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卡尔.马克思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Economic and Philosophical manuscrip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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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可以把它当作是《资本论》的先声,或者说得更明确点,当作是《资本论》的蓝图,或者甚至是拟好草图、已经勾勒出来的《资本论》…画家做了这种铅笔画的素描,以一种新生的动势画出来,而且正是这样倏忽出现,就比它们所包含的着作更雄伟。在这本手稿迷人之处,它们的逻辑不可抗拒之处,以及它们的辩证法令人信服之处,都有这种耀眼的重要东西…”
--路易.阿图塞
本文选自《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
中共中央马列恩斯着作编译局编译
第一次全文发表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32年国际版
原文是德文
写于1844年5月底6月初至8月
目录:
第一手稿
工资
资本的利润
资本
资本的利润
资本对劳动的统治和资本家的动机
资本的累积和资本家之间的竞争
地租
异化劳动
第二手稿(此手稿大部分已亡佚)
私有财产的关系
第三手稿
国民经济学中反映的私有财产的本质
共产主义
需要,生产和分工
货币
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批判
第一手稿
工资
  〔I〕工资决定于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敌对的斗争。胜利必定属于资本家。资本家没有工人能比工人没有资本家活得长久。资本家的联合是很通常而卓有成效的,工人的联合则遭到禁止并会给他们招来恶果。此外,土地所有者和资本家可以把产业收益加进自己的收入,而工人除了劳动所得既无地租,也无资本利息。所以,工人之间的竞争是很激烈的。从而,资本、地产和劳动三者的分离,只有对工人来说才是必然的、本质的、有害的分离。资本和地产无须停留于这种分离,而工人的劳动则不能摆脱这种分离。
  因而,资本、地租和劳动三者的分离对工人来说是致命的。
  最低的和唯一必要的工资额就是工人在劳动期间的生活费用,再加上使工人能够养家活口并使工人种族不致死绝的费用。按照斯密的意见,通常的工资就是同“普通人”即畜类的生活水平相适应的最低工资。
  对人的需求必然调节人的生产,正如其它任何产品生产的情况一样。如果供给大大超过需求,那末一部分工人就要沦为乞丐或者饿死。因而工人的生存被归结为任何其它商品的存在条件。工人成了商品,如果他能找到买主,那就是他的幸运了。工人的生活取决于需求,而需求取决于富人和资本家的兴致。如果供给的量超过需求,那末价格构成部分(利润、地租、工资)之一就会低于价格而支付,结果,价格构成的一部分就会脱离这种应用,从而市场价格也就向作为中心点的自然价格靠近。但是,第一,在分工大大发展的情况下,工人要把自己的劳动转用于其它方面是极为困难的:第二,在工人从属于资本家的情况下,吃亏的首先是工人。
  因此,当市场价格向自然价格靠近时,工人无条件地要遭到最大的损失。正是资本家把自己的资本转用于其它方面的这种能力,才使得束缚于一定劳动部门的工人失去面包,或者不得不屈服于这个资本家的一切要求。
  〔II〕市场价格的偶然的和突然的波动,对地租的影响比分解为利润和工资的价格部分的影响小;而对利润的影响又比对工资的影响小。一般情况是,有的地方工资提高,有的地方工资保持不变,有的地方工资在降低。
  当资本家赢利时工人不一定得到好处,而当资本家亏损时工人就一定跟着吃亏。例如,当资本家由于制造秘密或商业秘密,由于垄断或自己地段的位置有利而使市场价格保持在自然价格以上的时候,工人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其次,劳动价格要比生活资料的价格远为稳定。两者往往成反比。在物价腾贵的年代,工资因对劳动的需求下降而下降,因生活价格提高而提高。这样,二者互相抵消。无论如何,总有一定数量的工人没有饭吃。在物价便宜的年代,工资因对劳动的需求提高而提高,因生活资料价格下降而下降。这样,二者互相抵消。
  工人还有一个不利的方面:
  不同行业的工人的劳动价格的差别,比不同投资部门的利润的差别要大得多。在劳动时,个人活动的全部自然的、精神的和社会的差别表现出来,因而所得的报酬也各不相同,而死的资本总是迈着同样的步子,根本不在乎实际的个人活动如何。
  总之,应当看到,工人和资本家同样在苦恼时,工人是为他的生存而苦恼,资本家则是为他的死钱财的赢利而苦恼。
  工人不仅要为物质的生活资料而斗争,而且要为谋求工作,即为谋求实现自己的活动的可能性和手段而斗争。
  我们且举社会可能所处的三种主要状态,并且考察一下工人在其中的地位。
  (1)如果社会财富处于衰落状态,那末工人所受的痛苦最大。因为,即使在社会的幸福状态中工人阶级也不可能取得像所有者阶级所取得的那麽多好处,“没有一个阶级像工人阶级那样因社会财富的衰落而遭受深重的苦难”。
  〔III〕(2)现在且拿财富正在增进的社会来看。这是对工人唯一有利的状态。这里资本家之间展开竞争。对工人的需求超过了工人的供给。
  但是,第一,工资的提高引起工人的过度劳动。他们越想多挣几个钱,他们就越不得牺牲自己的时间,并且完全放弃一切自由来替贪婪者从事奴隶劳动。这就缩短了工人的寿命。工人寿命的缩短对整个工人阶级是一个有利状况,因为这样就必然会不断产生对劳动的新需求,这个阶级始终不得不牺牲自己的一部分,以避免同归于尽。
  其次,社会在什麽时候才处于财富日益增尽的状态呢?那就是一国的资本和收入增长的时候。但是,这只有由于下述情况才可能:
  (a)大量劳动累积起来,因为资本是累积的劳动;就是说,工人的劳动产品越来越多地从他手中被剥夺了,工人自己的劳动越来越作为别人的财产同他相对立,而他的生存资料和活动资料越来越多地集中在资本家的手中。
  (b)资本的积累扩大分工,而分工则增加工人的人数;反过来,工人人数的增加扩大分工,而分工又扩大资本的积累。一方面随着分工的扩大,另一方面随着资本的积累,工人日益完全依赖于劳动,依赖于一定的、极其片面的、机器般的劳动。随着工人在精神上和在肉体上被贬低为机器,随着人变成抽象的活动和胃,工人越来越依赖于市场价格的一切波动,依赖于资本的运用和富人的兴致。同时,由于单靠劳动为生者阶级的人数增加。〔IV〕工人之间的竞争加剧了,因而他们的价格也降低了。在工厂制度下,工人的这种状况达到了顶点。
  (c)在福利增长的社会中,只有最富有的人才能靠货币利息生活。其余的人都不得不用自己的资本经营某种行业,或者把自己的资本投入商业。这样一来,资本家之间的竞争就会加剧,资本家的积聚就会增强,大资本家使小资本家陷于破产,一部分先前的资本家就沦为工人阶级,而工人阶级则由于这种增加,部分地又要经受工资降低之苦,同时更加依赖于少数大资本家。资本家由于人数减少,他们为争夺工人而进行的竞争几乎不再存在;而工人由于人数增加,彼此间的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反常和带有强制性。正像一部分中等资本家必然沦为工人等级一样。
  由此可见,即使在对工人最有利的社会状态中,工人的结局也必然是:过度劳动和早死,沦为机器,沦为资本家的奴隶(资本的积累作为某种有危险的东西而与他相对立),发生新的竞争以及一部分工人饿死或行乞。
  〔V〕工资的提高在工人身上引起资本家般的发财欲望,但是工人只有牺牲自己的精神和肉体才能满足这种欲望。工资的提高以资本的积累为前提并导致资本的积累:因而劳动产品越来越作为某种异己的东西与工人相对立。同样,分工使工人越来越片面化和从属化:分工不仅导致人的竞争,而且导致机器的竞争。因为工人被贬低为机器,所以机器就能作为竞争者与他相对抗。最後,正像资本的积累增加工业的数量,从而增加工人的数量一样,由于这种积累,同一数量的工业生产出更大量的产品;于是发生生产过剩,而结果不是有很大一部分工人失业,就是工人的工资下降到极其可怜的最低限度。
  这就是对工人最有利的社会状态,即财富正在增长、增进的状态所产生的後果。
  然而,这种正在增长的状态终究有一天要达到自己的顶点。那时工人的处境会怎样呢?
  (3)“在财富已经达到它可能达到的顶点的国家,工资和资本利息二者都会极低。工人之间为就业而进行的竞争如此激烈,以至工资缩减到仅维持现有工人人数的程度,而国家的人口这时已达到饱合,所以这个人数不能再增加了。”
  超过这个人数的部分注定会死亡。
  因此,在社会的衰落状态中,工人的贫困日益加剧;在财富增进的状态中,工人的贫困具有错综复杂的形式;在达到繁荣顶点的状态中,工人的贫困持续不变。
  〔VI〕但是,既然按照斯密的意见,大多数人遭受痛苦的社会是不幸福的,既然社会的最富裕的状态会造成大多庶人的这种痛苦,而国民经济学(一般是私人利益占统治地位的社会)又会导致这种最富裕的状态,那末国民经济学的目的也就在于社会的不幸。
  关于工人和资本家之间的关系还应指出,工资的提高对资本家说来,可以由劳动时间总量的减少而绰绰有余地得到补偿;工资的提高和商品利息的提高会像单利和复利那样影响商品的价格。
  现在让我们完全站在国民经济学家的立场上,并且仿效他把工人的理论要求和实践要求比较一下。
  国民经济学家对我们说,劳动的全部产品,本来属于工人,并且按照理论也是如此。但他同时又对我们说,实际上工人得到的是产品中最小的、没有就不行的部分,也就是说,只得到他不是作为人而是作为工人生存所必要的那一部分以及不是为了繁衍人类而是为繁衍工人这个奴隶阶级所必要的那一部分。
  国民经济学家对我们说,一切东西都可用劳动来购买,而资本无非是积累的劳动;但他同时又对我们说,工人不但远不能购买一切东西,而且不得不出卖自己和自己的人的尊严。
  懒惰的土地所有者的地租大都占土地产品的三分之一,忙碌的资本家的利润甚至于两倍于货币利息,而剩余部分工人在最好的情况下挣得的部分,只有这麽多:如果他有四个孩子,其中两个必定要饿死。
  〔VII〕按照国民经济学家的意见,劳动是人用来增大自然价值的唯一东西,劳动是人的能动的财产;而根据同一国民经济学,土地所有者和资本家(他们作为土地所有者和资本家不过是有特权的闲散的神仙)处处高踞于工人之上,并对工人发号施令。
  按照国民经济学家的意见,劳动是唯一不变的物价;可是再没有什麽比劳动价值更具有偶然性、更受波动的了。
  分工提高劳动的生产力,增进社会的财富,促使社会日益精致,同时却使工人限于贫困并变为机器。劳动促进资本的积累,从而也促使社会福利的增长,同时却使工人越来越依附于资本家,引起工人间更剧烈的竞争,使工人卷入生产过剩的疯狂竞赛中;而跟着生产过剩而来的是同样急剧的生产衰落。
  按照国民经济学家的意见,工人的利益从来不同社会的利益相对立,而社会却总是必然地同工人的利益相对立。
  按照国民经济学家的意见,工人的利益从来不同社会的利益相对立,(1)因为工资的提高可以由劳动时间量的减少和上述其它後果而绰绰有余地得到补偿;(2)因为对社会来说全部总产品就是纯产品,而区分纯产品对私人来说才有意义。
  劳动本身,不仅在目前的条件下,而且一般只要它的目的仅仅在于增加财富,它就是有害的、造孽的,这是从国民经济学家的阐发中得出的结论,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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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理论,地租和资本利润是工资的扣除。但在现实中,工资却是土地和资本让给工人的一种扣除,是从劳动产品中给工人、劳动所打的回扣。
  在社会的衰落状态中,工人遭受的痛苦最深重。他遭受特别沈默的压迫是由于自己所处的工人地位,但他遭受压迫则由于社会状况。
  而在社会财富增进的状态中,工人的沦落和贫困化是他的劳动的产物和他生产的财富的产物。就是说,贫困从现代劳动本身的本质中产生出来。
  社会的最富裕状态,这个大致还是可以实现并且至少是作为国民经济学和市民社会的目的的理想,对工人说来却是持续不变的贫困。
  不言而喻,国民经济学把无产者,即既无财产又无地租,只靠劳动而且是片面的、抽象的劳动为生的人,仅仅当作工人来考察,因此,它才会提出这样一个论点:工人完全和一匹马一样,只应得到维持劳动所必需的东西。国民经济学不考察不劳动时的工人,不把工人作为人来考察;它把这种考察交给刑事、司法、医生、宗教、统计表、政治和乞丐管理人去做。
  现在让我们超出国民经济学的水平,试以前面几乎是用国民经济学家的原话所作的论述中来回答以下两个问题:
  (1)把人类的最大部分归结为抽象劳动,这在人类发展中具有什麽意义?
  (2)主张细小改革的人不是希望提高工资并以此来改善工人阶级的状况就是(像蒲鲁东那样)把工资的平等看作社会革命的目标,他们究竟犯了什麽错误?
  劳动在国民经济学中仅仅以谋生活动的形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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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II〕“可以肯定地说,那些要求特殊才能或较长期预备训练的职业,总的来说已变得较能挣钱;而任何人都可以很容易学会的那种机械而单调的活动的相应工资,则随着竞争而降低并且不得不降低。但正是这类劳动在劳动组织的现状下最为普遍。因此,如果说第一类工人现在所挣得的是五十年前的七倍,而第二类工人所挣得的和五十年前一样,那末二者所挣得的平均起来当然是以前的四倍。但是,如果在一个国家里,从事第一类劳动的只有一千人,而从事第二类劳动的有一百万人,那末就有99900人并不比五十年前生活得好,如果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同时上涨,那末他们会比以前生活得更坏。而人们却想用这种敷浅的平均计算,在关系到居民人数最多的阶级的问题上欺骗自己。此外,工资多少只是估计工人收入的因素之一,因为对衡量收入来说更重要的是要把他们获得收入的有保障的持续性估计进去。但是在波动和停滞不断出现的所谓自由竞争的无政府状态下,是根本谈不到这种持续性的。最後,还应注意过去和现在的通常劳动时间。最近二十五年来,也正是从棉纺织业采用节省劳动的机器以来,这个部门的英国工人的劳动时间已由于企业主追逐暴利〔IX〕而增加到每日十二至十六小时,而在到处还存在着富人无限制地剥削穷人的工议权利的情况下,一国和一个工业部门的劳动时间的延长必然也或多或少地影响到其它地方。”(舒耳茨,《生产运动》第65页)
  “然而,即使所谓社会一切阶级的平均收入都增长这种不真实的情况属实,一种收入同另一种收入的区别和相对的差距仍然可能扩大,从而贫富间的对立也可能更加尖锐。因为正是由于生产总量的增长,并且随着生产总量的增长,需要、欲望和要求也提高了,于是绝对的贫困减少,而相对的贫困可能增加,靠鲸油和腐鱼维生的萨莫耶特人并不穷,因为在他们那种与世隔绝的社会里一切人都有同样的需要。但是在一个前进着的国家,生产总量在大约十年内与人口相比增加了三分之一,而工人挣得的工资仍和十年前一样多,他们不但不能保持过去的福利水平,而且比过去穷三分之一。”(同上,第65-66页)
  但是,国民经济学把工人只当作劳动的动物,当作仅仅有最必要的肉体需要的牲畜。
  “国民要想在精神方面更自由地发展,就不应该再当自己的肉体需要的奴隶,自己肉体的奴仆。因此,他们首先必须有能够进行精神创造和精神享受的时间。劳动组织方面的进步会赢得这种时间。的确,今天由于有了新的动力和完善的机器,棉纺织场的一个工人往往可以完成早先100甚至250-350个工人的工作。在一切生产部门中都有类似的结果,因为外部自然力日益被用来加入〔X〕人类劳动。如果说为了满足一定量的物质需要必须耗费的时间和人力比现在比过去减少了一半,那末,与此同时,在不损害物质福利的情况下,给精神创造和精神享受提供的余暇也就增加一臂。但是,在我们甚至从老克伦纳士自己领域中夺得的虏获物的分配方面,仍然取决于像掷骰子那样盲目的、不公正的偶然性。法国人有计算过,在目前生产状况下,每个有劳动能力的人平均每日劳动五小时,就足以满足社会的一切物质利益……尽管因机器改进而节省了时间,工厂中奴隶劳动的时间对多数居民说来却有增无已。”(同上,第67-68页)
  “从复杂的手工劳动过渡,首先要将这种手工劳动分解为简单的操作。但是,最初只有一部分单调的重复的操作由机器来承担,而另一部分由人来承担。根据事物的本性和一致的经验,可以说这种连续的单调的活动无论对于精神还是对于肉体都同样有害。因此,在机器工作同较大量人手间的简单分工相结合的状况下,这种分工的一切弊病也必然要表现出来。工厂工人的死亡率较高尤其表明了这种分工的弊病……〔XI〕人们借助于机器来劳动和人们作为机器来劳动,这两者之间的巨大差别……并没有受到人们的注意。”(同上,第69页)
  “但是在各国人民未来的生活里,通过机器起作用的盲目的自然力,将成为我们的奴隶和奴仆。”(同上,第74页)
  “在英国的纺织厂中就业的只有158818个男工和196818个女工。朗卡斯特郡的棉纺织厂每有100个男工就有103个女工,而在苏格兰甚至达到209个。在英国里子的麻纺厂中每100个男工中就有147个女工;在丹第和苏格兰东海岸甚至达到280个。在英国的丝织厂中有很多女工;在需要较强体力的毛纺织厂中主要是男工。1833年在北美的棉纺织厂中就业的,除了18593个男工以外,至少有38927个女工。可见,由于劳动组织的改变,妇女就业的范围已经扩大……妇女在经济上有了比较独立的地位……男性和女性在社会关系方面互相接近了。”(同上,第71-72页)
  “1835年,在拥有蒸汽动力和水力动力的英国纺织厂中劳动的有8-12岁的儿童20558人,12-13岁的儿童35867人,13-18岁的儿童108208人……当然,机械的进一步改进使人日益摆脱单调劳动操作,促使这种弊病逐渐〔XII〕消除。但是,资本家能够最容易最便宜地占有下层阶级以至儿童的劳动力,以便使用和消耗这种劳动力来代替机械手段,正是这种情况妨碍机械的迅速进步。”(舒耳茨,《生产运动》第70-71页)
  “布鲁姆勋爵向工人大声疾呼:’作资本家吧!’……不幸的是,千百万人只有通过糟蹋身体、损害道德和智力的紧张劳动,才能挣钱勉强养活自己,而且他们甚至不得不把找到这样一种工作的不幸看作是一种幸运。”(同上,第60页)
  “于是,为了生活,一无所有者不得不直接地或间接地替有产者效劳,也就是说,要受他们的摆布。”(见魁尔《社会经济的新理论》第409页)
  “佣人-月钱;工人-工资;职员-薪金或报酬。”(同上,第409-410页)
  “出租自己的劳动”,“出租自己的劳动换取利息”,“代替别人劳动”。
  “出租劳动材料”,“出租劳动材料换取利息”,“让别人代表自己劳动”。(同上,〔第411页〕)
  〔XIII〕“这种经济结构注定人们去干如此低贱的职业,遭受如此凄惨沦落之苦,以至野蛮状态与之相比似乎也是王公的生活了。”(同上,第417-418页)
  “一无所有者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卖淫。”(同上,第421-〔422〕页)捡破烂者。
  查.劳顿在《人口等问题的解决方法》(1842年巴黎版)一书中估计英国卖淫者的数目有6-7万人。“品德可疑的妇女”也有那麽大的数目。
  “这些不幸的马路天使的平均寿命,从她们走上淫荡的生活道路算起,大约是6-7年。因此,要使卖淫者保持6-7万这个数目,在联合王国每年至少要8-9千名妇女为这个淫秽的职业献身,也就是说,每天大约要有24名新的牺牲者,或者每小时平均要有一名新的牺牲者;如果这个比例适用于整个地球,那末这种不幸者的人数势必经常有150万人。”(同上,第229页)
  “贫困的人口随着贫困的增长而增长;最大量的人在极端贫困的状况下挣扎,彼此争夺着受苦受难的权利……1821年爱尔兰的人口是6801827人。1831年增加到7764010人,也就是说,在十年中间增加了14%。在最富裕的伦斯特省,人口只增加8%,而在最贫困的康诺特省,人口反而增加21%(《在英格兰公布的关于爱尔兰的统计调查摘要》,1840年维也纳版)。”(毕莱,《论贫困》第一卷第〔36〕-37页)
  国民经济学把劳动抽象地看作物;“劳动是商品”价格高,就意味着对商品的需求很大;价格低,就意味着商品的供给很多;“劳动作为商品,其价格必然日益降低”;这种情况之所以必然发生,一部分是由于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竞争,一部分是由于工人之间的竞争。
  “出卖劳动的工人人口,不得不满足于产品的最微小的一份……关于劳动是商品的理论,难道不是伪装起来的奴隶制的理论吗?”(同上,第44页)“大企业家宁可购买妇女和儿童的劳动,只是因为这种劳动比男子的劳动便宜。”(同上)“工人在雇用他的人面前不是处于自由的卖者地位……资本家总是自由雇用劳动,而工人总是被迫出卖劳动。如果劳动不是一瞬间都再出卖,那末它的价值就会完全消失。与真正的商品不同,劳动既不能积累,也不能储蓄。〔XIV〕劳动就是生命,而生命如果不是每天用食物进行新陈代谢,就会衰落并很快死亡。为了使人的生命成为商品,也就必须容许奴隶制。”(同上,第49-50页)
  可见,如果劳动是商品,那末它就是一种具有最不幸的特性的商品。然而,甚至根据国民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劳动也不是商品,因为它不是“自由交易的自由结果”。(同上,第50页)现存的经济制度。
  “既降低了劳动的价格,同时也降低了劳动的报酬;它造就了工人,却贬低了人。”(同上,第52-53页)“工业成了战争,而商业成了赌博。”(同上,第62页)
  “单是加工棉花的机器(在英国)就完成8400万手工劳动者的工作。”(同上,第193页,注)
  工业直到现在还处于掠夺战争的状态:
  “它像大征服者那样冷酷无情地浪费那些构成它的军队的人的生命。它的目的是占有财富,而不是人的幸福。”(毕莱,同上,第20页)“这种利益<即经济利益>如果听之任之……就必然要互相冲突;它们除了战争再无其它仲裁者,战争的判决就是使一些人失败和死亡,使另一些人获得胜利……科学在对抗力量的冲突中寻求秩序和平衡;按照科学的意见:连绵不断的战争是获得和平的唯一方法;这种战争就叫作竞争。”(同上,第23页)
  “为了卓有成效地进行这场工业战争,需要有人数众多的军队,这种军队能调集到一个地点,不惜牺牲地投入战斗。这种军队的士兵所以能够忍受强家在他们身上的重担,既不是出于忠诚,也不是由于义务;只不过为了逃避那必不可免的饥饿威胁。他们对自己的长官既不爱戴,也不感恩。长官对自己的部下没有任何好意。在他们眼中,这些部下不是人,仅仅是以尽可能少的花费带来尽可能多的收入的生产工具。这些日益密集的工人群众甚至没有信心会有人经常雇用他们;把他们集合起来的工业只是在它需要他们时才让他们活下去;而一旦能够撇开他们,它就毫不踌躇地抛弃他们;于是工人不得不按照人家同意的价格出卖自己的人身和力气。加在他们身上的劳动,时间越长,越令人痛苦和厌恶,他们所得的报酬也就越少;可以看到有些工人每天连续紧张劳动十六小时,才勉强买到不致饿死的权利。”(同上,第〔68〕-69页)
  〔XV〕“我们确信-那些调查手工织布工的状况的委员们也会相信-大工业城市如果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健康人、新鲜的血液不断从邻近农村流入,那就会在短期内失去自己的劳动人口。”(同上,第362页)
资本的利润
一. 资本
  〔I〕(1)资本,即对他人劳动产品的私有权,是建立在什麽基础上的呢?
  “如果资本本身并非来源于盗窃和诈骗,那末,为了使继承神圣化,仍然需要有立法的协助。”(萨伊,第1卷第136页,注)
  人怎样成为生产基金的所有者?他怎样成为用这些生产基金生产出来的产品的所有者?
  根据成文法。(萨伊,第2卷第4页)
  人们依靠资本,例如,依靠大宗财产的继承,可以得到什麽?
  “继承了大宗财产的人不一定因此直接得到政治权利。财富直接提供给他的权力无非是购买的权力,这是一种支配当时市场上拥有的一切他人劳动或者说他人劳动的一切产品的权力。”(斯密,第1卷第16页)
  因此,资本是对劳动及其产品的支配权。资本家拥有这种权力并不是由于他的个人的或人的特性,而只是由于他是资本的所有者。他的权力就是他的资本的那种不可抗拒的购买的权力。
  下面我们首先将看到,资本家怎样利用资本来行使他对劳动的支配权,然後将看到资本的支配权怎样支配着资本家本身。
  什麽是资本?
  “一定量的积累的和储存的劳动。”(斯密,第2卷第312页)
  资本就是积累的劳动。
  (2)基金,资金是土地产品和工业劳动产品的任何积累。资金只有当它给自己的所有者带来收入或利润的时候,才叫作资本。(斯密,第2卷第191页)
二. 资本的利润
  “资本的利润或赢利与工资完全不同。二者的差别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资本的利润完全决定于所使用的资本的价值,尽管监督和管理的劳动在不同的资本之下可能是一样的。其次,在大工厂,这方面的劳动完全委托给一个主管人,这个主管人的薪金同他监督如何使用的资本〔II〕并不保持一定的比例。尽管这里的资本所有者的劳动几乎等于零,他仍然要求利润和他的资本保持一定的比例。”(斯密,第1卷第97-99页)
  为什麽资本家要求利润和资本之间保持这种比例呢?
  “如果资本家从出卖工人生产的产品中,除了用于补偿他预付在工资上的基金所必须的数额以外,不指望再多得一个余额,他就不会有兴趣雇用这些工人了;同样,如果他的利润不同所使用的资本成一定的比例,他就不会有兴趣使用较大的资本来代替较小的资本。”(斯密,第1卷第96-97页)
  因此,资本家赚得的利润首先同工资成比例,其次同预付的原料成比例。
  那末,利润和资本的比例是怎样的呢?
  “如果说确定一定地点和一定时间的通常的、平均的工资额已经很困难,那末确定资本的利润就更困难了。资本所经营的那些商品的价格的变化,资本的竞争者和顾客的运气好坏,商品在运输中或在仓库中可能遇到的许许多多意外事故,-这一切都造成利润天天变动,甚至是时刻变动。”(斯密,第1卷第179-180页)“尽管精确地确定资本利润的数额是不可能的,但是根据货币利息仍可大略知道这个数额。如果使用货币得到的利润多,那末为使用货币所付出的利息就多;如果使用货币得到的利润少,那末付出的利息也少。”(斯密,第1卷第181页)“通常的利息率和纯利润率之间应当保持适当的比例,必然随着利润的高低而变化。在英国,人们认为,相当双倍利息的利润就是商人所称的正当的、适度的、合理的利润;这些说法无非就是指通常的普通的利润。”(斯密,第1卷第198页)
  什麽是最低的利润率呢?什麽是最高的利润率呢?
  “资本的最低的普通利润率,除了补偿资本在各种使用中遇到的意外损失,必须始终有些剩余,只有这种剩余才是纯利润或净利润。最低利率的情况也是如此。”(斯密,第1卷第196页)
  〔III〕“最高的普通利润率可能是这样的,他吞没大多数商品的价格中地租的全部,并且使供应的商品中所包含的工资降到最低价格,即只够维持工人在劳动期间的生活的价格。在工人被雇用从事劳动时,人们总得设法养活他们;地租却可以完全不付。例如,在孟加拉的东印度贸易公司的经理们。”(斯密,第1卷第〔197〕-198页)
  资本家除了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利用微小竞争的一切好处之外,还能用堂堂正正的方式把式场价格保持在自然价格之上。
  首先,如果那些在世场上销售商品的人离市场很远,就利用商业秘密;这就是说,对价格变动即价格高于自然价格保密。这种保密,可以使其它资本家不致把自己的资本投到这个部门来。
  其次,利用制造业秘密;这种秘密使资本家可以用较少的生产费用按照同样的价格甚至比竞争者低的价个供应产品,从而获得较多的利润。-(以保密来欺骗不是不道德吗?交易所的交易。)-再次,把生产限制在特定的地点(例如,名贵的葡萄酒),以至有效的需求永远不能得到满足。最後,利用个别人和公司的垄断。垄断价格是可能达到的最高价格。(斯密,第1卷第120-124页)
  可能提高资本的另一些偶然的原因。
  新领土的获得或新行业的出现甚至在富国也往往可以提高资本利润,因为它们可以从旧行业抽走一部分资本,缓和竞争,减少市场的资本供应,从而促使这些商品的价格提高;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商品的经营者就能够对贷款支付较高的利息。(斯密,第1卷第190页)
  “商品加工越多,商品越变成加工对象,商品价格中分解为工资和利润的部分就比分解为地租的部分增长的越大。随着商品加工的进展,不仅利润的数目增大了,而且每个後来的利润总比先前的利润大,因为产生利润的资本〔IV〕必然越来越大。雇用织工的资本必然大于雇用纺工的资本,因为前一种资本,不仅要补偿後一种资本和利润,而且要支付织工的工资,而利润必定总是同资本保持一定的比例的。”(第1卷第102-103页)
  由此可见,在对自然产品加工和再加工时人的劳动的曾价,不是使工资增加,而是一方面使获利资本的数额增大,另一方面使每个後来的资本比先前的资本大。
  关于资本家从分工中得到的好处,後面再讲。
  资本家得到双重的好处:第一,从分工;第二,从一般加在自然产品上的人的劳动的增长。人加进商品的份额越大,死资本的利润就越大。
  “在同一社会,与不同工种的工资相比,资本的平均利润率更接近于同一水平。”(第1卷第228页)“各种不同用途的资本的普通利润率随着收回资本的可靠性的大小而不同。利润率随着风险增大而提高,尽管二者并不完全成比例。”(同上,〔第226-227页〕)
  不言而喻,资本利润还由于流通手段(例如,纸币)的简便或低廉而增长。
三. 资本对劳动的统治和资本家的动机
  “追逐私人利润是资本所有者决定把资本投入农业还是投入工业,投入批发商业的某一部门还是投入零售商页的某一部门的唯一动机。至于资本的哪一种用途能推动多少生产劳动,〔V〕或者会使他的国家的土地和劳动的年产品增加多少价值,他是从来不会想到去计算的。”(斯密,第2卷第400-401页)
  “对资本家来说,资本的最有利的使用,就是在同样风险的条件下给他带来最大利润的使用。这种使用对社会说来并不总是最有利的。最有利的资本使用就是用于从自然生产力中取得好处。”(萨伊,第2卷第130-131页)
  “最重要的劳动操作是按照投资者的规画和盘算来调节和指挥。而投资者所有这些规画和操作的目的就是利润。然而,利润率不像地租和工资那样,随社会的繁荣而上升,随社会的衰退而下降。相反地,利润率很自然在富国低,在穷国高,而在最迅速地走向末落的国家中最高。因此,这一阶级的利益不像其它两个阶级的利益那样与社会的一般利益联系在一起……经营某一特殊商业部门或工业部门的人的特殊利益,在某一方面总是和公众利益不同,甚至常常同它相敌对。商人的利益始终在于扩大市场和限制卖者的竞争……这是这样一些人的阶级,他们的利益决不会同社会利益完全一致,他们的利益一般在于欺骗和压迫公众。”(斯密,第2卷第163-165页)
四. 资本的积累和资本家之间的竞争
  “资本的增加使工资提高,但由于资本家之间的竞争又有使资本家利润减少的趋向。”(斯密,第1卷179页)
  “例如,一个城市的食品杂货业把所需的资本如果分归两个食品杂货商经营,那末他们之间的竞争秽史双方都把售价’降到比一个人独营时便宜;如果分归二十个〔VI〕杂货商经营,那末他们之间的竞争会更剧烈,而他们结合起来抬高他们的商品价格的可能性也变得更小。”(斯密,第2卷第372-373页)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垄断价格是可能达到的最高价格;既然资本家的利益甚至按照一般国民经济学的观点看来是同社会利益相敌对的;既然资本利润的提高像复利一样地影响商品的价格(斯密,第1卷第199-201页),-所以,竞争是对抗资本家的唯一手段;根据国民经济学的论述,竞争既对工资的提高,也对商品价格的下降产生有利于消费公众的好影响。
  但是,只有当资本增加而且分散在许多人手中的时候,竞争才有可能。只有通过多方面的积累才可能出现许多资本,因为资本一般只有通过积累才能形成,而多方面的积累必然转化为单方面的机类。各个资本之间的竞争扩大各个资本的积累。在私有制的统治下,积累就是资本在少数人手中的积聚,只要听任资本的自然趋向,积累一般来说是一种必然的结果;而资本的这种自然使命恰恰是通过竞争来为自己开辟自由的道路的。
  我们已经听到,资本的利润同资本的量成正比。因此,即使一开始就把蓄谋的竞争完全撇开不谈,大资本也会按其量的大小相应地比小资本积累得快。〔VI〕
  〔VIII〕由此可见,完全撇开竞争不谈,大资本的积累比小资本积累快得多。不过我们要进一步探讨这个过程。
  随着资本的增长,资本利润由于竞争而减少。因此,遭殃的首先是小资本家。
  资本的增长和大量资本的存在以一国财富的日益增进为前提。
  “在财富达到极高程度的国家,普通利润率非常低,从而这个利润能够支付的利息很低,以致除了最富有的人以外任何人都不能靠利息生活。因此,所有中等有产者都不得不自己使用资本,经营一种实业,或参与某种商业。”(斯密,第1卷第〔196〕-197页)
  这种状态是国民经济学最喜爱的状态。
  “资本和收入之间的比例无论在什麽地方都决定着勤劳和懒惰的比例:资本占优势的地方,普通勤劳;收入占优势的地方,普通懒惰。”(斯密,第2卷第325页)
  在竞争扩大的条件下,资本使用的情况如何呢?
  “随着资本的增加,生息信贷基金的数量也必然不断增长。随着这种基金的增加,货币利息会日益降低,(1)因为一切物品的市场价格随着物品数量的增加而降低;(2)因为随着一国资本的增加,新资本要找到有利的用途越来越困难。不同资本之间就产生了竞争,一个资本的所有者千方百计夺取其他资本所占领的行业。但是,如果他不把自己的交易条件放宽一些,那末他多半不能指望把其它资本排挤掉。他不仅要廉价销售物品,而且往往为了寻找销售的机会,还不得不高价收购物品。因为用来维持生产劳动的基金逐日增加,所以对生产劳动的需求也与日俱增:工人容易找到工作,〔IX〕而资本家却难以找到他们能够雇用的工人。资本家的竞争使工资提高,利润下降。”(斯密,第2卷第358-359页)
  因此,小资本家必须在二者中选择其一:(1)他由于已经不能靠利息生活而把自己的资本吃光,从而不再做资本家;(2)亲自经营实业,比富有的资本家贱卖贵买,并且支付较高的工资;因为市场价格由于价定的激烈竞争已经很低,所以小资本家就陷于破产。相反,如果大资本家想挤掉小资本家,那末,与小资本加相比,他拥有资本家作为资本加所具有的对工人的一切优越条件。对他来说,较少的利润可以由大量的资本来补偿;他甚至可以长久地容忍暂时的亏损,直至小资本家破产,直至他摆脱小资本家的竞争。他就是这样把小资本家的利润积累在自己手里。
  其次,大资本家总是比小资本家买得便宜,因为他的进货数量大,所以,他贱卖也不会亏损。
  但是,如果说货币利息下降会使中等资本家由食利者变为企业家,那末反过来,企业资本的增加以及因此引起的利润的减少,会造成货币利息下降。
  “随着使用资本所能取得的利润减少,为使用这笔资本所能支付的价格也必然降低。”(斯密,第2卷第359页)
  “财富、工业、人口越增长,货币利息,从而资本家的利润就越降低。利润尽管减少,资本本身却不但继续增加,而且比以前增加的更迅速。大资本利润虽低,但比利润高的小资本一般也增长得更迅速。俗语说得好:钱能生钱。”(斯密,第1卷第189页)
  如果像在假定的那种激烈竞争状态下所发生的那样,利润低的小资本同这个大资本相对立,那末大资本成把们完全压垮。
  在这种竞争中,商品质量普遍低劣、伪造、假冒、普遍有毒等等,正如在大城市中看到的那样,都是必然的结果。
  〔X〕此外,固定资本和流动资本之间的比例,也是大资本和小资本的竞争中的一个重要情况。
  “流动资本就是用于生产食物、制造业或商业的资本。只要它仍然留在所有者手中或者保持原状,它就不会给自己的所有者带来收入或利润。它不断以一种形式用出去,再以另一种形式收回来,而且只有依靠这种流通,即依靠这种连续的转化和交换,才带来利润。固定资本就是用于改良土地,购置机器、工具、手工式工具之类物品的资本。”(斯密,第2卷第197-198页)
  “固定资本维持费的任何节约能意味着纯利润的增长。任何企业家的总资本必然分成固定资本和流动资本,只要资本总额不变,其中一部分越小,另一部分就越大。流动资本用于购买原料、支付工资和推动生产。因此,固定资本的任何节约,只要不减少劳动生产力,都会增加生产基金。”(斯密,第2卷第226页)
  从一开头就可以看出,固定资本和流动资本的比例,对大资本家要比对小资本家有利的多。最大的银行家所需要的固定资本只比最小的银行家略多一些,因为二者的固定资本都只限于银行办公的费用。大土地所有者的生产工具决不会按照他的土地面积而相应地增多。同样,大资本家所享有的比小资本家高的信用,就是对于固定资本即一笔必须经常准备着的货币的相当大的节约。最後,不言而喻,凡是工业劳动高度发展的地方,也就是几乎所有手工劳动都变成工厂劳动的地方,小资本家仅仅为了拥有必要的固定资本,把他的全部资本都投入也是不够的。大家知道,大农业的劳动,通常只占用不多的劳动人手。
  与较小的资本加相比,在大资本积累时,一般还发生固定资本的相应的集中和简化。大资本家为自己〔XI〕采用某种对劳动工具的组织方法。
  “同样,在工业领域,每个工场和工厂就已经是相当大一批物质财富为了生产的共同目的而同多种多样的智力和技能实行的广泛结合……凡是立法维护大地产的地方,日益增长的人口过剩部分就会涌向工商业,结果,正如英国那样,大批无产者主要聚集在工业领域。凡是立法容许土地不断分割的地方,正如在法国那样,负债的小所有者的数目就会增加起来,这些小所有者由于土地进一步分割而沦为穷人和不满者的阶级。最後,当这种分割和过重的负债达到更高程度时,大地产就会吞掉小地产,正像大工业吃掉小工业一样;而且因为相当大的地产重新形成,大批不再为土地耕作所绝对需要的贫穷的工人就又涌向工业。”(舒耳茨《生产运动》第〔58〕-59页)
  “同一种商品的性质由于生产方法改变,特别是由于采用机器而发生变化。只是由于排除了人力,才有可能用价值3先令8便士的一磅棉花,纺出350束总长167英里(即36德里)、价值为25基尼的纱。”(同上,第62页)
  “四十五年来英国的棉纺织品价格平均降低11/12,并且根据马歇尔计算,相同数量的制品,在1814年需要付16先令,而现在只值1先令10便士。工业产品的大落价既扩大了国内消费,也扩大了国外市场;因此,英国棉纺织工业的工人人数在采用机器以後不仅没有减少,反而从4万增加到150万。〔XII〕至于工业企业家和工人的收入,那末由于厂主之间的竞争加剧,厂主的利润同他们供应的产品量相比必然减少了,在1820-1833年这一期间,曼彻斯特的工厂主在每匹印花布上所得的总利润由4先令1 1/3便士减少到1先令9便士。但是,为了补偿这个损失,生产量更加增大了。结果,在某些工业部门有时出现生产过剩;破产频频发生,在资本家和雇主的阶级内部造成财产的波动不定和动荡,这种波动和动荡把一部分经济破产的人投入无产阶级队伍;同时常常不得不突然实行停工或缩减生产,而雇佣劳动者往往是深受其害。”(同上,第63页)
  “出租自己的劳动就是开始自己的奴隶生活:而出租劳动材料就是确立自己的自由……劳动是人,相反地,劳动材料则根本不包括人。”(贝魁尔《社会经济和国民经济的新理论》第411-412页)
  “材料要素如果没有劳动要素就根本不能创造财富;在材料所有者看来,材料所以具有创造财富的魔力,彷佛是他们用自身的活动给材料加进了这种不可缺少的要素。”(同上)“假定一个工人的日常劳动每年给他平均带来400法郎,而这个数目足够一个成年人维持最起码的生活,那末,这等于说,一个每年拥有2000法郎利息、地租、房租等等收入的所有者在间接地迫使5个人为他劳动;10万法郎则表示2500人的劳动。”(同上,第412-413页)从而,3亿法郎(路易-菲力浦)表示75万工人的劳动。
  “人们制定的法律赋与所有者以使用和滥用即随心所欲地处置任何劳动材料的权力……法律并不责成所有者始终及时地给那些一无所有的人提供工作,并且始终给他们足够的工资,等等。”(同上,第413页)“对生产的性质、数量、质量和适时性的确定是完全自由的;对财富的使用和消费以及对一切劳动材料的支配是完全自由的。每个人都可以只考虑他自己的个人利益,随心所欲地自由交换自己的物品。”(同上,第413页)
  “竞争不过是任意交换的表现,而任意交换又是使用和滥用任何生产工具的个人权力的直接和合乎逻辑的结果。实质上构成一个统一整体的这三个经济要素-使用和滥用的权利,交换的自由和无限制的竞争-引起如下的後果:每个人都可以按照他乐意的方式,在他乐意的时间和地点,生产他乐意生产的东西;他可以生产的好或坏、过多或过少、过迟或过早、过贵或过贱;没有人知道,他能否卖出去、卖给谁、如何卖、何时卖、在何处卖。买进的情况也是如此。〔XIII〕生产者既不知道需要也不知道原料来源,既不知道需求也不知道供给。他在他愿意卖和能够卖的时候,在他乐意的地点,按照他乐意的价格,卖给他乐意的人。买进的情况也是如此。他在这一方面总是偶然情况的玩偶,是强者、宽裕者、富有者所强加的法律的奴隶……一个地方是财富的不足,而另一个地方则是财富的过剩和浪费。一个生产者卖得很多或者卖得很贵并且利润丰厚,而另一个生产者卖不出去或者亏本……供给不知道需求,而需求不知道供给。你们根据消费者中的爱好和时[兴去进行生产;可是,当你们准备好提供这种商品的时候,他们的兴头已经过去而转到另一种产品上去了……这一切情况的必然结果就是连续不断的和范围日益扩大的破产;失算、突如其来的破落和出乎意料的致富;商业危机、停业、周期性商品滞销或脱销;工资和利润的不稳定和下降;财富、时间和精力在激烈竞争的舞台上的损失或惊人的浪费。”(同上,第414-416页)
  李嘉图在他的书(地租)中说:各国只是生产的工场;人是消费和生产的机器;人的生命就是资本;经济规律盲目地支配着世界。在李嘉图看来,人是微不足道的,而产品则是一切。在法译本第二十六章中说:
  “对于一个拥有2万法郎资本,每年获得2000法郎的人来说……不管他的资本是雇100个工人还是雇1000个工人……都是一样的。一个国家的实际利益不也是这样吗?只要这个国家的实际纯收入、它的地租和利润不变,这个国家的人口有1000万还是有1200万,都是无关紧要的。”德.西斯蒙先生说(第2卷第331页):“真的,就只能盼望国王孤伶伶地住在自己的岛上,不断地转动把手,通过自动机来完成英国的全部工作了。”
  “雇主用只够满足工人最迫切需要的低价格来购买工人的劳动,对于工资不足或劳动时间过长,他不负任何责任,因为他自己也要服从他强加给别人的法律……贫困的根源与其说在于人,不如说在于物的力量。”(〔毕莱〕同上,第82页)
  “英国许多地方的居民没有足够的资本来改良和耕种他们的土地。苏格兰南部各郡的羊毛,因为缺乏就地加工的资本,大部分不得不通过很坏的道路,长途运送到约克郡去加工。英国有许多小工业城市,那里的居民缺乏足够的资本把他们的工业产品运到可以找到需求和消费者的遥远市场上去。这儿的商人〔XIV〕不过是住在某些大商业城市中的大富商的代理人。”(斯密,第2卷第382页)“要增加土地和劳动的年产品的价值,只有两种办法:增加生产工人的人数,或者提高已被雇用的工人的劳动生产率……两种情况都几乎总是必须增加资本。”(斯密,第2卷第338页)
  “因为按照事物的本性,资本的积累是分工的必要的前提,所以只有资本的积累越来越多,分工才会越来越细。分工越细,同样数目的人所能加工的原料数量也就增加得越多;因为这时每个工人的任务越来越简单,所以减轻和加速这些任务的新机器就大量发明出来。因此,随着分工的发展,为了经常雇用同样数目的工人,就必须预先积累和从前同样多的生活资料,以及比从前不大发达时更多的原料、工具和器具。在任和生产部门,工人人数总是随着这一部门分工的发展而增长,更正确地说,正是工人人数的这种增长才使工人有可能实现这种细密的分工。”(斯密,第2卷第193-194页)
  “劳动生产力的大大提高,非有预先的资本积累不可,同样,资本的积累也自然会引起劳动生产力的大大提高。资本家希望利用自己的资本来生产尽可能多的产品,因此他力求在自己的工人中最恰当地进行分工,并把尽可能好的机器供给工人使用。他这两方面成功的可能性如何,〔XV〕要看他有多少资本,或者说,要看这个资本能够雇用多少工人。因此,在一个国家里,不仅劳动量随着推动劳动的资本的扩大而增加,而且,同一劳动量生产的产品,也由于资本的扩大而大大增加。”(斯密,同上,第194-195页)
  因此出现了生产过剩。
  “由于在更大规模的企业中实行更大数量和更多种类的人力和自然力的结果,在工业和商业中……生产力更广泛地联合起来。到处……主要的生产部门彼此已经更密切地结合起来。例如,大工厂地主也力图购置大地产,以便他们的工业企业所需要的原料至少有一部分不必从他人手中得到;或者他们结合自己的工业开办商业,不仅为了销售他们自己的产品,而且为了购买其它种类的产品并把这些产品卖给他们的工人。在英国,那里一个工厂主有时拥有10000-12000个工人……不同生产部门在一个主管人的领导之下的这种结合,这种所谓国家中的小国家或国家中的属领,已经屡见不鲜。例如,伯明翰的矿主近来已把制铁的全部生产过程掌握起来,而过去制铁的全部生产过程是分散在许多企业家和所有者手里的。见1838年《德意志季刊》第3期《伯明翰矿区》一文。-最後,我们在目前已如此众多的大股份公司中,还看到许多股东的财力同另一些担任实际工作的人的科技知识才能的广泛结合。这样一来,资本家就有可能以更多种多样的方式来利用自己的积蓄,甚至还可以把积蓄同时用于农业、工业和商业。因此他们的利益就更是多方面的了,〔XVI〕而农业、工业和商业的利益之间的对立缓和下来并趋于消灭。然而,正是这种增大的按不同方式使用资本的可能性本身,必定会加深有产者阶级和无产者阶级之间的对立。”(舒耳茨,同上,第40-41页)
  房东从穷人身上取得巨额利润。房租和工业贫困成反比。
  从沦落的无产者的恶习中也抽取利息。(卖淫、酗酒、抵押放债人。)
  当资本和地产掌握在同一个人手中,并且资本由于数额庞大而能够把各种生产部门结合起来的时候,资本的积累日益增长,而资本间的竞争日益减少。
  对人的漠不关心。斯密的二十章彩票。
  萨伊的纯收入和总收入。
地租
  〔I〕土地所有者的权利来源于掠夺。(萨伊,第1卷第135页,注)土地所有者也像所有其它人一样,喜欢在他们未曾播种的地方得到收获,甚至对土地的自然成果也收取地租。(斯密,第1卷第99页)
  “也许有人认为,地租不过是土地所有者用来改良土地资本的利润…有时候,地租可能部分地是这样…但是,(1)土地所有者甚至对未改良的土地也要求地租,而可以看做改良费用的利息或利润的东西,则往往是这种原始地税的追加额(附加费):(2)此外,这种改良并不总是用土地所有者的资本,而有时是用租地农场主的资本来进行的:虽然如此,在重定租约十,土地所有者通常要求提高地租,彷佛这种改良全是由他出资本进行的;(2)而且,他有时甚至对那根本不能用人力来改良的东西也要求地租。”(斯密,第1卷第300-301页)
  为说明後一种情况,斯密举叉明草(海藻 Seekrapp, Salicorne)为例。
  “这是一种海洋植物,一经燃烧便可成为制造玻璃、肥皂等等所用的硷性盐。这种植物生长在英国,特别是苏格兰各地,但是只生长在涨潮能达到的岩石上:这些岩石每日两次被海潮淹没,因此这些岩石上的产物决不能通过人的劳动而增多。然而,生长这种植物的地段的所有者也要求地租,就像对谷田要求地租一样。设得兰群岛附近海域盛产鱼类。该群岛的大部分居民〔II〕都靠捕鱼为生。但是要从水产品获利,就必须在近海地带有住所。这里的地租不是同租地农场主可能从土地取得的东西成比例,而是同他可能从土地和海洋这两方面取得的东西的总和成比例。”(斯密,第1卷第301-302页)

