邵子曰:天生于動,地生于靜。動之始,則陽生。動之極,則陰生。靜之始,則柔生。靜之極,則剛生。陰陽之中,又有陰陽,故有太陰太陽少陰少陽。剛柔之中,又有剛柔,故有太剛太柔少剛少柔。
愚按:邵子所說,由太極而動靜,則一生二。由動靜而分陰陽剛柔,而二生四。又從而分太少,則四生八卦。自此畫數,自此推舉,天地萬物,不能逃矣。於渾然太極之中,井.然有條如此。先儒謂康節,自陰陽相接處,看得分曉,信哉斯言。

靜動

此章言動根於靜也。天地四時,流行不息。然常著箇靜做本。若無.夜,則做得晝不分曉。若無冬,則做得春夏秋不能生長成實。如人終日應接,須少休息,便精神較健。如四時無冬,只管一向生去,元氣也有竭時。《易》曰:闔戶之謂坤,先於闢戶之謂乾,是由靜而動也。坤自夏至,以一陰右行,萬物從以入,故曰闔。乾自冬至,以一陽左行,萬物從以出,故曰闢。坤闔則陽變而陰,乾闢則陰變而陽,故一闔一闢謂之變。闔往闢來,萬變不息,在一歲為寒暑,在一日為晝夜,在一身為出入生死。無靜則無動,人乃世之以首坤歟#2.陰雖夏至方生,不到那亥上六陰獨處#3則未可言靜極則動。
《易?繫》曰: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程子曰:中者,言寂然不動。和者,言感而遂通。其寂然者,無時而不感。其感通者,無時而不寂。是乃天命之全體,人心之至正。其未發也,見其感通之體。其已發也,見其寂然之用。人心天理一也。
邵子曰..一動一靜之問,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歟!.
陽闢而動,陰闔而靜,一動一靜也。不役乎動,不滯乎靜,非動非靜,而主乎動靜者,一動一靜之問也。或曰:《太玄》謂陽氣潛乎黃鍾之官#4o信無不在其中。信者,誠而已矣。周子《通書》曰: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一通一復之間,有箇真實之理在。其殆元亨利貞之貞是也。後乎貞為利,前乎貞為元。由利而貞,則天地人之妙,歸藏于此。由貞而元,則天地人之妙,發越於此。正而固誠實而不妄,所謂萬變不息,而貞實者在此。無極而太極之妙,所以貫通天人之際。聖人用之,主靜以立人,極者正在乎此。謂之至妙至妙者,益極言其莫可得而形容也。這箇妙處,大開造化。動極復靜便是死,靜極復動便是生,陽極生陰便是化,陰極生陽便是變。人能識一動一靜之問者,便能知變化死生也。
又曰:無極之前,陰含陽也。有象之後,陽分陰也。朱子曰:自娠至坤,自陰含陽。自復至乾,是陽分陰。復垢之間為無極,自坤反娠,是無極之前。
朱子曰:此只就圖上說循環之意,坤陰收斂已盡,復陽包含未露,乃是本然之靜。不與動對,而為動靜之根本。先儒謂不與動對之靜,即無極而太極也。至靜之時,但有能知能覺者,而無所知所覺之事。此於《易》為純坤,無陽之象,而有貞至。不可磨之,理在其閒。若論復卦,則須以有所知覺,不得合為一說矣。邵子有言..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恐是此意。若以人心觀之,此是欲動未動之問。如休惕惻隱於赤子入井之初,此時此意,須虛心靜慮方見得。今以圖之,左右推之。圖右屬陰,陰主闔。陰中有陽,言自巽消以至坤翕,靜之妙也,是無極之前陰含陽也。圖左屬陽,陽主闢。陽去分陰,言自震長而至乾分,#5是有象之後,陽分陰也。乾生一陰,故曰父生長女而為娠。坤生一陽,故曰母孕長男而為復。此合乾陽坤陰,舉一圖而通論也。若單論無極,只在復娠中問,卻不可指有象之後,泛言之也。故曰:自坤反詬,是無極之前。又曰:復娠之問,為無極其問。謂何無動靜而包動靜,無陰陽而含陰陽,有是理而不見其進。無聲無臭,至微至妙,周子謂無極而太極是也,不可以形容盡矣。忽然半夜一聲雷,萬戶千門次第開。若識箇中元有象,許君親見伏羲來。朱子其得之矣。
又曰:元有二。有生天地之始者,太極也。有生萬物之始者,生之本也。
先天反本,復靜曰坤。在一日,則亥時。在一年,則十月。在一元,則太極。未動之際有一未形。後天陽動於中為復。在一日,則子中。在一年,則冬至。在一元,則太極之始。以卦氣論復,又為先天,欲觀萬古一元是也。冬至者,天之元一之一。春分者,物之元二之一。一者,元之體。二者,元之用。先閉後開者,春也。純開者夏,先開後閉者秋也。冬則閉而無聲,冬雖收藏之終,實是施生之始。元而亨利,收藏於貞。閉固得密,則春陽發舒,鈴正一年,造化實基於此。故冬暖無霜雪,則來歲五穀不登,正以陽氣發泄之故也。
朱子曰:靜中有動,見天地心。正如大黑暗中有一點明。
三陽盛,萬物蕃。此時只見物之盛,不見其心,惟是萬物未生,玲玲靜靜。一.陽生物之心,動於積陰之下,自藏掩不得此。天地之心,所以於此可見。一邵子謂:天心無改移。正是年年歲歲,月月日日,皆如此無差武。愚嘗曰:復之一陽動於坤下,善端初發,見天地心。大壯四陽,震在乾上,發於顏色,見天地情。坤之六陰,一主乎靜,寂然不動,見天地性。

又曰:靜可救得動,此以靜為主也。靜在這裹,虛明洞徹,便從這裹應去,自然透徹。心若有私,便都差了。
其心湛然,純一只在這裹,無一毫私意。雜之則物來能名#6,動靜#7便一齊當理。嘗聞延平李先生,教人大抵令人於靜中體認。大本未發時,氣象分靜動。處事應物,自然中節。此龜山門下,相傳指訣也。人之一心,當如明鎰止水,不當如槁木死灰。鏡明水止,其體雖靜,可以鑑物。是靜中函動,體中藏用,人心之妙如此。若槁木不可生,死灰不可然,是乃無甩之物。心者,具眾理而應萬事。委之,無用可乎。
又曰.二靜也不是閉門獨坐,塊然自守。事物都不應如艮其止。止是靜;所以止之。便是動,此又靜中涵動,不流於一偏之說。

老氏之學,則於靜中有動。蘇張之學,流於動而無靜。是故有一般人,專要就寂然不動上理會。及其應事,卻七顛八倒,又牽動他寂然不動底。又有一般人,專要就事上理會,卻於根本上,全無工夫。須是徹上徹下,表裹一貫,如居仁便能由義,由義便能居仁,直內便能方外,方外便能直內始得。

又曰:敬貫動靜,則求放操存皆在裹,非塊然默守之謂靜也。

君子內外一貫之學,不可分為二。若只說涵養於未發,而已發之失乃不能制。是有得於靜,而無得於動。只知制其已發,而未發時不得涵養,則是有得於動,而無得於靜。存養是靜時工夫,靜時是中,無所偏倚。省察是動時工夫,動時是和,無所乖戾。靜時知覺不昧,復之見天地心,靜中之動也。動時發皆中節,止於其則乃艮之,不獲其身,不見其人,動中之靜也。前章以動靜名者,以見太極動而生陽,是用起天地先也。此章以靜動名者,以見靜翕動闢,體先天而用後天也。故曰:龍蛇不墊,則無以奮天;擭不屈,則無以伸;是亦天理之鈴然者。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益亦審諸。
辨方
北方壬癸亥子,皆水王之地,其卦為坎。一陽陷二陰中,為險為勞為隱伏。其方曰幽都,又曰朔方。朔之為言,蘇也。萬物至此,死而復蘇,猶月之晦而有朔。日行至是,則淪於地中,萬象幽暗。《先天圖》乾南坤北,乾來交坤成坎,坤去交乾成離。陽生子中,陰生午中。坎離交媾,子與午對。陽為主,而陰為臣。天與人,皆背北面南,故南見北潛。辰極居北,眾星環共而數四方者,皆以北為尊,南為對,而後次束次西,宜太玄以罔冥為北。康節以太極居坤復之間也。
程叔子曰:朔初也,謂陽初始生之方也。如彼北方,終其陰而始其陽。
邵子曰:朔易以陽氣,自北方而生,至北方而盡,謂變易循環也。《堯典》三方皆言束西南,獨北方言朔。《易》三方皆言平秩,獨北方言平在。《月令》曰:散將幾終,歲且更始。伊川又曰:既成今歲之終,又慮來歲之始。曰終,曰始,曰今歲,曰來歲,皆成兩儀。又坤變坎,一卦變成兩卦。去歲陽氣至此而終,今歲陽氣又自此生起。
朱子曰:天地問有箇局定底,如四方是也。有箇推行底,如四時是也。屬北方便有二義,如冬至,前四十五曰屬今年,後四十五曰屬明年。子時前四刻屬今日,後四刻屬明日。艮終始萬物,青龍白虎朱雀皆一物,惟龜蛇二物。
天有春夏秋冬,氣候不齊。地有束西南北,一定不易。故為西北之地,既有朔方,又有北方。天之束南有君火有相火。日月者,陰陽之真精,是生水火。故七曜有日復有火,有月復有水。人之五臟,心有包絡,腎有命門。水火各有二,君火真精實相通。真火有氣無形,所謂心奇而腎耦。朱烏一,而龜蛇二。夫心奇一而腎耦二。乾坤之畫,象之北方有龜有蛇。砍之《易》離,有龜象,又有甲胃。龜有甲也,損益頤皆言龜,互體有離也。息氣於內,如陽伏地中之象。背上中心有五條文。出外又成八卦,外面又成二十四氣。取象於此固切,但不知其何屬於十二辰,為已不當位北。砍之《記》與《書?傳》,俱不之及何也?意者,玄字,曲逵而走,有蛇之狀。化則龍也。震為龍伏坤下,為復義或近,是當別砍。或曰:玄陽屬蛇,武陰屬龜。王氏云:腎有兩,龜蛇亦兩,所以朔易屬貞,貞有兩義,正而固也。智字亦有兩義,智前一半方收藏屬陰,後一半復開發屬陽。《周禮》:龜蛇四遊,以象營室。龜有甲,能捍禦,故曰武。水色黑,故曰玄。魏氏曰:雄不獨處,雌不孤居。玄武龜蛇,蟠蚪相扶。牝雞自卯,其雛不全。觀雌雄交媾之時,剛柔相結而不可解。得其符節,非有工巧以制御之。若男生而伏,女偃#8其軀,本胞胎受氣之初而然,死復效之。此非父母教令其然,皆造化自然之妙。

西山蔡氏曰:一奇一耦,對待者陰?陽之體。陽三陰一,一饒一乏者,陰陽之用。故四時春夏秋生物,而冬不生物。天地東西南可見,而北不可見。人之瞻視,亦前與左右可見,而背不可見。皆造化自然之妙。楊子雲以北方為玄,而統三方。有罔有冥,意正在此。
今以《太玄》砍之,其文曰:罔直蒙酋冥。罔,北方也萬物藏黃泉中無可名。故萬物罔乎北,直乎束,蒙乎南,首乎北?。罔者,有之舍有生於無。冥者,明之藏明以幽自藏。罔舍其氣陽氣含內,冥反其奧物在黃泉。出冥入冥,新故更代新故相代出入冥昧中。將來者進,功成者退,罔之時玄矣哉有形入無形,無形出有形,故玄。罔之時可制也,八十一家,由罔者也無形時可制。又曰:天以不見為玄,地以不形為玄,人以心腹為玄,天奧西北鬱化精也。十月純坤用事,陽氣積地下。地奧黃泉憶魄榮也,人奧思慮含至精也。詳味此章,則北方罔冥之義,斷可識矣。蓋萬物入乎北,則有化於無,故謂之冥。萬物出乎北,無化于有,故謂之罔。張氏謂:冥當不用之一,三者之所息,藏乎密也。愚謂:此是冬至前一半,屬今年事也。又曰:罔當無體之一,四者之所生,出乎虛也。此又是冬至後一半,屬明年事也。先、入乎冥,後出乎罔。冥當為北,罔當為中。故天之中在北,是為辰極。冥罔始息而後生,有本者如是。故曰:天有四時冬不用,地有四方北不用,人有四體背不用。一正不動,三用無窮。天地之玄奧於北,其深矣哉。或曰:冥是玄德,居中不動。而罔直蒙酋,即乾之元亨利貞#9也。此說甚當。
朱漢上曰:坎本坤體,位居北方,主天地鬼神之事也。
北方入冥,天形也。坎為鬼神之府,斗為天廟危,又主廟堂祭祀之事。此一說也。況先天位坤於北,以對乾於南,是兼天上地下之事。文王又易之以坎者,無他,以乾中一陽來交坤體,是名為坎。以坎對離,為水火既濟,推以濟生民之曰用也。中藏互體為艮,西北陰美,既於此而止。盡束南陽和,又有伏震。自此發生,坤有伏坎。坤上六文言曰:天玄而地黃。天玄,即指坎中一陽之色。地黃,即其外之四陰也。是以冬至曰月五星,皆起牽牛之一度。牽牛,星紀也,水位也,坎卦也。故卦氣起於中孚,《太玄》始於中首者,亦以此也。

天原發微卷之二竟

#1此句《四庫全書》本作『夫知此而修之』。

#2此句《四庫全書》本作『此歸藏所以首坤歟』。

#3『獨處』,《四庫全書》本作『極處』。
#4此句《四庫全書》本作『陽氣港萌于黃鐘之宮』。
#5《四庫全書》本在此句之后,尚有『動之妙也』四字。
#6『名』,《四庫全書》本作『應』。
#7『動靜』,《四庫全書》本無『靜』字。

#8-偃』,《四庫全書》本作『仰』。

#9『貞』,原作『正』,據《四庫全書》本改。

天原發微卷之三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玄渾

朱子《本義》曰:陽之氣健,其成形之大者為天。坤之性順,其成形莫廣於地。感興詩,又曰:仰觀玄渾周,一息萬里奔。俯察方儀靜,頹然千古存。其健順可知矣。益宇宙中問,萬物皆有衰息。惟天運動,曰過一度,未嘗休息。天非若地之有形也,地之上無非天。喊得一尺地,便有一尺天,人自不見爾。輕清上浮者天。天圓而動,包著箇地,在天之中。地方而靜,所以重濁下沉者,皆天氣之查滓凝聚於下者也。原其初,則一氣而巳。一分為二,陽得兼陰,陰不得兼陽。是以乾天之一包坤地之二而為三。地在天中,地之氣皆天之氣也。張子曰:虛者天地之祖,天地從虛中來。其道以至虛為實,金鐵可腐,山嶽可摧。凡有形之物皆易壞,惟太虛無動搖,故為至實。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又曰:空虛無物,萬物由之以出。
邵子曰:天向一中分造化。
天本是一,有地便分為二。陽本是一畫,有箇陰,便分出二畫來。所以事事物物,皆急地。有消便有息,有面便有背,皆自然非人力之所能為也。所謂先天一事無者,更不待安排而後然。又曰:若論先天一畫也,無纔有一便有二,有四有八有三百八十四,雖自此去然,豈待安排也。堯夫問程子曰:子知雷起乎?伊川曰:頤知之。堯夫不知也。既知之,何用數推?問曰:子以為起於何處?頤曰:起於起處。堯夫變然稱善。愚謂:雷起於天根之一,便是一中分造化也。
又曰:天依形,地附氣。
或問堯夫曰:天何依?曰:天以氣而依乎地。地何附?曰:地以形而附乎天。天地自相依附。語其體,則天分而為地,地分而為萬物。而道不可分,其終則萬物歸地,地歸天,天歸道。天惟不息,故閣得地在中問,使天有一之或息,則地須陷下,人叉跌死矣。程伯子曰:天氣降而至於地,地中生物者,皆天之氣也。程叔子曰:凡有氣莫非天,有形莫非地。張子曰:虛空即氣,喊得一天地,便有一尺氣。朱子曰:天之形圓如彈丸,朝夕運轉。其南北兩端,後高前下,乃其樞軸不動之處。其運轉者,亦無形質,但如勁風之旋升降不息,是為天體而實非有體也。地則氣之查滓聚成形質者,但以其束於勁風旋轉之中,故得以兀然浮空而不墜耳。黃帝問岐伯曰:地有憑乎?岐伯曰:大氣舉之,亦謂此也。嘗細推之,乾本一畫,其體質皆實如一箇物事。從裹面實出來遍滿天。所覆內天之氣,皆貫乎地之中。坤卻分為二畫,其體量便虛,便有開合。地形如肺,質雖實,而中則虛。乾氣上來時,坤便開從兩邊去,容得那天之氣迸上來。雖金石,也透過去。天形如鼓貓,外面是皮殼子,中間包得許多氣。《月令?孟春》:天氣下降,地氣上騰。自子月積至四月成乾。乾氣在坤下,蒸上來便如飯之蒸飯。然五月一陰生,至七月三陰在下成坤,三陽在上成乾。天氣上騰,地氣下降,天地不通,閉塞而成冬也。天地初問,只是陰陽二氣。磨來磨去,急'抄許多查滓,在裹面無出處。那水之滓腳,便結成地,在中央不動。今登高望群山如波浪,然似潮水湧起沙相似。火之氣極熱,便成風霆雷電日星之屬。天數九重,漸漸上去,氣愈高愈清。氣之清剛者為天,不剛則不能包涵覆燾。天只是箇旋風,就外面旋來旋去,旋出查滓,在中問成地。故邵子曰:其形也,有涯。其氣也,無涯。
又曰:道為天地之本,天地為萬物之本。以天地觀萬物,則萬物為萬物。以道觀天地,則天地亦為萬物。

一陰一陽之謂道。道形而上者也,陰陽形而下者也。天地陰陽之大者,散為萬物,則稟天地陰陽之氣以生也。囿於形器者,皆謂之物。物物各具一太極,則謂之道。故以形觀天地萬物,則天地為大,萬物為小。以道觀之,則天地亦太極中之一物耳。束廣微曰:仰遊雲以觀月,月常動而雲不移。乘船以涉水,水去而船不徙。斯言有味。
周子曰:觀天地生物氣象。
天地之生物,一箇物裹有一箇天地之心,自然無所不到。此便是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人能於善端發處,以身反觀之,便自見得。動物有血氣,故能知。植物雖不可知,然一般生意亦可見。若戕賊之,便枯悴不悅悍,亦似有知者。草與魚,人所共見,惟明道與濂溪見一同。草茂庭砌,則曰:欲常見造物生意。盆池畜魚,則曰:欲觀萬物自得意,皆有道者氣象也。故曰:萬物靜觀皆自得。

程子曰:天地以萬物為心。朱子曰:天地別無勾當,只是以生物為心。

十月純坤之下,一陽復生。天地之心,幾於息滅,至此乃可復見。伊川以動之端,為天地之心。曰:動不是天地之心,只是見天地之心。復卦若從先天看,則下一畫,陽自剝上九變至坤上六,其三十分已積於十月。如子在母中,天地生物之心未露。若從後天處看,則坤下一畫,忽變成震,元是一箇艮卦。翻轉來艮,陰止靜之中,便有復陽流動之機。如子在母外,此天地生物之心,便自了然可見。一元之氣,略無停問,只是生出許多萬物。天地只是包得許多氣在裹無出處。裒一番,便生一番物。造化之運,如磨其生物,似磨中撒出來,有精有粗,只是不齊。

朱子曰:四時行,百物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只是說得他無心處。若果無心,則須牛生出馬,桃樹發李,他心自有定。程子曰:以主宰謂之帝,心便是他主宰處。

詩書中几有主宰意思者,皆言帝。有包含遍覆底意思者,皆言天。南軒有言:不可以蒼蒼者,便為天。當求諸視聽言動之間,一念纔是,便是上帝。鑒觀上帝臨女,簡在帝心。一念纔不是,便是震怒。朱子謂:須要知他無心,又要識得他有心。天包著地,天所作為,只是知生物而已。此是箇無心之心。若福善禍淫,便似有人在裹主宰。相似又如起風做雨,震雷閃電,花開花結,非有神而何耶。
又曰:凡天下之男,皆乾之氣。凡天下之女,皆坤之氣。從這裹徹上徹下,都是一箇氣。皆透過去,雖至微至隱,纖毫之物,無有無乾坤之象者。
天下之萬聲,出於一闔一闢;天下之萬理,出於一動一靜;天下之萬數,出於一奇一耦;天下之萬象,出於一方一圓;盡起於乾坤二畫。以形體謂之天,以主宰謂之帝,以功用謂之鬼神#1,以妙用謂之神。天地是乾坤皮殼,乾坤是天地性情。只是一氣要生便生,非至健不能。本乎天者親上,几動物首皆同上,人類是也。本乎地者親下,几植物首皆向下,草木是也。禽獸首多橫,所以無智。天道便是上面,腦子下面便生許多物事。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絕不同。氣相近,如知寒煖,識飢飽,好生惡死,趁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螻蟻君臣,則義上有一點子。明虎狼父子,則仁上有一點子。明其他,更推不去。此天地所以為皮殼,萬物都包罩在此。乾坤是其性情,隨所賦而各有不同也。《西銘》言:乾稱父,坤稱母,人在其中,子道也。故乾陽坤陰,天地之氣塞乎兩間,而人物資以為體。乾健坤順,天地之志,為氣之帥,而人物得以為性。此人所以得性命之正,而為萬物之靈,物得其偏,正.於物而已。
張子日: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

朱子日:本是一箇太虛,漸細分得密爾。太虛是總體,#3不離四者而言氣化,是那陰陽造化,寒暑、晝夜、雨露、霜雪、山川、草木、金水、火土皆是。雖雜氣化而言,實不離乎太虛。太虛是太極上面底圓圈裹陰靜陽動者。有這氣,道理便在這裹。無此氣,則道理無安頓處。如水中月,有此水方映那天上月。氣有形而太虛無逵。以有形之象,具無逵之理,故日性心之知覺。又是那氣之虛靈底聰明。視聽作為運用,皆是有這知覺,方運用得這道理。
邵子曰:有陰陽,然後可‘以生天;有剛柔,然後可以生地。
《禮運》云:禮叉本於太一,分而為天地。太極者,未見氣。太初者,氣之始。太始者,形之始。太素者,質之始。此四句者,同論天地之前及天地之始。此言理氣形質之由,物之大者,無若天地。天生於動者也。太極動而生陽,陽即輕清而上浮天也。又日:陰陽生天者,陽根於陰也。故在天為陰陽,則有日月星辰。地生於靜者也。太極靜而生陰,陰即重濁而下沉地也。而日剛柔生地者,陰根於陽也。故在地為剛柔,則有水火土石。然則自其本言之,則太極動而生陰陽,即生天地也。分而言之,動之始則陽生,動之極則陰生。一陰一陽交,而天之用盡,故日陰陽可以生天。靜之始則柔生,靜之極則剛生。一剛一柔交,而地之用盡,故日剛柔可以生地。以天地一氣言之,陽自下而上升。升,生也。生陽以消陰。陰又自上而下降。降,消也。生陰以消陽。以二氣分言之,自下而升者,為陽生於地中。自子至巳而成乾,生天也。至午極而天方中,又生陰以基陽。基成則陽復行,為天道左旋。自上而降,為陰生天中。自午至亥,而坤純生地也。至子極而地方中,故生陽以基陰。基成則陰復行,為地道右轉。生天則萬物生,生地則萬物成。乾坤止用六爻,六乃居中。進六退六,在進為終,在退為始。晝終則夜始,夜終則晝始。通乎晝夜,而知是《易》之數能窮天地之終始,以明消息盈虛之理也。
又曰:乾坤定上下之位,坎離列左右之門。天有四象,地有四象。天有八象,地有八象。天地相銜,陰陽相交。

天主用四時行,地主體百物生。先天以乾坤坎離,當子午卯酉。四正之位,兼天上地下而言。所以天地闔闢,曰月出入,春夏秋冬,晦朔弦望,晝夜長短,行度盈縮,莫不由此四象者。在天為陰陽老少,兼曰月星辰則為八。在地為剛柔老少,兼水火土石亦為八。相街者,《先天圖》左有一百一十二陽八十陰,上亦然;右有一百一十二陰八十陽,下亦然。相交者,如男女、夫婦、牝牡、雌雄,乾去交坤成復,坤來交乾成詬之類。乾坤,陰陽中分而立天地之體。坎離,陰陽中交而致天地之用。陰陽本以坎離造化天地,天地復以坎離生萬物。後天文王八卦,方位不同,以坎離震兌居四正矣。而以餘四卦居四維,何也?辰極居北而少西,天神所宅,故曰西北為乾。崑崙居西而少南,地示所舍,故曰西南為坤。搖蕩萬物莫如風,一氣自東而南,故束南為巽,五嶽莫尊於束嶽。地形自北而束,故束北為艮。
又曰:天圓而地方。天南高而北下,是以望之,如倚至皿然。
唐一行有言:益天如繪象,止得其半。渾天如望象,能得其全。舜之璣璿,渾天法也。蔡邕《天文志》曰:天體有三家。一曰周髀。其云天如覆盆,以斗極為中,中高四邊下,曰月旁行繞之。曰近見之為晝,曰遠不見為夜。衍數具在,多有違失,故史官不用。又云:天圓如張益,地方如棋局,天旁行如推磨而左旋,曰月右行,隨天左轉。故曰月實東而牽之以西沒,曰出高則見,曰沒故不見。曰朝出陽中,曰暮入陰中,陰氣黑,故不見。二曰宣夜。虞喜曰:宣,明也。夜,幽也。其衛兼幽明之數。郵萌記曰:曰月星辰,浮?生虛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須氣焉。又曰:天確然在上,有常安之形,此兼取蓋天之說也。李淳風益天說曰:天地中高四潰,曰月相隱蔽,以為晝夜繞。北極常見曰上規,南極常隱曰中規,赤道橫絡曰下規。三曰渾天。葛洪曰:天形如雞子,地如其黃。地居天內,天大地小。天表裹有水,天地各乘氣而浮,載水而行。以周天之度,而中分之半覆地,上半繞地下。宋何承天云:天形正圓,水居其半。東曰所出曰暘谷,西曰所入曰成池。莊子有北淇、南淇之辯。是四方皆水證也。故曰四海。几五行水生於金,百川發源皆自山出,而下注於海。曰為陽精,夜入水則焦竭,百川歸注,足以相補。故旱不為喊,浸不為溢。王蕃亦曰:曰月初登天後入地。曰晝在地上,夜在地下。今史多用侯臺,即其法也。楊子雲曰:落下閡經營之,鮮于妄人度之,耿中丞象之。後漢蔡邕、張衡、鄭玄皆以渾天為長。愚謂:此外又有軒天昕天之說,皆不足擅。吳姚信謂:人如靈蟲,形最象天。頤前臨胸,頂不覆背。故天體南低,入地北偏高,此亦知人之所以為貴也。歐陽子謂:古人步圭景,意以節宣和氣輔相,物宜不在於辰次之。周徑渾益之是非,君子當缺而不議也。以為益天耶?則南方之度漸狹。以為渾天耶?則北方之極復高。徒區區於異同之辨,何益人倫之化哉!然格物,君子則推以窮理致知為先#4。
又曰:西北之高,戴乎天頂。
張氏曰:虞喜有言,天確然在上,有常安之形,數語皆的有意義。惜不究其始終爾。益《洛書》之數,戴九履一。一起于下,是為坎水,天象之始也。九窮于上,是為乾金,天象之成也。故坎水柔,動而乾金堅凝,動脈滋生而腦精安靜,此即北極為天之頂。凝然不動,有常安之形也,此亦益天之象。

又曰:天之陽在南,陰在北。地之陰在南,陽在北。天陽在南,故曰處之。地剛在北,故山處之。所以地高西北,天高束南。極南大暑,極北大寒。故南融而北結,萬物之死地也。天南高北下,陽在南,陰在北。故先天圓圖,乾位南,坤位北。地北高南下,陽在北,陰在南。故先天方圖,位乾於西北,位坤於束南。日在南則中,在北則潛。天之南,陽在上,故極南大暑。見于地者,融于水。地雖有陰,不能伏陽。天之北,陰在上,故極北大寒。見于地者,結為山。地雖有陽,為陰所伏。陽性熙極則融,陰性凝極則結。地之南宜寒而下者氣熱,北宜熱而高者氣寒,從天也。水柔也,屬陰。以陰不勝陽,故為陽用。山剛也,屬陽。以陽不勝陰,故為陰用。是以形則從乎地之柔剛,氣則從乎天之寒暑。極陽極陰,氣非中和。萬物不生,故為死地。惟天地交寒暑,和則萬物生也。
朱子曰:安定胡氏曰:天者,乾之形。乾者,天之用。天形蒼然,南樞入地下三十六度,北樞出地上三十六度,狀如倚杵。其用則一晝一夜,行九十餘萬里。人一呼一吸為一息,一息之問,天行八十餘里。人一晝一夜,有一萬三千六百餘息。故天行九十餘萬里。
愚按:《丹書》言:人之一晝一夜,有一萬三千五百息。一千一百二十五息乃應一時,如此則一萬三千五百六十息。文定舉成數言。鄭注《考靈曜》云:太虛本無形體,指諸星運轉以為天體爾。但諸星之轉,從束而西,叉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星復舊處。星既左轉,日則右行,亦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至舊星之處。即以一日之行為一度,計二十八宿。一周天几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是天之一周之數。天如彈九,圓圍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一度二千九百三十二里千四百六十一分里之三百四十八周天,百七萬一千里者,是天圓圍之里數也。以圍三狸一言之,則直徑三十五萬七千里,此為二十八宿周回直徑之數。二十八宿之外,上下束西各有萬五千里,是為四游之極,謂之四表。四表之內,并星宿內,總有三十八萬七千里。天之中央上下正平之處,則一十九萬三千五百里。地在其中,是地去天之數也。又云:地益厚三萬里。《尚書》王蕃疏曰:天居地上,見有一百八十二度半強,地下亦然。北極出地上三十六度,嵩高正當天之中。極南五十五度,當嵩高之上。又其南十二度,為夏至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春秋分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冬至之日道。南下去地‘三十一度而已。是夏至日,北去極六十七度。春秋分,去極九十一度。冬至,去極一百一十五度。南北極,持其兩端,其天與日月星辰,斜而回轉。此其大率也。叉古有其法,遭秦而滅。張氏曰:渾天之體,雖繞於地,地則中央正平,天則南高下。周天之度,南北各分其半。北極出地上三十六度,餘則皆潛。南極入地三十六度,餘則皆見。天與人皆背北面南,故南見北潛。又曰:周天之度,環北極七十二度,常見不隱,謂之上規。環南極七十二度,常隱不見,謂之下規。雖陰中自分陰陽,要之常隱常見者為靜數。坤之策,應之百四十有四。其束西循環為用者,二百一十六度。雖陽中自分陰陽,要之循環迭用者為動數#5。故乾之策應之。卦,地也。爻,天也。應乾之策,#6二百六十也。

張子曰:地有升降,日有脩短。地雖凝聚不散之物,然二氣升降,其相從而不已也。陽日上,地日降,而下者虛也。陽日降,地日進,而上者盈也。此一歲寒暑之候也。
《考靈曜》云:地益厚三萬里。春分之時,地正當天之中,自此地漸漸而下。至夏至之時,地下游萬五千里。地之上畔與天中平。夏至之後,地漸漸向上。至秋分,正當天之中央,自此漸漸而上。至冬至時,上游萬五千里。地之下畔與天中平。自冬至後,漸漸向下,此是地之升降於三萬里之中。天旁行四表之中,冬南夏北春西秋束,皆薄四表而止。地亦升降於天之中。冬至而下,夏至而上,二至上下,益極地厚也。又《考靈曜》云:正月假上八萬里,假下一十萬四千里,所以有假上假下也。鄭注云:天去地十九萬三千五百里。正月雨水時,日在上,假於天八萬里,下至地一十一萬三千五百里。夏至時,日上極與天表平,後日漸向下。冬至時,日下至於地八萬里,上至於天十一萬三千五百里。委曲俱#7《考靈曜》注云:二十八宿及諸星,皆循天左行,一日一夜一周天。一周天之外,更行一度,計一年三百六十五周天四分度之一。日月五星則右行。日一日一度,月一日一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此相通之數也。
朱子曰:天地四游,升降不過三萬里。《周禮》土圭之景,一寸折一.千里。尺有五寸,折一萬五千里。以其在地之中,故南北東西,相去各三萬里。非謂天地中間止此數也。春遊過東三萬里,夏遊過南三萬里,秋西冬北亦然。
譬如大盤盛水,以虛器浮其中,四邊定四方。若器浮過東三寸,以一寸折萬里,則去西三寸。亦如地之深於水,上蹉過東方三萬里,則遠去西方三萬里矣。南北亦然。然則冬夏一晝夜之長短,非日晷出沒之所為,乃一地之遊轉四方而然爾。問曰:無此一理。雖不可知,然曆家推筭其數皆合。恐有此理。益地與星辰,俱有四遊升降。四遊者,自立春地與星辰西遊。春分西遊之極,地雖西極,升降正中,從此漸漸而東,至春末復正。自立夏後北遊,夏至北遊之極,地則升降極下,至夏季復正。立秋後東遊,秋分東遊之極,地則升降正中,至秋季復正。立冬後南遊,冬至南遊之極,地則升降極上,至冬季復正。此是地及星辰四遊之義也。星辰亦隨地升降,不過三萬里之中。是以半之,三萬里而萬五千里,與土圭尺有五寸等。一尺差萬里,五寸五千里。一分百里,景長景短,皆差一寸。故畿方千里,取象於日。一寸為正,日圓望之,廣尺以應千里。或問:四遊之說,搆虛不經。故《爾雅》似非鄭注。愚曰:眾言混淆,折諸聖經賢傳足矣。今張子、朱子皆以為然,則未可疑。

或問:朱子曰:《周禮》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則則景長多寒;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

或問:鄭注曰:景夕者,謂日映景乃中。立表太東,近日也。景朝者,謂日未中而景中。立表太西,遠日也。朱子答曰:景夕多風,景朝多陰。此二句,鄭注不可非,但說倒了。看來景夕者,景晚也。日未中,景已中。立表近南,則取日近。午前景短,午後景長也。景朝日已過午,景猶未中。立表太北,則取日遠。午前景長,午後景短也。問:多風多陰。曰:日近東自是多風,如海邊諸郡,風極多。每如期而至,春必東風,夏必南風。曠土無山可限#8。故風各以其方至。風從陽氣盛衰,早陽升風生午盛,午後風微,至晚風止。如西北多陰,非特山高障蔽,自是陽氣到彼衰謝。日到彼方午,則彼已甚晚,不久則落,故西#9邊不甚見日。古謂:蜀日越雪。又曰:漏天。言見日少也。以此觀天地,亦不甚闊。以日月、寒暑、風陰,驗之可見。唐賈公彥曰:周公營洛,求地中置五表,穎川陽城置中表。度景處古跡猶存。中表南千里置一表,中表北千里置一表,中表東一西各千里置一表,此正日景採裝也一中也。又按:朱子言:令人都不哉一土圭。康成亦誤圭尺是量表計氣。一尺長一尺五寸,以玉為之。覓至土一表,表景長短,以玉圭量。表景合一一尺五寸,此便是地之中。晷長刊友一影短,晷短則表影長。冬至復,表彰長一丈三尺餘。今地中與古已不同。漢陽城是地之中,宋朝岳臺是地之中,今在浚儀舊開封縣。唐開元十二年,遣使天下。候景南距林邑,北距橫野,中得浚儀之岳臺,應南北弦居地之中。大周建國,定都於汴,樹圭置箭測岳臺。晷刻居中,晷正則日至,氣應得之矣。陸象山云:孔壺為漏,浮箭為刻。日有十二辰八干#10四維,歲十二月二十四氣。以土圭測日景,以磁石辨方位,而二十四位於是乎正。日行有南北,晝夜有長短,而二十有一箭於是乎立。岳以南三徙之,而箭不用者六。岳以北三徙之,而箭亦六干#11維之。間或前或後,或兩屬磁鹹所指,或以為干#12或以為午之三分丙之七分,或以為丙午之間,要叉有一定之說。相其陰陽,自周公以來則然矣。學者所當砍。
又曰:天包乎地,天之地又行乎地之中。
橫渠云:地對天,不過地,特天中之一物爾。所以言一而大謂之天,二而小謂之地。又曰:天體北高而南下,地體平著乎其中。邵子曰:天覆地,地載天。天上有地,地上有天。人居地上不覺耳。又曰:天圓如氣毬,地斜隔其中。又曰:天之外無窮,而其中空處有限。如空中一毬,自內觀之,坐向石動,天左旋。而星共極#13,則又一面。四游以薄四表而止。以《先天圖》觀臨師以上,各十六卦為天之天,地之天之,元會運世之數而在天。同人遁以下,各十六卦為天之地,地之地之,年月日辰之數而在地。
又曰:在地之位,一定不易。而在天之象,運轉不停。惟天之鶉火,加于地之午位,乃與地合,而得天運之正爾。
朱子曰:在天之位,一十二會,所會為辰。十一月,辰在星紀。十二月,辰在玄桿。正月,辰在課訾。二月,辰在降婁之類是也。若以地言之,則南面而立,前後左右,亦有四方十二辰之位,相為對待而不可易也。益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周布二十八宿以著天體,而定四方之位。以天繞地,則一晝一夜,適周一匝,而又超一度。日月五星,亦隨天而繞地。而惟日之行,一日一周,無餘無欠,其餘則有遲速之差。然其懸也,固非綴屬而居,亦非推挽而行。但其氣之盛處,精神自然發越,而自各有次第耳。
又曰:天不足西北,地不滿東南。是以東南多水,西北多山。
《素問》注云:中原地形,西北高,東南下。《河圖》括地象云:西北為天門,東南為地戶。天門無上,地戶無下。天從上臨下入萬里。又曰:南戴日下萬五千里。以地中求之,南北東西,相去各三萬里。
先儒言:中原山水,皆源西北。故敘山水者,皆自西北而東南。地有山水,猶人有血豚。有近不相連,遠而相屬者。故曰:江海何嘗斷地脈。
蔡氏曰:大河北境諸山,根本脊脈皆自代北寰。武嵐憲諸山,乘高而來。其脊以西之水,則西流以入龍門西河之上流。其脊以東之水,則東流為桑乾幽冀,以入于海。其西一支為空#14口大岳。次以一支包汾晉之陽。又次一支為太行。又次一支為怛山。此北條也。其南條者,江漢南境之山川也。岷山之脈,其北一支為衡山,而盡於洞庭之西。其南一支,度桂嶺,北經袁筠之地,至德安,曰:敷淺原。或曰:今江州廬阜。二支之問,湘水間斷。衡山在湘水東南,敷淺原在湘水東北。其山川源流可砍也。鄭氏以妍岐為正陰,列河濟所經。西傾為北陰,列伊洛淮渭所經。墦冢為次陽,列漢水所經。岷水為正陽,列江水所經。《西域傳》云:河有兩源。一出蔥嶺;一出于闐#15二水合,東注蒲昌海。一名鹽澤,去玉門陽關三百餘里。其水停居、冬夏不增滅,潛行地中,南出積石。程氏曰:九河未淪沒為海時,從今海岸東北,更五百里平地。河播為九,入海處有碣石,在西北岸。今兗冀之地,既無此石,而平州正南,有山名碼石者,南在海中,去岸五百餘里,此正古河沒海之處。漢王橫言:昔天嘗連雨,東北風,海水溢,西南出浸數百里。故九河碣石,包淪於海。後世儒者,知求九河於平地,而不知求碣石有無以為證。故前後異說,竟無歸宿云。

唐法象志天下山河之象,存乎兩戒。北戒自三危積石,負終南地絡之陰,至穢貊朝鮮,謂之北紀;天所以限戎狄。南戒自岷山蟠冢,負地絡之陽,至東甌閩中,謂之南紀;天所以限蠻夷。《河源》曰:北河由北紀首達華陰,與地絡會。又分而東流與涇渭濟漬相表裹。《江源》曰:南河自南紀首達華陽,與地絡會。至荊山,又分而東流,與漢水淮漬相表裹。觀兩河之象,與雲漢之終始,而分野可知矣。
南北兩戒者,天所以限中華之地也。南北兩河者,所以與兩戒之山相為經緯也。其中用文用武,貨殖所阜之國,皆所以育人民,成造化,開中國君臣父子仁義禮樂之區也。宇內至大莫如天,至厚莫如地,至多莫如水。水精上浮為雲漢,下流為江河,月影山河之象,水涵星斗之文,無非一氣之造也。認山河脈絡於兩戒,識斗羅升沈於四維。下參以古漢郡國,區域分野,如指諸掌,此山河之大勢然也。以象求之,北戒則析木之所值,南戒則星紀之所臨。至若鶉首為秦隴之區,則兩戒山河之首實在焉。人君翕受中州清淑之氣,握五帝天綱地紀之符,鈴統常經而後可。#16
雲漢自坤抵艮為地紀,北斗自乾攜巽為天綱。其分野,與五帝區相值。

坤,地也,雲漢地之氣。乾,天也,北斗天之極#17。五帝者,少昊氏金德,顓頊氏水德,伏羲大#18昊氏木德,神農列山氏火德,軒轅黃帝有熊氏土德。五帝各居五方,其說日究咸池。政在乾,維內者,降婁也。為少昊#19;墟吁北官。政在乾,維外者,陬訾也。為顓帝,墟成攝提。政在巽,維內者,壽星也。為太昊,墟布太微。政在巽,維外者,鶉尾也。為列山氏,墟得四海。中承大階政者,軒轅也,為有能氏墟斗杓治外。鶉尾也,為南方負海之國。斗魁治內。陬訾也,為中州四戰之國。其餘列宿,在雲漢陰者八,為負海之國;在雲漢陽者四,為四戰之國。
天下山分四條,上應二十八宿。
日:妍岐、荊山、壺口、雷首,太岳底柱,東方宿也。其次日:降婁、玄桿,以負東海。神主岱山,日歲星。日:析城、王屋、太行、怛山、碼石、西傾朱圄,北方宿也。其次日:大梁、析木,以負北海。神主怛山,日辰星。
日:烏鼠、太華、熊耳、外方、桐柏、墦冢、陪尾,西方宿也。其次曰:鶉首、實沈,以負西海。神主華山,日太白。
日:荊山、內方、大別、岷山、衡山、九江、敷淺原,南方宿也。其次日:星紀、鶉尾,以負南海。神主衡山,日熒感。

中州居天下中。其次日:鶉火、大火、壽星、豕韋。神主嵩山,日鎮星。
負險用武之國。
於天象則弘農,分陝為兩河之會。自陝而西為秦涼。北紀山河之曲為晉代,南紀山河之曲為巴蜀。
四戰用文之國。
陝東三川,中岳為成周。西距外方大任,北濟南淮,東達距野,為宋鄭陳蔡。河內及濟水之陽,為郁衛滇。
東濱淮陰,為申隨。
負海貨殖所阜之國。
北紀東至北河,北為邢趙。南紀東至南河,南為荊楚。自北河下流,南距岱山為三齊,夾右碼石為北燕。自南河下流,北距岱山為鄒魯,南涉江淮為吳越,此負海之國也。其他如九隘之險,九河之曲,養水三危,汶江九折,皆上為列宿。《河洛》篇日:天極中星,崑崙之墟。天門明堂,太山之精。張平子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天有九位,地有九域;天有三辰,地有三形;皆可指而言也。若極而論之,則八極之維,徑二億二萬二千三百里。南北短喊千里,東西則廣增千里。自地至天半於八極,則地之深亦如。通而度之,其數用重鈞股,懸天之景,薄地之義,皆移千里而差一寸。得之過此以往者,未之或知也。未之或知者,宇宙之謂也。宇之表無極,宙之端無窮,不可究詁。愚嘗上下區域,砍諸往牒,姑就三皇五帝所臨之地言之,則大章豎亥所步。孔子稱其地日:北至幽陵,南至交趾,西蹈流沙,東極蟠木。天地翕合,而秀氣鍾榮。河效靈,而《圖》、《書》出。於是,人之精者作聖,周孔出而為中國衣冠禮樂之主,以承羲皇群聖之托。鄒魯多儒雅,燕趙多豪傑,山之東西多將相,皆所以相與經緯乎中國也。禹承堯舜之盛,平治九州,玉帛萬國定。可墾之地,九百一十萬八千二十四頃。出水者,八千里。受水者,八千里。名山五千三百五十經六萬四千五十里。出銅之山,四百六十七。出鐵之山,三千六百九。貨殖所貿,男耕女織。不奪其時,以供財用。儉有餘,而奢不足。公家有三十年之積,私家有九年之儲。至成周盛時,民口二千二百七十萬四千九百二十三人,多禹#20時十六萬一千人。自後歷秦漢隋唐,盈虛豐耗不常。以至于今,天下一統,超鴻濛而混希夷,際天極地,莫不尊親,可以追蹤三五。
朱子曰:《河圖》言崑崙者,地之中。地下有八柱,互相牽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
司馬相如傳注:崑崙山去中國五萬里,廣裹萬里,高八萬仞。層城九重,面有九井。以玉為欄,旁有五門。天帝之下都也。《水經》云:崑崙去中國五萬里,其山一萬一千里。胡用之問:天竺去處,土地多生異人。朱子答日:中國去于闐二萬里,于闐去崑崙無綠更有三萬里。《文昌雜錄》記于闐使來貢獻,自言其國之西千三百餘里,即崑崙山。今中國在崑崙束南,天竺諸國在其正南,黃河在崑崙束南,流入中國。如此則崑崙在西南上竺。《乾書》說:阿褥山即崑崙也。山頂有阿褥大池,其水分流四面。去入中國者,為黃河,入束海。其三面各入南西北海,如弱水、黑水之類。大抵地之形如饅頭,其撚尖則崑崙也。中國地形正圓,所生人物亦獨圓正象。其地形,益得天地中氣。其他世界,形皆偏側尖缺,而環處其外,不得天地之正,所生人物亦多不正。此便是益天之說。橫渠亦主此說云。古誌有曰:西北多山,崑崙為祖根本,脊脈跨越寰宇,五岳三塗,綿亙錯峙。又曰:河出崑崙,地最高。仰北方沙地,無險可障。潰次束西,易成漂蕩。禹疏九河,殺其駭浪。
又曰:嵩山不是天之中,乃是地之中。黃道赤道,皆嵩山之北。南極北極,天之樞要。只有此處不動如磨臍然。此是天之中處。

按:邵子曰:天地之本,其起於中乎。天之中何在?曰:在辰極。地之中何在?曰:在嵩山。惟天以辰極為中,故可以起曆數而推節侯。惟地以嵩山為中,故可以定方隅而均道里。子午其天地之中乎?冬至陽生子夜,半時加子,所以乾始於坎而終於離,此南極北極,獨為天之樞而不動也。夏至陰生午,天中日正午,所以坤始於離而終於坎,此黃道赤道,亦在嵩山之北而不爽也。惟天地之中處一定不易,是以聖人者出。處璣璿以觀大運,植會要以察方來,皆自此而推之也。或謂愚曰:子之玄渾章,可以盡天地之制乎?曰:非也。言天文則有司天史,言地理則有指掌圖,言雲漢分野則有唐一行,言水經曲折則有酈道元。然皆按陳進而言,未底其極也。《太玄》曰:馴乎玄渾,行無窮正象天,其妙有不可得而言矣。

天原發微卷之三竟

#1『神』疑衍。

#2『正』,《四庫全書》本作『止』。

#3此句《四庫全書》本作『太虛是四者之總體』。

#4此句《四庫全書》本作『雖然格物,君子末嘗不以窮理致知為先也』。

#5『數』,原作『能』,據《四庫全書》本改。
#6『應乾之策』,《四庫全書》本作『應乾坤之策』。
#7『委曲俱』三字,疑有脫。
#8此句《四庫全書》本作『曠土無高山之限一。
#9『西』,原作『四』,據《四庫全書》本改。

#10#11#12『干』,原均作『千』,據《四庫全書》本改。
#13『而星共極』,《四庫全書》本作『自外而觀』。
#14『空』,《四庫全書》本作『壺』。
#15『蔥嶺』,原作『慈嶺』,據《四庫全書》本改。
#16此句《四庫全書》本作『必一統常經而后可』。
#17『極』,《四庫全書》本作『樞』。
#18『大』,《四庫全書》本作『太』。
#19『昊』,原作『是』,據《四庫全書》本改。
#20『禹』,原作『萬』,據《四庫全書》本改。

天原發微卷之四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分二

唐孔氏曰:陰,蔭也,陰氣在內奧蔭。陽,揚也,陽氣在外發揚。陽奇為氣,氣混沌為一。又為日,體常明,無虧盈之殊。陰偶為形,形分彼此。又為月,有晦朔之別。伏羲見陰陽之數,畫一奇以象陽,畫一偶以象陰。陽一而施,陰兩而承,本一氣也。生則為陽,消則為陰,二者一而已。陽來則生,陽去則死,萬物生死主乎陽,則歸之于一也。蓋天地是劈初陰陽之氣結成,立其大者,以為之主,便是箇胚樸子。然後為父為母,生人生物,千變萬化,千條萬緒,皆不出此。所以充塞宇宙,何莫非陰陽之氣,都走那兩箇物事不得。造化之初,以氣造形,故陰陽生天地。以形寓氣,故天地轉陰陽。漢董仲舒始推陰陽,為儒者宗。儒者不可不知陰陽也。

周子曰:水陰根陽,火陽根陰。

水,陰也;而生於一,則本乎陽。火,陽也;而生於二,則本乎陰。故張子曰:陰陽之精,互藏其宅。朱子曰:周子之書,不出陰陽二端。始是生生之理,終是已定之理。始有處說生,已定處說死。太極未判前,則陰含陽。太極已判後,則陽分陰。陽陷於陰為水,陰陷於陽為火。

張子曰:氣怏然太虛,升降飛揚,未嘗止息。虛實動靜之機,陰陽剛柔之始。浮而上者陽之精,降而下者陰之濁。其感遇聚結為風雨,為霜雪。山川之融結,糟粕煨燼,無非教也。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陰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朱子曰:遊氣橫看,陰陽直看。陰陽如扇,游氣如扇出風。陰陽如磨,游氣如磨出鈣。陰陽如木根,游氣如開花結子。非陰陽外,別有游氣。虛空即氣,能升降,飛揚以生萬物,但人不見爾。如望氣龍成五色之類,氣撒出來,其中有精有贏,故人物有偏有正。

感遇聚結,以上說二氣,以下說游氣。始之一字,只是說箇生物底母子。精底都是從贏底上面發出。贏底事上無非天之道理,所以為至教。二氣在天地間,只管運轉,不知不覺生出許多物。各得一箇性命,各有一箇形質,皆此氣合而成之。雖是如此,而所謂陰陽兩端,成片裒裒將出來者,固自若也。
又曰:造物所成,無一物相肖者。以是如萬物雖多,其實無一物無陰陽者#1。以是知天地變化,二端而已。
看他日月男女牝牡處,若#2見得無一物無陰陽。雖至微之物,有箇背面,若說行處是一氣#3。故朱子曰:獨陽不生,獨陰不成。造化周流,須是並用。如束西南北並立,以位相對。只是一般動對靜,屈對伸,一對二,道對器。有背有面,有上有下,有中有外,無一物無對者。形則有影,聲則有響。

蔡氏淵曰:生物之時,陰靜陽動。靜者常偏居,動者常去來。來者,息也。息者為陽,去者消也。陽消則陰。消息之間,隨其陰陽多少,而為變化,此流行之陰陽也。物形之後,有天地、日月、男女、雌雄之類,此類待之陰陽也。流行之陰陽,惟陽為用。對待之陰陽,則其用均。雖日用均,其所謂陰,非流行之陰矣。故几動植之微而能生息者,雖陰亦待陽而得也。惟槁木死灰,乃為陰爾。

又曰:兩不立,則一不可見。一不可見,則兩之用息。又曰:一故神,兩故化。兩者,陰陽消長進退。朱子曰:橫渠此語極精。非一則陰陽消長,無自而見。非陰陽消長,則一亦不可得而見。蓋陽不獨立,鈴得陰而後立。故陽以陰為基,陰不能自見,鈴待陽而後見。故陰以陽為偶,一動一靜,一往一來,一寒一暑,皆陰陽之所為。而非有為之者也,亦無兩立之理。非陰勝陽,則陽勝陰。無物不然,無時不然。陰陽只是一箇消息,進便喚做陽,退便喚作陰。陽之退,便為陰之生。不是陽退了,又別有箇陰生。陰陽做一箇看,亦得做兩箇看,亦得大抵發生,都是一箇陽。陽長一分,下面陰生一分。不是討箇陰來陽消處,便是陰。故陽來為復,是本來物事。陰生為垢,娠是偶然相遇。陰陽是陽中之陰陽。陰陽以氣言,剛柔是陰中之陰陽。剛柔以質言,是有箇物了見得,是剛底柔底。程子曰:陰陽消長之際無截,然斷絕之理,然其升降生殺之大分,不可無也。又曰:陰陽之運,升降盈縮,未嘗少息。陽常盈,陰常虧。一參差不齊,而萬變生焉。譬如磨既行,齒都不齊。既不齊,便生出萬變。

朱子曰:陰陽者,造化之本,不能相無。而消長有常,亦人所不能損益也。然陽主生、陰主殺,則其類有淑慝之分。故聖人作《易》於其不能相無者,既以健順仁義之屬,明之而無所偏主。至於消長之際,淑慝之分,則未嘗不致其扶陽抑陰之意。以天地自然之氣言之,則不可相無。以君子小人之象言之,則未嘗不欲天下之盡為君子而無一小人也。有以善惡言者,如履霜堅冰至,則一陰之生,便如一賊。陽善陰惡,君子小人,天理人慾,互相勝負。又曰:陰何比小人,平看之卻好,以類言之,亦只是皮不好,骨子卻好。伊川云:十月謂之陽月,疑其無陽,陰亦然。聖人不言爾。蔡季通以為不然。曰:陰不可以抗陽,猶地不足以配天。朱子謂其所以不言者,這便是一箇參贊裁成之道。蓋抑陰進陽,長善消惡,用君子退小人,這便可見。
陽化為陰,只您地消縮去無痕邇,故謂之化陰變為陽。其勢浸長,便較有頭面,故謂之變陰少於陽。氣理數皆如此,用全用半,所以不同。
邵子曰:陽者,道之用。陰者,道之體。陽用陰,陰用陽。以陽為用則尊陰,以陰為用則尊陽。

張氏曰:陽動陰靜,陽貴陰賤,陰終不可與陽並言。及至隨時變易,則陽中有陰,陰中有陽,迭相為用。

陽盡陰純坤為主,陰盡陽純乾為主。愚曰:子月之巳月尊陽,午月之亥月尊陰。以分而言,乾尊坤卑,不可並也。以家言之,父母固是尊,然母終不可並乎父,尊無二上也。蔡氏謂:陽非陰不成,陰非陽不生,陰陽又相須為用。然在氣則陽為用,故陽動陰靜。在形則陰為用,故陰疾陽舒。
朱子曰:太極分開,只是兩箇陰陽,都括盡天下事物。《易》不離陰陽,千變萬化,只是他兩箇,陰氣流行則為陽,陽氣流行則為陰。只這一氣消長進退,做出古今天地問無限事來。如晝夜寒暑,一箇橫,一箇直。橫看是一般道理,直看是一般道理,橫堅皆可見。橫看則左陽右陰,前陽後陰,背陽面陰,進陽退陰,動陽靜陰,束南為陽,西北為陰,春夏為陽,秋冬為陰,都是一般。堅看則上陽下陰,仰陽覆陰,升陽降陰,清陽濁陰,以至大陽小陰,高陽卑陰,妍陽醜陰。以類推之,靡物不然,無時不然。愈析愈微,愈窮愈遠。陰陽之精,互藏其營。陰陽之氣,循環迭至。陰陽之質,從橫曲直,莫或使之,莫或禦之。在天則陰陽成象,在地則剛柔成質,在人則仁義成德,莫匪陰陽也。
邵子日#4:陰以陽為體,陽以陰為體。
陽得陰而凝,虛賴實以立。陰待陽而發,實從虛而出。陰至坤而成體,乾之十二陽託焉。故陽以陰為體。復自坤出三十一變而央,為春為夏,則陰以陽為用。陽至乾而成體,坤之十二陰託焉。故陰以陽為體。娠自乾出三十一變而剝,為秋為冬,則陽以陰為用。在天則陽動而消陰,在地則陰動而消陽。
極陰之際,坤餘十二陽,其終成乾而得三十六陽.o極陽之際,乾餘十二陰,其終成坤而得三十六陰。以坤之陽而生震坎艮二十陽,以乾之十二陰而生巽離兌二十陰。散一為三,生之始也。并為三十二,陰陽各得八位之半。以巽離兌之二十八陽而生乾之三十六陽,以震坎艮之二十八陰而生坤三十六陰。會三歸一,生之極也。并而為六十四,陰陽各得八位之全。所以立春至立秋,陽數并之皆六十四,陰數皆三十二。立秋至立春,陰數并之皆六十四,陽數皆三十二。四八三十二者,四卦之全。八八六十四卦,八卦之全也。圖左三十二陽,右三十二陰,分天地之體,并之皆六十四卦者。陽極無陰,陰極無陽也。
邵子曰:離束坎西,當陰陽之半,為春秋晝夜之門。又曰:陽侵陰,陰侵陽,故坎離當半也。
先天六十四卦氣,皆中起以八卦配十二辰。子午卯酉為四中。乾當午,坤當子,離當卯,坎當酉。故曰:乾坤定上下之位,坎離列左右之門,得其正矣。四維之卦,則兌辰巳震,丑寅巽未,申艮戌亥也。而邵子又曰:坎離陰陽之限。離當寅,坎當申,數常臉之者,陰陽之溢也。蓋謂用數不過乎中,以寅申巳亥居四孟之首。乾當巳而生於巳,坤當亥而生於亥,離當寅而限於三陽之半,坎當申而限於三陰之半,中則瑜其限而溢矣。況氣盈朔虛,其餘各六。《易》曰:日中則反,月盈則蝕。亦邵子怕處其盛之意,而退一位以居之,則卯辰兌也,子丑震也,午未巽也,酉戌艮也。皆處數之不及,而不瑜乎中也。是故以坎離之半,而當陰陽之半也。若以坤為子半,推之則卯酉中矣。故卯為日門而居左,太陽所生。酉為月門而居右,太陰所生。為春秋晝夜之門者,春分陽中,秋分陰中。故曰:日中宵中,晝夜均也。非若夏至則晝數多,冬至則夜數多也。非但日月之出入於此,而萬物亦出生入死於其中也。翁氏曰:天地雖始於寅,而開物至卯,而門彌辟。雖始於戌,而閉物至酉,而門已閉。一歲而春夏秋冬,一月而弦望晦朔,一日而旦晝暮夜。雖皆坎離,日月之功,而莫不由乎門之左右矣。張氏曰:離當卯而終申,晝之分也。坎當酉而終寅,夜之分也。又曰:離當寅未卯而已明,坎當申巳酉而未昏。天克地以為餘分,晝常多夜五刻者,離陽侵坎陰,晝陽侵夜陰也。愚以大數言之,開物於鸞墊後,閉物於立冬前,陰陽互相侵也。故乾全用,坤全不用,坎離用半也。坎離二卦,是乾坤中爻之交。先天位坎離,以卯酉而為日月。後天位坎離,以子午而為水火。只此四#5位極好,陽中有陰,陰中有陽,是皆羲文之微意。其他卦不偏則雜矣。
朱子曰:五行相為陰陽,又各自為陰陽。春為少陽,夏為老陽。秋為少陰,冬為老陰。
此以流行於四時而言也。自一歲言,六箇月陽,六箇月陰。一日亦然,晝陽夜陰,午前陽,午後陰。一月言,望前陽,望後陰。六甲言,甲子陽,乙丑陰。分言之,則甲陽子陰。從古至今,只怠裒去,屈伸往來,循環不已。孰使然哉?天地是一箇大陰陽,一年一月一日一時,皆自其中流出。又春為陽始,夏為陽極。秋為陰始,冬為陰極。陽始則溫,陽極則熱。陰始則涼,陰極則寒。溫則生物,熱則長物。涼則收物,寒則殺物。是一氣之變為之也。陽生自下而上,則進而生物。陰生自上而下,則退而成物。陽居束南,主春夏以生。陰居西北,主秋冬以殺。此其大略也。
邵子曰:太陽為日,太陰為月。少陽為星,少陰為辰。其變則為暑寒晝夜、雨風露雷。
或問:雷霆風雨,雪霜雲露。張子對曰:陰氣凝聚,陽在內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舍而為風。其聚有遠近虛實,故風雷有大小暴。緩和而散為雪霜雨露,不和而散為戾氣陰霾。陰常散受交於陽,則風雨調寒暑正。又曰:陽為陰累,則相持為雨。而降陰為陽,得則飄揚為雲而升。故雲物班布太虛者,陰為風驅斂聚而未散者也。又有問雨風雲雷於邵子者。答曰:陽得陰為雨,陰得陽為風。剛得柔為雲,柔得剛為雷。無陰不能為雨,無陽不能為雷。雨柔屬陰,待陽而後興。雷剛屬陽#6,待陰#7而後發。張氏釋之曰:陽倡陰從流為雨,陰格陽薄散為風。剛倡柔從蒸成雲,柔蓄剛動激成雷。客主後先,陰陽逆順,不同也。風雨自天降,故言陰陽。雲雷自地升,故言柔剛。天陽無陰,不能為雨。地陰無陽,不能成雷。雨陰形柔,本乎天氣之陽。雷陽聲剛,出乎地體之陰。陰陽互相用也。又有以八卦爻象問於蔡節齋者。答曰:坎陰為陽所得,則升為雲,陽淺則為霧。坎陽為陰所累,則條為雨,陰淺則為露。陰在外,陽不得出則為雷。陰固則為地動,震也。陰在內,陽不得入則為風。陰固則為大風,巽也。陽包陰則離為霰,陽和陰則為雪,離交坎也。陰包陽則坎為雷,陰入陽則為霜,坎交離也。陰陽之精,互藏其宅,則離為日,坎為月。陰陽相戛則為電,陰陽失位則為霓。

又曰:氣自子至午為升,自午至子為降。子至寅地中升于地上,卯至巳地中升于天中。午至申天中降于地上,酉至亥地上降于地中。

愚按:子午各六,有地以限之。陽生於子至寅,則十一月至正月,陽氣升于地上。少陽數七,陰中陽也。卯至巳,二月至四月,地中升于天中。老陽數九,陽中陽也。'又自一陰生午以至于申,五月至七月,陰氣自天中降于地上。少陰八,陽中陰也。酉至亥,八月至十月,地上降于地中。老陰數六,陰中陰也。一日一月亦然。大抵寅申巳亥當乾坤泰否之交,三陽三陰,皆為天之用。震為少,至乾則老。巽為少,至坤則老。坎離又以四陰四陽,生物于中。三陰三陽,泰與否對。六陰六陽,乾與坤對。如水數六,雪片也。六不是人做將出來,物物造化皆是如此。可以見陰陽之妙處。

又曰:太柔為水,太剛為火。少柔為土,少剛為石。其化則為走飛草木色聲氣味。
陽生動物,陰生植物。朱子曰:本是一理,而消息盈虛,便生陰陽。雖至微至細,草木烏獸皆然。如鯉魚上有三十六鱗,陰數。龍背上有八十一鱗,陽數。龜背中問五段,五行也。兩邊各四段,八卦也。周圍二十四段,二十四氣也。至於草木、雌雄、銀杏、桐楮、牝牡、麻竹皆然。張子曰:糟粕煨燼,無非教也。愚嘗以《皇極經世書》推之,謂有飛飛之物,飛木、飛草、飛走之物,又有走飛、走木、走草、走走之物,又有木飛、木走、木草、木木之物,又以。草飛、草走、草木、草草之物。又有陰陽推之,飛陽走陰,動陽植陰,馬陽牛陰,角陽尾陰,皆不逃乎陰陽之數。大抵色聲氣味,目耳鼻口,物各有之。但或偏而不全,全而不能,如人之靈耳。

程子曰:近取諸身,百理皆具屈伸之氣,只鼻息問見之。

鼻?竅為天門,氣由以出入也。朱子曰:以氣言之,呼為陽便是發達底,吸為陰便是收斂底。如鼻息,無時不吸,無時不噓。噓盡生吸,吸盡生噓。胡文定公曰:人一晝一夜,有一萬三千五百六十息。橫渠張氏曰:魂交成夢,百感紛紜。對寤而言,一身之晝夜也。氣按為春,萬物錯揉。對秋而言,天地之晝夜也。朱子謂:太極是性,動靜陰陽是心。金木水火土,是仁義禮智信。軀體血肉,便是五行。所以開眼不是陰,便是陽,不是仁便是義。進便是陽,退便是陰。處己一爻是陰#9,應事接物是陽。爻#10又曰:事之未定者屬陽,已定者屬陰。邵子曰:天有四時,地有四方,人有四肢#11。指節可以觀天,掌文可以察地,天地之理具于掌矣。釋者曰:手仰本乎天,親上。足方俯乎地,親下。手可翻覆,足不可者。陽能兼陰,陰不可兼陽也。掌後高前下,束南多水,西北多山。聚為川澤,掌中之文,如川象手。自掌腕肘至肩足,自趾至經,股胯各三節,應十二次。四肢應天#12四時,應地四方。四指各三節,應十二辰。合之應二十四氣。拇指三節,二為陰陽。隱者為太極,掌大物也。合之而三十二,應天卦。并手足六十四,兼地卦。地體極于十六一,一手有十六數,而顯者十五。一者太極,隱于大物之問也。人之四肢各一脈,應四時也。一脈三部,應一時三月。一部三候,應一月三旬。乾策也。《素問》言十二節氣,皆通天氣。十二節氣應人之十二經脈,謂手足各三陰三陽三候,謂沈浮中陰陽,有太過不及也。
又曰:天地一氣而已。分陰分陽,便是兩物。故陽為仁,而陰為義。然陰陽又各分為二。故陽之初,為木為春為仁。陽之盛,為火為夏為禮。陰之初,為金為秋為義。陰之極,為水為冬為智。兼三材而兩之也。

陰陽作一氣看,亦得作二氣看,亦得隨時分出看,亦得大處有大闔闢大消息,小處有小闔闢小消息。大而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小而一年一月一日一時皆然。於其中雖有萬變不同,而其理則一定不易也。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也。學得其究心焉。

天原發微卷之四竟

#1此句原作『其實一物無陰陽者』,據《四庫全書》本改。

#2『若』,《四庫全書》本作『方』。

#3此句《四庫全書》本作『若說流行處,卻只是一氣』。

#4『邵子日』,原作〔又日];據《四庫全書》本改。
#5『四』,原作『匹』,據《四庫全書》本改。
#6一陽』,原作『體』,據《四庫全書》本改。
#7『待陰』,原作『用陽』,據《四庫全書》本改。
#8『以』,原作『有』,據《四庫全書》本改。
#9此句《四庫全書》本作『處已是陰』。
#10『爻』,疑衍。
#11『肢』,原作『支』,據《四庫全書》本改。
#12『天』,原作『夫』,據《四庫全書》本改。

天原發微卷之五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衍五

鄭氏引《白虎通》云:行者為天行氣。水訓準,水在黃泉,養物平均有準。火,化也。陽氣用事,萬物變化。金,禁也。秋時萬物,陰氣禁止。木,觸也。陽氣動躍,觸地而出。土,吐也。土居中央,總吐萬物。生物者,木火七八之數。成物者,金水九六之數。《易》精氣為物。注云七八。游魂為變。注云九六。朱子曰:太極列五者於陰陽之下。五常是理,陰陽是氣。有理無氣,則理無所立,故五行次陰陽。又曰:義智屬陰,仁禮屬陽。陰陽是氣,五行是質。有這質,又有五行之氣,所以做得物事出來。愚曰:五行後天也。若問先天一事,無一者,太極也。自一分二,則有陰陽。陰陽者,五行之氣。五行者,陰陽之體質。一三五七九,為天之五行。二四六八十,為地之五行。二五一十,陰陽合而為一,則能生成萬物。故上.日一,五行而已。一中有二。甲陽乙陰為木,丙陽丁陰為火,戊陽己陰為土,庚陽辛陰為金,壬陽癸陰為水,天也。亥陰子陽,北寅陽卯陰,束巳陽午陰,南申陽酉陰,西辰戌陽丑未陰。位中央,地也。木神主仁,金神主義,火神主禮,水神主智,土神主信,人也。貫三才而一之,氣行理亦行。

周子曰: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
朱子曰:五行質具於地,而氣行於天。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陽也,火金陰也。以氣而語其行之序,則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陽也,金水陰也。蓋其變,至於不可窮,無適而非陰陽之道。又曰:水陰根陽,火陽根陰,錯綜而生。到運行處,便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循環旺相。又如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都是這箇物事。黃勉齋曰:《圖說》云:水陰盛,火陽盛,乃行之序,非生之序。如作建子時看,則水木是陽,火金是陰,此生之序。又曰:《太極圖》有一處可疑。圖以水陰盛居右,火陽盛居左。金陰稈,故次水。木陽稈,故次火。此是說生之序。下文卻說,水木陽也,火金陰也,卻以水為陽火為陰。論來物之初生,自是幼嫩,如陽始生為水尚柔弱,到生木已強盛。陰始生為火尚微,到生金已成質。如此則水為陽稈,木為陽盛,火為陰稈,而金為陰盛也。
又曰:五行之生,各一其性。
就氣質言之,水性玲,火性熱,木性溫,金性凍,土性中和。人之生也,亦各隨其氣質所稟,有智愚強弱之不同。然自本求之,則各一其性。所謂渾然太極之.全,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此人也,所以獨得五行之秀,而其心為最靈。

程子曰:坎,水也。一始於中,有生之最先者也。

天一生水,故水居五行之先。物之初生,其形皆水。水者,萬物之一源,皆根於天一之造化也。如金石之產,其初亦乳。一陽之氣,一日之時,一年十一月,冬至皆肇於子。子者,水位也。夫水生於陽,而成於陰。氣始動而陽生,氣聚而靜則成水觀,呵氣可見。蓋生水之初屬一,故微至。成水時,則六矣。或問曰:天一生水,亦有物可證乎?曰:人之一身可證矣。食心動則津生,哀心動則淚生,愧心動則汗生,欲心動則精生,方人心寂然不動之時,則太極也。此心之動,則太極動而生陽也。所以心一動而水生,即可以為天一生水之證。神為氣主,神動則氣隨。氣為水母,氣聚則水生。
朱子曰:五行之序,木為之始,水為之終,而土為之中。以《圖》、《書》之數言之,則水一木三土五,皆陽之生數而不可易。故得以更迭為主,而為五行之綱。

五行:春始於束方之木,冬終於北方之水,中主於中央之土,是始中終三者,行之序也。而其生之序,則皆始於天。水能利澤萬物,天一打初便生水。水有貞靜之性,剛而有力,包藏於冬。木能溫燠萬物,天三便生木。木有發生之性,充吧莫禦,條達於春。土能持載萬物,至天五生土。土為包育之母,直方以大居中,而旺四方。三者既生,生生不已,各居其方,而不可易。於以見上天好生之心,源頭既正,骨子又好,皆是天生。火之與金,乃是五行中相資以變化,不可一日無者,卻是地生。火生於地二,其性炎上,或自有而無,或自無而有,位可以居南,亦可以居西。金生於地四,其性從革,或方可為圓,圓可為方,位可以居西,亦可以居南。故《圖》與《書》有更置之說,不似水木土,皆天所生而有定序。然而,於定'序之中,五行生生,相為融貫,則序雖定而氣未嘗不相通也。故朱子曰:得以更迭為主,.而為五行之綱。

又曰:木之包五行也,以其流通貫徹,而無不在也。
饒雙峰曰:氣運於天,以生為主。故朱子以春為四時之首,而貫乎夏秋冬。其在人,則惻隱為四端之首,而貫乎羞惡辭遜是非。以春能生萬物,而惻隱能兼眾善故也。安氏曰:一在木下為本,是歸根復命而合於五也。一在本上為末,是分枝布葉而散於萬也。以一知萬。天一生水而為木,共此一爾。

又曰:水之包五行也,以其歸根反命而藏於此也。
木無水則枯,火無水則燥,金無水則宿。以水包之,則流通四時,活動萬物。功成則退藏二陰之中,伏於黃泉之底,所以能歸根復命於此。及其出也,則又元而亨,雷域中雨天下也。其在人,則腎精所藏,百體皆潤。

又曰:土則水火之所寄,金木之所資,居中而應四方,一體而載萬類也。

雙峰饒氏曰:質具於地,以養為主。故土居五行之中,而統乎水火木金。其在人,則脾居五臟之中,而統乎心肝肺腎。以土能養萬物,脾能養眾形。夏季未月,土為最王,故能生秋金。又寄王四季,每季皆十八日,共計七十二日。其他四行分四時,亦各得七十二日,共成三百六十日。翁氏謂:五行離土,則不能各成一器。一得五,便成水。二得五,便成火。三得五,便成木。四得五,便成金。五得五,便成土。五者,土居中央。一二三四五,纔得五,便成水火木金土,謂之六七八九十也。
又曰:天地者,陰陽對待之定體。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者,陰陽流行之次序。對待非流行,不能變化。流行非對待,不能自行。此五行,所以流行於天地中以為用。
變化者,一變六,化而成水。二變七,化而成火。三變八,化而成木。四變九,化而成金。五變十,化而成.土。天地其對待之大者。其次五行,亦各自為對。是為交易之《易》,火與水對,金與木對。對待則二,是有定體。行者,流通,流通則一。是為變易之《易》也。五行相生,為水木火土金,金復生水。對峙者,各半體。流通者,皆全體。對待流行,各有次序。以一氣言,則息極而消,消極而息。以二氣言,則陽極生陰,陰極生陽。以四時言,則所克者為夫婦,所生者為母子。夫取妻,而夫之血氣日以耗,故夏化為秋。母生子,而子之血氣日以充,故冬變為春。以五行,戊己問乎十干,辰戌丑未問乎十二支,中央間乎四方,坤問乎離兌。火生土,土生金也。(程氏)
朱子曰:陽變陰合,初生水火。水火,氣也。流動閃爍,其體尚虛。其成形,猶未定。次生金木,則確然有定形矣。天地生物,先輕清,以及重濁。水火二物,在五行最輕清,金木次之,土最重濁。

張子曰:水火,氣也。故炎上潤下,與陰陽升降。土不得而制焉。木之為物,水清則生火,然而不離也。朱子曰:《正蒙》只說金與木之體質屬土,水與火卻不屬土。問火附水而生,莫亦屬土否#2?曰:火是箇虛空中物。問:只溫與熱.之氣,便是火否?曰:然。如火中虛暗,離中之陰也。水中虛明,坎中之陽也。火中有黑,陽中陰水。外黑內明者,陰中之陽。故水謂之陽,火謂之陰亦得。張子又曰:陽陷於陰為水,附於陰為火。木金者,土之華實也,其性有水火之雜。故木水漬則生火,然而不離,益得土之浮華於水火之交也。金得火之精於土之燥,得水之精於水之濡。故水火相持而不害,爍之反流而不耗,益得土之精實於水火之際也。勉齋黃氏曰:以人物之初生驗之,天一生水,水便有形。人生精血,奏合成體,亦若造化之有水也。地二生火,火便有氣。人有此體,便能為聲。聲者,氣之所為,亦若造化之有火也。水陰而火陽,貌亦屬陰,而言亦屬陽也。水火雖有形質,然乃造化之初。故水但能潤火,但能炎其形質,終是輕清。至若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則形質已全具矣。亦如人身耳目既具,則人之形成矣。木陽金陰,亦猶視陽而聽陰也。造化之初,天一生水,而三生木,地二生火,而四生金。天得一奇而生水,一之極為三,故三生木。地得二偶而生火,二之極為四,故四生金。六之成水猶坎,以一陽居中,天一生水也。地六包於外,陽少陰多,而水始盛成。七之成火猶離,以一陰居中,地二生火也。天七包於外,陰少陽多而火始盛成。豈曰:一生水而未成水,二生火而未成火,叉待五行俱足,方待六與七而成水火,如此則全不成造化矣。益水火之氣,一濕一燥。水濕極而生木,火燥極而生金。人物始生,亦精與氣聚而為之耳。精濕而氣燥,精沉而氣浮,故精為貌而氣為言。精之盛者,濕之極,故為目、為肝、為視。氣之盛者,燥之極,故為金、為肺、為聽。大抵貌與視屬精,故精衰而目暗。言與聽屬氣,故氣塞而耳聾。此曉然易見也。醫家以耳屬腎,以肺屬金。與此比配,各有不同。雲莊劉氏曰:陰陽互為其根。水居子位,極陰之方,而陽已生於子。火居午位,極陽之方,而陰已生於午。若木生於天三專屬陽,故其行於春亦屬陽。金生於地四專屬陰,故其行於秋亦屬陰。不可以陰陽互言,蓋水火未離乎氣。陰陽交合之初,其氣自有互根之妙。木則陽之發達,金則陰之收斂,而有定質矣。此所以與水火不同也。
朱子曰:《樂》聲是土金木水火,《洪範》是水火木金土。
《樂》辨五聲,十九八七六。《範》分四方,一二三四五。又曰:《範》言一二三四五,而不及六七八九十。《月令》言八七五九六,而不及一二三四十。《太玄》言三八四九二七一六五五,而不言十。《範》以水火木金土為序,禹以水火金木土為序,劉向、班固以木火土金水為序,範曄以木金火土水為序。

又曰:五行質具於地,而氣行於天者也。
蔡九峰曰:在天而流布四時日五行,在地為人所取用日五村。唐孔氏曰:五行以微著為次。水最微為兀火漸著為二,木形.實為三,金體固為四,土實大為五。今以《洪範》推之。蔡氏曰:潤炎曲直,從革以性言,稼穡以德言。水潤而又下,火炎而又上,木曲而又直,金從而又革,土兼四方而具生之德。故言其所重在稼穡,而民以食為天也。馮氏曰:種曰稼苗也,穫日穡穗也。蔡傳言稼而又穡者,言其生生不已也。又曰:鹹苦酸辛甘者,五行之味也。五行有聲色氣味,而獨言味者,以其切於民用也。五味以五穀為主。以《月令》推之,可見五殼之配五行者,麥為木,黍為火,稷為土麻為金,菽為水。以五畜言,鵝為木,羊為火,牛為土,犬為金,豕為水。以五果言,則栗水、李木、杏火、桃金、棗土。是數者皆質具於地而切於民之生養,不可一日無也。其運此氣而在天則為五行,其凝此質而在地則為五材。天有日,故地有火。天有月,故地有水。天有雨暘寒燠風,故地有水火木金土。天而地,地而天,充塞宇宙,何莫非五行者。況人稟五行之秀氣以生,孰不資五行以為用。
邵子曰:火生於無,水生於有。火內暗而外明,故離陽在外。火之用,用外也。水外暗而內明,故坎陽在內。水之用,用內也。
火用外,目象水;用內,耳象火。內.為體,外為用。水外為體,內為用。陽者,用也。朱子曰:陰以陽為質,陽以陰為質。水內明而外暗,火內暗而外明。陰陽之精,互藏其宅也。西山真氏曰:日火外景,金水內景,本淮南子。益清明者,內景金水也。濁明者,外景日火也。或曰:日火揚光於外,故日有蝕,火有滅。金水潛光於內,故無窮。以此收視反聽,潛神不耀。此理故妙,可以養生。又於治道不相關,孰若吾儒,當明則為離晉,當晦則為明夷。又曰:火、日外光,能直而施,所應無窮。金水內光,能闢而受,隨才各得神與形。天與地之道歟?張氏曰:火託木而木生水,神乘氣而生精。先天以神生精,一生二。後天以精集神,二生一。愚嘗推其說曰:水陰根陽,故為少陽,春至夏而老。火陽根陰,故為少陰,秋至冬而老。乾坤具坎離之體,乾以九二交坤成坎。坎中一陽生子,是為真水,乃陰中之真陽也。坤以六二交乾成離。離中一陰生午,是為真火,乃陽中之真陰也。二多一少,坎一離二。少者為主,則多者為用。少為主,故坎為冬。所生之歲月日辰,自子至巳,六辰皆陽。多者為用,故離為夏。所生之歲月日辰,自午至亥,六辰皆陰。天地之問,無往而非水火之用。所以乾坤付正性於坎離,坎離為乾坤之用也。

又曰:雲有水火土石之異,地類亦然。

張氏曰:水火土石地之體也,几物皆具地之體。先生曰:水雨霖,火雨露,土雨濛,石雨雹;水風涼,火風熱,土風和,石風冽;水雲黑,火雲赤,土雲黃,石雲白;水雷玄,火雷願,土雷連,石雷霹;故一物鈴通四象。天有日月星辰,地有水火土石。首有目耳口鼻,身有骨肉血髓。髓為火,血為水,肉為土,骨為石,是為動物四象。液為水,華為火,枝為土,根為石,是為植物四象。几人之吹噴吁呵呼,應天之風雨雲霧雷。

《易》有陽貞陰貞。朱漢上曰:乾貞於十一月子,左行,陽時六。陰貞六月未,右行,陰時六。
陽貞取陽卦,乾生三男,震坎艮也。陰貞取陰卦,坤生三女,巽離兌也。乾一陽生於子,始於坎,至離而乾終。坤一陰生於午,陰不敢當午位,故退一辰而貞於未,至坎而坤終。陽自左行,問時以治六辰。陰自右行,亦間時以治六辰。順成其歲功,陰陽二貞既定,然後可以推四時之節氣。愚考之孔疏,數之所起,起於陰陽。陰陽往來於日道。冬至日南極,陽來而陰往。冬,水位也。一陽生為水,數一。故乾貞於十一月,子而左行。夏至日北極,陰進而陽退。夏,火位也。當以一陰為火數,但陰不名奇數,叉以偶。故六月二陰生為火,數二故坤貞於未而右行。冬至以及於夏至,當為陽來。故正月建寅。三陽生為木,數三。夏至以及於冬至,當為陰進。故八月建酉。四陰生為金,數四。三月建辰,居四季之首,為土位。五陽生為土,數五也。水在北,從盛陰之氣,故潤下者從陰也。火在南,從盛陽之氣,故炎上者從陽也。木束金西,陰陽相半,柔可曲直,剛可從革,土含養萬物,以為五行之主。
朱子曰:京房因卜筮推出許多道理。

其說謂:大.衍五十,其一不用者,天之生氣,將以虛來實,故用四十九焉。十日十二辰二十八宿,共五十。其一不用,今只取生氣一句為說。

一者為天之生氣。愚曰:天之數不用五,一由五出故。大衍之數不用一者,一乃天之神也。一入于北,則變坤成坎而生水,其數一。一入于南,則變乾為離而生火,其數二。一入于束,則天始交地而生木成震,其數三。一入于西,則陰說於陽而生金成兌,其數四。其終也,一復歸藏於五,而為萬化本。存一不用者,是為生氣。太初氣之始,是也。五十五,數存五以為五行之本。大衍五十,又存一以為太極之本。太極而五行,以一分五,以五分十。其四十九者,又五行之細數。五十者,五其十。十者,兩其五。兩者,一也。一者,水也。五行之始,生氣之出也。十者,土也。五行之終,生氣之入也。是故十日十二辰二十八宿,散在天。三百六十是為度數,散在地。萬有一千五百二十,是萬物之盈數。其一不用者,退歲於密。故木旺#3則水退#4火王則木退,土王則火退,金王。則土退,水王則金退。此五十五退五不用者,所以去衍之盈數。五十又退一不用者,所以虛衍之本數。故曰:抑其盈虛,其一萬本於五,五本於一,天地盈虛與時消息。天以一變四,四有體,一無體也。此一在人為心,在德為仁,在《易》為乾,在時為春,無往而不為天之生氣,豈特四十九著,賴此以為神哉。天地萬物,皆倚此以為立命之地。故曰:不用之一,群用之所攸宗。
朱子曰:有八卦之金木水火土,有五行之金木水火土。乾金,《易》卦金也。
兌金,五行金也。巽木是卦中取象,震木是束方屬木。以土寄王四季,故止言四時。唐孔氏謂:五行去土,亦日四象,謂金木水火。土?震木離火兌金坎水,各主一時。又巽同震木,乾同兌金,加以坤土,又日七八九六之謂。在一一物為木火金水,在人為仁義禮智,在方為束西南北,在《易》為元亨利貞,在象為龍虎鶉龜,在月為弦望晦朔,在日為日一晝暮夜,在首為目耳鼻口,在身為骨肉血髓。理也有此四段,氣也有此四段。事事物物,都相離不得。春子丑寅為少陽,夏卯辰巳為太陽,秋午未申為少陰,冬酉戌亥為太陰。邵伯溫曰:水火土石,本體也,五行在其中矣。金木水火土,致用也,五材出焉。金出於石,木生於土。有石後有金,有土後有木。四象四體,先天也。五行,後天也。

又曰:天下道理,只是一箇生兩箇。《易》說到八數住,《洪範》說到十數住。卦八而數十,八是陰陽?數,十是五行數。一陰一陽便是二。以二乘二便是四,以四乘四便是八。五行本是五,而有十者,一箇包兩箇。木包甲乙,火包丙丁,土包戊己,金包庚辛,水包壬癸。又曰:甲乙是兩箇木,丙丁是兩箇火,戊己是兩箇土,金水亦然。兼三才而兩之,是陰陽五行之相克也,所以相成,而五常之德亦然。

莫大於仁,木德也。仁或失於弱,故以義斷之。義,金德也。義或失於剛,故以禮節之。禮,火德也。禮或失於拘,故以智通之。智,水德也。智或失於詐,故以信正之。五常之德,乃五行相克之理。老蘇之說為然。金克木,剛勝柔也。水克火,柔勝剛也。
又曰:有互相發者。
王氏曰:水言潤則火燥,土#5得木敷金斂可知。火言炎則水洌土,蒸木溫金清可知。水言下火言上,則木左金右土中央可知。木言曲直,則土園金方火銳水平可知。金言從革,則木變土化水因火革可知。土言稼穡,則井洫火爨木與金器械可知。所謂木變者何?炳為火,斕為土。土化者何?能燥能潤,能敷能斂。水因者何?因甘而甘,因苦而苦,因蒼而蒼,因白而白。火革者何?革生為熟,革柔為剛,革剛為柔。金亦能化,可園可平,可銳可曲直。然非火革,則不能自化,故命之日從革。

又曰: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只言五行,不言陰陽。做這人,須是五行方做得成。五行一陰陽也,舍五行別無討陰陽處。如甲木陽乙木陰之類。
朱子曰:數只是算氣之節候,大率只是一箇陰陽。播而為五行,五行各有陰陽。甲乙木,丙丁火,春木夏火,年月日時,無非五行之氣。甲乙丙丁,又屬陰屬陽,只是二五之氣。人生適逢其氣,參差不齊,貴賤壽夭皆然。聖賢在上,則其氣中和。不然,則氣偏。五行有得其氣清者,聰明而無福祿;有得其氣濁者,有福祿而無智慧;皆其氣數使然。堯舜禹湯文武周召得其正,孔孟齊魯得其偏。五代極亂,卻生許多聖賢,如祖宗時。如大睡一覺,醒時卻有精神。五行有理有氣有數,其行於十干十二支之中。可得而數,天一與地六合,生成水居北。子數一,亥數六,壬為陽水一,癸為陰水六也。地二與天七合,生成火而居南。巳數二#6,午數七,丙為陽.火,七丁為陰火,二也。天三地八生成木而居束。寅數三,卯數八,甲為陽木,三乙為陰木,八也。至於土位乎中央,則五與十合而生成土。戊與辰戌麗於十而屬陽,巳與丑未亦麗於十而屬陰也。西方虎位成金,庚干申支數既為九而屬陽,辛干酉支數又為四而屬陰矣。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道非數不行,數非道不立。列於十干者,如此布於十二支,亦如此。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奇中有偶,偶中有奇;上入蒼天,下入黃泉;大含元氣,細入無倫;皆莫能逃此數矣。六經言五行者,《月令》四時所紀,相生之數爾,《虞書》六府所救相克之數爾。至於天地生成之數,惟《易》與《洪範》言之。箕疇孔繫,皆有得於河洛之傳矣。

天原發微卷之五竟

#1『上』,《四庫全書》本作『止』。

#2原脫『屬土否』三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3『旺』,《四庫全書》本作『王』。

#4『王』,《四庫全書》本作『旺」。

#5『土』,疑衍。此句《四庫全書》本作『水言潤,火言燥』。
#6『二』,原作『一』,據《四庫全書》本改。

天原發微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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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象

《易》曰:兩儀生四象。又曰:四象所以示也。王輔嗣以下,伊川以上,所說多有不同。獨邵子傳先天之學,一見而次,可以破千載之惑矣。朱子《啟`蒙》一書,示人至矣。或者未徹。愚曰:君若看得其中八字,則此一卷書,皆荃蹄爾。奚用多言,識者題之。《易》言:天數五,地數五。存一以為本,用四以為變。用之於著,則日七八九六。用之於地,則日水火土石。用之以觀天象,則日日月星辰。其在卦,則分為八焉。特所指地頭不同爾。
邵子曰:物之大者,無若天地。天之大,陰陽盡之;地之大,剛柔盡之。陰陽盡而四時成,剛柔盡而四維成。
乾陽物,坤陰物。天地亦物之大者爾。天不過一陰一陽之消長,一寒一暑而四時成,天下道也。地不過一剛一柔之交錯,一夷一險而四維成。地之理也,著於天為四象,列於歲為四時,形於地為四體,布於方為四維,皆乾陽坤陰二物為之。
程子曰:四象謂陰陽剛柔。陰陽生天,剛柔生地。
朱子曰:邵子說數,也從一陰一陽起頭。他做陰陽太少,乾"之四象;剛柔太少,地之四象;陰交陽,陽交陰,生天之四象。所謂四象者,天有陰陽,又就其中分為太陽太陰少陽少陰。天之四象,日月星辰是也。地有剛柔,又就其中分為太剛太柔少剛少柔。地之四象,水火土石是也。其實元初只有一箇太極。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又分為八。天得一箇四,地得一箇四。各有一箇太極行乎其中,便是兩其五行而已。
日月為《易》。
易之一字,上面從日為陽,下面從月為陰。故莊子曰:《易》以道陰陽也。

邵子曰:太陽為日,太陰為月,少陽為星,少陰為辰。日月星辰交,而天之體盡。太柔為水,太剛為火,少柔為土,少剛為石。水火土石交,而地之體盡。

邵伯溫曰:《皇極經世》舍金木水火土,用水火土石,何也?曰:日月星辰,天之四象。水火土石,地之四體。金木水火土,謂之五行。四象四體,先天也。五行,後天也。先天者,後天所自出。水火土石者,五行所自出。金出於石,木生於土,五行行乎天地之問,水火土石在其中矣。《經世》用水火土石,本體也。《洪範》用水火木金土,致用也。日為陽精,《先天圖》以乾為日,乾之位在正南。月為陰精,《先天圖》以兌以月,兌之位在東南。少陽為星屬離,位在正東。少陰為辰屬震,位在東北。太柔為水月象,《先天圖》坤為水位,在正北。太剛為火日象,《先天圖》艮為火位,在西北。少柔為土辰象,《先天圖》坎為土位,在正西。少剛為石星象,《先天圖》巽為石位,在西南。日陽月陰,星剛辰柔,天有地也。水陰火陽,土柔石剛,地有天也。在天成象為日,在地成形為火。火與日,本一體,故陽燧取於日而得火。在天成象為月,在地成形為水。水與月本一體,故方諸取於月而得水。在天成象為星,在地成形為石。石與星本一體,故傳言星隕為石。在天成象為辰,在地成形為土。辰與土本一體,故自日月星辰之外,高而蒼蒼者皆辰也。自水火土石之外,廣而茫茫者皆土也。蓋日月星辰,猶人之有耳目口鼻。水火土石,猶人之有血氣骨肉。故謂之天地之體。陰陽剛柔,則猶人之精神,而所以生耳目口鼻血氣骨肉者也。
又曰:日為暑,月為寒,星為晝,辰為夜。暑寒晝夜交,而天之變盡。水為雨,火為風,土為露,石為雷。雨風露雷交,而地之化盡。暑變物之性,寒變物之情,晝變物之形,夜變物之體。性情形體交,而動植之感盡。雨化物之走,風化物之飛,露化物之草,雷化物之木。走飛草木交,而動植之應盡。

日月星辰,變乎暑寒晝夜。水火土石,化乎雨風露雷。暑寒晝夜,天之變而唱乎地。雨風露雷,地之化而和乎天。一唱一和而後物生。暑寒晝夜,變乎性情形體。雨風露雷,化乎走飛草木。性情形體本乎天,而感乎地。走飛草木本乎地,而應乎天。一感一應,而後物成。一唱一和,一感一應,天地之道,萬物之情也。天類屬陽,地類屬陰。陽為動,陰為植。陽之陽為飛親上,陰之陽為走親下。天有至粹,地有至精。人為明哲,飛為鸞鳳,走為麒麟,介為龜龍,草為芝蘭,木為松相,石為金玉。天有至戾,地有至幽。人為妖孽,飛為梟鴆,走為虎狼,介為虺場,草毒木青石彊礫。有數則有物,數盡則物窮。有物則有數,物窮則數盡。天地生物,萬殊不同,所以感應交錯而變化出焉。邵子曰:日起於一,月起於二,年起於三,辰起於四。一者一元也,二者十二會也,三者三百六十日也,四者四千三百二十時也。舉一歲言之。

又曰:日隨天而轉,月隨日而行,星隨月而見。故星法月,月法日,日法天。天半明半暗,日半盈半縮,月半盈半虧,星半動半靜,陰陽之義也。

日雖右行,然隨天左轉。月雖行疾,然及日而會,常在其後。星隨月者,見於夜也。一陰一陽之謂道。天法道,故半明半晦。日法天,故半盈半縮。月法日,故半盈半虧。星法月,故半動半靜。有一又有二,獨陰獨陽,不能自立。半盈半縮者,在陽度則盈,在陰度則縮。半動半靜者,在緯星則動,在經星則靜也。蔡氏曰:日者正纏度,月者定晦朔,星者經星、緯星也。辰者,日月所會十二次○
又曰:天,晝夜常見。日見於晝,月見於夜,而半不見。星,半見於夜。貴賤之等也。
天雖半晦半明,而晝夜常見。日當晝時鈴在天上,月當夜時有在地下。.故半不見星,又不及乎月,貴賤之分。上得兼下,大能包小。星半見者,五緯二十八宿,皆迭見故也。

又曰:月,晝可見也,故為陽中之陰。星,夜可見也,故為陰中之陽。
先天以日月星辰,配乾兌離震。日為陽中陽,月為陽中陰,星為陰中陽,辰為陰中陰。月,晝可見,故為陽中陰。星,夜可見,故為陰中陽。星亦隨月,故為錯綜而互用。辰,不可見,故為陰中陰。辰,天也,日月星辰託焉。辰雖不可見,天晝夜可見,故不用之一,用之所宗。
朱子曰:兩儀始為一晝,以分陰陽、四象者。次為二晝,以分太少。
兩儀者,一畫陰,一畫陽。於畫上各加一奇一偶而為二畫者。四是謂四象,其位則太陽一,少陰二,少陽三,太陰四。其數則太陽九,少陰八,少陽七,太陰六。以一二三四,含九八七六。以《河圖》言之,則六者一而得於五,七者二而得於五,八者三而得於五,九者四而得於五。以《洛書》言之,則九者十分一之餘,八者十分二之餘,六者十分四之餘。周子所謂:水火木金。邵子所謂:二分為四,四象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三畫者八,於是三才略其而有八卦之名,其位則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或疑《易》有四象。唐孔氏以為金木水火,莊氏以為實象、義象、用象。謂之七八九六者,又不指為陰陽老少。張子云:龍虎鶉龜,乾四德四時。朱子發云:四方四維,諸儒皆不以為天之四象。而子爻以是為言,似與朱子畫卦次序不同。愚曰:朱子之言,即本之邵子先天之學也,第先儒未之及爾。先天無所不包,以四象無往不在也。在《易》為七八九六,在天為日月星辰。老陰變為少陽,老陽變為少陰。少陰少陽則不變,待老陰老陽而變。推是以古,則可知吉凶、悔吝、進退、存亡之兆。日為太陽,則有寒暑晝夜之變。而少陽為星,則分日之光而無變象。月為太陰,則有晦朔弦望之變。而少陰為辰,則為天之體,而無變形。天象在天,顯然之爻象也。卦爻在《易》,隱然之天象也。伏羲仰觀天象,以畫八卦。夫子仰觀天文,而知幽明,一以貫之可也。孰謂占《易》者,不可以占天。#1

太陽
說卦曰:離為日為火。唐孔氏曰:日取南方而行。積陽之熱氣生火。火氣之精者為日。火無形,麗物而有形。生於地,二王於南方。其神在天為日,在地為火。胡氏曰:日離體陰用陽。離陰故行舒,用陽故昱乎晝。《堯典》曰:日中日永,宵中日短。舉四仲之日言之。《月令》:其日甲乙,其日丙丁,其日戊己,其日庚辛,其日壬癸。舉四季之日言之。愚曰:日在于子,夜半方升。升則向生,海宇俱清。日在于午,午後為降。降則向死,萬物皆鬼。鬼神之機,升降而已。《元命包》云:日形圓,望之廣天,以應千里。故王畿象之。

程子曰:天地日月一也。月受日光,日不為虧。然月之光,乃日之光也。

邵子曰:陽抱陰為(日日陽中)陽。朱子曰:乾乾不息者,體日月寒暑往來者。用有體則有用,不可分先後說。天包地外,地形小,日光大,從地四面光起。月在天中,則受日光而圓。月遠日,則其光盈。近日,則其光損。朱漢上曰:天地以坎離相濟。以日言,日降則月升;以月言,日交則月合;以歲言,寒來則暑往;皆既濟也。坎上離下,水火之極。則反其初,故既濟之極,未濟藏焉。漢張衡曰:日陽精之宗,積而成烏。有三趾,陽數奇也。蓋雞屬酉,陽中之陰,離中虛火氣宿焉。又曰:月陰精之中,積而成兔。陰偶數,屬卯。蓋陰中之陽,坎中滿也,天一之水氣宿焉。晉杜預曰:日之質赤,月之質白。《元命包》曰:日之為言實也。大明盛實。日,人君之象,行有道之國則光明。日有五色,其政泰平。

邵子曰:夏則日隨斗而北,冬則日隨斗而南。

夏至熱極,日自此隨斗而北。冬至寒極,日自此隨斗而南。
愚嘗砍邵子之言,其有合於《太玄》之說乎。請條之。其曰:日一南而萬物死,日一壯而萬物生。蓋夏至日在井,日窮南陸,群陰漸長,故萬物向死。冬至後,日在牽牛,一返北道,群陽漸長,故萬物向生。《玄》又曰:斗一北而萬物虛,斗一南而萬物盈。蓋立冬後,斗杓建亥,陰氣藏物,故日虛。立夏建巳,陽氣發物,故日盈。又曰:日之南也,左行而右旋。斗之南也,右行而左旋。蓋日迎天右行,春始行,自西方歷七星而南,故云右行。秋行回,自東方歷七星而北,故云左旋。斗隨天左行,春指東歷三辰而南,始指東方,故云:左行。秋指西歷二辰而北,還從西方,故云右旋。又曰:冬至及夜半以後者,近玄之象。蓋冬至斗建子,夜半時加子,謂#2其進而未極,往而未至,虛而未滿。時則天道左行,斗柄隨天左指。日雖違天右行,每與月會,則與斗柄相應。玄卦自中至應四十一首,以奇為主。一百八十二日半,日行其中,是陽行陽中。行陽度,則盈至巳成乾而生物也。夏至及日中以後者,遠玄之象。蓋夏至斗建午,日中時加午,謂其進極而退,往極而還,已滿而損。時則天道右轉,斗柄亦隨天右指日。雖違天左行,每與月會,則與斗柄右指相應。玄卦自迎至養四十首,陰偶用事,一百八十二日,是陰行陰中。日行陰度,則縮至亥成坤收藏萬物。南北者,陰陽之定位,故日為經。東西者,陰陽之通氣,故日為緯。日在天,一日則分晝夜,一歲則分南北,於萬物則分生死。故曰:陽來則生,陽去則死。注云:上文共三百六十四日半,益以崎疏二贊得一日,通三百六十五日令二十#3分。其二十分在一日,即得三時,成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

漢上曰:劉昭云:日行北陸謂冬,西陸謂春,南陸謂夏,東陸謂秋。

世言南北陸是矣。至言東西陸,不誤則疑。《 隋志》 言東陸日春,西陸曰秋。又當別考,不可混而言之也。蓋南北為經,子午相對。冬至一陽生子,神靈合論天地,以并一年造化。日月星斗,皆自此始。故曰:行北。陸日冬,行南陸日夏。方與時,皆不可易。由是天自北而東,左旋以生物。日則自北而西,右轉以為之緯。孟春,日在營室,北宿也。是為正月建寅,會于課訾之亥。仲春,日在奎,西宿也。二月建卯,會于降婁之戌。季春,日在胃。三月建辰,會于大梁之酉。以西緯東,故曰:日行西陸謂之春。以至四月,巳與申合,會于實沈。日行南陸,一陰生午,造化收功摯斂萬物。於是天道自南而北,從西右旋以成物。日則自南而東,左行以為之緯。孟秋日在翼,申合巳,日鶉尾。仲秋,日在角,酉合辰,日壽星。季秋,日在房,戌合卯,日大火。以東緯西,故曰:日行東陸謂之秋。所以東不言春而言秋,西不言秋而言春,以見南北之經不可變,東西之緯互相備也。日為陽,陽用事,故自東至夜半而發南。日進而北,晝進而長,陽進故為溫為暑。陰用事,故自夏至日中而發北。日退而南,晝退而短,陰勝故為寒為涼。二至之中,道齊景至,春秋分焉。日則有中道,月則有九行。朔會陸行鄰於所交,虧奪生焉,日為寒為溫。冬至日南極晷長,南不極則溫為害。夏至日北極晷短,北不極則寒為害。
邵子曰:天行所以為晝夜,日行所以為寒暑。夏淺冬深,天地之交。左旋右行,天日之交。
天一日一周。日行一度,為天之所轉,日隨之。夏出寅入戌,冬出辰入申,春秋出卯入酉。出為晝,入為夜,雖係乎日之出入,其行也則係乎天。日在地下則寒,姐在天上則暑。冬行北陸為寒,日行地下深。夏行南陸為暑,日行地下淺。春行西陸,秋行東陸,為寒暑之中。日行所以為寒暑,天道向南則自深之淺,向北則自淺之深,天地之交也。或謂:夏則南極仰,冬則南極俯。引人首為喻,為夏淺冬深之說,此不知日有黃道也。夏至日在午而正于午,冬至日在子而正于子,隨天運而然。故以淺深,為天地之交。冬至日起,星紀右行,而日移一度。天左旋一周而過十度,日巡六甲與斗相逢,此天日之交也。冬至之夜如夏至之日,夏至之夜如冬至之日。冬之夜僅如春秋之晝者,晝侵夜五刻也。日出本有常時,所以然者,未出二刻半而明也,入二刻半而後昏矣。

又曰:朝東夕西,隨天之行。夏北冬南,隨天之交。天一周超一星,應日之行也。春酉正',夏午正,秋卯正,冬子正,應日之交也。
冬至夜半子,日起星紀。日右行一度,天亦左移一度,故夜半日常在。所以朝叉出東,夕叉入西。天之行,而非日之行也。夏則日行隨一在北,冬則日行在南。日最北,去極最近,故影短而日長。日最南,去極最遠,故影長而日短。此隨天之交也。日日行一度,天日一周,而過一度。一度者,星之一度也,故為應日之行也。冬至日在子,夏至日在午,春分日在酉,秋分日在卯,天之移也。冬至子日正在子,夏至午日正在午,春秋二分日,或正于酉,或正于卯。東西迭緯,所以為春夏陰陽之交,此應日之交也。愚稽之古志矣。冬至日在牽牛初度,春分日在婁四度,夏至日在東井二十一度,春分日在角十度。《隋志》曰:日去極近,則景短而日長。言其時為夏至。日行內道去極近,則晝極長。八尺之表,尺有五寸之景。若春分在婁,秋分在角,晝夜等。故立八尺之表,七尺五寸之景。《隋志》又曰:日去極遠,則景長而日短。言其時為冬至。日行外道,去極遠則晝極短。八尺之表,一丈三尺之景。就中去一尺五寸,則餘一丈一尺五寸之景,是冬夏往來之景也。故曰:日有中道。北至牽牛,去極近,為夏至。南至牽牛,去極遠為冬至。東角西婁,去極中。故南至角,東至婁,為春秋分。鄭曰:春分日在婁,月上弦#5於東井,圓於角,下弦於牽牛。秋分日在角,上弦於牽牛,圓於婁,下弦於東井。亦以其景知氣至否#6。春秋冬夏氣皆至,則四時序正。冬夏致日者,日實也。故於長短極時,政之極則氣至。冬無愆陽,夏無伏陰。致日之時,日中視其景如度者,歲美人和。不如度者,歲惡人偽。若人君政教得,則四時景依度。
晷進則水者,謂晷長於度。日之行黃道外,則晷長。晷長者,為陰勝,故水。晷退則旱者,謂晷短於度。日之行入進黃道內,故晷短。食者,為陽勝,故旱。進尺二寸’晷短則月,月以十二為數也。退尺二寸則日食,日數備于十也。晷進為盈,晷退為縮,亦以其景知氣至與不而得之也。

又曰:聖人仰觀日月之運,配以坎離,而八卦之義著矣。

《繫辭》曰:縣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朱子曰:如納甲法。坎納戊,離納己。乾之一爻屬戊,坤之一爻屬己。留戊就己,方成坎離。蓋乾坤是大父母,坎離是小父母也。漢上曰:虞日日月縣天成八卦象,晦夕朔旦則坎象,水流戊,日中則離象。火就己成戊,己土位象,見於中,日月相催而明生。乾坤二五交則生坎離,而日月出焉。三日震象,月出庚。八#7日兌象,月見丁。十五日乾象,月盈甲壬。十#8六日巽象,月退辛。二十三日艮象,月消丙。三十日,坤月滅乙。合而論之,則坎離為日月,生明於震,生魄於巽,上弦於兌,下弦於艮,盈於乾而滅於坤。甲至癸十日,具於八卦中也。《記》曰:大明生於東,月生於西。

《詩》曰:東方之日,東方之月。

月之始則生於西,其盛則生於東。日之所出,乃在東方。未旦則己行於地中,特未出地之上耳。古者訓日字,實也。月字,缺也。日常實是如此。天行有差,日月星辰又遲,趕他不及。惟日之行,鐵定是如此,故日實也。
又曰:天地之大寤在夏,人之神存乎合心
午則日隨天在南,子則日隨天在北,一日之寤寐也。夏則日正在午,冬則日正在子,一年之寤寐也。故夏日昊天,而離為萬物相見之卦。日者,天之神也。人之神,晝在心,夏也;夜在腎,冬也。晝相應夜,藏密也。《玄》曰:藏心于淵,神不外也。謂棲心氣腑所以存神也。天地之交十之三。夏至之晝,日在天上七分,冬至之夜,在地下亦七分。自天言之,在地上者十之七,在地下者十之三。故陽數盈于七也。日與天不同者,日行有南北道故也。

又曰:日入地中,構精之象。

一日之夜,猶一歲之冬。天神地靈,陽魂陰魄。冬至子半夜至子半,相與會合於黃泉之官。所以胎育元造,萌芽萬物也。故曰:男女會精氣而後生人。日以場精交地氣而後生物。知此則知性命之學。又曰:日者,天之陽魂。陽抱陰為日,以魂制魄。陰抱陽為月,以魄拘魂也。
朱子曰:日月出水乃升于天。其西下,又入于水。
或有問渾天於朱夫子者,曰:天外是水,所以浮天而載地。答曰:天外無水,地下是水載。孟子曰:水由地中行。蘇子曰:地中無往而非水。知此,則知地下有水,天外是氣明矣。陽金為水母,水為萬物母,天只是一箇純剛清明之氣。地平著。乎其中。天之日每夜周地下一匝,而過一度。天一之氣既生水,以為萬物利。日為陽精,又能涸地下之水,而不為萬物害。水豈沃焦尾閒之所能洩哉。蓋天一之神,是為氣母。出雲多水滔天雲蒸霧淪日夜流轉則水珠流出。使水盛而無日以涸之山奮’則時雨以降天地。陰陽二氣自然有許多氣也。有許則浩浩下民昏墊。史載堯時十日出,雖不足信。然天之哀念下民有是理,日為火而常明日以為之進退也,《易》曰:明入地中轉也。天在水中為需也。日為陽而水為陰而陰氣無不散。水氣無不消。出則為晝宇宙之間,天實有之行爾。是亦造化扶陽之意。然則天體正圓絡天腹如內郭月為水而有盈虧,隨言天一生水故日一升天日一從地下轉,而容並驗之潮汐可見。,明夷日從地下,入則為夜。其可一日無陽明之象哉。隋《天文志》說:日涸水極好。

又曰:天有黃赤二道。沈存中云:特曆家說#10色,以記日月之爾。

天體正圓,如兩蓋之相合。赤道橫如兩蓋之交處。赤道之北,如上覆蓋。赤道之南,如外郭,如下仰蓋。皆以圖心為極。赤道而北為北極,自赤道而南為南極。朱子云:黃道是那匣子相合縫處,在天之中。又云:赤道正在天之中,如合子縫模樣。黃道是橫過在那赤道之問。又曰:赤道一半在黃道內,一半在黃道外。東西兩處與黃道相交度,卻是將天橫分為許多度數。會時是那黃道赤道十字路頭#11相交處廝撞著#12 望,時在#13月與日正相向,如一箇在子,一箇在午,皆同一度。如月在畢十一度,日亦同在此度,卻南北相向。日所以食朔者,月常在下,日常在上。既是相會,日被月在下面遮了。故曰:食望時月食,故陰敢與陽為敵也。
日有中道,一日黃道。
或曰:中央戊己土,應之星辰,四時有四游。春西秋東夏北冬南,與日春東秋西夏南冬北行道不同。及四季辰戌丑未之月,皆屬土,是為黃道之正。其時星辰亦屬黃道。還復正位,日常依行黃道中。鄭注《洪範》 云:四時之問,合於黃道問者何?愚謂:冬春'之問,春夏之問,秋冬之問,即四季屬土之月。每季寄王十八日,通計七十二日,而末居火金之問,其位在坤,以時言也。黃道居中,亦日中道。青赤白黑四分為八,并為九月,佐日以生成萬物也。故《天文志》 曰:日之所由,謂之黃道。月#14 有九行者,黑道二出,黃道#15北;赤道二出,黃道南;白道二出,黃道西;青#16道二出,黃道東。并.黃道而九,立春、春分,月#18 東從青道;立秋、秋分,月西從白道;立冬、冬至#19月北從黑道;立夏、夏至,月南從赤道。黃正色。又曰:青赤出陽道,白黑出陰道。月失節而行,出陽道則旱風,出陰道則雨水,在黃道為正。故《星備》 云:明王在上,則日月五星皆乘黃道。月之行,雖有白黑赤青,道不同,然不過在黃道之東西南北耳。日行黃道之中,又其內為北,自奎至較,亥至巳也。外為南,自角亢至室壁,辰至戌也。東方角其間,天門又房為天街,黃道經其中,七曜之所行也。

邵子曰:日月之相食,數之交也。日望月則月食,月掩日則日食,猶水火之相剋。是以君子用智,小人用力。

日月相對日望,相會日晦。日食朔,是月近日,無光,為晦。故小人狎比之時,多能危君。月食望,是月敵日而尤盛。如小人在外,雖盛鈴自危。如水剋水,掩而克之,小人用力也。火克水,叉隔物焉,君子用智也。日月一年十二會。十二望交則食,不交則不食。故日行黃道,月行九道,亦有交而不食者。其合朔時,日月同在一度。其望日,則日月極遠而相對。其上下弦,則日月近一而遠三。如日在午,月或在卯酉之類。合朔時,日月東西,雖同在一度,而月道南北,或差遠於日,則不食。或南北,雖日相近,而日在內,月在外,則不食。
朱子曰:日月之食,皆非其常也,而以月食為常。日食為不臧者,以陰勝陽而掩之,不可古rr 也。故春秋日食必書,而月食無紀焉,亦以此爾。

日月一歲十二會,方會月光都盡而為晦。已會,則月光復蘇而為朔。朔後晦前各十五日,日月相對。月光正滿而為望,望而日月之對,同度同道,則日亢月而月為之食。晦朔而日月之合,東西同度,南北同道,則月掩日,而日為之食。是皆有常度矣。然王者修德,用賢去邪。陽盛而陰不能侵,則月常避日。雖參差不齊,亦當食而不食也。不然,德政不修,臣子背君父,小人侵君子,夷狄亂中國。陰盛陽微,當食叉食,實為非常之變。穀梁子書日食有四種:日有食晦日者,隱三年是也。有食既朔者,次日也,相十七年是也。日有食之既者,相三年也。他如夜食者,則莊十八年也。一日一夜為一日,日不食而夜食,則日在地下,人不見其形。至朔日,日始出,如見其有虧傷之處,日光未復,故知其夜食也。夜食亦屬前月之晦。夜食,星無光也。

《詩》:十月之交。朱子取孔註說得甚詳,今攘其說于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

古#20曆及《周脾》皆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月皆右行於天。日日行一度,月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是日遲月速,二十九日有餘。而月行一周,追及於日而與之會,是之謂交。每月交會,而月或在日道表,或在日道裹,故不食其食,要於交會。又月與日同道乃食,周十月夏八月也。日月交會而日食,陰侵陽,臣侵君之象。以日食者,月食之也。何休曰:不言月食之者,其形不可得而睹。故疑言日有食之,從甲至癸為日。甲剛乙柔,其中有五剛五柔,十日皆為幹,故日為君。子至亥為臣。子陽丑陰,其中有六陽六陰以對,十日皆為支,故辰為臣。卯比#21臣,辛比君,金應勝木。今臣反侵君,是五行相逆。以辛王在秋,臣以休廢之,時侵當王之幼君也。
古今天度一也。日月之食,本無常時。曆家為日月交會之衍,大率以百七十三日有奇為限。日月行天,各自有道。雖至朔相逢,而道有表裹。若月先在裹,依限而食者多。若月先在表,雖依限而食者少。杜預見其參差乃云:日月動物雖行度有大量,不能不少有盈縮。故雖有交會而不食者,唯正陽之日,君子忌之。是日月食無常時,非分至之月,叉相食也。正以二分晝夜等,有類同道,二至長短極似。若相過因名示義,非實然也。其實日食皆為異矣。若人君改過修善,雖正陽之月,禍亦可消。若長惡遂非,雖分至之月,亦將有咎。安得二至二分,獨為不災。
夫以昭昭大明,臨照下土。忽爾纖亡,俾晝作夜,其為怪異,莫斯之甚。故有伐鼓用幣,貶勝去樂之典,皆所以重天變警人君也。而天道深遠,有時而驗。或亦人之禍釁,偶與相逢。故聖人因其變,常假靈神,以為勸戒。使智達之士,識先聖之深情;中下之士,信妖祥以自懼。但神可以助教,不可以為教。神之則惑眾,去之則害宜。故其言若有若無,其事若信若不信,期於大通而已。杜預曰:日光以望時奪月光,故月食。日月相會,月掩日,故日食。蘇氏曰:仲尼修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星之變鈴書,而月食不紀。解之者云:月,諸侯道也,夷狄象也。彼有虧王者,中國之政勝。故不為災。
左氏卜楚丘曰:日之數十,故有十時,亦當十位。
晉杜氏曰:日中當王,食時當公,平旦為卿,雞嗚為士,夜半為阜,人定為輿,黃昏為隸,日入為僚,哺時為僕,日映為臺。隅中日出,闕不在弟,尊王公也。禺中巳也,日出卯也,皆闕。亦如一月五卦,初侯二大夫三卿四公五辟之類。愚曰:《易》崇陽抑陰之書也。日為君象,故尊之崇之。上經三十卦而終於離。離在天為日,則蒼生無不仰照。下經三十四卦而終於既未濟,離皆在其中。民無此則不生活,所以濟生民之日用也。乾,君象也,坤來交乾成離。臣事君以忠之義,是故以離升天上,則日大有,而柔得尊位。反是,則下之為同人。離出地上,則日晉,而晝日三接。反是,則入地中,為明夷,皆所以崇陽抑陰,而惟恐陽明一息之不升于天也。其餘散入諸卦,各盡其用。或為烹飪之鼎,或為人文之貴,或為日中之豐,或為治歷明時之革。若夫睽噬旅家人#22,則離之反矣。名其象曰:太陽者,所以為群物之宗。月星且分其光而麗天,況萬物乎。文王入美里而為明夷,文王之不幸也。又能演《易》以啟夫子十翼之傳。然則,仲尼之日與文王相繼而代明,晝夜有經,其又天下後世之大幸歟。

天原發微卷之六竟

#1『天』,原作『大』,據《四庫全書》本改。

#2『謂』,原作『請』,據《四庫全書》本改。

#3『二十』,原作『一十』,據《四庫全書》本改。

#4『北』,原作『及』,據《四庫全書》本改。

#5『月上弦』,原作『月在弦』,據《四庫全書》本改。

#6『否』,原作『不』,據《四庫全書》本改。
#7『八』,原作『入』,據《四庫全書》本改。
#8『十』,原作『丁』,據《四庫全書》本改。
#9『著』,原作『者』,據《四庫全書》本改。
#10『說』《四庫全書》本作『設』。
#11『頭』,原作『願』,據《四庫全書》本改。
#12『著』,原作『看』,據《四庫全書》本改。
#13『在』,《四庫全書》本作〔是』。
#14『月』,原作『有』,據《四庫全書》本改。
#15『道』,原作『失』,據《四庫全書》本改。
#16『青』,原作『在』,據《四庫全書》本改。
#17『并』,原作『井』,據《四庫全書》本改。
#18『月』,原作『五』,據《四庫全書》本改。
#19『冬至』,原作『不至』,據《四庫全書》本改。
#20『古』,原作『右』,據《四庫全書》本改。
#21『比』,原作『此』,據《四庫全書》本改。
#22原脫『人』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天原發微卷之七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太陰