哲学的贫困

第二章 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
第一节 方 法
现在我们是在德国!我们在谈论政治经济学的同时还要谈论形而上学。而在这方面,我们也只是跟着蒲鲁东先生的“矛盾”走。刚才他迫使我们讲英国话,使我们差不多变成了英国人。现在场面变了。蒲鲁东先生把我们转移到我们亲爱的祖国,使我们不由得又变成了德国人。

如果说有一个英国人把人变成帽子,那么,有一个德国人就把帽子变成了观念。这个英国人就是李嘉图,一位银行巨子,杰出的经济学家;这个德国人就是黑格尔,柏林大学的一位专任哲学教授。

法国最末一个专制君主和法兰西王朝没落的代表路易十五有一个御医,这个人又是法国的第一个经济学家。这位御医,这位经济学家是法国资产阶级即将取得必然胜利的代表。魁奈医生使政治经济学成为一门科学;他在自己的著名的《经济表》中概括地叙述了这门科学。除了已经有的对该表的1001个注解以外,我们还找到医生本人作的一个注解。这就是附有“七个重要说明”的《经济表的分析》。

蒲鲁东先生是另一个魁奈医生,他是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方面的魁奈。

但是在黑格尔看来,形而上学,整个哲学,是概括在方法里面的。所以我们必须设法弄清楚蒲鲁东先生那套至少同《经济表》一样含糊不清的方法。因此,我们作了七个比较重要的说明。如果蒲鲁东博士不满意我们的说明,那没关系,他可以扮演修道院院长勃多的角色,亲自写一篇《经济学一形而上学方法解说》。78

第一个说明

“这里我们论述的不是与时间次序相一致的历史,而是与观念顺序相一致的历史。各经济阶段或范畴在出现时有时候是同时代的,有时候又是颠倒的……不过,经济理论有它自己的逻辑顺序和理性中的系列,值得夸耀的是,经济理论的这种次序己被我们发现了。”(蒲鲁东《贫困的哲学》第1卷第145和146页)

蒲鲁东先生把这些冒牌的黑格尔词句扔向法国人,毫无问题是想吓唬他们一下。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同两个人打交道:首先是蒲鲁东先生,其次是黑格尔。蒲鲁东先生和其他经济学家有什么不同呢?黑格尔在蒲鲁东先生的政治经济学中又起什么作用呢?

经济学家们都把分工、信用、货币等资产阶级生产关系说成是固定的、不变的、永恒的范畴。蒲鲁东先生有了这些完全形成的范畴,他想给我们说明所有这些范畴、原理、规律、观念、思想的形成情况和来历。

经济学家们向我们解释了生产怎样在上述关系下进行,但是没有说明这些关系是怎样产生的,也就是说,没有说明产生这些关系的历史运动。由于蒲鲁东先生把这些关系看成原理、范畴和抽象的思想,所以他们只要把这些思想(它们在每一篇政治经济学论文末尾已经按字母表排好)编一下次序就行了。经济学家的材料是人的生动活泼的生活;蒲鲁东先生的材料则是经济学家的教条。但是,既然我们忽略了生产关系(范畴只是它在理论上的表现)的历史运动,既然我们只想把这些范畴看作是观念、不依赖现实关系而自生的思想,那么,我们就只能到纯理性的运动中去找寻这些思想的来历了。纯粹的、永恒的、无人身的理性怎样产生这些思想呢?它是怎样造成这些思想的呢?

假如在黑格尔主义方面我们具有蒲鲁东先生那种大无畏精神,我们就会说,理性在自身中把自己和自身区分开来。这是什么意思呢?因为无人身的理性在自身之外既没有可以设定自己的场所,又没有可以与之相对立的客体,也没有可以与之相结合的主体,所以它只得把自己颠来倒去:设定自己,把自己与自己相对立,自相结合——设定、对立、结合。用希腊语来说,这就是:正题、反题、合题。对于不懂黑格尔语言的读者,我们将告诉他们一个神圣的公式:肯定、否定、否定的否定。这就是措辞的含意。固然这不是希伯来语①(请蒲鲁东先生不要见怪),然而却是脱离了个体的纯理性的语言。这里看到的不是一个用普通方式说话和思维的普通个体,而正是没有个体的纯粹普通方式。

在最后的抽象(因为是抽象,而不是分析)中,一切事物都成为逻辑范畴,这用得着奇怪吗?如果我们逐步抽掉构成某座房屋个性的一切,抽掉构成这座房屋的材料和这座房屋特有的形式,结果只剩下一个物体;如果把这一物体的界限也抽去,结果就只有空间了;如果再把这个空间的向度抽去,最后我们就只有纯粹的量这个逻辑范畴了,这用得着奇怪吗?用这种方法抽去每一个主体的一切有生命的或无生命的所谓偶性,人或物,我们就有理由说,在最后的抽象中,作为实体的将是一些逻辑范畴。所以形而上学者也就有理由说,世界上的事物是逻辑范畴这块底布上绣成的花卉:他们在进行这些抽象时,自以为在进行分析,他们越来越远离物体,而自以为越来越接近,以至于深入物体。哲学家和基督徒不同之处正是在于:基督徒只有一个逻各斯的化身,不管什么逻辑不逻辑;而哲学家则有无数化身。既然如此,那么一切存在物,一切生活在地上和水中的东西经过抽象都可以归结为逻辑范畴,因而整个现实世界都淹没在抽象世界之中,即淹没在逻辑范畴的世界之中,这又有什么奇怪呢?

一切存在物,一切生活在地上和水中的东西,只是由于某种运动才得以存在、生活。例如,历史的运动创造了社会关系,工业的运动给我们提供了工业产品,等等。

正如我们通过抽象把一切事物变成逻辑范畴一样,我们只要抽去各种各样的运动的一切特征,就可得到抽象形态的运动,纯粹形式上的运动,运动的纯粹逻辑公式。如果我们把逻辑范畴看作一切事物的实体,那么我们也就可以设想把运动的逻辑公式看作是一种绝对方法,它不仅说明每一个事物,而且本身就包含每个事物的运动。

关于这种绝对方法,黑格尔这样说过:

“方法是任何事物所不能抗拒的一种绝对的、唯一的、最高的、无限的力量;这是理性企图在每一个事物中发现和认识自己的意向。”(《逻辑学》第3卷)

既然把任何一种事物都归结为逻辑范畴,任何一个运动、任何一种生产行为都归结为方法,那么由此自然得出一个结论,产品和生产、事物和运动的任何总和都可以归结为应用的形而上学。黑格尔为宗教、法等做过的事情,蒲鲁东先生也想在政治经济学上如法炮制。

那么,这种绝对方法到底是什么呢?是运动的抽象。运动的抽象是什么呢?是抽象形态的运动。抽象形态的运动是什么呢?是运动的纯粹逻辑公式或者纯理性的运动。纯理性的运动又是怎么回事呢?就是设定自己,自己与自己相对立,自相结合,就是把自身规定为正题、反题、合题,或者就是它自我肯定、自我否定和否定自我否定。

理性怎样进行自我肯定,把自己设定为特定的范畴呢?这就是理性自己及其辩护人的事情了。

但是理性一旦把自己设定为正题,这个正题、这个与自己相对立的思想就会分为两个互相矛盾的思想,即肯定和否定,“是”和“否”。这两个包含在反题中的对抗因素的斗争,形成辩证运动。“是”转化为“否”,“否”转化为“是”。“是”同时成为“是”和“否”,“否”同时成为“否”和“是”,对立面互相均衡,互相中和,互相抵销。这两个彼此矛盾的思想的融合,就形成一个新的思想,即它们的合题。这个新的思想又分为两个彼此矛盾的思想,而这两个思想又融合成新的合题。从这种生育过程中产生出思想群。同简单的范畴一样,思想群也遵循这个辩证运动,它也有一个矛盾的群作为反题。从这两个思想群中产生出新的思想群,即它们的合题。

正如从简单范畴的辩证运动中产生出群一样,从群的辩证运动中产生出系列,从系列的辩证运动中又产生出整个体系。

把这个方法运用到政治经济学的范畴上面,就会得出政治经济学的逻辑学和形而上学,换句话说,就会把人所共知的经济范畴翻译成人们不大知道的语言,这种语言使人觉得这些范畴似乎是刚从纯理性的头脑中产生的,好像这些范畴仅仅由于辩证运动的作用才互相产生、互相联系、互相交织。请读者不要害怕这个形而上学以及它那一大堆范畴、群、系列和体系。尽管蒲鲁东先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爬上矛盾体系的顶峰,可是他从来没有超越过头两级即简单的正题和反题,而且这两级他仅仅爬上过两次,其中有一次还跌了下来。

在这以前我们谈的只是黑格尔的辩证法。下面我们要看到蒲鲁东先生怎样把它降低到极可怜的程度。黑格尔认为,世界上过去发生的一切和现在还在发生的一切,就是他自己的思维中发生的一切。因此,历史的哲学仅仅是哲学的历史,即他自己的哲学的历史。没有“与时间次序相一致的历史”,只有“观念在理性中的顺序”。他以为他是在通过思想的运动建设世界;其实,他只是根据绝对方法把所有人们头脑中的思想加以系统的改组和排列而已。

第二个说明

经济范畴只不过是生产的社会关系的理论表现,即其抽象。真正的哲学家蒲鲁东先生把事物颠倒了,他认为现实关系只是一些原理和范畴的化身。这位哲学家蒲鲁东先生还告诉我们,这些原理和范畴过去曾睡在“无人身的人类理性”的怀抱里。

经济学家蒲鲁东先生非常明白,人们是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中制造呢绒、麻布和丝织品的。但是他不明白,这些一定的社会关系同麻布、亚麻等一样,也是人们生产出来的。社会关系和生产力密切相联。随着新生产力的获得,人们改变自己的生产方式,随着生产方式即谋生的方式的改变,人们也就会改变自己的一切社会关系。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

人们按照自己的物质生产率①建立相应的社会关系,正是这些人又按照自己的社会关系创造了相应的原理、观念和范畴。

所以,这些观念、范畴也同它们所表现的关系一样,不是永恒的。它们是历史的、暂时的产物。

生产力的增长、社会关系的破坏、观念的形成都是不断运动的,只有运动的抽象即“不死的死”79才是停滞不动的。

第三个说明

每一个社会中的生产关系都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蒲鲁东先生把种种经济关系看作同等数量的社会阶段,这些阶段互相产生,像反题来自正题一样一个来自一个,并在自己的逻辑顺序中实现着无人身的人类理性。

这个方法的唯一短处就是:蒲鲁东先生在考察其中任何一个阶段时,都不能不靠所有其他社会关系来说明,可是当时这些社会关系尚未被他用辩证运动产生出来。当蒲鲁东先生后来借助纯粹理性使其他阶段产生出来时,却又把它们当成初生的婴儿,忘记它们和第一个阶段是同样年老了。

因此,他要构成被他看作一切经济发展基础的价值,就非有分工、竞争等等不可。然而当时这些关系在系列中、在蒲鲁东先生的理性中以及逻辑顺序中根本还不存在。

谁用政治经济学的范畴构筑某种思想体系的大厦,谁就是把社会体系的各个环节割裂开来,就是把社会的各个环节变成同等数量的依次出现的单个社会。其实,卑凭运动、顺序和时间的唯一逻辑公式怎能向我们说明一切关系在其中同时存在而又互相依存的社会机体呢?

第四个说明

现在我们看一看蒲鲁东先生在把黑格尔的辩证法应用到政治经济学上去的时候,把它变成了什么样子。

蒲鲁东先生认为,任何经济范畴都有好坏两个方面。他看范畴就像小资产者看历史伟人一样:拿破仑是一个大人物;他行了许多善,但是也作了许多恶。

蒲鲁东先生认为,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益处和害处加在一起就构成每个经济范畴所固有的矛盾。

应当解决的问题是:保存好的方面,消除坏的方面。

奴隶制是同任何经济范畴一样的经济范畴。因此,它也有两个方面。我们抛开奴隶制的坏的方面不谈,且来看看它的好的方面。自然,这里谈的只是直接奴隶制,即苏里南、巴西和北美南部各州的黑人奴隶制。

同机器、信用等等一样,直接奴隶制是资产阶级工业的基础。没有奴隶制就没有棉花;没有棉花就没有现代工业。奴隶制使殖民地具有价值,殖民地产生了世界贸易,世界贸易是大工业的条件。可见,奴隶制是一个极重要的经济范畴。

没有奴隶制,北美这个进步最快的国家就会变成宗法式的国家。如果从世界地图上把北美划掉,结果看到的是一片无政府状态,现代贸易和现代文明十分衰落的情景。消灭奴隶制就等于从世界地图上抹掉美洲①。

因为奴隶制是一个经济范畴,所以它总是存在于各民族的制度中。现代各民族只是在本国内把奴隶制掩饰一下,而在新大陆却不加掩饰地推行奴隶制。

蒲鲁东先生将用什么办法挽救奴隶制呢?他提出的问题是:保存这个经济范畴的好的方面,消除其坏的方面。

黑格尔就不需要提出问题。他只有辩证法。蒲鲁东先生从黑格尔的辩证法那里只借用了用语。而蒲鲁东先生自己的辩证运动只不过是机械地划分出好、坏两面而已。

我们暂且把蒲鲁东先生当作一个范畴看待,看一看他的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他的长处和短处。

如果说,与黑格尔比较,他的长处是提出问题并且自愿为人类最大幸福而解决这些问题,那么,他也有一个短处:当他想通过辩证的生育过程生出一个新范畴时,却毫无所获。两个相互矛盾方面的共存、斗争以及融合成一个新范畴,就是辩证运动。谁要给自己提出消除坏的方面的问题,就是立即切断了辩证运动。我们看到的已经不是由于自己的矛盾本性而设定自己并把自己与自己相对立的范畴,而是在范畴的两个方面中间转动、挣扎和冲撞的蒲鲁东先生。

这样,蒲鲁东先生就陷入了用正当方法难以摆脱的困境,于是他用尽全力一跳便跳到一个新范畴的领域中。这时在他那惊异的目光面前便出现了理性中的系列。

他抓住第一个到手的范畴,随心所欲地给它一种特性:把需要清洗的范畴的缺陷消除。例如,如果相信蒲鲁东先生的话,税收可以消除垄断的缺陷,贸易差额可以消除税收的缺陷,土地所有权可以消除信用的缺陷。

这样,蒲鲁东先生把经济范畴逐一取来,把一个范畴用作另一个范畴的消毒剂,用矛盾和矛盾的消毒剂这二者的混合物写成两卷矛盾,并且恰当地称为《经济矛盾的体系》。

第五个说明

“在绝对理性中,所有这些观念……是同样简单和普遍的……实际上我们只有靠我们的观念搭成的一种脚手架才能达到科学境地。但是,真理本身并不以这些辩证的图形为转移,而且不受我们思想的种种组合的束缚。”(蒲鲁东《贫困的哲学》第2卷第97页)

这样,一个急转弯(现在我们才知道其中奥妙)就使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突然变成了幻想!蒲鲁东先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实话。的确,一旦把辩证运动的过程归结为这样一个简单过程,即把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加以对比,提出消除坏的方面的问题,并且把一个范畴用作另一个范畴的消毒剂,那么范畴就不再有自发的运动,观念就“不再发生作用”,不再有内在的生命。观念既不能再把自己设定为范畴,也不能再把自己分解为范畴。范畴的顺序成了一种脚手架。辩证法不再是绝对理性的运动了。辩证法没有了,至多还剩下最纯粹的道德。

当蒲鲁东先生谈到理性中的系列即范畴的逻辑顺序的时候,他肯定地说,他不是想论述与时间次序相一致的历史,即蒲鲁东先生所认为的范畴在其中出现的历史顺序。他认为那时一切都在理性的纯粹以太中进行。一切都应当通过辩证法从这种以太中产生。现在当实际应用这种辩证法的时候,理性对他来说却不存在了。蒲鲁东先生的辩证法背弃了黑格尔的辩证法,于是蒲鲁东先生只得承认,他用以说明经济范畴的次序不再是这些经济范畴相互产生的次序。经济的进化不再是理性本身的进化了。

那么,蒲鲁东先生给了我们什么呢?是现实的历史,即蒲鲁东先生所认为的范畴在时间次序中出现的那种顺序吗?不是。是在观念本身中进行的历史吗?更不是。这就是说,他既没有给我们范畴的世俗历史,也没有给我们范畴的神圣历史!那么,到底他给了我们什么历史呢?是他本身矛盾的历史。让我们来看看这些矛盾怎样行进以及它们怎样拖着蒲鲁东先生走吧。

在来研究这一点(这是第六个重要说明的引子)之前,我们应当再作一个比较次要的说明。

让我们和蒲鲁东先生一同假定:现实的历史,与时间次序相一致的历史是观念、范畴和原理在其中出现的那种历史顺序。

每个原理都有其出现的世纪。例如,权威原理出现在11世纪,个人主义原理出现在18世纪。因而不是原理属于世纪,而是世纪属于原理。换句话说,不是历史创造原理,而是原理创造历史。但是,如果为了顾全原理和历史我们再进一步自问一下,为什么该原理出现在11世纪或者18世纪,而不出现在其他某一世纪,我们就必然要仔细研究一下:11世纪的人们是怎样的,18世纪的人们是怎样的,他们各自的需要、他们的生产力、生产方式以及生产中使用的原料是怎样的;最后,由这一切生存条件所产生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难道探讨这一切问题不就是研究每个世纪中人们的现实的、世俗的历史,不就是把这些人既当成他们本身的历史剧的剧作者又当成剧中人物吗?但是,只要你们把人们当成他们本身历史的剧中的人物和剧作者,你们就是迂回曲折地回到真正的出发点,因为你们抛弃了最初作为出发点的永恒的原理。

至于蒲鲁东先生,他还在思想家所走的这条迁回曲折的道路上缓慢行进,离开历史的康庄大道还有一大段路程。

第六个说明

我们且沿着这条迂回曲折的道路跟蒲鲁东先生走下去。

假定被当作不变规律、永恒原理、观念范畴的经济关系先于生动活跃的人而存在;再假定这些规律、这些原理、这些范畴自古以来就睡在“无人身的人类理性”的怀抱里。我们已经看到,在这一切一成不变的、停滞不动的永恒下面没有历史可言,即使有,至多也只是观念中的历史,即反映在纯理性的辩证运动中的历史。既然蒲鲁东先生认为各种观念在辩证运动中不能互相“区分”,那么他就一笔勾销了运动的影子和影子的运动,而本来总还可以用它们造成某种类似历史的东西。他没有这样做,反而把自己的无能归罪于历史,埋怨一切,甚至连法国话也埋怨起来。

哲学家蒲鲁东先生告诉我们:“我们说什么东西出现或者什么东西生产出来,这种说法是不确切的,无论是在文明里还是在宇宙中,自古以来一切就存在着、活动着……整个社会经济也是如此。”(第2卷第102页)

自身起作用并且使蒲鲁东先生本人也起作用的矛盾的创造力竟大到这样程度,以至他本想说明历史,但却不得不否定历史;本想说明社会关系的顺次出现,但却根本否定某种东西可以出现;本想说明生产及其一切阶段,但却否定某种东西可以生产出来。

这样,在蒲鲁东先生看来,再没有什么历史,也没有什么观念的顺序了,可是,他那本大作却继续存在,而这部著作恰恰被他自己称为“与观念顺序相一致的历史”。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公式(因为蒲鲁东先生就是公式化的人物)帮助他一跳就越过他的一切矛盾呢?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发明了一种新理性,这既不是绝对的、纯粹的和纯真的理性,也不是生活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生动活跃的人们的普通的理性;这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理性,是作为人的社会的理性,是作为主体的人类的理性,这种理性在蒲鲁东先生的笔下最初间或写作“社会天才”、“普遍理性”,最后又写作“人类理性”。然而这种名目繁多的理性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被人们认出是蒲鲁东先生的个人理性,它有好的和坏的方面,有消毒剂也有问题。

“人类理性不创造真理”,真理蕴藏在绝对的永恒的理性的深处。它只能发现真理。但是直到现在它所发现的真理是不完备的,不充足的,因而是矛盾的。经济范畴本身是人类理性、社会天才所发现和揭示出来的真理,因此它们也是不完备的并含有矛盾的萌芽。在蒲鲁东先生以前,社会天才只看见对抗因素而未发现综合公式,虽然两者同时潜藏在绝对理性里面。既然经济关系只是这些不充足的真理、这些不完备的范畴、这些矛盾的概念在人世间的实现,因此,它们本身就包含着矛盾,并且有好坏两个方面。

社会天才的任务是发现完备的真理、完整无缺的概念、排除二律背反的综合公式。这也就说明,为什么在蒲鲁东先生的想象中,这个社会天才不得不从一个范畴跑到另一个范畴,但是仍然不能靠这一整套范畴从上帝那里,从绝对理性那里得到一个综合公式:

“首先,社会(社会天才》假定一个原始的事实,提出一个假设……一个真正的二律背反,它的对抗性结果在社会经济中展开来就像它的后果会在精神上被推论出来一样,所以工业运动在各方面随着观念的演绎分为两道洪流:一道是有益作用的洪流,一道是有害结果的洪流……为了和谐地构成这个两重性的原理和解决这个二律背反,社会就产生第二个二律背反,随后很快地又产生第三个二律背反;社会天才将一直这样行进,直到它用尽自己的全部矛盾(尽管未曾得到证实,但是我料想,人类的矛盾是有止境的),一跳而回到它自己原来的各种论点并用唯一的公式来解决自己的全部问题时为止。”(第1卷第133页)

正如以前反题变成消毒剂一样,现在正题将变成假设。但是,蒲鲁东先生这种术语上的变换现在再也不能使我们感到惊奇了。人类的理性最不纯洁,它只具有不完备的见解,每走一步都要遇到新的待解决的问题。人类的理性在绝对理性中发现的以及作为第一个正题的否定的每一个新的正题,对它说来都是一个合题,并且被它相当天真地当作有关问题的解决。这个理性就这样在不断变换的矛盾中冲撞,直至它达到了矛盾的终点,发觉这一切正题和合题不过是相互矛盾的假设时为止。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人类理性,社会天才一跳而回到它自己原来的各种论点并用唯一的公式来解决自己的全部问题”。这里附带说一下,这个唯一的公式是蒲鲁东先生真正的发现。这就是构成价值。

假设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设立的。通过蒲鲁东先生之口讲话的社会天才首先给自己提出的目的,就是消除每个经济范畴的一切坏的东西,使它只保留好的东西。他认为,好的东西,最高的幸福,真正的实际目的就是平等。为什么社会天才只要平等,而不要不平等或博爱、不要天主教或别的什么原理呢?因为“人类之所以接连不断地实现这么多特殊的假设,正是由于考虑到一个最高的假设”,这个最高的假设就是平等。换句话说,因为平等是蒲鲁东先生的理想。他以为分工、信用、工厂,一句话,一切经济关系都仅仅是为了平等的利益才被发明的,但是结果它们往往背离平等。由于历史和蒲鲁东先生的臆测步步发生矛盾,所以他得出结论说,有矛盾存在。即使是有矛盾存在,那也只存在于他的固定观念和现实运动之间。

从此以后,肯定平等的就是每个经济关系的好的方面,否定平等和肯定不平等的就是坏的方面。每一个新的范畴都是社会天才为了消除前一个假设所产生的不平等而作的假设。总之,平等是原始的意向、神秘的趋势、天命的目的,社会天才在经济矛盾的圈子里旋转时从来没有忽略过它。因此,天命是一个火车头,用它拖蒲鲁东先生的全部经济行囊前进远比用他那没有头脑的纯理性要好得多。他在论税收一章之后,用了整整一章来写天命。

天命,天命的目的,这是当前用以说明历史进程的一个响亮字眼。其实这个字眼不说明任何问题。它至多不过是一种修辞形式,是解释事实的多种方式之一。

大家知道,英国工业的发展使苏格兰地产获得了新的价值。而英国工业则为羊毛开辟了新的销售市场。要生产大量的羊毛,必然把耕地变成牧场。要实行这种改变就必须集中地产。要集中地产就必须消灭世袭租佃者的小农庄,使成千上万的租佃者离开家园,让放牧几百万只羊的少数牧羊人来代替他们。这样,由于耕地接连不断地变成牧场,结果苏格兰的地产使羊群赶走了人。如果现在你们说,羊群赶走人就是苏格兰地产制度的天命的目的,那么,你们就创造出了天命的历史。

当然,平等趋势是我们这个世纪所特有的。认为以往各世纪及其完全不同的需求、生产资料等等都是为实现平等而遵照天命行事,这首先就是用我们这个世纪的人和生产资料来代替过去各世纪的人和生产资料,否认后一代人改变前一代人所获得的成果的历史运动。经济学家们很清楚,同是一件东西对甲说来是成品,对乙说来只是从事新的生产的原料。

如果你们同蒲鲁东先生一道假定:社会天才制造出,或者更确切些说即兴制造出封建主,是为了达到把耕者变为负有义务的和彼此平筹的劳动者这一天命的目的,那么,你们就把目的和人都换了,这种做法和为了达到恶意的满足(即用羊群赶走人)而在苏格兰确立地产制度的天命比较起来,毫不逊色。

可是,蒲鲁东先生既然对于天命表现出那样亲切的关怀,我们就介绍他看一看维尔纽夫-巴尔热蒙的《政治经济学历史》,此人也是追求天命的目的。但他这个目的已经不是平等,而是天主教了。

第七个即最后一个说明

经济学家们的论证方式是非常奇怪的。他们认为只有两种制度:一种是人为的,一种是天然的。封建制度是人为的,资产阶级制度是天然的。在这方面,经济学家很像那些把宗教也分为两类的神学家。一切异教都是人们臆造的,而他们自己的宗教则是神的启示。经济学家所以说现存的关系(资产阶级生产关系)是天然的,是想以此说明,这些关系正是使生产财富和发展生产力得以按照自然规律进行的那些关系。因此,这些关系是不受时间影响的自然规律。这是应当永远支配社会的永恒规律。于是,以前是有历史的,现在再也没有历史了。以前所以有历史,是由于有过封建制度,由于在这些封建制度中有一种和经济学家称为自然的、因而是永恒的资产阶级社会生产关系完全不同的生产关系。

封建主义也有过自己的无产阶级,即包含着资产阶级的一切萌芽的农奴等级。封建的生产也有两个对抗的因素,人们称为封建主义的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可是,却没想到结果总是坏的方面压倒好的方面。正是坏的方面引起斗争,产生形成历史的运动。假如在封建主义统治时代,经济学家看到骑士的德行、权利和义务之间美妙的协调、城市中的宗法式的生活、乡村中家庭手工业的繁荣、各同业公会、商会和行会中所组织的工业的发展,总而言之,看到封建主义的这一切好的方面而深受感动,抱定目的要消除这幅图画上的一切阴暗面——农奴制度、特权、无政府状态,那么结果会怎样呢?引起斗争的一切因素就会灭绝,资产阶级的发展在萌芽时就会被窒息。经济学家就会给自己提出把历史一笔勾销的荒唐问题。

资产阶级得势以后,也就谈不到封建主义的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了。资产阶级把它在封建主义统治下发展起来的生产力掌握起来。一切旧的经济形式、一切与之相适应的市民关系以及作为旧日市民社会的正式表现的政治制度都被粉碎了。

这样,为了正确地判断封建的生产,必须把它当作以对抗为基础的生产方式来考察。必须指出,财富怎样在这种对抗中间形成,生产力怎样和阶级对抗同时发展,这些阶级中一个代表着社会上坏的、有害方面的阶级怎样不断地成长,直到它求得解放的物质条件最后成熟。这难道不是说,生产方式,生产力在其中发展的那些关系,并不是永恒的规律,而是同人们及其生产力的一定发展相适应的东西,人们生产力的一切变化必然引起他们的生产关系的变化吗?由于最重要的是不使文明的果实——已经获得的生产力被剥夺,所以必须粉碎生产力在其中产生的那些传统形式。从此以后,革命阶级将成为保守阶级。

资产阶级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本身是封建时期无产阶级①残存物的无产阶级相伴随。资产阶级在其历史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发展它的对抗性质,起初这种性质或多或少是掩饰起来的,只是处于隐蔽状态。随着资产阶级的发展,在它的内部发展着一个新的无产阶级,即现代无产阶级。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之间展开了斗争,这个斗争在双方尚未感觉到,尚未予以注意、重视、理解、承认并公开宣告以前,最初仅表现为局部的暂时的冲突,表现为一些破坏行为。另一方面,如果说现代资产阶级的全体成员由于组成一个与另一个阶级相对立的阶级而有共同的利益,那么,由于他们互相对立,他们的利益又是对立的,对抗的。这种利益上的对立是由他们的资产阶级生活的经济条件产生的。资产阶级借以在其中活动的那些生产关系的性质决不是单一的、单纯的,而是两重的;在产生财富的那些关系中也产生贫困;在发展生产力的那些关系中也发展一种产生压迫的力量;这些关系只有不断消灭资产阶级单个成员的财富和产生出不断壮大的无产阶级,才能产生资产者的财富,即资产阶级的财富;这一切都一天比一天明显了。

这种对抗性质表现得越明显,经济学家们,这些资产阶级生产的学术代表就越和他们自己的理论发生分歧,于是在他们中间形成了各种学派。

宿命论的经济学家,在理论上对他们所谓的资产阶级生产的有害方面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正如资产者本身在实践中对他们赖以取得财富的无产者的疾苦漠不关心一样。这个宿命论学派有古典派和浪漫派两种。古典派如亚当·斯密和李嘉图,他们代表着一个还在同封建社会的残余进行斗争、力图清洗经济关系上的封建污垢、提高生产力、使工商业获得新的发展的资产阶级。而无产阶级参加这一斗争并专心致力于这一狂热活动,只是经受着暂时的偶然的苦难,并且它自己的看法也是如此。亚当·斯密和李嘉图这样的经济学家是这一时代的历史学家,他们的使命只是表明在资产阶级生产关系下如何获得财富,只是将这些关系表述为范畴、规律并证明这些规律、范畴比封建社会的规律和范畴更有利于财富的生产。在他们看来,贫困只不过是每一次分娩时的阵痛,无论是自然界还是工业都要经历这种情况。

浪漫派属于我们这个时代,这时资产阶级同无产阶级处于直接对立状态,贫困像财富那样大量产生。这时,经济学家便以饱食的宿命论者的姿态出现,他们自命高尚、蔑视那些用劳动创造财富的活人机器。他们的一言一语都仿照他们的前辈,可是,前辈们的漠不关心只是出于天真,而他们的漠不关心却已成为卖弄风情了。

其次是人道学派,这个学派对现时生产关系的坏的方面倒是放在心上的,为了不受良心的责备,这个学派想尽量缓和现有的对比;他们对无产者的苦难以及资产者之间的剧烈竞争表示真诚的痛心;他们劝工人安分守己,好好工作,少生孩子;他们建议资产者节制一下生产热情。这个学派的全部理论建立在理论和实践、原理和结果、观念和应用、内容和形式、本质和现实、法和事实、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之间无限的区别上面。

博爱学派是完善的人道学派。他们否认对抗的必然性;他们愿意把一切人都变成资产者;他们愿意实现理论,只要这种理论与实践不同而且本身不包含对抗。毫无疑问,在理论上把现实中随时都要遇到的矛盾撇开不管并不困难。那样一来,这种理论就会变成理想化的现实。因此,博爱论者愿意保存那些表现资产阶级关系的范畴,而不要那种构成这些范畴并且同这些范畴分不开的对抗。博爱论者以为,他们是在严肃地反对资产者的实践,其实,他们自己比任何人都更像资产者。

正如经济学家是资产阶级的学术代表一样,社会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是无产者阶级的理论家。在无产阶级尚未发展到足以确立为一个阶级,因而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斗争尚未带政治性以前,在生产力在资产阶级本身的怀抱里尚未发展到足以使人看到解放无产阶级和建立新社会必备的物质条件以前,这些理论家不过是一些空想主义者,他们为了满足被压迫阶级的需要,想出各种各样的体系并且力求探寻一种革新的科学。但是随着历史的演进以及无产阶级斗争的日益明显,他们就不再需要在自己头脑里找寻科学了;他们只要注意眼前发生的事情,并且把这些事情表达出来就行了。当他们还在探寻科学和只是创立体系的时候,当他们的斗争才开始的时候,他们认为贫困不过是贫困,他们看不出它能够推翻旧社会的革命的破坏的一面。但是一旦看到这一面,这个由历史运动产生并且充分自觉地参与历史运动的科学就不再是空论,而是革命的科学了。

现在再来谈谈蒲鲁东先生。

每一种经济关系都有其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只有在这一点上蒲鲁东先生没有背叛自己。他认为,好的方面由经济学家来揭示,坏的方面由社会主义者来揭露。他从经济学家那里借用了永恒关系的必然性;从社会主义者那里借用了把贫困仅仅看作是贫困的幻想。他对两者都表示赞成,企图拿科学权威当靠山。而科学在他看来已成为某种微不足道的科学公式了;他无休止地追逐公式。正因为如此,蒲鲁东先生自以为他既批判了政治经济学,也批判了共产主义;其实他远在这两者之下。说他在经济学家之下,因为他作为一个哲学家,自以为有了神秘的公式就用不着深入纯经济的细节;说他在社会主义者之下,因为他既缺乏勇气,也没有远见,不能超出(哪怕是思辨地也好)资产者的眼界。

他希望成为合题,结果只不过是一种结合的错误。

他希望充当科学泰斗,凌驾于资产者和无产者之上,结果只是一个小资产者,经常在资本和劳动、政治经济学和共产主义之间摇来摆去。

第二节 分工和机器
照蒲鲁东先生的说法,经济进化的系列是由分工揭开的。

分工的好的方面:“就实质而论,分工是实现条件上和智能上的平等的方法。”(第1卷第93页)

分工的坏的方面:“对我们说来,分工变成了贫困的源泉。”(第1卷第94页);另一种说法“劳动按照它所特有的、构成其有效性的首要条件的规律进行划分,结果就会否定自己的目的,毁灭自己。”(第1卷第94页)

应当解决的问题:找寻“一种新的结合,以便消除分工的有害方面而保存其有益的作用”(第1卷第97页)。

在蒲鲁东先生看来,分工是一种永恒的规律,是一种单纯而抽象的范畴。所以,抽象、观念、文字等就足以使他说明各个不同历史时代的分工。种姓80、行会、工场手工业、大工业必须用一个分字来解释。如果你们首先将“分”字的含义好好加以研究,将来你们就不必再研究每个时代中赋予分工以某种特定性质的诸多影响了。

当然,把事物归结为蒲鲁东先生的范畴,那未免把它们看得太简单了。历史的进程并非是那样绝对的。德国为了建立城乡分离这第一次大分工,整整用了三个世纪。城乡关系一改变,整个社会也跟着改变。即使只拿分工的这一方面来说,这里是古代的共和国,或是基督教的封建制度;那里则是古老的英国和它的贵族,或是现代的英国和它的棉纱大王(cotton—1ords)。

14世纪和15世纪,殖民地尚未出现,对欧洲说来美洲还不存在,同亚洲的交往只有通过君士坦了堡一个地方,贸易活动以地中海为中心,那时候分工的形式和表现,与17世纪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英国人和法国人已在世界各处拥有殖民地时的分工完全不同。市场的大小和它的面貌所赋予各个不同时代的分工的面貌和性质,单从一个“分”字,从观念、范畴中是很难推论出来的。

蒲鲁东先生说:“从亚当·斯密以来,所有的经济学家都指出过分工的规律的有益方面和有害方面,但是他们常常更多地强调前者,因为这样做更适合他们的乐观主义;同时没有一个经济学家反问过自己:一个规律的有害方面是什么……一个始终一贯的原理怎么会产生截然相反的结果呢?无论在亚当·斯密以前或在他以后,甚至没有一个经济学家看出,这里有一个需要阐明的问题。萨伊承认,在分工中,那个产生善的原因同样也产主恶。”

亚当·斯密比蒲鲁东先生所想象的要看得远些。他很清楚地看到:“个人之间天赋才能的差异,实际上远没有我们所设想的那么大;这些十分不同的、看来是使从事各种职业的成年人彼此有所区别的才赋,与其说是分工的原因,不如说是分工的结果。”从根本上说,搬运夫和哲学家之间的差别要比家犬和猎犬之间的差别小得多,他们之间的鸿沟是分工掘成的。这一切并未妨碍蒲鲁东先生在另一处说:亚当·斯密甚至一点也没有想到分工还有有害的一面,因此他还说:让·巴·萨伊第一个承认,“在分工中,那个产生善的原因同样也产生恶”。

但是,让我们听听勒蒙泰吧;让人人各得其所。

“让·巴·萨伊先生在他的一篇卓越的政治经济学论著中采纳了我在论分工的道德影响这一节中提出的原理,这使我感到荣幸。他没有提到我的名字,大概是因为我那本书①的标题失之浅薄。我只能以此来解释作家的沉默。这位作家由于自己的根底深厚,因此可以否认这种小小的剽窃。”(《勒蒙泰全集》1840年巴黎版第1卷第245页)

让我们给勒蒙泰以公正吧:他机智地描绘了今天所实行的这种分工的有害的结果,蒲鲁东先生对这一点未能作任何补充。既然由于蒲鲁东先生的过错我们已卷入谁在先的争论,那么不妨再顺便说一下,在勒蒙泰之前很久,而且在亚当·斯密以前17年,斯密的老师亚·弗格森在专门论分工的一章中就已清楚地阐述了这一点。

“甚至可以怀疑一个民族的一般能力的增长是否同技术进步成正比例。

在若干门机械技艺中……没有任何智慧和情感的参与完全可以达到目的,并且正如无知是迷信之母一样,它也是工业之母。思索和想象会产生错误,但是手或脚的习惯动作既不靠思索,也不靠想象。所以可以说,在工场手工业方面,其最完善之处在于不用脑力参与,因此,不费任何思索就可以把作坊看作一部由人构成的机器……一位将军可能是十分精通战争艺术的人,而士兵的全部价值却只是完成一些手脚的动作。前者之所得可能就是后者之所失……在这一切都互相分离的时期,思维的技艺本身可以自成一个独立的行业。”(亚·弗格森《论市民社会史)1783年巴黎版①)

为了结束这场文献的涉猎,我们明确地否认“所有的经济学家更多强调的是分工的有益方面而不是有害方面”。只须举出西斯蒙第就可以了。

因此,一说到分工的有益方面,蒲鲁东先生就只有把众所周知的一般词句多少加以夸大,重说一番。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蒲鲁东先生怎样从被当作普遍规律、范畴和观念来看待的分工中引伸出同它有关的有害方面。这个范畴、这个规律怎么会包含一种损害蒲鲁东先生的平均主义体系的不平等的分工呢?

“在这分工的庄严时刻,狂风开始袭击人类。进步并不对一切人都是平等划一的……它首先只及于少数的特权者……这是进步对人的偏私,它使人长期相信在地位上有自然的和天意的不平等,并且它产生了种姓,建立了一切社会的等级制度。”(蒲鲁东《贫困的哲学》第1卷第94页)

分工产生了种姓。种姓就是分工的有害方面;因此,有害方面是由分工产生的。这正是需要证明的。如果我们想进一步问问,什么使得分工产生种姓、等级制度和特权呢?蒲鲁东先生会回答我们说:是进步。但是又是什么引起进步呢?界限。界限,这就是蒲鲁东先生所谓的进步对人的偏私。

哲学之后接着就是历史。这已不是叙述的历史,也不是辩证的历史,而是比较的历史。蒲鲁东先生将现代的和中世纪的印刷工人,将克列索工厂的工人和乡村的铁匠,将现代的作家和中世纪的作家加以对比;他使天平的一端倾向于那些多少代表在中世纪形成或由中世纪留传下来的分工的人们。他把一个历史时代的分工和另一历史时代的分工对立起来。这就是蒲鲁东先生应当证明的吗?不是。他应当向我们表明一般分工,即作为范畴的分工的有害方面。不过,既然在后面不远我们就会看到蒲鲁东先生自己正式收回了这一切假造的论据,我们又何必老是停留在他的著作的这一部分上面呢?

蒲鲁东先生继续写道:“自灵魂被报害以来,劳动被分散的第一个结果就是延长工作日,使工作日同脑力消耗的总量成反比例增长……但是,工作日的长度不可能超过16—18小时,所以,自从不能靠增加劳动时间来补偿时起,补偿就要靠价格,于是工资就要降低……有一点是不容怀疑而且我们必须在这里指出的,这就是普遍的良心并不会把工头的工作和小工的劳动等同看待。因此,工作日的价格必然降低。这样一来,一个劳动者除了由于执行屈辱身分的职能而使灵魂受尽摧残以外,还免不了要忍受由于报酬微薄所产生的肉体上的痛苦。”

我们不打算谈这种三段论法的逻辑价值,康德会把它叫作使人误入歧途的谬论。

它的实质就是:

分工使工人去从事屈辱身分的职能;被损害的灵魂与这种屈辱身分的职能相适应,而工资的不断急降又与灵魂的被损害相适应。要证实降低了的工资与被损害的灵魂相适应,蒲鲁东先生为了不受良心责备,便说,这是普遍良心所希望的。请问,这种普遍良心包括不包括蒲鲁东先生的灵魂呢?