《說卦》曰:坎為水為月,月水之精也。《河圖?帝覽》云:金之精,坎一陽居內。內明外暗,在天為月,在地為水。胡氏曰:月體坎,陽用陰,陽故行速,陰故昱乎夜。《曆本議》曰:日朝見日納,夕見日跳。《五行傳》云:晦而月見西方,謂之跳。朔而月見東方,謂之側。匿亦名跳納。跳則侯王其舒,側匿則侯王其速。《太玄》注云:跳,側變之貌。跳,見也。朔月見東方曰側,晦見西方日跳。日雄月雌,經於天而無已也。《司天考》云:月離跳脯,隨曆校定。日纏跳納,臨用加喊。又曰:日纏月離,跳納定數,跳喊納加。《周脾》云:月生於日所照,魄生於日所蔽。當日則光盈,就日則光盡。京房云:有形無光,日照之乃光。日照處明,不照處則閤。月,闕也,滿則闕也。先天乾一兌二,月自兌起者,月行不及日之數也。日月皆有盈縮。日盈月縮,則後中而先朔。月盈日縮,則先中而後朔。

張子曰:月陰精,反乎陽者也。月所位陽,故受日之光,不受日之精。相望中弦則光之為蝕,精之不可以二也。又曰:日月之精,互藏其宅。

朱漢上曰:泰,言天地交而萬物通。否,則不交不通。泰當坎九五,水氣上行。坎坤體,坎中之乾,二五也。乾陽流於坤陰,故月以速為退。月體不明,待日而明。明者,乾也。乾言日月合明者,坎離互用也。豫言日月不過者,坎為月伏離為日,日月會于北方也。怛言日月得天者,乾九四之五,變離坎也。小畜上九,中孚六四,歸妹六五。月幾望者,小畜四有伏坎,巽有伏震。月在東,日在西,望也。孚訟坎變震,月在東,亦望也。歸妹六五,月在東,日在西,亦望也。小畜中孚,坎在四。歸妹六五,爻在五。坎在四五則中矣。是故日望月則月食,月掩日則日食,坎離交勝也。或曰:坎水離火,火麗乎水,何也?曰:離非水則明,無自而託。坎非離則明,無自而生。水聚則精聚,精聚則神生。焚薪為炭,枯拚成灰。朽木夜明,濕盡光暗。血為走燐,見於暮夜陰雨之時。故曰:離者,麗也。坎水盡,則離亦無所麗矣。橫渠言:日月五星,逆天而行,并包乎地。月陰精反乎陽,故其右行則速。日質本陰,月質本陽,故於朔望之際,精魄反交,則光為之,食虧盈法。月於人為近,日遠在外,故月受日光,常在於外。人視其終,初如鈞之曲,及其中天,如半璧然。此虧盈之驗也。金水內光、能闢而受陰陽之精。互藏其宅,各得所安。故日月之形,萬古不變。

或問程子曰:月有定魄,而日遠於月。月受日光,以人所見為有虧盈否?曰:日月一也#1豈有日高於月之理。

月若無虧盈,何以成歲。蓋月一分光,則是魄虧一分也。

月不受日光,故食。不受日光者,月正相當陰亢陽也。鼓者所以助陽,然則日月之青,皆可鼓也。月不下日,與日正相對,故食日。月薄食而旋復者,不能奪其常也。日之與月,有陰陽尊卑之辨。近君則威損,遠君則勢盛。故月遠日則其光盈,近日則其明缺。未望則出西,既望則出東。揚雄甲:月未望載魄于西,月既望終魄于東。言月方生,則以日之光,加被于魄之西而滿其東,以至望而後圓。既望則以日之光,終守其魄之東,而漸虧其西,以至於晦而後盡。月邈日以為明,未望則日在其右,既望則日在其左,故各以其所在受光。朱子日子雲兩句,亦錯說了。
《書》曰:一月壬辰旁死魄。又曰:厥四月哉生明。《禮》曰:三五而盈,三五而闕。
蔡九峰曰:一月建寅,正月也。不日正,而日一者,以商建丑故。此云一月,當是一月。二日死魄,朔也。旁死魄,二日也。始生明月三日也。《曆志》曰:几月朔而未見,日死魄。夕而成光,則謂之絀。陳氏曰:或以生明為月三日。唐孔氏以為生明死魄,俱在月初,如何日朔日?月以生明,但明處極微昧明生,則魄死矣。故為始死魄,魄死明生矣哉。生明月一日也,旁死魄月二日也。至望日,則明全生而魄全死。自望後一日,則月生魄。魄生則明死矣。至晦日,則明全死而魄全生。故月終謂之晦,以其魄全晦。月始謂之朔,以其明初見。以晦朔觀之,當以穎達為正。諸儒以哉生魄為十六日。夫望後一日魄始生,而望或在十五日,與十六日,與十四日,不可指定。十六日為生魄也。考亭夫子曰:月小大,只是以每月二十九日半九百四十分日之二十九計之,觀其合朔為如何?明之徑時,大盡則初三,小盡則初二。生明上弦至十五日,望其光,滿生魄。下弦又至十五日,晦其光,缺日為魂。月為魄,魄是黯處,魄死則明生。或言:載營魄。載如車之載人,魂加於魄,魄載魂也。月受日之光常全,人在下望之,故見其虧盈不同。西山真氏曰:和而后月生者,陰陽和合。而月始生明#2月本無光,以受日光之多少而為虧盈。朔則日月合。三日明生。八日上弦,其光半。望日十五,其光滿。三五而盈也。既望漸虧,二十二日下弦,其虧半。三十日而晦,其光盡。此三五而闕也。方晦為純陰,故魄存而光泯。至日月合朔,而明復生。
邵子曰:月體本黑,受日之光而白。月者日之影也。又曰:陽中之陰,月也。以陽之類,故能見于晝。
月體黑者,陰也。受日光而白者,得陽之氣也。朱子言:天包地外地形小。日在地下,則月在天中。日光大從地四面光起,地礙日之光。月中之影,即山河地影也。王普曰:日月在天,如兩鏡相照。地居其中,四旁皆空水。故月中微黑處,乃鏡中大地之影,非真有桂樹蟾兔之說。斯言有理,足以破千古之惑。月中黑精,只在地形一塊實物隔住,故微有礙。西山真氏曰:月如圓毬,只有一面受光。望日日在酉,月在卯。正相對,受光為盛。天積氣上面勁,只中問空為日月往來地。有時月在天中央,日在地中央,則光從四旁上受光於日。其中暗處,便是地之影。望以後,日與月行,便差背向一半,相去漸漸遠,其受光面不正,至朔又相遇,日與月正緊相合,日便食無光。月或從上過,或從下過,非#3不受光,受日光但小耳。
朱子曰:月無盈闕,人看得有盈闕。晦日則月與日相疊了,至初三方漸漸離開去。人在下面側看見,則其光闕。日行遲月行速,一夜一夜漸向東,便可見月退處。
日月相會時,日在月上,光都載在上面一邊,故地上無光。到得日月漸漸相遠時,月光漸漸見於下。望時月光渾在下面一邊,望後又漸漸光向上去。又曰:下弦至晦,則月與日相杳。月在日後,光盡體伏。魄加日之上,則日食。在日之後,則無食。晦朔則日月相並也。《楚詞》云:夜光何德?死則又育。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此問月有何德,乃能死而復生。月何利而顧望之,菟常居其腹乎?答曰:曆家舊說,月朔則去日漸遠,故魄死明生。既望則去日漸近,故魄生明死。至晦而朔,則又遠日而明復生。所謂死而復有#4也。此說誤矣。若果如此,則未望之前,西近東遠,而始生之明,當在月東。既望之後,東近西遠,而未死之明,卻在月西矣。安得未望載魄于西,既望終魄于東,而邈日以為明乎?故為沈括之說,乃為得之。其曰:月本無光,猶一銀丸,日耀之乃光。爾光之初,生日在其旁,故光側而所見,才如鈞日,漸遠則斜照而光稍滿。大抵如一彈九,而粉塗其半,側視之則粉處如鈞,對視之則正圓也。近世王普又申其說,曰:月生明之夕,但見一鈞。至日月相望,人處其中,方得見其全。不知弦晦之時,亦與望夕無二。人自不見爾。以此見月光常滿,其有盈有虧者,由人所立所見之有偏正,非死而復生也。月陰精形圓而質清,日光照之則見其明,不照則魄爾。至日月相望,人居其間,則盡睹其明而其形圓。上下弦則日照其側,人觀其旁,故半明半魄也。晦朔之日,日照其表,人在其裹,故不見也。
又曰:月至明,中有暗虛,其暗至微。望時月與日正對,無分毫差。月為暗虛所射,故蝕。雖是陰勝陽,畢竟不好。若陰有退避之意則不至,相對而蝕之矣。
漢張衡曰:火外光水含景,月光生於日之所照,魄生於日之所蔽。當日則光盈,就日則光盡。眾星被耀,因水轉光。當日之衝,光常不合者,蔽於地也,是謂暗虛。在星星微月,遇則食日之舊地。其明曰:由暗視明,明無所屈,是以望之若火。方於中天,天地同明。絲明視閤,閤還有奪,故望之若水。火當夜而揚光,在晝則不明。愚曰:暗虛之說本此。所謂暗虛者,陰抱陽為月。坎為月,坎中一畫陽,本是離中一畫陰。乾入坤中為月,坤入乾中為日。望時日月相對,貞#5精相會,故離日以乾體,欲吸取月中一畫之陽,故月為之食。其所謂暗虛者,即離中一畫之#6。也。此是眼前事,只是古中無人曾說來。
又曰:月去日近,則光露一眉。漸遠,則光漸大。如日在午,月在酉,則是近一遠三為弦。至望,則日在西,月在東,人在下望之,見其光之全。
《渾儀略說》曰:月行速而日行舒,當以二十九日強而相及。故一歲周而十有二會。會而為晦,晦而復蘇,明於是乎生焉。是之謂朔月之行速,漸遠於日。以周天言之,其近日九十一度有奇。其遠於日也,三百七十四度有奇。是謂近一遠三為弦,此謂之上弦也。其行甚遠,而與日對去,日百八十二度六十二分有奇,是謂相與為衡。分天之中而為望,日與月相望故也。其行過中,遠於日也,二百七十四度有奇。其謂近一遠三為弦,此謂下弦也。上弦在於八日,下弦在於二十二日,望在於十五日,此其常也。上弦或退則是七日,進則九日。下弦或退則是二十一日,進則二十三日。望日或退則在於十四,進則日之十六。此其變也。上弦是月盈,及一半,如弓之上弦。下弦是月虧了一半,如弓之下弦。
又曰:《先天圖》有一月之象,自復而震。初三日,月生明。至兌,初八日,月上弦。十五,至乾,月之望也。至巽,則月之始虧,十八日也。至艮,則月之下弦,二十三日也。至坤,則月之晦而三十日。
一息之問,便有晦朔弦望。上弦者,氣之方息,自上而下也。下弦者,氣之方消,自下而上也。望者,氣之盈日況于下,而月圓于上也。晦朔之問者,日月之合乎上。所謂舉水以滅火,金來歸性初之類是也。甲乙丙丁庚辛者,乃以日之昏旦出沒言之,非以分六卦之方也。
又曰:明魄弦望晦朔,皆以向背於日而得名。
生明至上弦,皆由日入於酉,而月隨以生。魄中生魂,俯以接日,明自下生。以至於平分,安得不為弦上,而在望前。自望後以至下弦,皆由日出於卯而月隨以死。魂中生魄,仰以邈日。望前之光,悉變為魄。明自下退而死,及其又弦而金水。平分如前,安得不為弦下,而在望之後。
又曰:震一、兌一不乾三、巽四、艮五、坤六,每五日為一節。朔旦始用事,為日月陰陽交感之初。二十六日已後,至初二為坤。日行至震,則月生光一分。至兌,月生光二分。至乾,月全體皆光。十六已後至巽,月光漸虧。至晦朔之間,日月相杳全無光。

日與月會而分晦朔。月掩於見其背,故陰體全見而為晦。象坤,其時月在乙方,而日在乙,以其合也,故坤合乙。月至于晦,則自東而北,乃與日會。東,乙也;北,癸也;消乙入癸,會于乾壬。壬癸,北方氣之所歸。十有二會,萬物畢昌,而月復見于震兌矣。天地交而後有震。震者,天地之始交而萬物興。夫坤終乙癸,則乾始震庚。望晦朔,終始相續而不已也哉。明第一節,初三日純陰。中一陽初交,始生一線之明,則月作震象。其時月昏見於西方庚地,日方入於地面,故震納庚。六日後第二節日二陽生明,半於魄,為上弦。畫.巡.莖翌.立上返鱷坐巡麵逢二又作兌象,昏見于南方辛地。又六日,第三節之中,十五日盛滿為純陽,則月又作乾象。昏見東方甲地,受光日與地面平。望後十六日四節之始,乾體始受下一陰為巽而生魄。月作巽象,以平日一而沒於西方辛地。又六日,下弦第五節之中,二十二一復生。中一陰為艮,月作艮象,以平旦而沒於南方丙地。三十日第六節終,全變三陽而光盡體伏於西北。一月六節,六節既盡,禪於後月,復生震卦云。《參同契》十四章曰:艮直於丙南,下弦二十三。坤乙三十日,東北喪其明。節盡相禪與繼體,復生龍以此。納甲者,乾父納甲子、壬午。震,長子繼父體,納庚子、庚午。子午同乾也。坤母納乙未、癸丑。巽,長女繼母體,納辛丑、辛未。丑未同坤也。坎中男,戊寅、戊申。艮,少男,丙戌、丙辰。離,中女,己卯、己酉。兌,少女,丁巳、丁亥。壬癸庚辛戊己丙丁甲乙,從下生上。乾坤各用二,包六子于中,所以能生化也。戊己中央土,坎陽納戊,離陰納己,陰陽各得其類居中。壬為陽精,甲為陽首,癸為陰血,乙為陰始。二老包藏,坎離居中用事,天地之造化神矣。三百八十四爻為一周天之數。一爻直一日四卦,二十四爻以候二十四氣。一月便是弦望晦朔,一日便是子午卯酉。以一日言之,則一月一歲皆在其中。子至巳生明,上弦至望在其中。午至亥生魄,下弦歸晦在其中。十二時應十二辟卦,七十二爻應七十二候。以一月言之,上下兩弦應陰陽二八,三百六十時應三百六十爻,蓋又應三百六十日。以一歲言之,納甲六爻分十二辟卦,而兩之。歲功一成,一歲之功,縮於一月之內。以日觀月,以月觀年,日中用時,時中用刻。一刻工夫,自有一年之氣侯。造化之可細推者,又如此。

邵子曰:陰抱陽為月。月者,陰中陽也。陽消則陰生,故日下而月西出。陰盛則敵陽,故日望而月東出。天為父,日為子,故天左旋。日為夫,月為婦,故日東出月西生也。月遠日則明生而遲,近日則魄生而疾,君臣之義也。

日雖右行,然隨天左轉。月雖行疾,然及月而會,常在其後。星隨月者,見於夜也。諸家曆說:月一日至四日最疾,日夜行一十四度餘。自二十四日至於晦又最疾,行度亦然。自五日至八日行次疾,日行十三度餘。自二十日至二十三日又小疾,行度亦然。自九日至十九日行遲,日行十二度餘。以一月均之,則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也。遠日則明生而行遲,近日則魄生而行疾,有君臣之義焉。月本無光,借日以為光。及其盛也,遂與陽為敵,為人君者可不慎哉。天左旋,日右行。日東出,月西生。父子夫婦,陰陽之義也。月望亦東出者,敵陽也,非常道也。愚為之說,曰:天為大,日次之,月又次之。所以日行不及天,月行不及日。一尊一卑,各有分劑,天之所以教也。文王演《易》於坎,言習於象,言月一陽居中,二陰環之。一年十二會,月皆後於日而不敢先陽者,其意深矣。陰佐陽以成歲功,固不可無月以為之助。陰亢陽以侵君子,尤不可無以為之防。是以乾?言日月,而叉日合明。稼言日月,而鈴日不過。怛言日月,而叉日得天。又以日月並言,而終不以月先日,皆所以寓崇陽抑陰之意。至於獨取月以為戒者,其意為尤切。小畜月幾望而征凶者,以其四有伏坎,巽有伏震。月在東,日在西。小畜以一陰亢上九之.陽而凶也。歸妹六五,亦月幾望而吉者,以坎月在東,離日在西。陰陽居中,雖日月相望,幾於盈而不相亢。所以吉也。是故月可當夜,不可當晝,天道然也,而況人乎。日望月則月食,月掩日則日食。陰不可以.1几陽,臣不可以亢君,婦不可以亢夫,小人不.可以亢君子。程子曰:臣居尊位,莽、卓是也,猶可言。婦居尊位,女媧氏、武氏是也,非常之變,不可言也。
《漢志》言:月從右轉,與《先天圖》八卦合。
《律曆志》:日有晦朔,月有弦望,日陽月陰,陰氣常為,陽為氣消爍。朔後月從右行,漸離日而明生。初七八問為上弦,半明十五日,月去日最遠。全明月半後,漸近左畔,明復漸消。二十二三間,月又半明,是謂下弦。三十日,日月相合,月為日消盡,謂晦。諸說不同,獨此可信。愚以卦及十二辰參之,晦日卦在坤,日月會于子,月光消盡。晦朔之問,又從坤右轉,其卦為艮?陽生明於外。辰在戌亥閒,又轉正西坎卦?,一陽居中,遠日半天,是謂上弦。夜半在酉,日升于東,照半規之酉,故曰:其中有雞。酉與卯相對也。又進而巽卦?,二陽外明,魄僅內存。以夜半臨未申之問,在弦望中問。?日照漸正,月轉乾當午,日正在坤子上下,相對正照,所以全明。故謂之望月。又離午左轉辰巳之問,昔對戌亥而生明者,今生魄矣。以日照偏一陰外生,故作兌?象。兌轉而離,月在正東,距日半天,魄歸於中,是為下弦。夜半在卯,月生於西,照半規之卯,故曰:其中有兔。至震?,則又與巽對。巽則一陰漸消而月圓,震則二陰漸壯而月晦。日漸逼近,明僅內存,以夜半臨丑寅之問,在弦晦中,至坤則月盡矣。夫取卦自北而西者,以月行退度而右轉也。取爻自外而內者,以月受日光,自外而內。此說頗與《漢志》及先天卦合。或曰:測日以午,測月以子,測星宿以昏旦。彼作《參同契》者,不悟月行退度與受光自外之法,故摭坎離居中,以震為生明,兌為上弦左矣。一切反先儒之說,自以為發老月千古之一快,愚謂此亦得《易》中之一義爾。然朱子於《參同契考》驗精矣。況魏伯陽所傳,自漢至今千有餘歲,前賢未有非之者,渠#7容輕議。

天原發微卷之七竟

#1『也』,原作『月』,據《四庫全書》本改。

#2『明』,原作『絀』,據《四庫全書》本改。

#3『非」,原作『亦』,據《四庫全書》本改。
#4『有』,《四庫全書》本作『育』。

#5『貞一』《四庫全書》本作『真』。

#6原作『一』,據《四庫全書》本改。

#7『渠』,《四庫全書》本作『詛』。

天原發微卷之八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少陽

星象繁難,不勝其說。星者,元氣之英也。邵子曰:少陽為星。張靈憲曰:中外之官常明者百二十有四,可名者三百二十。為星者二千五百,微星之數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羅君常與予言,星家愛哩人,使人不知頭緒。欲識萬象之森,羅不出五行之指訣。自太極判而為陰陽,陰陽播而為五行。五星者,五行之精也。日月五星,是為七政。散在四方,方有七宿。合中央之北斗言之,則有五七三十五名,皆不離乎五行也。故班固曰:太極運三辰五星於上元,氣轉三統五行於下人。皇位三德五事於中,分為三才,孰有外於五行者。歐陽子曰:堯命羲和考中星,以正四時,為道猶簡。降及後世,其法漸密,鈴積眾人之智,然後能極其精微。三代中問,遺文曠發,六經無所迷,天人之事難言矣。今所存者,惟以五行為主,非敢以星翁曆史為比也。
邵子曰:五星之說,自甘公、石公始也。
五星之說,古未有聞。《虞書》但曰:撫于五辰而已。至甘石則盡露矣。石申,魏人。著《星經》。甘德亦同時。星有三色,所以別三家之異。出於石者赤,出於甘者黑,出於巫咸者黃。紫官中外諸星,亦出三家,總數三百八十三名,積數七百八十三星。其施於渾家者,惟天極、北斗二十八舍,為占候之要。其餘載者,所以備上象之全體而已。
張子曰:五緯,五星之精也。
班曰:五星東行天西轉。常星為經,五星為緯。交相經緯,以成天文也。五行精氣,其成形在地,則結為木火土金水。其成象在天,則木合歲星居東,火合熒惑居南,金合太白居西,水合辰星居北,土合鎮星居中央。在人則木之神日仁屬貌,火之神日禮屬視,金之神日義腐言,水之神日智屬聽#1,土之神日信屬乎思與心。分旺四時,則春木、夏火、秋金、冬水,各旺七十二日。土旺四季,辰戌丑未之月,各十八日,合之為三百六十。其為色也,則木青、火赤、金白、水黑、土黃。其為分野各有歸,更旺相休廢。其色不同,王則光芒相則內實,休則光芒無角不動搖,廢則光少色。白園者,喪。赤園者,兵。青園者,夏水。黑園者,疾多死。黃圓者,吉。白角者,哭泣之聲。赤角者,犯我城。黑角者,水行窮兵。太史公曰:五星同色,天下偃兵,百姓安寧,五谷蕃昌,春風秋雨,冬寒夏暑,日不食朔,月不食望。是為有道之國,叉有聖人在乎其位也。
歲星
木性柔直。史氏謂其主司天下人君之過。主歲五穀,分四七宿,為十二次。一歲行一次,太歲在子午卯酉。四仲則歲行三宿,太歲在寅申巳亥。四孟及辰戌丑未,四季則歲行二宿。二八十六,三四十二,而行二十八宿。歲星十二歲一周天為一紀。太歲為陰,左行在寅。歲星為陽,右轉在丑。太歲在卯,則歲星居子。在辰,則歲星居亥之類。又為太歲在寅,則歲星正月最出東方。在卯,則二月晨出東方。以此而推,餘皆可見。歲星所在,其國有福。失次則所衝之地有禍。過次者殃大,過舍者殃小,不過則無咎。張曰:木乃一歲盛衰。辰者一月一交之,次有歲之象也。
熒惑
火性激烈,使主執法。常以十月入太微,受制出行。列宿司無道,出入無常,二歲一周天。張曰:火者,陰質為陽萃焉。然其氣比日,故其遲倍日。蓋火星自有入無,自無入有,受天地變化之氣為之。
鎮星

土性重厚,戊巳居季夏。四時之中,如人有心,四肢百骸無不統。故四星皆失,鎮星為動。一曰:主女象。又曰:天子之星。天子失信,鎮星大動。常以甲辰元斗之歲,鎮行一宿,二十八歲一周天。所居之次殊久,其國德厚。張曰:鎮星其行最緩,亦不純係乎地。

太白
金性堅剛,主司兵,陰星也。出東當伏東,出西當伏西。班曰:常以正月甲寅,與熒惑出東方二百四十日,而入四十日。又出東方,出以寅戌,入以丑未。大率一歲一周天,僅與日月同。

辰星
水性平淡,主形法之得失,是正四時。常以春分見奎婁,夏至見東井,秋分見角亢J冬至見牽牛。出辰戌,入丑未。晨候之東方,夕候之西方。一時不出,其時不和。四時不出,夭下大飢。亦一歲一周天。或曰:水星為辰星,時有十一.一辰,月有十二會。散在天地閒,無往而不為。潤澤出非其時,寒暑失節,故為太一之象。蓋水火二星相須,火或有或無,水或盈或涸,皆得天地變化之氣。

張子曰:金水附日,前後進退而行者,其理精深存乎物,感可知矣。
《星經》曰:太白辰?星附日而行,速則先日,遲則後日。速而先日,昏見西方。遲而後日,晨見東方。《詩》疏云:日未出前,能開導日之明,故謂明星為啟明。日既入後有明,言能長續日之明,故謂明星為長庚。《韓詩外傳》又曰:太白晨見東方為啟明,昏見西方為長庚。意者,金水平分二星,亦可互言。孫炎曰:明星,太白也。晨出東方,高三舍,今日明星。昏出西方,高三舍,今日太白。然則啟明是太白矣。長庚不知何星?或一星出東西,有異名。或二者別星,未能審也。朱子斷之曰:長庚,水星。啟明,金星。金在日西,日將出則東見.。水在日東,日將沒則西見。斯言盡矣。張平子曰:攝提熒惑見晨附于日,太白辰星見昏附于月。當別考。

程子曰:天地真元之氣,奏合在曆數中,則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所以生聖人也。
曆推上古渾元之初,歲名焉逢甲攝提格寅。甲子朔旦,夜半冬至,日月五星皆合在子,故有合璧連珠之瑞,以應顓帝建曆之元也。又漢元年十月,五星聚于東井,為高帝受命之符。又宋乾德五年三月,五星如連珠,分在降婁,為天下文明之象。程子所謂:天地真元之氣,非游氣所能雜,故能奏合以生聖人。又如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亦是如此。今姑舉三者,以驗造化之符耳,他不暇悉也。予嘗砍之武帝改元,而曰太初者,慕顓帝。改元以合其瑞耳,非武帝時實有其象也。東坡蘇氏曰:金水常附日不遠十月,日在箕尾,此所以疑其妄。以余砍之、秦以十月為正。十月乃今之八月,而得七月節,則日猶在較翼問。金水聚於井,亦不甚遠。坡說亦本於漢注耳。五星聚奎,又在魯分,自是天下始太平,見竇儀言。

朱子曰:緯星陰中之陽,經星陽中之陰。五星皆地上木水火土金之氣,上結而成,卻受日光。
經星是陽氣之餘凝結者,閃爍開合,其光不定。緯星有芒角,其本體之光,亦自不動,皆受日之光也。朱子曰:經星晝夜左旋一周而有餘。天有十二次,今織女星在漢旁,終日七襄者,自卯至酉,當更七次。《爾雅》注曰:五星皆右行於天二十八宿,則著天體不動,故為經星。五星為緯,若識之經緯。然五緯惟辰星難見,而血之流行於肌肉#2之問者,至幽也。辰星屬坎,為水善隱伏。沅濟沱潛之水,潛行千餘里而後見。營室天子宮,皆中官經星。緯星動為陽,而太白辰星為陰。經星不動為陰,而析木鶉首為陽。

邵子曰:陰中之陽星也,星之至微,如塵沙者,隕為堆阜。又曰:星隕地為石。

星陽之餘,五星為人五臟,諸星如人四肢百骸。精血神守,精存則麗其職而宣其明。神歇精數,則如人之有死。是以星隕則石。朱漢上曰:精數氣歇,坎極離見,乃有隕星。其光燭地離也。隕為石為堆阜塵沙者,艮也。光耀既散,氣凝為石,亦猶人之體魄降于地也。
日月五星,俱起牽牛之初。
即漢太初曆十一月朔旦冬至也。漢劉氏曰:指牽牛之初,以紀日月,故曰星紀。五星起牽牛初,日月起其中,几十二次。且至其初為節,至其中斗建下,為十二辰。視其建而知其次。漢宋衷曰:冬至日起牛,宿一度,斗建子位。杜預曰:十二次從星紀起而右旋。《爾雅》曰:星紀起牛,斗牽牛也。郭注曰:牽牛斗者,日月五星之所終始也。傳不曰冬至,日日南至,蓋謂日自鶉尾而來,至牽牛也,日中景最長,以此知其南至斗綱之端,連貫營室,識女之紀。《逸周書》曰:維十有一月既南至昏易,畢日踐長,微星動于黃泉。是月也,斗建子始昏指北,日月俱起,牽牛右迴而行,月周天起一次而與日會。日行月一次而周天,曆會于十有二辰,終則有始,是謂日月權輿。愚謂造化淵微,非合數說,不足以明之。
《星經》難曰:視蓋僚與車輻近,杠轂則密,益遠益疏。今北極為天扛轂,二十八宿為天撩輻。今疏密不同,何也。
撩輻者,取《周禮》轎人,蓋弓二十八以象星,輪輻以象日月。日與月會,一月一周天。又行一辰,遂及日而合宿。天圓如兩蓋相合,南北極猶兩蓋扛轂,二十八宿猶蓋之弓撩。赤道橫絡,天腹如兩蓋相交處。赤道北為內郭如上覆蓋,赤道南為外郭如下仰蓋。赤道正在天中如合縫處。黃道橫過,是在那赤道之間。故列弓撩之數,近兩轂則狹,漸遠漸闊,亦猶列舍之度。近兩極則狹,漸遠漸闊,至赤道則極闊也。圓圖近南,星度當漸,狹則反闊。橫圖去兩極皆闊,失天形矣。今砍天形為覆仰兩圓圖,以圖心為極。赤道以北,為北極內官星圖。赤道以南,為南極外官星圖。兩圖相合,全體渾象,則得星度闊狹之勢,占候不失。北極日上規,南極日下規,赤道橫絡者日中規。中規闊,上下兩極處極狹也。歐子曰:蓋天則南度漸狹,渾天則北極復高。二說當闕疑可也。
《周禮》星土辨九州,封域皆有分星。
分星《禮》經所載,不可磨也。其說有三:伶周鳩曰:歲星所在,則我之分野。古堪與書亡後,郡國所入,非古歲星。或北或西,與古受封所在不伺一也。唐虞及夏,萬國殷周,千七百七十三國,並依附十二邦,以係十二次之星。法先王命親之意,以主祀為重。如封闆伯商丘,主辰為商星,商人是因。封實沈大夏,主參為夏星,唐人是因。唐後為晉,參為晉星二也。今以分野次舍玫之,青州#3在東,玄桿在北,雍在西,鶉首在南。以至揚東南星紀北,冀東北大梁西,徐東降婁,西豫與三河居中,大火在正東。此纏次之最差者三也。三說不同,識者當自擇之。

傳曰:五緯興周。
《國語》曰:武王伐商,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辰在斗初,星在天電。愚嘗砍之,周之興也,鶉火直軒轅之虛,稷星係焉。房與歲星相經緯,以屬威靈仰之神,后稷感以生焉。鶉首又當山河之右,太王以興而后稷封焉。及周師之出也,日在箕十度,則析木之津。月在房四度,則升陽之駟。又三日,得周正月庚寅。朔日月會南斗一度,則辰在斗柄也。是時,火星與周師俱進,而水星伏于天電,所以告顓帝而終水行之運。自天電及析木歲星及鶉火,又退行而旅於鶉首,而後進及鳥帑。所以反復其道,以經綸周室者,豈人力哉。宜其卜世三十,歷年八百,為古今有道之長也。星象昭昭,詛不信乎。後世欲以人力勝之,烏乎可。

《春秋》傳曰:二十八宿分在四方,方有七宿,共成一象。蟲獸在地,有象在天。東蒼龍,西白虎,皆南首北尾。南朱雀,北玄武,皆西首東尾。從角起而左旋。
《爾雅》壽星角亢。郭注:數起於角,列宿之長,故曰壽星。方有七宿者,第斗至璧,是謂星武。第奎至參,是謂星虎。第井至秒,是謂星烏。第角至箕,是謂星龍。環列四方,隨天西轉。方有定星,星無定居,故隱見各有其時。林氏曰:鳥火虛勗,皆分至之昏。見於南方,正午位之中星。仲春之月,七宿各居其方位。故星火在東,烏在南,勗在西,虛在北。日在勗,入於酉地則初昏時,鶉火見於南方正午之位。當是時,晝夜各五十刻,是為春分之氣。至仲夏之月,則烏轉而西,火轉而南,虛轉而東,易轉而北。日在星,入於辛地初昏之時,大火房心見於南方正午之位。當是時,晝長夜短。晝六十刻,夜四十刻,是為夏至之氣。至仲秋之月,則火轉而西,虛轉而南,昂轉而東,烏轉而北。日在心,入於酉地初昏之時,虛見於午。當是時,晝夜分亦各五十刻,是為秋分之氣。至仲冬之月,則虛轉而西,勗轉而南,烏轉而東,火轉而北。日在虛,入於申地初昏之時,昂見於午。當是時,晝短夜長。晝四十刻,夜六十刻,是為冬至之氣。分至之氣既定,則十二月之氣無不定矣。星烏以象言,星火以次言,虛易以宿言,互相備也。愚謂:天地四時之氣,皆不外於中。子午者,二至之中,亦天地之中。卯酉者,二分之中,亦陰陽之中也。以二十八宿之中星,至於中而止。聖人出,而致中和以位天地者,亦日執中而已。
七宿之星數。
星龍之星三十二,星武之星三十五,星虎之星五十一,星雀之星六十四。合之而一,百八十二星。
七宿之度數。
星龍之度七十五,星武之度九十八四分度之一,星虎之度八十,星雀之度百二十,合之而為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一度二千九百三十三里,分為十二次。

七宿之分野。

自斗十一度至婆女七,一名須女,日星紀之次。辰在丑,謂之赤奮,若律中黃鍾。斗建子,今吳越分。自婆女八度至危十六,次玄桿,一名天電。辰在子,日困敦,律大呂。斗建丑,今齊分。自危十七度至奎四,次豕韋,一名陬訾。辰在亥,日大淵獻,律太簇。斗建寅,今衛分。奎五至胃六,次降婁。辰在戌,日闊茂,律夾鍾。斗卯,今魯分。胃七至畢十一,次大梁。辰酉日作噩,律姑洗。斗辰,趙分#4。畢十二至東井度十五#5,次實沈。辰申日活灘,律中呂。斗巳,晉魏分#6。井十六至柳八,次鶉首。辰未日轟洽,律褻賓。斗午,秦分#7。柳九至張十七,次鶉火。辰午曰敦胖,一名大律。於律為林鍾。斗未,周分#8,張十八至較十一,次鶉尾。辰巳日大荒落,律夷則。斗申,楚分#9。較十二至氏四,次壽星。辰在辰,日執徐,律南呂。斗酉,韓分#10。氏五至尾九,次大火。辰卯日單闆,律無射。斗戌,宋分#11。尾十至斗十,百三十五分而終析木。辰寅日攝提格,律應鍾。斗亥,今燕分。愚按:司農鄭氏曰:天有十二次,日月之所纏。地有十二分,王侯之所國。是以二十八宿分配十二辰,與七政互行。一左一右,相為經緯。所以兩其五行,以成天地四時之造化。
東宮蒼龍角為五帝坐庭。一几為宗廟,氏為天根,房為天府,心為明堂,尾為人子,箕為敖客。《靈憲》曰:蒼龍連蜷於左。
左為青龍,屬木居東。又分為小象者,七星家名角木為蛟,斗几金為龍,氏土為貉,房日為兔,心月為狐,尾火為虎,箕水為豹,日月居中。五星緯外,析木會寅,大火會卯,壽星會辰。


二星,為天關。其問天門,其內天庭,黃道經其中,七曜之所行也。龍左角為天田為理,主刑。右角為將,主兵。星明大,王道泰,賢在朝。熒惑犯天田旱。《郊祀志》:漢祖建靈星祠。

四星,天子之內朝也。為疏廟,主疾疫,總攝天下奏事,聽訟理獄錄功。

氏四星,王者之宿官,后妃之府。前二星適,後二星妾。單子曰:天根見而水涸。《爾雅》曰:氏,天根也。角亢下係於民,若木之有根。宋分。


房四星,為明堂,天子布政之官。中問為天衢,七曜由其中,則天子和平。亦為天駟天馬,主車駕。《國語》曰:農祥。晨正日月底于天廟,土乃豚發。《隋志》曰:五緯入房,啟姬王肇進。


三星,天王正位也。中星為明堂,天子為大辰,主天子賞罰。前星為太子,後星為庶子。大火為大辰,大中寒暑乃退。《律書》云:心言萬物,始有華心。《唐志》曰:《易》雷承乾日大壯,房以象焉。心為乾精,而房升陽之駟也。房,日月之所在。鈞命次曰:歲星守心年穀豐。《洪範》曰:重華者,謂歲星在心。歲星一名攝提,一名重華。《左傳》:心為火,五月火始昏見#12《詩》:三星在天。


尾,九星上第一星,后次三星夫人,次星若后嬪妾第二。傍一星名日神官。蒼龍之尾為九子,色均明。後官有叔多子孫。丙子辰,龍尾伏辰左,尾言萬物,死生如尾。


箕四星,為後官,后妃之府。亦為龍尾,為敖客,主口舌。亦日天津,主八風。几日月宿在箕東壁北方星。翼較巳上風起,又#13鶉。又曰:傅說騎箕尾比於列星。《晉志》曰:傅說一星在尾後。《詩》疏曰:箕在南而斗在北,故南箕北斗。愚嘗以卦參之龍屬東方震。震動重陰之下,龜吐氣。蛇起#14善變化者,龍也。卦直春分以後,辰為蒼龍之次。動則變,故龍以春分,升而為雷,出地奮之。豫以秋分,降入為雷澤,歸妹之象。盛夏疾雷,木拔龍起。震木位於卯也。亢曰龍,雷同類。玄之中,以次三為龍。占家以甲乙寅卯為龍。天文角為蛟,亢為龍,翌#15較為蚓。角亢,辰也。翌#16也。自春分至芒種,震治也,而辰巳為翌#17曰:氣之散也。房為天駟,又為蒼龍之次。故馬亦日龍馬。《志》言:五緯入房,姬王肇邊者,亦興王之嘉瑞也。五馬一化為龍說亦本此。其象:日天田,日農祥,日多子,皆以應東方之春。
西宮咸池,奎為溝讀,婁為聚泉,胃為天倉,勗為白衣,會畢為邊兵,貲腦為虎首,參為斬艾。《靈憲》曰:白虎猛據於右。
右白虎屬金居西,又分為小象者。七星家名奎木為狼,婁金為狗,胃土為雉,昂日為雞,畢月為烏,貲火為猴,參水為猿。日月居中,五星緯外,降婁會戌,大梁會酉,實沈會申。


十六星,天之武庫。一日天豕,亦曰封豕。主兵禁暴。又主溝瀆。《月令》:仲春月在奎,季夏奎旦中。


三星,為天子,主苑囿犧牲供給郊祀大享,多子孫。明則天下和平。《唐志》:日會在婁,為大臣憂。


三星,為天廚,天倉五穀之府。動則有輸運之事,明則天下和平。季春日在胃。


七星,天之耳也,主西方獄事。又為毛頭胡星,明則天下牢獄平。《書》:日短星昴。


八星,日罕畢為邊兵,主弋獵,又主遠兵。黃道所經,天子出旎頭。罕畢以先驅,此其義也。《正義》云:箕畢尚妻之所好,中央土氣為風,東方木氣為雨。木克土為妃,故箕星好風,是尚妃之所好也。畢屬西方,金氣為陰,克東方之木為妃,故好雨而尚妻之所好。又申寅兩相衝,破申來逆寅。寅被逆,故為颼風。寅來破申,申被逆,故為暴雨。


三星,為虎首,為三軍之侯行軍之藏府。明則軍儲盈,將勢得。《月令》:仲秋旦貲鵬中。


十星:一日參伐,一日大辰,一日天市,一日鐵釩。主斬刈殺伐。又為權衡,所以平理。又主邊城。參十星為白虎之體。中三星橫列者,三將也。下三星斜列,日伐天之都尉,主胡鮮卑戎狄之國,故不欲明。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東北日左肩,主左將。西北曰右肩,主右將。東南日左足,主後將軍。西南日右足,主偏將軍。故黃帝占曰:參應七將,七將皆明。天下精兵伐星明與參等,大臣皆謀起兵。參為白虎三也。房為天駟,又為蒼龍之次。故馬亦日龍馬。《志》言:五緯入房,姬王肇邊者,亦興王之嘉瑞也。五馬一化為龍說亦本此。其象:日天田,日農祥,日多子,皆以應東方之春。
西宮咸池,奎為溝讀,婁為聚泉,胃為天倉,勗為白衣,會畢為邊兵,貲腦為虎首,參為斬艾。《靈憲》曰:白虎猛據於右。
右白虎屬金居西,又分為小象者。七星家名奎木為狼,婁金為狗,胃土為雉,昂日為雞,畢月為烏,貲火為猴,參水為猿。日月居中,五星緯外,降婁會戌,大梁會酉,實沈會申。


十六星,天之武庫。一日天豕,亦曰封豕。主兵禁暴。又主溝瀆。《月令》:仲春月在奎,季夏奎旦中。


三星,為天子,主苑囿犧牲供給郊祀大享,多子孫。明則天下和平。《唐志》:日會在婁,為大臣憂。


三星,為天廚,天倉五穀之府。動則有輸運之事,明則天下和平。季春日在胃。


七星,天之耳也,主西方獄事。又為毛頭胡星,明則天下牢獄平。《書》:日短星昴。


八星,日罕畢為邊兵,主弋獵,又主遠兵。黃道所經,天子出旎頭。罕畢以先驅,此其義也。《正義》云:箕畢尚妻之所好,中央土氣為風,東方木氣為雨。木克土為妃,故箕星好風,是尚妃之所好也。畢屬西方,金氣為陰,克東方之木為妃,故好雨而尚妻之所好。又申寅兩相衝,破申來逆寅。寅被逆,故為颼風。寅來破申,申被逆,故為暴雨。


三星,為虎首,為三軍之侯行軍之藏府。明則軍儲盈,將勢得。《月令》:仲秋旦貲鵬中。


十星:一日參伐,一日大辰,一日天市,一日鐵釩。主斬刈殺伐。又為權衡,所以平理。又主邊城。參十星為白虎之體。中三星橫列者,三將也。下三星斜列,日伐天之都尉,主胡鮮卑戎狄之國,故不欲明。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東北日左肩,主左將。西北曰右肩,主右將。東南日左足,主後將軍。西南日右足,主偏將軍。故黃帝占曰:參應七將,七將皆明。天下精兵伐星明與參等,大臣皆謀起兵。參為白虎三星,有一者為衡。西有勾曲九星,一曰天期,二曰天苑,三日九游。東有大星,曰狼。狼角變色,多盜賊。愚以《易》參之虎屬西方,居兌。兌金稟收歛肅殺之氣,有虎象焉。《履》言:覆虎尾者,內卦兌也。革言虎變者,外卦兌也。《頤》言:虎視眈眈者,有伏兌也。《象》言:參為白虎者,參申也。參據蒙虎之首,有斬刈殺伐之威。東有大狼,狼亦虎類也,是以為天之將星。七宿中有取武庫天倉者,亦以應揫歛之秋。

南宮朱烏,井為水事,鬼為祠事。柳為鳥,主草木。星為鴻火,主急事。張為素廚,主觴客。翼為羽翮,主遠客。翰為車,主風。《靈憲》曰:朱雀奮翼於前。

前為朱雀,屬火居南。又分小象者,七星家丰井木為訐,鬼金為羊,柳土為獐,星日為馬,張月為鹿,翼火為日在柳,季秋旦柳中。日月居中,五星緯外,鶉尾會巳,鶉火會午,鶉首會未。


八星,天之亭侯,主水衡事,法令所取平也。《正義》曰:參旁之東有王井。故曰:東井龍王用法平則井星明,而端列東井,京師分。又曰:熒惑犯東井,旱。


五星,天目也,主視明察奸謀。明則五榖成。又雲:主死喪。


八星,天之廚宰也,主尚食,知滋味。又主雷雨,朱鳥之口,故曰鳥啄。《爾雅》:味謂之柳味,即啄。亦作噣(音晝)。《左傳》:味為鴻火。《天官書》:為鳥啄,主草木。又,季夏日在柳,季秋旦柳中。


七星,一名天都,主衣裳文繡。又七星為頸。


六星,為溸音素,鳥受食處,主珍寶宗廟所用。天廚飲食,賞責之事,明則王道昌。《漢志》:主觴客。《晉志》:朱張為烏星,故為訂蟲。

二十二星,天之樂府徘優,主夷狄遠客負海之賓。明則大禮樂興,動則四夷使來,離徙天子舉兵。翼為羽麗主遠。

四星,為車,主車騎,亦主載任。有軍出入,皆占於較。又主冢宰輔臣,亦日鳥帑鳥尾。又主風,與巽同位。又軼為首-。愚陝《易》參之,離南方為飛烏象,朱雀也。史言:流火為烏。又為日中之烏。午為鶉火之次,未為鶉首,巳為鶉尾。其味在柳,其翼在翼。柳,午也,離也。翼,巳也,巽也。卜楚丘論《明夷》之《謙》曰:當烏即朱鳥也。《歸藏》初巽曰:有烏將來,而垂其翼。翼為鶉尾,故稱飛烏。鶉雉之屬,飛鈴附草,嶺南孔雀之類也。七星為馬,於辰為午,故馬為火。畜午為火,蠶為馬首,龍星之精。故馬蠶同氣,蟹鼇龜卯皆有黃,離也。七宿中有鬼輿。天目七星,主文繡,皆以應於南方離明之象。
北宮玄武,南斗為廟,牽牛為犧牲,委女為天孫。女虛為哭泣之事,危為蓋屋,營室為清廟,東壁為文章。《靈憲》曰:靈龜圈首於後,後為玄武,屬水居北。又分小象者,七星家名斗木為蟋,牛金為牛,女土為蝠,虛日為鼠,危月為燕,室火為猜壁水褕。日月居中,五星緯外,玄楞會子,星紀會丑,陬訾會亥。


南斗六星,天廟,亦為壽之期。又丞相太宰位,主褒賞,進賢稟授爵祿。又主兵。南二星天梁,中二星天相,北二星天府。庭斗星盛明,王道和平。傳曰:辰在斗柄,日月會南斗。


六星,天之關梁,主犧牲事。《後志》云:七曜之起,始於牽牛。此三星河鼓,河鼓亦名牽牛。《律書》牽牛,言:陽氣行,萬物出也。《博物志》:張騫乘搓窮河源。嚴君平占客星犯牛斗。又云:太白犯牽牛,將軍凶。

婺女四星,又日須女,主布帛裁製嫁娶。須,賤妾之稱,婦職之卑者。其北織女,天女孫也。


主北方邑,居廟堂祭祀祝禱事。又一主哭泣之事。又冢宰之官。《書》:一宵中星虛。

三星主天府天市,架屋危為玄桿,耗,神也;虛亦耗神。

營室二星,天子之官。又有軍糧之府及土功事,星明國昌。一日玄官,二日清廟。室二星謂之定。定,正也,主土功事。《詩》云:定之方中。

二星,主文章,天下圖書之祕府也。《詩》疏云:壁者,室之外院。箕在南,則壁在室東,故稱東壁。星明王一者昌,道衛明,國多君子。歲星守之,五穀以水傷。《月令》:仲冬昏東壁中。以《易》參之,斗本北方為坎,北官龜形,乃其本象。又分為龜蛇兩物于寶,以坎為狐。虞翻以艮為狐,《天文》以心為狐,互發也。運斗樞日玉衡,散而為鼠。玉衡斗星,亦坎也。牽牛在丑,北星河鼓,亦名牽牛。言陽氣行而萬物出也。女須四星賤,識女三星貴,妾與天女異分也。天牢六星在斗魁下,貴人之牢也。貫索九星在招搖前,庶人之牢也。北七宿中,多言宗廟禱祠者,以北方幽陰,鬼神之窟宅也。言官室女工以應冬候,陰極陽生,是以列宿皆起於牽牛之初。
中宮天極五星,勾陳六星,皆在紫宮中,最尊者也。《靈憲》曰:黃神軒轅於中。
天五居十干中為戊己,屬土應天極五星。地六居十二支中為辰戌丑未,屬土應勾陳六星。在天為辰,在地為土,故張氏以黃神目之。其日五官,五七三十五。名者以北斗七星為帝車,以斡旋造化也。

天極五星
星家言四帝,俠黃帝中坐者,東帝威靈仰,南帝赤嫖怒,西帝自招矩#18,北帝吁光紀。即《月令》木火金水,并中央土為五是也。或謂:天一而帝五,何也?曰:此不過借主宰之名,以言五行之氣,各有攸統爾。

鉤陳六星
六星土象,坤數六也。口中一星,日天皇大帝,主御韋靈。抱極樞四星,日四輔。《隋志》曰:在紫微官中。班固曰:周以勾陳之位,蓋土居五行中,而四時之氣無不備。勾陳居龍虎鶉龜中,而四方毛羽甲鱗之虫無不統。所以為中官之衛歟。《靈憲》曰:在朝象官,在人象事。

三台星
六星兩兩而起,一日天柱。三公之位,在人日三公,在天日三台。文昌二星日上台,為司命主壽。次二星日中台,為司中主宗室。東二星日下台,為司祿主兵。又日三台為天階,太乙鑷以上下。一曰:泰階。上階上星為天子,下星女主。中階上星為諸侯,下星卿大夫。下階上星為士,下星庶人。又曰:上台司命為太尉,中台司中為司徒,下台司祿為司空。三能台色參君臣和,不齊為乖戾。三階平陰陽和風雨,時社稷神衹咸獲宜,天下太平。六符者,六星之符驗也。
文昌星
六星在北斗魁前。天之六符,主集計天道。《史六星,一上將命司中司祿天官》曰:斗魁戴魁二次將,三貴相。司與三么中同。

尚書五星
為天喉舌,斟酌元氣,運平四時,賦一政四海,共治天下。

少微星
四星,在太微士大夫之位。一日處士,或曰博士。官南第一星,處士第二星,議士第三星,大夫明大而黃,賢才舉。
郎官十五星
在帝座東北,一日依烏郎府。周官元士,漢光祿中散諫議郎,是其職也。
傳說一星。

在箕尾後,主章祝,巫官也。#19愚謂一星應在朝,一官前星為太章。祝,巫官也。子三台為三公,文昌六星為尚書,六部北斗為天喉舌,尚書亦為王喉舌。天有傳說星,人有傳說相,天有王良策馬,人有王良善馭。如此之類,難以遍舉。
文星

東壁
二星主天下文章圖書之府。星明王道行,國多君子。

五星聚奎
見前五星連珠注。

柱下史。

極東一星主記過,左有史之象

六甲
六星在華蓋旁,政教。

華蓋
分陰陽,配節侯,布《晉志》:上九星華蓋,下九星扛蓋之柄,所以覆帝座。《詩》:為章于天。

織女
三星,天孫也,主果蕨絲帛珍寶嫁娶。《詩》:終日七襄。天孫為織雲錦裳。

武星

天將軍
十二星,在婁北,主武。中央大星,天之大將也。外小星,吏士也。大將軍搖,兵起大將出。小星,不具兵發。
郎官
一星,在郎位,北為武備。

騎官
二十七星,在氏。南為天子,虎貴主宿衛。

虎賁
一星,在太微北,詫頭之騎士也。

羽林星
四十五星,在營室南,一曰天軍。

壘壁星
十二星,在羽林北,羽林之垣壁也○三軍位為營室。

參旗
九星,在參西。一日天旗,弓。主司弩弓之張,候變。

九斿#21
西南九星,天子旗也。

左旗右旗
九星,在牽牛北,天鼓也。一日三武大將軍,居左右二將之中也。旗九星在鼓旁,相為旌表。又河鼓星亦名牽牛。非也。《隋志》曰:河鼓三星。唐《天文志》曰:河鼓,將軍象也。

天槍
三星,在北斗杓東,一曰天鉞天之武備。

弧#22
九星,在狼東南,天弓也。主備盜賊。

天棓
五星,天子先驅也。忿爭禦難,皆所以備非常。一星不具,國兵起。

招搖
一星,與斗相應,胡來受命中國。明而不正,則胡不受命。

天厩
東壁十星,日天底。主馬之官,主驛亭,主刻漏,與晷刻並馳。

王梁
天駟一星,日王梁,榮馬車騎滿野。《晉志》曰:王良亦日天馬,亦梁為天橋。故或占車騎,或津梁道。愚曰:文武並用,長久之道。然在朝為郎官,其星十五,野為郎將,星止於一,天之示人至矣。

民星

房星為農祥。
在東七星中,立春日晨星中於午,為農祥。占日百穀熟○
農文人

在南斗西南,老農主穡也。
天雞
主候時以催耕。

牽牛
張騫乘搓事,見河東牛郎耕,河西織女織。雖未鈴,然於世教有補,況七曜起於牽牛。道陽氣以出乎《爾雅》,河鼓牽牛一星,李巡孫炎二之#23。李日二十八宿名,孫日河鼓在牽牛北。

犁曲九星
六星大而明,餘三星小而暗,耕時柄向上。

天田#24

九星,在牛星南。又曰:蒼龍左角為天田。

水府#25
在東井西南,主水官。

羅堰#26
九星在牽牛東,壅水潦為灌溉之蕖。

四瀆#27
江河濟之星

斗#28
五星,在官#29南,主平量,仰則天下牛斛不平,覆則歲禳。

內杵臼
七星主給軍食。客星入,兵起東府。南三星曰內杵,四星曰內臼。

天江
在尾北。四星不具動搖,大水出。

天船
九星,一日舟車日積水,以濟不通。中一星曰積水,候水災,亦主水旱。均明則天下安。

天錢
十星,如貫錢之狀,在北,落門西北。

天籥
在斗杓西,主關閉。

天市垣
《隋志》:垣有二十二星,在房星東北,主權衡,主聚眾市中。星眾潤則歲實,稀則歲虛。熒惑守之,戮不忠之臣。彗孛守之,為徙市易郡。帝座一星在市中,天庭也。光而潤,天子吉#30威令行。候一星在帝座東北,主伺陰陽宦者。四星在西南,不欲大明,則輔臣強。《易》曰:日中為市,交易而退。天下之民,從之神農,取諸噬嗑以此。

人星
南五星日人星,主靜,眾庶柔遠近。一曰外星,主防淫佚。老人星。

老人星
一日南極,常以秋分之日見于丙,春分之日沒于丁。見則治平昌。不見,則兵起。

天乳
亢北一星日天乳,主甘露。

格滓#31

炎火之狀,黃白起地,下大上銳。其見也,不耕而穫,不有土功,叉有大咎。

景星
德星也。又日天哩。常出有道之國,生於晦朔,助月為明。哩明也,赤方氣與青方氣相連。赤方中有兩黃星,青方中有一黃星,三方星合為景星。
天社

輿鬼之南六星日天社,其位坤,其氣未,其神共工氏之子。勾龍平水土,故杞以配其精為星。
天稷星

五星,在七星南。稷,農正也。取乎五穀之長,以為號。
天廟

張南十五星,日天廟,天子之祖廟也。虛危為宗廟子之氣。愚謂:生民之功,起於后稷。力農以配天,則景星見而甘露降。天象昭昭,豈不信乎。

邵子曰:星為晝。《要義》曰:日夜分,謂晝夜刻漏。
馬氏曰:晝五十刻,夜五十刻。據日出日入為限。蔡邕云:星見為夜。日入後三刻,日出前三刻,皆屬晝。晝有五十六刻,夜有四十四刻。鄭云:日中星以為日,見之漏五十三刻,不見之漏四十五刻,與蔡校一刻。愚按:邵子以離為星,星為晝,辰為夜。日出則星沒,日沒則星出,皆人所共睹。故今以此定晝夜也。

星變。
五緯行度,與七政互相表裹。分布四方,用告禍福。故曰:彝倫失序,則星辰亂行。歲星一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歲而周天。熒惑日行三十三分度之一,三十三歲而周天。鎮星日行二十八分度之一,二十八歲而周天。太白日行八分度之一,八歲而周天。辰星日行一度,一歲而周天。是五緯所行之度數,與二十八宿共為天體。一有差舛,則在.天為水旱,在人為殃咎,在國為興亡。人能修德以禳之,則庶乎獲免。不然,積毫芒而成尋丈,可不畏哉。今略具星變于后云。
彗星之變。
《公羊傳》曰:有星孛于大辰者,彗也。何休曰:邪亂之氣,掃故置新之象。緯書曰:其形長丈,彗有五色。色蒼,侯王破;赤,強國恣;白,兵大作。愚嘗詳砍其變矣。魯文公時,彗在北斗,後楚以夷狄深入諸夏。春秋齊侯禳彗。晏子曰:不可。是天教民,民將流亡。始皇十五年間,彗四見,長或竟天,遂兼六國,攘四夷,死人如麻。漢元光五年七月,彗東入太微,至幸臣五十餘日,致中常侍趙忠姦亂之應。漢哀建平二年三月,彗出牽牛七十餘日,卒貽王莽篡國之禍。宋景定甲子,彗出柳宿,律中葵賓為鶉火之次,妖燄貫于半天七十餘日。惟祕書郎又疏曰:彗犯柳宿,著見尤異,政塗宥府,此端門次輔之星。今以孔光崔烈而變為彗,甘泉法從此,文昌華蓋之星。今以元積貢禹而變為彗,給舍臺諫司過之星。今以嗚鳳化寒蟬,仗馬餵莓豆而變為彗,又有大彗者在焉。為商君相業而尚功利,為介甫擅權而謂天變不足畏。切中時病矣。惜#32言未及行,不及十稔,國隨以滅。悲夫。

蚩尤為旗之變。
類彗後曲象旗,黃上白下,熒惑之精。見則王者征伐四方。
天狗墮地之變。
狀如大流星,有聲如雷,望如火光,炎炎中天。墜地類狗。其下圓,如數頃田處。上銳,千里破軍殺將。孟曰:亦太白之精。
太白經天數,有盈縮之變。
盈縮者,日方南,太白居南;日方北,太白居北。為贏,侯王不寧,用兵進吉退凶。日方南,太白居北;日方北,太白居南。為縮,侯主有憂,用兵退吉進凶。又,太白在南,歲星在北,名日牝牡,年穀大熟。當出不出,當入不入,不破國鈴亡國。經天者,日陽也。日出則星亡,晝見午上為經天。與日爭明,是為亂紀。天下革,民更主,人民流亡。強者弱,小者強。女主昌莽地皇,時在太微中,燭地如月光。太微,天子庭也。是年大兵入天子庭。至漸臺,斬莽首。愚曰:是二星者,不鈴遠引。庚午秋,天狗星墮。未幾,大將砠。己丑夏,太白經天。明年白波浪起,并前甲子彗三大異星。予年七十,皆目所親睹,故特書之。

太白主兵,熒惑主內亂。月主刑,其變有三。三者失度,有亂臣賊子,伏尸流血之兵。

枉矢星之變。
物莫直於矢直,而枉操矢者,邪人也。昔項羽救鉅鹿,枉矢西流,遂阬秦#33屠咸陽,以亂伐亂。
星聚為祟之變。

水木火三合東井。占曰:外有兵與喪,五#34星入輿鬼。木火金合,虛如連珠,皆為死喪。三星在斗,戮將死相。火金水三星合秒,金水合於東井,皆為白衣之會。漢文帝時,天子四衣白衣,臨邸第者,此也。唐天寶中,五星聚箕尾。占曰:有德慶,無德殃。至德中,木火金水聚鶉首,從歲星也。木火陽主中邦,金水陰主外邦,陰與陽合,中外相連以兵。以此見五星之聚,有吉有兇,不可拘#35一。
流星之變。
漢元延中日哺時,有流星頭大如缶,長十餘丈,赤白從日下東南去。或大如盂,或如雞子,耀耀如雨,下至昏止。其占為天子失勢,後王莽篡國。建武中,小流星百枚以上,或西南東北四面行。其占為小民流徙,後應征公孫迷民流。流星大如杯,從織女西行,後光烈皇后崩。流星出文昌,將相色白光燭地,長可四丈,搖如龍蛇形。已而,王商自殺。

《晉志》曰:天#36使也,星大者使大,.小者使小。自上而下日流,自下而升日飛。大日奔,亦流也。聲隆隆者,怒之象。小星流者,庶.民之象。大如月者,人主之象。天星盡搖,民勞之象?。
附耳星之變。
西畢大星旁小星,附耳摻動,有讒亂在側。
天讒星之變。
又曰:卷舌六星在北,主口舌以知佞讒。卷舌上一星,日天讒。
攙槍桔彗之變。
四星狀異,殃一破國危君。餘殃為旱凶饑暴疾。
熒惑之精為變。
隋大業末,熒惑逆行入南斗,色赤如血光,芒震耀長七八尺。後楊玄感反,天下大亂。唐長壽中,熒惑犯。五諸侯渾儀尚獻甫奏,臣命在金,五諸侯太史位,火克金,臣將死矣。武后曰:為禳之。遷水衡都尉,水生金,又去太史位,卿無憂矣。是秋,獻甫卒。

太白之精為變。

六賊星,太白之精也。出正南,去地可六丈。大而赤,形如彗,芒九角。天狗亦太白也,主兵。
赦星.o
星長三丈餘,出北斗魁南,抵軒轅而滅。占日有赦。填星之精為變。咸漢星填之,精也。出正北,去地可六丈。大而赤中青,青中赤。表下有三彗從橫,又名五殘。星出正東,狀類辰,去地可六丈,大而黃。
狼角之變。
九游星東有大星日狼,變色則多盜賊。

貫索。
賤人之牢也。又日連索。連營天牢,主禁強暴。九星皆明,獄煩。七星明,大赦。動斧鑽#37用。

歸邪之變。
如星非星,如雲非雲。歸蛇出,爻有歸國者。其占亦有吉凶。已上並《天文志》所載。

星變關時否泰。

星一也,其形其色,其常其變,其時其分,各有取舍。其占不同,惟嚴子陵足以當客星之占,陳仲弓足以應德星之聚。宿騎箕尾而傅說生,星隕中營而葛亮死,吉人君子未嘗不與天象相關也。客星又有變者,形大如瓜,色有青白者,不為大水,則為大饑。氣白起天苑西南者,則牛馬死傷,又何其不祥也。春秋時,彗三見。夜常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殺君三十六,亡國二十五,諸侯奔走,不保社稷者,不可勝數。《傳》曰:夜有星無雲而天雨者,謂之天泣。其故何也?蓋不忍君子小人之倒植,而痛蒼生之罹其禍也。天象豈虛應哉!.是以古之隱德之士,所以夜觀天象,晝察人事,而為之隱憂也。
《易》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

歐陽子曰:此聖人極論天人之際也。《春秋》雖書日食星變,孔子未嘗道其所以然。曰:天地鬼神不可知,為其可知者人而已。日中鈴反,盛衰叉復。天,吾不知;吾見其虧盈於物者矣。草木之成者,變而衰落之;物之下者,進而流行之。地,吾不知;吾見其變流於物者矣。人之責滿者多禍,其守約者多福。鬼神,吾不知。吾見人之禍福者矣。天地鬼神不可知其心,則因其著於物以測之。故據其進之可見者以為言,日虧盈,日變流,日禍福。若人則可知者,故直言其情,日好惡。其知與不知,異辭也。參而會之,與人無以異也。以其不可知,故當尊而遠之。以其與人無以異,則修吾人事而已。未有人心說而天意怒,未有人理逆而天道順者。嗚呼,聖人沒,異端起。秦漢以來,學者惑於災異久矣。天文五行之說,不勝其几也。予之所迷,不得不異乎《春秋》也。歐公以人之可知者一,對天地鬼神之不可知者三。一者盡,則三者在。其中君子何如哉?修身俟命而已。

天原發微卷之八竟

#1『聽』,原作『德』,據《四庫全書》本改。

#2『肉』,原作『閃』,據《四庫全書》本改。

#3『青州』,原作『州青』,據《四庫全書》本改。

#4『趙分』,《四庫全書》本作『今趙分』。

#5『度十五』,原作『二十五』,據《四庫全書》本改。
#6『晉魏分』,《四庫全書》本作『今晉魏分』。
#7『秦分』,《四庫全書》本作『今秦分』。
#8『周分』,《四庫全書》本作『今周分』。
#9『楚分』,《四庫全書》本作『今楚分』。
#10『韓分』,《四庫全書》本作『今韓分』。
#11『宋分』,《四庫全書》本作『今宋分』。
#12『見』,原作『死』,據《四庫全書》本改。
#13『又』,原作『天』,據《四庫全書》本改。
#14『起』,《四庫全書》本作『啟』。
#15#16#17『翌』,《四庫全書》本均作『翼』。
#18『矩』,《四庫全書》本作『拒』。
#19原脫『章祝,巫官也』五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20原脫『東』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21『許』,《四庫全書》本作『游』。
#22『弧』,《四庫全書》本作『孤星』。
#23『之』,原作『七』,據《四庫全書》本改。

#24『天田』,《四庫全書》本作『天田星』。

#25『水府』,《四庫全書》本作『水府星』。

#26『羅堰』,《四庫全書》本作『羅堰星』。

#27『四瀆』,《四庫全書》本作『四瀆星』。

#28『斗』,《四庫全書》本作『斗星』。

#29『官』,《四庫全書》本作『宮』。

#30『吉』,原作『古』,據《四庫全書》本改。
#31『格滓』,《四庫全書》本作『格澤』;『咎』,原作『客』,據《四庫全書》本改。
#32『惜』,原作『借h據《四庫全書》本改。
#33『秦』,原作『奉』,據《四庫全書》本改。
#34『五』,原作『王』,據《四庫全書》本改。
#35『拘』,原作『枸』,據《四庫全書》本改。
#36『天』,原作『尺』,據《四庫全書》本改。
#37『鑽』,《四庫全書》本作『鍍』。

天原發微卷之九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少陰

《春秋傳》晉侯問伯瑕曰:何謂辰?對曰:日月之會是謂辰。辰,時也。愚謂:自十一月至十月,子至亥也。言日月聚會有時,故以辰言之。在天為二十八宿,舉目可見,故以星言之。但其流行於四時八節,有氣無形。散布於太空,似有形而無可執著者,皆辰為之也。
邵子曰:辰是那天上星,分為十二段底即十二辰,天壤也。

日月星辰#1自是四件,此說辰者,謂一辰各有幾度。謂如日月宿於角幾度月即所宿處是辰。故曰:日月所會謂之辰。為相氏曰:若指星體而言,謂之星。日月會於其星,則名宿名辰名次名房名合。若不據會宿,則指星體而言星也。《尚書精義》曰:天極謂之北辰,五緯有辰星,又有十二次,日辰。

又曰:辰數十二,日月交會謂之辰。辰,天之體也,無物之氣也。

張氏曰:辰,十二從地數也。無物之氣不可見,因日月之會而見。以不可見故為陰,天之陰者,天之體。天之所以立也,從地數者天之地也。
又曰:陰中之陰,辰也,天壤也。氣一而已,主之者乾也。
辰者無物之氣,天之體。故日天壤,辰之於天是也。辰者,天之體。土者,地之體。辰者,無物之氣不可見。以星觀焉,知其廓然太虛能容物也。土者,有形之物可見。以山觀焉,益知其能負物也。土為大物,辰為太虛,日月星辰託焉。辰雖不可見,天晝夜常見,故不用之一,用之所宗也。
又曰:辰至日為生,日至辰為用。蓋順為生而逆為用。
辰至日者,言天左行為順,布氣生物。日至辰者,言日右行為逆,變氣用時。故時可逆推,物又順成。子雲曰:巡乘六甲,與斗相逢,言天日之相應也。

又曰:星為日餘,辰為月餘。

日為陽精,天之靈魂。月為陰精,天之氣魄。星為陽之餘精,辰為陰之餘氣。故星者天之神,辰者天之體。日月在天,如人之真心命門,陰陽之本也。五星如人五臟,諸星如人支骸精血。辰之於天,則人之體魄是也。
又曰:天有日月星辰與天為五。地有五行,金木水火與地為五。辰陽中陰不可變,故一日十二辰,不可見也。
辰者,天之體。辰之於天,猶土之於地。天主用,有神焉?辰不可以盡天,非若土即可以盡地。辰之外別名天,土即所以為地也。漢上曰:月生於日之所照,眾星被耀,因水轉光。三辰同形,陰陽相配,其體則辰也。
又曰:天以一而變四.。四者有體,而一者無體。

張氏曰:日月星辰,以成天體。四成則太極之體,退藏於四者之問而不可見。所以日月星辰與天而五,除日月星辰則無天。四者有體,所以成形。一者無體,退藏於密。言五者,必歸之天。言十者,必歸之地。五當無極,十當為有之#2極。亦曰:除#3一而無四也。天之體數四,不用者一。天辰不見者,辰為天體,而不可見也。其色蒼蒼,其形渾渾,四者之中,惟日月星柴然可見。是知五者存一以為體,故用四。四又存一以為體,故用三。如此,則五為無體之一,以況自然。辰為不用之一,以況道。《太玄》以一元統三方,曰天地人。亦此意也。一時止三月,一月止三十日,皆去其辰數。一時本四月也,止用三。一月本四十日也,止用三十。皆去其辰之一,三用一不用。天有三辰,天三地四,天兼地之餘,地有四行。分而用七。所以天辰不見,地水#4常潛。

朱子曰:空無星處謂之辰。

愚按:《易》係言天數五,邵子言天象者四。四自何來,本於一陰一陽而已。一陽分為二,則有太陽少陽之象,是為日星。一陰分為二,則有太陰少陰之象,是為月辰。日月星辰,所以為天之四象,缺一不可。今邵子既謂辰為天體,朱子又謂辰是無星處而不動。如此,則一辰而分兩用。既為少陰,又為天體。可乎?曰:非也。天數本有五,一為無極,四?為四象。四象之中,又體一而用三。少陰反為體,而日月星所由麗也。其曰:辰空無星者,辰本渾淪無逵不可窺度,是為體之極。聖人因其日月所會之處,而以辰名之爾。故無體之中,無象不包。其不動,而在北為極星之樞者,則曰北辰。然則少陰為辰,固為天體。而北辰居天體之中,又為十有二辰之主也。故以辰辨方,曰十二次。以辰兼星土,曰十二野。以辰兼十二子十二歲,十有二月係焉,皆辰也。舉宇宙之閒,洪纖高下,莫不各囿於其中矣。詳見下篇。

天樞

維北有辰,為紐#5為樞。居中不動,旋斗杓於外,以建四時,齊七政也。《西志》曰:中官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之常居也。愚謂:一者氣數之始,物無然。既常居者,居中不動之義也。《束志》曰:北辰星合#6元垂曜建帝形,運機授度張百精,三階九列,斗衡太微,攝提之屬百二十官,二十八宿各布列,下應十二子。天地設位,星辰之象備矣。愚謂:曰合,曰垂,曰建,曰運,曰授,曰張,曰屬,曰布與應九字爾,最宜玩味。蓋言辰極無不包括天地星辰之象於其中,故曰備矣。舍為元氣,散為星曜,張為百精,建為斗衡,班固曰攝提。直斗杓所指,以建時節,故亦曰天樞焉。二十八宿,即布列於十二辰者。十二辰,即統於北辰者。故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爾雅疏》謂:斗杓所建,以正四時,故謂之辰。北辰,即總十二辰在其中。斗杓,即指十二辰者。傳記多言北斗,不言北辰者,以辰居中無為,藏諸用也,故無迸可指。可指而言者,斗杓所建而已。其言北斗,則北辰可知。

程子曰:北辰自是不動,便為氣之主,為星之最尊也。故眾星四面環繞而歸向之。
愚嘗參酌先師之論,而得其說曰:北辰不動,為天之樞。朱子曰:綠人取此為極,不可無箇記認。所以就其旁取一小星,謂之極星。問:極星動不動?曰:也動,只是他近那辰處,雖動不覺。今以管窺極星,見其動去,只在管裹面,不動出去。向來人說北極不動。至宋時,人方推得是北極只在北辰邊頭,而極星依舊動。舊說皆以絲星即天極,在正北為天心不動。今驗天極,亦晝夜運轉。其不移處,乃在天極星內一度有半。故渾象扛轂正中,置之不動,以象天心也。愚按:北極五星,在紫微垣中。北頭一星,在天心。四方去各九十一度。九十一度天者,四九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四方輻奏將來,辰星居中,即北頭一星之內,無星處是也。眾星咸共者,北辰在天為天之心,猶心在人為身之主。手足耳目,血詠膚體,無一不關也。世無非人也,而人君南面以為之主。天體無非辰也,北辰居中,以為之主。以至周天之度,萬有之夥,莫不脈絡於是。是則不動之辰,以為韋動之本。故曰:無形者,有形之統。不用之一,即無極之極,降而在我者也。嗚呼!精矣。
朱子曰:北極為天之樞,以其居中,故曰北極。南極在地下中處,南北相對,天雖轉,地卻在中不動。天形如鸚子旋轉,極如一物橫亙其中,兩頭抨定。一頭在北上,是為北極。一頭在南上,是為南極。太一如帝座在紫微者,故有北辰之號。是中問無星處些子不動,綠人要取此為極。如輪之轂,如磴之臍,天圓繞地,左旋不息。惟此其樞軸不動之處,則在南北之兩端焉。
南極低入地下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之中,常隱不見。《唐書》說:有人至海上,見南極下有數大星,甚明。亦在七十二度之內。北極高出地上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見不隱。北極之星,正在常見不隱七十二度之中。常居其所不動,其旁則經星隨天左旋。日月為緯,右轉更迭,隱見若環繞而歸向之。唐一行謂:大約南北相去八萬餘里。南林邑國,北極高十七度。安南都護府,北極高二十一度。其餘州不同。大#7史南說…等至海中,南望老人星下,眾星燦然,皆古所未名。或問:南極見,老人壽。星則是南極也。解見朱子答曰:南極不見,是南邊自有一箇老人星。南極高時,解浮得起來。
太一是帝座#8,如人主之居北極。如帝都在紫微者,在七十二度,常見不隱之中。故有北辰之號。
《前志》言:天極其一明者,太一常居。太一天皇,大帝北辰,以起節度,亦為紫微官。天帝居中,紫之言,此中之言官。此官之中,天神圖法,陰陽開闔,皆在其中。朱子曰:此辰常居其所,天形運轉,晝夜不息,而此為之樞。如輪轂磴臍,雖欲動而不可得,非有意於不動也。朱漢上曰:辰為天樞,而不動之處猶在。極星之下,聖人言居其所日北辰。而占天者,鈴日極星之下者,詳略異也。
或問:北辰之為天樞,何也?曰:天圓而動,包乎地外。地方而靜,處乎天中。故天之形,半覆地上。,半繞地下,而左旋不息。惟此為不動,而謂之樞焉。其他諸星,則與二十八宿,同一運行。
朱子答曰:若太微之在翼,天市之在尾,攝提之在亢,其南距赤道也甚近,其北距天極也甚遠。則固不容於不動,不免與經星同其運行。故其或束或西,或隱或見,各有度數。仰而觀之,蓋無頃刻之或停也。今曰:與其在紫微者,皆居所而為不動者。四則是一天而四樞,一輪而四轂,一磴而四臍。分寸一#10移,則其為輻裂而瓦碎也,無日矣。若之何,而運動之無窮哉。胡五峰說:有三箇極星不動,殊不可曉。若以天運,譬如極盤,則極星只是中問蒂子,所以不動。若是三箇不動,則不可轉矣。
西山蔡氏問曰:極星只在天中,束西南北皆取正於極。而極星皆在其上,何也?朱子無以答。後思之曰:只是背坐極星。極星便是北而南,則無定位。
《公羊傳》曰:北辰日大辰,常居其所。迷惑不知束西者。視此,永嘉鄭氏曰:北極居天之中,而常在人#11北,以天形北傾也。或曰:斗杓可指束西,而辰則無為日觀。其所指,則知辰之所在。《書傳》曰:日月天之使也,星辰天之期也。一左一右,更有經緯。蓋自斗杓之所如#12言之,則謂之建。自日月之所會言之,則謂之辰。斗柄左移,日月右徙,故辰與建常相合焉。月行及日,會而為辰。辰本無體,兼星而見,故天正之吉。辰在星紀,自北而西,則地正之於天,玄桿以#13正之於豕韋。而西陸之降婁大梁實沈,南陸之鶉首鶉火鶉尾,束陸之壽星大火析木,其朔月可知也。《春秋外傳》所謂:日月底于天廟者,言建寅之月。辰在課訾,建亥之月。辰在天漢,日月會于龍朧。蓋因朔月之所在以知辰,因辰之所合以知斗之建焉。愚按:斗杓與北辰相脈絡,北辰為十二辰之統,斗杓則指十二辰者也。又《公羊傳》謂:大火為大辰,此則夾鍾生於房心之氣,為天帝之明堂,亦日天官。非北辰之大辰比也。如正月建寅,辰在束北。日月卻會西北之亥,氣便相應者,以寅與亥合也。日月都是如此#14。斗每月所指辰日建斗。第一星為魁,四為衡,七為杓。用昏建者,杓屬陰,夜半建日衡,居平三建者,魁屬陽。歷家以建除滿平定,執破危成收開閉,几十二日,周而復始,觀所值以定吉凶。每交一月,節鈴疊兩值日。如正月寅日,值建二卯三辰之類,與斗杓所指相應。

《易傳》曰: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一者太極也。(漢馬季長云:《易》有太極,謂北辰也。太極生兩儀,兩儀生日月,日月生四時,四時生五行,五行生十二月,十二月生二十#15四氣。北辰居中不動。)
或難之曰:如此則太極有此北辰之可指。周子無極而大極,恐無此。愚應之曰:太極無聲無臭,是至微之中而有至顯之理。北辰至中至極,是有象之中而寓至微之理。體用一原,顯微無間。故北辰居中不動,而能生兩儀,日月四時五行十二月二十四氣也。太極靜極而動,而能生兩儀四象八卦,一物各具一太極也。天之北辰微有象,象夫子之太極。夫子之太極,故#16無象而象。天之北辰,北辰為氣之宗,而理行其中。太極為理之宗,而氣行其中。是或一道也。
邵子曰:天渾渾於上,而不可測也,故觀斗數以占天。斗之所建,天之行也。魁建子,杓建寅,星以寅為晝也。斗有七星,是以晝夜不過七分。

張氏曰:星以寅為晝者中。星以寅為旦,戌為昏。日以卯酉為中,則十二分而用七。星以寅戌為限,則十、分而用七矣。愚演之曰:天道左旋,以辰為體。無物之氣,不可見已。渾渾之中,惟星可指。日月五星,從地右行。斗杓所建,四時以平。大衍五十,一為太#17極。四十有九,是為七七分而用之,各有所入。一為天體,一為七政,一居中央,是為北斗。四列四方,是為七宿。蓋天地四方,以斗為樞。天運四時,自斗而指。斗正則時正,時正則斗正。故歷有差法,斗無差度,善治歷者,質諸斗而已矣。
北斗七星在太微,北魁四星為縱璣,杓三星為玉衡。斗人君之象,號令之主也。輔星輔于開陽,佐斗成功,丞相象也。

一至四為魁,五至七為杓。一日天樞,二日縱,三日璣,四日權,五日玉衡,六日開陽,七日搖光。樞為天,天子象,陽德也。城為地,女主象,陰刑也。璣為人,日令星,主火。權為時,日伐星,主水。玉衡為音,日殺星,主土。開陽為律,日危星,主木,主天倉五穀。搖光為星,亦日應星,主金。輔一星,輔于開陽,所以佐斗成功,主危正矯不平。或問曰:斗有七星,并輔星為八。星家又謂斗有九星,主九州,何耶?或又謂:《天官書》言孟課攝提。攝提者,星名。隨斗杓所指,以建十二月。以此星而足為九,可乎?日此無明證,不可從也。張平子妙於知天,言北斗與四官星,共為五七,則七星為斗,確乎不可增也。瞽史之學《易》,流於誕。五。儒寧缺疑可也。歐陽子曰:天人之際,遠矣。使一藝之士,布算積分,舍經從史,以求合焉,不亦艱哉。
《天官書》曰:所謂漩璣玉衡,以齊七政,杓擔龍角,衡殷南斗,魁枕參首。《前志》曰:用昏建者杓,杓自華以西南。夜半建者衛,衡殷中州河濟之問。旦建者魁,魁海岱以東地#18也。擔,連也。龍角,天田也。東七宿共為龍形。殷,中也。玉衡居中,南北之斗相殷也。杓斗之尾星第七也,尾為陰,昏陰位,故主西南。衡星居中,昏杓建於寅。夜半.衡,亦建於寅也。魁斗之首星屬陽,故主束北,所以斗杓連束方龍角之星。
《要義》曰:斗所建,地上辰。辰所會,天上次。斗與辰合。
按:斗柄所建十二辰,而左旋日體十二月,與月合宿而右轉。但斗之所建,建在地上十二辰,故言子丑之等。辰者,日月之會,會在天上十二次,故言課訾降婁之等。以十二律,是候氣之管。聲之陰陽各有合,如黃鍾十一月建子,合大呂十二月建丑之類。是斗與辰合宿,而成日月之會。

斗星亦隨天運轉。

孔氏曰:斗星一日一夜,亦隨天轉過一周,而行天一度。聖王觀斗所建,命其四時,以分十二月之會。

《詩》曰:維北有斗,西柄之揭。朱子曰:北斗,常見不隱者也。南斗,柄固指西。若北斗而西柄,則亦秋時也。
董氏曰:斗四星,其方為斗,三星為柄,垂而下揭。斗隨天旋轉,四時各有吵界。故《春秋傳》曰:斗有環域是也。李子堅曰:北斗為天喉舌,.斟酌元氣,運平四時。《太玄》亦曰:陰質北斗,夜則測陰。言陰夜質,正於北斗,以歷日月,定時成歲也。又北極與南極相對,是為樞星。南隱北見,人多舉其見者言之,以其居天之中故也。北斗之星七,其數奇。對南斗、之星六,其數偶。是天亦如此巧也。
《傳》曰:辰在斗柄,日月會南斗是也。其星亦分南北。南二星日大梁,中二星日天相,北二星日天府庭也。斗星盛明,王#19道和平。劉向曰:北斗貴星,君象也。

天原發微卷之九竟

#1『辰』,原作『馮』,據《四庫全書》本改。

#2原脫『之』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3原脫『除』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4『水』,《四庫全書》本作『火』。

#5『紐』,原作『紹』,據《四庫全書》本改。
#6『合』,《四庫全書》本作『含』。
#7『大』,《四庫全書》本作『太』'。
#8『座』,《四庫全書》本作『坐』。
#9『上』,原作『二』,據《四庫全書》本改。
#10『一』,原作『不』,據《四庫全書》本改。
#11『人』,原作『入』,據《四庫全書》本改。
#12『如』,《四庫全書》本作『加』。
#13『楞以』,《四庫全書》本作『龜人』。
#14『此』,原作『北』,據《四庫全書》本改。
#15『十』,原作『古』,據《四庫全書》本改。
#16『故』,《四庫全書》本作『本』。
#17『太』,原作『大』,據《四庫全書》本改。
#18『地』,《四庫全書》本作『北』。
#19『王』,原作『五』,據《四庫全書》本改。
目錄

卷一

太極

卷二

動靜 靜動 辨方

卷三

玄渾

卷四

分二

卷五

衍五

卷六

觀象

卷七

太陰

卷八
少陽

卷九
少陰 天樞
卷十
歲會 司氣

卷十一
卦氣 玄旨
卷十二
盈縮
卷十三
象數
卷十四
先後 左右

卷十五

二中 陽復

卷十六

數原
卷十七
鬼神
卷十八
變化

天原發微卷之十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歲會

月以十二起者,六與六相偶而為十二。以康節數推之,日歲運元皆用十二,故一日十二時,一歲十二月,一運十二世,一元十二會。包括往古來今,無不在是。即一時可以推一日,即一日可以推一月,即一月可以推一年,即一年可以推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推而上之,豈特一歲十二月之用而已哉。十二辟卦舉其凡,《皇極》一書究其極。《皇極經世》是推步之書,以十二辟管十二會,棚定時節,就中推吉凶消長,只是加一倍推去。京房卦氣,用六日七分,康節亦用六日七分。康節、京房《易》,自是一書,與《易》不相干。鄭氏曰:日月之行,一歲十二會,聖王因其會而分之。以為大數,觀其所會,命其四時。卦氣提其綱,《太玄》研其細,《經世》衍其妙。而後天地日月,星辰元會,運世皇帝,王伯#1之蘊,皆可得而推矣。在年則以消長,在月則以跳脯,在日則以晝夜而分。太史公日:大運三十歲一小變,百年中變,五百年大變。三大變一紀,三紀而大備,此其大數也。

邵子曰:一元統十二會三百六十日四千三百二十世,猶一歲統十二月三百六十日四千三百二十辰。

日為元,元始也,其數一。一歲一周,月為會,會交也。數十二歲十二周,星為運。運者,時之行也,隨天左轉,歲三百六十周。辰為世,世者變之終也。一日十二辰,積一歲四千三百二十辰也。一世三十年,則一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是為一元之數。一元在大化中,猶一年也。自元之元至辰之元,自元之辰至辰之辰,而數窮,窮則變。《經世》但著一元之數,窮天地之數可知矣。一元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歲,一會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月,一運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日,一世有十二萬九千六百辰,皆自然之數,又非有所牽合也。

又曰:前六會為息,後六會為消。即一歲之自子至巳為息,自午至亥為消。開物於星之七十五,猶歲之驚墊也。閉物於星之三百一十五,猶歲之立冬也。或日:氣盈於三百六十六,朔虛於三百五十四。今《經世》之數槃以三百六十為率,何也?曰:所以藏諸用也。
自子至巳作息,陽進陰退。至巳月之終,當辰之二千一百六十為陽極,陰陽之餘空各六。自午至亥作消,陰進陽退。至亥月之終,當辰之四千三百二十為陰極,陰陽之餘空各六。几二十有四,當《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數。除四正卦,几卦六。四六二十四三百八十四#2去其二十四,則所有者三百六十。乾坤坎離為四正卦,居四方之位,反覆不變。《經世》一元之運數,舉成數焉。消息盈虛之法在其問,所以藏諸用也。唐堯始於星之癸一、百八十,辰之申二千一百五十七,何也?曰:以今日天地之運,日月五行之行,推而上之,因以得之也。

又曰:分而為十二,前六限為長,後六限為消。進退三百六十日。
此當元經會之數。十二月即十二會,三百六十日即三百六十運。以元之元之數為一分,每會得一萬八百元分,每運得三百六十元分。總一元之分數,得十二萬九千六百元之元#3。陽三百六十為進,陰三百六十為退。合三百六十,乃成七百二十。
又曰:分而為三十,以當一月三十日之數。隨大運消長,而進退六十日。
此當以會經運之數,一月三十日,即一會三十運。自月言之,跳納分用,一進一退,消長各數,則成六十運。戶日言之,晝夜又分用。一進一退,跳納各數,則一月之數成百二十日,一會之數成百二十運。
又曰:十二萬九千六百,分而為十二,以當一日十二時之數,而進退六日。

此當以運經世之數,以元經會則年卦月卦,會經運則氣卦侯卦,運經世則日卦時卦之數。一日十二時,即一運十二世。一為一秒,十二秒為一分,三十分為一時,總一日得四千三百二十秒。十二萬九千六百,則三十日之秒也。積一運之年,几得五億五千九百八十七萬二千秒,則泰之數也。日進退六日者,舉一變之數也。以日當年,則六日為六年,進之而六十年,在小運則為十變,在大運則為一變。蓋天道以六而變,必有餘分。小則六日者,歷六辰也。甲子甲午,各一世也。是故大運六十年一變者,五運之數也。天始於甲,臨於子。地始於己,臨於卯。甲己之問,中見土運。土金水木火,以次相傳。天終於癸亥,地終於戊寅。別而言之,各有六十。合而言之,共為六十。如是而大變一周天矣。小運六年而一變者,六氣之數也。六氣者,天始於子而終於巳。地應之,則始於卯而終於申。天始於午而終於亥。地應之,則始於酉而終於寅。司天司地,通為六氣,別之則十二,而二十四合之,則十二而六。如是六十變,亦一周天矣。是故大運以六十而變,六變通,餘分得三百六十六。小運以六而變,六十變通,餘分亦成三百六十六也。
又曰:三百六十,以當一時之數。隨小運之進退,以當晝夜之時。
一時即一世。自時言,三百六十為秒數。自世言,三百六十為月數。三百六十月,即一世之年矣。當晝夜之時,則一時成一時。一時得百八十秒,積一日實二千一百六十秒,於一日四千三百二十分,用其半也。隨大小運之消長者,子以後六月為長,午以後六月為消。隨小運之進退者,子以後六時為進,午以後六時為退。大運有消長,無進退。小運有進退,無消長。消長者,進退之積也。子至巳為長,午至亥為消。此盡舉一元之數,包退數閏數在其間。若日月,則消長之中,各有進退。一年止有七百三十晝夜。《太玄》以一晝一夜為一日,通奇贊為三百六十五日。《經世》以晝夜各為一日,并陽盈陰縮,共餘十二日,成一百二十日。以一百二十合七百二十,則八百四十日。即一年三百六十日,一分為兩,兼晝與夜。及閏數而計之也。餘分六日,散于六甲,得六十甲子。閨數六日,合之而百二十,為人物之用也。六數之中,日分乎晝夜,數分乎跳肋,各成十二。一以為二,各兼消長。二以為四,可知一限。進六十日,退六十日。六限進退,三百六十日。又一限進六日退六日,共七分消長,所以用十四會,成七百二十日,皆用半數。或曰:進十二日,為百有二十。退十二日,亦為百有二十。并陽盈之餘,分六交數之朔,虛六亦得,二百五十二亦通。

又曰:大小運數之立。
體數有三百八十四,而用數止于三百六十一年,正數得三百六十。以《經世》推之,以十二會用九,則用二百七十日。今以一元三百六十運中止用二百四十運,加閏數不過二百五十二者,用閒物八會也。蓋寅開戌閉,戌亦不用也。天有生物之時,地有生物之數。主天而言,一年用三百六十。主地而言,自草木萌動,至地始凍,止用二百五十二也。故卦氣圖在日,數則三百八十四日;在時,數則二百五十六日。止有三千七十二時,此大小運之所以分也。盡取十二限數,進退三百六十日。又一限進六日,而退亦若是,陰陽賡續,分治一元。別而言之,各有三百六十陰。分乎陽,析乎半數。若合而言之,陽進陰退,共成三百六十者,陽包乎陰,總全數也。故此大運法,別退數閨法而言,以明天地陰陽之數,正閏相生,分半而通用,同本而異名也。
又曰:立小運法,十二萬九千六百。去其三者交數,取其七者用數。用法三而成于六,加餘分,故有七。

大運法專明體,則小運之體可知。小運法專明用,則大運之用可知。互#4見也。在體,為體之用數,三百六十也。在用,為用數之用,二百五十二也。交數則不用之數也。用數顯陽也,交數幽陰也。天統乎體,地分乎用。自一元之數而言,用數七交數三,陽勝乎陰者。天在地上者七,交而在地下者三,主坎離卯酉而言晝夜之分也。陽侵陰,晝侵夜,三天兩地之理也。以一日言,自寅至戌。以十二會言,開物至閉物,於十二萬九千六百中取九萬七百二十數為用。以日數言,於三百六十日中十取其七,得二百五十二為用。以一歲言,冬三分不用。以一日言,夜三分不用。
二至二分,三百六十中分之,則一百八十。中,相去之數也。
朱子曰:自冬至至春分,是進到一半,所以謂之分。自春分至夏至,是進到極處,故謂之至。進之過則退至,秋分是退一半。至冬至也,是退到極處。

百六陽九之運。

几水旱之歲,歷運有常。按《律歷志》云:十九歲為一章。四章一部,二十部一統。三統為一元,有四千五百六十歲。初入元一百六歲,有陽九,謂旱九年。次三百七十四歲,陰九,謂水九年。以一百六歲,并三百七十四歲,為四百八十歲。注云:六乘八之數。此魏鶴山要義之云。愚按:史謂漢家有陽九之厄。堯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隊此推之可見矣。蓋堯舜以德彌變,水旱出於天數,故不能為害。若漢家之厄,則出於人為,不可一諉諸天也。故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這。此之謂也。
中數日歲,朔數曰年。
大史掌正歲年以序事。中數謂十二月,中氣總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謂之歲。朔數者十二月之朔,一周謂三百五十四日,謂之年。此是歲年相對,故有朔與中之別。若散而言之,則一也。《爾雅?釋天》云:唐虞日載,夏日歲,商日祀,周日年是也。

朱子曰:康節十二會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以小推大,箇箇一般,謂歲月日時皆合。第一會一萬八百年,天始開。第二會一萬八百年,地始凝。第三會人物始生,謂之開物。此時屬寅,到戌時閉物,為人物消盡之時,大半是半明半晦,如晝夜相似。到得一元盡時,天地又是一番開闢。
以天地一氣推之,一晝一夜,便自可見。今年冬至至明年冬至,是氣之一周。把來拆做兩截,前面底是陽,後面底是陰。又拆做四截,便是四時。春夏是噓,秋冬是吸,只是一箇氣。陽氣既升之後,相將欲絕,便有陰生。陰氣將盡,便有陽生。其己用之氣便散,所謂消長是也。天運一月,日自轉一匝#5。又有那大轉底時候,不可拘一。愚按:乾坤《易》之門,復詬二卦,為門之關鍵而啟閉焉。自子陽生,乾之門便開。其動又曰:天開於子〝寅。故斗杓建此,也闢,其名日震,萬物出焉。乾以分之也,故至巳而止。自午一陰生,坤之門便閉。其靜也翕。巽#6陰消陽,萬物入焉。坤以藏之,至亥而止。一闢一翕,如兩扇門。相似一扇開,便一扇閉。陽來則開,陽去則閉也。以此觀之,則先儒所謂充拓得去,則天地變化草木蕃。充拓不去,則天地閉賢人隱。亦在乎人而已。堯舜禹湯文武在上,則為唐虞商周世道陽明。否則,正士囚奴,毒痛四海,焚書坑儒,天下解散,石動朱溫,穢濁人倫,翻覆天地。此時不待,日月無光,宇宙黑暗,而人物自不容於不消盡也。嗚呼!亦難言哉。

又曰: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三辰之月,皆可以為歲首,而三代迭用之。夏以寅為人正,商以丑為地正,周以子為天正。然時以作事,則歲月自當以人為紀。故孔子嘗曰:吾得夏時。而說者以為謂夏小正之屬,蓋取其時之正與其令之善也。

或問曰:商周之改正朔,何以不如夏時之得其正也。曰:陽氣雖始於黃鍾,而其月為建子。然猶港於地中,而未有以見其生物之功也。歷丑轉寅,三陽始備。於是協風乃至,盛德在木,春氣應焉。古之聖人,以是為生物之始。改歲之端,蓋以人之所共見者。?言之,未有知其所由始也。至於商周,始以征伐而有天下。於是更其正朔,定為一代之制,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有三統之說。然以言乎天,則生物之功未著。以言乎地,則改歲之義不明。而几四時五行之序,皆不得其中正。此孔子所以考論三王之制,而鈴行夏之時也。愚砍諸傳記,三代雖正朔不同,然皆以建寅起數。蓋朝覲同會,班曆授時,則以正朔行事。至於紀月之數,則皆以寅為首。伊訓稱十有二月。乙丑者,商以建丑為正,故以十二月為正。乙丑,日也。不以係朔者,非朔日也。至於改正朔,而不改月數者,於經史猶有可砍。周建子矣,而《詩》言四月,維夏六月。祖暑則寅月起數,未嘗改也。秦建亥矣,而《史記》始皇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日嘉平。夫臘叉建丑月也。秦以亥正,則臘為三月。云十一月者,則寅月起朔,秦未嘗改也。至三十七年,書十月癸丑,始皇出遊。十一月,行至雲夢。繼書七月丙寅,始皇崩。九月,葬驪山。先書十月十一月,而繼#7書七月九月者,知其以十月為正朔,而寅月起數,未嘗改也。秦史制書謂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夫秦繼周也,若改月數,則周之十月為建酉月矣。安在其為建亥乎。漢仍秦正,史亦書曰:元年冬十月,則正朔改,而月數不改亦已明矣。又按:漢孔氏以春為建子之月,蓋謂三代改正朔,叉改月數,叉以其正為四時之首。《泰#8誓》言一月戊午,一乃三字之誤。爾既以一月為建子之月,而經又係之以春,故遂以建子之月為春。不知其實正月孟春也。如是則四時改易,尤為無義#9。冬不可以為春,寒不可以為暖,不待辨而明矣。或曰:鄭氏箋《詩》,維莫之春,亦言周之季春,於夏為孟春。曰:此漢儒承襲之誤耳。臣工詩,蓋言莫春,當治其新會矣。今如何哉!然牟麥將熟,可以受上帝之明賜。夫來牟將熟,則建辰之月,夏正季春審矣。鄭氏於《詩》,亦不得其義,而砍之不審矣。不然,則商以季冬為春,周以仲冬為春,四時反逆,皆不得其正。豈三代聖人,奉天之政乎。
又曰:周人以子為正,雖得天統,而孔子之論,為邦乃以夏時為正。蓋取諸陰陽始終之著明也。
陽始於子而終巳,陰始於午而終亥。論四時之氣,則陽始寅而終未,陰始申而終丑。此二說雖若小差,所爭不過二位。蓋子位一陽雖生,而未出乎地。至寅位泰卦,則三陽之生方出地上,而溫厚之氣,從此始焉。巳位乾卦,六陽雖極,而溫厚之氣未終。故午一陰雖生,而未害於陽。必至未位遁卦,而後溫厚之氣始盡也。其午位陰已生,而嚴凝之氣及申#10方始。亥位六陰雖極,而嚴凝之氣至丑方盡。義亦倣此。康節十二會言到子方有天未有地在,到丑方有地未有人在,到寅方有人,皆天地人之始於此。故三代即其始處,建以為正。故曰:子丑寅之建正,皆是三陽之月。若秦以亥為正,直是無謂。
又曰:《先天圖》中,亦函十二辟卦。左邊自子至巳,陽卦三十二。從震起,復分十六卦。二陽升於兌,宮為臨,由臨以上八卦,入乾宮升。三陽為泰,四陽壯,五陽夫,六陽乾,四月終焉。右邊自午至亥,陰卦三十二。巽宮生於娠,分十六卦。二陰降於艮,宮為遁,由遁以下八卦,入坤宮降。三陰而為否,四陰觀五剝,六陰坤,十月終焉。
陽卦震官取一,乾官取四。陰卦巽官取一,坤官取四。以見陰陽二氣,其始也微而緩,其終盛也。疾而速,微而緩,所以根柢萬物而養其源。疾而速,所以生殺萬物,而成其功。獨坎離二官不取者,以見水火二氣,流行於天地問。其不用者,乃無往而不用也。辟卦平鋪,四時對待,故二十四氣七十二候,分列其中而不紊。先天八官,對待各有定序。十二辟卦,乾坤獨握其八焉。所以父母萬物,生長收藏,莫不由此。
邵子曰:法始乎伏羲,成乎堯,革於三王,極于五伯,絕於秦。萬物治亂之邇,無以逃此矣。始伏羲,開物於寅也。成乎堯,陽純乎巳也。革於三王,陰生于午也。極于五伯,陽道已窮。絕于秦,則限隔矣。邵子所謂羲黃堯舜湯武威文皇帝王伯,父子君臣,四者之道理,限于秦是也。言限截于秦,而不得行也。又曰:《易》始于三皇,《書》始于二帝,《詩》始於三王,《春秋》始于五霸#11。
其說謂二皇之世如春,五帝之世如夏,三王之世如秋,五伯之世如冬。又曰:七國冬之餘烈也。漢王而不足,晉伯而有餘。三國伯之雄,十六國伯之叢也。南五代伯之借乘也,五朝伯之傳舍也o.隋晉之于唐,漢之弟也。隋季諸郡之伯也,江漢之餘波也。唐季諸鎮之伯也,日月之餘光也。後五代之伯也,日出之星也。愚按:堯之前,亦有如五伯者。大數之中,自有小數,以細別之也。特世運無傳,惟近者可見爾。邵子謂:皇帝王伯之中,各有皇帝王伯者是也。姑以漢一代言之,亦有皇帝王伯之髡鬍者焉。無為者,皇如漢高惠是也;恩信者,帝如孝文是也;智力者,伯如孝武是也。孝宣伯之王,孝武王之伯。譬之四時,春秋冬夏。伯而夷狄#12,又出其下矣。嗚呼!何幸而得遇三皇之時哉。
又曰:天地之氣運,北而南則治,南而北則亂,亂久復北而南矣。天道人事皆然。推之歷代,可見消長之理也。又曰:陰事太半,陽一而陰二也。治世少而亂世多,君子少而小人多之數也。

愚按:元會運世之數,一運當三百六十年,可以推歷代之治亂。子至卯,陰中陽,將治也。卯至午,陽中陽,極治也。午至酉,陽中陰,將亂也。酉至子,陰中陰,極亂也。《先天圖》自泰歷蠱而至否,自否歷隨而至泰,即南北之運數也。蓋泰與否相對,蠱與隨相對。故日自泰至否,其問有蠱。蠱之者誰,陰方用事,陽艮以止。陰邪巽入,否斯至矣。自否至泰,其問有隨。隨之者誰,陽震順動,兌陰隨之。民說無疆,泰無不宜。此否泰蠱隨,殆亦天門地戶,人路鬼方,出入之交歟。數往者順,自子而午,震離兌乾,治之象。知來者逆,自午至子,巽坎艮坤,亂之象。當背北面南觀之,即知逆。唐至五代,包六甲子,半治半亂。宋#13乾德至今,又六甲子。中經南人用事,南禽隨氣,過北而亂。康節蓋以數推之,六甲子者,三百六十年也,即一日十二時之數。自堯甲辰起運,月巳辰未星癸。迄今月仍在午,辰方過酉。為年者三千六百六十,為時者僅一百二十二。何速哉?古今在天地問,猶日一暮爾。聖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故能以一時觀萬時,一世觀萬世。愚錄世運於十二會,運之終,其有感也夫。
司氣
地上之數起於二。二而六之為十二月,二而四之為二十四氣,二而三之為七十二候。此十二辟中,所以藏了七十二候。四正卦中,所以藏了二十四氣。六十卦中,所以藏了三百六十日。漢始以驚墊為正月中氣,雨水為二月節。至前漢末始改。故《律曆志》云:正月立春節雨水中,二月驚墊節春分中。言墊蟲,正月始驚,二月大驚。故移居後云。《三統曆》:穀雨三月節清明中。按通卦驗及今曆,以清明為三月節穀雨中,餘並與《律歷志》同。《月令》紀十二月時侯,體例不一。氣候在前先言之,在後後言之。其二至二分之月,皆再紀時候者,以二至是陰陽之始終,二分是陰陽之交會。此節之大者,聖王所加謹。

《易》曰:坎,正北方之卦也。又曰:兌,正秋也。又曰:先王以至日閉關。

後世氣候節序,《易》已備之矣。坎既言正北方卦,則震束兌‘西離南,不言可見。兌正秋者,秋分也。則震春分,離夏至,坎冬至,不言可見。復大象言,至日閉關,冬至也。則娠為夏至,不言可見。人能明《易》,則陰陽消長之氣,可觸類而知矣。
鶴山魏氏曰:秋為陰中,春為陽中。
陰氣始五月終十月,故七月八月為陰中。陰中雖兼有陽,陰為主。陽氣始十一月,終四月,正月二月為陽中。陽中雖兼有陰,陽為主。
朱子曰:自今年冬至至明年冬至,只是一氣周匝。把來折做兩截,則春夏為陽,秋冬為陰。分做四截,便是四時。又分做二十四氣七十二候,皆自此始。
二十四氣者,孔云:正月立春節雨水中,二驚墊節春分中,三穀雨節清明中,四立夏節小滿中,五芒種節夏至中,六小暑節大暑中,七立秋節處暑中,八白露節秋分中,九寒露節霜降中,十立冬節小雪中,十一大雪.節冬至中,十二小寒節大寒中。雨水者,雪散而為雨水。自上而下日雨,北風凍之而為雪,束風解之而為水。驚墊者,墊蟲驚而走出。穀雨者,雨以生百穀。清明,物生清淨明潔。小滿,物長於此,小得盈滿。芒種,有芒之穀可稼種。小暑大暑,就極熱之中,分為大小。月初為小,半為大。處暑,暑將退伏潛處。白露,陰氣漸重,露凝色白。寒露,露氣寒將欲凝結。小雪大雪,十月初小,十一月轉大。小寒大寒,十二月初寒為小,月半寒為大。二十四氣,有十五日有餘。每氣中,半分之為四十八氣,氣有七日半有餘。《周禮》有日十八箭,是一氣易一箭也。几二十四氣,三分之氣問五日有餘,故年有七十二候也。
歐子曰:七十二候,各置中節。節初,候也。以候策累加之卦。置中氣,即次卦也。五行用事而命之,即公卦也。以策累加之即春木夏火秋金冬水#14之初也。置四季之節之,即土用事也。

十二辟卦之爻,應七十二侯中節。前為初候,朔氣前三日也。後為次朔氣後三日也。候以分內外故六十卦應三百六十日,一年十二月有十二中氣,即次候六十四置四立之。節冬以維策。加則置十二公卦以主之。如十一月坎初六孚是中氣。辟復候屯,三日也。小寒坎九二候屯外大夫謙卿睽,是次卦也氣後三日也。四立者木,立夏火,季之月正冬至公中內為朔氣,前,十二月節。立冬水,立秋金。皆四孟之節五行用事之初也。艮巽。四維之位,分六氣,四季者,為辰戌丑未。土用事之時也。坎離震兌也。每卦兩爻統五卦成一月用事為朔立春居乾坤四正卦,一爻,統兩卦半。六爻統十五卦成三.月為一時。統而論之,四時四六二十四也。分而言之,有節有氣有候,各有條而不亂。姑以意釋之,未審得歐公之意否?或曰:甲巳一月六變,十二月則七十二變。謂之候亦通。
司天考曰:七十二者,五行化成之數。是為經法。陽之策,三十六而.兩之。陰之策,二十四而三之。陰陽之數,無往不合。七十一一候,亦自此推。
七十二候,王司監用之於歷,極其精妙。愚嘗求其說而不得。終夜以思,久而方悟。曰:此即乾坤二卦之策。乾一爻三十六,.兩爻七十二,六爻二百一十六。坤一爻二十四,三爻七十二,六爻一百四十四。用之一年,則三百六十日之數盡矣。又以五行之熙分之。水木火金分王四季,共得四七二百八十八日。又欠七十二日,以足一周之數。於是以土四季當之,每季十八日,為辰戌丑未之月。又每月六日屬土,應一月辟卦六爻,以見五行,離土不得。一年四季,一月六日,皆有土以寄王其中。所以天地問,萬民萬物萬事萬化並資之,以為生長收藏之地,故日侯焉。讀者當諒其苦思不止,甲巳之變而已也。

觀物張氏曰:四時八節,各以三變,以十為一日旬。三旬而一月,九旬而一時,三十六旬而四時畢。以五為一日候。三候而一氣,九候而一節,七十二候而八節周。
天有四時,一時四月,一月四十日。四四一十六,而各去其一。是以一時三月,一月三十日。體數雖四,而一者常不用。用數有三有九。故三旬為一月,三月九十日為一時。五日一侯者,一月六候,五六三十日也。三候一氣者,十五日也。九侯一節者,八九之侯而氣節周也。愚嘗恨今之司曆者,徒登其候之名,而未又研其義。請逐一條之,免墮於與百姓日用而不知之域。
七十二候名義。
以十一月中蚯蚓結起候者,用冬至.甲子上元曆一始也。以束風解凍起候者,本人正為重用五代馬重續#16新曆,正月雨水為氣首也。

正月

束風解凍者,春風發散寒凍之氣也。墊蟲始振者,初始振動而未出。至二月乃大驚而出。魚上冰者,當盛寒時。伏冰#17下,逐其溫暖。至正月陽氣上,始遊水上而近於冰。獺祭魚者,此時魚肥美,先祭而後食也。鴻馬來者,大鴻小厲,自外來於中國,將北反其居。通卦驗云:立春雉雊雞乳,雨水降條風至。條風,束風也。猛風,風之甚也。動搖草木有聲,故曰草木萌動。是為可耕之候。
二月
桃始華,應驚墊侯。又五日,而倉庚嗚驪黃。又曰:黃栗留。又曰:騖黃。商庚楚雀,齊人謂搏黍。今日布谷,與搏黍聲相近。鴻鳩鴣鴻,皆其號也。鷹化為鳩,至秋時則鳩化鷹。玄,鳥燕也。又曰:乙鳥以施生時來,巢人堂宇而孚乳,嫁娶之象,所以商簡狄吞而生契。陽在陰內不得出,奮擊之而雷發。其陽聲電者,陽之光。陽在外,陰有所麗,故閃爍而為電。又曰:電是陽光,陽微則光不見。皆陽氣漸盛以擊於陰,其光乃見。故云始電。
三月
桐始華,田鼠化為駕9駕,鷓也。一云:牟無#18鼠,陰類,陽#19氣盛,故化為駕。陰氣盛,則駕復化為鼠。虹,婦練也。雄虹#20謂明盛者,雌虹#21謂閤微者。虹是陰陽交會之氣。純陰勝陽,則虹不見。若雲薄漏日,日照雨滴,則虹生。萍,浮萍也。又日蘋日藻,水草也。嗚鳩拂其羽,蠶將生之。候飛且翼相擊,趁農急也。鴻鳩,又日鵲鴿,似山鵲而小。青黑色,尾短,多聲,故曰嗚鳩。戴勝降于桑者,織維之烏,一名鴉#22鳩。降桑以示,婦當務本也。內宰云:仲春率命婦躬桑浴種蠶龍精,月直大火則浴其種。
四月

螻蟈,嗚蛙也。《周禮》蟈氏注云:蝦蟆當夏氣之盛而嗚聲怒。蚯蚓陰物,感正陽之氣而出。王瓜生色赤,感火之氣而生。苦菜秀,感火之氣而苦味成。靡草,草靂之屬,以其枝葉細,故云靡草。六陽之月至陰之草,不勝陽而死。
五月
螳娘生。又日鐺蠔,一名不蠅。其子名嫖峭,燕趙日食麗,齊杞束日馬穀鷓。始嗚七月,將寒之侯也。豳地晚寒,五月則嗚。反舌,百舌也,今日蝦蟆。其舌本著口側,末向內靡。信云曾取屠視之,其舌反向後。鄭不然之,乃知反舌春始嗚,至五月稍止。其聲數轉,故名反舌。或蝦蟆舌性自然,不鈴以為反舌也。鹿陰類,感陰氣而角解,今醫家用鹿茸補陰是也。蟬亦陰類,感而嗚。半夏生,藥名也。陰極陽生。
六月
溫風始至,溫厚之氣至季夏而極也。蟋蟀,參也,亦名促識。生土中,季夏羽翼稍成,未能遠飛,故居壁。七月則遠飛在野。鷹感二陰之氣,乃有殺心,學習擊搏之事。焦問云:仲秋鳩化為鷹,仲春鷹化為鳩。此六月何有鷹學習乎?張逸答日:鷹雖為鳩,自有真鷹可習。腐草得暑濕之氣,故為螢。不言化者,螢不復為腐草矣。土潤得暑,大雨時行。
七月
涼風至,寒候也。白露降,金色也。寒蟬嗚,得陰氣之正。寒蜩,又日寒蟹,似蟬而小。青赤鷹殺烏,不敢先嘗,示民報本也。又示:不有武功,天地始肅,禾乃登。
八月
鴻媽來。孟春言自外來於內,此又言自北而來南。玄烏歸,為仲秋之侯。春至秋歸,歸墊藏本處,群烏養羞。羞食之,美養之,以備冬藏。墊蟲啟戶於雷發聲之時,故述戶於雷收聲之時。述戶者,戶允也。增益允四畔,使通明處稍小,以時尚溫猶須出,十月寒甚方閉之。雷二月陽中發聲,八月陰中收聲。陰縮,故水始涸也。《國語》日:辰角見而雨畢,天根見而水涸。雨畢而陰道,水涸而成梁。八月宿,直昂畢主雨。天根氏房之問,辰角見。九月本,天根見。九月末,本末相去,二#23十一日餘。
九月
鴻鳩來賓,云仲秋來者為主,季秋來者為賓。又云:仲秋來則過去,季秋來則客止。未去爵,入大水,化為蛤,飛化為潛也。菊有黃華,獨記其色,以其華應陰之盛。愚謂:五陰不能剝一陽,故吐其美為華。豺祭于天,然後戮禽而食。孟秋,鷹祭烏,飛者形小,其成為速。季秋,豺祭獸,戮獸走者形大,其成為遲。草木黃落,反本也。墊蟲咸俯,皆垂頭向下,以隨陽氣之在內也。
十月
水始冰。季秋,霜降至此始冰,履霜堅冰至也。地始#24凍,水冰#25則地凍。可知雉入大水為蜃,大蛤日蜃,飛化為潛也。虹藏不見。季春,陽勝陰,故虹始見。孟冬,陰勝陽,故虹藏不見。天氣上騰,五月一陰生。天氣上騰,至十月六陰俱升,六陽已謝。天體在上,陽歸虛無。故云:上騰地氣,六陰在下用事。故云:下降也。閉塞而成冬者,陽氣下藏地中,陰氣閉固而成冬也。
十一月
鵲鵲#26不嗚者,益烏之夜嗚求旦,乃陰類而求陽。故感一陽而不嗚。虎始交者,亦陰類感一陽#27而交也。荔挺出荔,香草感陽而香。馬爺也。蚯蚓結者,蚯蚓出允,屈首下向。陽氣氣動,欲宛而上首,故其結而屈。麋角解者,鹿陽獸,夏至得一陰而解角。麋陰獸,冬至得一陽而解角。水泉動者坎,天一之陽所生也。
十二月
碼北鄉者,自南而趁北。早者則此月北鄉,晚者二月乃北鄉。鵲始巢者,鵲知歲所在,以來歲之氣兆,故巢也。.早者十一月。《詩》緯云:復之日,鵲始巢,是也。雉雊者,火畜也。感陽有聲,故雊。雞乳者,雞木畜也。麗於陽而有形,故乳在立春節,以立春在此月也。征烏厲疾者,時殺氣盛極,故鷹集之厲,取烏疾捷。嚴,猛#28也。水澤腹堅者,冰堅達內,謂腹厚實。在玄桿女虛危之次。出土牛者,出作也。月建丑為土,能克水作土牛,以送寒氣,使陰氣不為來歲之害也。此七十二候,各有其義。觸景興思,可以寓感時動物之歎,故特書之。
《春秋傳》曰:分至啟閉,必書雲物為備。
分謂春分秋分,至謂夏至冬至,啟謂立春立夏,閉謂立秋立冬。唐孔氏曰:二至是陰陽之始終,二分是陰陽之交會,是節之大者。故古人以二至二分而觀雲物#29。物即色也。保章氏曰:以五雲物之色,辨吉凶水旱。降豐荒之視象,青為蟲,白為喪,赤為兵荒,黑為水,黃為豐。皆視日旁雲氣之色,以驗視象,以知十二物之分野。所降下之國,有豐荒也。

保章氏曰:以十二物,以察天地之和。

風即氣也。古者皆吹十二律,以候十二辰之風氣,能別祆祥。今無吹律之法,故其道亡。《春秋傳》:楚師伐鄭,師曠曰:五驟歌北風,又歌南風。南風不競多死聲,楚叉無功。愚按:師曠吹律,以觀楚強弱。北風者,無射,夾鍾以北。南風者,姑洗。以前南風弱,則知楚無功。王氏昭禹曰:十二風生於十二辰之位,天地六氣,合以生風。震為明庶風,離為景風,兌為閻闔風,坎為廣莫風,此四正卦之風也。艮為條風,立春亦日條風。巽為清明風,立夏亦日清明風。坤為凍風,立秋亦日涼風。乾為不周風,立冬亦日不周風。此四維卦之風。又兼四立而言八卦,并四立為十二風也。八風主乎八卦。傳曰:舞以行八風。又曰:十二風應十二律。出師之日,吹律合聲,望敵知吉凶,聞聲效勝負。餘見後吹律說。

朱子曰:天地只是一氣,發生之初為春氣。長得過,便為夏。收斂便為秋,消縮便為冬。明年,又復從春起。

仁義便如陰陽,四端便如四時。分四時四端,便如八節。只一氣而有消長爾。一分二,二分四,三其四為十二,兩其十二二十四,三其二十四七十二。散為十百千萬,不過天三地兩而已。
律呂聲音附。
朱子曰:天氣都從地中透上來,此氣升降,當分為六。自冬至下面第一層生起,至四月六陽足便消,下面陰氣便生,以律呂合氣候之可見。
太師掌六律六同。六律合陽聲,六同合陰聲。言聲之陰陽,各有合也。黃鍾子之氣也,十一月建焉,而辰在星紀。大呂丑之氣也,十二月建焉,而辰在玄桿。太簇寅之氣也,正月建焉,而辰在課訾。應鍾亥之氣也,十月建焉,而辰在#30析木。如太簇為乾官,陽聲第二,以乾九二來合。坤官應鍾六三,此陽律陰呂,皆以陽為主,陰來合之。巳後皆然。以至建卯為夾鍾,建戌為無射,建辰建酉為姑洗,南呂而降婁、大火、壽星、大梁之次,又互纏焉。建巳者,中呂也。建申者,夷則也。建午建未者,菠賓林鍾也。是為四五六七月之管,而其辰為實沈。鶉首尾火之星,又互相配合,以通其氣。星纏十二次,律應十二月,用以和同天人。先布其氣于四時之中,助聖王位天地,以建中和之極也。
又曰:三統者,建寅為人統,建丑為地統,建子為天統。
天統黃鍾律,長九寸,乾數。地統林鍾律,長六寸,坤數。人統太簇律,長八寸,八卦之數。三律皆無餘分。林鍾未位,黃鍾氣盡。於林鍾天地之文,至巳而著,至束南之未而成章,無餘分矣。律以陰陽九六為法,至九九八十一,為一元之統而章成。又積十有九年,七閏而章大成,俱無餘分矣。宜三代聖王,建此三律為歲首,以順天施地化人事之紀。而鈴以行夏之時為主者,益人和則天地之和應。