在蒲鲁东先生看来,机器是“分工的逻辑反题”,而他用自己的辩证法一开始便把机器变成工厂。

为了从分工中推论出贫困,蒲鲁东先生假设了现代工厂;接着他又假设由分工产生的贫困,以便得出工厂并且可以把工厂看作这种贫困的辩证的否定。蒲鲁东先生在精神上用屈辱身分的职能、在肉体上用工资微薄的办法惩罚了劳动者,使工人附属于工头,并把他的劳动降低到小工劳动的水平;随后他又责怪工厂和机器,说它们通过“使劳动者从属于他的主人”的办法屈辱他的身分,而且,为了彻底贬低劳动者,又使他“从手艺人的地位下降到小工的地位”。真是绝妙的辩证法!如果他到此为止倒也罢了。可是不然。他还需要分工的薪的历史,不过这一次已不是为了从中引导出矛盾,而是为了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改造工厂。为此目的,他必须忘记刚才关于分工所讲的一切。

劳动的组织和划分视其所拥有的工具而各有不同。手推磨所决定的分工不同于蒸汽磨所决定的分工。因此,先从一般的分工开始,以便随后从分工得出一种特殊的生产工具——机器,这简直是对历史的侮辱。

机器正像拖犁的牛一样,并不是一个经济范畴。机器只是一种生产力。以应用机器为基础的现代工厂才是社会生产关系,才是经济范畴。

现在且来看看蒲鲁东先生卓越的想象中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

“社会上机器的不断出现,就是劳动的反题,即反公式,这是工业天才对被分散的和杀人的劳动的抗议。其实什么是机器呢?这就是柏分工后互相分开的劳动的不同部分联结起来的一种方式。每一台机器都可以看作多种操作的结合……因此,通过机器会使劳动者复原……在政治经济学中同分工相对立的机器,在人脑中则是同分析相对立的合题……分工只不过使劳动的不同部分互相分开,让每一个人都从事他最合心意的专业;工厂按照每个部分对整体的关系来组合劳动者……它把权威原理带入劳动领域……但是,还不止于此,机器或工厂通过使劳动者从属于他的主人的办法屈辱他的身分,并彻底贬低他,强使他从手艺人的地位下降到小工的地位……我们现在所处的时期即机器时期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雇佣劳动。雇佣劳动是在分工和交换之后出现的。”

我们提醒蒲鲁东先生注意一个简单的事实。把劳动分为不同的部分,让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从事他最合心意的专业,——蒲鲁东先生认为这种现象始于世界之初,其实,它仅仅是在竞争居于统治地位的现代工业中才存在。

其次,蒲鲁东先生为了表明分工怎样产生工厂,工厂又怎样产生雇佣劳动,他给我们拿出了一份非常“有趣的家谱”。

(1)他假设一个人,这个人“注意到,把生产分为不同的部分并让革个的工人来从事其中的每一部分”,这样就可以扩大生产力。

(2)这个人“抓住这个思想线索向自己说,只要把那些为了实现他给自己提出的特殊目的而配备的劳动者组成一个经常性的集团,他就会得到比较持久的生产等等”。

(3)这个人向别人提出建议,要求他们领会他的思想,抓住这个思想线索。

(4)在工业刚开始的时候,这个人和自己的同伴们,即后来变成他的工人的那些人的关系是彼此平等的。

(5)“当然,可想而知,由于主人的有利地位和雇佣工人的从属性,这种原始的平等势必迅速消失。”

这就是蒲鲁东先生的历史的叙述的方法的又一标本。

现在让我们用历史的和经济的观点来考察一下,工厂或机器是否真是在分工之后把权威原理带入社会;工厂或机器是不是一方面恢复劳动者的权威,而另一方面又同时使劳动者从属于权威;机器是不是被分割的劳动的新的合成,是不是同劳动的分析相对立的劳动的合题。

社会作为一个整体和工厂的内部结构有共同的特点,这就是社会也有它的分工。如果我们以现代工厂中的分工为典型,把它运用于整个社会,那么我们就会看到,为了生产财富而组织得最完善的社会,毫无疑问只应当有一个起指挥作用的企业主按照预先制定的规则将工作分配给共同体的各个成员。可是,实际上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当现代工厂中的分工由企业主的权威详细规定的时候,现代社会要进行劳动分配,除了自由竞争之外没有别的规则、别的权威可言。

在宗法制度、种姓制度、封建制度和行会制度下,整个社会的分工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则进行的。这些规则是由哪个立法者确定的吗?不是。它们最初来自物质生产条件,只是过了很久以后才上升为法律。分工的这些不同形式正是这样才成为同样多的社会组织的基础。至于作坊内部的分工,它在上述一切社会形态中是很不发达的。

甚至下面一点也可以确立为普遍的规则:社会内部的分工越不受权威的支配,作坊内部的分工就越发展,越会从属于一人的权威。因此,在分工方面,作坊里的权威和社会上的权威是互成反比的。

现在我们要来看看,作业被截然划分,每个工人的劳动只是极其简单的操作,各种工作都由权威即资本来安排部署的工厂是一种什么东西。这种工厂是怎么产生的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应当考察一下,真正的工场手工业是怎样发展起来的。我指的是尚未变成拥有机器的现代工业,但已不是中世纪的手工业或家庭工业的那种工业。我们不想讲得太详细,只想指出几个要点来说明,历史是不能靠公式来创造的。

形成工场手工业的最必要的条件之一,就是由于美洲的发现和美洲贵金属的输入而促成的资本积累。

交换手段扩大的结果一方面是工资和地租跌价,另一方面是工业利润增多,这一点已毫无疑义。换句话说,土地所有者阶级和劳动者阶级,即封建主和人民衰落了,资本家阶级,资产阶级则相应地上升了。

同时,绕道好望角这条航道同东印度通商后流通中商品量的增加,殖民地制度,以及海上贸易的发展等也促进了工场手工业的发展。

在工场手工业的历史上还没有获得足够重视的另一个情况,就是封建主遣散了无数的侍从,其中的下层人员在未进入作坊之前变成了流浪汉。在手工作坊建立以前,15世纪和16世纪中流浪现象是极为普遍的。此外,作坊还找到了大量的农民这个强有力的支柱,数百年来,由于耕地变成了牧场以及农业进步减少了耕作所需要的人手,大批农民不断被赶出乡村而流入城市。

市场的扩大、资本的积累、各阶级的社会地位的改变、被剥夺了收入来源的大批人口的出现,这就是工场手工业形成的历史条件。把人们聚集到作坊里去的并不是蒲鲁东先生所说的那种平等者之间的友好协定。工场手工业并不发生在古老的行会内部。主持现代作坊的是商人而不是从前的行会师傅。工场手工业和手工业之间几乎到处都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生产工具和劳动者的积累与积聚,发生在作坊内部分工发展以前。工场手工业不是将劳动分解并使专业工人去适应很简单的操作,而是将许多劳动者和许多种手艺集合在一起,在一所房子里面,受一个资本的支配。

手工作坊的益处并不在于真正的分工,而是在于可以进行较大规模的生产,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费用等等。16世纪末17世纪初荷兰的工场手工业几乎还不知道分工。

劳动者集合在一个作坊是分工发展的前提。无论在16世纪或是17世纪,我们部找不出这样的例子:同一手艺的各部门已经互相分离到这样的程度,以致只要把它们集合在一个场所就可以形成一个完全现成的作坊。但是只要人和工具被集合到一个场所,过去以行会形式存在过的那种分工就必然会再度出现并在作坊内部反映出来。

如果说蒲鲁东先生能看见事物的话,他是把它们颠倒过来看的。在他看来,亚当·斯密所说的分工出现在作坊之前,可是实际上这种作坊却是分工存在的条件。

真正的机器只是在18世纪末才出现。把机器看作分工的反题,看作使被分散了的劳动重归统一的合题,真是荒谬之极。

机器是劳动工具的集合,但决不是工人本身的各种劳动的组合。

“当每一种特殊的操作已被分工化为对一种简单工具的使用时,由一个发动机开动的所有这些工具的集合就构成机器。”(拜比吉《论机器……的节约》1833年巴黎版①)

简单的工具,工具的积累,合成的工具;仅仅由人作为动力,即由人推动合成的工具,由自然力推动这些工具;机器;有一个发动机的机器体系;有自动发动机的机器体系——这就是机器发展的进程。

生产工具的积聚和分工是彼此不可分割的,正如政治领域内国家权力的集中和私人利益的分化不能分离一样。英国在土地这种农业劳动工具积聚的时候,也有农业分工,并且还使甩机器开发土地。而在法国,工具分散,即存在着小块土地制度,一般说来,这里既没有农业分工,也没有机器在土地上的应用。

在蒲鲁东先生看来,劳动工具的积聚就是分工的否定。而实际上我们看到的又是相反的情况。工具积聚发展了,分工也随之发展,并且反过来也一样。正因为这样,机械方面的每一次重大发展都使分工加剧,而每一次分工的加剧也同样引起机械方面的新发明。

在英国,机器发明之后分工才有了巨大进步,这一点无须再来提醒。例如,织布工人和纺纱工人过去多半是至今我们还可以在落后国家里看到的那些农民。机器的发明完成了工场劳动同农业劳动的分离。从前结合在一个家庭里的织布工人和纺纱工人被机器分开了。由于有了机器,现在纺纱工人可以住在英国,而织布工人却住在东印度。在机器发明以前,一个国家的工业主要是用本地原料来加工。例如:英国加工的是羊毛,德国加工的是麻,法国加工的是丝和麻,东印度和黎凡特①加工的则是棉花等等。由于机器和蒸汽的应用,分工的规模已使脱离了本国基地的大工业完全依赖于世界市场、国际交换和国际分工。最后,机器对分工起着极大的影响,只要任何物品的生产中有可能用机械制造它的某一部分,这种物品的生产就立即分成两个彼此独立的部门。

还用得着谈论蒲鲁东先生在机器的发明和最初的应用中发现的无命的和慈善的目的吗?

在英国,当市场扩大到手工劳动不再能满足它的需求的时候,人们就感到需要机器。于是人们便想到应用18世纪时即已充分发展的机械学。

自动工厂一出现就表现出一些绝非慈善的行为。儿童在皮鞭下面工作;他们成了买卖的对象,有人为弄到儿童而同孤儿院订立了合同。所有关于徒工制度的法律一概废除,因为,用蒲鲁东先生的后来说,再也用不着综合的工人了。最后,自1825年起,一切新发明几乎都是工人同千方百计地力求贬低工人特长的企业主发生冲突的结果。在每一次多少有一点重要性的新罢工之后,总要出现一种新机器。而工人则很少在机器的应用中看到他们的权威的恢复,或如蒲鲁东先生所说,他们的复原。因此,在18世纪,工人曾经长期地反抗过正在确立的自动装置的统治。

尤尔博士说道:“在阿克莱以前很久,淮亚特发明了纺纱机械(一列沟槽轧辊)……主要的困难并不在于自动装置的发明……困难主要在于培养必要的纪律,使人们抛弃毫无次序的工作习惯,帮助他们和自动的大机器的始终如一的规律性运转融为一体。但是要发明一个适合机器体系的需要和速度的工厂纪律法典并付诸实施,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这是阿克莱的可贵成就。”

总之,机器的采用加剧了社会内部的分工,简化了作坊内部工人的职能,集结了资本,使人进一步被分割。

当蒲鲁东先生愿意当一个经济学家而暂时放弃“理性中的系列的发展”时,他就从亚当·斯密在自动工厂刚刚产生的时期所写的著作中汲取大量的学识。其实,亚当·斯密那时的分工和我们在自动工厂里所见的分工之间有很大的差别。为了更好地了解这个差别,只须从尤尔博士的《工厂哲学》中引证几段就够了。

“当亚当·斯密写他那本关于政治经济学原理的不朽著作的时候,自动工业体系还几乎不为人所熟悉。他认为分工就是使工场手工业日臻完善的伟大原理,那是很自然的。他以别针的生产为例,说明工人由于完成同一操作而日益熟练,因此工作得更快而且工价也更便宜。他看到,根据这个原理,在工场手工业的每一部门中,某些操作,如将铜丝切成等长部分就变得容易完成,而其余操作如针头的成形和安装却仍较困难;由此他得出结论说,这样很自然就会让一个工人去适应其中一项操作,这个工人的工资将和他的技艺相适应。这种适应也就构成分工的本质。不过,在亚当·斯密博士时代可以当作有用例子的东西,今天就只能使大家对工厂工业的实际原理产生误解。事实上,工作的划分,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使工作适应各人不同的才能这一点,在自动工厂的操作计划中几乎不加考虑;相反,在每一个要求高度灵敏性和精确性的操作的地方,这种操作不再由熟练的但是往往容易做出各种不规则动作的工人来完成,而由某种专门的机械取而代之,因为机械的自动工作极有规则,只须小孩看管就行了。

因此,自动体系的原理就在于用机械技艺取代手工劳动,以及操作分解为各个组成部分以代替手工业者间的分工。在手工操作制度下,手工劳动通常是任何一件产品中花费最大的因素;而在自动体系下,手工业者的技艺就日益为看管机器的简单动作所代替。

人类天赋的弱点就是如此:工人越是熟练,他就越是有主见,越是难于驾驭,因而对机械体系说来也就越不适用,因为他的任意妄动会给整个机械体系带来莫大的损失。因此,现代工厂主的最大目标,就是通过科学和资本的结合,将工人的作用降低到仅仅使用他们的注意力和灵敏性,而只要把他们固定在唯一的对象上面,他们在青年时期就很容易使这两种能力达到完善的程度。

在劳动分成各种等级的制度下,要使眼和手的技艺达到可以完成一些特别困难的机械操作,必须经过多年的训练;而在某种操作分解为由自动机器来完成的各个组成部分的制度下,这些基本组成部分的操作可以委托给一个只经过短期训练的平平常常的工人;必要的时候企业主甚至还可以任意把他从这一台机器调到另一台机器。这种变换显然是违背老规矩的,按照老规矩的分工,一个人固定做针头,另一个人固定磨针尖,这种千篇一律、枯燥无味的工作,使得工人逐渐愚钝…… 但在均等化原则即自动体系下,工人的能力只是进行轻松的操练”等等。“……由于他的业务只限于看管极其规律地运转的机器,所以他可以在很短的时期内学会这种业务;而当他从这一台机器调去看管另一台机器时,他的工作多样化了,并且由于他要考虑自己和同伴们的劳动所产生的共同配合,因而眼界也扩大了。因此;工作均等分配制度在通常的情况下不可能使工人的能力受抑制、眼界不开阔以及身体的发育受阻碍;把这些情况归咎于分工,倒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实际上,机器技术方面一切改进的不变目的和趋势,都是为了完全取消人类的劳动或以女工和重工的劳动代替男工的劳动,以来经训练的工人的劳动代替熟练手艺工人的劳动等办法来贬低工人劳动的价格……这种只用眼灵手快的儿童而不用经验丰富的熟练工人的趋向,证明按照工人的不同熟练程度来分工的死板教条,终于为我们开通的厂主们抛弃了。”(安德鲁·尤尔《工厂哲学,或工业经济学》第1卷第1章)

现代社会内部分工的特点,在于它产生了特长和专业,同时也产生职业的痴呆。

勒蒙泰说:“我们十分惊异,在古代,一个人既是杰出的哲学家,同时又是杰出的诗人、演说家、历史学家、牧师、执政者和军事家。这样多方面的活动使我们吃惊。现在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筑起一道藩篱,把自己束缚在里面。我不知道这样分割之后活动领域是否会扩大,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这样一来,人是缩小了。”

自动工厂中分工的特点,是劳动在这里已完全丧失专业的性质。但是,当一切专门发展一旦停止,个人对普遍性的要求以及全面发展的趋势就开始显露出来。自动工厂消除着专业和职业的痴呆。

蒲鲁东先生连自动工厂的这唯一革命的一面也不懂得,竟倒退一步,建议工人不要只做别针的十二部分中的一个部分,而要顺次做完它的所有十二部分。据说,这样工人就可得到做别针的从头到尾的全部知识。这就是蒲鲁东先生的综合劳动。进一步和退一步也构成一种综合运动,这一点谁也不会表示异议。

总括起来说,蒲鲁东先生没有超出小资产者的理想。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除了让我们回到中世纪的帮工或者至多中世纪的手工业者师傅那里以外,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他在自己的著作中曾经谈到:人生在世,只要有一部杰作,只要有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人也就够了。无论就形式或实质来说,这难道不正是中世纪的手工业行会所要求的一部杰作吗?

第三节 竞争和垄断
竞争的好的方面:“对劳动来说,竞争和分工同等重要……要使平等到来,必须有竞争。”

竞争的坏的方面:“竞争的原理是自我否定。它的必然后果 把它吸引的人消灭。”

一般的想法:“竞争的有害的结果同它带来的益处……逻辑上都是由它的原理产生的。”

应当解决的问题:“找出一个调和的原理,这一原理必须来自超乎自由本身的规律。” 另一种说法:“因此,问题根本不在于消除竞争,消除竞争和消除自由同样是不可能的;问题在于为它找到一种均衡,我看就是警察。”

蒲鲁东先生一开始就维护竞争的永恒必然性,反对那些想以竞赛代替竞争的人们①。

“无目的的竞赛”是不存在的。“每一热中的对象都必然和热情本身对应:妇女是求爱者热中的对象,权力是野心家热中的对象,黄金是守财奴热中的对象,桂冠是诗人热中的对象,利润必然是工业竞赛的对象。竞赛就是竞争本身。”

竞争就是追逐利润的竞赛。工业竞赛一定要是追逐利润的竞赛即竞争吗?蒲鲁东先生用肯定来证明这一点。我们已经看到,蒲鲁东先生认为,肯定就是证明,正如假定就是否定一样。

如果说求爱者热中的直接对象是妇女,那么,工业竞赛的直接对象就是产品,而不是利润。

竞争不是工业竞赛而是商业竞赛。在我们这个时代,工业竞赛只是为了商业而存在。在现代各民族的经济生活中,甚至还有一些阶段,所有的人都患了一种不从事生产专谋利润的狂热病。这种周期性的投机狂热,暴露出竞争竭力逃避工业竞赛的必然性的真正性质。

如果你们对14世纪的手工业者说:工业上的特权和全部封建组织即将废除,并由工业竞赛即所谓竞争来代替,那么他一定会回答你们说,各种同业公会、行会和商会的特权就是有组织的竞争。蒲鲁东先生说的“竞赛就是竞争本身”也正是这个意思。

“假如颁布一道法令,说从1847年1月1日起人人的劳动和工资都有保障,那么工业上的极端紧张状态立即就会转变为严重的松弛。”

现在我们看到的不是假定,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而是蒲鲁东先生为了证明竞争的必然性、它的永恒性是一些范畴等等而专门颁布的一道法令。

如果我们以为只须颁布几道法令就可以摆脱竞争,那么我们就永远摆脱不了竞争。如果我们更进一步建议废除竞争而保留工资,那就等于建议用王室法令来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但是各民族并不是按照王室法令来发展的。各民族在制定这样一些法令之前,至少必须彻底改变他们在工业上和政治上的生存条件,也就是要彻底改变他们的整个生活方式。

蒲鲁东先生会坚定不移地用自信的口吻回答我们说:这是一个关于“史无前例地改变我们的本性”的假设,并且他有权“把我们排斥于辩论之外”,我们不知道他根据的又是哪一道法令。

蒲鲁东先生不知道,整个历史也无非是人类本性的不断改变而已。

“让我们根据事实来谈吧。法国革命既为了争取工业自由,也为了争取政治自由;我们要明确地说,虽然法国在1789年未曾认识到它要求实现的原理的全部后果,可是它的愿望和期待都没有落空。谁想否认这一点,我认为他就丧失了任何批评的权利:我决不同一个原则上认为2500万人犯了自发性错误的论敌进行辩论……假如竞争不是社会经济的原理、命运的法规、人类灵魂的某种必然要求,那么,为什么人们宁愿将同业公会、行会和商会废除。却不肯考虑将它们加以修正呢?”

这样说来,既然18世纪的法国人废除了同业公会、行会和商会而不是将它们改头换面,那么19世纪的法国人就应该把竞争改头换面而不是将它废除。既然竞争在18世纪的法国是作为某些历史需要的结果而形成的,那么它在19世纪的法国就不该由于另一些历史需要而被消除。蒲鲁东先生不懂得,竞争的形成同18世纪人们的现实发展有联系,他把竞争变成非现实的人类灵魂的某种必然要求。他会把那位对17世纪说来是伟大的柯尔培尔变成什么呢?

革命以后就出现了目前这种局面。蒲鲁东先生同样从这里猎取一些事实,来说明竞争的永恒性。他证明,像农业等这样一些生产部门,由于竞争这一范畴尚未充分发展,目前仍处于落后和衰败状态。

说什么某些生产部门尚未发展到竞争的高度,而另外一些又还没有达到资产阶级的生产水平,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丝毫不能证明竞争的永恒性。

蒲鲁东先生的全部逻辑总括起来就是:竞争是我们现在借以在其中发展我们的生产力的一种社会关系。对于这个真理,他并没有在逻辑上加以说明,而是赋予了形式,往往是作了充分说明的形式,他说:竞争是工业竞赛,是自由的时髦方式,是劳动中的责任,是价值的构成,是平等到来的条件,是社会经济的原理,是命运的法规,是人类灵魂的必然要求,是永恒公平的启示,是划分中的自由,是自由中的划分,是一个经济范畴。

“竞争和联合是相互依存的。它们不仅不互相排斥,甚至彼此间也没有分歧。谈论竞争就已经以共同目标为前提。可见,竞争并不是利己主义,而社会主义的最可悲的错误,正是在于它把竞争看成社会的倾覆。”

谈论竞争就是谈论共同目标,而这就证明:一方面,竞争是联合,另一方面,竞争不是利己主义。难道谈论利己主义就不是在谈论共同目标么?任何利己主义都是在社会中靠社会来进行活动的。可见,它是以社会为前提,即以共同的目标、共同的需要、共同的生产资料等等为前提的。因此,在社会主义者所说的竞争和联合之间甚至没有分歧,这难道是偶然的吗?

社会主义者很清楚,当前的社会是建立在竞争之上的。既然他们自己就打算推翻当代社会,他们怎能责备竞争要推翻当代社会呢?既然他们认为未来的社会将要推翻竞争,他们又怎能反而指责竞争要推翻未来的社会呢?

往后,蒲鲁东先生又说,竞争是垄断的对立面,因此,竞争不可能是联合的对立面。

封建主义一开始就同宗法式的君主制对立;可见它并不同当时还不存在的竞争对立。难道由此就可以得出结论,说竞争同封建主义并不对立吗?

其实,社会、联合这样的字眼是可以用于一切社会的名称,既可以用于封建社会,也可以用于资产阶级社会——建筑在竞争上的联合。因此,怎么可能有认为仅仅靠联合这个词就可以驳倒竞争的社会主义者呢?蒲鲁东先生本人又怎能设想,仅仅把竞争说成是联合就可以维护竞争而反对社会主义呢?

刚才我们所讲的一切就是蒲鲁东先生所理解的竞争的好的一面。现在我们来谈谈竞争的坏的即否定的一面,谈谈它的缺陷,它的破坏性的、毁灭性的方面,有害的属性。

蒲鲁东先生为我们描绘的那种情景是非常阴暗的。

竞争产生贫困,它酿成内战,“改变自然区域”,混合各民族,制造家庭纠纷,败坏公德,“搞乱公平、正义的概念”和道德的概念,更坏的是,它还破坏诚实而自由的贸易,甚至也不拿综合价值、固定而诚实的价格来代替。竞争使得人人失望,经济学家们也不例外。它把事情弄到自我毁灭的地步。

从蒲鲁东先生所说的竞争的这一切坏处看来,竞争岂不成了资产阶级社会关系及其原理和幻想的最具有分裂性和破坏性的因素吗?

我们要注意:竞争对资产阶级关系所起的破坏作用,将随着新生产力即新社会的物质条件在它的刺激下急剧地形成而日益增大。至少在这一点上竞争的坏的一面也会有它的好处。

“从竞争的起源来考察,作为一种经济状态或一个经济阶段的竞争,是……减少生产费用的理论的必然结果。”

在蒲鲁东先生看来,血液循环应当是哈维的理论的结果。

“垄断是竞争的必然结局,竞争在不断的自我否定中产生出垄断。垄断的这种起源就证明垄断的正当……垄断是竞争的天然对立面……可是,既然竞争是必要的,那么它本身就含有垄断的思想,因为垄断好像是每一个竞争的个体的屏障。”

我们和蒲鲁东先生一同感到高兴的是,他总算有一次把他的正题和反题的公式运用成功了。谁都知道,现代的垄断就是由竞争本身产生的。

一牵涉到内容,蒲鲁东先生就得依靠诗意的形象。竞争曾经把“劳动的每一细小部分”变成“一个好像是独立自主的领域,在这里每个人都表现了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独立性”。垄断是“每一个竞争的个体的屏障”。“独立自主的领域”至少和“屏障”同样好听。

蒲鲁东先生所讲的只是由竞争产生的现代垄断。但是,大家知道,竞争是由封建垄断产生的。可见,原来竞争是垄断的对立面,并非垄断是竞争的对立面。因此,现代垄断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反题,相反地,它是一个真正的合题。

正题:竞争前的封建垄断。

反题:竞争。

合题:现代垄断;它既然以竞争的统治为前提,所以它就是封建垄断的否定,同时,它既然是垄断,所以就是竞争的否定。

因此,现代垄断,资产阶级的垄断就是综合的垄断,是否定的否定,是对立面的统一。它是纯粹的、正常的、合理的垄断。蒲鲁东先生把资产阶级的垄断当作粗野的、简陋的、矛盾的、痉挛状态的垄断,这样他就陷入了和他的哲学自相矛盾的境地。蒲鲁东先生在垄断问题上不止一次提到过的罗西先生,大概对资产阶级垄断的综合性质理解得要深一些。他在自己的《政治经济学教程》中举出人为的和自然的垄断之间的区别。他说:封建的垄断是人为的,即专横的;资产阶级的垄断则是自然的,即合理的。

蒲鲁东先生推论说:垄断是一件好事,因为它是一个经济范畴,是“无人身的人类理性”的启示。竞争也是一件好事,因为它也是一个经济范畴。不过,不好的就是垄断的现实和竞争的现实。更坏的是垄断和竞争的互相吞噬,怎么办呢?设法找到这两个永恒思想的合题,把它从太古以来所寄居的神的怀抱中拉出来。

在实际生活中,我们不仅可以找到竞争、垄断和它们的对抗,而且可以找到它们的合题,这个合题并不是公式,而是运动。垄断产生着竞争,竞争产生着垄断。垄断者彼此竞争着,竞争者变成了垄断者。如果垄断者用局部的联合来限制彼此间的竞争,工人之间的竞争就要加剧;对某个国家的垄断者来说,无产者群众越增加,各国垄断者之间的竞争就越疯狂。合题就是:垄断只有不断投入竞争的斗争才能维持自己。

为了辩证地引导出随垄断而来的税收,蒲鲁东先生向我们谈到了社会天才。这位天才勇敢地在他那亲曲折的道路上行进。

“……他步伐坚定,不后悔也不踌躇:走到垄断的拐角,他用忧郁的目光回头一望,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便对一切生产品课以赋税,并建立起一套行政机构,以便把全部职务交给无产阶级并由垄断者付给报酬。”

关于这位饿着肚子在曲折的道路上散步的天才有什么可说的呢?这种散步的唯一目的是通过税收来消灭资产者们,而税收恰恰为资产阶级保持统治地位提供了手段;关于这种散步,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为使读者约略地了解蒲鲁东先生对待经济细节的方法,只须说明一点就够了:他认为设立消费税是为了平等和救济无产阶级。

消费税只是随着资产阶级的兴起才得到了真正的发展。它在工业资本即靠直接剥削劳动来维持、再生产和不断扩大自己的持重而节俭的财富的手中,是对那些只知消费的封建贵族们的轻浮、逸乐和挥霍的财富进行剥削的一种手段。詹姆斯·斯图亚特在亚当·斯密的著作问世以前10年所发表的《政治经济学原理研究》一书中对消费税的这种原始目的有很好的描写。

他说:“在纯粹的君主制度下,君主对财富的增长似乎有些忌妒,所以就向发财致富的人征税,即向生产征税。而在立宪制度下,赋税主要落在日益贫困的人身上,即落在消费身上。因此,君主们向工业征税……比如人头税和财产税是根据纳税人的假定财富按比例征收的。每人按照假定的收益纳税。在立宪制度下,一般是向消费课税。每人按照他支出的多少纳税。”

至于税收、贸易差额和信用(在蒲鲁东先生理性中)出现的逻辑顺序,我们只要看到这一点就够了:英国资产阶级在奥伦治的威廉三世时期确立了自己的政治制度之后,一到它可能自由发展自己的生存条件时,立即建立了新的税收制度、国家信用和保护关税制度。

对于蒲鲁东先生在警察或税收,在贸易差额、信用、共产主义和人口等问题上搜索枯肠制定的理论,这些概略的说明已经足以使读者获得一个正确的观念。我们敢说,最宽容的评论也不会对这些章节进行认真的研究了。
第四节 所有权或租
在每个历史时代中所有权是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在完全不同的社会关系下面发展起来的。因此,给资产阶级的所有权下定义不外是把资产阶级生产的全部社会关系描述一番。

要想把所有权作为一种独立的关系、一种特殊的范畴、一种抽象的和永恒的观念来下定义,这只能是形而上学或法学的幻想。

虽然蒲鲁东先生表面上似乎讲的是一般的所有权,其实他所谈论的不过是土地所有权,地租而已。

“租和所有权一样,其起源可以说是在经济之外:它根源于同财富生产极少关系的心理上和道德上的考虑。”(第2卷第269页)

这样,蒲鲁东先生就是承认自己在了解租和所有权产生的经济原因上是无能的。他承认这种无能使他不得不求助于心理上和道德上的考虑;这些考虑的确同财富生产极少关系,但是同他那狭隘的历史眼光却大有关系。蒲鲁东先生断言,所有权的起源包含有某种神秘的和玄妙的因素。但是,硬使所有权的起源神秘化也就是使生产本身和生产工具的分配之间的关系神秘化,用蒲鲁东先生的话来说,这不是放弃对经济科学的一切要求了吗?

蒲鲁东先生

“只是提醒:在经济进化的第七个时代(即信用时代),现实曾为虚构所排挤,人的活动有在空虚里消失的危险,因此有必要把人更紧地束缚于自然,而租就是这种新契约的代价。”(第2卷第265页)

有四十个埃巨的人预感到后来会出现一个蒲鲁东先生,因而说:“造物主先生,您怎么说都行。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主人,可是您决不能使我相信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用玻璃做成的。”在您的世界里,信用是使人消失于空虚的手段,因此,要把人束缚于自然,所有权很可能是必要的。但是在现实生产的世界上,土地所有权总是出现在信用之前,所以蒲鲁东先生的惧怕空虚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管租的起源怎样,只要它存在,它就是祖佃者和土地所有者之间激烈争执的对象。这种争执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呢?或者,换句话说,租的平均额怎样呢?请看蒲鲁东先生是怎么说的:

“李嘉图的理论回答了这个问题,在社会之初,人刚来到地球上,只见大片的森林,土地广漠无垠,而工业仅仅萌芽,在这个时候,租当然等于零。未经劳动开垦过的土地是使用对象,并不是交换价值,它是公共的,但不是社会的。由于家族繁衍和农业进步,土地开始具有价格。劳动使土地具有价值,由此产生了租。在付出等量劳动的情况下,收成越多的土地,价格也就越高;因此,所有者总是力求把除去土地经营者的工资即除去生产费用以外的全部土地产品攫为己有。于是所有权就紧跟在劳动之后,以便从劳动那里夺取超过实际生产费用的全部产品。所有者执行着神秘的义务,并在佃农面前代表共同体,因此租佃者命中注定只是负有义务的劳动者,他有义务把超过他应得工资的全部所得向社会交代……因此,从本质和使命来说,租是一种可分配的公平的工具,是经济天才用来达到平等的无数手段之一。这是所有者和租佃者在不能秘密串通的情况下,为了更高的利益而从相反的角度编成的一份巨大的土地清册,其最终结果将是土地使用者和产业家平均占有土地……必须具备所有权的这种魔力,才能从佃农那里夺去他不能不视为己有的产品的余额,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产品的唯一创造者。租,或者更恰当地说,所有权,摧毁了农业上的自私,产生了任何力量、任何土地的分割所不能产生的团结……现在,所有权已经获得道义上的成果,剩下的就只是分配租了。”

所有这些响亮的词句首先可以归结如下:李嘉图说,农产品价格超过它们的生产费用(包括资本的普通利润和利息在内)的余额,就是租的标准。蒲鲁东先生则更为高明,他使化装成救星①的所有者出面干预,从佃农那里夺去超过生产费用的全部产品余额。他利用所有者的干预来说明所有权,利用收租者的干预来说明租。他回答问题的方法就是提出同样的问题,并在后面加上一个音节①。

我们还要注意一点,蒲鲁东先生用土地的不同肥力来决定租,使租又有了一个新的起源,因为他认为土地在按照不同肥力来估价之前,“不是交换价值,而是公共的”。那么关于祖的产生是由于有必要使行将消失于无限空虚里的人回到土地上来的这种虚构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呢?