三宮者,園鍾天宮,函鍾地宮,黃鍾人宮。

園鍾,夾鍾也。生於房心之氣,是為大辰,天帝之明堂,故日天官。本陰聲從陽律,祭天用四聲,無黃簇姑也。函鍾,林鍾也。生於未之氣,位在坤,天社地神在。在束井輿鬼之外,故日地官。祭地用四聲,林簇大呂姑也。黃鍾生於子。子上有虛危之氣,主宗廟,故日人官。祭宗廟用四聲,黃簇應鍾大呂也。三者為官,天地人祭.祀之用,各於本官上相生為角徵羽,以聲類求之也。
又曰:律呂候氣不差。
律又日鍾者。鍾,中也,應也。應謂吹灰。几律空(音孔),圍九分,內徑三分。黃鍾管埋子位,上距地九寸,頭向南。從其方位以推,諸律可悉知。以河內葭孚為灰。宜陽金門山竹作管。埋十二律於密室,四時位上,內子至巳,午至亥,大陰陽也。六陰問六陽,小陰陽也。京房十二律。五律得位,各生五子,黃太#32姑林南。以陽居陽陰居陰為得位,五五二十五,并五几三十。失位生三子,亦五律,大夾中夷無。以陽居陰陰居陽為失位,三五十五,并五几二十。以二就三,成五十位。有不失不得者,生四子。奠應處陰陽交際之問,二四為八,并本二為十。十就五十,合為六十。又黃鍾太簇等七律,各統一日自為官。其餘五十三律,隨所生日。六七等為其日之官,則周一驀之日數。
十二律生十二調。
京房律法,一律五聲,十二律六十聲,六十律又生出三百六十音,以當一歲之日。又以十二律,一律為七音。音為一調,几為八十四調。調者,所以調其聲也。《淮南子》云:三百六十律,各因月律為母,以一中氣為子。隨所建日辰為分數,以配七音則建日。冬至之聲,五聲七音於斯和。備於其中,又有正聲子聲之別。一律生五音。如黃鍾屬子,子有五焉。甲子徵,丙子羽,戊子官,庚子角,壬子商,此黃鍾五聲也。大呂亦有五焉。乙丑丁丑己丑辛丑癸丑五音,亦如之。餘律自卯月至亥月皆然。
朱子又曰:律凡十二,各以本律為宮,而生四律。如黃鍾為宮,則太簇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徵,南呂為羽,是黃鍾一均之聲也。若林鍾為宮,則南呂為商,應鍾為角,大簇為徵,姑洗為羽,是林鍾一宮之聲也。
十二官各就其官,以起四聲,而後六十律之聲備。非以黃鍾定為官,太簇定為商,姑洗定為角,林鍾定為徵,南呂定為羽。但黃太#35大夾姑中蘿林夷南無應,為十二律短長之次。黃鍾一均,上生下生長短皆順,故各得用其全律之正聲。其餘六十律,則五聲各終一日,以次運行。當日者,各自為官,即旋相為官,迭為官商角徵羽也。朱子又論旋官所生之法,如大呂為官,則大呂用黃鍾八十一之數,而三分損一,下生夷則。夷則又用林鍾五十四之數,而益一上生夾鍾。其餘皆然。
律呂管數,子午巳束屬陽為上生,主息,故三分益一。子午巳西屬陰為下生,主滅,故三分去一。

陽下生陰,長管生短管也。損其一分則為短。陰上生陽,短管生長管也。益其一分則為長。如黃鍾九寸,三分其九,合成六寸,便為下生。林鍾,六月之管,又三分林管之寸,以二加六得八寸,便為上生。太簇,正月之管,餘律亦然。又以官數數之,九九八十一,官音也。三分去了一分,二十七則得五十四,為徵音。又添一箇十八,於五十四上則得七十二,為商音。就其中,又去了一分二十四,則得四十八,為羽音。又添一分十六,於其上即得六十四,為角音。此五音三分損益之數,皆出於自然而然。

律左呂右,其行不同,如筮法然。

黃鍾至中呂,皆下生。子至.巳,陽升陰退。故律生呂言下生,呂生律言上生。菠賓至應鍾皆上生。午至亥,陰升陽退。故律生呂言上生,呂生律言下生。至午而變,故義賓重上生。京、馬、鄭皆然。班固蘿以次下生。夾鍾長三寸七分有奇,律促不應孟仲。春長養之氣,鄭以陽生為升。降陽將何寄?不若以筮法論。乾甲壬左行,坤乙癸右行。六陰六陽從行者,真性蘿賓第七官。上生大呂為徵,下生夷則為商。上生夾鍾為羽,下生無射為角。用六十律六十卦,自黃鍾左行至制時為上生,自林鍾右行至遲時為下生。夫六十卦,乾貞於子而左行,坤貞於未而右行,屯貞於丑問時而左行,蒙貞於寅問時而右行,泰貞於寅而左行,否貞於申而右行,小過貞於未而右行。七卦錯行,律實效之。若論捷法,不出乾坤,六陽六陰也。子寅辰午申戌,黃太姑莫夷無,一如乾之左旋,是之謂律而下生。未巳卯丑亥酉,林中夾大應南,又如坤之右轉,是之謂呂而上生。此鄭玄筮法之言,得之《太玄》也。京氏以一律含五聲之變,而成六十卦,其實起於中孚。七日而後,復應冬至之律,黃鍾也。其實生於執始,乃在冬至之前,此律歷之元也。子雲與房實知之。北辰不動,紐為天樞。而不動之處,其實在紐星之末一度。餘非善觀天者,不足與知此。
宮數終始。
黃鍾一,林鍾二,太簇三,南呂四,姑洗五,應鍾六,義賓七,大呂八,夷則九,夾鍾十,無射十一,中呂為第十二官。故日陽下生陰,陰上生陽,終於中呂,而十二律畢中呂。上生黃鍾為徵,下生林鍾為商。上生太簇為羽,下生南呂為角。是十二官,各有五聲,凡六十聲。南呂最處於末,故云:終於南呂。又云:中呂上生執始,執始下生去滅。上下相生,終於南事。南事即南呂也。故曰:終於南事,而六十律畢矣。

三才七始。

三才者,天始黃鍾,地始林鍾,人始太簇。七始者,姑洗春始,葵賓夏始,南呂秋始,應鍾冬始。謂之四始,并三為七。若以二變為調曲,則冬夏聲闕,四時不備。所以每官五調,加變官變徵#36二調為七。《月令》止載五音,不言官徵之變。

乾六爻,生六陽律。
乾初九黃鍾為復,九二大呂為臨,九三太簇為泰,九四夾鍾為壯,九五姑洗為央,上九中呂為乾。自黃鍾一陽生於十一月,而下陽生陰為下生。

坤六爻,生六陰律。
坤初六葵賓為娠,六二林鍾為遁,六三夷則為否,六四南呂為觀,六五無射為剝,上六應鍾為坤。自奠賓一陰生於五月,而下陰生陽,亦為下生,謂之上生亦可。
八八以象八風,同位象夫妻,異位象母子。故曰:律取妻而母生子。
十二管相生,皆八八也。上下相生,陌盡於中呂。陰陽相生,自黃鍾始而左旋。如黃鍾生林鍾,是歷八辰。此以下皆然,皆參天兩地之法。三三而九,二三而六。九六,陰陽夫婦子母之道也。黃鍾初九,與林鍾初六,俱居初之第一象。夫婦一體同位,聯居林鍾,上生太簇。九二,二於第一,為母子相生而異位。故日律所生者,為夫婦而同位。呂所生者,為母子而異位云。
吹律知吉凶之事。
太師執同律,以聽軍聲而詔吉凶。武王出兵之書,言王者行師出軍之日,士卒振旅,將張兮#37大呼,大師吹律合音。商則戰勝,軍士強西方。金主剛斷,故強。角則軍擾多變失士心。木主曲直,故擾。官則軍和士卒同心。土主生長,能載。徵則將急數怒,火主嫖怒,故急。羽則兵弱,少威明。水主柔弱,故幽閤。師曠曰:吾歌北風,又歌南風。南風#38不競多死聲,楚又無功。北風者,夾鍾無射以北。南風者,姑洗南呂以南。南律氣不至,故死聲多,皆吹律歌風以知之也。出聲日歌。

邵子曰:元酒淡無味,大音聲正稀。

冬至一陽,萌于黃官,如醞釀元酒。味藏於無味,此無聲之樂也。周子曰:樂聲淡而不淫。淡則慾心平,和則躁心釋。此黃鍾中聲為律之本,所以不官商而自吁也。吾嘗愛萬寶常,與人方食,以著擊雜缶而自成音律。品節高下,惜時無知音者爾。蘇子曰:世無南郭子泰,耳未嘗聞地籟,況得聞天籟乎?歐子曰:器有弊,而聲不可以言傳。於乎聲,豈真無傳哉。宇宙問,何往而非音律。常與日月寒暑晦明風雨,並行于天地之間。自古至今,自旦至暮,喙喙爭嗚,竅竅相應,皆吾高山流水,黃桿土鼓也。豈必待金石絲竹之奏,而後聲為有傳哉。

又曰:律感呂而聲生。

聲為律,律為陽。律有闢翕,一闢一翕,而萬聲生。十聲配十律,十干五為陽中,五聲即十干之合。故#39在卦為乾兌離震,在時為元會運世,在律為日月星辰之聲。以聲唱音,以律唱呂,其數則有太陽少陽太剛少剛之別。聲生於日,配甲至癸,下倡十二音於地。几一百六十聲,用一百一十二聲。
呂感律而音生。
音為呂,呂為陰。呂有倡和,一倡一和而萬音生。十二音配十二呂,十二支六為陰中六呂,即十二辰之合。故在卦為坤艮坎巽,在時為年月日辰,在呂為水火土石之音。以音和聲,以呂和律,其數則有太柔少柔太#40陰少陰之別。音生於辰,配寅至丑,上和十聲於天。几一百九十二音,用一百五十二音。
邵子律呂,抉先天不傳之祕,與《太玄》、《太初》不同。
《玄》以天三奇數為節。三三相乘為九,是為天地人之三統。同起於黃鍾之律,範之數也。邵子《經世律呂》以地四偶數為節。四四相乘為十六,起於兩儀生四象,《易》之數也。以陰陽老少,分聲音律呂。四以為體,五六為用。五為聲音,六為律呂。若體中自分體用,則聲為體,音為用。用中自分體用,則律呂為體,音聲為用。《太玄》、《太初》,專以子至巳為陽律,午至亥為陰呂。音聲合于一。邵子先天數,專以十日為陽律,十二辰陰呂。聲音配律呂,必通三三四四相乘之法,而後律呂之學可通。古今言音聲者,混為一塗。至邵子之說,始為精到。
精於鍾律者,審音聲而知治亂。
康節遊龍門山中道,憩礫林,忽枯枝墜傍#41。語富韓公曰:此木不久見伐。歸途,果彌望皆空。驗之,乃留都營造伐去,#42其言始驗。他如牡丹盛衰,鵑聲治亂#43皆同一學。今摭一二紀于后。漢蔡邕伯偕經會稽高遷亭,見其屋祿竹,東間十六可為笛。果有異聲,世號柯亭笛。此以形而知其聲也。又取客邸中燒桐為焦尾琴,此以動而知其聲也。鄰人鼓琴,見蟾蛆捕蟬。聽其聲,知其有殺聲。此以物之聲,而知人之心也。隋萬寶常妙達音律,謂隋文帝曰:鄭譯所定之樂,乃亡國音,豈陛下所宜聞。又嘗聽太常所奏,注然流涕。人問之。曰:樂淫厲而哀天下,不久相殺。時四海全盛,聞者皆謂不然。至大業末,言始驗。時有王令言外聽其子戶外彈琵琶,作番安公子曲。大驚曰:此曲興自早晚。曰:頃有之。令言流涕謂其子曰:汝慎勿從帝幸江都,帝鈴不返。此曲官聲,往而不返也,吾以是知之。卒如其言。唐李嗣真聽樂聲曰:官不召商,君臣乖也。角與徵戾,父子疑也。死聲多且哀,若國家無事,太子叉任其咎。俄而,太子廢。又自筮死日,具棺斂,如期卒。唐裴知古,神龍元年正月,享太廟樂作。謂元行沖曰:金石諧婉,將有大慶在唐室子孫乎。是月,中宗復位。人有乘馬者,曰:馬嗚哀,主叉墜死。見新昏聞珮聲,曰:終鈴離。訪之皆然。又如鄭相如告鄭虔之說,亦知榮辱成敗生死。宋少常伯竇公儼算木椅之壞,言兄弟壽祿皆不爽。竇萬深於樂律,辨得聲音,自是算得出。以是推之,預知覆射之類,秦漢以來擅之者眾,獨宋儒康節先生得其妙。謂人之性,靜也,靜極則動。此動為陽,非情也。只是初開闢時,一物見天地之心者在此。人在包胞#44時,亦為開闢,亦為初陽。墮地之際,是開物成務。到此方有情動,便可見動。植二百五十六位,只是聲上算起。康節以二百六十四字姆;總括律呂聲音之數,其內實用一百十二字括聲。又百五十二字括音,聲與音互相反切,各得一萬七千二十四聲音。聲為韻,音為姆#45。聲分平上去入,音分唇舌牙齒喉。聲別內外,八轉音辨,開發收閉。又分闢清翕濁,卻以聲卦居左,音卦居右。將一#47卦外三爻日悔,內三爻曰貞。橫看各得何卦,此二卦名#48既濟,圖卦也。看得拐一圖某卦方,以定吉凶,全憑聲音起算。聽之須審,不可毫釐差也。伊川丈人曰:一闢一翕,而平上去入備。一唱一和,而開發收閉備。平上去入備,而萬聲生。開發收閉備,而萬音生。律隨天而變,呂隨地而化。闢隨陽而出,翕隨陰而入。唱隨剛而上,和隨柔而下。然後律呂隨音聲,官徵羽角之道,各得其正矣。陽日火,陰月水。剛星金柔辰土日月星辰金木水火土正,而天地正矣。日目火色月耳水聲星鼻金氣辰土江味目耳口鼻色聲氣味正,而人道正矣。是故知律呂聲音之道,可以行天地人事也。律呂相感,而聲音生天地萬物之情,見于此而已矣。

天原發威卷之十竟

#1『伯』,《四庫全書》本作『騙』。

#2原『二十四』前衍『二』字,據《四庫全書》本刪。

#3原衍『之元』二字,據《四庫全書》本改。
#4『互』,原作『五』,據《四庫全書》本改。
#5『匝』,原作『市』,據《四庫全書》本改。

#6『巽』,原作『其』,據《四庫全書》本改。

#7『繼』,原作『經』,據《四庫全書》本改。

#8『泰』,原作『秦』,據《四庫全書》本改。

#9『義』,原作『藝』,據《四庫全書》本改。

#10『申』,原作『甲』,據《四庫全書》本改。

#11『霸』,《四庫全書》本作『伯』。

#12『夷狄』,《四庫全書》本作『秦隋』。
#13『宋』,原作『朱』,據《四庫全書》本改。
#14『水』,原作『未』,據《四庫全書》本改。
#15『三』,原作『一』,據《四庫全書》本改。
#16『續』,原作『績』,據《四庫全書》本改。
#17『冰』,原作『水』,據《四庫全書》本改。
#18『牟無』,《四庫全書》本作『鵪母一。
#19『陽』,原作『陰』,據《四庫全書》本改。
#20#21『虹』,原均作『蜆』,據《四庫全書》本改。
#22『鴉』,《四庫全書》本作『鷗』。
#23原脫『二』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24原脫『始』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25『冰』,原作『水』,據《四庫全書》本改。
#26『鴉』,《四庫全書》本作『鴉』。
#27『陽』,原作『陰』,據《四庫全書》本改。
#28『猛』,原作『猶』,據《四庫全書》本改。
#29『物』,原作『色』,據《四庫全書》本改。
#30『辰在』,原作『在辰』,據《四庫全書》本改。
#31『後』,原作『厚』,據《四庫全書》本改。
#32『本』,《四庫全書》本作『根本』。
#33『度』,原作『加』,據《四庫全書》本改。
#34#35『太』,原均作『大』,據《四庫全書》本改。
#36『變徵』,原作『歡變』,據《四庫全書》本改。
#37『將張兮』,《四庫全書》本作『將弓矢』。

#38『南風』,原作『北風』,據《四庫全書》本改。

#39『故』,原作『時』,據《四庫全書》本改。

#40『太』,原作『大』,據《四庫全書》本改。

#41『傍』,《四庫全書》本作『前』。

#42原脫『之』、『乃』二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43原脫『治亂』二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44『胞』,《四庫全書》本作『胎』。
#45#46『姆』,《四庫全書》本均作『母』。
#47『一』,《四庫全書》本作『二』。
#48《四庫全書》本于『名』之後,多『為』一字。

天原發微卷之十一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卦氣

卦氣起於中孚。京房傳於焦贛,焦贛得之隱者。言四正卦,分主四方,為方伯監司之官。用坎離震兌者,是二至二分之日。四時專主之氣,春木夏火秋金冬水。各卦主時,其占各以其日,觀其善惡。其餘六十四卦爻,別主一日,几三百六十日。餘有五日四分日之一者,每日分為八十分。分起於夜半,五日分為四百分。四分日之一,又為二十分。六十卦分之六七四十二卦,別各得七分。剝卦陽氣之盡,在九月末,十月當純坤用事。坤卦有六日七分,坤卦之盡,則復卦陽來,是從剝盡至陽氣來復。隔坤一卦,六日七分,舉成數言,故日七日也。愚謂以月卦言剝至復。隔坤一卦,以侯卦言,每月各有五卦。已上見《易緯圖》#1。京傳以消息卦為君。息卦日太陰,消卦日太陽,其餘卦日少陰少陽。

西山蔡氏曰:康節亦用六日七分,揚子雲放之以作《太玄》。
《太玄》去坎兌離震,《經世》去乾坤坎離。皆去四正卦,用六十卦六日七分之說。子夏曰:極六位而反於坤之復,其數七。七爻在初,故稱七日。胡安定曰:几歷六爻,一爻為一日,六十卦爻當三百六十日。而兩卦相去,皆以七日。且卦有以爻為歲者,有以爻為月者,有以爻為日者。復言七日,明卦氣也。以消息言,立冬十月節,至大雪十一月節。坤至復卦,几歷七日。諸儒說皆源於子夏。兩漢諸儒,傳經皆用六日七分之說。至宋,王昭素、王沬、宋咸始著論駁之。昭素曰:注疏並違夫子之義。十月純坤,猶有陽氣在內。故薺麥先生坤上六,猶有龍戰。若用六日七分為坤卦之盡,則十月節終,一陽便來據其節,去冬至尚十五日。則知七日之義,難用《易》緯之數。胡旦難之曰:西漢京房以卦氣主事皆驗,束漢郎顛六日七分之學,最為精妙。夫六日七分,卦爻實數也。歲之日,虛數也。月不盡之日,鈴加算以為閨焉。昭素未明閏數之妙,故有去冬至十五日之疑也。惜緯文喪失,京郎已亡。朱子發曰:昭素知其大綱爾,豈知四正卦主四方六十卦。主#2一期之日,節氣皆統於四正,則餘五日。四分日之一,積而成閨。每卦六日七分,氣之進退,推盪而成。如九月剝也,有艮既濟噬大過,几五卦而後成坤。十月卦也,又有未濟騫頤孚,几五卦而後成復。剝復相去三十日,復主冬至,冬至中氣起於中孚,自中孚之後七日而復。故曰:天行也。歷代先儒,惟玄得其旨。故玄一,中二,羨三,從四,更五,眸六,廓七,喊八,沉九,成中象。中孚冬至節,日起牛宿一度,斗建子。律中黃鍾,夏后之十一月也,其入牛宿五度為周。周象七五一復,七日來復,是也。自揚雄、馬融、鄭玄、宋、虞、陸、范並傳此學,而昭素非之奈何。王沬既駁孔穎達釋王傳之非矣,宋咸又貶京郎關朗輩假《易》以行壬遁卜祝陰陽衍數之學,聖人之旨無有焉。何如以是卦直是月,以是爻直是日。氣何不起他卦,而獨起中孚。朱氏難之曰:穎達王傳《易》緯消息之卦,不可非也。六壬參時日,而得《易》之坎離。遁甲分九官,而得《易》之《河圖》。皆得《易》之一端,而不能盡。又謂:諸儒假壬遁言《易》,以籠天下,不知壬遁實出於《易》。而言《易》者,亦何假夫壬遁哉!.聖人推陰陽消息之理,以明得失存亡之象。咸信剛柔進退,而不信消息《易》緯之學,而謂卦氣不起於中孚,是終日數十而不知二五也。豈得為善觀書乎。元貞乙未冬至日,虛谷方先生以書抵予。曰:朱子發冬至起牛宿一度,此古法也。漢文帝三年甲子,冬至日在牛二十二度,至唐興元元年甲子,冬至日在斗九度。九百六十一年問,差十二度。今元貞元年十一月初七,冬至日在箕八度,又退十二度。冬至後五日,在斗三度。如何尚執舊說,為冬至日入牛宿為周象復乎?愚曰:稽之往古,難玖盡同。《曆》謂:堯時冬至日在虛一度,何承天卻云在女十度。宋《元嘉曆》冬至日在斗十七度,《月令要義》卻云在斗十四度。唐開元《大衍曆》冬至日在斗十度,至宋《統元曆》冬至日在斗二度。至如古曆分日起於子半,淳風卻以子初為朔,遂差二刻,當時亦伏其精。蓋陰陽二氣,參差不齊,推盪而成一歲。其盈縮進退,自是如此,不過箕斗牛女之間而已。《太玄》謂入牛宿象復者,亦本《太初》曆法。舉當時已效者言之,約其大數以為之準爾。末流雖異,其本則同,未敢輕訾也。朱子曰:善為曆者,要叉立虛寬之大數以包之,斯言是已。若夫六日七分之說,諸儒辯之詳矣,焉用贅。

革之《象》曰:澤中有火,革;君子以治曆明時。

朱氏子發曰:冬至日起牽牛一度,右行周十二次,盡斗二十六度,復還牽牛之一度,而曆更矣。牽牛火位,星紀水位,日月交會于此,澤中有火之象也。此上元《太初》起曆之元,在卦氣為三月。《太玄》準之,以更史氏日革。居序卦之四十九,當太衍之數節。居序卦之六十,當周天之度。六十卦三百六十爻,一爻主一日。上經乾起甲子,泰甲戌,噬甲申,至離三十卦一百八十日而三甲盡。下經咸起甲午,損甲辰,震甲寅,至節癸亥而終,亦三十卦一百八十日而年一周。所以京焦用以直日節,日天地節。而四時成革,亦日天地革。而四時成是,或一道節。後繼以中孚小過既未者,所以分坎離震兌四卦,應子午卯酉,為春夏秋冬。四時兩之,以為八節,是為分至啟閉。每爻直十五日,以應七十二侯。先儒言卦起中孚,非也。中孚起於甲子爾。乾十一月起甲子,陽氣至巳而終節。十月卦而得癸亥,是陰生於午,至亥而終巳,結算一年了畢。今又曰:中孚亦為十一月,卦起甲子,至未濟而終者,蓋以卦氣皆自前月中氣而起。《太玄》以中準中孚配坎之初六,為十一月。中氣一場始生,以應上元。《太初》十一月朔旦,冬至為起數之元,算曆之首也。中孚巽上兌下,小過震上艮下,併既未濟坎離之體為六子。少陽少陰,六子之氣,分布四時,以成一年之候。
邵子曰:洛下閎改《顓曆》為《太初曆》,子雲準《太初曆》作《太玄》。凡一隔五卦,氣起於中心。故首中卦參天兩地,倚數非天地正數,擬天地正數而然也。
康節曰:《太玄》其知天地之心乎?心者,坤極生乾,始於冬至之時。此律曆之元也。其鉤深致遠,與神契合有如此。故其詩曰:若無楊子天人學,安有莊生內外篇。一陽初動,萬物未生,聖人以此見天地心。卦起中孚,七日應焉。以其中虛象心也,與漢《太初曆》相應。《顓帝曆》以十月為首,《連山》經以艮為首。子雲參之八十一首,每首九贊,通七百二十九贊。贊,爻也。兩贊直一日,每贊直六時,一時得六策,一贊得三十六策,與六十卦氣之爻合。每卦六日七分,玄每首四日有半。一首四日分則有餘,兩首九日分則平。陰首以陰數為主,陽首以陽數為主。以五居二四之中,五土也。一二三四,生數居五之前,六七八九,成數居五之後。
朱子曰:《太玄》都是學焦延壽推卦氣。
焦氏諸家說不同。文王八卦,乾在西北,十二卦在束南;坤在西南,十二卦在西北;位置迥然不同。《易》卦震束兌西離南坎北為一說,十二辟卦分屬十二辰為一說。及焦延壽為卦氣直日之法,乃合二而一之。既以八卦之坎離震兌,二十四爻直日時,又以十二辟直十二月。且分為四十八卦,為公侯卿大夫,而六日七分之說生焉。《太玄》放之卦氣,以中孚為冬至之初,頤上九為大雪之末。《太玄》亦以中為陽氣開端,冬至初也。養有崎贏二贊,大雪末也。皆以《易》卦氣為次序,而變其名稱。卦氣以坎離震兌,主二十四氣。《玄》則自中將四而六之,以主二十四氣。其取數也,一本之《河圖》。一與六共宗,二與七共朋,三與八成友,四與九同道,五與十相守,蓋合生成之數。以睨.擬之,衣裳之示。,取諸三八;甲戟之威,取諸四九;君臣之制,取諸二七;鬼神之祀,取諸一六;酒食之養,取諸五五;其不言五者,以五五為十也。
又曰:揚雄《太玄》,全是模倣《易》。他全用三數,《易》卻用四數。他本是模《易》,故就他模底句上看《易》也。可略見得意思。
《太玄》準《易》者。周準復,童準蒙,增準益,交準泰,頤準養。皆就《易》卦上取名。或一首準一卦,二首三首準一卦,所以明分秒之法也。玄衝者,序卦也。玄錯者,雜卦也。玄數者,說卦也。玄文者,文言也。係辭之於攤瑩抗圖,告也。皆準《易》也。《易》以一生二,二生四,四而八之,八八六十四而止。《玄》以一生三,三生九,九而九之,九九八十一而止。《易》有六爻,金木水火為一分,上為二。六六相乘,六十四卦而三百八十四爻生。《玄》有九贊,分金木水火之生。成為八,并土之守一為九。九九相乘,至於七百二十九贊而備。《易》與《玄》皆同一五行也。《易》以二乘四,四乘八,八乘六十四,六十四乘三百.八十四,蓋本於《河圖》之天三數而乘地四數也。故以四為地體,而天以三數用之。此伏羲所以重三爻而為六爻,以成一卦。《玄》之數,起於黃鍾之律。九寸空圍九分,三其一為三才,三其天三為九疇,三其地四為十二辟卦,三其天五為十五日之一氣,三其地六而為十有八變而成卦。黃鍾起於子,天之一。故參子之一,於丑為三。參丑之三,於寅為九。參寅之九,於卯為二十七。參卯之二十七,於辰為八十一。參辰之八十一,於巳為二百四十三。參巳之二百四十三,於午而為七百二十九。由午以及未申酉戌亥五辰,則得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此乃京房六十律相生之數,而見於束西《律曆志》之注云。《玄》三百六十五日,每一日以八十一乘之,為二萬九千五百六十五分。又益以四分日之一二十分.少,合二萬九千五百八十五分少。每贊每氣,算之皆合。故曰:下飲上飲,出入九虛。玄者,神之魁也。

又曰:子雲為人思沉,會去思索。如陰陽消長之妙,他直是去推求。張平子謂其妙極道。.數使人論難陰陽之事,漢家得天下二百歲之書,與五經相擬。
如曰:天日錯行,陰陽更迭#6死生相繆,萬物乃纏。此言明生魄死,魄死明生,死生相授,萬物纏綿而成就也。如曰:察龍虎之文,觀烏龜之理。立天經,日陰與陽。立地緯,日縱與橫。立人行,日晦與明。此言天為經,地為緯,南北為經,束西為緯。晦明賢愚之分,在其中矣。如日..一晝一夜,然後作一日。一陰一陽,然後生萬物。此言夏晝六十刻,冬夜六十刻。夜長無過冬至,晝長無過夏至。冬至之夜,不如夏至之晝,故晝數多。又如曰:生陽莫如子,生陰莫如午。西北則子美盡,束南則午美盡。此言陽起子終午,陰起午終子。西南尚有微陽,故至西北而美盡。束北尚有微陰,故至束南而美極。至於陽道常饒,陰道常乏,言陽全用,陰半用也。南北定位,東西通氣。言子午定位者,陰陽之府。束木旺#7則西金死,氣應而相通也。其論日月也,曰:日有南有北;不南不北,則無冬夏。月有往有來;不往不來,則晦朔不成。聖人察乎跳側匿之變,而律乎日月雌雄之序。蓋日南至牽牛,北至束井。南為太陽,北為太陰。陽精至太陽為夏,陰精至太陰為冬。晦而月見西日跳,朔而月見束日側匿(餘見太陽章)。其論陰陽數也,曰:子午數九,丑未八,寅申七,卯酉六,辰戌五,巳亥四。故律四十二呂三十六。或還或否,几七十有八。甲己數九,乙庚八,丙辛七,丁壬六,戊癸五。聲生於日,律生於辰。聲以情質,律以和聲,聲律協而八音生。蓋以黃鍾起子,乾始初九,午為子官,故數俱九。以子丑寅卯辰巳月,對午未申酉戌亥月。分四五六七八九之數,甲與己合,隨子稱九。乙庚隨丑稱八,丙辛隨寅稱七,六五之數亦如之。陽律九,七五而倍之,故四十二。陰呂八,六四而倍之,故三十六。并之七十八。八則丑未還,得呂而不得律。五聲生於十干。甲乙角也,丙丁徵也,庚辛商也,壬癸羽也。十二律生於十二時,律所出也。八音者,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也。此聲律之源,五行之數。後世托是以談康節之數者,豈知其實出於此。

玄旨

《太玄》數始於三。太玄,即太極也。以象君位。三方,即天地人也。以象三才,日天玄地玄人玄。三方象三公,一#8方有三州凡九州象九卿。一州有三部凡七十二部象大夫。立天道日始中終,立地道日上中下,立人道日思禍福。《易》占以變,《玄》占以通。《玄》之首贊,皆本五行。自中而周,以至於養。中為一水,周為二火,瓚為三本,閑為四金,少為五土,戾又為六水(地六成水)。上又為七火,干又為八木,妳又為九金。數止於九。自羨而起,又為一水。此以後皆然。每首九贊,九贊之中,初一亦屬水,次二屬火,次三屬木,次四金,次五土,次六又屬水,次十又屬火,次八又屬木,次九又屬金。諸首中,以五為君。一首之主,亦如《易》卦,以五爻為主也。《玄》中首一陽生,對應首一陰始。八十一首,皆相對待。奇首陽,偶首陰。奇對奇,偶對偶,所主不同而相反。

《玄》序曰:巡乘六甲,與斗相逢。

此《玄》起曆之大旨。《玄》有錡滿,猶斗有閏月也。八十一首自中而起,每首必指月旦日入之度,而皆以斗為主。蓋時之易正而可見者,斗曆之難明而易差者。閨氣侯與斗相迎,既無差武,則閏正而曆正矣。又曰:《太玄》晝測之日,夜測之斗。而不及於月,謂其常滿以御虛也。玄晝日及斗所指者,以其常滿常指故也。月有盈虛大小,疾遲無常,故不書也。圖中二十八宿之度,非天盤二十八宿也,乃節侯所至。每月旦日日入之度,與《月令.》日入之度,大略相似。
《玄》圖曰:自子至辰,自辰至申,自申至子,冠之以甲。而章會統元與月蝕俱沒,《玄》之道也。
鬱林吳績釋曰:太初上元正月甲子朔旦,冬至無餘分。後千五百三十九歲甲辰朔旦,冬至無餘分。又千五百三十九歲甲申朔旦,冬至無餘分。十九歲為一章,二十七章五百一十三歲。一會者,日月交會一終也。八十一章,千五百三十九歲為一統。從子至辰,自辰至申,凡四千六百一十七歲為一元。元有三統,
統有三會,會有二十七章。九會二百四十三章,沒終也。置一元之數,以章會三統。几九會統數,除之終盡焉。一章閏分盡,一會月食盡,一統朔分盡,一元六甲盡,《玄》之道。《玄》起於天元,甲子朔旦。冬至始於牽牛之初,自咫(八寸)及步運行不息。周乎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三十日為月,十二月為歲。加閏以定四時,成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不周。《顓曆》四分日之三不周,《太初曆》日之半。所以不周者,陽數盈,陰數虛。故為錡贏二贊,以滿玄數,以合天度。猶歲有閏月,以合歲之日,而行律曆也。愚謂:康節《經世曆》與此雖不同,亦觸類而進,以造神妙爾。

邵子先天卦氣。
乾坤坎離,分配四時,主二十四氣。坎盡子中交離,初爻冬至,上爻驚墊。離盡卯中交乾,初爻春分,上爻芒種。乾盡午中交坎,初爻夏至,上爻白露。坎盡?酉中交坤,初爻秋分,上爻大雪。春夏秋冬,各用六十四卦氣,皆中起子午卯酉,為四中二至二分。當之寅申巳亥,為四孟四立。當之《經世曆》,以冬至為天地之元,元之元也。故去四正卦,而用三百六十。《卦氣圖》以春分為人物之元,亦元之元也。故用六十四卦,而四之為二百五十六位。《卦氣圖》以冬至子中為世之元,春分卯中為元之元,夏至午中為會之元,秋分酉中為運之元。各六十四卦,各以氣運而更迭。直事開物於寅中,而起於驚墊者,二月初氣也。閉物於戌中,而終於立春者,十月初氣也。何也?曰:寅中戌中,雖主月會而言其用,則實由乎節氣。地之生物,以氣為機。天之氣先至,而後地之物應之。氣之來,常先半月。氣以舒而常盈,月以疾而常縮。故關子明云:當期之數,過者謂之氣盈,不及者謂之朔虛。氣朔有盈,虛之不齊。積微之久,中氣或有居於月晦者,鈴閨以置之,乃復乎初。《經世》本於先天,故中朔同起卦氣。因先天本數,取中氣以主月。元會運世皆從中起,所謂舉正於中也。《卦圖》曰:大運法當依《經世》,數起於星甲辰子。小運法當依《卦氣圖》,起於甲巳孟日。天統乎體。氣之體,生於四中。故大運甲子當冬至,而二十四氣之首,皆得子午卯酉之四中也。氣之用行於四立,故小運甲寅當立春,而二十四氣之首,皆得寅申巳亥而王乎四孟也。
朱#10子曰:《先天圖》左方自震初為冬至,離兌中為春分,至乾之末而交夏至。右方自巽初為夏至,坎艮中為秋分,至坤之末而交冬至。
圖之逆順左右行,先儒詳矣。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已生之卦,其序自南而北。若卦氣運行,則自北而南。一場生於震始,故邵子以冬至子之半為復。十一月中也,十二月丑初小寒,其卦為坎、屯。益月半大寒,則震、噬嗑、隨#11正月寅初立春,其卦為無妄、明夷。月半雨水,則貴、既濟、家人。二月卯初驚墊,其卦為豐、離、革。月半春分,則同人、臨。三月辰初清明,其卦為損、節、孚。月半穀雨,則妹、睽、兌。立夏巳初,其卦為履、泰。月半小滿,則大畜、需、小畜。五月午初芒種,其卦為.壯、大有、央。至乾之末,交夏至焉,即午之半也。此三十二卦屬陽,以當春夏。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未生之卦也。圖自西而北,若卦氣之行,則自一陰生於巽始,故夏至午之半為始。五月中也,六月未初小暑,其?卦為大過、鼎、怛。月半大暑,則巽井蠱。七月申初立秋,其卦為升、訟。月半處暑,則困、未濟、解。八月酉初為白露,其卦為泱、坎、蒙。月半秋分,則‘師遁。九月戌初寒露,其卦為咸旅小過。月半霜降,則漸、賽、艮。十月亥初立冬,其卦為謙、天否。月半小雪,則萃、晉、豫。十一月子初大雪,其卦為觀、比、剝。至坤之末,交冬至焉,即子之半也。此三.十二卦屬陰,以當秋冬。子至巳,乾兌離震。六陽月,其節有四,冬至立春春分立夏也。午至亥,巽坎艮坤。六陰月,其節亦四,夏至立秋秋分立冬也。一年八節。二之計一十六卦,外有十六氣。三之而計,四十八卦,并之則六十四,以當一期之氣候。所以定時成歲,行鬼神成變化也。今朱子以二至二分舉其綱,愚因卦氣以推其目。

天原發微卷之十一竟

#1《四庫全書》本在此句末多『云』一字。

#2『主』,原作『王』,據《四庫全書》本改。

#3『睨』,《四庫全書》本作『議』。
#4『示』,《四庫全書》本作『榮』。
#5原脫『三百』二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6〔迭』,原作『巡』,據《四庫全書》本改。
#7『旺』,原作『王』,據《四庫全書》本改。
#8『一』,原作『二』,據《四庫全書》本改。

#9『令』,原作『合』,據《四庫全書》本改。

#10『朱』,原作『宋』,據《四庫全書》本改。

#11原脫『嗑』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天原發微卷之十二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盈縮

陽盈六日,又日氣盈。即餘分五日四分日之一也。陰縮六日,又曰朔虛。即朔空之六,小月也。一歲共餘十二以為閏,先天尊陽也。言日月五星,皆從天左旋。後天任衛也。言日月五星,皆違天右轉。天左旋,日月皆左旋。日行不及天,月行不及日,數順理亦順。儒者以此說為是,從先天也。天左旋,日月皆違天右轉。日行遲,月行反速。曆家主此說,以為《易》算,從後天也。儒者有所不取,姑兩存之,以備參考。
《堯典》三百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
《書傳》日:今年冬至至來年冬至為一期。一期中問,鈴有三百六十六日或三百六十五日有奇。天與日會於其上而成一歲,凡二十四氣,兩年相去皆然,雖遇閨月亦同。日法以?九百四十分乘。度其周天,度外餘四分日之一者,蓋以一日九百四十分。分為四箇,二百三十五分,此即一度。四分中得其一分也。朱#1子日:氣言則三百六十日,朔言則三百五十四日,舉氣盈朔虛之中數而言,故日三百六十。自餘進退,不過六分。《堯典》舉成數言,故日三百六旬有六日。胡氏伸日:歲以四時計者,各為日九十四其九十。以六氣計者,各為六十六其六十。以五行計者,各為日七十二五其七十二。皆得三百六十。乾坤二策亦然,是為天數之正。過此則盈,不及則縮。盈則陽道常饒,故日行周天之度為一歲。於三百六十日之外,而歲常餘五日強。縮則陰道常虧,故月行周天之度為一月,而常不足於三十日,此所以有小月而歲餘五日強。積而成歲,所謂十一日弱者是也。積歲之所奇,三而一五而再十九年而七,天道大備矣。日月不能無盈縮,作曆者不能無差錯,故置閨而時定歲成。《皇極經世》亦以三百六十為率。一元三百六十運,一.會三百六十世,一運三百六十年,一世三百六十月,一年三百六十日,一月三百六十辰。陽得三百六十者,六也。
橫渠張子日:日月皆是左旋。
其說日:天甚健,一日一夜,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又過一度,日行速健次於天。一日一夜,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正恰好彼天進一度,則日卻成退喊一度。二日天進二度,日亦退二度。積至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則天所進過之度,又恰周得本數。而日退之度,亦卻退盡本數,遂與天會成一年。月行遲,一日一夜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行不盡比之天,卻退了十三度有奇。朱子日:若以為天是一日一周天為不過,而日不及一度,則四時中星如何解不同。若如此,則日日一般把甚麼做時節定限。繼來燈去,將次午時打三更矣。今取《月令》疏中兩處,說得分明,其他曆書都不如此。今若把天裹說時,只行得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若把天外來說,則是一日過了一度。論日月則在天裹,若是去太虛空裹觀,那天自是日日裒得不在舊時處。又曰:日月皆從角起,日則一日一周,依舊到那角上,天則一周了。又過角些子,日日累上去,到一年便與日會。愚按:二先生之說如此,則知天行太過,月行不及,惟日行得其正。故一年以三百六十日為率。

邵子曰:陽氣於三百六十上盈。

一歲日與天會,多五日二百三十五分,為氣盈。一日氣盈十三分七釐八絲三忽。兩立春相去中間,共四千九百三十五分,合盈五日二百三十五分。以成數言,天多六日。日行不及天之數。朱子曰:天體至圓,周圍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繞地左旋,常一日一周而過一度。日麗天而少遲,故一日亦繞地一周。而在天為不及一度,積三百六十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而與天會,是一歲日行之數也。按:孔氏疏云:天是太虛,本無形體,但指諸星運轉,以為天爾。天包地外,如卵之最黃。諸星之轉,從束而西,鈴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星復舊處。星既左轉,日則右行,亦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至舊星之處。星即二十八宿,分布四方,是為天體。每宿計十三度四百二分,總四七之數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在天為度,在年為日,俱有此數。但其氣數有過與不及,所以有盈虧也。張諸前說備矣。愚謂:若使天行無過度與日一般,月行無不及之度,亦與日一般。日日都到角上,年年都有三百六十日無零數。既無寒暑不齊,又無日月大小與旱乾水溢。假使天公裝箇硬本與人,便不成造化模樣矣,豈鬼神福善禍淫之機哉。
又曰:陰氣於三百六十上縮。

一月朔虛四百四十一分。自子至丑,月共五千二百九十二分。合虛五日五百九十二分,舉成數言六日也。乃月行不及日之數。朱子曰:月麗天而尤遲一日,常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積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與日會。十二會得全日三百四十八餘分之積五千九百八十八。如日法九百四十而得六,不盡三百四十八,通計得三百五十四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四十八,是一歲月行之數也。愚按:十九分度之七者,以九百四十分分為十九分。每分計四十九分四釐#2一毫五忽七絲六秒#3比月行一日,不及天與日常度之餘分也。如是,則月行一日,不及日十二度三百四十六分上。每月積至二十九日四百九十九分上,其不及日者,三百六十五度二百三十五分。則日所進過之度,恰周得本數。而月所不及之度,亦退盡本數。恰恰與日會而成一月,合十二箇二十九日。計全日三百四十八,十二箇四百九十九分,積五千九百八十八。以日法九百四十分除之,得六日零三百四也。蓋陽? 全陰半,陽常盈,陰常縮,日行常過月,月行常不及日也。一歲閏以氣盈朔虛,總為十日令八百二十七分,舉成數為十二日。以起閏,三歲? 一閏,積三箇十日令八百二十七分,計三十二日令六百一分,成數為三十六日也。五歲再閏,積五箇十日令八百二十七分,計五十四日二百七十五分。成數為六十日也。大抵三十二日一閨,雖不盡同,亦不相遠。故聖人作曆,歸餘以裨月行不及日,日行不及天之數。三者參會而為一,以至二十九年氣朔分齊天時,既無毫髮之差,而人事亦應時而舉矣。或問天曆曰:月之大小,便是一本曆書,只要人推算爾。如初二生明,前月爻是大。或初三生明,前月叉是小。如玄烏二月叉來,八月又去。物亦是如此。前輩有云… 日月會於晦朔之問。初一晚最好看,起日纔西墜微茫之,月亦隨.以墜。至初二,便相隔微闊。初三,生明以後,相去漸遠。直至十五日,"月對望,則是日行速進而遠至半天。月行不及日,而退亦逮半? 天矣。自十六至月晦,日行全遠盡一天,月行全不及亦盡一天。則日進盡本數,月退盡本數,而又復相會。
邵子曰:一歲之閏,六陰六陽。三年三十六日,故三年一閏。五年六十日,故五歲再閏。十九年二百二十八日。
故七閨無餘分,曆法十九年為一章。七閏得二百二十八者,閨法所起也。置閏之法,起於日月之行不齊。日一日行天一度,月一日行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其十三度為一年十二周天之數,餘七分則為閏。故閨法以七與十九相取,以十二乘七得八十四七年之月數以十二乘十九得二百二十八十九年之月數,故年中取月,日中取時。則又以八十四為七分,以二百二十八為十九分,今自一時積之一日餘七分。以一月三+日之數乘之,計二百一十分。十二月則二千五百二十分,每十九分為一時。年得一百三十二時十一日,餘十二不盡。若以十九年之數乘之,得四萬七千八百八十分。如法除析,每年得一十一日餘十二分#4。盡十九年共得二百九日餘二百二十八分,則一日十二時之分數,通為二百十日,故十九年七閏無餘分。今欲求年,年置七分,滿十九分而為閨,則知當閏之年。復以十二月數乘一年之數,年得八十四分,滿二百二十八為閏,則知置閨之月。欲求日,日置閏七分,滿十九而得閃一時,則知閏朔之日。復以十二時之數乘一日之數,得八十四分,滿二百二十八分,而得閨一時,則知合朔之時。七與十九相取者,閏法之粗。八十四與二百二十八而取者,閏法之密。閏本奇數.’積於.七滿於十九,故七與十九,自相乘除,皆得一百三十三。月與時法既衍十二以乘,當衍十二以除,故得二百二十八。其一月之分,一章之日,皆二百一十。所以《繫辭》言歸奇於初以象閏。而先天日數用一百三十三,星數用一百五也。閏本天之奇數,而以月求之。故知陽以陰為節,而陰陽相為體用也。二百二十八而十之,又偶之,則四千五百六十萬。《四分曆》一元之數也。
又曰:日以遲為進,月以疾為退。日月一會,加半日臧半日,是以為閏餘。日一大運而進六日,月一大運而退六日,是以為閏差。
天左旋,日月右轉其度數說見前。月一月一周天,皆為徒行。其及日者,在最後之一日半,而常在日之後。故日遲而反為進,月疾而反為退也。日月三十日一會,實二十九日半。蓋月本二十九日半,日本得三十日半,而皆以為三十日故也。故一會而日加半日,月喊半日。加半日者,日一歲本多於月六日,而又加六日。喊半日者,月一歲本虧於月六日,今又喊六日,以所加喊積之是為閏餘也。日月一大運,進退十二日。得三年一閨,五年再閏,是為閨差。八年三閨,十年四閨,十三年五閏,十六年六閏,十九年七閏。自此推之,往來不窮謂之通。子雲有言:歲寧恙而年病。歲寧者,數足年安。歲恙者,年病而閨以償之也。
朱子曰:閏以中氣為定。
中氣只在本月,若燈得中氣在月盡後,月便當置閏也。斗指所建為中氣,日月所在,斗指兩辰之間日月會處。若無中氣,則置為閏。斗柄左移,日月右轉,辰與建常相合也。
周天分界,過宮分秒。
王氏炎曰:以周天度數,分配十二官。過官各有分數。百秒為分,百分為度。歲鈴三百六十五日令三時,而交春是合周天之度。月鈴三十日令五時,而交節是合一官之度。度猶界限,天輪有分界之限。日一日止行一度,故三百六十五日二十五刻,方能行遍天之分界。月行十二度有奇星家謂十三度舉大數。月一月一周天,行遍天之分界。一月不鈴三十日。月有小大,以五十九日分為兩月,則再周矣。大率二十九日半強一周天,五十九日強而兩周天。愚謂:古今曆家只推算得箇陰陽界限爾。所以孔子不言曆,止日行夏之時也。
又曰:天左旋之說,如以大輪在外,以小-輪載日月在內。大輪轉急,小輪轉慢。雖都是左轉,則有急有慢,便覺日月似右轉了。
天體天運,日度月度,當分四輪看#5易曉。今以大輪如天之運於外,所謂天包地外,平運而舒以見天度四分之一而有餘。小輪載日月於內,小輪又小於天,故內轉而縮。月行又後於日遲度四分之一而不足也。故日不及天一度,月不及日十二度有奇。外以包內,外寬內縮。其行度遲速體段,自是如此。分四以觀瞭然矣。往年,曾見友人吳九霞作為一圖,亦合此意。外一暈,紀周天之度以為天體。第二暈,以天自角起,一日一周天,而又過角一度。第三暈,日亦自角起,健次於天,一日一周無過度。依舊到角處恰好,所以不及天一度。日一日退一度,退盡本數。天一日進一度,又到本處,與天度合,是為一期。第四暈,月行遲,不及日十二度三百四十六分半,積二十九日過半。月不及日之度三百六十五度二百三十五分,月又退盡本數,遂與日會,而成一月十二會。計月欠日度五日五百九十二分,以朔虛合氣盈,一歲共餘十日令八百二十七分以起閏。今不記其詳。或問曰:康節藏閏顯閨之說是如何?曰:其詳未易言也。姑以、目前言之,一年三百六十日而餘分六日,藏於六甲之中是六甲,兩月之中藏了一日。六六三百六十中藏了六日。顯閏者,自開物至閉物,十分用七,去交數者三。三百六十本用二百四十,得二百五十二日。以閏數十二,顯乎二百四十之外。

朱子曰:太史公曆書,是說太初顓帝《四分曆》,劉飲改為《三統曆》,一行《大衍曆》最詳備。

五代司天考亦簡嚴,是七百二十加去,皆止用二三年即差。古今曆惟康節曆用十二萬九千六百分大,故密也。
謹疏前代曆法于後。《四分曆》者,顓帝本連山首艮之《易》而作也;祖《河圖》數十衍為百,百分四箇二十五,以應天數四分度之一也。秦用此曆,建亥為正。至漢武帝改為《太初》。《太初曆》者,武帝即位,唐都洛下閡等所作也。以建寅為正,改元封七年丁丑為太初元年,而日歲名焉逢甲攝提格寅,月名畢聚。日甲子夜半朔日一冬至者。謂武帝改元,上合顓帝甲歲起曆之元,以應合璧連珠之瑞爾。非其年,即甲寅也。《三統曆》者,劉敵改《太初曆》而作也。三三而九,九九八十"一,是為統母。黃鍾為天統一甲子元首,林鍾為地統二甲辰元首,太簇為人統三甲中元首。元與太初同起黃鍾之律詳見前玄圖註。《太玄曆》者,漢揚雄所作也。與燕天初》、《顓曆》相應。《太初》以九九衍數,四分之《洛書》,總實之數也。顓以十十衍數,四分之《河圖》,虛中之數也。《太初》以八十一為日法者,九九也。《太玄》以七十二為日法者,八九也。《太初》以三十二為抄法者,八四也。《太玄》以三十六為抄法者,九四也。以《玄》比《初》,分於九而喊一秒,於九而加一,同得二千五百九十二秒。始雖異而終PlJ同詳見卦氣。《太衍曆》者,唐一行之所作也。自漢至隋,曆皆從律,一行專倚大衍,本乎卦氣。即《河圖》虛中之數,取四方一六二七三八四九之合,以象四時。取虛中五與十合以為衍母,取九六七八之老少為用。爻數通乎六十策,數行乎四百二十是大衍,為天地之樞。後之作者,不能易也。顯德《通天曆》者,五代王朴之所作也。歐公筆之於司天考,斬然自立一家。陽三十六策,陰二十四策。陰陽數合而化成,同得七十二,重之得七百二十,又重之得七十二萬,又重之得七千二百萬。而元紀生元,則歲月日時皆甲子。日月五星合,在子當盈縮,先後之中,而七政齊矣。愚謂:古今曆法,前莫如漢《太初》,後莫如唐《大衍》二曆。同起《河圖》,中間諸家曆法不過損益之而已。六律用《洛書》,數起奇。八卦用《河圖》,數起偶。取用雖不同,率皆後天《易》也。時則《先天圖》隱而未出。《先天曆》者,邵子《皇極經世》之所由作也。其法本於天干地支相乘,日甲月子,星甲辰子,謂之四象。大數則謂之元會運世,小數則謂之歲月日辰。日甲一統月子十二,星甲三百六十統辰子四千三百二十。凡三十六甲,均布於十二辰。每辰皆得三百六十。《先天曆》與《後天曆》不伺,除閨計之,一年十二會三百六十運四千三百二十世一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此朱子所以極稱康節之曆。愚序諸家之曆,以此終焉。程子亦曰:曆上若通理,所通為多。獨邵堯夫立差法交感之際冠絕古今。卻於日月以陽盈陰虧求之遂不差只於這裹易差了。

天原發微卷之十二竟

#1『朱』,原作『未』,據《四庫全書》本改。

#2『釐』原作『驚』,據《四庫全書》本改。

#3『秒』,原作『抄』,據《四庫全書》本改。

#4『分』,原作『日』,據《四庫全書》本改。

#5『看』,原作『著』,據《四庫全書》本改。

天原發微卷之十三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註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象數

河出《圖》而八卦畫,陰陽始有象。洛出《書》而九疇叔,五行始有數。象非偶不立,數非奇不行。二者可以相有,而不可以相無。朱子曰:天地只是不會說倩,聖人出來說。若天地會說,想見更說得好。如《河圖》、《洛書》,便是天地畫出底《易》。伏羲仰觀俯察,見天地間無非《易》。而《河圖》之出,適契其心,故因之以畫卦。後#1世象數之學不明者,有由矣。漢上朱氏曰:商瞿學於夫子,自丁寬而下,其流為孟喜京房。至唐猶可考,一行集二家之《易》,論卦氣納甲五行之類,皆同出《周易》大傳繫辭說卦爾。後馬、鄭、苟、虞,各自名家,去象數之源猶未遠。至魏王弼與鍾會同學,盡去舊說,雜以老莊。專尚文辭,不復推原。《大傳》所自來,天人之道於是分裂。

《易大傳》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

朱子曰:孔安國云《河圖》者,伏羲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文以畫八卦。《洛書》者,禹治水時,神龜負文而列於背,有數至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類。愚按:天地開闢之初,太河混淪,象數未顯。此《河圖》、《洛書》,天所以開聖人也。《語》曰:河不出《圖》。《易》曰:河洛出《圖》、《書》。《書》曰:天球《河圖》,則知《圖》、《書》乃天地自然之文,古今以為瑞物,非人力之所為也。馬、歐二公,何如更有說哉。#2又有肆為怪誕者,淮南子以為丹書綠圖、《春秋》緯以為九篇六篇。#3顧野王以《洛書》農用、敬用十八字,為神龜之負者。班固以為初一至六極六十五字,為《洛書》本文者。唐孔氏曰:天語簡要,不應叮嚀曲折如是。惟孔安國之言,極為的當#4。故朱子取之。

又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五,地數三十,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
朱子曰:此夫子所以發明《河圖》之數也。其位一六下,二七上,三八左,四九右,中五為衍母,次十為衍子。次一二三四,四象之位。次六七八九,四象之數。二老位西北,二少位西南。其數各以類而交錯於外,且日相得有合四字,該盡《河圖》之數。愚按:天數者,五奇之積。地數者,五偶之積。一得二為偶,三得四為偶,五得六為偶,七得八為偶,九得十為偶。各以奇偶相從,兩兩相得,如兄弟者。所以循其序而不容紊也。一合六為水,二合七為火,三合八為木,四合九為金,五合十為土。各以陰陽相配,兩兩如夫婦者,所以合其情而不容問也。又如十干亦然。甲陽得乙陰為木,甲去合己又化土;丙陽得丁陰為火,丙去合辛又化水;戊陽得己陰為土,戊去合癸又化火;庚陽得辛陰為金,乙來合庚又化金;壬陽得癸陰為水,丁來合壬又化木;皆是兩其五行而合于一也。得必有合,合之中,又有相生相勝,相同相異而不齊者。此君臣、父子、兄弟、夫婦、長幼之五典,所以與五行相乘而不可離也。天地其合之大者,一三五七九合為天數,而不離乎五。二四六八十合為地數,而不離乎五。二五妙合,生人生物,聰之為五十有五。五者,中也。中則變,變則化,其道不窮。一變六化,二化七變,三而八,四而九,五而十。變則化,化則變。奇偶#5生成,屈伸往來,皆不出於《河圖》。天地五數之內,豈若後世之言鬼神言變化而流於荒誕者比哉。
朱子曰:《河圖》以五生數,統五成數。《洛書》以五奇數,統四#6偶數。
朱子謂:生數皆在內;生者,天地之心。成數皆在外;成者,天地之功。斯言至矣。愚按:《河圖》以生成分陰陽。一二三四五生數,屬陽居內。六七八九十成數,屬陰居外。以生統成,以內合外。中為主,而外為客。所謂體之有常,而各居其方也。《洛書》以奇偶分陰陽。一三七九居四正位二配四陽卦。二四六八十位,四隅偏配四陰卦。以奇統偶,以尊臨卑。正為君而側為臣,是謂以數之變而各居其所也。然二圖常變不可拘一,在《圖》則少陰老陽不動。而少陽居南當乾位,老陽居西當坎位,不協夫#7生卦之序。在《書》則老陽居南當乾,少陽居西當坎,反協夫生卦之序。所謂常中有變,變中有常,其妙處不可窺也。

邵子曰:圓者,星也。曆紀之數,其肇於此乎○
《唐志》曆本議曰:天數始於一,地數始於二。合二始以定剛柔。天數中於五,地數中於六。合二中以通#8律曆。天有五音,所以司日。地有六律,所以司辰。朱子釋之詳矣,玆不再及。邵子曰:離為星,震為辰。星合日之十,日十即五也。辰為支之十二,即六也。五六息陰陽中,《經世》以此起曆。九與十相取,算法以此起間。自曆象以來則然矣。圓者,星也。《河圖》無那四角,應其形便圓。圖數未嘗不與星數合。張曰:天體數七,北斗星七。日月五星,數七二十八宿。四七共為七七,并南斗星六,通五十五數,以此知用於天地人文之問,皆有合於《河圖》之數。
又曰:方者,土也。晝州井地之法,其放於此#9乎。
朱子曰:州有九井九百畝,是所以晝州井地也。愚按:方者《洛書》之文。地有四方,《書》皆以陽數居四正位,方里而井之象。《書》以九為主,亦井九百畝之象。天錫九疇,禹因治水,而得此《書》。所以開之俾之,別九州任土作貢而盡力乎溝洫也。禹成九功,而為天下萬世利者,於以知九章之《書》為大。

又曰:圓者,《河圖》之數。方者,《洛書》之文。故羲文因之而造《易》,禹箕叔之而作《範》也。

數始於一陰一陽。陽之象圓,故《河圖》體圓而數方。陰之象方,故《洛書》體方而數圓。所謂參天兩地者也。數十而方者為《河圖》,故《大傳》有五十有五之文。數九而圓者為《洛書》,故《洪範》有天錫九疇之目。鴻荒之世,天地陰陽,須各有象,然初未嘗有數。至《河圖》,然後五十有五數。奇偶生成,柴然可睹。此其所以深發聖人之獨智也。
朱子曰:一至十為《河圖》,虛其中以為《易》。
《河圖》體圓象天,數十而方象地。陽數二十五,陰數三十,共五十有五,所以偶贏而奇之。虛其十,則《洛書》四十五。虛其五,則《大衍》五十。積五與十,則《洛書》縱橫之數。以五乘十,以十乘五,則又皆《大衍》之數。《圖》以生數,從北東而左旋。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又生水。然以對待之位言之,則北方一六水,剋南方丙丁火。西方四九金,剋東方甲乙木。而相剋者,已寓於相生之中。生生之謂《易》。虛其中,則太極生兩儀四象八卦也。故曰: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圖》中亦涵《洛書》之旨。天地問,生而不剋!則生者何以成。剋而不生,則生人之類滅矣。
此造化所以,即《圖書》而示其意。

又曰:一至九為《洛書》,實其中以為《範》。

《洛書》體方而象地,數九而圓象天。陽數二十五,陰數二十,共四十五,所以奇嬴而偶乏。虛其中,亦太極也。奇而各二十,兩儀也。一二三四含六七八九,從橫十五亦為四象。中五含五,併於四十,亦為《大衍》之數。積五與十,得十五,通為《河圖》
之數。《書》與《圖》,亦互相備。《書》以成數,從北西而右轉。水剋火,火剋金,金剋木,木剋土,土剋水,水又剋火。然以對待之位言之,則東南方四九金生西北方一六水,束北方三八木生西南方二七火。其相生者,已寓於相剋之中。相剋乃所以相成,實其中者即五,《皇極》以為之本也。唐孔氏曰:《皇極》不言數者,以其該統九疇,以一統八,而位乎中天也。五行五事各五,八政八五紀五。《皇極》獨居一三,德三稽疑七庶政十福極生,是九疇子目,亦該《河圖》之數矣#10。

又曰:《圖》《書》皆以五居中。

五者參天兩地而倚數也。朱子曰:《河圖》以五生數為主#11,故其中之所以為五者,亦具五生數之象。謂其下一點,天一之象,一便合四。其左一點,天三之象,三便合八。其右一點,地四之象,四便合九。其中一點,天五之象,五便合十。五數居中,生數在外,成數又在生數之外。一得五而為六,二得五而為七,三得五而為八,四得五而為九。一二三四以五而生,故日生數。六七八九得五而成,故日成數。數雖相對,未嘗不相錯也。然則《河圖》之五十五數,固具於中央,五點之中矣。《洛書》以奇數為主,故其中之所以為五者,亦具五奇數之象。謂其下一點,亦天一之象,一又偶二。其左一點,亦天三之象,三鈴偶四。其中一點,亦天五之象,五必偶十。其右一點,亦天七之象,七鈴偶六。其上一點,則天九之象,九必偶八。五數居中,奇數居四方之正,偶數列四隅之偏。一得五而為後右之六,二得五而為右之七,三得五而為後左之八,四得五而為前之九。一三七九得五之奇,故日奇數。二四六八為五之偶,故日偶數。數雖從橫交綜,而亦各有條理而不亂。此《洛書》之四十五數,亦各具於中央,五點之中矣。

朱子曰:陰陽老少互藏其宅。又曰:七八九六之數不同。

《河圖》以一二三四位數,合六七八九象數。則四十中五包五,則十五通五十五,互藏之說,董盤澗詳矣。一者老陽之位,六則老陰之數,而一中含九,已藏了老陽之數在裹。四者老陰之位,九則老陽之數,而四中含六,已藏了老陰之數。在裹二少亦然。使陰陽不互根而藏其宅,則造化之機息矣。又七九為陽。陽主進,由少陽七進至於八之上,則進極而為老陽,九更沒去處了。陽極生陰,故六八為陰。陰主退,由少陰八退至於七之下,則退極而為老陰,六亦無去處了。故陰極而陽又生焉。少者老,老者變,而少者又進焉,亦造化不窮之機也。然陽進則饒,故老陽饒於八,少陽饒於六,陽數常盈也。陰退則乏,故老陰乏於七,少陰乏於九,陰數常縮也。《易》曰:天地盈虛與時消息。知此者,其知道乎。
又曰:《洛書》從橫十五,迭為消長。
《書》以一二三四,含七八九六,是謂四象之陰陽。老少八卦,由是生焉。迭為消長,皆不出乎七八九六也。邵子引《易傳》曰:震以長之,乾以分之,巽以消之,坤以翕之。此言消長之大意也。益震始交陰而生陽,至乾之九而陽老。巽始消陽而生陰,至坤之六而陰老。張氏曰:七以長六至九,則分八以消九。至六則翕。又曰:陽之長也,自七歷八至九,而老陰之消也。自八歷七至六而老,此統言一氣之消長,則指震與巽為七八。若以《洛書》卦位求之,則震反為八,而巽又居九矣其迭為消長也,則一得五為六,而與南方之九迭為消長。四得五為九,而與束北之六迭為消長。六進為九,則九長而六消。九退為六,則九反消而六又長矣。三得五為八,而與西方之七迭為消長。二得五為七,而與束北之八迭為消長。七進為八,則八長而七消。八退為七,則八反消而七又長矣。大抵數進為長,退為消。長者退則又消,消者進則又長。四維四正之數,從橫以數皆為十五。虛中之五而數,則從橫皆十。以十分之,朱子曰:九者十分一之餘,八者十分二之餘,七者十分三之餘,六者十分四之餘也。參伍錯綜,無適而不遇。七八九六之合焉。

或問朱子曰:《河圖》與卦畫不相類,伏羲何以則之而畫卦。

愚按:《易大傳》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夫子所以發明伏羲則《河圖》以畫八卦也。太極而日《易》有者,即五與十。隱于《河圖》,中官之象也。其日生兩儀者,即一三七九之為陽儀,二四六八之為陰儀也。其日生四象者,即以一二三四為生數之象,含六七八九為成數之象也。其日生八卦者,即以七六八九為乾坤離坎之卦,而居四正之位。以一二三四為艮兌震巽之卦,以補四隅之闕。伏羲所以則之者,不出一圖,而儀象卦畫備矣。一者,太極也。惟有故生,一生二,二#12生四,四生八,八而六十四。生生不窮,皆自此中生去。.愚又聞之師曰:此數語者,固作《易》之本。而其為數也,奈何?曰:不叉泛為之說,求之天地之始,則聖人作《易》之精蘊,盡在是矣。一者,陽之始,故聖人取一奇以畫乾一,日一一而一。几卦之屬乎陽者,皆乾也。如震日一二而二,坎日二一而二,艮日二二而一,皆以一為主。二者陰之始,聖人取二偶以畫坤二,日二二而二。几卦之屬乎陰者,皆坤也。如巽曰二一而一,離日一二而一,兌日一一而二,皆以二為主。八卦由是畫焉。至文王重之,又不過上下其畫而已。取乾之一以交坤,則易坤為坎而居此#13。取坤之二以交乾,則易乾為離而居南。以震居束則內一陽而外二陰,以兌居西則內二陽而外一陰。西北日乾,三陽也。西南日坤,三陰也。束北為艮,二陰一陽也。束南為巽,一陰二陽也。四正四維,皆以一與二而次第之耳。伏羲本《河圖》而畫先天之卦,文王祖伏羲而演後天之《易》。禹錫《九疇》而先於治水,地道以平。箕子陳《洪範》而先一水二火,彝倫攸叔。皆以天.一地二之數而得之也。舍《河圖》,吾將安放。

《傳》曰:《河圖》、《洛書》,相為經緯。八卦九章,相為表裹。
朱子曰:五十五為體,而四十五之變可推。合而言之,《河圖》有九疇之象,《洛書》有五行之象。《河圖》是常數,《洛書》是變數。生數統成數,為常數之主。奇數統偶數,為變數之用。《河圖》以生數為主,《洛書》以奇數為主。《河圖》表可以畫卦,裹可以叔疇。《洛書》表可以叔疇,裹可以畫卦。《河圖》以生成合陰陽。合者未嘗不分,故內外之文,有主賓之辨。《洛書》以奇偶分陰陽。分者未嘗不合,故對待之中,有流行之妙。其日經緯者,非是以上下為經,左右為緯也。益經言其正,緯言其變也。其日表裹者,非是指此為裹,彼為表也。益言《圖》中有《書》,《書》中有《圖》也。《圖》、《書》互為正,變在所主何如爾。主《圖》戶而言,《圖》為正,《書》為變。主《書》而言,《書》為正,《圖》為變。表裹亦然。

朱子曰:《圖》、《書》之數與位,皆三同而二異。

《河圖》以一六水居北,二七火居南,三八木居束,四九金居西,五十土居中央。是五者各當其方之本位。數之體也,叉有變焉。《洛書》所以通其變也,《書》土水木三位,皆同而不變者,謂天五居中央,生土是為大極。一動而出,於北則為天一生水。再出於束,則為天三生木。此陽氣也,藏息於冬,而發生於春。體不可易,長其根苗,以內之生數言也。若夫二七本南方火位,時入乎夏,則乾金生巳陽,居大夏以長育萬物,大其施生。正如王者出臨明堂,以操大政。故少陽巽坎之生於二七者,不得不避乾父之尊,以退居于西也。時入乎秋,則乾兌又復居西,巽坎又復居南。各循其體,以守其常也。大抵扶陽抑陰者,乃天地好生之本心。《圖》十為主,陽嬴而奇乏。天地相敵以為體,體立而用以行。故《書》以九為主,奇贏而偶乏,天包地以為用。所以抑陰數而退為二十,扶陽之成數於外,七九變而六八不變也。天地以此數而寓之《圖》、《書》,聖人則之,以發其繳也。先儒之論詳矣,玆不贅書。姑迷己之所見云。詳見衍五水一木三土五說。
節齋蔡氏日:《易》主象,《範》主數。《河圖》數偶;偶者,對待。故《易》本二氣。《洛書》數奇;奇者,流行。故《範》本五行。
偶者靜,靜以動為用,故《河圖》之行合皆奇。一合六,二合七,三合八,四合九,五合十。奇者動,動以靜為用,故《洛書》之位合皆偶。一合九,二合八,三合七,四合六。是故《易》之吉凶生乎動,則《河圖》者動由乎我。所以知幾而先吉,故日先天。《範》之吉凶見乎靜。靜者,鈴以動而後成。則《洛書》者動順乎天,惟能明吉凶而已,故日後天。氣有二而行有五,一三五七九者,陽之行也。故夫子總天之五,數得二十五。二四六八十,陰之行也。故總地之五,數得三十。二非五不能變化,五才'非二不能自行。言陰陽所以成變化。行鬼神者在乎五。五者,五行也。天地陰陽對待之定體,自一至十者,陰陽流行之次序。分為奇偶,則一三五七九為陽,二四六八十為陰。列為先後,則一二三四五生數為陽,六七八九十成數為陰。數行乎陰陽而形未定,象著乎陰陽而形已成。《易》有太極。具陰陽之理而未有形。象陰靜也,數陽動也。太極非靜非動而主乎靜。太極之前,象數不可分先後。及其動而生陽數為始,而象亦自此始。靜而生陰象方成,而數亦至此成。陰陽分合,動靜不同。主立而言,靜則二對待之時,動則一流行之時。主行而言,靜則一陰陽合德,動則二先陽鋒陰。愚按:此段精妙,讀者宜加思焉。
伏羲本《河圖》,以畫先天橫圖。

橫圖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順,卦序自右至左,而數之與圓圖,一逆一順不同。老陽居一分之為乾兌,少陰居二分之為離震,少陽居三分之為巽坎,老陰居四分之為艮坤,此自上而下也。又自下而上,從左而右,則艮坤生於老陰之一六,巽坎生於少陽之二七,離震生於少陰之三八,乾兌生於老陽之四九。於太陽-之上,生一奇一偶則為乾兌。於少陰-之上,生一奇一偶則為離震。於少陽-之上,生一奇一偶則為巽坎。於太陰-一之上,生一奇一偶則為艮坤。此先天橫圖也。自一至八,本為生卦之次序而已。
伏羲本《河圖》,以畫為先天圓圖。
朱子日:六十四卦橫圖,震巽復詬,正在中間。卻就中間,摺轉以作圓圖。先自震復而卻行,以至於乾。乃復自巽垢而順行,以至於坤,便成圓圖。而春夏秋冬,晦朔弦望,晝夜昏旦,皆有次第。此作圖之大旨也。又曰:橫圖皆順數,方圓一向皆逆,圓圖只一半逆。詳見左右篇。

先天八卦,合《洛書》數。

先天八卦與《洛書》合。老陽九為乾在正南,四為兌在束南。少陰三為離在正束,八為震在束北。少陽二為巽在西南,七為坎在正西。老陰一為坤在正北,六為艮在西北。圓以乾兌離震為四陽卦,居左。巽.坎艮坤為四陰卦,居右。《書》亦以乾坤坎離居四正,震兌巽艮居四隅。《圖》與《書》卦皆合。其不同者,老陽與少陽交互於西南而為變爾。
後天八卦,合《河圖》數。
後天八卦,亦與《河圖》數合。一六水坎居北,二七火離居南,三八木震三居正束,巽八居束南,四九金兌四居正西,乾九居西北。五與十者,艮五居束北,坤十居西南。貫乎中官而為土。後天之數,未嘗不與《河圖》合。或者見其二七居南日離,四九居西北日乾兌,遂謂十為《洛書》。又見其戴九於南日乾,二七居西南日巽坎,遂謂九為《河圖》。乃日文王法此,以為後天之《易》。於是二圖交雜,而劉牧之說行焉。學者當砍。

《圖》、《書》陰陽,奇偶相錯。

《圖》以一二三四,含七八九六而為十。《書》以一二三四,對七八九六而為十。十即二五也。二者之數,皆以乘五而生,得五而成也。老陽之位一而在北,一則含九.’而成數卻在西。少陰之位二而在南,二則含八,而成數卻在束。少陽之位三而在束,三則含七,而成數卻在南。老陰之位四而在西,四則含六,而成數卻在北#14。所以互為生成也。若《書》數則直相對而已。一與九對北而南也,三與七對束而西也。位之四正也,四隅又各自為對。束北角對西南角,二與八也。束南角對西北角,四與六也。亦互相經緯也。《書》與《圖》皆各各藏十于中者,亦兩其五行以相成也。董氏止以四象之位,與數言之亦善。
朱子日:《易》乃伏羲之所先得乎《圖》,而初無待於《書》。《範》則禹之所獨得乎《書》,而未必追攻於《圖》爾。

鄭氏日:聖人因《河圖》而畫八卦,因《洛書》而叔九疇。豈擬規而畫圓,模矩而作方之謂邪。彼有是理,此有是事。方伏羲據《圖》畫卦之時,不叉預見《洛書》,而其數遂與之合。大禹據《洛書》叔九疇之時,亦不叉追砍《河圖》之數,而求與之合。愚謂:《河圖》之位合乎先天,《洛書》之位合乎後天。位雖有先後,數雖有十與九之不同,而皆本於五行,而以五居中則一而已。
濮上陳希夷先生傳授。
希夷先生名傳,以數學授穆脩伯長。脩授李之才,之才授邵康節,遂著《皇極經世》書。伯長又以《太極圖》傳周濂溪敦頤。朱漢上日:頤授二程。是時,張載講學於二程、邵雍之間。故敦頤作《通書》,程頤作《易傳》,載造《太和》三兩篇。又以象學授神放,放授廬江許堅,此一枝傳於南方也。或曰:先天方圓二圖,始於麻氏心悟。朱子明其不然,謂《圖》皆伏羲所自作,但有卦畫無言語文字。孔孟沒後,為方士所祕,至希夷始傳云。

蔡西山日:《圖》、《書》之象,自漢孔安國、劉飲,魏關朗子明,有宋康節先生、邵堯夫皆謂如此。至劉牧始兩易其名,而諸家因之。故今復之,悉從其舊。

古今傳記:自孔安國、劉向父子、班固皆謂《河圖》授羲,《洛書》授禹。關子明、邵康節皆以十為《河圖》,九為《洛書》。而九官之數,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正龜背之象也。朱,子日:讀《大戴禮》書只得一證甚明。其《明堂》篇有二九四七五三六八一之語。鄭註謂:法龜文也。然則漢人固以九為《洛書》矣。胡為劉牧意#15見,以九為《河圖》,十為《洛書》。悉反先儒之說,託言其《圖》出於希夷,不立文字。謂許堅傳於誇昌,誇昌傳於劉牧。世多祖其說,流傳天下。今觀漢上著為《易傳》,蜀人張行成.著為《七易》。他如蒲陽鄭氏之類,皆用其說,悉未經刊正以前者。至朱夫子出,始與西山蔡億君共訂證之。以十為《河圖》,九為《洛書》。一還其舊,天下信之。然劉牧之說,亦不可不知。今摭一二于後,云其引《大傳》以為二者,皆出於J伏羲之世,不又言授羲。假使後世不見《系辭》十三卦之文,叉以六十四卦重於文王。後世不見《洪範》天錫之文.’鈴以為《九疇》叔於箕子。豈知取豫取央,已具於文王作卦之前。而司徒司空之官,已見於舜命九官之日。是為#16《圖》、《書》皆上世已有,但使羲則畫之,禹法而陳之爾。愚謂此說,未為不是。但謂《洛書》不出於禹治水時,則天乃錫禹《洪範》九疇一句有妨爾。近辛未科劉夢薦用此說。居南官第一時,多祖文公《圖》、《書》說者反居後。且謂禹貢言道《洛》而不言得《書》,舜典言惠疇而不言九疇。天錫禹者,天啟之爾。劉牧又日:天地五十五數,《河圖》四十五,虛十數而不用者,以四隅四正皆合而得十。又合中央之五,而縱橫皆十五,亦五十五也。而五數不用者,.天一加五為六,地二加五為七,天三加五為八,地四加五為九,天五加五為十。故日:地十成之也。又八卦之數三十六。虛九數而不用者,乾與坤數九也,震與巽數九也。坎與離,艮與兌,數皆九也。何獨疑九數之不可為《河圖》,而十數之不可為《洛書》也。四正皆奇陽也,四隅皆偶陰也。所謂獨陰不生,獨陽?不成,鈴一奇一偶而後造化生焉。又日..一之為數,在天為一,在日為甲。象為六之中數,卦為坎之中爻。在重卦為初九,在復為陽爻,在辰為建子,在五行為水律為黃鍾。一者,定位也。五十去一,則一在四十九中。四十九又去一,則一在四十八中。几有數,未嘗無一。一之所在,無往不為萬物祖。#17但執此不失,是謂執天地之機。其說頗有理。愚錄此於象數終者,以見其說當時與《圖》、《書》盛行,但不合顛倒而錯置之爾。學者亦不可不知。

天原發微卷之十三竟

#1『後』,原作『微』,據《四庫全書》本改。

#2《四庫全書》本無『馬、歐二公……說哉』句。

#3《四庫全書》本無『淮南子……九篇六篇』句。

#4『極為的當』,《四庫全書》本作『極穩』。

#5『偶』,原作『好』,據《四庫全書》本改。
#6『四』,原作『五』,據《四庫全書》本改。
#7『夫』,原作『天』,據《四庫全書》本改。
#8『通』,《四庫全書》本作『定』。
#9『此』,原作『比』,據《四庫全書》本改。
#10《四庫全書》本無此段文字。
#11原脫『五』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12『二』,原作『一』,疑作『二』。
#13『此』,疑作『北』。
#14『北』,原作『此』,據《四庫全書》本改。
#15『意』,《四庫全書》本作『臆』。
#16『為』,《四庫全書》本作『知』。
#17原脫『祖』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天原發微卷之十四

魯齋鮑雲龍景翔綸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先後

先天後天之說,歷四聖四賢,而後其說始備。四聖者:伏羲畫卦先天也;文王演《易》,周公爻辭,後天也;孔子十翼兼先後天也。四賢者:濂漢也,程叔子也,邵子獨闡先天之學,朱子貫而一之。於是,《易》道大#1明於天下矣。非四聖四賢,相繼迭作,天下其猶夜行乎。
朱子曰:康節有詩云:若論先天一事無,後天方要著工夫。又曰:天意無他只自然,自然之外更無天。亦此意也。
潘氏曰:先天一事無,予#2因格物而得之矣。昔童時曰:候雞雛之出母,初未嘗喙。氣數才足,便橫迸裂開,若稍不利用手略助之,則其子下來,便不長進。以見得這裹一毫人力有不能與。愚曰:一二三四五,天地之生數,先天也。六七八九十,天地之成數,後天也。或曰:無極而太極,其先天乎?太極而陰陽,其後天乎?以類推之,則未發之中先天也,發而中節後天也。開物先天也,成物後天也。貞而元先天也,亨而利後天也。而貞之中,又自有先後。前一半子屬陰先天也,後一半子屬陽後天也。先天後天,無事不然,無物不然。默而觀之,思過半矣。豈特卦畫而已哉。蔡氏曰:寒暑也,晝夜也,生物之陰陽也。屈伸消長無不變,先天也。陽之所以為陽,皆動而無體也。氣形也,魂魄也,物生之陰陽也。則陽能變陰不能變,後天也。陰之所以為陰,皆靜而有體也。伏羲之卦先天也,天之氣也。文王之卦後天也,地之物也。

《春秋傳》曰:先天而天弗違,志壹之動氣也。後天而奉天時,氣壹之動志也。
橫渠說:氣與志,天與人,有交勝之《易》中一字一義,無不自其中流出者。或問:太極與先天二圖如何?朱子曰:論其格局,太極不如先天之大。而詳論其義理,先天不如太極之精而約。然太極終在先天範圍之內。邵子所謂先天之學者,自初未畫時,說到六畫滿處是也。如孔子十翼中,如八卦成列,及太極兩儀四象八卦天地雷風山澤水火之類,皆本羲畫之意。若先天未畫一卦也,無益一理#9之判。始生一奇一偶而為一畫者二。兩儀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二畫者四。四象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三畫者八。皆是自然而然,不假安排,更著言語議論而後明。此乃《易》學綱領,開卷第一義。古今未有識之者,至康節始傳其說。是為先天之《易》。
又曰:伏羲四圖,其說皆出邵氏伏羲作時止有卦畫。
始作八卦橫圖一,又作重為六十四卦橫圖二。始作八卦方位圓圖一,又作重為六十四卦方位圓圖二。

又曰:《先天圖》外圓為天,內方為地。

蔡西山曰:六十卦圓布者,乾盡午中,坤盡子中,離盡卯中,坎盡酉中。陽生於子中,極於午中。陰生於午中,極於子中。其陽在南,其陰在北。方布者,乾始於西北,坤盡於束南。其陽在北,其陰在南。此二者,陰陽對待之數。圓於外者為陽,方於內者為陰。圓者動而為天,方者靜而為地。圓圖乾在南,坤在北。方圖坤在南,乾在北。乾位陽畫多,坤位陰畫多。陰陽各以類而聚。圖以圓函方,以見天包地外,地在天中,朱子曰:方圓尤妙。邵子有詩曰:天地定位,否泰反類。山澤通氣,咸損見義。雷風相薄,怛益起意。水火相射,既濟未濟。四象相交,成十六事。八卦相盪,為六十四。朱子釋之曰:此是釋方圓兩交股底。且西北角乾,束北角坤,是天地定位。便對束北角泰,西南角否。次乾是兌,次坤是艮,是山澤通氣。便對次否之咸,次泰之損。後四卦亦如此。謂次兌是離,次艮是坎,是水火相射。便對次損之既濟,次咸之未濟。次離是震,次坎是巽。居中央兩交股處,是雷風相薄。便對次既濟之益,次未濟之怛是也。四象交而成十六事者,正為乾坤變為否泰,正為艮兌變為損咸,正為震巽變為損益,正為坎離變為既未。各各四卦相為對待,以盡地之方也。又曰:先天圓圖四,四十六卦居外。方圖亦四,四十六卦居內。上十六卦,乾坤所生。上十六卦,艮兌所生。上十六卦,坎離所生。上十六卦,震巽所生。以此四四十六對,共成方圓之圖。
圓圖者,天道之陰陽。在天為日月星辰暑寒晝夜,謂之流行之《易》。言其與天地四時,流行而不息也。圖左三十二陽卦,春以發生,夏以長養。圖右三十二陰卦,秋以摯斂,冬以包藏。共四其十六,而為六十四卦。又以春夏秋冬分之,各四其六十四,而為一千五百三十六爻之卦氣,以運行於天。四象立體,六甲#10循環,以見皇帝王伯之治邇。三百六旬有六之轉旋,乾坤主之,屬乎天之造化。方圖者,地道之柔剛。在地為水火土石雨風露雷,謂之對待之《易》。言其承天時行以生化也。內一截三十二陽卦,西北角乾,束北角泰。外一截三十二陰卦,西南角否,束南角坤。亦四其十六,而為六十四卦。又以元會運世分之,各四其六十四,以為二百五十六位之卦體,以生物於地。四四立體,四九為用,以見律呂音聲之陽唱陰和。動植飛走之出生入死,坎離主之,屬乎地之造化。故卻子曰:十六者四象相因之數也。几天地變化,萬物感應,古今之因革損益#11皆不出乎十六。十六而天地之道畢矣。此所以闔闢消長,吉凶善惡,一一相對而無差。
後天上經反,對卦十八,此反易者十二也。不易者六,.乾坤坎離頤大過也。下經反,對卦十八,此反易者十六也。不易者,二中孚#12小過也。

《易緯》云:《易》六十四卦,文王以上下經分之。考#13之序卦,皆後天次序,反對卦也。八卦之象不易者四,乾坤坎離。反易者二,震兌也。震反則艮,兌反則巽也。是以六卦變成八卦,重卦又添頤孚大小過。四卦不變,奏上乾坤坎離為八卦。不變反易者二十八。以八合八,共三十六變而成六十四卦也。乾坤坎離固不易,而艮震合頤,震艮合小過。巽兌合中孚,兌巽合大過。亦皆不易。八卦雖不易,乾盡變則坤,坤盡變則乾。坎盡變則離,離盡變則坎。頤與大過,孚與小過之盡變亦然。李氏曰:上下經各相對,序卦至坎離,別起文義。立經乾坤,二老對立,序卦各隱其名。下經首咸二少合體,序卦獨隱成名。上經需訟,對下經晉明夷。需訟變之盡為晉,晉變之盡為需。上經泰否,對下經損益。泰否乾坤之交,不交損益。咸怛之交,不交也。上經自屯蒙至臨觀,下經自遁壯至革鼎。屯蒙變之盡為鼎革,臨觀變之盡為遁壯。上經頤與大過,偶在坎離之前。下經中孚與小過,偶在既未#14之前。上經終坎離,下經終既未。既未#15者,即坎離之交。不交也,頤似離,大過似坎,而坎離繼二卦後。中孚厚畫,離小過厚畫。坎而既未濟又繼二卦後,是坎離為乾坤震巽艮兌之用。上經五十二陽爻,五十六陰爻。下經五十六陽爻,五.十二陰爻。經分上下,皆有至理。惜師說不傳,而文王分經之義隱矣。
邵子曰:乾坤縱而六子橫,《易》之本也。又曰:震兌橫而六卦縱,《易》之用也。
先天八卦,以乾坤為《易》之本,而六子輔之。故六子皆為橫,而乾坤獨為縱。縱如織之有經,橫如經之有緯。分陰分陽,錯綜以緯之也。乾坤居南北,以定上天下地之位。乾有二十六陽十二陰,坤有三十六陰十二陽。既有以植天地之經,而分南北矣。於是離東坎西為日月以為之緯。艮西北對兌東南,震東北對巽西南。又為山澤雷風之變以為緯焉。益巽離兌陰卦也,而本乾體反多陽。故取其陽之多,以為乾之緯於左。震艮坎陽卦也,而本坤體反多陰。故取其陰之多,以為坤之緯於右。上下相應,一縱一橫。陽奇陰偶,相為對待。所以立《易》之體,而以後天為用。後天八卦,以震兌為《易》之用,六卦輔之。故六卦皆為縱,而震兌獨為橫。橫如秤之有衡,而六卦為衡上之星。或輕或重,進退以權之也。震兌位束西,以秉春生秋殺之權。震以一陽,而生巽離兌之六陽。積而為乾,以居西北,而成父道之尊。震又以二陰而函巽離兌之三陰。并六陰為坤,以居束南,而成母道之善。束生西成,一橫六縱。以橫為重,震兌木金,各當其位。坎離水火,交致其用。此後天八卦,所以為地上之《易》,應人之用也。或曰:後天八卦,震兌坎離,居東西南北之正位。而相對者,取其交也。乾坤艮巽,居東西南北之偏處。而不相對者,為其不交也。交者為用,則不交者不用也。今子以陰陽數推之,皆為有用,何也?曰:有四正卦以用之,則四隅不用之,卦皆入有用之中矣。張氏曰:先天八卦應天四時,後天八卦應地八方。何往而非用者。
邵子曰:先天《易》之體,後天《易》之用。
先天用坎離日月,為剛柔晝夜之變。後天用乾坤九六,為陰陽寒暑之變。先天《易》之體應天之氣,後天《易》之用應地之方。先天卦位八正,乾南坤北離束坎西兼頤孚大小過。後天卦氣,四正坎離震兌,四維乾坤艮巽。先天乾坤分天地,以定上下之位。後天乾坤為大父母,退居西北西南之維。先天坎離為日月,列卯酉左右之門。後天坎離為水火,分南北生出之序。先天八卦,造物之初,兼天上地下,乾坤闔闢,日月出入,春夏秋冬,弦望晦朔,晝夜長短,行度盈縮,莫不由此。後天八卦,生物之後,獨攘地上,而言坎離。當二至中,震兌位當二八之造而有定,非若晝夜之盈縮也。故《繫辭》言春夏秋冬南北束西,而坤不過言地,坎不過言水而已,初不及乎地下之事也。先天以陰生陽,後天以陽生陰。先天四象生日月,故陽抱陰生日,陰抱陽生月。後天日月生萬物,故陽行陽中萬物盈,陽行陰中萬物縮。先天言日月五星,皆從天左行。後天言日月五星,皆違天右行。先天用四象,水火土石。後天用五行,木火土金水。先天左三十二陽,析歸妹一卦,分兌居上震居下。後天則震束兌西,乾至歸妹十二,下數上二十一卦。先天右三十二陰,析漸一卦,分巽居上艮居下。後天則艮上巽下,坤至漸十二,下數上亦三十一卦。先天一卦變七卦,一為本,七為用。後天一卦變六卦,卦為本,爻為用。先天二三,為變數四十二。後天三兩,為衍數五十。先天乾兌離震為四陽卦,屬天八陽四陰。巽坎艮坤為四陰卦,屬地八陰四陽。數皆不等。後天乾坎艮震為四陽卦,一父三男,六陰六陽。.巽離坤兌為四陰卦,一母三女,六陰六陽。其數皆等。坤兌乾坎居西南北,艮震巽離居北東南亦然。先天生熙之始,以冬至為元一之一。後天生物之始,以春分為元二之一。先天天二正乾離兼頤孚,重卦二為天四正卦。頤肖離中孚厚畫離。後天地二正坤坎兼大小過,重卦二為地四正卦。大過肖坎小過厚畫坎。先天巽離兌三官,各二十八陽。坎艮震三官,各二十八陰。後天震坎艮六陽十二陰,巽離兌六陰十二陽。上經乾坤坎離為三十六卦之祖,下經兌震巽艮為二十八卦之祖。先天以多者政用。三女本乾體,從父歸東南。三男本坤體,隨母歸西北。後天以少者致用。三男從父歸東北,三女隨母歸西南。

朱子曰:後天者今之《周易》,文王所演是也。孔子既為文王之《易》以作傳,是謂十翼。則其所論,當以《周易》為主。然不推本伏羲畫卦之由,則學者必將誤認文王所演之《易》,便為伏羲所畫之《易》。只從中半說起,不識向上根源矣。
伏羲先天《易》,文王演之為《周易》者,即後天之學也。故經分上下。上經三十卦,下經三十四卦。於是,孔子為之作傳,又分為十翼。象象係辭,各分上下為六,文言七,說卦八,序卦九,雜卦十也。從中半說起者,謂止知文王復天《易》爾。須更從伏羲先天《易》上研,窮則識向上根源矣。朱#16子謂:先天後天,既各自為一義,後天說中取義多。不同彼此,自不相妨,不可執一而廢百也。
又曰:後天說卦變者十,九卦蓋言成卦之由。凡象辭不言成卦之由,則不言所變之爻。今觀《易傳》,以見康節先天後天之說,最#17為有功。

今合朱蔡二#18說釋之曰:程子專以乾坤言卦變,然只是上下兩體,變者可通,蠱咸怛漸泱是也。一卦變者不可通,如訟元妄師卦是也。謂剛來為自外來,說得有礙。程傳責卦曰:豈有乾坤變而為泰,又自泰變為責之理。若如此,則乾坤變六子,八卦重六十四,皆由乾坤而變者。其說不得通。若自震一索而得男,以下六卦,乃是已有此卦了。就此卦生出此義,皆後天之學。今所謂卦變者,亦是有卦之後。聖人見得有此象,故發於《象辭》,安得謂之乾坤,聖而為是耶。節齋蔡氏曰:其為卦變,皆三陽三陰,本具乾坤之理,而上下往來者也。乾剛交坤而成震坎艮,坤柔交乾而成巽離兌。言剛來剛下者,明乾在上而下交坤。言柔來柔下者,言坤在上而下交乾也。若上之與柔上,則反乾剛在下而上交坤。坤柔在下而上交乾,皆本乾坤而互取之爾。至於訟與元妄,止言剛來,剛自外來。卦皆四陽二陰,非乾坤上下之交者,乾體居上不動。坎震之剛,皆自外來也。此皆因後天之卦而發此義。

朱子曰:伏羲八卦圓圖,以對待而作也。伏羲六十四卦橫圖,以流行而作也。
主對待者,祕以流行為用。對待者,體靜而生。伏羲八卦,對待者也。靜而生,則吉凶悔吝由乎我。故曰:先天其序,以二氣消長成,是造化生物之理。
文王八卦圓圖,以流行而作也。文王六十四卦橫圖,以對待而作也。
主流行者,鈴以對待為用。流行者,?體動而成。文王八卦,流行者也。動而成,則吉凶悔吝奉乎天。故曰:後天其序,以萬物盛衰成,是造化運行之理。天地之問,對待流行而已。乾坤者,對待之醇。坎離者,對待之交。咸怛者,對待之行。既濟未濟者,對待之雜。對待之陰陽,則其用均流行之陰陽。唯陽為用,靜則二,而行則一。對待者,復動而為流行。流行者,復靜而為對待。

朱子曰:《先天圖》有變易交易之妙。左邊一百九十二爻,本都是陽。右邊一百九十二爻,本都是陰。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便是陽往交易陰,陰來交易陽。兩邊各各相對,博易而成此圖。其實非彼往此來,只是其象如此。
圖左屬陽,自震一陽,離兌二陽,乾三陽。為陽在陽中,陽順行。圖右屬陰,自巽一陰,坎艮二陰,坤三陰。為陰在陰中,陰逆行。坤無陽,艮坎一陽,巽二陽。為陽在陰中逆行。乾無陰,離兌一#19陰,震二陰,為陰在陽中逆行。垢在西是束邊五畫,陽過復在束,是西邊五畫。陰過互相博易而成《易》之變。《易》之變雖多般,此是第一變。伏羲當初只是見太極下面有箇陰陽,便就此畫一箇陰一箇陽。一箇便是兩箇。就一箇陽上,又生一箇陽一箇陰,就一箇陰上又生一箇陰一箇陽。只管想生去,二而四,四而八,以至八八六十四不覺來。如此齊整,皆是自然天地之妙。但略假聖人手畫出來《先天圖》,一日.有一箇想地道理,一月有一箇怠地道理,以至合元會運世十二萬九千六百歲,亦只是這箇道理。大而古今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亦只是這箇圈子。小而人物生死,一日一時一月一歲之運,亦只是這箇圈子。都從復上推起去,只是一箇消息盈虛之理。本是小底變成大底,到那大處,又變成小底。

邵子曰:《先天圖》,環中也。
張氏曰:圓於外者為天,方於內者為地,人在地上即環中也。愚曰:以上下觀之,乾南為天,坤北為地。以左右觀之,震至乾左為天,太陽太陰、少陽少陰生而天道備。巽至坤右為地,太剛太柔、少剛少柔生而地道成。天包地外,陰陽二氣,萬變一理,循環無端。此所以名環中也。處環中而為人倫,則乾君坤臣家人父子咸怛夫婦六子出焉。履環中而驗方城#20則天門無上,地戶無下。川澤注于束南,其流無及。崑崙起于西北,其高莫擬。大明束曦于離,陰魄西孕于坎。雷出于震,萬物昭蘇。風入于巽,萬物枯朽。環中之象,於此可睹。四時求之,冬至子半陽神以來,夏至午半陰鬼以遁。三'陽三陰春以分,三陰三陽秋以半。弦望晦朔,月有終始。旦晝暮夜,氣有逆順。環中之歲月日時,存亡進退,於此可骯。陰陽闔闢求之,則天倡地而有日月星辰之聲,地和天而有水火土石之音。開發收閉,機動籟嗚,此環中一部之音樂本乎天真。細細求之,無名可名。伏羲放之,以為方圓二圖。虞舜奏之,以致簫韶九成。康節得之,以著《皇極經世》之經。人在環中,可以戴天履地而不知其然乎?康節自贊日弄環,餘暇時往時來。又曰:自從會得環中意,閑氣胸中一點無。其胸中自具一環中也,可知矣。
又曰:先天學,心法也。故圖皆自中起,萬化萬事,生于心也。
朱子曰:中問白處便是太極。三十二陰三十二陽,便是兩儀。十六陰十六陽,便是四#21象。八陰八陽,便是八卦。兩邊生起,便是陰根陽,陽根陰。這箇有對,從中太極出者無對,此心法也。愚按:《先天圖》自坤生者始于復,自乾生者始于娠。皆在天地之中。中者,心也,太極也。超於萬物之上,而行乎萬物之中也。所以無對。
又曰:《圖》雖無文,吾終日言而未嘗離乎是,生皿天地萬物之理,盡在其中矣。
《先天圖》有位有數,初無語言文字?可傳。而其中之所有,雖大天地細毫芒,無所不包。上而日月星辰,下而水火土石;變而為暑寒晝夜,化而為雨風露雷;感而為性情形體,應而為走飛草木;人而為耳目鼻口,物而為色聲氣味;衍之為元會運世,散之為歲月日時。事有體用,而分皇帝王伯.。業有心逵,而分《易》、《書》、《詩》、《春秋》。理一分殊,無往而不在其中矣。邵子詩曰:日月星辰高照耀,皇王帝伯#22大鋪舒。可謂胸中樓閣,四通八達矣。朱子贊之曰:天挺人豪,英邁蓋世。駕風鞭霆,歷覽無際。手探月窟,足鑷天根。閑中今古,醉裹乾坤。其善於形容有道者,氣象也。又曰:他在靜中,推得天地萬物之理。朱子曰:康節男子吟,乃是說《先天圖》中,數之所從起處。天根月窟,指復詬二卦而言。其詩云:耳目聰明男子身,洪鈞賦予未為貧。須探月窟方知物,未躡天根豈識人。乾遇娠時生月窟,地逢雷處看天根。天根月窟閑來往,三十六官都是春。都是春者,即天理流行之意。
又曰:圖自復至乾為陽,自娠至坤為陰。陰陽所主二既有淑慝之分,則人物所稟,亦不能無純駁之辨。陽主人,陰主物,娠在圖上,故言手探。復在圖下,故言足躡。
蔡西山云:天根是好人情狀,月窟是小人情狀,三十六官是八卦陰陽之爻。或曰:人物二字,未可便以善惡斷。都是春,月窟亦為春。朱子曰:陽善陰惡,以正理言,則有對待,亦各有所主。康節恐是指生物之源而言,則正氣為人,偏氣為物,為陰陽之辨。季通所論,卻是推說問。都是春,是專以正言否?曰:鴉臬蟆蜴,惡草毒藥,還可道不是天地陰陽之氣否?陰而賤者為物,陽而貴者為天。愚曰:復至乾百十二陽八十陰,自娠至坤百十二陰八十陽。陰陽相錯,定通薄射,皆有春意,行乎其#24中。吾一身中,亦有此復娠也。夏至日在束井,萬物向無。吾則收約歸未,斂華就實,一生意之復乎內也。冬至日在牽牛,萬物向有。吾則發揮出來,際天蟠地,一生意之盎乎外也。以是觀之,則晝而造物者,生意之通。夜而人息者,生意之復。何往而非春也哉。
程伯子曰:康節之學,內聖外王之道也。
康節入#25道之初,青社公授以物理性命之學。後於動靜之問見之,得其;榻柄。故其詩曰:身在天地後,心在天地先。又曰:一中分造化,心上起經綸。此其自得者也。朱子曰:卻子腹裹有這箇學,故能包括宇宙終始古今。又曰:其骨髓便是《皇極經世》書,其花草便是詩。愚謂:內聖者,先天也,《先天圖》中一字一畫,上天下地,古往今來,無不包羅也。外王者,後天也。故其進盡鋪舒於皇帝王伯之中。古今治亂,人物枯榮,盡於靜中見之,無毫髮爽。所以內外一貫,先後無遺。林氏曰:《先天圖》性命學也。其書其詩,皆自此圖中流出。
邵子先天之學,不輕授非人。
章子厚為商洛令時,屢過先生廬而拜之。問曰:此學幾日可盡?先生曰:本無多事,以#26 子之才,頃刻可盡。但須相從林下十年,使塵慮消散,然後可邢。恕和叔來學,援#27引古今不已。先生曰:姑置是先天,未有許多語。且當虛心,使胸中蕩蕩然,無一事方可。故其詩曰:若問先天一字元。又曰:拔山蓋世稱才力,到此分毫強得無。先生小疾,恕為嘗藥粥。曰:吾非黃石癡老子,被跪雙履便能取得。苟無誠心,去道遠矣。渠即心服。二子之心,已被先生捉著。蓋其胸次玲瓏,物來便應,非其人不傳也。如秦珍任衍,江南鄭央,竊其學以繳榮? 貴,亦卒餓死。#28 愚謂:先天之學,非純乎其天之人則不可。#29
三十六宮#30,先儒亦有四說。
乾一兌二為三,離三震四為七,巽五坎六為十,一艮七坤八為十五。此一說也。乾三坤六畫之九,震坎艮畫各五為十五,巽離兌畫各四共十二。又#31一說也。乾一對坤八,以至震四對巽五,以八官而成四九三十六。此又一說也。以至正卦八,加覆卦二十八,得三十六,而合先天之暗卦。愚謂:此說為正。虛谷方氏辨之曰:以先天卦次為官者說未? 當,分奇偶卦晝為官者為杜撰,以四其九為官者說不分曉。至第四說,謂以正加覆得暗卦三十六宮者,巧則巧矣而無味。據愚見,《先天圓圖》復起子,左邊一百八十日為十八官。詬起午,右邊一百八十日為十八官。一旬為一官,三百六十日一年,而復娠之運周。似頗勝前四說。愚曰:此說雖善而未盡,請卒言之。曰:自子至巳六辰,即自復至乾六卦。自午至亥六辰,即自娠至坤六卦。乾以初九,一陽不交。坤初為復,是為十一月卦。卻子名之日天根。言陽奇為根,生於子也。坤以初六,一陰上交。乾初為詬,是為五月之卦名。日月窟,言陰偶象,窟萌於午也。乾坤為大父母,故生復娠。復詬為小父母,以生一陰一陽。陰陽之一往一來,始于此矣。曰:復詬而臨遁,則二陰二陽之往來,是為丑未之月。由臨遁而否泰,則三陰三陽之往來,是為寅申之月。以至四陰四陽之往來,而為觀為壯五陰五陽之往來,而為央為剝。終於六陰六陽,交相博易。復娠復為乾坤,乾坤復為復娠,相與流行對待。於十二宮之中,有陰不可無陽,有陽不可無陰。分之則為三十六陰三十六陽,散見於三百六十日之內。合之則日..一陰一陽。兩其五行,是為三十六宮矣。物得此而生生化化,人得此而洩洩融融,其為春也大矣。又推而上之,則三十六而七十二,其數不可窮。?縮而小之,則一日而有三百六千秒,一月而有三百六十時。細而為一蟲一魚一草一木,莫於各有一陰一陽,相為經緯乎其中,但人自不知爾。君子學而至此,亦日樂天知命而不憂。
左右
天道左旋,日月右轉。陽左陰右,晝夜相禪。其說有三。曰:天道日月一也,《河圖》、《洛書》二也,《先天圖》三也。其位以坐北面南,分東左西右為次。然《先天圖》左右以法《河圖》、《洛書》而見,《河圖》、《洛書》亦以天左旋日月右行而見。故曰: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於戲,.天之示人至矣。

《古書精義》曰:天輪自西而東左旋,日月自東而西右旋。又曰:二十八宿皆隨天運左轉,日月五星皆順地道右行。
日行天六甲之中,與斗相值。斗柄隨月建而左指,日則與月會而右行。正月斗指寅在束,日月則北會于亥而與寅合。四月斗指巳在南,日月則西會于申而與巳合。天左行一度,布氣以生物。日月亦右移一度,變時以應天。天日相應,則氣候調齊。又歲星與太歲亦左右行。太歲者,自子至亥之類。歲星者,木精日歲星,火精日熒惑之類。歲星為陽,右行於天,在天有十二次。太歲為陰,左行於地,在地有十二辰。故十二歲一周,大為一紀。詳見少陽。
邵子曰:天左旋,日右行。又曰:左旋右行,天日之交。又曰:坎離列左右之門,日月之所出入。
《河圖》括地象云:天左動,起於牽牛。地右動,起於畢。天度相去,各又曰:《洛書》以運行之次言之,則始西次南次一東次中次北,右旋一周而復于西此象地右轉以成物。

蔡九峰曰:體數十而用九。十不可變,《河圖》之數是也。九可變,《洛書》是也。《圖》對布以立體,《書》錯布以通用。.體立矣,數不變則用不行。
今以《洛書》變數推之,一圖之上,左旋右旋之數,皆備陽以三左行。天圓徑一圍三,三天數也。一在北。一而三之,三在束。三其三為九而居南。九而三之,三九二十七而居西。三其二十七為八十一,而一復,居于北。北而束,束而南,南而西,西而復北。循環不窮,有以符天道左旋之義。地方徑一圍四,兩其二也。蓋以地上之數起於二,而陰責以為始。,位在西南而右行。二而二之為四而居束南,二而四之為八而為束北,二其八為十六而居西北,二其十六為三十二而二復居西南。本位西南而束南,東南而東北,東北而西北,西北而復西南。亦循環不窮,有以協地道右行之說。一三七九,陽居四正。二四六八,陰居四隅。左右旋轉,相為經緯。造化之妙如此,天地閒無物無左右者,自吾身之手足耳目,以至男左女右,主左賓右,莫不皆然。亦根於造化之分定也。若以《河圖》推之亦然。但陰陽對布內外,交錯有不同爾。

天原發微卷之十四竟

#1『大』,原作『天』,據《四庫全書》本改。

#2『予』,原作『子』,據《四庫全書》本改。

#3『王』,原作『三』,據《四庫全書》本改。

#4『巳』,原作『日』,據《四庫全書》本改。
#5『生』,原作『主』,據《四庫全書》本改。
#6『先天之先』,原作『先天之天』,據《四庫全書》本改。
#7『頫』,《四庫全書》本作『順』。
#8『卦』,原作『樸』,據《四庫全書》本改。
#9『一理』,《四庫全書》本作『太極』。
#10『甲』,原作『申』據《四庫全書》本改。
#11『益』,原作『直』,據《四庫全書》本改。
#12『孚』,原作門子』,據《四庫全書》本改。
#13『考』,原作r攻』,據《四庫全書》本改。
#14#15『未』,原作『木』,據《四庫全書》本改。
#16『朱』,原作啊來」,據《四庫全書》本改。

#17『最』,原作『是』,據《四庫全書》本改。

#18『二』,原作『三』,據《四庫全書》本改。

#19『一』,原作『二』據《四庫全書》本改。

#20『城』,《四庫全書》本作『域』。

#21『四』,原作『仙』,據《四庫全書》本改。

#22#23『伯』,《四庫全書》本作『霸』。

#24『其』,原作『真』,據《四庫全書》本改。
#25『入』,原作『人』,據《四庫全書》本改。
#26『以』,原作『紅』,據《四庫全書》本改。
#27『援』,原作『后』,據《四庫全書》本改。
#28《四庫全書》本無『如秦珍……餓死』句。
#29以上兩句,《四庫全書》本作『愚謂先天之學,純乎天者也。欲傳之者,非純乎其天之人則不可』。
#30『官』,原作『官』,據《四庫全書》本改。
#31『又」,原作『人』,據《四庫全書》本改。

天原發微卷之十五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二中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者,天地之全數也。五六者,天地之中數也。五居天中為生數之主,六居地中為成數之主。五又日陽中者,以其居一三七九之中也。六又日陰中者,以其居二四八十之中也。以天地總數言之,五五也,五六也,五十有五而虛其五,則為天數。中於五,餘得五十,是為大衍之數。五十有五而虛其六,則為地數。中於六,餘用四十有九,是為蝶著之數。此二中之數,流行天地問。得其中者,正而吉。過與不及者,#1失而凶。

邵子曰:天地之本起於中。人居天地之中,心居人之中。日中則盛,月中則盈。故君子貴時中也。

太極'分為天地。在天地則為人,在人則為心。人者,天地之心。人心中自具一天地。聖人出而建中作極,則能為天#2地立心,俾天下皆歸于中焉。所以輔相財#3成而與天合。是故天以午為中,地以子為中。陽以卯#4為中,陰以酉為中。天地無一息而違乎中也。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侈而虧則偏矣,此君子所以貴時中。
《易大傳》言天地數五十有五,大衍數五十。
天數二十五,五其五也。地數三十,六其五也。小衍為十,兩其五。大衍五十,十其五。愚按:董銖有言皆不過五。五為數,祖參天兩地,三陽二陰,錯綜數之皆五。三其三,三其二,老陰老陽數皆五。兩其三,一其二,少陰之數五。兩其二,一其三,少陽之數五。自一五行至九五,福凡四十#5有五。九章之數皆五也。此《圖》、《書》皆以五為數之宗祖也。所以氣有五行,人有五常,天有五星,地有五嶽,樂有五聲,釆有五色。以至於施為五教,秩為五禮,服為五章,罰為五刑,食有五味五穀,兵有五兩卒乘。皆統於五之天中也,可知矣。

朱子曰:《堯典》言期三百六旬有六日。《康絀嬰言越五六日至旬時。
卦有六爻,月有五六三十日。六日生明,六日上弦,六日始望。又六日生魄,又六日無功。子至巳六陽月,午至亥六陰月。五與六相乘而成變化。故兩其六為十二月,三其六為十八變,四其六為二十四氣,六其六為一年之數。以至人有六德六行六藝,器有六尊六彝六豆六篷,樂有六律六呂,周官有六典六官,王后有六服。又食用六穀,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羞用百二十品,醬用百二十甕,鼎用十有二物,皆六也。以五統六,以六偶五,所以萬變而不失其地中之六也。
朱子曰:天地之數,以六為節。
六陽極矣,生一陰以節之而不使之過。六陰極矣,生一陽以節之而不使之長。節日天地節,而四時成;子午分。天地四時八節成一年,是節之大者。六而十二,二十四而七十二,是節之小者。日分晝夜,數分跳納,各成十二。而用二百二十四者,皆以六為節也。
《易》數六十。
三十六老陽之數,對二十四老陰之數,共為六十。三十二少陰之數,對二十八少陽之數,亦共六十。十甲十二辰,奏到六十。鍾律五聲十二律,積到六十。
邵子曰:幹以六終,支以五終。
內傳黃帝命大橈作甲子,占斗魁所建。作甲乙名日,日幹。作子丑名月,日支。支幹相配成六旬。愚按:生於五者終於六,生於六者終於五。五即十幹#6,六即十二支。二六相偶為十二,五六相乘為三十。陽數以三十起,故一月有三十日,一世有三十年。陰數以十二起,故一日有十二辰,一年有十二月。以一年之月而三十之,則有三百六十日。以一年之日而十二之,則有四千三百二十時。十二三十互相加乘,皆本於五與六而推得之。

《潛虛》以天之中數。五五相乘為二十五,地之中數,五六相乘為三十。合五十有五為玄虛,生成之數。
生數一二三四五,五居天中而在六前。成數六七八九十,六居地中而在五後。一五成六水,二五成七火,.三五成八木,四五成九金,五五成十土。水有原委,火有熒眾;木有本末,金有卯刃,土有基冢,皆不出五六。陽中五,因五為十。陰中六,因六為十二。康節取此二中,以作《皇極歷世》之書,所以明大中至正之理。馬、邵二公,朝夕相與講明,玄虛之學粹矣。
天之運行,小則以五六而變,大則以六十而變。
以卦氣參之,一月五卦,一卦六爻,五六三十。陽六陰六,十二支行乎十二月三百六十日之中。此以小運而進退六日也,是故小運以六而變。六十變通餘分,亦成三百六十也。天道以六而變,叉有餘分,六日歷六辰也。子以後六時為進,午以後六時為退。又以六甲參之,或六月而一變,或六年而一變,或六十年而一變,或三百六十年而一變。是故大運以六十而變,六變通餘分,得三百六十六。大則六十年一變者,甲子甲午各一世也。小則六月一變者,子以後六月為長,午以後六月為消。六年一變,六氣之數。六十年一變,五運之數也。
西山蔡氏曰:天數中於五,地數中於六。天有陰陽,二其五為十。合三與七,一與九,亦十也。地有剛柔,故二其六為十二,合四與八,二與十,亦十二也。十干者,五行有陰陽也。十二支者,六氣有剛柔也。五行六氣,實一氣也。
五行在天則為五氣,雨暘寒燠風也。在地則為五質,水火木金土也。在天為雨,在地為水。在天為暘,在地為火。水火有氣,而雨暘有質。雨暘天交地,水火地交天也。二變而三不變。二得陰陽之正,三得陰陽之雜。

左氏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乎六氣。

民稟陰陽風雨晦明之氣以生,陰為金,風為土,雨為木,晦為水,明為火也。好生於陽,惡生於陰,喜生於風,怒生於雨,哀生於晦,樂生於明。是以天有六氣,降生五味。人食五味,應天六氣。哀有哭泣,樂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戰鬥。喜生於好,怒生於惡。哀樂不,#7失,乃能協天地之性,是以長久。愚按:人之氣稟不齊,剛失太剛,柔失太柔,須先克治。其偏處有一等人,非常剛烈,是值陽氣多。有一等人極是軟懦,是值陰氣多。有人躁暴忿戾,是值陽氣之惡者。有人狡譎姦險,此又值陰氣之惡者。有人性圓,一撥便轉也。有一等人愚拗,雖一句善言,也說不入,與禽獸無異。都是氣稟如此,不是陰陽氣自。惡只#8是分合轉移,齊不齊中,便自然成碎駁喜惡爾。故曰:天地人均一氣也。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昔民反德為亂,有以感動天地而為妖爾。韋物失性反常,即是妖也。史#9氏曰:妖災者,水旱飢饉,寒暑不時,雷雹為厲,日月薄蝕,彗孛飛流。暈側背穴辭抱再虫,蠟蜆實錯隊歷#10山崩地震;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升。六氣結為妖葉,禍癘青祥,皆反常以害民性。然則轉逆氣為和氣者,惟在人君,致中和以位天地爾。
陽復
五月詬#12一陰生,為坤之初爻。六月遁,二陰生。七月否,三陰生,內成三畫之坤。八月觀,四陰生。九月剝,五陰生。積至十月坤之上爻,六陰滿足,則其數窮而反于七。又變坤之初爻為陽,其卦名復,自娠遁否觀剝坤至復,几七變,故云七日。此大《易》之本旨,先儒之正說也。而《正義》又引六日七分之說,與鄭司農引《易緯》同,卦氣備矣。且曰:仲尼之緯分明,輔嗣之注若此。康成之說,其可通乎。然則二說奈何?曰:皆是也。《易》含萬象,隨時變易,以從道無不可。釋先聖經,當從先儒正說。以七日為七月可也。本卦氣以正周天之度,用六日七分亦無不可,今並存之,以俟來哲。但孔釋王傳云:天之陽氣絕滅之後,不過七日復生。絕滅二字,未免有疑。陽氣雖微,何嘗絕乎。又,王沬說自五月至十一月,其日之歷行天七,舍陽氣乃復。非也。殊不知周天二十八,舍日行一度為一日,行一舍與月合朔為一月。要之日行七舍,則是七月,安得變月言日。取日行一舍,以稱一日乎。七日七月之辨,先儒詳矣。愚謂:十月剝去一陽,自娠至坤,六陽數盡。至十一月子半一陽生,以陽為主,并前數之。故曰:七日來復。七日,即七月也。以陰為主,故稱月。自五月至十月,長成六陰,止是六月。故此稱七日者,表而出之,亦見崇陽之義。

復之說有三,理則一。

濂溪就坤上歸來處說復,故曰:利貞。誠之復說與王弼同。伊川就動處元字頭上說復,故曰:動之端。乃見天地之心。康節就動靜中問說復,故曰:一動一靜之問。朱子謂道理只是一般,但所指地頭不同爾。以復卦言,下面一爻正是動。如何說靜,得觀雷在地中之象。則伊說為正。
復之分有三,爻則六。
朱子曰:天地有陰則有復,眾人有惡則有復,聖人則無復。愚亦謂:眾人有復,賢人不遠復,小人迷復。或問朱子曰:寂然至靜之中,有一念之動,此便是復否?曰:您地說不盡,有善惡之復,有動靜之復,兩樣要各看得分曉。愚謂聖人之心與造化為徒。赤子不失,天理渾然。初無問斷,孰得以窺其起滅之處,是謂無復。日一晝桔亡,膠膠擾擾,而惻隱羞惡之心,躍然於一悟之頃。此善惡之分為陰陽也。或一念之動,生於寂然至靜之中,又動靜之為陰陽也。人之一心,本自虛明不昧。因其靜極而動,知其為良心而充廣之,則為善鈴充其量。因其動中有靜,鈴察其有不善而摧抑之,則除惡鈴去其根。如此則人慾盡去,而天理常存。亦可自有復,而希聖人之無復矣。以復之六爻推之,初九不遠復。仲尼以顏子當之,餘五爻不指其人者,蓋寓勸戒於不言之表,誠齋則露矣。謂子夏聞過而休復,曾子日省,伯玉歲省為頻復。夷之為獨復,周突?漢元為敦復。疑未當,盧杞為迷復之凶得矣。愚以為迷復之下,為敦獨頻休。即朱子所謂眾人之有復者。雖品有優劣,終不若顏子知幾之學。一日克己,天下歸仁。露卷.而天空也。聖人教人,止舉其上。其次,姑循序而言之。
《象》曰:七日來復,天行也。
七日說見前。程子曰:天之運行,如是消長相因#15天之理也。橫渠子曰:七日晝夜相繼,元無繼續之時。又曰:終則有始,天行也,何嘗有息。正以靜,有何程期?此是靜中之動,動而不窮。又有甚,首尾起滅,自有天地迄于今。蓋為靜而動,天則無心無為,無所主宰。常然如此,有何休歇?苟造作安排而靜,則安能久然,又從此去。朱氏曰:剝極成坤,陽降而入坤。極而動,陽升而出,陽涉六陰。極而反初,日也,月也,歲也。天地五行之數,所不可違。而叉日七日,明律歷之元也。故日月五星,始於牽牛。氣始於夜半,歷始於冬至。律始於黃鍾。子雲得之,為八十一首,以盡一元六甲三統九會二百四十二章之數。邵雍得之,明日月星辰元會運世,以窮天地消長無極之數。愚謂:程子說天行消長之理簡而約。張子說得氣象大,謂陽氣流行,雖窮冬未嘗絕,皆以乾坤生生之理推之。若漢上則專以數明理。指七日以推律歷卦氣之元,冬至子半之說。且引《太玄》、《皇極經世》以廣之。是知復非止可以明理,又可以該數也。朱子有言:天地本一氣之流行。而有動靜耳,以其流行之體統而言,則但謂之乾而無不包。以動靜分之,則為陽奇陰隅。雖大而天地日月星辰,細而歲月日時寒暑晝#16夜,無不包也。此復之陽來陰往,所以該天行終始之義備矣。
《易?繫》曰:復小而辨於物。
一陽萌於黃官,在群陰下,其初如絲髮之細。與眾陰卻不相亂,如黑暗中一點白。白則能辨,眾黑不能掩其白。如日未出于地,地中亦藏他不住。以人事觀之,如顏子雖愚,三千弟子中未嘗不稱其賢。故朱子、曰:人之善端方萌,雖小而眾惡卻遏他不得者是也。徐氏曰:復者反善之幾,能於念慮之萌,人所不知,己所獨知之,處審其幾而復於善焉。當義則為君子,違理則為小人。於此而不明辨,夫物則差毫釐而謬千里矣。可不畏哉?
程子曰:陽無可盡之理,變於上則生於下。無問可容,息也。剝盡則為純坤,豈復有陽乎。