李嘉图的学说被蒲鲁东先生用天命的、譬喻的和神秘的语句煞费苦心地包扎起来了,现在我们来把它解开。

李嘉图所说的租就是资产阶级状态的土地所有权,也就是从属于资产阶级生产条件的封建所有权。

我们看到,根据李嘉图的学说,一切物品的价格归根到底取决于生产费用,其中包括产业利润;换句话说,价格取决于所用的劳动时间。在工业生产中,使用劳动量最少的产品的价格决定着其余的同类产品的价格,因为最便宜而效率又最高的生产工具可以无限增加,而自由竞争必然产生市场价格,就是说,产生一种一切同类产品的共同价格。

与此相反,在农业生产中,使用劳动量最多的产品的价格决定一切同类产品的价格。首先,这里不能像工业生产中那样随意增加效率相同的生产工具,即肥力相同的土地。其次,随着人口的增加,人们就开始经营劣等地,或者在原有土地上进行新的投资,这新的投资的收益比原始投资的收益就相应地减少。在这两种情况下都是用较多的劳动量获得较少的产品。人口的需要必然造成这种劳动的增加,因此用耕作费用较高的土地的产品就一定和用耕作费用较低的土地的产品同样有销路。但由于竞争使市场价格平均化,所以优等地的产品就要同劣等地的产品等价销售。优等地的产品价格中超过生产费用的余额就构成租。假如人们可以随时得到肥力相同的土地,假如人们能够像在工业生产中一样也可以随时使用费用较少而效率较高的机器,或者假如后来的投资和最初的投资具有相同的生产效率,那么,农产品的价格就会像我们所见的工业产品价格一样,取决于最好的生产工具所生产的商品的成本价格。但是,从这时起租就会消失。

要使李嘉图的理论普遍正确,必须①使资本能够自由运用于各生产部门;资本家之间高度发展的竞争必须使利润达到同一水平;必须使租佃者变成产业资本家,他要从他投入劣等地②的资本中取得相当于他投资于例如棉纺工业③时所能取得的利润;必须使土地的耕作按照大工业制度进行;最后,还必须使土地所有者本人只想得到货币收入。

在爱尔兰,土地租佃已高度发展,但是还没有祖。④因为租不仅是扣除工资以后,而且还是扣除经营利润以后的余额,所以,如果所有者的收入只是来自克扣工资,租就不可能存在。

这样看来,租决不是把土地使用者、租佃者变成简单的劳动者,决不是“从佃农那里夺去他不能不视为已有的产品的余额”,不是使土地所有者同奴隶、农奴、代役租的农民或雇工对立,而是同产业资本家对立①。土地所有权一旦构成祖,它所占有的就只是超过生产费用(不仅由工资而且也由产业利润决定)的余额。可见,租正是从土地所有者那里夺取的他的一部分收入②。因此,经过一个很长的时期封建租佃者才被产业资本家所取代。例如,在德国这种变化直到18世纪的最后三四十年间才开始。只有在英国,产业资本家③和土地所有者之间的这种关系才得到了充分的发展。

当蒲鲁东先生的佃农孑然独存的时候,还没有出现租。可见,一出现了租,佃农就不再是租佃者而是工人,即租佃者的佃农。劳动者被贬低了,沦为替产业资本家干活的普通工人、日工和雇工;像经营任何一个工厂一样地经营土地的产业资本家出现了;土地所有者由一个小皇帝变成一个普通的高利贷者:这就是租所表现的各种不同的关系。

李嘉图所说的租就是把宗法式的农业变成商业性的产业,把产业资本投入土地,使城市资产阶级移到乡村。租并不把人束缚于自然,它只是把土地的经营同竞争连在一起。土地所有权一旦构成租,它本身就成为竞争的结果,因为从这时起土地所有权就取决于农产品的市场价值。作为租,土地所有权成为动产,变成一种交易品。只有在城市工业的发展和由此产生的社会组织迫使土地所有者只去追求商业利润,只去追求农产品给他带来的货币收入,迫使他最终把自己的土地所有权看成是为他铸造货币的机器以后,才可能有租。租使土地所有者完全脱离土地,脱离自然,他甚至不需要了解自己的领地,正像在英国那样。至于租佃者、产业资本家和农业工人,他们不束缚在他们所经营的土地上,正如厂主和工厂工人不束缚在他们加工的棉花或羊毛上一样。他们感到切身有关的只是他们的经营费用和货币产品。因此反动势力便发出悲叹,祈求回到封建主义,回到美好的宗法式生活里,恢复我们祖先的淳朴的风尚和伟大的德行。土地也服从于支配任何其他产业的那些规律,这就是而且也永远是私利哀悼的对象。因此,可以说,租成了将田园生活卷入历史运动的动力。

尽管李嘉图已经假定资产阶级的生产是规定租的必要前提,但是他仍然把他的租用于一切时代和一切国家的土地所有权。这就是把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当作永恒范畴的一切经济学家的通病。

蒲鲁东先生曾赋予租以天命的目的——把佃农变成负有义务的劳动者,现在他从这个天命的目的转向租的平均分配。

刚才我们已经看到,租是由于肥力不等的土地的产品具有同等的价格造成的。所以假定1公石谷物在劣等地上的生产费用是20法郎,那么,原来花费10法郎的1公石谷物就可以卖到20法郎。

只要由于需要而不得不购买市场上的全部农产品,市场价格就由最昂贵的产品的费用来决定。正是这种由竞争而不是由土地的不同肥力产生的价格均等化,使优等地的所有者能够从他的租佃者所卖出的每公石中取得10法郎的租。

我们暂且假定谷物的价格决定于生产它所必需的劳动时间;那么,优等地生产的每一公石谷物将按10法郎的价格出售,而劣等地生产的每一公石谷物就值20法郎。如果这个假定成立,那么,平均市场价格就是15法郎,但是按照竞争的规律,平均市场价格应为20法郎。假如平均价格等于15法郎,那么租要进行均等的或者别的什么方式的分配都不可能,因为租本身就不存在。只有在生产者用10法郎生产的1公石谷物能卖20法郎时,租才能存在。蒲鲁东先生假定生产费用不等而市场价格相等,那是为了把不等的产品进行均等的分配。

穆勒、舍尔比利埃、希尔迪奇等一些经济学家之所以要求租归国家所有以代替税收,我们是可以理解的。这不过是产业资本家仇视土地所有者的一种公开表现而已,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土地所有者在整个资产阶级生产中是一个无用的累赘。

但是,首先1公石谷物要按20法郎支付,然后再把从消费者身上多取的那10法郎普遍进行分配,这的确足以使社会天才在他那条曲折的道路上行进时闷闷不乐,并且一走到拐角就碰破了自己的脑袋。

租在蒲鲁东先生的笔下变成了

“所有者和租佃者……为了更高的利益而从相反的角度编成的一份巨大的土地清册,其最终结果将是土地使用者和产业家平均占有土地”。

只有在当代社会的条件下,租所造成的某种土地清册才可能有实际意义。

但是,我们已经指出,租佃者向土地所有者交纳的租金只是在工商业最发达的国家里才多少正确地表现了租。而且这租金里面往往也还包含向所有者支付的投入土地的资本的利息。土地的位置、靠近城市和其他许多情况都影响着租金,使租发生变化。这些不容置辩的论据足以证明,以租为基础的土地清册是不精确的。

另一方面,租不能作为表明一块土地肥力程度的固定指标,因为化学在现代的应用不断改变着土质,而地质科学目前又在开始推翻过去对相对肥力的估价。英国东部各郡的广大土地直到大约20年前才着手开垦,在这以前,由于人们对腐植质和下层土的构成之间的相互关系了解不够,这些土地没有开垦。

可见,在租方面,历史并没有给我们现成的土地清册,而只是把现有的土地清册加以改变或全部推翻。

最后,肥力并不像所想的那样是一种天然素质,它和当前的社会关系有着密切的联系。一块土地,用来种粮食可能很肥沃,但是市场价格可以驱使耕作者把它改成人工牧场因而变得不肥沃。

蒲鲁东先生发明的他那种甚至并不具备普通土地清册所具有的意义的土地清册,纯粹是为了用来体现租的天命的平等的目的。

蒲鲁东先生继续说:“租就是付给永存不灭的资本即土地的利息。但是由于这种资本不能在物质成分上有所扩大,只能在使用上不断改进,所以,虽然贷款(mutuum)的利息或利润由于资本充斥而有不断下降的趋势,但租将由于工业的更加完善和由此造成的土地使用方法的改进而有不断上升的趋势……这就是租的实质。”(第2卷第265页)

这一次蒲鲁东先生在租里面看到了利息的一切标志,所不同的只是,租是特种资本的利息。这种资本就是土地,它是永恒的资本,“它不能在物质成分上有所扩大,只能在使用上不断改进”。在文明的发展进程中,利息有不断下降的趋势,而租却有不断上升的趋势。利息由于资本充斥而下降,租由于工业更加完善和由此引起的土地使用方法的日益改进而上升。

这就是蒲鲁东先生的看法的实质。

首先我们看看所谓租是资本的利息这一说法有多少正确的成分。

对土地所有者本人来说,租代表他买进土地时所付出的或卖出土地时所能收回的资本的利息。但是在买卖土地时他买进或卖出的只是租。土地所有者为了取得租而付出的代价由一般利率而定,与租的性质本身无关。投入土地的资本的利息通常低于投入工商业的资本的利息。因此,如果不把土地给它的所有者带来的利息同租本身区分开来,那么土地资本的利息要比其他资本的利息更低些。但是,问题不在租的买价或卖价,不在它的市场价值,不在资本化的租,而在租本身。

租金不仅包含真正的租,而且还可能包含投入土地的资本的利息。在这种情况下,土地所有者不是以土地所有者的身分而是以资本家的身分获得这一部分租金。不过,这并不是我们所要讲的真正的租。

只要土地不被用作生产资料,它就不是资本。正如所有其他生产工具一样,土地资本是可以增多的。按照蒲鲁东先生的说法,我们不能在土地的物质成分上添加任何东西,但是我们可以增加作为生产工具的土地。人们只要对已经变成生产资料的土地进行新的投资,就可以在不增加土地物质即土地面积的情况下增加土地资本。蒲鲁东先生的土地物质,就是有界限的土地。至于他赋予土地的永恒性,我们并不反对土地作为一种物质具有这种性质。但是土地资本也同其他任何资本一样不是永恒的。

产生利息的黄金和白银,也和土地一样是经久而永恒的。如果说金价、银价下跌而地价却上涨,那么,这决不是土地的或多或少的永恒性质造成的。

土地资本是固定资本,但是固定资本同流动资本一样也有损耗。土地方面已有的种种改良需要得到再生产和维持。这些改良只有在一定时期内才有效用,这和所有别的用来使物质变成生产资料的改良是一样的。假如上地资本是永恒的,那么,有些地方的面貌就完全不同于今天,罗马近郊平原、西西里岛和巴勒斯坦就会仍然放出昔日繁盛的全部光辉。

甚至有时有这样的情况:对土地实行的改良依然存在,而土地资本却已消失。

首先,这种情况每一次都是在真正的租由于有新的更肥沃的土地的竞争而被消灭的时候发生;其次,在一定时期内曾经具有价值的改良,在农艺学的发展使其普及以后,就不再具有这种价值了。

土地资本的代表不是土地所有者而是租佃者。土地作为资本带来的收入不是租而是利息和产业利润。有些土地产生这种利息和这种利润,但不产生租。

总之,土地只要提供利息,就是土地资本,而作为土地资本,它不提供租,不构成土地所有权。租是经营赖以进行的社会关系产生的结果。它不可能是土地所具有的多少是稳固的持续的本性的结果。租来自社会,而不是来自土壤。

在蒲鲁东先生看来,“土地使用方法的改进”(“工业更加完善”的后果)是祖不断上升的原因。其实恰恰相反,这种改进迫使租周期地下降。

一般说来,农业上或工业上的一切改良是怎么回事呢?就是用同样多的劳动生产出更多的产品,就是用更少的劳动生产出同样多或者更多的产品。由于这些改良,租佃者可以避免用更多的劳动量获得比较少的产品。这时,他不需要耕种劣等地,他在同一块土地上的连续投资可以保持相同的生产率。因此,这些改良不但不能像蒲鲁东先生所说的那样不断提高租,它们反而成为租上升的暂时障碍。

17世纪英国的所有者们非常明白这个真理,他们唯恐自己的收入减少,就反对农业上的成就。(见查理二世时期英国经济学家配第的著作①)

第五节 罢工和工人同盟
“任何旨在提高工资的运动除了使粮食、酒等等涨价即引起生活必需品的匮乏以外,不可能产生别的结果。要知道,什么是工资?工资就是粮食……的成本,就是一切物品的全部价格。再进一步说,工资就是组成财富和劳动群众每日为再生产而消费的各种要素的比例。因此,将工资提高一倍……就等于发给每一个生产者一份比他的产品更大的份额,这是矛盾的。如果只是在少数产业中提高,就会使交换普遍混乱,总之,会引起生活必需品的匮乏……我可以断言:导致提高工资的罢工不能不引起价格的普遍上涨,这同二加二等于四一样确实。”(蒲鲁东《贫困的哲学》第1卷第110和111页)

除了二加二等于四以外,我们否定上述一切论点。

首先,不可能有价格的普遍上涨。如果一切物品的价格都和工资同时增加一倍,价格并没有变化,起变化的只是说法而已。

其次,普遍提高工资决不会引起商品价格或多或少的普遍上涨。实际上,假如一切生产部门都按照固定资本或所用劳动工具的比例使用等量的工人,那么,普遍提高工资就会使利润普遍降低,而商品的市场价格却不会有任何变化。

但是,由于各生产部门中手工劳动对固定资本的比例并不一样,所以凡固定资本较多而工人较少的生产部门迟早总不得不降低自己的商品价格。反之,如果它们的商品价格不降低,它们的利润就一定会超过利润的一般水平。机器不是雇佣工人。因此,普遍提高工资对于那些使用机器较多而工人较少的生产部门,影响就比较小。但是,由于竞争不断使利润平均化,超过一般水平的利润只能是暂时的。可见,如果除去某些波动情况,普遍提高工资的结果就不是蒲鲁东先生所说的价格普遍上涨,而是价格的局部下跌,主要是用机器制造的商品的市场价格的下跌。

利润和工资的提高或降低只是表示资本家和工人分享一个工作日的产品的比例,在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影响产品的价格。至于“导致提高工资的罢工引起价格的普遍上涨,甚至引起生活必需品匮乏”,这种思想只有在不可理解的诗人的头脑里才能出现。

在英国,罢工常常引起某种新机器的发明和应用。机器可以说是资本家用来对付熟练劳动反抗的武器。现代工业中一个最重大的发明——自动走绽精纺机击溃了进行反抗的纺纱工人。即使说同盟和罢工的结果只是引起机械天才的竭力反对,它们对工业的发展也是有巨大影响的。

蒲鲁东先生继续说:“我在莱昂·福适先生1845年9月……发表的一篇文章中看到:近来英国工人对同盟已不发生兴趣(这当然是一种进步,我们只有向他们表示祝贺),然而工人在精神上的这种改善主要是经济上开化的结果。在博尔顿的一次集会上一个纺纱工人大声说过:‘工资不是由厂主决定的,在萧条时期老板们可以说只是充当必然性手中的鞭子,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他们只得鞭打。起调节作用的原理是供求关系,而老板们对此是无能为力的,……”蒲鲁东先生大叫道:“好啊,这就是驯良的模范工人”……“英国过去是不存在这种贫困的;但愿它不要跨过海峡。”(蒲鲁东《贫困的哲学》第1卷第261和262页)

在英国的各城市中,博尔顿的激进主义声势最大。博尔顿的工人是以革命最坚决闻名的。当英国为废除谷物法81而掀起广泛的鼓动宣传的时候,英国厂主们认为,只有让工人打先锋,他们才能对付土地所有者。但是由于工人利益同厂主利益的对立并不亚于厂主利益同土地所有者利益的对立,所以,很自然,厂主们在工人的集会上是注定要失败的。厂主们干了些什么呢?为了顾全面子,他们组织了一些主要由工头、少数忠于他们的工人和道地的生意朋友参加的集会。后来,真正的工人要参加集会(当时博尔顿和曼彻斯特的情况就是这样),反对这种虚假的示威,却被拒之门外,说这是凭票入场的集会,意思是只有持入场券的人才能参加。可是墙上的招贴明明写的是公众的大会。每逢举行这种集会的时候,厂主们的报纸总是大登特登有关会上发言的报道。不用说,在会上发言的都是一些工头。伦敦的报纸一字不改地将他们的发言全文转载。不幸蒲鲁东先生竟把工头当成普通工人,而且严禁他们渡过海峡。

1844年和1845年罢工的消息比往年少了,这是因为1844年和1845年是1837年后英国工业繁荣的头两年。尽管这样,那时并没有一个工联解散。

现在我们来听听博尔顿的工头们的发言。他们说,厂主不能操纵工资,因为厂主不能操纵产品价格,其所以不能操纵产品价格,则是因为厂主不能操纵世界市场。于是他们根据这个理由,要工人们了解到,不应当组织同盟来要挟老板增加工资。蒲鲁东先生则相反,他禁止组织同盟是唯恐引起工资的提高,因而引起生活必需品的普遍匮乏。不言而喻,工头们和蒲鲁东先生在提高工资就等于提高产品价格这一点上是同声相应的。

但是,使蒲鲁东先生恼怒的真正原因是不是唯恐引起生活必需品的匾乏呢?不是。他对博尔顿的工头们恼怒纯粹是因为他们用供求关系来确定价值,毫不关心构成价值,即达到构成状态的价值,毫不关心价值的构成,其中包括不断的交换可能性以及其他一切同天命并列的关系的比例性和比例性的关系。

“工人罢工是违法的;不仅刑法典上如此规定,而且经济体系、现存制度的必然性也说明这一点……每一个工人有个人支配自己的人身和双手的自由,这是可以容忍的,但是社会不能容许工人组织同盟来压制垄断。”(第1卷第334和335页)

蒲鲁东先生想把刑法典的条文说成是资产阶级生产关系的必然的和普遍的结果。

在英国,组织同盟是议会的法令所认可的,而且正是经济体系迫使议会以法律的形式作出了这种认可。

1825年,在哈斯基森大臣任内,议会必须修改法律才能更加适应自由竞争所造成的环境,在这个时候,议会不得不废除一切禁止工人组织同盟的法律。现代工业和竞争越发展,产生和促进同盟的因素也就越多,而同盟一经成为经济事实并日益稳定,它们也必然很快地成为合法的事实。

因此,刑法典的有关条文至多只能证明,在制宪议会和帝制时期,现代工业和竞争还没有得到充分发展。82

经济学家和社会主义者①在谴责同盟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只是动机各不相同而已。

经济学家向工人说:不要结成同盟。如果你们结成同盟,就会阻碍工业的正常进程,妨碍厂主满足订货,扰乱商业和加速采用机器,机器就会使你们的一部分劳动毫无用处,从而迫使你们接受更低的工资。同时,你们是徒劳的。你们的工资总是决定于人手的供求关系;抗拒政治经济学的永恒规律,不但可笑,而且危险。

社会主义者向工人说:不要结成同盟,这样做归根到底你们会得到什么呢?能提高工资吗?经济学家可以非常清楚地向你们证明:即使事情顺利,在短期内多拿到几文钱,但是以后工资要永远减少下去。熟练的核算家会向你们证明:单是你们组织和维持同盟所必需的一笔经费,就需要经过若干年才能从提高的工资中得到补偿。而我们,作为社会主义者则要告诉你们:即使不谈钱的问题。你们也决不会因为结成了同盟就不再当工人,而老板将来却照旧当他的老板。所以,不需要任何同盟,不需要任何政治,因为组织同盟不就是搞政治吗?

经济学家希望工人在目前已经形成、经济学家已经在自己的教科书上记载和规定的社会里停滞不前。

社会主义者劝告工人不要触动旧社会,以便更好地进入他们用非凡的先见之明为工人准备就绪的新社会。

不管什么经济学家和社会主义者,不管什么教科书和乌托邦,同盟片刻不停地随着现代工业的发展和成长而日益进步和扩大。现在甚至可以说,同盟在一国内的发展程度可以确切地表明该国在世界市场等级中所占的地位。工业最发达的英国就有最大的而且也组织得最好的同盟。

在英国,工人们就不限于组织一些除临时罢工外别无其他目的并和罢工一起结束的局部性同盟。他们还建立经常性的同盟——工联,作为工人同企业主进行斗争的堡垒。现在,所有这些地方工联已组成为全国职工联合会83,拥有会员8万人,中央委员会设在伦敦。这些罢工、同盟、工联是与工人的政治斗争同时并进的,现在工人们正在宪章派84的名义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政党。

劳动者最初企图联合时总是采取同盟的形式。

大工业把大批互不相识的人们聚集在一个地方。竞争使他们的利益分裂。但是维护工资这一对付老板的共同利益,使他们在一个共同的思想(反抗、组织同盟)下联合起来。因此,同盟总是具有双重目的:消灭工人之间的竞争,以便同心协力地同资本家竞争。反抗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维护工资,后来,随着资本家为了压制工人而逐渐联合起来,原来孤立的同盟就组成为集团,而且在经常联合的资本面前,对于工人来说,维护自己的联盟,就比维护工资更为重要。下面这个事实就确切他说明了这一点:使英国经济学家异常吃惊的是,工人们献出相当大一部分工资支援经济学家认为只是为了工资而建立的联盟。在这一斗争(真正的内战)中,未来战斗的一切必要的要素在聚集和发展着。一旦达到这一点,联盟就具有政治性质。

经济条件首先把大批的居民变成劳动者。资本的统治为这批人创造了同等的地位和共同的利害关系。所以,这批人对资本说来已经形成一个阶级,但还不是自为的阶级。在斗争(我们仅仅谈到它的某些阶段)中,这批人联合起来,形成一个自力的阶级。他们所维护的利益变成阶级的利益。而阶级同阶级的斗争就是政治斗争。

我们应当把资产阶级的历史分为两个阶段:第一是资产阶级在封建主义和专制君主制的统治下形成为阶级;第二是形成阶级之后,推翻封建主义和君主制度,把社会改造成资产阶级社会。第一个阶段历时最长,花的力量也最多。资产阶级也是从组织反对封建主的局部性同盟开始进行斗争的。

对资产阶级所经历的各个历史阶段——从城市自治团体直到构成阶级,已有不少的探讨。

但是,当问题涉及到对罢工、同盟以及无产者在我们眼前实现他们组成为阶级所采用的其他形式给以明确认识的时候,一些人就陷入真正的惶恐,另一些人就显出先验的蔑视。

被压迫阶级的存在就是每一个以阶级对抗为基础的社会的必要条件。因此,被压迫阶级的解放必然意味着新社会的建立。要使被压迫阶级能够解放自己,就必须使既得的生产力和现存的社会关系不再能够继续并存。在一切生产工具中,最强大的一种生产力是革命阶级本身。革命因素之组成为阶级,是以旧社会的怀抱中所能产生的全部生产力的存在为前提的。

这是不是说,旧社会崩溃以后就会出现一个表现为新政权的新的阶级统治呢?不是。

劳动阶级解放的条件就是要消灭一切阶级;正如第三等级即市民等级解放的条件就是消灭一切等级一样①。

劳动阶级在发展进程中将创造一个消除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联合体来代替旧的市民社会;从此再不会有原来意义的政权了。因为政权正是市民社会内部阶级对立的正式表现。

在这以前,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对抗仍然是阶级反对阶级的斗争,这个斗争的最高表现就是全面革命。可见,建筑在阶级对立上面的社会最终将导致剧烈的矛盾、人们的肉搏,这用得着奇怪吗?

不能说社会运动排斥政治运动。从来没有哪一种政治运动不同时又是社会运动的。

只有在没有阶级和阶级对抗的情况下,社会进化将不再是政治革命。而在这以前,在每一次社会全盘改造的前夜,社会科学的结论总是:

“不是战斗,就是死亡;不是血战,就是毁灭。问题的提法必然如此。”(乔治·桑)①

政治经济学批判

I 生产,消费,分配,交换(流通)  

1 生产  

(a)面前的对象,首先是物质生产。  

在社会中进行生产的个人,因而,这些个人的一定社会性质的生产,自然是出发点。被斯密和李嘉图当作出发点的单个的孤立的猎人和渔夫,应归入18世纪鲁宾逊故事的毫无想象力的虚构,鲁宾逊故事决不像文化史家设想的那样,仅仅是对极度文明的反动和想要回到被误解了的自然生活中去。同样,卢梭的通过契约来建立天生独立的主体之间的相互关系和联系的社会契约论,也不是奠定在这种自然主义的基础上的,这是错觉,只是美学上大大小小的鲁宾逊故事的错觉。这倒是对于16世纪以来就进行准备,而在18世纪大踏步走向成熟的”市民社会”的预感。在这个自由竞争的社会里,单个的人表现为了摆脱了自然联系等等,后者在过去历史时代使他成为一定的狭隘人群的附属物。这种18世纪的个人,一方面是封建社会形式解体的产物,另一方面是16世纪以来新兴生产力的产物,而在18世纪的预言家看来(斯密和李嘉图还完全以这些预言家为依据),这种个人是一种理想,他的存在是过去的事;在他们看来,这种个人不是历史的结果,而是历史的起点。因为,按照他们关于人类天性的看法,合乎自然的个人并不是从历史中产生的,而是由自然造成的。这样的错觉是到现在为止的每个新时代所具有的。斯图亚特在许多方面同18世纪对立并做为贵族比较多地站在历史上,从而避免了这种局限性。  

我们愈往前追溯历史,个人,也就是进行生产的个人,就显得愈不独立,愈从属于一个更大的整体∶最初还是十分自然地在家庭和扩大成为氏族的家庭中;后来是在由氏族间的冲突和融合而产生的各种形式的公社中。只有到十八世纪,在”市民社会”中,社会结合的各种形式,对个人说来,才只是达到他私人目的手段,才是外在的必然性。但是,产生这种孤立的个人的观点的时代,正是具有迄今为止最发达的社会关系(从这种观点来看是一般关系)的时代。人是最名符其实的社会动物,不仅是一种合群的动物,而且是只有在社会中才能独立的动物。孤立的一个人在社会之外进行生产-这是罕见的事,’偶然落到荒野中的已经内在地具有社会力量的文明人或许能做到-就像许多个人不再一起生活和彼此交谈而竟有语言发展一样,是不可思议的。在这方面无须多说。十八世纪的人们有这种荒诞无稽的看法本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不是巴师夏,凯里和蒲鲁东等人又把这种看法郑重其事地引进最新的经济学中来,这一点本来可以完全不提。蒲鲁东等人自然乐于用编造神话的办法,来对一种他不知道历史来源的经济关系做历史哲学的说明,说什么这种观念对亚当及普罗米修斯已经是现成的,后来他就被付诸实行等等。再没有比这类想入非非的陈腔滥调更加乏味的了。  

因此,说到生产,总是指在一定社会发展阶段上的生产-社会个人的生产。因而,好象只要一说到生产,我们或者就要把历史发展过程在它的各个阶段上一一加以研究,或者一开始就要声明,我们只的是某个一定的历史时代,例如,是现代资产阶级生产-这种生产事实上是我们研究的本题。可是,生产的一切时代有某些共同标,共同规定。生产一般是一个抽象,但是只要它真正把共同点提出来,定下来,免得我们重复,它就是一个合理的抽象。不过,这个一般,或者说,经过比较而抽出来的共同点,本身就是有另一些是几个时代共有的,[有些]规定是最新时代和最古时代共有的,没有它们,任何生产都无从设想;如果说最发达语言的有些规律和规定也是最不发达语言所有的,但是构成语言发展的恰恰是有别于这一般和共同点的差别,那末,对生产一般适用的种种规定所以要抽出来,也正是为了不致因见到统一(主体是人,客体是自然,这总是一样的,这里已经出现了统一)就忘记了本质的差别。而忘记这种差别,正是那些证明现存社会关系永存与和谐的现代经济学家的全部智慧所在。例如,他们说,没有生产工具,哪怕这种生产工具不过是手,任何生产都不可能。没有过去的,累积下来的劳动,哪怕这种劳动不过是由于反复操作而累聚在野蛮人手上的技巧,任何生产都不可能。资本,别的不说,也是生产工具,也是过去的,客体化了的劳动。可见资本是一种一般的,永存的自然关系;这就是说,如果我们恰好抛开了正是使”生产工具”,”累积下来的劳动”成为资本的那个特殊的话。因此,生产关系的全部历史,例如在凯里看来,是历代政府的恶意篡改。  

如果没有生产一般,也就没有一般的生产。生产总是一个特殊的生产部门-如农业,畜牧业,制造业等,或者是他们的总体。可是,政治经济学不是工艺学。生产的一般规定在一定社会阶段上对特殊生产形式的关系,留待别处(后面)再说。  

最后,生产也不只是特殊的生产,而始终是一定的社会体及社会的主体在或广或窄由各生产部门组成的总体中活动着。科学的叙述对现实运动的关系,也还不是这里所要说的。生产一般。特殊生产部门。生产的总体。  

现在时髦的做法,是在经济学的开头摆上一个总论部份-就是标题为《生产》的那部份(参看约翰,斯图亚特,穆勒的著作),用来论述一切生产的一般条件。  

   这个总论部份包括或者好像应当包括∶  

(1)进行生产所必不可缺少的条件。因此,这实际上不过是要说明一切生产的基本要素。可是,我们将会知道,实际上归纳起来不过是几个十分简单的规定,却扩展成浅薄的同义反复。  