以卦配月,則當十月。以氣消息言,陽剝為坤,陽來為復,陽未嘗盡也。故十月謂之陽月,恐疑其無陽也。程伯子謂:息訓生一事,息則一事生,中問無問斷。朱子又謂:剝盡為坤,一陽下面便生不曾斷續。見天地無休息處,且如一月三十日,以復之一陽分三十分。他便從三十箇日頭上,逐分累起。從小雪後十月,中氣便日生一分。上面燈得一分,下面便生一分。凡陰陽之生,一爻當一月,得滿三十日,方滿那腔子做得一畫成。今坤卦非是無陽,始生甚微。未滿那腔子做一畫未成,非坤卦純陰無陽也。此不是深奧事,伊川不分明說與人。令人做一場大事,看當初欠說得幾句,漸消漸長,陰陽不相離之意。
朱子曰:復之一陽,不是頓然便生,乃是坤卦積來
不是冬至子之半,一陽方生。正是及子之半,結算那一陽方成。子半後第二陽方生,漸成二陽。過一月,方成臨。朱子又謂:自觀至剝三十日,剝方盡。自剝至坤三十日,方成坤。三十日陽漸長,到冬至日方是一陽。第二陽方此生去陰剝,每日剝三十分之一,一月方剝得盡。陽長每日長三十分之一,一月方長得成一陽。剝時一日十二刻,亦每刻中漸漸剝全。一日方剝得三十分之一,陽長之漸,亦如此長#17,卻以月弦望,便見陰陽逐旋如此生。陰不會一上剝,陽不會一上長。九月陰極,陽巳下生,但未成體。六陽成六段,一段又分三十#18。小段亦須分毫積起,冬至方成一爻。剝上九一畫,分為三十分。一日剝一分,至九月未方盡。陰亦然。以央#19娠推之可見,但聖人不言爾。
又曰:天地中問,氣有六層。
此氣升降上下。十一月冬至從下面第一層生起,直至第六層。上至天為四月,陽氣纔生足便消。只是這一氣升降,循環不已。往來六層之中,發生都是箇陽氣。陽長一分,又不是討箇陰來,那陽消處便是陰。工故陽來為復,復便是本來物事。陰來為垢,垢是偶然相遇。
又曰:復之卦,下面一畫便是動。
程子曰:自古儒者皆言靜見天地之心,惟某言動見天地之心。或曰:莫是於動上求靜否?曰:固是。然最難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謂之靜則可,如何下得箇動字。然靜中須言物始得,這裹面便是難處賢。且謂靜時如何?曰:謂之無物固不可,然自有知覺處。既有知覺,卻是動也,怎生言靜。善言心者,即此可以觀天地之心。愚謂:若思慮末起#20之時,不謂之靜不得。
朱子曰:天運流行,本無一息問斷,豈解一月無陽。然既足則又變,既變則又化。大關一歲一月,小關一日一時,莫不皆然。
如木之黃落纔落,時萌芽已生了。如木之冬青者,又先生萌芽,而後舊葉方落#21。若論變時,天地無時無變,非惟一歲有變,月亦有之。非惟一月有變,日亦有之。非惟日有變,時亦有之。但人不知爾。

或問:頓果不食。曰:只不食,便有生之理。伊川所謂:陽無可盡之理,變於上則生於下。上九,老陽在上頓果象。先儒桃仁杏七之說。謂:校子裹面仁,種之即生,故謂之七。仁者,天地生物之心,不是死底物事。《易》惟復卦與乾卦言七,見天地生物之心。自娠一陰消,乾進至六五極矣。乾為木果,陽精結實於上,碩果為結實之大者,剝極則見焉。窮上反下,艮卦覆轉來,即為復。陽生地中,又滋長而為乾。此碩果不食之象也。
程子曰:復言七日來復,物極必反。理須如此,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終。
其曰:屈伸往來只是理,不叉將既屈之氣為方伸之氣。自然不息,凡物散其氣叉盡。無復歸來,本原之理。天地如洪爐,消爍亦盡#22。況既散之氣,豈復在造化,自是生氣焉。用此已散之氣哉,如海潮‘。然日出則涸,月出則生,非是將已涸之水為潮。朱子謂:七日只取七義,八月有凶。天取八義,謂之來復。終不是已往之陽,重新將來,復生舊底。已自過了這裹,自然生出來。夫#23大德敦化而川流不息,豈假夫既消之氣以為方息之資也哉。亦見其絕於彼而生於此,而因以著其往來之象爾。
蔡氏曰:陽消自建午之月而為#24剝,至建子之月而為復。卦經七爻,月經七月。.不言月而言日,猶《詩莖一。一之日二之日也。
簾山郭氏言:乾之初九復于甲子,歲功之出起于冬至之夜半。七政之行,復于牽牛之初,以至曆律之紀。四時之序,無不及於此者,所以黃鍾為萬事本也。故陽一升而萬物生,陰一升而萬物死。其反其復,終於六位而時成。《易》以靜為本,天地以無心為心。靜以法坤,動以法震。雷在地中,靜之終而動之始也。復主動而非靜,娠主靜而非動。實齋李氏又謂:一陰生於午,而日行南陸。纔行到南至處便復,纔復便一陽生於子,而日行北陸是為冬至。然陽之初,復如絲髮之微,未足以有為。必歷七日,而後得少陽之數於一陽,十五分而得三分半,此則陽少壯而可以有為也。故曰:七日來後,天行也。貞下起元而生,生不可禦。惟草木零落而果實墜地,則勾萌甲坼而生意復回。豫之順以動,理先於氣也。復之動以順行,氣先於理也。劉氏曰:天行纏次十有二,陰行其六,陽行其六。當於陰六陽失位而至於七,則陽復本位。此周天十二次,環輪反復,其數如此,施之於年月日時並同。漢上曰:以乾坤二卦消息之象推之,一日自午時至夜半而復得子時,一年自五月至十一月而復得子月。以一紀言之,自午歲几七歲而復得子歲。天道運行,自然如此,合為一紀。分為歲月日時,莫不皆然。故六十卦當三百六十日,而兩卦相去,皆以七日。聖人所以存七日來復於復卦者,以明卦氣也。或問愚曰:邵子二至呼吸如何?曰:冬至後為呼,夏至後為吸。呼則萬物出,吸則萬物入。一歲一呼吸,天地大闔闢。子後夜半呼,午後哺前吸。呼吸合陰陽,在人為一個。人於一日一夜問,亦有一萬三千六百息。晝呼應萬事,夜吸萬籟寂。天地歸一身,呼吸由語默。復詬互往來,陽升陰始屈。是以一元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其在大化流行中,亦不過一年之頃

天原發微卷之十五竟

#1原衍一與』字,據《四庫全書》本刪。

#2『天』,原作『不』,據《四庫全書》本改。

#3『財』,《四庫全書》本作『裁』。
#4『卯』,原作『叩』,據《四庫全書》本改。
#5『十』,原作『一』,據《四庫全書》本改。

#6『幹』,原作『午』,據《四庫全書》本改。

#7『不』,原作『生』,據《四庫全書》本改。

#8『只』,原作『口』,據《四庫全書》本改。

#9『史』,原作『吏』,據《四庫全書》本改。

#10《四庫全書》本無『暈金……隊歷』句。

#11『地震』,《四庫全書》本作『川竭』,又多-胎殯卯殮』四字。

#12『娠』,原作『始』,據《四庫全書》本改。
#13『寶』,《四庫全書》本作『襄』。
#14『卷』,《四庫全書》本作『捲』。
#15『因』,原作『固』,據《四庫全書》本改。
#16『晝』,原作『登』,據《四庫全書》本改。
#17此句《四庫全書》本作『亦是如此』。
#18『十』,原作『小』,據《四庫全書》本改。
#19『夫』,原作『夫』,據《四庫全書》本改。
#20原脫『起』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21『落』,原作『萌』,據《四庫全書》本改。
#22此句《四庫全書》本作〔雖生物消爍亦盡』。
#23『夫』,原作『天』,據《四庫全書》本改。
#24『為』,《四庫全書》本作『漸』。

天原發微卷之十六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數原

數學自伏羲則《河圖》以畫卦始。後七百餘年,禹治水而得《洛書》。又一千一百餘年,得箕子作《洪乾》,而《洛書》九疇之數始明。孔子生於周靈王之二十一年庚戌,去箕子時已五百七十餘年。又年七十歲,始係《易》以發明《河圖》之數,於#1五十有五之中。孔子又千五百餘年,而《皇極經世》之書始出。其數所以不流於衍者,以其一本於伏羲先天卦圖而推演之也。其不言書數者,先天足以包之矣。然則數學之傳,伏羲得之而畫卦,孔子得之而為大衍,康節得之而為《皇極經世》,其源流益有自矣。若夫楊作《太玄》,衛衍元包,司馬公作《潛虛》,僅得《易》之一端而已,未臻其極也。然經世之數,世罕有精之者。以其數根於氣,萬變難推,不若理明於心,一定易守。所以孔子教人惟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理明則數在其中。然數不明,則理亦未易精。.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斯可也。
朱子曰:太極,理也。陰陽,氣也。動靜者,所乘之機也。氣行而理亦行。
蔡氏曰:氣即數也。冥漠之問,兆朕之先,數之原也。判一而兩數之分也。愚曰:太極未動,未見氣也,數何有焉?然貞一函三,已在其中矣。自夫一動生陽之初,便有一數之渺茫萌乎其中,特未著爾。動之著處,一便分明。動之定而靜處,便生箇二。靜極復動,便成箇三。動極復靜,又成箇四。一而三,三而九,陽數從此流行,生出事事物物來。二而四,四而八,陰數自此凝定,便成箇事事物物之象。知機之士,見得分曉,便就那陽數渺綿處做工夫。持循得定到那陰數七八九六上去,便無差錯,都成箇好氣象。若是天命賦予#2已定者,陽氣墮在陰氣中,便有些氣質之性。君子欲變#3化之者,只是欲充拓這箇陽善#4之理爾。所以聖賢不言命者,一主於理,以扶世教也。然亦終是離他不得。
《易》中有四大,并聖人而為五。法象莫大乎天地,變通莫大乎四時,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成天下之晝晝者,莫大乎曹龜。
天地四時日月著龜,皆數之兆也。非聖人則知天地。何以知其為三為兩四時,何以知其為七八九六日,何以知其為一月,何以知其為二《河圖》,何以十《洛書》,何以九著龜,何以五十而用四十九。此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莫大乎聖人者,所以居中而為之主也。故繼之曰:聖人效之象之則之。又曰:《易》有四象,所以示者以此。

伏羲以上無《圖》、《書》,有天地,自然之《易》。故曰:《河圖》為天地所畫之《易》。
《易》者陰陽,變易代換。理與數不相離,皆自然之《易》。混沌初開,人淳最有知識。天以日月星辰示此數於上,地以《河圖》、《洛書》呈此數於下。首生伏羲,揭此數以示人。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遞遞相傳,以至于今。根本中抽出枝葉,枝葉中披尋根本。萬變不同而一者,自若識者當究心焉。愚按:《史記》言:庖犧氏始畫八卦,造書契,代結繩。黃帝師大撓探五行精#5,始作甲子。命容成造曆隸,首作數。取竹懈谷#6聽鳳凰嗚#7。雄嗚六#8作六律,屬陽。雌嗚六,作六呂,屬陰。官商聲宣,律呂數起。無懷前天皇,後年紀悠邈。《春秋》稱#9:自開闢至獲麟#10几三百二十七萬六千歲#11。分十紀,几世七萬六年#12。若非伏羲畫卦起數,世代何以紀。蔡季通謂康節之數,伏羲也,須理會過。朱子云:他只見得箇道理,便畫出幾畫,那知疊出來急地巧。若逐一安排,便非天意。《史記》謂:伏羲最淳厚,作八卦,那裹急地巧安排。
又曰:五居中央,為天地沖氣。

天五居辰極中而貫四時,地五居河洛中而統四方。圖中五點,土居中央。外四點,北水南火束木西金是也。戊巳律中,黃鍾之官。官在中問,春角夏徵秋商冬羽,音皆別,惟此日官。京房律準十二弦,中一弦為黃鍾不動,十二弦便柱起應。十二月五居中央,重十而五不離中矣。天地之數,五十有五。大衍五十,中五為天地沖氣。虛中無為,全體未分,即太極也。及其判,則兆於一一為形變之始,是為天之元氣。始變而出於北方以生水,故水數一。此一之為數,以其初變而得名。再變而出於南方以生火,故火數二。此二之為數,以一之再變而得名。三變而出於 東方以生木,故木數三。此三之為數,以一之三變而得名。四變生西方之金,其數四,亦以一之四變而得名也。二三四雖皆以一得名,故總謂之生數。然是一也,始由五出以生。是數於外終由五入,以成是數於內。內外生成均一,五行而已。故曰:土為沖氣是為貞,君以為五行之主五者,自生自成,初無所待。其成於五者,亦重五而為十。《洛書》縱橫曲折,皆不離於三五者,亦猶是也。此天之五數,所以乘數而不墮,入數而不沒,成變化行鬼神也。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乾之策二百一十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當期之日。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萬物之數也。
邵子曰:大衍之數,其算法之原乎。是以算法之起,不過乎方圓曲直。陽無十,陰無一。乘數,生數也。除數,消數也。算法雖多,不出乎此矣。張曰:陰陽不過消長,算法不過乘除。乘者#13二用也。方圓曲直,四體也。大衍用四象,為算法之原。陰升陽降,于四象之中,則六也。愚曰:以先天求之,天之圓,其數三其變也。三而六,六而七,七而又九。地之方,其數四其變也。四而#14八,八而六,六而又九。天而地,地而天。曲直數之參伍錯綜,其變不窮。益《易》有因法,乾用老陽九,坤用老陰六。大衍用四,四象之數。四因九得三十六,是為乾一爻之策數。六因三十六得二百一十六,是為乾一卦之策數。又以三十六而六之,亦合此數。四因六得二十四,是為坤一爻之策數。六因二十四得一百四十有四,是為坤一卦之策數。又以二十四而六之,亦合此數。三十六而四之,亦通二篇之策。三十二陽卦,一百九十二陽爻,一爻三十六。三十二陰卦,一百九十二陰爻,一爻二十四。以三十二因二百一十六者。以三二因二百,得六千四百。以三二因一十,得三百二十。以三二因六,得一百九十二。合之則六千九百一十二,即所謂以二百一十六而三十二之數。地三十二因百四十有四者。以三二因一百,得三千二百。以三二因四十,得一千二百八十。以三二因四,得一百二十八。合之則四千六百有八,即所謂以百四十有四而三十二之#15數也。其說固詳且明矣。又陽一卦二百一十六,積三十二陽卦而算之,亦得六千九百一十二。陰一卦百四十四,積三十二陰卦而算之,亦得四千六百有八。合之則萬有一千五百二十。不尤簡且易乎。《易》用老則變,故以乾坤策當之。若以二少合二篇策推亦然。此係《易》學中一大本原處,學者不可忽也。孔子以此法係於《易》,後世諸儒說欠明白簡要。康節嘗以傳授於希夷者,久而忘之。一夕夢中告教,復得尤以為難,況後學乎。愚老矣,鑽研布算,特詳書于此。使學《易》者通是,則數可迎刃#16而解矣。
地下之數不可推。
陰陽老少,天地人物,四四一十六象,皆可以類推。特地下之數,隱而難推爾。故曰:几象之在天下,形之在地上,鬼神居幽冥之問,無不麗乎數,特人自不見之爾。正音律數行於地上而止者,以夏至之日出寅入戌。故亥子丑三時入地下二而有數不見也。程子有言:堯夫嘗#17窮味有二萬千六百,此非人所合和得。色有二萬八千六百,又非人所染畫得。是皆自然獨聲之數,亦得一半。益陽聲也,只於日出地上,數得到日,入地下遂數不行。此皆有理。言之有形,斯有影形藏矣。影何永哉。卦變云:一二三四,數在地下。至五,則出乎地上。人物始生,始有兆眼可見。到六七八九,則著矣。
聖人倚天地之數,以扶陽抑陰。
天數二十五,地數三十,此天地之本數也。地多其五,大衍之數,五十用數也。天多其十,何也?曰:此聖人扶陽抑陰之道也。二八也,四六也,地之數止得其二。一九也,三七也,五五也,天之數復得其三。而為三十天,多於地也。又陽數三,則進而用三十數之多。陰數四,六則退而用十二數之少。自此推之,天三地二為五,天六地四為十,乾九坤六為十五。乾得三十六,坤得二十四。乾得六七為二百五十二,生物之.時。坤止得三六一百八,以閑#18物而已。聖人倚造化之流行,以立其數,淵乎微哉。
真西山紀蔡隱君子之言曰:體天地之撰者,《易》之象。紀天地之撰者,《範》#19之數。數始#20於一奇,象成於二偶#21。奇者數之所以行,偶者#22象之所以立。故二四而八,八卦之象。三三而九,九疇之數也。八八而又八之,為四千九十六而象備。九九而又九之,為六千五百六十一而數周。《易》更四聖而象,已著範錫神禹而數不傳。後之作者,昧象數之原,或即象而為數,或反數而擬象#23。牽#22合傅會,自然之數,益晦焉。
《易》八卦象,布為四千九十六象,京房備矣。蔡仲默曰:先君子言《洛書》者,數之原也。不明乎數,不足與語象。不明乎象,不足與語數。二者不可相無。象以偶而用,有應則吉。數以奇而用,有對則凶。偶者,陰陽對待之象。奇者,陰陽迭運之數。一者九之祖,九者八十一之宗。一九首尾為一者,一歲首尾於冬至也。九數分為九圓,轉而數之,則八節周矣。二二立春,三三春分,四四立夏,五五夏至,六六立秋,七七秋分,八八立冬,九九冬至。九數終而復生一,生生不窮也。陰終而陽始,晝終而夜始,歲終而春始。前天地之終,後天地之始。皆不出於《圖》與《書》之數也。一九而九,九九八十一,八十一而七百二十九,七百二十九而六千五百六十一而數備。奇數之行,偶象之所以立也。故曰:八卦九章,相為表裹。
或問:先天數。朱子曰:《大傳》詳矣。地坤者,六十四卦之祖也。《河圖》、《洛書》者,數之宗,聖人畫卦之源也。一曰:太極為理之原,《圖》、《書》為數之祖。
天一至地十,伏羲則《河圖》以畫卦之數。五十有五者,夫子發明天地之數。大衍五十者,蝶著之數。乾坤三百六十者,周期之數。萬有一千#25五百二十者,萬物之數。皆先天數也。《圖》、《書》之數,無往而不包也。文王序《易》,以乾坤為首。益陽奇陰偶之畫,即乾坤二卦之分也。所以伏羲畫先天之卦,首乾尾坤。包六十二卦於其中者,益以天下萬有之數,皆囿於乾坤中也。乾,天也,數起於一。以一函三,三三而九。几天下一三五七九之為陽數者,皆係乎此。所以乾道成男,而為震坎艮之卦,散在四時。若人若物,皆稟乾之氣也。坤,地也,數起於二。三二而六,中含十二畫。几天下之二四六八十而為陰數者,皆係乎此。所以坤道成女,而為巽離兌之卦,散在四時。若人若物,皆稟坤之氣也。一奇一偶,為陰為陽,牝牡相銜,皆四九、四六、四七、四八之數。生生化化,而充暢流動於中。順數逆數,無往而不與此數會。天道左行為順,五行所以相生。天道右行為逆,五行所以相克。相克所以相成也。故曰:《易》之數由逆而成也。《說卦》曰:《易》逆數也。又曰: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此之謂也。邵子曰:思慮未起,鬼神未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誰。伊川曰:數學至康節方及理。雲莊劉氏曰:《易》畫生於太#26極,故其理為天下之至精。《易》晝原於《圖》、《書》,故其數為天下之至變。理鈴有所依而後立,雖不維乎《圖》、《書》之數,亦不離乎《圖》、《書》之數也。
又曰:十者兩其五也,參其三而益以一也。十除三則七,除二則八,除一則九,除四則六。六又加四,九又加一,七又加三。進退伸縮,無往而不與之會焉。四象不離乎十也。
以分數言之,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十六,十六分三十二,又分為六十四。故曰:分陰分陽,迭用柔剛。十分百,’百分千,千分萬,以至十萬分億,十億分兆,十兆分京,十京分垓,垓以下分秣、分禳、分溝、分澗、分正、分載、分極。.通十有五名,皆不離乎十。根有幹,幹有枝,枝有葉。愈大愈細,愈細愈繁。陽自震長至乾則分,陰自巽生至坤則翕。長分消翕,一十數之運而已。故程子曰:二五合而成陰陽之功。

邵子曰:乾坤坎離為三十六卦之祖。巽 兌艮 震為二十八卦之祖。

乾坤坎離兼重卦中孚頤大#27小過,共八卦不變,為三十六卦之祖。三十六卦即上下經兩箇十八卦也。兌巽震艮本二卦之變,故為二十八變卦之祖。二十八者,三十六卦中,不變者八,變者二十八。反覆觀之,即五十六卦。何以言三十六卦也?乾一坤八#28,一百數中取六十四卦為體,三十六卦為用。一至十而足,十至百而足。坤位上得三十六為用,下得六十四為體。內陰爻體數足,共百數。十退八,八八六十四。八退二,六六三十#29六。卦有九中藏七者,四九三十六中藏四七二十八。卦有七中藏八者,四七二十八中藏七八五十六。卦有八中藏六十四者,即下八卦不動,重而為六十四者,約而博也。有斗乃中藏三者,六十四中反覆視之,止三十六者,博而約也。或藏九于八,則一八二七三六四五。亦日四九交數,皆九體藏八中。故其體不窮。或藏九于十,則九疇有五九之數,實有九事。六極?附于五福,則十不見而藏于九。以用藏體,其用不竭。
又曰:乾用三十六卦,故一爻亦具三十六數。坤用二十四卦,故一爻亦具二十四數。
六十四卦,應一年三百六十日。乾一卦六爻,一爻三十六數,六爻二百一十六,即三十六卦之爻數也。坤分得二十四卦,嗅乾成六十四卦。一爻二十四,六爻百四十四,即坤二十四卦之爻數。坤與乾,共成三百六十。
天數用七。
天數十,七為用,三為交。地數十二,八為用,四為交。乾本得一爻,三十六得二百一十六。今加六作之數。坤本一爻,二十四得百四十有四。取一分以奉乾,止用三六一百八,即亥子丑三時也。一日一月一年,數皆行乎地下,而不為人之用也。或十分用七,從天之用,主十干而言也。或十二分用七用八用九,從地之用,主十二辰而言也。用七則二百一十為用,百五十為交。用八則二百四十為用,百二十為交。用九則二百七十為用,九十為交。故曰:日數從天,辰數從地。
數有盈虛,生於二至之中。
由辰之二千一百為陽極,氣之餘分也。陽贏六日,每月之中氣是也。六則十二,陽進十二日為一百二十。又辰之二千一百六十為陰極,朔之虛分也。陰縮六日,每月之朔虛是也。六則十二,陰退十二日為一百二十,共二百四十。偶十二而二十四,大運正數六十日得一分,閏數以六日得一分。分布于二十四氣,中盈朔虛各十二而有二十四,運析一于四也。晝夜分用,故用二百五十二。

又曰:數有體用。體數生物屬地,用數運行屬天。

體數三百八十四,具六十卦。爻數三百八十四,以四為體,則三百六十爻為用。益六十四卦,存乾坤坎離四卦。二十四爻,主二十四氣,則以三百六十爻為一年之用。存九十爻為體,十五卦則二百七十爻為天地用數,即寅開戌閉之數也。存一百爻為體,十八卦則二百五十二爻為地上用數,即寅至酉加閨之月也。去亥子丑三官之卦不用,一百八日,體中有用,用中有體。存太極之體,餘為天之用。存天之體,餘為地之用。存地之體,餘為人之用。實用之數,二百六十四,是為律呂人物之用數。二百五十六者,為坎離生物之數,於地體二百五十二上加四為六,二百五十六日有三千七十二時,皆為生物之時。物生乎陽,獨取陽策為用。乾陽三十六,兌離巽共八十四。坤十二,震坎艮共六十。凡八位陽爻,總一百九十二,并本生四數六十四,為二百五十六也。又曰:六十四卦去初上爻不用,而用中爻四位,亦得二百五十六。用四位者,四地體也。坎四陰,離四陽,故生物必以四也。乾坤定位于上下,坎離交媾乎其中。為生物之主,孕其精神。去初上不用而用中爻者,以天地昏曉不生物而日中生物,地之南北不生物而日中生物故也。使離不存,四陽無以受坤陰。坎不存,四陰無以納乾陽。故各去四以立體。去四者,常存而不用,而用二百五十六也。初者,地之氣,命之根。《先天圖》內三十二陽三十二陰不變者,初不用也。上者,天之神性之原。是以八純卦五世而遊魂以為天,《易》上不動也。
邵子曰:《易》有變數,卦有變象。
天數函三,重三則六,三三為九,九九八十一,陽數之極也。極則陽變為陰。地二重四則八,八八六十四,陰數之極也。極則陰變為陽。有卦變者,一變三,乾變震坎艮,坤變巽離兌也。一變八,乾自央至泰,坤自剝至否也。外三男三女之卦,一同有變卦者,以蝶著得之。得二老九六之變,則為乾為坤。得二少七八之不變,則為震坎艮為巽離兌也。有爻變者,如坤一爻變復至六爻,盡變則乾之類。又以一陽互升為變者,則為復師謙豫比剝也。又有二陽爻變者,十有五卦,皆自臨來。三陽爻變者,十卦皆自泰來。乾一爻變垢至六爻,盡變則坤。又以一陰互變而生者,則詬復履小畜大有也。又陰二爻變者,十有五卦皆自遁來。三陰爻變者十卦,皆自否來。此以爻變卦變言也。八卦之變,八而八之極於六十四。六十四卦之變,六十四而六十四之極於四千九十六卦。以卦畫推之,此十二畫卦也。累至二十四畫,則一千六百七十七萬七千二百一十六卦。又《先天圖》一變得二卦,二變得四卦,三變得八卦,四變得十六卦,五變得三十二卦,六變而六十四卦備。

先天方圓二圖,一一相應。故邵子下內曰:變于內者應乎外變于外者應乎。變于下者應乎上,變于上者應乎下

巽離兌以二十八陽,應坎艮震之二十八陰。坎艮震之二十陽,應巽離兌之二十陰。乾兌巽坎為上,則離震艮坤為下。乾兌離震為內,則巽坎艮坤為外。陽消陰長,每卦相效,未有變而不應者。變者,從天。天左行而日移一度應者,法日日右行而天應一度。皆左右相應也。日紀于星,乾離也;月會于辰,兌震也;火生於土,坤坎也;火潛于石,艮巽也;皆上下相應也。飛者棲木,離艮也;走者依草..’震坤也;心肺相聯,乾巽也;肝膽相屬,兌坎也;皆內外相應也。所以《易》之六爻,初與四應,二與五應,三與六應,常相反對也。天地相函,牝牡相召。天陽地陰,天律地呂。天聲倡地,以乾兌離震居西北,倡地之五六七八一十六卦於 東南。又交西南否遁訟娠十六卦,是為暑寒晝夜變,走飛草木之性情形體。得動數十六卦,成二百五十六卦,位合#30四變。几動物之成敗美惡,莫不由是。以地音和天,以坤艮坎巽居 東南和天之一二三四一十六卦於西北。又交東北泰臨夷復等十六卦,是為雨風露雷變性情形體之走飛草木。得植數十六卦,成二百五十六卦,位合#31四變。几植物之榮枯華實,莫不由是。西南之卦,自左而右以觀動物#32。動物之命在首,附天以陽生乎下。在下之三十二卦,其一皆向上者,命在上也。故人首在上,而烏獸皆橫生。 東北之卦,自上而下以觀植物。植物之命在根,附地以陰生乎上。在上之三十二卦,其一皆向下者,命在下也。故人腎在下,而草木皆倒生。然後配以音聲之卦,則日月星辰之聲,天卦百十二也。水火土石之音,地卦百五十二也。
又曰:天地十六變,共六百七十二分消長。

天左八變,自子‘至巳為晝,三百三十六為數之長。地右八變,自午至亥為夜,三百三十六.為數之消。共二八一十六變,天統乎體,八變而終于十六。以乾為主,自央而行,兩卦當一變,同人當八變,娠當十六變。天地各分A 變,各得數三百三十六者,五十六卦之爻數也。八八六十四卦,除去乾坤坎離大小過中乎頤二十四爻。二十四而十二,即陽之數贏六日。右六陰月一百八十日卦,去坤坎大小過二十四爻。爻二十四而十二,即陰之數縮六日也。共去二十四,所以有三百三十六,合為六百七十二分消長也。又為七六五四之變。
八卦生數,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蔡氏曰:陽之生陰,二而六之為十二。陰之生陽,三而十之為三十。是乾始一而兌為十二,離則十二而三十為三百六十,震則十二而為四千三百二十。自巽而坤,皆奇偶之生數,釐之於二十四卦,以所生之數而相乘,知其總數也。兌之震,則為十五萬五千五百二十之數。愚嘗砍之矣。陽一為奇,陰二為偶。是以一元之數起於乾,為起數之端,猶一歲包年月日時而為之也。乾之後有兌。兌為月,其數二。衍之為十二,一歲有十二月也。兌之後有離。離為日,其數三。衍之為三百六十,一歲有三百六十日也。離之後有震。震為時,其數四。衍之為四千三百二十,一歲有四千三百二十時也。此一二三四,為天地生物之始數,陽之所以先一陰也。震四之後,繼以巽五。陰元之氣,莫先於此。是為巽元之年數,衍之為十二萬九千六百,為起數之端。坎六繼之,是為巽元之月數。衍之為一百五十五萬五千二百月。艮七又繼之,是為巽元之日數,衍之為四千六百六十五萬六千日。若夫巽之時數,則居之坤八焉。又衍之而得五萬五千九百八十七萬二千時。此五六七八,又天地成物之終數,陰之所以承乎陽也。由是重而衍之,以至於八,則乾之世數四千三百二十,衍之為五萬五千九百八十七萬二千。兌之世數五萬一千八百四十,衍之為六十七萬一千八百四十六萬四千。循序而推,皆可栗見。大抵乾兌離震之數,包巽坎艮坤在其中。自子至巳上六辰皆屬乾,謂之先天。自午至亥下六辰皆屬坤,謂之後天。後天皆效先天而為之也。故曰:成象之謂乾,效法之謂坤,可舉隅而知之也。
十二與三十互用。
歲月十二,即歲之一而十二之。歲日三百六十,即十二而三十之。歲時四千三百二十,即三百六十而十二之。世歲三#34 十,即歲之一而三十之。世月三百六十,即世數而三十#35之。世日萬八百,即世日而三十之。世時十二萬九千六百,即世日#36而十二之。

十二辰十二次,其數即三四二六。兩其十二,而三八四六。

陰數二衍為十二,十二支十二時十二月十二世十二卦。坤有十二畫,人有十二物,所以地數起于十二。十二辰者,辰數月數也。自子至巳為陽,自午至亥為陰。二六也,以生成而分。自子至戌為陽,自丑至亥為陰,亦二六也。以奇偶分二六,十二陰陽各半,析一為二,分其十二也。四三十二者,四時各三析二為四,又分其二六也。二十四者,氣數十二月也。八節者,一節而三氣。四時者,一時而六氣者。先天一官八卦之爻,各止四十八者,分四方立體應乎四行也。中虛十二為土,以應四方。在甲子則存十二,在著則卦一,在坤則餘十二陽,在乾則餘十二陰。四十八者,十二也。去十二而用三十六為老陽。自寅至戌,三用而一不用二十四者,去四六而用四六為老陰。自卯至申去六用六各半也。二十八者,去四五用四七。三十二者,去四四用四八。或自寅中至戌中,或當自卯至酉用者,常多於不用為乾坤進退之間。此十二數,日分晝夜,月分跳納。進十二日則陽贏,退十二日則陰縮。贏則氣之餘分六為百二十,縮則氣之虛分六亦百二十。進退六日,進退六十日,亦偶之而二十四,故用二百四十二、二百五十二、二百六十四。一年六十甲子,小則六時,大則六日。又大用六十年,皆十二也。故曰:六甲而天道窮,月三十日用中也。中問半日,為日月之合。除閨亦合一官之數,只是無人曾說來。
乾用九,坤用六。乾坤進退於七八九六之中。
體四用六,乾坤包乎體用。故三十六以四變則四九,以六變則六六。二十四以四變則四六,以六變則六四。若二十八與三十二,以四變而已,不能以六變也。自用言之,四六二十四,極陰也。進六為三十而陽中,又進六為三十六而陽極。六六三十六,極陽也。退六為三十而陰中,又退六為二十四而陰極。自體言之,六四二十四,極陰也。進四為二十八,又進四為三十二,又進四為三十六而陽老。九四三十六,極陽也。退四三十二,又退四二十八,又退四二十四而陰老矣。惟乾坤進退,獨能會于七八九六之中。為陰陽二老而加用也。六子不能以六變,故不言用。陽生陰中,自六進至九,而老陰生陽中。自九退至六,而老二老之變,皆不離乎四象。故以四而加於九八七六之上,得其體數之四矣。又於體中而推其用焉,則日三十六也,三十二也,二十八也,二十四也。《易》有六十四卦,六十以應六甲,四卦以應四時。二老二少,雖各有攸司,然陰終不可以先乎陽。乾本六陽數,又能兼坤半以為九。三三而九,九九八十一。此老陽之數,所以始於三而極於九。而老陰二少之數,皆其中之節目云爾。故曰:以一氣之體統言,則謂之乾而無不包者此也。

大《易》兩其十八以分經,共成三十六。

文王序之,孔子翼之,示人至矣。自漢以來,未有能言之者。

經世兩其二六以分運,共成三百六十數。大小二運,六進六退,年月日#37時上見之。
張觀物曰:數法十有二,本於陰陽氣數而分。
三百八十四,體數也。三百六十,用數也。十用七,十二用八,交數也。陽嬴六,陰縮六,餘數也。一三五七九,二四六八十,奇偶之數也。長數者,長小為大,復至乾也。分數者,分大為小,娠至坤也。又分乾一爻,降為六卦。大有小畜履同人#38娠者,乾之象也。因數者,二因十二而常終于二,三因三進于三十而常終于六。#39析數者,析一而二,二而四,四四而十六也。除數者,消數也。乘數者,長數也。如以陰乘陽,陽乘陰,三百六十乘三百六十,得一十一萬九千六百為一元之類是也。
又曰:卦有由用之體,即體之用。

由用之體者,由一陰一陽為二陰二陽,二陰二陽為四陰四陽。四而八,合之則十二陰十二陽。《先天圖》外八卦由八而下,八陽間八陰,八而十六。十六陰問十六陽,十六而三十二。三十二陰間三十二陽,三十二而六十四。一百九十二陽八十陰,一百九十二陰八十陽。合而論之,則內官之左六十四陽三十二陰,右亦六十四陰三十二陽。上官左右,則各有四十八陽四十八陰也。即體而之用,由六十四而三十二,三十二而十六,十六而八,八而四,四而二,二而一。一者,太極也。太極、兩儀、四象、八卦之分也。
邵子曰:天地之體數四,用者三,不用者一。
又曰:天四變含地四變。
天地各有四卦,八者四而已。天圓以用為主,體則統乎地。地方以體為主,用則從乎天。天裁四為三,以三為用。地析一為四,以四為體。自寅至戌,三用一不用者,老陽四九也。自卯至申,半用半不用者,老陰四六也。四四一十六位,形有四方,氣有四時,天有四象。變為寒暑晝夜,含地四象,化為雨風露雷,天足以包地也。天重三則六,六從一起。并本則七,去本則六。故陽常存一以主進,進之為三十六。地二.用十二,十二從四起。并本則十六,去本則十二。故陰#40常晦一以主退,退#41十二月消十二日也。是故天之大極#42從地而右轉,地之元氣從天而左行。
又曰:三即三十,一一即二六。
舉一歲陰陽之氣數言之也。一歲四時,一時三月,一月三旬。從天用干,則五日一候,三五一十五日為一氣。從地用支,則六日一分,三四一十二時為一日。大則一年,統三百六十日,自三十日而分。小則一月,.統三百六十時,自三十分而積。日一變三十,一會三十運,一世三十年。三十箇十二時為一月,十二箇三十日為一歲,三十箇十二月為一世,十二箇三十歲為一運,三十箇十二世為一會,十二箇三十運為一元。

又曰:天六變生三百六十,此運行之數也。一變生六,再變生十二,三變而十八,四變而二十四,五變而三#43 十,六變而三十六。於是進而為三百六十。
天運行之數,以一為本。以一用六,無藉乎地。一變六十,六變三百六十,此以天地而言也。五生六者,一月五卦,一卦六爻。以五乘六,五六? 三十#44 也。除四正卦外,一年卦有六十,六六三百六十爻。一年周六十甲子,亦六六三百六十日也。一變生六,去一則五,五以一為本。二變生十二,去二則十,十以二為本。以至三變四變五變六變,皆去其三四五六,以存其本,而得十五#45二十、二十五、三十之數也。故曰:五六生三#46 十。三十卦,當天之六變,而得一百八十。《 先天圖》 左右皆然,各有五變,而生三十二陽三十二陰。五六遞交,奇偶相配,此五六所以為天地之中數。四時運行,無往而不與之合。以十二支數卦,以六日一變。以十干數候,以五日一變。六十變而三百六十生焉。以三百六十乘三百六十,得一元十二萬九千六百之數。
又曰:地四變而生三十六,生物之數也。四生十二,十二生二十,二十生二十八,二十八生三十六,於是進而為二百五十六。
地生物之數,以四為本,以二用十。二析一為四,析四為十六,析十六為六十四,析六十四為二百五十六,此地之四變也。十六者,地之四。一變為四者,地之一。四生八者,一四生二四,并之則為三四一十二。八生十二者,二四生三四,并之則為五四二十。十二生十六者,三四生四四,并之則為四七二十八。十六生二十者,四四生五四,并之則為四九三十六。地用四變而極于九,所以生物。六六而數之,天所以運行。四九而數之,地所以生物。一期自草木萌動,至于地始凍而物不生,二百五十六日而已。

卦體八八,卦用六六。爻體三百八十四,爻用二百一十六。

卦用三十六,爻用二百一十六,合之即用數之用二百五十二也。爻,天也。六為天之用。卦,地也。八為地之體,所以用乎地上,皆一陽之氣,陽包乎陰也。天有六氣,三陽三陰。一氣而六旬,三十六者旬數也。六子皆三十六,一年三百六十日。六陽為十二,六變為三十六陽。六陰為十二,六變為三十六陰。四九三十六。四九者,九之體。六六者,六之用。陽六又兼陰六之半,是以為九。坤用四六,兩其十二。乾用四九,三其十二。是以兼陰六之半。故曰:體有八而用有六,卦有八而爻用六。
陽三十六,三之為一百八。陰三十六,三之為一百八。三陽三陰,各半也。
三六一十八,即一百八也。兩其十八,即二百一十六。乾四九,坤四六,乾克其餘分,故坤退一六以奉乾。乾得七六,坤得三六。而已用卦之策,乾盡包之,陰已無有。是以三陽三陰,分乾之二百一十六。一日十二時,一年十二月。自寅至午一百八,自午至戌#47一百八。陽中三陰,陰中三陽,皆為晝為開物之時。其餘百四十四,雖屬之坤,寅之末一十八,戌之初一十八,共三十六分,猶為陽之餘分所克。為春夏秋生物之時,以助乾之施化。三用而一不用也。故曰:陽以陰為基。
《易》之生數,一十二萬九千六百。總于四千三百二十世,此消長之大數。衍三十年之辰數,即其數也。
以時之陰陽,進退消長。積為一年推之,歲三百六十日,得四千三百二十辰,以三十乘之爾。甲子甲午為一世,首數有十,生成各半。元會運世年,天之生數五。日月時分秒,地之成數五。故經世之數止於年大,而小之數極于秒。以一元推之,秒則一月,分則一年,辰則一世,日則一運,月則一會,元則一年。乾官一位八卦,自元至辰,宗于天之一元。天地大數也。外七位每位八卦,亦自元至辰,各有其元者。人物小數也。天之八數,同起甲子。造化初也。經世甲子,指一元之年數爾。日甲月子,星甲辰子。從之者,月為會,星為運,辰為世。是月與星辰,皆得一十二萬九千六百之數。得泰之五,億數則盡。乾一位八卦之數,又變三十,得兌位履卦百七十七。億則一辰三十分之數也。每月日時陰陽,皆有消長。一日成二日,一時成二時。以分藏秒,以秒藏時,時藏月,月藏日,日藏年。愈細愈大,愈大愈細,鬼神不能窺矣。分秒之數何如?一時三十分,計三百六十秒,卦當大有。一日十二時三百六十分,計四千三百二十秒,卦大壯。一月三百六十時一萬八百分,計十二萬九千#48六百秒,卦小畜。一年四千三百二十時十二萬九千六百分,計一百五十五萬五千二百秒,需卦。一世三十年一十二萬九千六百時三百八十八萬八千分,計四千六百六十五萬六千秒,大畜卦。一運十二世一百五十五萬五千二百時四千六百六十五萬六千分,五億五千九百八十七萬二千秒,泰卦。一會三十運四千六百六十五萬六千時十三億九千九百六十八萬分,計一百六十七億九千九百十六萬秒,履卦。一元十二會五億五千九百八十七萬二千時一百六十七億九千九百一十六萬分,計二千一十五億五千三百九十二萬秒,兌卦。十二萬九千六百為元,一元之年,一會之月,一運之日,一世之辰,皆有一十二萬九千六百之數。

六十甲子,周流先天方圓二圖之內。
圓圖為天,去四正卦二十四爻,當三百六十日,行乎十干十二支。十干以應天之十日,十二支以應地之十二月十二時。所謂五日一候,十日一甲,十五日一氣,三十日一月。甲戊以陽變,己癸以陰變,五以變也。午亥以陰變,子巳以陽變,六以變也。一年甲子十之六,一月三甲而六其五,一年三十六甲而三百六十運,周以天之五而生七十二也。一月兩子兼半而五其六,一年三其十子而亦三百六十運,周以地之六而亦成七十二也。圖之左,一十五子。一子兩變,共三十變一三六一百八十。右亦然,亦三百六十也。三十分為時,三百六十為時之秒,四千三百為日之積。又以月為年,兩日半三十時為一月。時之三十分,一分為一日,每分十二秒,一秒為一時。縮年為月,縮月為日,縮日為時。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亦自一時之分秒而積之爾。微而分之,至百六十七億九千六百一十六秒而止。細之又細,所以能研物理而窮事情。高入蒼天,低入黃泉,大含#49元氣,細入無倫。子雲亦嘗推見此矣。今以圓圖轉之,以見皇帝王伯之鋪舒,古往今來之治亂,四時萬化之運行,日月星辰之流轉。乾坤主之,所以明天之數也。方圓為地,四以為體。四四以數,至四九而轉十六事以明,至二百五十六位而分。天聲倡於上而六律嗚,地音和於下而六呂應,走飛草木皆應其數。坎離主之運,四陰四陽以生物於地也。先天之學,圖由中起。大關造化,皆自然之妙也。宜邵子玩心神明,而終日不離乎此。
程子曰:《易》逆數也。要測知未萌事若已往,何用籌籌。然數者,理也。理有必然,如五世三世。希不失之類,數莫逃乎理也。
秦漢以來,舍理言數,入於讖緯久矣。到康節說數方及理,參天地之運。頹乎其順,浩然其歸。如曰:畫前元有子後無移。數如此,理亦如此。愚謂:窮理盡性以至於命。理為主,數亦在其中。夫子雖不言命,而日河不出《圖》吾已矣。夫數不明,則理亦晦。故邵子曰:學不際天人,不足謂之學。君子當造其極可也。愚謂:天下之數出於理,違理則入于衍。
朱子曰:康節之學,雖作用不同,而其實則伏羲所畫之卦也。

呂國史中日,.體天地之撰者,至於《易》而止。天奇地偶之畫,陽九陰六之數,四千九十六卦之變,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策,有加乎此哉。故其日月星辰水火土石,盡天地之體用。以寒暑晝夜雨風露雷,盡天地之變化。以性情形體走飛草木,盡萬物之感應。以元會運世歲月日辰,盡天地之終始。以皇帝王伯《易》、《詩》、《書》、《春秋》,盡聖賢之事業。秦漢以來,一人而已。
數學樞要。
天一地二。天奇一一,地偶二二。天無十,地無一。一三五三天#50故乾用九。二四兩地,坤用六。一者,天圓之體。四者,地方之體。天圓徑一圍三,積之而八,應八方四維。地方起四積十二,每一用三。故四方分十二次,四時分十二月。天一而二,陰陽並行。地二而四,陰陽分兩。天圓起一而積八,地方起四而積十二。圓數奇,故天數一而用六。方數偶,故地數二而用十二。天變方為圓,常存其一。地分二為四,常執其方。陽主進,故天并一而為七。陰主退,故地去四而為十二。圓者起一積六,方者分一為四。圓者裁方以為用,故一變四。四去一則三,三變九,九去三則六。用數成於三而極於六。方者展圓以為體,一變三并四,四變十二并十六。體數成於四極于十六。天主用,故藏一於四十九之中。五十著中藏一者,數中本有。地主體,故顯四於六十之外。六十卦外去四者,數內本無。日一變三十,月一變十二。日一年盈六日,月一年縮六日。日一年三百六十六日,月一年三百五十四日。天起於一,地成於四。乾一畫包坤二畫為三,乾三#51畫包坤六畫為九。乾一爻三十六陽,坤一爻二十四陰,共六十。乾一爻,六六三十六,六進一為七,六爻得二百五十二。坤一爻,四六二十四,四退為三,得三六一#52百八。坤於乾,百中取三,三百六十中取一百八。地之用在天,故藏一於始。天之體在地,故隱四於終。主天一而言,陽進陰退。主地二而言,陰陽互為進退。天三地四,天一三五為九,五四為九。地一二三為六,二四為六。天之用,用三百六十。地之體,具三百八十四。天圓以用為主,體則托乎地。地方以體為主,用則從乎天。天三三為九,地三二為六。天重三則六,地重四則八。天生數一二三四,地成數六七八九。天六六三十六,地四六二十四。天分其三,故日有三十,進為三百六十日。地起於二,故月有十二,分為二十四氣。天用數三而極于六,地體數四而極于十六。天三地兩,天七地三。天有三辰,地有四行。先天四維,震艮兌巽。後天四維,乾坤艮巽。天三地兩,天地本用之數。三而兩,兩而三,乾坤通用之數。北極出地上三十六度,餘則皆潛。南極入地下三十六度,餘則皆見。卦用六爻者,三百八十四爻。周四位者,二百五十六。二男以二十八陽生乾父之三十六陽,三女以二十八陰生坤母之三十六陰。坤母以十二陽生三男各二十陽,乾父以十二陰生三女各二十陰。坤中藏十二陽,至乾成三十六陽。乾中藏十二陰,至坤成三十六陰。乾三百六十三,分用二為開物數。坤四六二十四,去一存三為閉物數。天鈴有地三而兩,地鈴有天兩而三。乾包坤偶為三,坤分陽數為六。乾主十六卦為奇,坤二十四卦為偶。陰二而缺,陽全則三。乾中藏三十六陽,坤中藏三十六陰。乾三十六陽主進,進之為三百六十。坤十二陰主消,一年十二月消十二日。陽得三用進,六六三十六,三百六十卦分入體變,八八六十四,四千九百二十卦。三十六為天之用卦,六十四應地之體。《先天圖》左為天,三百三十六分長。震離兌乾為長,巽坎艮坤為消。圖右為地,三百三十二分消。巽艮坎坤為長,震離兌乾為消。天多於地,聖人扶陽為奇數,故天三地兩。地多於天,太極肇判為初數,故陽一陰二,天五地六,天五地十,天六地四,天四地六。六者,天之用。十二者,地之用。天之變,六氣以六變。地之變,四體以四分。天數二十五,合為五十,應著數。地數三十,合為六十,應卦數。天六用數屬陽,地八體數屬陰。天六變,六六三十六旬。地四變,四四一十六位。天數六,每爻三十六。中分為兩,則三六而十八變。五六而三十日,六六而三百六十。地數二,每爻二十四。中分為兩,則二六而四之四十八爻,六之七十二候,六十.而六之,亦得三百六十。天以六而藏諸用,地以八而顯諸仁。天有六變,有三則有六。自六至于三十六,天之六變。地有四維,有二則有四。自四至于二百五十六,地之六變。天得兼地,故用六變。一變六十,六變而三百六十。地不得兼天,故用四變。一變四,二變十六,三變六十四,四變二百五十六。六為用數屬陽,八為體數屬陰。六六者,為三十六卦之用。八八者,為六十四卦之體。地從天而用五,天從地而用六。乾兌當春,有五十六陽四十陰。坎艮當秋,故反之。乾巽當夏,有六十四陽三十二陰。坤艮當冬,故反之。震坎艮六陽十二陰,巽離兌六陰十二陽。乾主贏,一年三百六十日足。坤主虛,以其縮六日而全不甩。天數二十五,合為五十,進為一百。地數三十,合為六十,進為百二十。乾得二百五十二,即三十六卦之用數。坤得一百八,即二十四卦之交數。五十著中去一,一散為四十九之用。用中有體,六十卦外存四,四為六十卦之體。體中有用,天七地八。天用七,地體八。卦以六六者,用也,屬乎爻之陽,變為八。八者,體也,屬乎卦之陰,開物於乾用。八月閉物,於坤用三分。天九地十。天五四為九,三三為九,九九八十一,四九三十六。子至巳,六至九。午至亥,九至六。乾數九而天用六,九由六長。坤數六而地體四,六自四生。乾用九,三其八而九之,二百一十六。兩其八而九之,亦得坤之百四十有四#54。坤用六,兩其十二而六之,百四十四。三其十二而六之,亦得乾之二百一十六。天究于九#55地盡于十。九十者,天地之終始也。八卦之數,三十六。一八二七三六四五,交數皆九。言十者,九之偶爾。陽極于九,陰終于十。天之十者,一而二,二五為十。地之十者,二而四,二八為十。五十以一為本,四十九為用。六十四以四為本,六十為用。

天原發微卷之十六竟

#1『於』,原作『又』,據《四庫全書》本改。

#2『予』,原作『子』,據《四庫全書》本改。

#3《四庫全書》本無『變』字。
#4『陽善』,《四庫全書》本作『本然』。
#5『大』,《四庫全書》本作『太』;『精』,《四庫全書》本作『之情』。
#6此句《四庫全書》本作『取竹于懈谷,制十二篇』。

#7此句《四庫全書》本作『以聽鳳凰之鳴』。

#8此句《四庫全書》本作『其雄嗚六』。

#9此句《四庫全書》本作『《春秋》元命苞稱』。

#10此句《四庫全書》本作『自開辟至魯哀公十四年獲麟之歲』。

#11此句《四庫全書》本作『凡二百二十六萬七千年』。

#12《四庫全書》本無此句。
#13『者』,《四庫全書》本作『除』。
#14『而』,原作『為』,據《四庫全書》本改。
#15原衍『之』字。
#16『刃』,原作『君』,據《四庫全書》本改。
#17『嘗』,原作『有』,據《四庫全書》本改。
#18『閑』,《四庫全書》本作『閉』。
#19『範』,原作『心』,據《四庫全書》本改。
#20『始』,原作『坤』,據《四庫全書》本改。
#21『偶』,原作『為』,據《四庫全書》本改。
#22『者』,原作『數』,據《四庫全書》本改。
#23『象』,原作『後』,據《四庫全書》本改。
#24『牽』,原作『事』,據《四庫全書》本改。
#25『千』,原作『十』,據《四庫全書》本改。
#26『太』,原作『大』,據《四庫全書》本改。
#27『大』,原作『天』,據《四庫全書》本改。
#28『八』,《四庫全書》本作『百』。
#29『十』,原作『六』,據《四庫全書》本改。
#30#31中『合』,《四庫全書》本均作『含』。
#32原脫『物』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33『三十六』,原作『二十六』,據《四庫全書》本改。
#34『三』,原作『二』,據《四庫全書》本改。
#35『三十』,《四庫全書》本作『二十』。
#36原脫『日』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37『日』,原作『百』,據《四庫全書》本改

#38小原脫『人』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39『三因三』,原作『三因二』,據《四庫全書》本改。

#40原脫『陰』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41原脫『退』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42『大極』,《四庫全書》本作『元氣』。

#43『三』,原作『二』,據《四庫全書》本改。
#44『三十』,原作『十三』。
#45原脫『十五』二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46『三』,原作『二』,據《四庫全書》本改。
#47『戌』,原作『上』,據《四庫全書》本改。
#48『九千』,原作『九十』,據《四庫全書》本改。
#49『含』,原作『舍』,據《四庫全書》本改。
#50『三天』,《四庫全書》本作『參天』。
#51中原脫『三』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52『一』,原作『二』,據《四庫全書》本改。
#53『六十』,原作『十六』,據《四庫全書》本改。
#54『百四十有四』後,原衍『十有四』三字,據《四庫全書》本刪。
#55原脫『九』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天原發微卷之十七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鬼神

《易》者天地鬼神之奧也。始言幽明死生一句,趨一句說入鬼神上去。仲尼贊《易》以後,自顏曾思軻以下,至于周程張朱數君子而已降。是則聘竺二家,離了天地造化,又別作一樣看。釋以鬼怖人,令人皈嚮則不墮輪回。老以傳誘人,令人修鍊則可長生。又降而世俗焉,則土木為像而廟之,巫現嘯呼而祝之。曰:如是而已,孰能探造化蹟哉,吁可慨也,已上。蔡謝氏曰:鬼神是天地間妙用,須是將來做題目,入思議始得。
《易?大傳》曰: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

以者用《易》中陰陽之理而觀察之也。天文屬陽故明,地理屬陰故幽。日月星辰明矣,亭毒寥邈又有幽焉。下入黃泉幽矣,發育呈露又有明焉。原始而來屬陽,故曰生。反終而歸屬陰,故曰死。人生隊百歲為準,存養得定,則雖老而陽亦壯。反之!則雖壯年亦衰。故陽為主,則陽去消陰,生意充滿,屈者伸,桔者榮,光風齊月,融溢充匝#1,並可以見神之情狀。陰為主,則陰來消陽,生意摯縮,伸者屈,榮者枯,如缺月妻風,陽氣消盡則死矣,又可以見鬼之情狀。天地問,陽只管生,若無陰以死之,則有生無死,造化亦幾乎息矣。故推幽明,可以知死生。推死生,可以知鬼神。一氣萬形,一息古今。通晝夜之道,而知天地造化,源源於是。非太極之英氣,有以為之歟。嗚呼!微哉。或問:《易》言天地日月四時,而終之以鬼神者,指二氣之屈伸而言也。周子言天地人,而終之以死生者,指在人一氣之聚散而言也。然則天地不可以死生言乎。曰:天地其形也,死生其氣也。人受天地之氣以生。陽魂屬天,陰魄屬地。死則魂氣歸于天,體魄降于地,依舊還大原裏去#2。故舉人之死生,可以包天地之晝夜。而日月晦明,四時變化,鬼神屈伸,皆在其中矣。孰得以窺其際。

程子曰:《易》說鬼神,便是造化。以春而原之,其必有冬。以冬為終,而反之其必有春。死生者,其與是類也。知生之道,即知死之道。知事人之道,即知事神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也。

朱子曰:鬼神自是難理會底。且就緊處做工夫,人生有多少道理。自稟五常之性以來,所以父子有親,君臣有義。須一一理會生底道理,則死底道理皆可知。如事君事親,事其所當。事盡誠敬之道,即移此心以事鬼神,則祭如在。祭神如神在,須是得這道理無欠缺。到得那死時,乃是生理已盡,亦安於死而無愧。故張子曰:存吾順事,設吾寧也。儒者以理為不生不滅,釋氏以神識為不生不滅。聖人不說死已,更說甚事。聖人只說既生之後,未死之前,須與他精細理會教是。六經載聖賢行事備矣,於死生之際無述焉,益以為常事也。《記》與《魯論》獨載曾子寢疾時事為詳,不過教學者以保身謹理而已。豈效浮屠不察於理,而以坐亡立脫為奇哉。胡明仲曰:人生物也,佛不言生而言死。人事可見也,佛不言顯而言幽。橫渠形潰反原,以為人得此氣而生。死則復歸大原去。益人死則氣散了。那大原裹氣,又別抽出來生人。

又曰:天地是體,鬼神是用。

天地是舉其全體而言,鬼神是舉其中運動變化通上下而言。如雨風露雷草木,皆是以類而推。春夏是神,秋冬是鬼。晝是神,夜是鬼。午前是神,午後是鬼。息是神,消是鬼。生是神,死是鬼。鼻息呼是神,吸是鬼。語是神,默是鬼。伸是神,屈是鬼。氣方來是神,反是鬼。日是神,月是鬼。初三後是神,十六後是鬼。天造是神,地化是鬼。草木方發生是神,凋落是鬼。人少壯是神,衰老是鬼。風雷鼓舞是神,收斂是鬼。風雨雷電初發時是神,風休雨過雷住電息是鬼。