(2)或多或少促进生产的条件,如像亚当。斯密所说的前进的和停滞的社会状态。要把这些在斯密那里作为提示而具有价值的东西提升到科学意义上来,就得研究各个民族的发展过程终生产率程度不同的各个时期-这种研究超出本题应有的范围,但就属于本题范围来说,在叙述竞争,累积等等时是要谈到的。照一般的提法,答案总是这样一个一般的说法∶一个工业民族,当它一般地达到它的历史高峰的时候,也就达到它的生产高峰。实际上,一个民族的工业高峰是在它还不是以既得利益为要务,而是以争取利益为要务的时候。在这一点上,美国人胜过英国人。或者是这样的说法∶例如,某一些种族,素质,气候,自然条件如离海远近,土地肥沃程度等等,比另外一些更有利于生产。这又是同义反复,即财富的主客观因素越是在更高的程度上具备,财富就越容易创造。  

但是,经济学家在这个总论部份所真正要谈的并不是这一切。相反,照他们的意见,生产不同于分配等等(参看穆勒的著作),应当被描写成局限在脱离历史而独立的永恒自然规律之内的事情,于是资产阶级关系就被乘机当作社会一般的颠扑不破的自然规律偷偷地塞了进来。这是整套手法的多少有意识的目的。反之,在分配上,好象人们事实上可以随心所欲。即使根本不谈生产和分配的这种粗暴割裂与生产与分配的现实关系,下面这一点总应当是一开始就明白的∶无论在不同社会阶段上分配如何不同,总是可以像在生产中那样提出一些共同的规定来,可以把一切历史差别混合和融化在一般人类规律之中。例如,奴隶,农奴,雇佣工人都得到一定量的食物,使他们能够作为奴隶,农奴和雇佣工人来生存。靠贡赋生活的征服者,靠税收生活的官吏,靠地租生活的土地占有者,靠施舍生活的僧侣,或者靠什一税生活的教士,都得到一份社会产品,而决定这一份产品的规律不同于决定奴隶等等那一份产品的规律。一切经济学家在这个项目下提出的两个要点是∶(1)所有制,(2)司法,警察等对所有制的保护,对此要极简单地答复一下∶  

关于第一点,一切生产都是个人在一定社会形式中并藉这种社会形式而进行的对自然的占有。在这个意义上,说所有制(占有)是生产的一个条件,那是同义反复。但是,可笑的是从这里一步就跳到所有制的一定形式,如私有制。(而且还把对立的形式即无所有作为条件。)历史却表明,公有制是原始形式(如印度人,斯拉夫人,古克尔特人等等),这种形式在公社所有制形式下还长期起着显着的作用。至于财富在这种还是那种所有制形式下能更好地发展的问题,还根本不是这里所要谈的。可是,如果说在任何所有制都不存在的地方,就谈不到任何生产,因此也就谈不到任何社会,那末,这是同义反复。什么也不据为己有的占有,是自相矛盾。  

关于第二点,对既得物的保护等等。如果把这些滥调还原为它们的实际内容,它们所表示的就比它们的说教者所知道的还多。就是说,每种生产形式都产生出它所特有的法权关系,统治形式等等。粗率和无知之处正在于把有机地联系着的东西看成是彼此偶然发生关系的,纯粹反射联系中的东西,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只 糊地感到,在现代警察制度下,比在例如强权下能更好地进行生产,他们只是忘记了,强权也是一种法权,而且强者的法权也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于他们的”法治国家”中。  

当与生产的一定阶段相应的社会状态刚刚产生或者已经衰亡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生产上的紊乱,虽然程度和影响有所不同。  

总之∶一切生产阶段所共同的,被思维当作一般规定而确定下来的规定,是存在的,但是所谓一切生产的一般条件,不过是这些抽象要素,用这些抽象要素不可能理解任何一个现实的历史的生产阶段。  

2生产与分配,交换,消费的一般关系  

在进一步分析生产之前,必须观察一下经济学家拿来与生产并列的几个项目。  

敷浅的表象是∶在生产中,社会成员占有(开发,改造)自然产品供人类需要;分配决定个人分取这些产品的比例;交换给个人带来它享用分配给他的一份去换取的那些特殊产品;最后,在消费中,产品变成享受的对象,个人占有的对象。生产创造出适合需要的对象;分配依照社会规律把它们分配;交换依照个人需要把已经分配的东西再分配;最后,在消费中,产品脱离这种社会运动,直接变成个人需要的对象和仆役,被享受而满足个人需要。因而,生产表现为起点,消费表现为终点,分配和交换表现为中间环节,这中间环节又是二重的,因为分配被规定为从社会出发的要素,交换被规定为从个人出发的要素。在生产中,人客体化,在人中,物主体化;在分配中,社会以一般的,居于支配地位的规定的形式,担任生产和消费之间的媒介;在交换中,生产和消费由偶然的个人的规定性来媒介。  

分配决定产品归个人的比例(分量);交换决定个人对于分配给自己的一份所要求的产品。  

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因此形成一个正归的三段论法;生产是一般,分配和交换是特殊,消费是个别,全体由此结合在一起。这当然是一种联系,然而是一种敷浅的联系。生产决定于一般的自然规律,分配决定于社会的偶然情况,因此它能够或多或少地对生产起促进作用;交换作为形式上的社会运动介于两者之间;而消费这个不仅被看成终点而且被看成最后目地的结束行为,除了它又反过来作用于起点并重新引起整个过程之外,本来不属于经济学的范围。  

反对政治经济学家的人们,-不论这些反对者是不是他们的同行,-责备他们把联系着的东西粗野地割裂了,这些反对者或者是同他们站在同一个基础上,或者是在他们之下。最庸俗不过的责备就是,说政治经计学家过于重视生产,把它当作目的本身。说分配也是同样重要的。这种责备的立足点恰恰是那种把分配当作与生产并列的独立自主的领域的经济见解。或者是这样的责备,说媒有把这些要素放在其统一中来理解。好象这种割裂不是从现实中进到教科书中去的,而相反地是从教科书进到现实中去的,好像这里的问题是要把概念作辩证的平衡,而不是解释现实的关系!  

(a)[生产和消费]  

生产直接也是消费。双重的消费,主体的和客体的∶个人在生产当中发展自己的能力,也在生产行为中支出和消耗这种能力,同自然的生殖是生命力的一种消耗完全一样。第二,生产资料的消费,生产资料被使用,被消耗,一部分(如在燃烧中)重新分解为一般元素。原料的消费也是这样,原料不再保持自己的自然形状和特性,这种自然形状和特性倒是消耗掉了。因此,生产行为本身就它的一切要素来说也是消费行为。不过,这一点是经济学家所承认的,他们把直接与消费同一的生产,直接与生产合一的消费,称作生产的消费。生产和消费的这种同一性,归结起来是斯宾诺莎的命题∶”规定即否定”。但是,提出生产的消费这个规定,只是为了把与生产同一的消费跟原来意义上的消费区别开来,后面这种消费被理解为起消灭作用的与生产相对的对立面,我们且观察一下这个原来意义上的消费。  

消费直接也是生产,正如自然界中的元素和化学物质的消费是植物的生产一样。例如,吃喝是消费形式之一,人吃喝就生产自己的身体,这是明显的事。而对于以这种或那种形式从某一方面来生产人的其它任何消费形式也都可以这样说。消费的生产。可是,经济学却说,这种与消费同一的生产是第二种生产,是靠消灭第一种生产的产品引起的。在第一种生产中,生产者物化,在第二种生产中,生产者所创造的物人化。因此,这种消费的生产,-虽然它是生产和消费的直接统一-是与原来意义上的生产根本不同的。生产同消费合而为一和消费同生产合而为一的这种直接统一,并不排斥它们的直接两立。  

可见,生产直接是消费,消费直接是生产。每一方直接是它的对方。可是同时在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媒介运动。生产媒介着消费,它创造出消费的材料,没有生产,消费就没有对象。但是消费也媒介着生产,因为正式消费替产品创造了主体,产品对这个主体才是产品。产品在消费中才得到最后完成。一条铁路,如果没有通车,不被磨损,不被消费,它只是可能性的铁路,不是现实的铁路。没有生产,就没有消费,但是,没有消费,也就没有生产,因为如果这样,生产就没有目的。消费从两方面生产着生产。  

(1)因为只是在消费中产品才成为现实的产品,例如,一件衣服由于穿的行为才现实地成为衣服;一间房屋无人居住,事实上就不成为现实的房屋;因此,产品不同于单纯的自然对象,它在消费中才证实自己是产品,才成为产品。消费是在把产品消灭的时候才使产品最后完成,因为产品之所以是产品,不是它做为物化了的活动,而只是做为活动着的主体的对象。  

(2)因为消费创造出新的生产的需要,因而创造出生产的观念上的内在动机,后者是生产的前提。消费创造出生产的动力;它也创造出在生产中做为决定目的的东西而发生作用的对象。如果说,生产在外部提供消费的对象是显而易见的,那末,同样显而易见的是,消费在观念上提出生产的对象,做为内心的意象,作为需要,做为动力和目的。消费创造出还是在主观形式上的生产对象。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而消费则把需要再生产出来。  

与此相应,就生产方面来说∶  

(1)它为消费提供材料,对象。消费而无对象,不成其为消费;因而,生产在这方面创造出,生产出消费。 

(2)但是,生产为消费创造的不只是对象。它也给予消费以消费的规定性,消费的性质,使消费得以完成。正如消费使产品得以完成其为产品一样,生产使消费得以完成。首先,对象不是一般的对象,而是一定的对象,是必须用一定的而又是由生产本身所媒介的方式来消费的。饥饿总是饥饿,但是用刀叉吃熟肉来解除的饥饿不同于用手,指甲和牙齿啃生肉来解除的饥饿。因此,不仅消费的对象,而且消费的方式,不仅客体方面,而且主体方面,都是生产所生产的。所以,生产创造消费者。  

(3)生产不仅为需要提供材料,而且它也为材料提供需要。在消费脱离了它最初的自然粗陋状态和直接状态之后,-如果停留在这种状态,那也是生产停滞在自然粗陋状态的结果,-消费本身做为动力是靠对象做媒介的。消费对于对象所感到的需要,是对于对象的知觉所创造的。艺术对象创造出懂得艺术和能够欣赏美的大众,-任何其它产品也都是这样。因此,生产不仅做为主体生产对象,而且也为对象生产主体。  

因此,生产生产着消费∶(1)是由于生产为消费创造材料,(2)是由于生产决定消费的方式,(3)是由于生产靠它起初当作对象生产出来的产品在在消费者身上引起需要。因而,它生产出消费的对象,消费的方式和消费的动力。同样,消费生产出生产者的素质,因为它在生产者身上引起追求一定目的的需要。  

因此,消费和生产之间的同一性表现在三方面∶  

(1)直接的同一性∶生产是消费;消费是生产。消费的生产。生产的消费。政治经济学家把两者都称为生产的消费,可是还做了一个区别。前者表现为再生产,后者表现为生产的消费。关于前者的一切研究是关于生产的劳动或非生产的劳动的研究;关于后者的研究是关于生产的消费或非生产的消费的研究。  

(2)每一方表现为对方的手段;以对方为媒介;这表现为他们的相互依存;这是一个运动,它们通过这个运动彼此发生关系,表现为互不可缺,但又各自处于对方之外。生产为消费创造作为外在对象的材料;消费为生产创造作为内在对象,作为目的的需要。没有生产就没有消费;没有消费就没有生产。这在经济学中以多种多样的形式表现出来。  

(3)生产不仅直接是消费,消费也不仅直接是生产;而且生产不仅是消费的手段,消费不仅是生产的目的,-就是说,每一方都为对方提供对象,生产为消费提供外在的对象,消费为生产提供想象的对象;两者的每一方不仅直接就是对方,不仅媒介着对方,而且,两者的每一方当自己实现时也就创造对方,把自己当作对方创造出来。消费完成生产行为,只是在消费使产品最后完成其为产品的时候,在消费把它消灭,把它的独立的物体形式毁掉的时候;在消费使得在最初生产行为中发展起来的素质通过反复的需要达到完美的程度的时候;所以,消费不仅是使产品成为产品的最后行为,而且也是使生产者成为生产者的最后行为。另一方面,生产生产出消费,是在生产创造出消费的一定方式的时候,然后是在生产把消费的动力,消费能力本身当作需要创造出来的时候。这和第三项所说的这个最后的同一性,经济学在论述需求和供给,对象和需要,社会创造的需要和自然需要的关系时,曾多次加以解释。  

这样看来,对于一个黑格尔主义者来说,把生产和消费同一起来,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不仅社会主义美文学家这样做过,而且平庸的经济学家也这样做过,萨伊就是个例子;他的说法是,就一个民族来说,它的生产也就是它的消费。或者,就人类一般来说,也是这样。施托尔希指出过萨伊的错误,因为例如一个民族,不是把自己的产品全部消费掉,而是还要创造生产资料等等,固定资本等等。此外,把社会当作一个单独的主体来观察,是对它做了不正确的观察,思辨式的观察。就一个主体来说,生产和消费表现为一个行为的两个要素。这里要强调的主要之点是∶如果我们把生产和消费看做一个主体的或者许多单个个人的活动,它们无论如何表现为一个过程的两个要素,在这个过程中,生产是实际的起点,因而也是居于支配地位的要素。消费,做为必需,做为需要,本身就是生产活动的一个内在要素。但是生产活动是实现起点,因而也是实现的居于支配地位的要素,是整个过程借以从新进行的行为。个人生产出一个对象,因消费了它而再回到自己身上,然而,他是作为生产的个人,把自己再生产的个人。所以,消费表现为生产的要素。  

但是,在社会中,产品一经完成,生产者对产品的关系就是一种外在的关系,产品回到主体,取决于主体对其它个人的关系。他不是直接获得产品。如果说他是在社会中生产,那末直接占有产品也不是他的目的。在产品和生产者之间插进了分配,分配借社会规律决定生产者在产品世界中的份额,因而插在生产和消费之间。  

那末,分配是否作唯独立的领域,处于生产之旁和生产之外呢?  

(b)[生产和分配]  

如果看看普通的经济学著作,首先令人注目的是,在这些著作里什么都被提出两次。举例来说,在分配上出现的是地租,工资,利息和利润,而在生产上做为生产要素出现的是土地,劳动,资本。说到资本,一看就清楚,它被提出了两次∶(1)当作生产要素;(2)当作收入源泉,当作决定一定的分配形式的东西。利息和利润,就它们做为资本增殖和扩大的形式,因而做为资本自身的生产的要素来说,本身也出现在生产中。利息和利润作为分配形式,是以资本作为生产要素为前提的。他们是以资本作为生产要素为前提的分配方式。它们又是资本的再生产方式。  

同样,工资也是在另一个项目中被考察的雇佣劳动∶在一处作为生产要素的劳动所具有的规定性,在另一处表现为分配的规定。如果劳动不是规定为雇佣劳动,那末,它参与产品分配的方式,也就不表现为工资,如在奴隶制度下就是这样。最后,地租-我们直接地来看地产参与产品分配的最发达形式-的前提,是作为生产要素的大地产(其实是大农业),而不是通常的土地,就像工资的前提不是通常的劳动一样。所以,分配关系和分配方式只是表现为生产要素的背面。个人以雇佣劳动的形式参与生产,就以工资形式参与产品,生产成果的分配。分配的结构完全取决于生产的结构,分配本身就是生产的产物,不仅就对象说是如此,而且就形式说也是如此。就对象说,能分配的只是生产的成果,就形式说,参与生产的一定形式决定分配的特定形式,决定参与分配的形式。把土地放在生产上来谈,把地租放在分配上来谈,等等,简直是幻觉。  

因此,像李嘉图那样的经济学家,最受责备的就是他们眼中只有生产,他们却专门把分配规定为经济学的对象,因为他们本能地把分配形式看成是一定社会中的生产要素得以确定的最确切的表现。  

在单个的个人面前,分配自然表现为一种社会规律,这种规律决定他在生产中-指他在其中进行生产的那个生产-的地位,因而分配先于生产。这个个人一开始就没有资本,也没有地产。他一出生就由社会分配指定专门从事雇佣劳动。但是这种指定本身是资本和地产作为独立的生产要素存在的结果。  

就整个社会来看,从一方面说,分配似乎先于生产,并且决定生产,似忽是先经济的事实。一个征服者民族在征服者之间分配土地,因而造成了地产的一定的分配和形式,由此决定了生产。或者,它使被征服的民族成为奴隶,于是使奴隶劳动成为生产的基础。或者,一个民族经过革命把大地产粉碎成小块,从而通过这种新的分配使生产有了一种新的性质。或者,立法使地产永远属于一定的家庭,或者,把劳动[当作]世袭的特权来分配,因而把它像等级一样地固定下来。在所有这些历史上有过的情况下,似乎不是生产安排和决定分配,而相反地是分配安排和决定生产。  

照最浅薄的理解,分配表现为产品的分配,因此它彷佛离开生产很远,对生产是独立的。但是,在分配是产品的分配之前,它是(1)生产工具的分配,(2)社会成员在各类生产之间的分配(个人从属于一定的生产关系)-这是上述同一关系的进一步规定。这种分配包含在生产过程本身中并且决定生产的结构,产品的分配显然只是这种分配的结果。如果在考察生产时把包含在其中的这种分配撇开,生产显然只是一个空洞的抽象;反过来说,有了这种本来构成生产的一个要素的分配,力求在一定的社会结构中来理解现代生产并且主要是研究生产的经济学家李嘉图,不是把生产而是把分配说成现代经济学的本题。从这里,又一次显出了那些把生产当作永恒真理来论述而把历史限制在分配范围之内的经济学家是多么荒诞无稽。  

这种决定生产本身的分配究竟和生产处于怎么样的关系,这显然是属于生产本身内部的问题。如果有人说,既然生产必须从生产工具的一定分配出发,至少在这个意义上分配先于生产,成为生产的前提,那末就应该答复他说,生产实际上有它的条件和前提,这些条件和前题构成生产的要素。这些要素最初可能表现为自然发生的东西。通过生产过程本身,它们就从自然发生的东西变成历史的东西了,如果它们对于一个时期表现为生产的自然前提,对于另一个时期就是生产的历史结果了。它们在生产内部不断地改变。例如,机器的应用既改变了生产工具的分配,也改变了产品的分配。现代大土地所有制本身既是现代商业和现代工业的结果,也是现代工业在农业上应用的结果。  

上面提出的一些问题,归根到底就是∶一般历史条件在生产上是怎样起作用的,生产和一般历史运动的关系又是怎样的。这个问题显然属于对生产本身的讨论和分析。  

然而,这些问题即使照上面那样平庸的提法,也可以同样给予简短的回答。所有的征服有三种可能。征服民族把自己的生产方式强加于被征服的民族(例如,本世纪英国人在爱尔兰所做的,部份地在印度所做的);或者是征服民族让旧生产方式维持下去,自己满足于征收贡赋(如土耳其人和罗马人);或者是发生一种相互作用,产生一种新的,综合的生产方式(日耳曼人的征服中一部分就是这样)。在所有的情况下,生产方式,不论是征服民族的,被征服民族的,还是两者混合形成的,总是决定新出现的分配。因此,虽然这种分配对于新的生产时期表现为前提,但它本身又是生产的产物,不仅是一般历史生产的产物,而且是一定历史生产的产物。  

例如,蒙古人把俄罗斯弄成一片荒凉,这样做是适合于他们的生产,畜牧的,大片无人居住的地带是畜牧的主要条件。在日耳曼蛮族,用农奴耕作是传统的生产,过的是乡村的孤独生活,他们能够非常容易地让罗马各省服从于这些条件,因为那里发生的土地所有权的集中已经完全推翻了旧的农业关系。  

有一种传统的观念,认为在某些时期人们只靠劫掠生活。但是要能够劫掠,就要有可以劫掠的东西,因此就要有生产。而劫掠方式本身又决定生产方式。例如,劫掠一个从事证券投机的民族就不能同劫掠一个游牧民族一样。  

奴隶直接被剥夺了生产工具。但是奴隶受到剥夺的国家的生产必须安排得容许奴隶劳动,或者必须建立一种适于使用奴隶的生产方式(如在南美等)。  

法律可以使一种生产资料,例如土地,永远属于一定家庭。这些法律,只有当大土地所有权适合于社会生产的时候,如像在英国那样,才有经济意义。在法国,尽管有大土地所有权,但经营的是小土地农业,因而大土地所有权就被革命摧毁了。但是,土地析分的状态是否例如通过法律永远固定下来了呢?尽管有这种法律,土地的所有权却又集中起来了。法律在巩固分配关系方面的影响和它们由此对生产发生的作用,要专门加以确定。  

(c)最后,交换和流通  

流通本身只是交换的一定要素,或者也是从总体上看的交换。  

既然交换只是生产以及由生产决定的分配一方和消费一方之间的媒介要素,而消费本身又表现为生产的一个要素,交换当然也就当做生产的要素包含在生产之内。  

首先很明显,在生产本身之中发生的各种活动和各种能力的交换,直接属于生产,并且从本质上组成生产。第二,这同样适用于产品交换,只要产品交换是用来制造供直接消费的成品的手段。在这个限度内,交换本身是包含在生产之中的行为。第三,所谓企业家之间的交换,从它的组织方面看,既完全决定于生产,且本身也是生产行为。只有在最后阶段上,当产品直接为了消费而交换的时候,交换才表现为独立于生产之外,与生产漠不相干。但是,(1)如果没有分工,不论这种分工是自然发生的或者本身已经是历史的成果,也就没有交换;(2)私的交换以私的生产为前提;(3)交换的深度,广度和方式都是由生产的发展和结构决定的。例如,城乡之间的交换,乡村中的交换,城市中的交换等等。可见,交换就其一切要素来说,或者是直接包含在生产当中,或者是由生产决定。  

我们得到的结论并不是说,生产,分配,交换,消费是同一的东西,而是说,它们构成一个总体的各个环节,一个统一体内部的差别。生产既支配着生产的对立规定上的自身,也支配着其它要素。过程总是从生产重新开始。交换和消费是不能支配作用的东西,那是自明之理。分配,作为产品的分配,也是这样。而作为生产要素的分配,它本身就是生产的一个要素。因此,一定的生产决定一定的消费,分配,交换和这些不同要素相互间的一定关系。当然,生产就其片面形式来说也决定于其它要素。例如,当市场扩大,即交换范围扩大时,生产的规模也就增大,生产也就分得更细。随着分配的变动,例如,随着资本的集中,随着城乡人口的不同的分配等等,生产也就发生变动。最后,消费的需要决定着生产。不同要素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每一个有机整体都是这样。  

3政治经济学的方法  

当我们从政治经济学方面观察某一国家的时候,我们从该国的人口,人口的阶级画分,人口在城乡海洋的分布,在不同生产部门的分布,输入和输出,全年的生产和消费,商品价格等等开始。  

从实在和具体开始,从现实的前提开始,因而,例如在经济学上从做为全部社会生产行为的基础和主体开始,似乎是正确的。但是,更仔细地考察起来,这是错误的。如果我抛开构成人口的阶级,人口就是一个抽象。如果我不知道这些阶级所依据的因素,如雇佣劳动,资本等等,阶级又是一句空话。而这些因素是以交换,分工,价格等等为前提的。比如资本,如果没有雇佣劳动,价值,货币,价格等等,它就什么也不是。因此,如果我从人口着手,那末这就是一个混沌的关于整体的表象,经过更切进的规定之后,我就会在分析中达到越来越简单的概念;从表象中的具体达到越来越稀薄的抽象,直到我达到一些最简单的规定。于是行程又得从那里回过头来,直到我最后又回到人口,但是这回人口已不是一个混沌的关于整体的表象,而是一个具有许多规定和关系的丰富的总体了。第一条道路是经济学在它产生时期在历史上走的道路。例如,十七世纪的经济学家总是从生动的整体,从人口,民族,国家,若干国家等等开始;但是他们最后总是从分析中找出一些具有决定意义的抽象的一般的关系,如分工,货币,价值等等。这些个别要素一旦多少确定下来和抽象出来,从劳动,分工,需要交换价值等等这些简单的东西上升到国家,国际交换和世界市场的各种经济学体系就开始出现了。后一种显然是科学上正确的方法。具体之所以具体,因为它是许多规定的综合,因而是多样性的统一。因此它在思维中表现为综合的过程,表现为结果,而不是表现为起点,虽然它是现实中的起点,因而也是直观和表象的起点。在第一条道路上,完整的表象蒸发为抽象的规定;在第二条道路上,抽象的规定在思维行程中导致具体的再现。因而黑格尔陷入幻觉,把实在理解为自我综合,自我深化和自我运动的思维的结果,其实,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只是思维用来掌握具体并把它当作一个精神上的具体再现出来的方式。但决不是具体本身的产生过程。举例来说,最简单的经济范畴,如交换价值,是以人口,以在一定关系中进行生产的人口为前提的;也是以某种形式的家庭,公社或国家等为前提的。它只能做为一个既与的,具体的,生动的整体的抽象片面的关系而存在。相反,做为范畴,交换价值却有一种洪水期前的存在。因此,在意识看来-而哲学意识就是被这样规定的∶在它看来,正在理解着的思维是现实的人,因而,被理解的世界本身才是现实的世界-范畴的运动表现为现实的生产行为(只可惜它从外界取得一种推动),而世界是这种生产行为的结果;这-不过又是一个同义反复-只有在下面这个限度内才是正确的∶具体总体做为思维总体,做为思维具体,事实上是思维的,理解的产物;但是,决不是处于直观和表象之外或驾乎其上而思维着的,自我产生着的概念的产物,而是把直观和表象加工成概念这一过程的产物。整体,当它在头脑中作为被思维的整体而出现时,是思维着的头脑的产物,这个头脑用它所专有的方式掌握世界,而这种方式是不同于对世界的艺术的,宗教的,实践-精神的掌握的。实在主体仍然是在头脑之外保持着它的独立性;只要这个头脑还仅仅是思辨地,理论地活动着。因此,就是在理论方法上,主体,即社会,也一定要经常作为前提浮现在表象面前。  

但是,这些简单的范畴在比较具体的范畴以前是否也有一种独立的历史存在或自然存在呢?要看情况而定。比如,黑格尔论法哲学,是从主体的最简单的法的关系即占有开始的,这是对的。但是,在家庭或主奴关系这些具体的多的关系之前,占有并不存在。相反,如果说有这样的家庭和氏族,它们还只是占有,而没有所有权,这倒是对的。所以,这种比较简单的范畴,表现为简单的家庭或氏族的公社在所有权方面的关系。它在比较高级的社会中表现为一个发达的组织的比较简单的关系。但是那个以占有为关系的具体的基础总是前提。可以设想一个孤独的野人占有东西,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占有并不是法的关系。说占有在历史上发展为家庭,是错误的。占有倒总是以这个”比较具体的法的范畴”为前提的。但是,不管怎样总可以说,简单范畴是这样一些关系的表现,在这些关系中,不发展的具体可以已经实现,而那些通过较具体的范畴在精神上表现出来的较多方面的联系和关系还没有产生;而比较发展的具体则把这个范畴当作一种从属关系保存下来。在资本存在之前,银行存在之前,雇佣劳动存在之前,货币能够存在,而且在历史上存在过。因此,从这一方面看来,可以说,比较简单的范畴可以表现一个比较不发展的整体的处于支配地位的关系,或者可以表现一个比较发展的整体的从属关系,后面这些关系,在整体向着一个比较具体的范畴表现出来的方面发展之前,在历史上已经存在。在这个限度内,从最简单上升到复杂这个抽象思维的进程符合现实的历史过程。  

另一方面,可以说,有一些十分发展的,但在历史上还不成熟的社会形式,其中有最高级的经济形式,如协作,发达的分工等等,却不存在任何货币,秘鲁就是一个例子。就在斯拉夫公社中,货币以及作为货币的条件的交换,也不是或者很少是出现在个别公社内部,而是出现在它的边界上,出现在与其它公社的交往中,因此,把同一公社内部的交换当作原始构成因素,是完全错误的。相反地,与其说它起初发生在同一公社内部的成员间,不如说它发生在不同公社的相互关系中。其次,虽然货币很早就全面地发生作用,但是在古代它只是片面发展的民族即商业民族中才是处于支配地位的因素。甚至在最文明的古代,在希腊人和罗马人那里,货币的充份发展-在现代的资产阶级社会中这是前提-只是在他们解体的时期。因此,这个十分简单的范畴,在历史上只有在最发达的社会状态下才表现出它的充份的力量。它决没有历尽一切经济关系。例如,在罗马帝国,在它最发达的时期,实物税和实物租仍然是基础。那里,货币制度原来只是在军队中得到充份发展。它也从来没有掌握劳动的整个领域。可见,比较简单的范畴,虽然在历史上可以在比较具体的范畴之前存在,但是,它的充分深入而广泛的发展恰恰只能属于一个复杂的社会形式,而比较具体的范畴在一个比较不发达的社会形式中有过比较充份的发展。  

劳动似乎是一个十分简单的范畴。它在这种一般性-作为劳动一般-上的表象也是古老的。但是,在经济学上从这种简单性上来把握的”劳动”,和产生这个简单抽象的那些关系一样,是现代的范畴。例如,货币主义把财富看成还是完全客观的东西,看成存在于货币中的物。同这个观点相比,重工主义或重商主义把财富的源泉从对象转到主体的活动-商业劳动和工业劳动,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但是,他们仍然只是局限地把这种活动本身理解为取得货币的活动。同这个学派相对立的重农学派把劳动的一定形式-农业-看作创造财富的劳动,不再把对象本身看做裹在货币的外衣之中,而是看做产品一般,看做劳动的一般成果了。这种产品还与活动的局限性相应而仍然被看做自然规定的产品-农业的产品,主要还是土地的产品。  

亚当.斯密大大地前进了一步,他抛开了创造财富的活动的一切规定性,-干脆就是劳动,既不是工业劳动,又不是商业劳动,也不是农业劳动,而既是这种劳动,又是那种劳动,有了创造财富的活动的抽象一般性,也就有了被规定为财富的对象的一般性,这就是产品一般,或者说又是劳动一般,然而是作为过去的,物化的劳动。这一步跨得多么艰难,多么远,只要看看连亚当.斯密本人还时时要回到重农学派的观点上去,就可想见了。这会造成一种看法,好象由此只是替人-不论在哪种社会形式下-做为生产者在其中出现的那种最简单,最原始的关系找到了一个抽象表现。从这一方面来看这是对的,从另一方面看来就不是这样。  