張子曰:太虛不能無氣,氣不能不聚而為萬物,萬物不能不散為太虛。循是出入,皆不得已而然也。氣之為物,散入無形,適得吾體。聚而有象,不失吾常。聚亦吾體,散亦吾體。知死生之不亡者!可與言性矣。
朱子曰:性者,理而已矣,不可以聚散言。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氣而已矣。所謂精神魂魄,有知有覺者,皆氣之所為也。故聚則有,散則無。若理則初不為聚散而無有也。但有是理,則有是氣。苟氣聚乎此,則理亦命乎此矣,不得以冰嘔比也。鬼神便是精神魂魄,氣也,非性也。故祭祀之禮,以類而感,以類而應。若性則又豈有類之可言。然氣之已散者,既散而無有矣。其根於理而日生者則固,浩然而無窮。故聖人之祭祀也,設主立尸媾蕭灌魁。或求之陰,或求之陽。無所不用,其極而止,日庶或享之而已。其至誠惻怛精微恍惚之意,益有所不容言者,非可以世俗麓淺知見執一而求也。豈日一受其成形,則此性遂為吾有。雖死猶不滅,截然自為一物,藏乎寂然。一體之中,以俟夫人祭祝之,求而時出以饗之耶。又如此說,則其界限之廣狹,安頓之處所,鈴有可言者。自開闢以來,積至于今,其重併積疊,計已無地之可容矣。是又安有此理邪。且乾坤造化,如大洪爐。人物生生,無少休息。是乃所謂實然之理,不憂其斷滅也。今乃斗一片大虛寂目之,而反認人物已死之知覺,謂之實然之理,豈不誤哉。又聖賢所謂歸全安死者,亦曰無失其所。受於天之理,則可以無愧而死矣。非以為實有一物可奉,持而歸之,然後吾之不斷不滅者,得以宴然安處乎寂寞之中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是乃無所為而然者。與異端為生死事大,無常迅速,然後學者,正不可同日而語矣。

程子曰:鬼神只是一箇造化。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是也。
此說明有禮樂,幽有鬼神。朱子謂此對幽明而言也。若謂幽有鬼神,而明無鬼神,便是錯認題目,不知鬼神之為何物,而溺於輪回因果之說也。豈知禮樂中有鬼神,鬼神中有禮樂。二者一爾,第不可不分界限而辨別爾。天地定位辨於履,禮也。然二氣交感,其中未嘗無樂。風雷鼓舞,樂也。然風休雨止,雷墊霆息,各有序焉,其中未嘗無禮。禮撙節人情,氣之屈也。以和為貴,屈者又伸。樂動盪人情,氣之神也。而合止有節,伸者又屈,幽明交通,屈伸相禪,無往而不與鬼神通。彼釋氏則死殺看了,謂明則為人,幽則為鬼。豈知君子之所以謹獨者,屋漏暗室,洋洋如在。禮以束其筋體,樂以養其性情。禮樂之在吾身,即鬼神之臨乎其上。《易》註云:精氣謂七八,言木火之神,生物東南。遊魂謂九六,言金水之神!終物西北。老陰老陽,屈者為鬼。少陰少陽,伸者為神。 東南為明,西北為幽。非止謂天地黑暗中有鬼神,而明無之也。後世禮壞樂廢,人心浮偽。失其序而不和,所以交於鬼神者,非其道也。不瀆則餡,安有感格之理。

張子曰:鬼神二氣之良能也。
朱子曰:伊川說鬼神造化之逵固好,但只渾淪在這裹,不如橫渠說得分明,便見有箇陰陽屈伸往來在。愚按:陰陽二字,未可言鬼神。陰之靈日鬼,陽之靈日神。良能便是其靈處,所以能屈伸變化也。又舉張子物之初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反而遊散。至之謂神,以其申也。反之謂鬼,以其歸也。又謂:人之初生,天地之氣只管增添,在身上漸長漸大。至極盛了,又漸衰耗以至于散。然皆自然而然,非有使之然,故日良能。

邵子曰:陰者陽之影,鬼者人之影,月者日之影,情者性之影。

陽也,人也,日也,性也,皆陰鬼月情之主。所主既定,影自從之。子月一陽生,應得五月一陰生。自子至巳六陽全,自午至亥亦六陰全。天上一陽應地下一陰,水中一物應岸上一物,物物皆然。但陽常為主,而陰常為影,如牝牡然。一日有十二時,一年便有十二月。日初則月生明,望則光滿,上下二弦生魄,至晦皆然。可以見鬼神之情狀。性中有箇仁義禮智之理,外面便影得箇惻隱羞惡辭遜是非之情。出來一箇形,便有一箇影。人之魂為神,便影得箇鬼之魄在其中。日至晦則月不光,人至老則神勞嘖。

又曰:思慮未啟,鬼神未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誰?人之為道,當至於鬼神不能窺處。善惡形于言發于行,人始得知之。但萌諸心發乎慮,鬼神已得而知之矣。

《中庸》曰:君子戒謹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此固君子謹獨之學,上不愧于屋漏也。然謂之思慮未啟,即喜怒哀樂未發之時,鬼神不得以窺其際矣。故曰:不由乎我,更由乎誰?益幽暗之中,細微之事進,雖未形而幾則已動。雖己所獨知,人所不知,而鬼神已知之矣。是以君子慎獨,不待著于言行。常若鬼神之臨乎其上,不敢有一毫之妄念,動于中也。昔人彈琴,見螳螂捕蟬,而聞者以為有殺聲。殺在心,而人聞其琴已知之,況於鬼神乎。君子於此,惟敬以直內而已。聽於無聲,視於無形,益不待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始用其力也。邵又曰:人心之神,即天地之神。人之自欺其心,即所欺天也。可不戒哉。天地虛明,不用耳目,而無不見聞也。

又曰:氣形盛則魂魄盛,氣形衰則魂魄亦從而衰。魂隨氣而變,魄隨形而上。故形存則魄存,形化則魄散。耳目口鼻心脾膽腎之氣全,謂之人。心之靈日神,膽之靈曰魄,脾之靈日魂,腎之靈日精。心之靈發乎目曰視,腎之精發乎耳曰聰,脾之魂發乎鼻日嗅,膽之魄發乎口曰言。八者備,然後謂之人。
此說人形體內#3,研磨其魂魄以知。人之一身,具天地鬼神之理之靈而不自反。終日馳逐於外,至於皓首沒世,而不自覺,亦可悲也。夫金木者,生成之始終,在人則精神魂魄。精為形而陰魄附,氣為魂而陽神依。四者都相離不得,所以魂魄隨氣形而盛衰也。形變則陽魂離去,魄化則陰形朽腐。所以先王以灰滅為極刑,而於人之死也,則卜宅兆哄安厝之。腎北方,天一水,故以藏精。精始化為魄,魄乃精之所自出,是精氣之佐使而並其出入。水能生木,木為之子,故膽中藏魄。心南方,太虛火用曉藏神。生陽日魂,魂乃神之所自出,是為神氣之輔弼,而隨其出入。火能生土,土為之子,故脾中藏魂。人之一身,精神其主,而魂魄其使也。精盛則魄盛。惟至誠則能生精,至精則能生神。誠也者,皆天一所生而無偽也。人能主於一,而不散其精,則至誠如神。心能御氣,不能主一。而散其精,則心為形役。豈徒沒世而無聞哉,其違禽獸不遠矣。人之生也,精神魂魄。性之用也,血氣水穀。形之用也,惟內外交相,養則精神強而魂魄盛。性者受之於天,鈴有藏焉。心者神所藏,腎者精所藏,脾者魂所藏,膽者魄所藏。統其藏者,心也。故能發見於聲臭言視之間,而不違其則者,所以靈也。形者資於地,必有府焉。肺為傳氣之府,肝為傳血之府,胃為化水穀之府,又為之胖腸斗流其查滓濁穢。故曰:天地之性人為貴,豈若異端者之言魂魄哉。昔有學神仙者,與予言曰:只就龍虎鶉龜上做起。又曰:只就心腎上。又曰:只就五藏中五行上探來,終不肯泄其旨歸。後得其要訣,下手處亦甚易。易但要精一工夫爾,今但知而不為也。昔朱子與蔡西山研窮一世,深曉之矣。嘗日!道家愛徑人,鉛汞玄牝,互換其名,使人不測。其實,則精氣二者而已。《楚詞》屈子載熒魄之說。以精神言也,熒,營也,陰靈之聚而有光景者。魄不受魂,則魂不載魄,而人死矣。益魂動魄靜,魂火二而魄水一。載營魄者,以魂加魄,以動守靜,以火迫水,以二守一。如人登車而載於其上,則魂安靜而魄精明。火不燥而水不溢,固長生久視之要訣也。然亦未言其所以也。朱子有詩曰:盜啟玄#4命祕,竊當生死關。又曰:但恐逆天道,偷生詛能安。則亦知之而不為爾。

朱子曰:精氣就物而言,魂魄就人而言。鬼神離乎人而言。生則謂之精
氣,死則謂之魂魄,物則謂#5之鬼神。氣是實底,魂魄是半虛半實底,鬼神是虛數多實數少。又曰:精氣兩箇合,則魂魄聚而為人。遊魂一箇離去,則陽己散,陰無所歸,故為變。

子產謂:人生始化日魄,既生魄陽曰魂。唐孔氏曰:人之生也,始變化為形。形之靈日魄。魄內自有陽氣。氣之神日靈,魂魄神靈之名。初生時,耳目心識手足運動,此魄之靈也。及其精神,性識漸有知覺,此則氣之神也。益魂陽屬火,魄陰屬水。天一生水,陰陽始交。魄既生暖者為魂,先有魄而後有魂。魂常為主為幹《淮南子》曰:天氣為魂陽神也,地氣為魄陰神也。樂祁曰:心之精爽是謂魂魄。魄屬形體,魂屬精神。精又是魄,魄是精之神。神又是魂,魂是氣之神。朱子謂:魂神而魄靈,魂陽而魄陰,魂動而魄靜。生則魂載於魄,而魄檢其魂。死則魂進散,而歸于天,魄淪墜而歸于地。運用動作底是魂,不運用動作底是魄。魄盛則耳目聰明能記憶。老人目昏耳贖記事不得者,魄衰也。魂熱而魄玲,能以魂守魄,則魂有所守,而亦靜魄以魂,而亦有生意。魂熱生涼,魄玲生暖,惟二者不相離。故陽不燥,陰不滯,而得其和矣。不然魂愈動,魄愈靜。魂愈熱,魄愈玲。二者不得其和而死矣。又曰:人生時,魂魄相交,死則各相離去#6。魄有箇形像在裹面,如水晶相祖,所以發出來為耳目#7之精明。月黑暈是魄,其光是魂。如香燒出汁子來是魄,那成煙後香底是魂。魂是魄之光燄,魄是魂之根柢。火是魂,鏡是魄。燈有光燄,物來便燒。鏡雖照見,卻在裹面。火日外景,金水內景。火日是魂,金水是魄。人之眼光是魄,耳亦體爾。何以為魄,曰能聽者便是魄。鼻知臭,舌知味#8皆是。但不可以知字為魄,知便屬心。若甘#9若鹹酸,要從舌上過。陰主藏受,故魄能記憶。在內陽主運用,故魂能發用出來。二物本不相離。精聚則魄聚,氣聚則魂聚。是為人物之體,至於精竭魄降,則氣散魂遊而無所知矣。就人身而言,氣雖屬陽,然體魄已屬陰,生之中已帶箇死底道理。變雖屬陽,然魂氣上遊,體魄下降,亦自具陰陽也。只今生人,便自一半是神一半是鬼。未死前神為主,已死後鬼為主。

祭義宰我曰:吾聞鬼神之名,不知所謂。子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么口鬼與神,教之至也。
郊特牲曰:魂氣歸于天者,以魂本附氣,人死則氣必浮。又曰:體魄降于地者,以魄本歸形,人死則形歸于土。聖人綠生事死,制其祭祀。存亡既異,別為作名。改生之神曰魂#10,改生之鬼曰魄#11。合魂與魄,命其名曰鬼神以尊事。故日二.明命鬼神,以為黔首。則百眾口畏,萬民以服也。延陵季子哭其子曰:骨肉歸于土,命也。若魂#12則無不之也。《爾雅?釋文》云:鬼之為言歸也。以骨肉祕歸于土也。其氣則發揚于上,則不測之謂神八》其實鬼神之本,魂魄是也。神之盛,謂口鼻噓吸出入知覺運動者之類。鬼之盛,謂耳目精明能視能聽精血強盛之類。或問:死生之說。謝氏曰:氣盡也。曰:有鬼神否?曰:余昔問明道先生曰:待向汝道無來,汝怎生信得。及待向汝道有來,汝但去尋討。便是答底語。朱子曰:鬼神上蔡說得好。曰: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可者是合當祭如祖宗父母,這須至誠感格之。不要人便做死。人看他不可者,使人遠之。不要人做生,看待他不管,他便無了。問先生祭享則甚。曰:是他意思,別三日齋五日戒,求諸陰陽,四方上下。蓋#13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格有廟叉泱與萃言之。雖然如是,以為有固不可,以為無亦不可。這裹有妙理,於若有若無之問。斷制得去始得,曰:不是鵲突,自家要有便有,要無便無。始得鬼神在虛空中,辟塞觸目,皆是為他,是天地問妙用。又曰:陰陽交而為神,形氣離而有鬼。知此者為智,事此者為仁。齋戒只是要團聚自家精神。古人用尸,要得陰陽一氣來聚這尸上,不是徒然。敵享誠敬盡,則氣自聚。古人祭祀處,便招呼得來。問祖宗已死,以何而來?曰:上蔡云:祖考精神,即我之精神。祭祀之感格,或求之陰,或求之陽。各從其類,求則俱來。非有一物積于空中,以待子孫之來。但主祭者,既是他一氣之流轉,氣已寓此,盡#14其誠敬,則已感格矣。或問:旁親外親之屬如何?曰:本從一源中流出一初無問斷。人死雖魂魄各散,魄又較定,須是招魂來復,這魄要他相合。聖人教人子孫,常常祭祀,是要聚得他那祖考之氣。當下雖已散了,然他根卻在這裹。誠敬盡,即便引聚他那氣在此。子孫這身在此,祖宗之氣便在此。他是有箇血脈貫通,所以神不敵非類,民不祀非族,只為這氣不相關。

朱子曰:鬼神屈伸往來只是氣。人之氣與天地之氣常相接,人自不見爾。人心纔動,便達於氣。便與這屈伸往來相感通。
先儒之說曰:有是理,便有是陰陽之氣。只這一氣入毫屋絲忽裹去,此心纔動。彼氣便應。如鬼神之靈光處是昭明,其氣蒸上#15處是煮篙,使人精神練動處,其風肅然是悽愴。所以祭義有求諸陽者,以報氣也。氣者神。故建設廟#16事墦燎擅香覦以蕭光,使氣上騰,皆陽之類。有求諸陰者,以報魄也。魄者,鬼也.o故薦黍稷羞肝肺首心覦以俠魷,加以鬱魁。灌地以求之。析木煙出,是氣滋潤底是魄。合魂與魄而一之,所以求鬼神之氣而祭之也。愚謂:呼吸是吾身之氣,雲雨是山川之氣。發揚#17于上,是神靈光明之氣。動於此,即應於彼。厥初生民,氣化之祖,傳授到此。子孫也,祖宗也,天地山川也,只是一氣貫通。先儒謂:死者魂氣既散,而立主以主之,亦須聚得些子氣在這裹。古者自始死弔魂復魄立重設主,便是常要接續他些子精神在這裹。古者釁龜用牲血,便覺那龜久不靈了,用些子生氣去接他。程子謂:名山大川興雲雨者,只是氣蒸成爾。氣便是神也。今人不知此理,纔遇水旱,便去廟中析禱,不知雨露從何而出。名山大川能興雲致雨,卻不問。著於土木人身上求之可乎?或問朱子:人之禱天地山川,是以我之,有感彼之。有子孫之祭先祖,是以我之,有感彼之。無神靈之氣,常屈伸而不已。人鬼之氣,則消散而無餘。消散亦有久速之異。但以我之氣而接其氣,若乃其誠敬,即上蔡所謂要有便有也。
程子曰:以功用謂之鬼#18,以妙用謂之神。又日:鬼神造化之邊也。
日暑月寒,晝明夜晦,春生秋殺、,夏長冬藏,其生成萬物者,皆鬼神之功用,有進可見也。又日:妙用而不可見者,視無形聽無聲,體物而不可遺。道無又有,道有又無。倏然忽然,或變或化。於虛空中而有雷有風,為雨為電。於樹枝上忽生花生葉,或謝或開。此天地間公平正直底鬼神,人所共睹而不以為怪者也。至於莫夜而有鬼火,白日而走飛磚,敵梁觸胸,附耳人言,千妖萬狀,不可勝紀。大易所謂載鬼一車。《春秋》所謂石言于晉金鼎鑄,而百怪伏漢劍試而神鬼嗥。范魯公之鬼扇,孔道輔之蛇質,可信不可信乎?日:此皆一氣雜揉所生,涉於邪暗人以為怪者,皆非天地之正氣也。益鬼神之生於陰陽,亦如人之生於世也。人有許多,物亦有許多,鬼神亦有許多。滿天地問密摻撈地隨象賦形,各各具足,不可謂無也#19。生於天者,為日月星辰,則有彗孛桔雹之變。生於地者,為山川草木,則有山魁海若魑魅魍魎之類。.生於水火土石而為變者,則有滔天燎原雨土崩崖之變。至於人也,其正者,為聖賢君子。其變者,為愚駿癡蠢,為悍暴強梁。又其大者,不觀濁河清,則為紛亂宇宙之怪人。而其死也,或為聰明正直之神,而廟食百世。或銜冤茹苦而結為牛鬼蛇神。其變有不可勝言者烏,可謂無第論其正不正爾。子朱#20子有言:如冬寒夏熱,此理之正。或時夏寒冬熱,豈可謂無此理哉。此、聖人所以道其常,而不語怪也。

程子又日:伯有為厲事,別是一理。朱#21子曰:謂非死生之常理。又日:人氣未盡而強死,自是能為厲。子產為之立後,使有所歸。此語窮理煞精,可謂知鬼神之情狀矣。
左氏鄭人相驚日:伯有至矣,則皆走不知所往。或夢伯有介而行,日:予將殺帶,又#22殺段也。國人益懼。子產立公孫洩以撫之,乃止。日:鬼神有歸,乃不為厲。吾為之歸也。晉趙景問日:伯有猶為鬼乎?日:用物精多則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匹夫匹婦強死,其魂魄猶馮依於人,以為淫厲。況良霄我先君穆公之冑,其用物也宏,其取精也多,其族又大所馮厚矣。而強死能為鬼,不亦宜乎。唐孔氏曰:謂其居高官而任權勢奉養厚,故用物精多而魂魄強。或問:先儒言鬼神之事,道有又無。今左氏所載,不可謂無矣。朱子謂:人稟天地之氣,終有散時,特散有遲速爾。其精神所到,上動于天。昔荊軻慕燕丹之義,而白虹貫日。衛先生為秦畫長平之策,而太白食昂。漢殺孝婦,而三年大旱。晉殺一無罪都督,而血逆#23流于柱。他如齊景公夢梧丘之鬼,漢王氏雪鵲亭之冤。史氏所書,皆不可誣也。愚請各條其說,不使後之言鬼神者,失所趁向,而茫無指准。是亦敬而遠之之義。其說日:陰陽二氣,散在兩問。觸目無非鬼神者,不隨他地頭去分別,則混為一區。幽明惑亂,而人道不立矣。故在天為日月星辰,風雨霜露,四時寒暑,鈴有鬼神行乎其中,顯然可見。《書》所謂裡于六宗是也,自當作一類看。在地則五嶽四瀆,山君川后能出興雲雨,以助化工,不可謂無。武成所謂所過名山大川是也。當自作一類看。有功德在民,載在祀典,如昌黎所謂勾龍。后稷以功,夫子以德,為聖為賢,歷萬世而不可磨滅者,當自作一類看。如人死日鬼,氣已散了。子孫精神聚處,則祖考來格。《魯論》所謂: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豈特士祭其先為然。自天子至于庶人,皆有等級分劑,不可瑜越,當自作一類看。下而至於山夔土#24績水罔木妖,無鬼有論而怪興,蘆菔誅罔#25而躬對,不可不信也。或懸穎附箕,或生霆起鶴,天地問自有此等遊魂鬼衍,足以惑人,不可謂無,但非其正。亦當自作一類看。分類既精,而析理甚明。谷永所謂:明於天地之性,而不惑於神怪。昔人所謂以道治天下,則其鬼不神,脩身之道得矣。人之一身,鬼神之會也。只這軀殼在此裹,而內外無一非天地陰陽之氣,此心纔動便應。故日: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吾心正,則那公平正直底鬼神自相應。一有不正,則彼之遊魂戾氣亦相糾結而不可解矣。朱子日:如魚在水,外面闢水即他肚裹水。鱖魚肚中水,便是鯉魚肚中水。斯言雖小,可以喻大。後世以來,妖淫浮祀之說興,而吾心鬼神之德荒矣。嗚呼,悲哉!

天原發微卷之十七竟

#1『匝』,原作『雨』,據《四庫全書》本改。

#2『大』,原作『天』,『去』,原作『法』,均據《四庫全書》本改。

#3此句《四庫全書》本作『此就人之形體內』。

#4『玄』,《四庫全書》作『元』。

#5『謂』,原作『為』,據《四庫全書》本改。
#6『去』,原作『雲』,據《四庫全書》本改。
#7『目』,原作『日』,據《四庫全書》本改。
#8『味』,原作『朱』,據《四庫全書》本改。
#9『甘』,原作『行』,據《四庫全書》本改。
#10此句《四庫全書》本作『改生之魂曰神』。
#11此句《四庫全書》本作『改生之魄曰鬼』。
#12『魂』,《四庫全書》本作『魂氣』。
#13『蓋』,原作『益』,據《四庫全書》本改。
#14『盡』,原作『書』,據《四庫全書》本改。
#15『上』,原作『止』,據《四庫全書》本改。
#16『廟』,原作『朝』,據《四庫全書》本改。
#17『揚』,原作『楊』,據《四庫全書》本改。
#18『鬼』,原作『鬼神』。
#19以上自『名山大川能興雲致雨』至此句,為《四庫全書》本所無。

#20『朱』,原作『失』,據《四庫全書》本改。

#21『朱』,原作『未』,據《四庫全書》本改。

#22『又』,原作『入』,據《四庫全書》本改。

#23『逆』,原作『進』,據《四庫全書》本改。

#24『土』,原作『上』,據《四庫全書》本改。

#25『罔』,《四庫全書》本作『囚』。

天原發微卷之十八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變化

天地變化而陰陽生,陰陽變化而人物生,人物變化而聖賢生。古之為士者,三年有成,十年一化。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皆變化其氣質之性,以復於天命之性。亦曰:敬而#1已矣。敬則主一,一則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惟天下至誠為能化。或問:變化何以居二十五篇之終。曰:自太極肇判以來,天地如大洪爐,人物生其中。自無而有,皆從裹面陶冶出來。自有而無-,又從裹面銷縮將去。由先天開物之初六萬四千八百年,後天自禹甲子至元#2甲午,又三千五百一十餘年。中問人物,幾變幾化,聖賢幾古幾今,陵谷變遷,宇宙更革,安有一人一物之常在。惟賴典籍之存,有可稽考云爾。寒變燠,燠變暑,暑變涼,涼又變玲,變之中有化焉。故春化為夏,夏化為秋,秋化為冬。寒暑代謝,無有窮已。人之與物,亦囿於天地變化之中而不能違也。腐柱生芝麻,扶蓬直。魚化龍,潛者變而飛#3。雀化蛤,飛者變而潛。鷹化鳩,惡者變而善。鳩化鷹,善亦可變而惡。貍變而豹,豹變而虎,小固可以化大矣。惟聖罔念作狂大,或變之而小,亦可惜哉。以陰陽推之,亦無有不可變者,況靈於萬物而為人乎。瞽之子可為堯,塗之人可為禹,陋巷之如愚,可以為聖人。此#4善於變化者也。其不善變化者,丹朱商均不肖其父,夏癸商辛不類其祖,下惠坏踏#5弟不能化其兄,桓魑司馬牛兄不肯似其弟。人為天地萬物之靈,而不能自戶其氣質以復於善,是有負於天地之化有也。然則欲善於變化者當如何?亦惟純於敬以造誠之閩域,則無愧於為人,而可與天地參矣。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舍敬其將曷以此變化一篇,所以殿諸篇之後者以此。

程叔子曰:《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朱子曰:變者化之漸,化者變之成。又曰:陰變為陽,陽化為陰。

變化相對言,則變是長,化是消。若統體言,則皆是化。到換頭處,便是變。變是自陰而陽,自無而有,自微而著,自夜而晝。柔#6變為剛,寒變為暖。自萌芽變來成枝葉,突然浸長,改換而有頭面者,變也。化是自陽而陰,自有而無,自盛而衰,自晝而夜。剛化為柔,暖化為寒。几有形有迸者,皆漸漸怎地消縮去,以至於無者,化也。又曰:陰變為陽,變是進,自然長得猛。陽化為陰,化是退,自然消#7去無形進。陽進極而回,故為退。陰退極而上,故為進。故曰:變化者,進退之象也。陽化為陰,陰變為陽,變化也。所以變化者,道也。道者,本然之妙。變化者,所#8乘之機。故陰變陽化,而道無不在。兩在故不測,故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故神無方而《易》無體。神無方者,或在陰,或在陽。如方在春,或已為夏。方在秋,或已為冬。《易》無體者,或為陰,或為陽。如方為春,而又為夏。方為秋。而又為冬。交錯代換,而不可以形體拘也。伊川云:變如物,方變而未化,化則更無舊進。《鶴山要義》卻云:反歸舊形,謂之化。漸漸改者,謂之變。雖有舊形忽改者,謂之化。此古說也。今說到朱子方親切。
朱子曰:化而裁之存乎變。裁是裁截之義。又曰:推而行之存乎通。通是通其變。將已裁定者,推而行之。
如一歲裁為四時,一時裁為三月,一日裁為十二時,此是變也。陰陽互變,若不裁截,豈有定體。往來不窮謂之通,因其變而處得恰好便是通。通則不窮。化是因其自然而化,裁是人為,變是變了他。化是箇疊晝地漸去底意思。如天意漸漸涼,到得立秋便截斷,這已後是秋便是變。如子丑寅卯十二時,皆以漸化而不見其進,及亥後#9子時便截取,是屬明日,所謂變也。又如星辰運行,無頃刻停息。若以逐時及昏日一紀之,則一日差一度,亦記不得。所斗只於逐月裁斷。通昏某中旦某中,逐日便是。化到這一月處,便是變。又如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漸次進去,到那滿時,這便是化。自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聖人去這裹截做四時,這便是變。
又曰:通其變,使民不倦,須是得一箇人通其變。若聽其自變如何得。
如亢龍有悔,是不通了。處得來無悔,便是通。通其變,只要常教流通不窮。如人處富貴貧賤,夷狄息難,這是變。行乎富貴,行乎貧賤,行乎夷狄,難,至於無入而不自得,此便是通。如#10就化處裁截,便是變。就#11上處得好,便是通。天下事物之變,只由他陰陽兩箇。他自陰了反陽#12,陽了反陰,只得順他。聖人若到那善之極處,又自有一箇道理。不到得履霜堅冰至之地,陽#13裹纔見陰生,便百種去裁抑他,固是如此。若一向是陽,則萬物何由得成。他自是您地,國家氣數盛衰亦急地。堯到那七十載時,也自衰了,便所以求得一箇舜,分付與#14他,又自重新轉遍。若一向做去,到死後也衰了文武#15。急地到成康也,只得怠地持盈守成到這處極了,所以昭王便一向衰扶不起了。漢至宣帝以後,便一向衰去。直至光武,又只一二世便一向扶不起了,國統屢絕。劉日光武,便是如康節所謂秋之春,時節也。#16
又曰:看人處天運中無一時閑,吉凶悔吝,一息不停。如大車一般,一憊衰將去。聖人只隨他去看道理如何,這裹則將這道理處之,那裹則將那道理處之。

乾六爻六陽,逐爻取象。言聖人居住節次,所處之位不同。潛見惕躍飛亢隨所處,而皆當潛則隱於下而未用田是平地所在,縱有水亦淺淵,是深處不可測。躍離乎行,而未至于飛。行尚以足,躍則不以足。一跳-而起,足不踏地。跳得便上天去,不得依舊,在淵裹皆不可測。下離乎行,上近乎飛。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不似九二安穩。此是進退不得,皆不由我,只聽天時了。以聖人言之,便是舜之歷試,文王三分有二,湯武嗚條牧野。到上九又亢九三-’是伊周地位,然已自難了。看來人在天運中,無一時閑。跳得便做,有德無位。做不徹,亦不失為潛龍。吉凶悔吝,無一息停。如大車輪一般,急地裒將去,聖人只隨他怎地去做。所謂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豈有一毫私意於其間哉。
又曰:夫乾天下之至健也,今人只坐時見他健不健了,不待玫事而後見。
朱子曰:某人所記劉元城,每與人相見,終坐不甚交談。欲起屢留之,然終不交談。或問之。元城曰:人坐久不傾側,叉貴人也。故觀人之坐,可以知人之貴賤壽夭。後見草堂先生,又謂元城極愛說話。其在南京四方之衝也,東南士大夫往來者無不見之。賓客填門,縱口極談,無所顧忌。其死之時,乃宣和二年,年七十八,去靖康之禍只三四年問爾。元城與陳了翁死同時,不知二公若留在靖康,當時若用之何以處也。愚曰:紹興初,維揚馬永卿作語錄,謂親見元城來年可六十三四,容貌堂堂精神,言語雄偉闔爽。每見客無寒暑早晏,又冠帶而出。雖談論瑜時,體無傾側,肩背聳直,身不少動,至手足亦不移噫。可畏人也。馬云疏其語時,今已二十六年。則紹興五年,去元城死時十五年爾。元城初從司馬溫公學,從不妄語一句。入得此榻柄,終身持守得定,德成行尊,海內仰之。過嶺即斷酒絕慾,褊歷水土惡弱獨無恙。精神壽考,非常人所及。
邵子先天方圖圓圖四象相交,成十六事。八卦相盪,為六十四。交感之妙也,人物化生皆自此出焉。#17

天地之氣交而生人物,觀其所交,則氣之所至,可以知其類之所從出矣。天氣交乎地,於人為男,於物為牡。地氣為交乎天,於人為女,於物為牝。男女杜牝,又自交而生生化化之類不窮。人物既生,氣隨天地之氣升降交感。人得天地之中氣,四方之氣無不感。物得天地之偏,而亦各隨所感。故觀天地之氣交,可以知人物之初生矣。觀天地之氣感,可以知人物之相生矣。天地形也,其交也以乾坤。乾坤不用,其交也,以坎離。非知道者,孰能識之。一日之氣十二時,一月之氣三十日,一歲之氣十二月。氣之所至,萬物各以其氣稟,隨所稟而受天地之氣,以為生生不窮之本。人得天地之中,故與天地同運,而收萬物之氣于一身。此人所以貴於天地,靈於萬物也。有能得天地之道,執其機而用之,是亦天地而已矣。
又曰:得天地之中氣為人,而四方之氣無不具。故人為天地之貴,萬物之靈也。

人頭圓頂天,足方履地,面南背北,左東右西,耳聰目明,手舉足履,無不通正。居天地中,當子午位。君臣父子,五典之倫,仁義禮智,五常之理,根於心而著於外。得其氣之清而正且通者,為聖為賢。得其氣之濁而偏且塞者,為愚為不肖。至於近東者多仁而柔,近西者多義而剛,亦氣稟之異,不得不然。夷狄亦人類,悍暴無禮義者,以其得地尤偏,故稟氣亦偏。氣使然也,非性也。人直生,禽獸橫生,草木側生。橫生者,得氣尤偏。故首西向背天足地於其偏之中,亦有仁義存焉。得東者仁,得西者義,所以當卯酉之位。禽雖橫而首昂,與獸微異。亦得東方之氣者仁,得西方之氣者義。鱗甲毛蜆之類,又氣之漸入于地者也。側生者,得入地之氣。得西北者剛,得東南者柔。天下之類盡之矣。龍得正東,虎得正、西。故東有蒼龍,西有白虎。《說文》 云:麟東方仁獸,騁虞西方仁獸。几得東氣皆角,得西氣皆齒。角者,常仁。其不及者,亦柔而易MlJ 如牛羊之類。是其太過者,鈴剛而多賊,如豺狼犬豕之類。是西方獸皆宵行,東方獸宵則暝。惟龍不麗此數,神故也。禽橫而首昂,以氣離地,以上漸近乎天,故首昂而能飛。然東西者,自下而升,首短尾長,羽多文,其將飛必騰而上。西南者,自上而降,首長尾短,羽多玄縞,其將飛又墜于下。亦有仁義存焉。升之小者,為雞雉,飛不離地。大者為鸞鳳,飛沖天。降之小者,為鴒.為鶴。飛近天極。為兔鴨飛拾地,至於入水。東南夜暝,西北夜飛。自戌至酉漸入地,自寅至卯漸出地。故西方為甲蟲蝶,蟲常多墊,氣漸入故也。東方為鱗蟲羽,蟲常多生,氣漸出故也。故龜電之類善伏息,魚蛇之類善變化。陰陽變化,升降使然也。草得入地之氣,故皆倒生,與人正相反。益氣有逆順,不容不然。生於東者柔,秋落春夏榮。生於西者剛,春落秋冬榮。枝葉向陰,葉不離地,故獸宿之且食其葉。木參乎天,故禽棲之且食其實。類也。亥子丑三方不生物,餘方皆生物。惟其不生,故天地自相生。此天地所以長久而生物不息也。歲之冬,月之晦朔,日之夜,天地之道也。
張觀物曰:人壽百歲,自陰之長數言之,一年為增一歲。自陽之分數言之,一年為臧一歲。

天以一三五七九而造始。自子至巳,六至九,少至多。為陽長陰消,其氣自下而上。陽生於下,為陰中之陽。此所謂陽先分之,以立大限也。陽分則虛,虛為陰。陽極則陰生。地以二四六八十而續終。由午至亥,自九至六,自多至少。為陰長陽消,其氣自上而下。陰生於上,為陽中之陰。此陰乃長之以充其細數也。陰長則實,實為陽。陰極則陽生。陽先立大限者,如人壽百歲,已有定數。陰來消陽者,消其已定之數。陰以形數言,雖似一年長一歲。陽以分數言,實一年喊一歲也。故曰:陽來則生,陽去則死。非陽去也,陽為陰消,盡其數爾。

朱子曰:言貴有序,言語無序,則不能有所為也。
艮六五,艮其輔,輔頰車也。艮止其輔,言不妄出而有序,則人易聽易行而悔可亡矣。漢賈誼有才文,亦雄偉,胸次狹甚,著事不得,有些子盡要迸出來一齊說了。只管跳躑暴躁不已,失進言之序,宜乎其徒#18。絳灌之#19說帝,亦謙讓未遑,終是做事不成。如韓信鄧禹孔明輩,其言語皆有次序,所以其君易聽,終身行之,不易其素。豈特無悔而已哉,素有一定之規模爾。或問:咸上六為輔,艮六五為輔,何也?曰:咸以兌上為口,艮以九三為心,故以五之陰為輔。
邵子曰:人之所以靈於萬物者,謂其目能收萬物之色,耳能收萬物之聲,鼻能收萬物之氣,口能收萬物之味。

其日聲色臭味者,萬物之體。目耳鼻口者,萬人之用。體用交,而人物之道備。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有性有命。窮之盡之至之,而後可用。天下之目耳鼻口,為己之目耳鼻口。則目無所不觀,耳無所不聽,口無所不言,鼻無所不通。夫如是,則以天下之心為心。心無所不謀,故能以一心觀萬心。一身觀萬身,一物觀萬物,一世觀萬世。不觀以目,而觀以心。不觀以心,而觀以理。天下之物,孰有出於此理之外哉。故曰:萬物靜觀,皆自得以此。又曰:自天地觀萬物,則萬物為萬物。自太極觀天地,則天地亦物也。人能盡太極之道,則能範圍天地,曲成萬物,而造化在我矣。豈千千之物為細物,千千之民為細民之比哉。

又曰:天下將治,人必尚行尚義。天下將亂,人必尚言尚利。
尚行則篤實之風行,尚言則詭譎之風行,尚義則謙讓之風行,尚利則攘奪之風行。是以三王尚行入于義,五伯尚言入于利,下於喜伯夷#20而已哉,豈忍言哉。三代世治,未有不治人倫之為道。三代作#21亂,未有不亂人倫之為道。去人倫則夷#22矣。自古殺人之多,未有如秦之甚。夫殺人之多,不叉以刃。謂天下之人無生路可趁,況以刃多殺之乎。

朱子曰:人心道心,精一執中,一十六字爾。而一身之是非得失,天下之安危治亂,莫不係焉。堯舜禹湯文武傳之孔子孟子者,此也。

三代有道之長,人以此立心,國以此立治。自孟軻氏沒,此學不傳,功利乘之。漢唐而下,千五百年問,未免架漏牽補。過了時日,雖不無小康,而二帝三王周孔所傳之學,未嘗一日得行乎天地之問也。世之學者,稍有才氣,便不肯低心下意,做儒家事業,聖學功夫。但取獲禽之多,不羞詭遇之不正,反取斂,然規矩準繩之儒而姍笑之。此正學所以不明,而世變日下也。

又曰:君子小人,上達下達,只初問用心,分毫之差爾。

由乎天理,故日上達。只管透進向上,日進一日,徇乎人欲。日究汙下,故日下達。小人只管向下,一日沉淪一日。被這人欲墜下去,如人墜水相似。大抵上下之分,初問只爭些子,少問究竟將去,越見差得多。雖有智力,亦補助救扶他不得了。
古今人表述孔子之言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又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唯上智與下愚不移。
班氏曰:自書契之作,先民可得而聞者。經傳所稱唐虞以上,帝王有號鎰,輔佐不可得而稱,而諸子頗言之。歸乎顯善昭惡勸戒,後人故傳釆焉。解說經義日傳。傳曰:譬如堯舜禹稷萵與之為善則行,鯨罐兜欲與為惡則誅。可與為善,不可與為惡,是謂上智。桀紂、龍逢、比干,欲與之為善則誅,于#23莘桀之勇人、崇俠紂佞臣,與之為惡則行。可與為惡,不可與為善,是謂下愚。齊#24桓公,管仲相之則伯,豎貂輔之則亂。可與為善,可與為惡,是謂中人。玆因以列九等之序,究極經傳,繼世相次#25總備古今之要略云。
上上聖人,太昊帝伏羲氏#26炎帝神農氏#27,黃帝#28軒轅氏,少昊金天氏,顓頊高陽氏,帝譽高辛氏,帝堯陶唐氏,帝舜有虞氏,帝禹夏后氏,帝湯殷商氏,文王周氏,武王周公,孔子。
伏羲、神農、黃帝,三皇也。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五帝也。《書》序已言之矣。禹、湯、文武,三王也。周公,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制禮作樂,身致太平,聖德不可加矣。仲尼祖迷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六經制作,垂詔萬世。自伏羲以來,至于孔子,集大成矣。班氏列古今人品,分為九等。以此一十四聖,歸之上上,固得之矣。胡為上中以下,析為八等。名實不稱,錯亂顛倒,俱失其次序哉。愚併紀張顏二氏之辮于#29 后。張曰:老子之默,仲尼所師,雖不在聖,要為大賢。文伯之父#30 ,達於禮典,動為聖人所嘆,言為後世所則,而在第四。田單以即墨孤城,復強齊之大;魯連之博通,忽於榮利;蘭子申威秦王,退讓康頗;乃在第五。大姬巫怪,好祭鬼神,陳人化之,國多淫祀;寺人孟子,違於大雅,以保其身,既被官刑,怨刺而作;乃在第六#31。繆毒之蒸,昏亂禮度,惡不忍聞,乃在第七。其餘差違,紛錯不少。本業未究,而尋遇竇氏之難,使之然乎。顏曰:六家之論,輕重不同。百行所存,趣舍難一。張氏輒申所見,裙摭班史。然而所編,又自差舛大要,知其古帝王之號而已。諸人士見於史傳者,無待解釋。其問幽昧;時復及焉。

邵子曰:人有十百千萬之不同,各四四一十六等。上而皇帝王伯,下而士農工#33 商,賢愚相遠遼絕矣。

人也者,物之至。聖也者,人之至。生一一之物,當兆兆之物,豈非人乎。生一一之人,當兆兆之人,豈非聖乎。故千千之民,分一民者,細民也?一一之士,能兼兆民者,巨民也。物有小大,民有賢愚。故曰:有一人之人,有十人之人,有百人之人,有千人之人,有億人之人,有兆人之人。
又曰:人有三品,善惡在焉。上品之人不教而善,中品之人教而後善,下品之人教亦不善。不教而善,非聖而何。教而後善,非賢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
几言教者,教其可教者也。不可教者,非其所能教之也。雖然不可以教之,亦可以戒之,庶幾免於凶德也。是故作善則謂之吉人,作不善則謂之凶人。夫吉人者,目不視非禮之色,耳不聽非禮之聲,口不談非禮之言,足不履非禮之地。人非其道不交,物非其義不受。就賢如飢渴,避惡如陷弈。良如金石,重如丘山,儀如鸞鳳,氣如芝蘭。或曰:不謂之吉人,五p 不信也。凶人者,言語險躁,責名逐非,耽酒好色,惡直醜正,幸災樂禍。嫉良善如仇偉,犯刑憲如衽席。小則損身滅性,大則覆宗絕祀。或曰:不謂之凶人,吾不信也。《易》 曰: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此之謂也。南軒張氏曰:人有三#34 等,上焉不變,下焉不變,軒輊斯世者,常是中等人。君子聚於朝中,人皆化為善,則是二分君子一分小人。小人得用,中等皆被引用,則是二分小人一分君子。愚曰:康節之言,所以教人為善。南軒之言,所以勉勵朝廷用君子之善,家齊而後國治。二先生之言,可為萬世法。邵又曰:堯舜之世,難乎其為小人。雖有四凶,不能肆其惡。商紂之世,難乎其為君子。雖有三仁,不能遂其善。此又係乎上之人,變化之如何。

程子曰:性相近,習相遠。此言氣質之性,非性之本也。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朱子曰:人氣質相近之中,又有美惡一定,而非習之所能移者,下愚也。

或問:性之本何也?曰:孟子道性善是也。程子所謂極本窮原之性也。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是為天地之性。乃未受生以前,天理之流行。所謂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言者,亦可謂之命也。自其理言之,不雜乎氣質而言,是乃天命付#35予萬物之本然者,純粹至善。降而在人,則寓乎氣質之中也。故其言日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蓋謂天地之性,未嘗離乎氣質之中也。故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又問:氣質之性何也?曰:天地之所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氣與質也。人物得是氣質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則謂之性。然所謂氣質者,有偏正純駁昏明厚薄之不齊。故性之在是者,其?為品亦不一。告子所謂生之謂性,程子所謂生質之性,苟卿所謂性惡,揚雄所謂善惡混,韓文公所謂三品。是皆指氣質之性而言也,而不知性之本。愚謂:孟子道性善,知本矣。而不言氣質,所以啟苟揚韓之紛紛也。故程子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苟揚韓言氣質之性矣。而所以為性,則不知直去孔孟千餘年後,至濂漢而始明。故又曰:論氣不論性不明#36。黃勉齋有言:橫渠張子,分為天地之#37性,氣質之性,然後朱#38子之說始定。信哉,斯言。又曰:氣有偏正,所受之理隨而偏正。氣有昏明,所受之理隨而昏明。木氣盛則金氣衰,故仁常多而義常少。金氣盛則木氣衰,故義常多而仁常少。此氣質之性,有善惡也。既有氣質善惡之性,則非天地本然之性矣。以子思未發之中求之,此心未發,其中湛然,萬慮不生,是天地之性純粹至善。則氣雖偏而理自正,氣雖昏而理自明。氣雖有嬴乏,而理則無勝負。及其感物而動,則氣動而理亦隨之。或理動而氣挾#39之,由是至善之理聽命於氣,善惡由之而判矣。先師嘗曰:此心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所以有善而無惡者,此也。又曰:性近而習遠者,何也?曰:自其常者而言之,則性之善者,習於善而日進乎高明。性之惡者,習於惡而日流乎汙下。自其變者而言之,則性之善者,或習於惡而失其善。性之惡者,或習於善而失其惡。几是四者,始皆相近而終則遠矣。又引程子之言曰:人性本善也。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下愚有二焉,自暴自棄也。人苟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雖昏愚之至,皆可漸磨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絕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謂下愚也。然其質,非叉昏且愚也。往往強戾而才力有過人者,商辛是也。聖人以其自絕於善,謂之下愚。然考其歸,則誠愚也。又云:懈意一生,便是自暴自棄。朱子曰:自暴者,有強悍意。非毀禮義是不好,不通與他說好話。自棄者,有懦弱意。亦道禮義是好,也受人說,只是自不肯做。

張子曰:德不勝氣,性命於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窮理盡性,則性天德命天理。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脩夭而已。故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日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德所以必受命。
呂氏曰:君子之所以學者,為能變化氣質而已。德勝氣質,則愚者可進於明,柔者可進於強。不能勝之,則雖有志於學,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蓋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強弱之稟不齊者,才#40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以不美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莽滅裂之學,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及不能變,則日天質不美。非學所#41變,是果於自棄,其#42為不仁甚矣。大德叉受命者,德即理也。程子謂:行天命天達天理也#43,叉受命是得其應也。天之報應,皆如影響。得其報者,是常理也。不得其報者,非常理也。但人以淺狹求之,便為差,互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惟有德者能之。如脩養之,引年世祚之。析天永命,常人之至於聖賢,皆此道也。侯氏曰: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舜自匹夫而有天下,栽者培之也。桀自天子而為匹夫,傾者覆之也。天非為舜桀而存亡之理,固然也。即是而推他,可以觸類矣。
朱子曰:化不是一日內頓然便想地,人之進德亦然。三十而立。不到那三十時便立,須從十五志學,漸漸化去。不惑、知命、耳順、從心,皆然。
胡氏曰:孔子十五而志于學。何學也?曰:大學也。所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也。三十而立。何立也?曰: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不退轉也。四十而不惑。何不惑也?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卓然立乎萬物之表也。五十而知天命。何知也?曰:元亨利貞,乾之四德,行之昭明,浩然與萬物同波?處之,各得其分而不亂也。六十而耳順。何其順也?曰:所過者化,所存者神,幾於天矣。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跡矩。何也?曰:以其動也天,故也。子貢曰: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非天能如是乎。愚謂:聖人之學與天無極,如建千萬年之基業。然志欲大而久,故三十以前,十五年一化。入大人之學,以開其志,又十五年。持循已久,則所學不變,而卓有成立矣。自此以後,疊疊地去。十年一化,有漸進底意思。不惑則進於立矣,故洞然於事物當然之理,而無所疑。又十年而知天命,則不惑又不足言矣。此心與天命,相流通無問然也。又十年而聲入心通,無所違#45礙,不思而得也。由是涵養積累之久,至於從心不瑜矩之地。此十年之問,則安而行之,不勉而中矣。蓋夫子之學,乾大人之學也。前三十年,分為兩節,所以開其久大之基#46。後三十年,分為三節,所以造於從心不瑜矩之地。確乎,不拔志學也,閑邪存誠而立也。知至知終,不惑也。聲氣相求,耳順也。乃見天則不瑜矩也。故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夫豈一日之力而至此哉。吾故曰:夫子之學,乾大人之學也。黃勉齋謂:說者以為聖人立法,謙辭以勉人,則聖人皆是架空虛誕之辭,豈聖人正大之心哉。至哉,斯言。朱子亦曰:聖人非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託也。
又曰:致知誠意,是學者兩箇關。
致知乃夢與覺之關,誠意乃善與惡之關。、透得致知之關即覺,不然則夢。透得誠意之關則善,不然則惡也。
天即人,人即天。
人之始生,其得於天也。既生此人,則天亦在人矣。几語言視聽動作皆天,故日顧提天之明命,常見得此道理,昭然在目也。下學者,事也。理在事中。若直能盡得,下學之事則上達,天理便在。此人之所生,理與氣合而已。几思慮云為皆氣也,而理存焉。故發為五常#47萬善皆理也。西山真氏曰:窮理主知而言,無一物之不格。盡性主行而言,無一理之不體。知得盡,行得盡,便是至於命。命是天之賦#48於我者。圓外竅中是心之體,虛靈知覺是心之用,仁義禮智是心之理。五峰胡氏曰:大哉,性乎!.萬善具焉。天地由是而立。有源之水,寒冽不凍。有德之人,厄窮不塞。日沒見#49,託於月。孔子亡#50矣,道託於孟。
周子曰:聖希天#51,賢希聖,士希賢。伊尹顏淵大賢也。伊尹恥其君不為堯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撻于市。顏淵不遷怒,不貳#52過,三月不違仁。志伊尹之所志,學顏子之所學。過則聖,及則賢,不及則亦不失於令名。

朱子曰:隨其用力淺深,以為所至,遠近不失令名,以其有為善之實也。故胡氏曰:周子息人以發策波#53科榮身肥家希寵為事也,則曰:志伊尹之所志。息人以知識聞見為得而自畫,不待賈而沽也,故曰:學顏子之所學。人有真能立伊尹志,修顏子學,然後知《通書》之言,包括至大,而聖門之事業無窮矣。愚曰:學者欲變化其氣質,莫大於希聖希天之學。然爻自希賢始,伊尹耕莘樂道,未嘗無顏淵之學。顏淵居陋巷而有為邦之問,未嘗無伊尹之志。二大賢易地則皆然。士能反身而誠,不事綠飾,希之則是必也。立志講學以實,而無愧於身。事親從兄以實,而無愧於家。忠信篤敬以實,而無愧於鄉。進思盡忠以實,而無愧於官。有實勝之善,而無名勝之恥。由是復焉執焉,而賢可希。性焉安焉,而聖可希。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而天可希。志伊學顏者,可不及求諸身耶。

程子曰:充廣得去,則天地變化草木蕃充。廣不去,則天地閉賢人隱。

朱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只管充廣將去,則萬物各得其所。充之於一家一國一天下,自莫不各得其所。如何天地不變化,草木不蕃。若充廣不去,則出門便有礙。《孟子》一書,只是要人充廣,日收其放心。此是外面收入裹來,日知皆廣而充之。又要從裹面推出去,故曰:修其身而天下平,皆不出恕之一字。
朱子曰: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八箇字,一生用之不窮。
敬立則內直,義形而外方,這終身可以受用。義是心頭斷事底。心斷於內,而外便方正,萬物各得其宜。《丹書》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敬便豎起,怠便放倒。以理從事是義,不以理從事是欲。又以敬字解直字,義字解方字。敬而無義,則做事便錯了。只義無敬則無本。須是敬義立,方不孤敬以直內,是持守工夫。義以方外,是講學工夫。直是直上直下,胸中無纖毫委曲,方是割截方整之意,敬譬如鏡,義便是能照底敬。無義便是死殺了,不是活底敬。
又曰:須是將來做箇本顧,涵養得貫通時,敬以直內,便義以方外。
又如雖在靜坐處,亦須驗箇敬肆。敬便是天理,肆便是人欲。如居處便須驗得恭與不#54恭,執事便須驗得敬與不敬。有一般人,專要就寂然不動上理會。及其應事,卻七顛八倒,又牽動他寂然底。又有專要理會事,卻於根本上全無工夫。須是徹上徹下,表裹洞徹方可。
又曰:敬,天德也。敬便徹上徹下,與天無問。
程子曰:毋不敬,可以對越上帝。范氏曰: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一言以蔽之,日毋不敬。朱子曰:堯是初頭出治第一箇聖人,《尚書?堯典》是第一篇典籍。說堯之德,都未下別字,欽是第一箇字。如今看聖賢,千言萬語,大事小事,莫不本於敬。收拾得自家精神在此,方看得道理盡,然後修身齊家,舉而措之天下爾。敬有甚形影,只是收斂身心。不容一物,便是主一。明道教人靜坐,李先生亦然。須靜坐始能收斂,臨事方用,便有氣力。又曰:敬字通貫動靜。真氏曰:冬氣閉藏不密,溫暖無霜雪,則來年陽氣無力,五穀不登。人心亦是如此。靜時紛優,則動時安能中節。故周子以主靜為本,程子以主敬為本,皆此理也。武夷胡氏曰:敬之一字,力行十年須別。朱子曰:天地似也有箇主宰,方始您他#55變易,便是天地底敬。成湯所以克配上帝者,蓋自聖敬日躋始。愚按:東萊呂氏曰:敬是百聖相傳第一箇字。聖學下工夫處,至顧命之書。又曰:周公精微之傳,成王得之。將終,方以示韋臣。孔子精微之傳,曾子得之。將終,方以示孟敬子。皆主於敬而已。聖人太極之全體,不假修為而尚存,’乎敬,況學者乎。夫知#56此而修之,君子之所以吉也,不知此而悖之,小人之所以凶也。修之悖之,亦在乎敬肆之問而已矣。敬則欲寡而理明,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則聖學可希矣。故朱子謂:程先生所以有功於後學者#57,最於敬之一字為有力者。此也,學者可不勉諸。

天原發微卷之十八竟

#1『而』,原作『面』,據《四庫全書》本改。

#2『至元』,《四庫全書》本作『至今大元』。

#3『飛』,原作『殊』,據《四庫全書》本改。

#4『此』,原作『比』,據《四庫全書》本改。
#5『下惠跚跚』,《四庫全書》本分別作『柳下惠、盜跚』。
#6『柔』,原作『桑』,據《四庫全書》本改。
#7『消』,原作『渭』,據《四庫全書》本改。
#8『所』,原作『聽』,據《四庫全書》本改。
#9『及亥後』,原作『災竟時』,據《四庫全書》本改。
#10『如』,《四庫全書》本作『只』。
#11『就』,原作『變』,據《四庫全書》本改。
#12『自』,原作『目』;『反』,原作『及』;均據《四庫全書》本改。

#13『陽』,原作『易』,據《四庫全書》本改。

#14『與』,原作『成』,據《四庫全書》本改。

#15『衰了文武』句後,原有一大段論法衛之文,為《四庫全書》本所無。該段文字,從文意上看,上下均不相銜接,疑有竄誤。故刪。

#16自『想地到成康也』至『時節也』。諸句,均為原脫,據《四庫全書》本補。
#17自『又曰:看人處天運中無一時閑』至此諸句,均為原脫,據《四庫全書》本補。
#18『徒』,《四庫全書》本作『致』。
#19『之』,原作『不』,據《四庫全書》本改。
#20『夷』,《四庫全書》本作『盜』。
#21『作』,《四庫全書》本作『世』。
#22『夷』,《四庫全書》本作『盜』。
#23『于』,原作『子』,據《四庫全書》本改。
#24『齊』,原作『春』,據《四庫全書》本改。
#25原脫『次』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26『太』,原作『大』,據《四庫全書》本改;『伏』,原作『玄』,據《四庫全書》本改。
#27『炎』,原作『火』,據《四庫全書》本改。又原脫『神農氏』三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28原脫『黃帝』二字,據《四庫全書》本補。
#29『于』,原作『干』,據《四庫全書》本改。
#30『父』,《四庫全書》本作『母』。
#31『六』,原作『一』,據《四庫全書》本改。
#32『昧』,《四庫全書》本作一暗』。
#33『工』,原作『王』,據《四庫全書》本改。
#34『三』,原作『二』,據《四庫全書》本改。
#35『付』,《四庫全書》本作『賦』。"
#36此句原作『論性不論氣不以』,據《四庫全書》本改。

#37『之』,原作『人』,據《四庫全書》本改。

#38『朱』,原作『諸』,據《四庫全書》本改。

#39『挾』,原作『狹』,據《四庫全書》本改。

#40『才』,原作『寸』,據《四庫全書》本改。

#41『所』,《四庫全書》本作『能』。

#42『其』,原作『具』,據《四庫全書》本改。

#43此句《四庫全書》本作『知天命是達天理也』。
#44『波』,《四庫全書》本作『流』。
#45『違』,原作『建』,據《四庫全書》本改。
#46『基』,原作『其』,據《四庫全書》本改。
#47『常』,原作『當』,據《四庫全書》本改。
#48『賦』,原作『付』,據《四庫全書》本改。
#49『見』,《四庫全書》本作『光』。
#50『亡』,原作『士』,據《四庫全書》本改。
#51『天』,原作『大』,據《四庫全書》本改。
#52『貳』,原作『或』,據《四庫全書》本改。
#53『波』,《四庫全書》本作『決』。
#54『不』,原作『奉』,據《四庫全書》本改。
#55『他』,《四庫全書》本作『地』。
#56『夫知』,原作『未至』,據《四庫全書》本改。
#57《四庫全書》本無『者』字。

孙子遗说-宋-郑友贤

孫子遺說

經名:孫子遺說。鄭友賢撰。一卷。底本出處:《 正統道藏》 太清部。
十家註孫子遺說序

求之而益深者,天下之備法也;叩之而不窮者,天下之能言也。為法立言,至於益深不窮,而後可以垂教於當時,而傳諸後世矣。儒家者流,惟苦易之為書,其道深遠而不可窮;學兵之士,嘗患武之為說,微妙而不可究,則亦儒者之易乎?蓋易之為言也,兼三才,備萬物,以陰陽不測為神。是以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武之為法也,包四種,籠百家,以奇正相生為變。是以謀者見之謂之謀,巧者見之謂之巧,三軍由之而莫能知之。迨夫九師百氏之說興,而益見大易之義,如日月星辰之神,徒推步其輝光之迹,而不能考其所以為神之深。十家之註出,而愈見十三篇之法,如五聲五色之變,惟詳其耳目之所聞見,而不能悉其所以為變之妙。是則武之意,不得謂盡於十家之註也。然而學兵之徒,非十家之說,亦不能窺武之藩籬。尋流而之源,由徑而入戶,於武之法,不可謂無功矣。頃因餘暇,撫武之微旨而出於十家之不解者,略有數十事,託或者之問,具其應答之義,名日十註遺說。學者見其說之有遺,則始信益深之法、不窮之言,庶幾大易不測之神矣。榮陽鄭友賢撰。

孫子遺說

或問:死生之地,何以先存亡之道?曰:武意以兵事之大,在將得其人。將能,則兵勝而生;兵生於外,則國存於內。將不能,則兵敗而死;兵死於外,則國亡於內。是外之生死,擊內之存亡也。是故兵敗長平而趙亡,師喪遼水而隋滅。太公日:無智略大謀,彊勇輕戰,敗軍散衆,以危社稷,王者慎勿使為將。此其先後之次也。故曰:知兵之將,生民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也。
或問:得筭之多,得筭之少,況於無筹,何以是多、少、無之義?曰:武之文,固不汗漫而無據也。蓋經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計,彼我之筭,盡於此矣。五事之經,得三四者為多,得一二者為少;七計之校,得四五者為多,得二三者為少。五七俱得者為全勝;不得者為無筭,所謂冥冥而次事,先戰而求勝,圖乾沒之利,出浪戰之師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