对任何种类劳动的同样看待,以一个十分发达的实在劳动种类的总体为前提,在这些劳动种类中,任何一种劳动都不再是支配一切的劳动。所以,最一般的抽象只产生在最丰富的具体的发展的地方,在那里,一种东西为许多东西所共有,为一切所共有。这样一来,它就不再只是再特殊形式上才能加以思考了。另一方面,劳动一般这个抽象,不仅仅是具体的劳动总体的精神结果。对任何种类的劳动的同样看待,适合于这样一种社会形式,在这种社会形式中,个人很容易从一种劳动转到另一种劳动,一定种类的劳动对他们来说是偶然的,因而是无差别的。这里,劳动不仅在范畴上,而且在现实中都是创造财富一般的手段,它不再是在一种特殊性上同个人结合在一起的规定了。在资产阶级社会的最现代的存在形式-美国,这种情况最为发达。所以,在这里,”劳动”,”劳动一般”,直截了当的劳动这个范畴的抽象,这个现代经济学的起点,才成为实际真实的东西。人们也许会说,在美国表现为历史产物的东西-对任何劳动同样看待-在俄罗斯人那里,比如说,就表现为天生的素质了。但是,首先,是野蛮人具有适应一切的素质还是文明人自动去适应一切,是大有区别的。并且,在俄罗斯人那里,实际上同对任何种类劳动同样看待这一点相适应的,是传统地固定在一种十分确定的劳动上的状态,他们只是由于外来的影响才从这种状态中解放出来。   

劳动这个例子确切地表明,哪怕是最抽象的范畴,虽然正是由于它们的抽象而适用于一切时代,但是就这个抽象的规定性本身来说,同样是历史关系的产物,而且只有对这于些关系并在这些关系之内才具有充份的意义。  

资产阶级社会是历史上最发达的和最复杂的生产组织。因此,那些表现它的各种关系的范畴以及对于它的结构的理解,同时也能使我们透视一切已经覆灭的社会形式的结构和生产关系。资产阶级借这些社会形式的残片和因素建立起来,其中一部分是还未克服的遗物,继续在这里存留着,一部分原来只是征兆的东西,发展到具有充份意义,等等。人体解剖对于猴类解剖是一把钥匙。低等动物身上表露的高等动物的征兆,反而只有在高等动物本身已被认识之后才能理解。因此,资产阶级经济为古代经济等等提供了钥匙,但是,决不是像那些抹杀一切历史差别,把一切社会形式都看成资产阶级社会形式的经济学家所理解的那样。人们认识了地租,什一税等等。但是不应当把它们等同起来。  

其次,因为资产阶级社会本身只是发展的一种对抗的形式,所以,那些早期形式的各种关系,在它里面常常只以十分萎缩的或者漫画式的形式出现。公社所有制就是个例子。因此,如果说资产阶级经济的范畴包含着一种适用于一切其它社会形式的真理这种说法是对的,那末,这也只能在一定意义上来理解。这些范畴可以在发展了的,萎缩的了,漫画式的种种形式上,然而总是在有本质区别的形式上,包含着这些社会形式。所谓的历史发展总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的∶最后的形式总是把过去的形式看成是向着自己发展的各个阶段,并且因为它很少而且只是在特定条件下才能够进行自我批判,-这里当然不是指做为崩溃时期出现的那样的历史时期,-所以总是对过去的形式做片面的理解。基督教只有在它的自我批判在一定程度上,所谓在可能范围内准备好时,才有助于对早期神话作客观的理解。同样,资产阶级经济只有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自我批判已经开始时,才能理解封建社会,古代社会和东方社会.在资产阶级经济没有把自己神话化而同过去完全等同起来时。它对于前一个社会,即它还得与之直接斗争的封建社会的批判,是与基督教对异教的批判或者新教对旧教的批判相似的。  

在研究经济范畴的发展时,正如在研究任何历史科学,社会科学时一样,应当时刻把握住∶无论在现实中或在头脑中,主体-这里是现代资产阶级社会-都是既与的;因而范畴表现这一定社会的,这个主体的存在形式,存在规定,常常只是个别的侧面;因此,这个一定社会在科学上也决不是把它当作这样一个社会来谈论的时候才开始存在的。这必须把握住,因为这对于分篇直接具有决定的意义。例如,从地租开始,从土地所有制开始,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因为它是同土地结合着的,而土地是一切生产的源泉,并且它又是同农业结合着的,而农业是一切多少固定的社会的最初的生产方式。但是,这是最错误不过的了。在一切社会形式中都有一种一定的生产支配着其它一切生产的地位和影响。这是一种普照的光,一切其它色彩都隐没其中,它使它们的特点变了样。这是一种特殊的以太,它决定着它里面显露出来的一切存在的比重。以畜牧民族为例(纯粹的渔猎民族还处于真正发展的起点之外)。在他们中间出现一定形式的,即偶然的耕作。土地所有制由此决定了。它是公有的,这种形式依这些民族保持传统的多少而或多或少地遗留下来,斯拉夫人中的公社所有制就是个例子。而在从事定居耕作-这种定居已是一大进步-的民族那里,像在古代社会和封建社会,耕作处于支配地位,那里连工业,工业的组织以及与工业相应的所有制形式都或多或少带着土地所有制的性质;或者像在古代罗马人中那样工业完全附属于耕作;或者像中世纪那样工业在城市中和在城市的各种关系上摹仿着乡村的组织。在中世纪,甚至资本-只要不是纯粹的货币资本-做为传统的手工工具等等,也带着这种土地所有制的性质。  

在资产阶级社会中情况则相反。农业越来越变成仅仅是一个工业部门,完全由资本支配。地租也是如此。在土地所有制居于支配地位的一切社会形式中,自然联系还占优势。在资本居于支配地位的社会形式中,社会,历史所创造的因素占优势。不懂资本便不能懂地租。不懂地租却完全可以懂资本。资本是资产阶级社会的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它必须成为起点又成为终点,必须放在土地所有制之前来说明。分别考察了两者之后,必须考察它们的相互关系。  

因此,把经济范畴按它们在历史上起作用的先后次序来安排是不行的,错误的。它们的次序倒是由他们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中的相互关系决定的,这种关系同看来是它们的合乎自然次序或者符合历史发展次序的东西恰好相反。问题不在于各种经济关系在不同社会形式的相继更替的序列中在历史上占有什么地位,更不在于它们在”观念上”(蒲鲁东)(在历史运动的一个模糊表象中)的次序。而在于它们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内部的结构。  

古代世界中的商业民族-腓尼基人,迦太基人-表现的单纯性(抽象规定性);正是由农业民族占优势这种情况决定的。做为商业资本和货币资本的资本,在资本还没有成为社会的支配因素的地方,正是在这种抽象中表现出来。伦巴第人和犹太人对于经营农业的中世纪社会,也是处于这种地位。  

还有一个例子,说明同一些范畴在不同的社会阶段有不同的地位,这就是资产阶级社会的最新形式之一∶股份公司。但是,它还在资产阶级社会初期就曾以特权的,有垄断权的大公司的形式出现。  

国民财富这个概念,在十七世纪经济学家看来,无形中是说财富的创造仅仅是为了国家,而国家的实力是与这种财富成比例的,-这种观念在十八世纪的经济学家中还部份地保留着。这是一种不自觉的伪善形式,在这种形式下财富本身和财富的生产被宣布为现代国家的目的,而现代国家被看成只是生产财富的手段。  

显然,应当这样来分篇∶  

(1)一般的抽象的规定,因此它们或多或少属于一切社会形式,不过是在上面所分析过的意义上。  

(2)形成资产阶级社会内部结构并且成为基本阶级的依据的范畴。资本,雇佣劳动,土地所有制。它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城市和乡村。三大社会阶级。它们之间的交换。流通。信用事业(私的)。  

(3)资产阶级社会在国家形式上的概括。就它本身来考察。”非生产”阶级。税。国债。公的信用。人口。殖民地。向外国移民。  

(4)生产的国际关系。国际分工,国际交换。输出和输入。汇率。  

(5)世界市场和危机。  

4生产、生产资料和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国家形式和意识形式同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关系。法的关系,家庭关系。   

注意∶应该在这里提到而不该忘记的各点∶  

(1)战争比和平发达的早;某些经济关系,如雇佣劳动,机器等等,怎样在战争和军队等等中比在资产阶级社会内部发展的早。生产力和交往关系的关系在军队中也特别显着。  

(2)历来的观念的历史编纂法同现实的历史编纂法的关系。特别是所谓文化史,旧时的宗教使和政治史。(顺便也可以说一下历来的历史编纂法的各种不同方式。所谓客观的,主观的(伦理的等等)。哲学的。)  

(3)第二级的和第三级的东西,总之,派生的,转移来的,非原生的生产关系。国际关系在这里的影响。  

(4)对这种见解中的唯物主义的种种非难;同自然唯物主义的关系。      

(5)生产力(生产资料)的概念和生产关系的概念的辨证法,这样一种辨证法,它的界限应当确定,它不抹杀现实差别。  

(6)物质生产的发展例如同艺术生产的不平衡关系。进步这个概念决不能在通常的抽象意义上去理解。现代艺术等等。这种不平衡在理解上还不是像在实际社会关系本身内部那样如此重要和如此困难。例如教育。美国同欧洲的关系。可是,这里要说明的真正困难之点是∶生产关系作为法的关系怎样进入了不平衡的发展。例如罗马私法(在刑法和公法中这种情形较少)同现代生产的关系。  

(7)这种见解表现为必然的发展。但承认偶然。怎样。(对自由等也是如此。)(交通工具的影响。世界史不是过去一直存在的;作为世界史的历史是结果。)  

(8)出发点当然是自然规定性;主观地和客观地。部落,种族等。  

关于艺术,大家知道,它的一定繁盛时期决不是同社会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因而也决不是同彷佛是社会组织的骨骼的物质基础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例如,拿希腊人或莎士比亚同现代人相比。就某些艺术形式,例如史诗来说,甚至谁都承认∶当艺术生产一旦作为艺术生产出现,他们就再不能以那种在世界史上画时代的,古典的形式创造出来;因此,在艺术本身的领域内,某些有重大意义的艺术形式只有在艺术发展的不发达阶段上才是可能的。如果说在艺术本身的领域内部的不同艺术种类的关系中有这种情形,那末,在整个艺术领域同社会一般发展的关系上有这情形,就不足为奇了。困难只在于对于这些矛盾作一般的表述。一旦它们的特殊性被确定了,它们也就被解释明白了。  

我们先拿希腊艺术同现代的关系作例子,然后再说莎士比亚同现代的关系。大家知道,希腊神话不只是希腊艺术的武库,而且是它的土壤。成为希腊人的幻想的基础,从而成为希腊[神话]的基础的那种对自然的观点和对社会关系的观点,能够同自动纺机,铁道,机车和电报并存吗?在罗伯茨公司面前,武尔坎又在哪里?在避雷针面前,邱必特又在哪里?在动产信用公司面前,海尔梅斯又在哪里?任何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因而,随着这些自然力之实际上被支配,神话也就消失了。在印刷所广场旁边,法玛还成什么?希腊艺术的前提是希腊神话,也就是已经通过人民的幻想用一种不自觉的艺术方式加工过的自然和社会形式本身。这是希腊艺术的素材。不是随便一种神话,就是说,不是对自然(这里指一切对象,包括社会在内)的随便一种不自觉的艺术加工。埃及神话决不能成为希腊艺术的土壤和母胎。但是无论如何总得是一种神话。因此,决不是这样一种社会发展,这种发展排斥一切神话地对待自然的态度和一切把自然神话化的态度;并因而要求艺术家具备一种与神话无关的幻想。  

从另一方面看∶阿基利斯能同火药和弹丸并存吗?或者,《伊利亚特》能够同活字盘甚至印刷机并存吗?随着印刷机的出现,歌谣,传说和诗神谬斯岂不是必然要绝迹,因而史诗的必要条件岂不是要消失吗?  

但是,困难不在于理解希腊艺术和史诗同一定社会发展形式结合在一起。困难的是,他们何以仍然能够给我们以艺术享受,而且就某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  

一个成人不能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不使它感到愉快吗?他自己不该努力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自己的真实再现出来吗?在每一个时代,它的固有的性格不是在儿童的天性中纯真地复活着吗?为什么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在它发展的最完美的地方,不该作为永不复返的阶段而显示出永久的魅力呢?有粗野的儿童,有早熟的儿童。古代民族中有许多是属于这一类的。希腊人是正常的儿童。他们的艺术对我们所产生的魅力,同它在其中生长的那个不发达的社会并不矛盾。它倒是这个社会阶段的结果,并且是同它在其中产生而且只能在其中产生的那些未成熟的社会条件永远不能复返这一点分不开的。  

                                                                                                                                       ——写于18578月底-9月中  

德意志意识形态-费尔巴哈论

德意志意识形态-费尔巴哈论
马克思和恩格斯
第一章 费尔 巴 哈 唯物主义观点和唯心主义观点的对立
第一节
正如德国的玄想家们所宣告的,德国在最近几年里经历了一次空前的变革。
从施特劳斯开始的黑格尔体系的解体过程发展为一种席卷一切“过去的力量”的
世界性骚动。在普遍的混乱中,一些强大的王国产生了,又匆匆消逝了,瞬息之
间出现了许多英雄,但是马上又因为出现了更勇敢更强悍的对手而销声匿迹。这
是一次革命,法国革命同它相比只不过是儿戏;这是一次世界斗争,狄亚多希的
斗争在它面前简直微不足道。一些原则为另一些原则所代替,一些思想勇士为另
一些思想勇士所歼灭,其速度之快是前所未闻的。在 1842-1845 年这三年中
间,在德国进行的清洗比过去三个世纪都要彻底得多。
据说这一切都是在纯粹的思想领域中发生的。
然而,不管怎么样,我们涉及的是一个有意义的事件:绝对精神的瓦解过程。
当它的生命的最后一个火星熄灭时,这个caput mortuum【2 ]的各个组成部分就分
解了,它们重新化合,构成新的物质。那些以哲学为业,一直以经营绝对精神为
生的人们,现在都扑向这种新的化合物。每个人都不辞劳苦地兜售他所得到的那
一份。竞争在所不免。起初这种竞争还相当体面,具有市民的循规蹈矩的性质。
后来,当商品充斥德国市场,而在世界市场上尽管竭尽全力也无法找到销路的时
候,按照通常的德国方式,生意都因搞批量的和虚假的生产,因质量降低、原料
掺假、伪造商标、买空卖空、空头支票以及没有任何现实基础的信用制度而搞
糟了。竞争变成了激烈的斗争,而这个斗争现在却被吹嘘和构想成一种具有世界
历史意义的变革,一种产生了十分重大的结果和成就的因素。
为了正确地评价这种甚至在可敬的德国市民心中唤起怡然自得的民族感情
的哲学叫卖,为了清楚地表明这整个青年黑格尔派运动的渺小卑微、地域局限
性,特别是为了揭示这些英雄们的真正业绩和关于这些业绩的幻想之间的令人啼
笑皆非的显著差异,就必须站在德国以外的立场上来考察一下这些喧嚣吵嚷。
[ 3 ]
一 费尔巴哈

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意志意识形态
德国的批判,直至它最近所作的种种努力,都没有离开过哲学的基地。这个
批判虽然没有研究过自己的一般哲学前提,但是它谈到的全部问题终究是在一定
的哲学体系即黑格尔体系的基地上产生的。不仅是它的回答,而且连它所提出的
问题本身,都包含着神秘主义。对黑格尔的这种依赖关系正好说明了为什么在这
些新出现的批判家中甚至没有一个人试图对黑格尔体系进行全面的批判,尽管他
们每一个人都断言自己已经超出了黑格尔哲学。他们和黑格尔的论战以及他们
相互之间的论战,只局限于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抓住黑格尔体系的某一方面,
用它来反对整个体系,也反对别人所抓住的那些方面。起初他们还是抓住纯粹
的、未加伪造的黑格尔的范畴,如“实体”和“自我意识”[4],但是后来却用一些比较
世俗的名称如“类”、“唯一者”、“人” [5 ]等等,使这些范畴世俗化。
从施特劳斯到施蒂纳的整个德国哲学批判都局限于对宗教观念的批判[6]。他
们的出发点是现实的宗教和真正的神学。至于什么是宗教意识,什么是宗教观
念,他们后来下的定义各有不同。其进步在于:所谓占统治地位的形而上学观
念、政治观念、法律观念、道德观念以及其他观念也被归入宗教观念或神学观
念的领域;还在于:政治意识、法律意识、道德意识被宣布为宗教意识或神学意
识,而政治的、法律的、道德的人,总而言之,“一般人”,则被宣布为宗教的人。
宗教的统治被当成了前提。一切占统治地位的关系逐渐地都被宣布为宗教的关
系,继而被转化为迷信——对法的迷信,对国家的迷信等等。到处涉及的都只是
教义和对教义的信仰。世界在越来越大的规模内被圣化了,直到最后可尊敬的圣
麦克斯[7]完全把它宣布为圣物,从而一劳永逸地把它葬送为止。
老年黑格尔派认为,只要把一切归入黑格尔的逻辑范畴,他们就理解了一
切。青年黑格尔派则通过以宗教观念代替一切或者宣布一切都是神学上的东西
来批判一切。青年黑格尔派同意老年黑格尔派的这样一个信念,即认为宗教、概
念、普遍的东西统治着现存世界。不过一派认为这种统治是篡夺而加以反对,另
一派则认为这种统治是合法的而加以赞扬。
既然这些青年黑格尔派认为,观念、思想、概念,总之,被他们变为某种独
立东西的意识的一切产物,是人们的真正枷锁,就像老年黑格尔派把它们看作是
人类社会的真正镣铐一样,那么不言而喻,青年黑格尔派只要同意识的这些幻想
进行斗争就行了。既然根据青年黑格尔派的设想,人们之间的关系、他们的一切
举止行为、他们受到的束缚和限制,都是他们意识的产物,那么青年黑格尔派完
全合乎逻辑地向人们提出一种道德要求,要用人的、批判的或利己的意识[8]来代

替他们现在的意识,从而消除束缚他们的限制。这种改变意识的要求,就是要求
用另一种方式来解释存在的东西,也就是说,借助于另外的解释来承认它。青年
黑格尔派玄想家们尽管满口讲的都是所谓“震撼世界的”词句,却是最大的保守
派。如果说,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人宣称只为反对“词句”而斗争,那就确切地表达
了他们的活动。不过他们忘记了:他们只是用词句来反对这些词句:既然他们仅
仅反对这个世界的词句,那么他们就绝对不是反对现实的现存世界。这种哲学批
判所能达到的唯一结果,是从宗教史上对基督教作一些说明,而且还是片面的说
明。至于他们的全部其他论断,只不过是进一步修饰他们的要求:想用这样一些
微不足道的说明作出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发现。
这些哲学家没有一个想到要提出关于德国哲学和德国现实之间的联系问题,
关于他们所作的批判和他们自身的物质环境之间的联系问题。
二 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国哲学[9]
我们开始要谈的前提不是任意提出的,不是教条,而是一些只有在想象中才
能撇开的现实前提。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
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因此,这些
前提可以用纯粹经验的方法来确认。
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10]。因此,第一个需
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
系。当然,我们在这里既不能深入研究人们自身的生理特性,也不能深入研究人
们所处的各种自然条件——地质条件、山岳水文地理条件、气候条件以及其他
条件[11]。任何历史记载都应当从这些自然基础以及它们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
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
可以根据意识、宗教或随便别的什么来区别人和动物。一当人开始生产自
己的生活资料的时候,这一步是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人本身就开始把自
己和动物区别开来。人们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同时间接地生产着自己的物质生
活本身。
人们用以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的方式,首先取决于他们已有的和需要再生产
的生活资料本身的特性。这种生产方式不应当只从它是个人肉体存在的再生产
这方面加以考察。它在更大程度上是这些个人的一定的活动方式,是他们表现自
己生活的一定方式、他们的一定的生活方式。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

己就是怎样。因此,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
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
行生产的物质条件。
这种生产第一次是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开始的。而生产本身又是以个人彼此
之间的交往[Verkehr]为前提的。这种交往的形式又是由生产决定的。
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
展程度。这个原理是公认的。然而不仅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而且这个民
族本身的整个内部结构也取决于自己的生产以及自己内部和外部的交往的发展
程度。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发展的水平,最明显地表现于该民族分工的发展程度。
任何新的生产力,只要它不是迄今已知的生产力单纯的量的扩大(例如,开垦土
地),都会引起分工的进一步发展。
一个民族内部的分工,首先引起工商业劳动同农业劳动的分离,从而也引起
城乡的分离和城乡利益的对立。分工的进一步发展导致商业劳动同工业劳动的
分离。同时,由于这些不同部门内部的分工,共同从事某种劳动的个人之间又形
成不同的分工。这种种分工的相互关系取决于农业劳动、工业劳动和商业劳动
的经营方式(父权制、奴隶制、等级、阶级)。在交往比较发达的条件下,同样的
情况也会在各民族间的相互关系中出现。
分工发展的各个不同阶段,同时也就是所有制的各种不同形式。这就是说,
分工的每一个阶段还决定个人的与劳动材料、劳动工具和劳动产品有关的相互
关系。
第一种所有制形式是部落[Stamm]所有制。它与生产的不发达阶段相适应,
当时人们靠狩猎、捕鱼、牧畜,或者最多靠耕作为生。在后一种情况下,它是以
有大量未开垦的土地为前提的。在这个阶段,分工还很不发达,仅限于家庭中现
有的自然形成的分工的进一步扩大。因此,社会结构只限于家庭的扩大:父权制
的部落首领,他们管辖的部落成员,最后是奴隶。潜在于家庭中的奴隶制,是随
着人口和需求的增长,随着战争和交易这种外部交往的扩大而逐渐发展起来的。
第二种所有制形式是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这种所有制是
由于几个部落通过契约或征服联合为一个城市而产生的。在这种所有制下仍然
保存着奴隶制。除公社所有制以外,动产私有制以及后来的不动产私有制已经发
展起来,但它们是作为一种反常的、从属于公社所有制的形式发展起来的。公民

仅仅共同享有支配自己那些做工的奴隶的权力,因此受公社所有制形式的约束。
这是积极公民的一种共同私有制,他们面对着奴隶不得不保存这种自然形成的联
合方式。因此,建筑在这个基础上的整个社会结构,以及与此相联系的人民权力,
随着私有制,特别是不动产私有制的发展而逐渐趋向衰落。分工已经比较发达。
城乡之间的对立已经产生,后来,一些代表城市利益的国家同另一些代表乡村利
益的国家之间的对立出现了。在城市内部存在着工业和海外贸易之间的对立。
公民和奴隶之间的阶级关系已经充分发展。
随着私有制的发展,这里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关系,这些关系我们在考察现
代私有制时还会遇见,不过规模更为巨大而已。一方面是私有财产的集中,这种
集中在罗马很早就开始了(李奇尼乌斯土地法就是证明),从内战发生以来,尤其
是在王政时期,发展得非常迅速;另一方面是由此而来的平民小农向无产阶级的
转化,然而,后者由于处于有产者公民和奴隶之间的中间地位,并未获得独立的
发展。
第三种形式是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古代的起点是城市及其狭小的领域,
中世纪的起点则是乡村。地旷人稀,居住分散,而征服者也没有使人口大量增加,
——这种情况决定了起点有这样的变化。因此,与希腊和罗马相反,封建制度的
发展是在一个宽广得多的、由罗马的征服以及起初就同征服联系在一起的农业
的普及所准备好了的地域中开始的。趋于衰落的罗马帝国的最后几个世纪和蛮
族对它的征服本身,使得生产力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农业衰落了,工业由于缺乏
销路而一蹶不振,商业停滞或被迫中断,城乡居民减少了。这些情况以及受其制
约的进行征服的组织方式,在日耳曼人的军事制度的影响下,发展了封建所有
制。这种所有制像部落所有制和公社所有制一样,也是以一种共同体
[Gemeinwe-sen]为基础的。但是作为直接进行生产的阶级而与这种共同体
对立的,已经不是与古典古代的共同体相对立的奴隶,而是小农奴。随着封建制
度的充分发展,也产生了与城市对立的现象。土地占有的等级结构以及与此相联
系的武装扈从制度使贵族掌握了支配农奴的权力。这种封建结构同古典古代的
公社所有制一样,是一种联合,其目的在于对付被统治的生产者阶级;只是联合
的形式和对于直接生产者的关系有所不同,因为出现了不同的生产条件。
在城市中与这种土地占有的封建结构相适应的是同业公会所有制,即手工业
的封建组织。在这里财产主要在于个人的劳动。联合起来反对成群搭伙的掠夺
成性的贵族的必要性,在实业家同时又是商人的时期对公共商场的需要,流入当
时繁华城市的逃亡农奴的竞争的加剧,全国的封建结构,——所有这一切产生了

行会;个别手工业者逐渐积蓄起少量资本,而且在人口不断增长的情况下他们的
人数没有什么变动,这就使得帮工制度和学徒制度发展起来,而这种制度在城市
里产生了一种和农村等级制相似的等级制。
这样,封建时代的所有制的主要形式,一方面是土地所有制和束缚于土地所
有制的农奴劳动,另一方面是拥有少量资本并支配着帮工劳动的自身劳动。这两
种所有制的结构都是由狭隘的生产关系——小规模的粗陋的土地耕作和手工业
式的工业——决定的。在封建制度的繁荣时代,分工是很少的。每一个国家都存
在着城乡之间的对立;等级结构固然表现得非常鲜明,但是除了在乡村里有王
公、贵族、僧侣和农民的划分,在城市里有师傅、帮工、学徒以及后来的平民短
工的划分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大的分工了。在农业中,分工因土地的小块耕作而
受到阻碍,与这种耕作方式同时产生的还有农民自己的家庭工业;在工业中,各
业手工业内部根本没有实行分工,而各业手工业之间的分工也是非常少的。在比
较老的城市中,工业和商业早就分工了;而在比较新的城市中,只是在后来当这
些城市彼此发生了关系的时候,这样的分工才发展起来。
比较广大的地区联合为封建王国,无论对于土地贵族或城市来说,都是一种
需要。因此,统治阶级的组织即贵族的组织到处都在君主的领导之下。
由此可见,事情是这样的: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12],发
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经验的观察在任何情况下都应当根据经验来揭
示社会结构和政治结构同生产的联系,而不应当带有任何神秘和思辨的色彩。社
会结构和国家总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但是,这里所说的个人不
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
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
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13]。
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
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
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
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人们是自己的观念、思想等等的生产者,
[14]但这里所说的人们是现实的、从事活动的人们,他们受自己的生产力和与之
相适应的交往的一定发展——直到交往的最遥远的形态——所制约。意识[das
Bewuβtsein]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das bewuβte Sein],
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如果在全部意识形态中,人们和他们的
关系就像在照相机中一样是倒立呈像的,那么这种现象也是从人们生活的历史过

程中产生的,正如物体在视网膜上的倒影是直接从人们生活的生理过程中产生的
一样。
德国哲学从天国降到人间;和它完全相反,这里我们是从人间升到天国。这
就是说,我们不是从人们所说的、所设想的、所想象的东西出发,也不是从口头
说的、思考出来的、设想出来的、想象出来的人出发,去理解有血有肉的人。我
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而且从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中还可以描绘出这
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反响的发展。甚至人们头脑中的模糊幻象也
是他们的可以通过经验来确认的、与物质前提相联系的物质生活过程的必然升
华物。因此,道德、宗教、形而上学和其他意识形态,以及与它们相适应的意识
形式便不再保留独立性的外观了。它们没有历史,没有发展,而发展着自己的物
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的人们,在改变自己的这个现实的同时也改变着自己的思维和
思维的产物。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前一种考察方法从意识出
发,把意识看作是有生命的个人。后一种符合现实生活的考察方法则从现实的、
有生命的个人本身出发,把意识仅仅看作是他们的意识。
这种考察方法不是没有前提的。它从现实的前提出发,它一刻也不离开这种
前提。它的前提是人,但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
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
人。只要描绘出这个能动的生活过程,历史就不再像那些本身还是抽象的经验论
者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些僵死的事实的汇集,也不再像唯心主义者所认为的那样,
是想象的主体的想象活动。
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
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关于意识的空话将终止,它们一定会被真正的
知识所代替。对现实的描述会使独立的哲学失去生存环境,能够取而代之的充其
量不过是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结果的概括。这些抽
象本身离开了现实的历史就没有任何价值。它们只能对整理历史资料提供某些
方便,指出历史资料的各个层次的顺序。但是这些抽象与哲学不同,它们绝不提
供可以适用于各个历史时代的药方或公式。相反,只是在人们着手考察和整理资
料——不管是有关过去时代的还是有关当代的资料——的时候,在实际阐述资料
的时候,困难才开始出现。这些困难的排除受到种种前提的制约,这些前提在这
里是根本不可能提供出来的,而只能从对每个时代的个人的现实生活过程和活动
的研究中产生。这里我们只举出几个我们用来与意识形态相对照的抽象,并用历
史的例子来加以说明。

第二节
当然,我们不想花费精力[15]去启发我们的聪明的哲学家,使他们懂得:如果
他们把哲学、神学、实体和一切废物消融在“自我意识”中,如果他们把“人”从这
些词句的统治下——而人从来没有受过这些词句的奴役——解放出来,那么“人”
的“解放”也并没有前进一步;只有在现实的世界中并使用现实的手段才能实现真
正的解放[16];没有蒸汽机和珍妮走锭精纺机就不能消灭奴隶制;没有改良的农
业就不能消灭农奴制;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
证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能获得解放。“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
“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促成的
[……][17]其次,还要根据它们的不同发展阶段,清除实体、主体、自我意识
和纯批判等无稽之谈,正如同清除宗教的和神学的无稽之谈一样,而且在它们有
了更充分的发展以后再次清除这些无稽之谈。[18]当然,在像德国这样一个具有
微不足道的历史发展的国家里,这些思想发展,这些被捧上了天的、毫无作用的
卑微琐事弥补了历史发展的不足,它们已经根深蒂固,必须同它们进行斗争[19]。
但这是具有地域性意义的斗争。
[……][20]实际上,而且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
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21]如果在费尔巴哈
那里有时也遇见类似的观点,那么它们始终不过是一些零星的猜测,而且对费尔
巴哈的总的观点的影响微乎其微,以致只能把它们看作是具有发展能力的萌芽。
费尔巴哈对感性世界的“理解”一方面仅仅局限于对这一世界的单纯的直观,另一
方面仅仅局限于单纯的感觉。费尔巴哈设定的是“一般人”,而不是“现实的历史的
人”。“一般人”实际上是“德国人”。在前一种情况下,在对感性世界的直观中,他
不可避免地碰到与他的意识和他的感觉相矛盾的东西,这些东西扰乱了他所假定
的感性世界的一切部分的和谐,特别是人与自然界的和谐。为了排除这些东西,
他不得不求助于某种二重性的直观,这种直观介于仅仅看到“眼前”的东西的普通
直观和看出事物的“真正本质”的高级的哲学直观之间。[22]他没有看到,他周围的
感性世界决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直接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
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其中每一代都立足于
前一代所达到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前一代的工业和交往,并随着需要的改变而改
变它的社会制度。甚至连最简单的“感性确定性”的对象也只是由于社会发展、
由于工业和商业交往才提供给他的。大家知道,樱桃树和几乎所有的果树一样,

只是在数世纪以前由于商业才移植到我们这个地区。由此可见,樱桃树只是由于
一定的社会在一定时期的这种活动才为费尔巴哈的“感性确定性”所感知。[23]
此外,只要这样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来理解事物,任何深奥的
哲学问题——后面将对这一点作更清楚的说明——都可以十分简单地归结为某
种经验的事实。人对自然的关系这一重要问题(或者如布鲁诺所说的(第 110
页)[24],“自然和历史的对立”,好像这是两种互不相干的“事物”,好像人们面前始
终不会有历史的自然和自然的历史),就是一个例子,这是一个产生了关于“实体”
和“自我意识”的一切“高深莫测的创造物”[25]的问题。然而,如果懂得在工业中向
来就有那个很著名的“人和自然的统一”,而且这种统一在每一个时代都随着工业
或慢或快的发展而不断改变,就像人与自然的“斗争”促进其生产力在相应基础上
的发展一样,那么上述问题也就自行消失了。工业和商业、生活必需品的生产和
交换,一方面制约着分配,不同社会阶级的划分,同时它们在自己的运动形式上
又受着后者的制约。这样一来,打个比方说,费尔巴哈在曼彻斯特只看见一些工
厂和机器,而一百年以前在那里只能看见脚踏纺车和织布机;或者,他在罗马的
坎帕尼亚只发现一些牧场和沼泽,而在奥古斯都时代在那里只能发现罗马资本家
的葡萄园和别墅。[26]费尔巴哈特别谈到自然科学的直观,提到一些只有物理学
家和化学家的眼睛才能识破的秘密,但是如果没有工业和商业,哪里会有自然科
学呢?甚至这个“纯粹的”自然科学也只是由于商业和工业,由于人们的感性活动
才达到自己的目的和获得自己的材料的。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
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它哪怕只中断一年,费尔
巴哈就会看到,不仅在自然界将发生巨大的变化,而且整个人类世界以及他自己
的直观能力,甚至他本身的存在也会很快就没有了。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外部
自然界的优先地位仍然会保持着,而整个这一点当然不适用于原始的、通过自然
发生的途径产生的人们。但是,这种区别只有在人被看作是某种与自然界不同的
东西时才有意义。此外,先于人类历史而存在的那个自然界,不是费尔巴哈生活
其中的自然界;这是除去在澳洲新出现的一些珊瑚岛以外今天在任何地方都不再
存在的、因而对于费尔巴哈来说也是不存在的自然界。
诚然,费尔巴哈比“纯粹的”唯物主义者有很大的优点:他承认人也是“感性对
象”。但是,他把人只看作是“感性对象”,而不是“感性活动”,因为他在这里也仍
然停留在理论的领域内,没有从人们现有的社会联系,从那些使人们成为现在这
种样子的周围生活条件来观察人们——这一点且不说,他还从来没有看到现实存
在着的、活动的人,而是停留于抽象的“人”,并且仅仅限于在感情范围内承认“现
实的、单个的、肉体的人”,也就是说,除了爱与友情,而且是观念化了的爱与

友情以外,他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还有什么其他的“人的关系”。[27]他没有批判现
在的爱的关系。可见,他从来没有把感性世界理解为构成这一世界的个人的全部
活生生的感性活动,因而比方说,当他看到的是大批患瘰疬病的、积劳成疾的和
患肺痨的穷苦人而不是健康人的时候,他便不得不求助于“最高的直观”和观念上
的“类的平等化”,这就是说,正是在共产主义的唯物主义者看到改造工业和社会
结构的必要性和条件的地方,他却重新陷入唯心主义。[28]
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当他去探讨历
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他那里,唯物主义和历史是彼此完全脱离
的。这一点从上面所说的看来已经非常明显了[29]。
我们谈的是一些没有任何前提的德国人,因此我们首先应当确定一切人类生
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30],这个前提是:人们为了能
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31]。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
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
本身,而且这是这样的历史活动,一切历史的一种基本条件,人们单是为了能够
生活就必须每日每时去完成它,现在和几千年前都是这样。即使感性在圣布鲁诺
那里被归结为像一根棍子那样微不足道的东西[32],它仍然必须以生产这根棍子
的活动为前提。因此任何历史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必须注意上述基本事实的全
部意义和全部范围,并给予应有的重视。大家知道,德国人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所以他们从来没有为历史提供世俗基础,因而也从来没有过一个历史学家。法国
人和英国人尽管对这一事实同所谓的历史之间的联系了解得非常片面——特别
是因为他们受政治思想的束缚——,但毕竟作了一些为历史编纂学提供唯物主义
基础的初步尝试,首次写出了市民社会史、商业史和工业史。
第二个事实是,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
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而这种新的需要的产生是第一个历
史活动。从这里立即可以明白,德国人的伟大历史智慧是谁的精神产物。德国人
认为,凡是在他们缺乏实证材料的地方,凡是在神学、政治和文学的谬论不能立
足的地方,就没有任何历史,那里只有“史前时期”;至于如何从这个荒谬的“史前
历史”过渡到真正的历史,他们却没有对我们作任何解释。不过另一方面,他们
的历史思辨所以特别热衷于这个“史前历史”,是因为他们认为在这里他们不会受
到“粗暴事实”的干预,而且还可以让他们的思辨欲望得到充分的自由,创立和推
翻成千上万的假说。

一开始就进入历史发展过程的第三种关系是:每日都在重新生产自己生命的
人们开始生产另外一些人,即繁殖。这就是夫妻之间的关系,父母和子女之间的
关系,也就是家庭。这种家庭起初是唯一的社会关系,后来,当需要的增长产生
了新的社会关系而人口的增多又产生了新的需要的时候,这种家庭便成为从属的
关系了(德国除外)。这时就应该根据现有的经验材料来考察和阐明家庭,而不应
该像通常在德国所做的那样,根据“家庭的概念”来考察和阐明家庭。此外,不应
该把社会活动的这三个方面看作是三个不同的阶段,而只应该看作是三个方面,
或者,为了使德国人能够了解,把它们看作是三个“因素”。从历史的最初时期起,
从第一批人出现时,这三个方面就同时存在着,而且现在也还在历史上起着作
用。
这样,生命的生产,无论是通过劳动而达到的自己生命的生产,或是通过生
育而达到的他人生命的生产,就立即表现为双重关系:一方面是自然关系,另一
方面是社会关系;社会关系的含义在这里是指许多个人的共同活动,至于这种活
动在什么条件下、用什么方式和为了什么目的而进行,则是无关紧要的。由此可
见,一定的生产方式或一定的工业阶段始终是与一定的共同活动方式或一定的社
会阶段联系着的,而这种共同活动方式本身就是“生产力”;由此可见,人们所达
到的生产力的总和决定着社会状况,因而,始终必须把“人类的历史”同工业和交
换的历史联系起来研究和探讨。但是,这样的历史在德国是写不出来的,这也是
很明显的,因为对于德国人来说,要做到这一点不仅缺乏理解能力和材料,而且
还缺乏“感性确定性”;而在莱茵河彼岸之所以不可能有关于这类事情的任何经
验,是因为那里再没有什么历史。由此可见,一开始就表明了人们之间是有物质
联系的。这种联系是由需要和生产方式决定的,它和人本身有同样长久的历史;
这种联系不断采取新的形式,因而就表现为“历史”,它不需要有专门把人们联合
起来的任何政治的或宗教的呓语。
只有现在,在我们已经考察了原初的历史的关系的四个因素、四个方面之
后,我们才发现:人还具有“意识”[33]。但是这种意识并非一开始就是“纯粹的”意
识。“精神”从一开始就很倒霉,受到物质的“纠缠”,物质在这里表现为振动着的
空气层、声音,简言之,即语言。语言和意识具有同样长久的历史;语言是一种
实践的、既为别人存在因而也为我自身而存在的、现实的意识。语言也和意识
一样,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产生的。[34]凡是有某种关
系存在的地方,这种关系都是为我而存在的;动物不对什么东西发生“关系”,而
且根本没有“关系”;对于动物来说,它对他物的关系不是作为关系存在的。因而,
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人们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当然,

意识起初只是对直接的可感知的环境的一种意识,是对处于开始意识到自身的个
人之外的其他人和其他物的狭隘联系的一种意识。同时,它也是对自然界的一种
意识,自然界起初是作为一种完全异己的、有无限威力的和不可制服的力量与人
们对立的,人们同自然界的关系完全像动物同自然界的关系一样,人们就像牲畜
一样慑服于自然界,因而,这是对自然界的一种纯粹动物式的意识(自然宗教)[35];
但是,另一方面,意识到必须和周围的个人来往,也就是开始意识到人总是生活
在社会中的。这个开始,同这一阶段的社会生活本身一样,带有动物的性质;这
是纯粹的畜群意识,这里,人和绵羊不同的地方只是在于:他的意识代替了他的
本能,或者说他的本能是被意识到了的本能。由于生产效率的提高,需要的增长
以及作为二者基础的人口的增多,这种绵羊意识或部落意识获得了进一步的发展
和提高。与此同时分工也发展起来。分工起初只是性行为方面的分工,后来是由
于天赋(例如体力)、需要、偶然性等等才自发地或“自然形成”分工。分工只是从
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分离的时候起才真正成为分工[36]。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现
实地想象:它是和现存实践的意识不同的某种东西;它不用想象某种现实的东西
就能现实地想象某种东西。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摆脱世界而去构造“纯粹的”理
论、神学、哲学、道德等等。但是,如果这种理论、神学、哲学、道德等等和现
存的关系发生矛盾,那么,这仅仅是因为现存的社会关系和现存的生产力发生了
矛盾。不过,在一定民族的各种关系的范围内,这也可能不是因为现在该民族范
围内出现了矛盾,而是因为在该民族意识和其他民族的实践之间,亦即在某一民
族的民族意识和普遍意识之间[37]出现了矛盾(就像目前德国的情形那样)——既
然这个矛盾似乎只表现为民族意识范围内的矛盾,那么在这个民族看来,斗争也
就限于这种民族废物,因为这个民族就是废物本身。但是,意识本身究竟采取什
么形式,这是完全无关紧要的。我们从这一大堆赘述中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上述
三个因素即生产力、社会状况和意识,彼此之间可能而且一定会发生矛盾,因为
分工不仅使精神活动和物质活动[38]、享受和劳动、生产和消费由不同的个人来
分担这种情况成为可能,而且成为现实,而要使这三个因素彼此不发生矛盾,则
只有再消灭分工。此外,不言而喻,“怪影”、“枷锁”、“最高存在物”、“概念”、“疑
虑”显然只是孤立的个人的一种唯心的、思辨的、精神的表现,只是他的观念,
即关于真正经验的束缚和界限的观念;生活的生产方式以及与此相联系的交往形
式就在这些束缚和界限的范围内运动着。[39]
分工包含着所有这些矛盾,而且又是以家庭中自然形成的分工和以社会分裂
为单个的、互相对立的家庭这一点为基础的。与这种分工同时出现的还有分配,
而且是劳动及其产品的不平等的分配(无论在数量上或质量上);因而产生了所有
制,它的萌芽和最初形式在家庭中已经出现,在那里妻子和儿女是丈夫的奴隶。

家庭中这种诚然还非常原始和隐蔽的奴隶制,是最初的所有制,但就是这种所有
制也完全符合现代经济学家所下的定义,即所有制是对他人劳动力的支配。其
实,分工和私有制是相等的表达方式,对同一件事情,一个是就活动而言,另一
个是就活动的产品而言。
其次,随着分工的发展也产生了单个人的利益或单个家庭的利益与所有互相
交往的个人的共同利益之间的矛盾;而且这种共同利益不是仅仅作为一种“普遍
的东西”存在于观念之中,而首先是作为彼此有了分工的个人之间的相互依存关
系存在于现实之中。
正是由于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间的这种矛盾,共同利益才采取国家这种与
实际的单个利益和全体利益相脱离的独立形式,同时采取虚幻的共同体的形式,
而这始终是在每一个家庭集团或部落集团中现有的骨肉联系、语言联系、较大
规模的分工联系以及其他利益的联系的现实基础上,特别是在我们以后将要阐明
的已经由分工决定的阶级的基础上产生的,这些阶级是通过每一个这样的人群分
离开来的,其中一个阶级统治着其他一切阶级。从这里可以看出,国家内部的一
切斗争——民主政体、贵族政体和君主政体相互之间的斗争,争取选举权的斗争
等等,不过是一些虚幻的形式——普遍的东西一般说来是一种虚幻的共同体的形
式——,在这些形式下进行着各个不同阶级间的真正的斗争(德国的理论家们对
此一窍不通,尽管在《德法年鉴》和《神圣家族》[40]中已经十分明确地向他们
指出过这一点)。从这里还可以看出,每一个力图取得统治的阶级,即使它的统
治要求消灭整个旧的社会形式和一切统治,就像无产阶级那样,都必须首先夺取
政权,以便把自己的利益又说成是普遍的利益,而这是它在初期不得不如此做
的。
正因为各个人所追求的仅仅是自己的特殊的、对他们来说是同他们的共同
利益不相符合的利益,所以他们认为,这种共同利益是“异己的”和“不依赖”于他
们的,即仍旧是一种特殊的独特的“普遍”利益,或者说,他们本身必须在这种不
一致的状况下活动,就像在民主制中一样。另一方面,这些始终真正地同共同利
益和虚幻的共同利益相对抗的特殊利益所进行的实际斗争,使得通过国家这种虚
幻的“普遍”利益来进行实际的干涉和约束成为必要。
最后,分工立即给我们提供了第一个例证,说明只要人们还处在自然形成的
社会中,就是说,只要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间还有分裂,也就是说,只要分工
还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
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原来,当

分工一出现之后,任何人都有自己一定的特殊的活动范围,这个范围是强加于他
的,他不能超出这个范围:他是一个猎人、渔夫或牧人,或者是一个批判的批判
者,只要他不想失去生活资料,他就始终应该是这样的人。而在共产主义社会里,
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
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
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
牧人或批判者。社会活动的这种固定化,我们本身的产物聚合为一种统治我们、
不受我们控制、使我们的愿望不能实现并使我们的打算落空的物质力量,这是迄
今为止历史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受分工制约的不同个人的共同活动产生了一
种社会力量,即扩大了的生产力。因为共同活动本身不是自愿地而是自然形成
的,所以这种社会力量在这些个人看来就不是他们自身的联合力量,而是某种异
己的、在他们之外的强制力量。关于这种力量的起源和发展趋向,他们一点也不
了解;因而他们不再能驾驭这种力量,相反地,这种力量现在却经历着一系列独
特的、不仅不依赖于人们的意志和行为反而支配着人们的意志和行为的发展阶
段。
这种“异化”(用哲学家易懂的话来说)当然只有在具备了两个实际前提之后才
会消灭。要使这种异化成为一种“不堪忍受的”力量,即成为革命所要反对的力
量,就必须让它把人类的大多数变成完全“没有财产的”人,同时这些人又同现存
的有钱有教养的世界相对立,而这两个条件都是以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
为前提的。另一方面,生产力的这种发展(随着这种发展,人们的世界历史性的
而不是地域性的存在同时已经是经验的存在了)之所以是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
还因为如果没有这种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的普遍化;而在极端贫困
的情况下,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又要死灰复
燃。其次,生产力的这种发展之所以是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还因为:只有随着
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普遍交往,一方面,可
以产生一切民族中同时都存在着“没有财产的”群众这一现象(普遍竞争),使每一
民族都依赖于其他民族的变革;最后,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
遍的个人所代替。不这样,(1)共产主义就只能作为某种地域性的东西而存在;(2)
交往的力量本身就不可能发展成为一种普遍的因而是不堪忍受的力量:它们会依
然处于地方的、笼罩着迷信气氛的“状态”;(3)交往的任何扩大都会消灭地域性的
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只有作为占统治地位的各民族“一下子”同时发生的行动,在
经验上才是可能的,而这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
的。

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
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这个运动的条
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
此外,许许多多人仅仅依靠自己劳动为生——大量的劳力与资本隔绝或甚至
连有限地满足自己的需要的可能性都被剥夺,——从而由于竞争,他们不再是暂
时失去作为有保障的生活来源的工作,他们陷于绝境,这种状况是以世界市场的
存在为前提的。因此,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就像共产主义
——它的事业——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一样。而各个人
的世界历史性的存在,也就是与世界历史直接相联系的各个人的存在。
否则,例如财产一般怎么能够具有某种历史,采取各种不同的形式,例如地
产怎么能够像今天实际生活中所发生的那样,根据现有的不同前提而发展呢?—
—在法国,从小块经营发展到集中于少数人之手,在英国,则是从集中于少数人
之手发展到小块经营。或者贸易——它终究不过是不同个人和不同国家的产品
交换,——怎么能够通过供求关系而统治全世界呢?用一位英国经济学家的话来
说,这种关系就像古典古代的命运之神一样,邀游于寰球之上,用看不见的手把
幸福和灾难分配给人们,把一些王国创造出来,又把它们毁掉,使一些民族产生,
又使它们衰亡;但随着基础即随着私有制的消灭,随着对生产实行共产主义的调
节以及这种调节所带来的人们对于自己产品的异己关系的消灭,供求关系的威力
也将消失,人们将使交换、生产及他们发生相互关系的方式重新受自己的支配。
在过去一切历史阶段上受生产力制约同时又制约生产力的交往形式,就是市
民社会。从前面已经可以得知,这个社会是以简单的家庭和复杂的家庭,即所谓
部落制度作为自己的前提和基础的。关于市民社会的比较详尽的定义已经包括
在前面的叙述中了。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出,这个市民社会是全部历史的真正发源
地和舞台,可以看出过去那种轻视现实关系而局限于言过其实的历史事件的历史
观何等荒谬。
到现在为止,我们主要只是考察了人类活动的一个方面——人改造自然。另
一方面,是人改造人……[41]国家的起源和国家同市民社会的关系。
历史不外是各个世代的依次交替。每一代都利用以前各代遗留下来的材
料、资金和生产力;由于这个缘故,每一代一方面在完全改变了的环境下继续从
事所继承的活动,另一方面又通过完全改变了的活动来变更旧的环境。然而,事
情被思辨地扭曲成这样:好像后期历史是前期历史的目的,例如,好像美洲的发

现的根本目的就是要促使法国大革命的爆发。于是历史便具有了自己特殊的目
的并成为某个与“其他人物”(像“自我意识”、“批判”、“唯一者”等等)“并列的人
物”。其实,前期历史的“使命”、“目的”、“萌芽”、“观念”等词所表示的东西,终究
不过是从后期历史中得出的抽象,不过是从前期历史对后期历史发生的积极影响
中得出的抽象。
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
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
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例如,如果在英国发明了一种
机器,它夺走了印度和中国的无数劳动者的饭碗,并引起这些国家的整个生存形
式的改变,那么,这个发明便成为一个世界历史性的事实;同样,砂糖和咖啡是
这样来表明自己在 19 世纪具有的世界历史意义的:拿破仑的大陆体系 64 所引
起的这两种产品的匮乏推动了德国人起来反抗拿破仑,从而就成为光荣的 1813
年解放战争的现实基础。由此可见,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不是“自我意识”、
宇宙精神或者某个形而上学怪影的某种纯粹的抽象行动,而是完全物质的、可以
通过经验证明的行动,每一个过着实际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个人都可以证
明这种行动。
单个人随着自己的活动扩大为世界历史性的活动,越来越受到对他们来说是
异己的力量的支配(他们把这种压迫想象为所谓宇宙精神等等的圈套),受到日益
扩大的、归根结底表现为世界市场的力量的支配,这种情况在迄今为止的历史中
当然也是经验事实。但是,另一种情况也具有同样的经验根据,这就是:随着现
存社会制度被共产主义革命所推翻(下面还要谈到这一点)以及与这一革命具有
同等意义的私有制的消灭,这种对德国理论家们来说是如此神秘的力量也将被消
灭;同时,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
的[42]。至于个人的真正的精神财富完全取决于他的现实关系的财富,根据上面
的叙述,这已经很清楚了。只有这样,单个人才能摆脱种种民族局限和地域局限
而同整个世界的生产(也同精神的生产)发生实际联系,才能获得利用全球的这种
全面的生产(人们的创造)的能力。各个人的全面的依存关系、他们的这种自然
形成的世界历史性的共同活动的最初形式,由于这种共产主义革命而转化为对下
述力量的控制和自觉的驾驭,这些力量本来是由人们的相互作用产生的,但是迄
今为止对他们来说都作为完全异己的力量威慑和驾驭着他们。这种观点仍然可
以被思辨地、唯心地、即幻想地解释为“类的自我产生”(“作为主体的社会”),从而
把所有前后相继、彼此相联的个人想象为从事自我产生这种神秘活动的唯一的

个人。这里很明显,尽管人们在肉体上和精神上互相创造着,但是他们既不像圣
布鲁诺胡说的那样,也不像“唯一者”、“被创造的”人那样创造自己本身。
最后,我们从上面所阐述的历史观中还可以得出以下的结论:(1)生产力在其
发展的过程中达到这样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上产生出来的生产力和交往手段在现
存关系下只能造成灾难,这种生产力已经不是生产的力量,而是破坏的力量(机
器和货币)。与此同时还产生了一个阶级,它必须承担社会的一切重负,而不能
享受社会的福利,它被排斥于社会之外,因而不得不同其他一切阶级发生最激烈
的对立;这种阶级形成全体社会成员中的大多数,从这个阶级中产生出必须实行
彻底革命的意识,即共产主义的意识,这种意识当然也可以在其他阶级中形成,
只要它们认识到这个阶级的状况;(2)那些使一定的生产力能够得到利用的条件,
是社会的一定阶级实行统治的条件,这个阶级的由其财产状况产生的社会权力,
每一次都在相应的国家形式中获得实践的观念的[43]表现,因此一切革命斗争都
是针对在此以前实行统治的阶级的[44];(3)迄今为止的一切革命始终没有触动活
动的性质,始终不过是按另外的方式分配这种活动,不过是在另一些人中间重新
分配劳动,而共产主义革命则针对活动迄今具有的性质,消灭劳动[45],并消灭
任何阶级的统治以及这些阶级本身,因为完成这个革命的是这样一个阶级,它在
社会上已经不算是一个阶级,它已经不被承认是一个阶级,它已经成为现今社会
的一切阶级、民族等等的解体的表现;(4)无论为了使这种共产主义意识普遍地
产生还是为了实现事业本身,使人们普遍地发生变化是必需的,这种变化只有在
实际运动中,在革命中才有可能实现;因此,革命之所以必需,不仅是因为没有
任何其他的办法能够推翻统治阶级,而且还因为推翻统治阶级的那个阶级,只有
在革命中才能抛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陈旧的肮脏东西,才能成为社会的新基础
[46]。
由此可见,这种历史观就在于: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阐述现实的生产
过程,把同这种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
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从市民社会作为国家的活动描述市民社会,同时
从市民社会出发阐明意识的所有各种不同理论的产物和形式,如宗教、哲学、道
德等等,而且追溯它们产生的过程。这样当然也能够完整地描述事物(因而也能
够描述事物的这些不同方面之间的相互作用)。[47]这种历史观和唯心主义历史观
不同,它不是在每个时代中寻找某种范畴,而是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
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形成,由此还可得
出下述结论:意识的一切形式和产物不是可以通过精神的批判来消灭的,不是可
以通过把它们消融在“自我意识”中或化为“幽灵”、“怪影”、“怪想”[48]等等来消灭

的,而只有通过实际地推翻这一切唯心主义谬论所由产生的现实的社会关系,才
能把它们消灭;历史的动力以及宗教、哲学和任何其他理论的动力是革命,而不
是批判。这种观点表明:历史不是作为“产生于精神的精神”消融在“自我意识”[49]
中而告终的,而是历史的每一阶段都遇到一定的物质结果,一定的生产力总和,
人对自然以及个人之间历史地形成的关系,都遇到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
力、资金和环境,尽管一方面这些生产力、资金和环境为新的一代所改变,但另
一方面,它们也预先规定新的一代本身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
特殊的性质。由此可见,这种观点表明: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每
个个人和每一代所遇到的现成的东西:生产力、资金和社会交往形式的总和,是
哲学家们想象为“实体”和“人的本质”的东西的现实基础,是他们神化了的并与之
斗争的东西的现实基础,这种基础尽管遭到以“自我意识”和“唯一者”的身分出现
的哲学家们的反抗,但它对人们的发展所起的作用和影响却丝毫也不因此而受到
干扰。各代所遇到的这些生活条件还决定着这样的情况:历史上周期性地重演的
革命动荡是否强大到足以摧毁现存一切的基础;如果还没有具备这些实行全面变
革的物质因素,就是说,一方面还没有一定的生产力,另一方面还没有形成不仅
反抗旧社会的个别条件,而且反抗旧的“生活生产”本身、反抗旧社会所依据的“总
和活动”的革命群众,那么,正如共产主义的历史所证明的,尽管这种变革的观
念已经表述过千百次,但这对于实际发展没有任何意义。
迄今为止的一切历史观不是完全忽视了历史的这一现实基础,就是把它仅仅
看成与历史过程没有任何联系的附带因素。因此,历史总是遵照在它之外的某种
尺度来编写的;现实的生活生产被看成是某种非历史的东西,而历史的东西则被
看成是某种脱离日常生活的东西,某种处于世界之外和超乎世界之上的东西。这
样,就把人对自然界的关系从历史中排除出去了,因而造成了自然界和历史之间
的对立。因此,这种历史观只能在历史上看到政治历史事件 63,看到宗教的和
一般理论的斗争,而且在每次描述某一历史时代的时候,它都不得不赞同这一时
代的幻想。例如,某一时代想象自己是由纯粹“政治的”或“宗教的”动因所决定的
——尽管“宗教”和“政治”只是时代的现实动因的形式——,那么它的历史编纂学
家就会接受这个意见。这些特定的人关于自己的真正实践的“想象”、“观念”变成
一种支配和决定这些人的实践的唯一起决定作用的和积极的力量。印度人和埃
及人借以实现分工的粗陋形式在这些民族的国家和宗教中产生了等级制度,所以
历史学家便认为似乎等级制度是产生这种粗陋的社会形式的力量。法国人和英
国人至少抱着一种毕竟是同现实最接近的政治幻想,而德国人却在“纯粹精神”的
领域中兜圈子,把宗教幻想推崇为历史的动力。黑格尔的历史哲学是整个这种德
国历史编纂学的最终的、达到自己“最纯粹的表现”的成果。对于德国历史编纂

学来说,问题完全不在于现实的利益,甚至不在于政治的利益,而在于纯粹的思
想。这种历史哲学后来在圣布鲁诺看来也一定是一连串的“思想”,其中一个吞噬
一个,最终消失于“自我意识”中。圣麦克斯·施蒂纳更加彻底,他对全部现实的历
史一窍不通,他认为历史进程必定只是“骑士”、强盗和怪影的历史,他当然只有
借助于“不信神”才能摆脱这种历史的幻觉而得救。[50]这种观点实际上是宗教的
观点:它把宗教的人假设为全部历史起点的原人,它在自己的想象中用宗教的幻
想生产代替生活资料和生活本身的现实生产。整个这样的历史观及其解体和由
此产生的怀疑和顾虑,仅仅是德国人本民族的事情,而且对德国来说也只有地域
性的意义。例如,近来不断讨论着如何能够“从神的王国进入人的王国”[51]这样一
个重要问题:似乎这个“神的王国”除了存在于想象之中,还在其他什么地方存在
过,而学识渊博的先生们不是一直生活在——他们自己并不知道——他们目前想
要找到去路的那个“人的王国”之中,似乎旨在说明这个理论上的空中楼阁的奇妙
性的科学娱乐——因为这不过是一种娱乐——恰恰不在于证明这种空中楼阁是
从现实的尘世关系中产生的。通常这些德国人总是只关心把既有的一切无意义
的论调变为某种别的胡说八道,就是说,他们假定,所有这些无意义的论调都具
有某种需要揭示的特殊意义,其实全部问题只在于从现存的现实关系出发来说明
这些理论词句。如前所说,要真正地、实际地消灭这些词句,从人们意识中消除
这些观念,就要靠改变了的环境而不是靠理论上的演绎来实现。对于人民大众即
无产阶级来说,这些理论观念并不存在,因而也不用去消灭它们。如果这些群众
曾经有过某些理论观念,如宗教,那么现在这些观念也早已被环境消灭了。
上述问题及其解决方法所具有的纯粹民族的性质还表现在:这些理论家们郑
重其事地认为,像“神人”、“人”等这类幻象,支配着各个历史时代;圣布鲁诺甚
至断言:只有“批判和批判者创造了历史”[52]。而当这些理论家亲自虚构历史时,
他们会急匆匆地越过先前的一切,一下子从“蒙古人时代”[53]转到真正“内容丰富
的”历史,即《哈雷年鉴》和《德国年鉴》的历史,转到黑格尔学派退化为普遍
争执不休的历史。所有其他民族和所有现实事件都被遗忘了,世界舞台局限于莱
比锡的书市,局限于“批判”、“人”和“唯一者”[54]的相互争吵。如果这些理论家们
一旦着手探讨真正的历史主题,例如 18 世纪,那么他们也只是提供观念的历史,
这种历史是和构成这些观念的基础的事实和实际发展过程脱离的,而他们阐述这
种历史的目的也只是把所考察的时代描绘成一个真正历史时代即 1840-1844
年德国哲学斗争时代的不完善的预备阶段、尚有局限性的前奏时期。他们抱的
目的是为了使某个非历史性人物及其幻想流芳百世而编写前期的历史,与这一目
的相适应的是:他们根本不提一切真正历史的事件,甚至不提政治对历史进程的
真正历史干预,为此他们的叙述不是以研究而是以虚构和文学闲篇为根据,如像

圣布鲁诺在他那本已被人遗忘的十八世纪历史一书[55]中所做的那样。这些唱高
调、爱吹嘘的思想贩子以为他们无限地超越于任何民族偏见之上,其实他们比梦
想德国统一的啤酒店庸人带有更多的民族偏见。他们根本不承认其他民族的业
绩是历史的;他们生活在德国,依靠德国和为着德国而生活;他们把莱茵河颂歌
变为圣歌并征服阿尔萨斯和洛林,其办法不是剽窃法兰西国家,而是剽窃法兰西
哲学,不是把法兰西省份德国化,而是把法兰西思想德国化。费奈迭先生,同打
着理论的世界统治这面旗帜而宣布德国的世界统治的圣布鲁诺和圣麦克斯相比
较,是一个世界主义者。
从这些分析中还可以看出,费尔巴哈是多么错误,他(《维干德季刊》1845
年第 2 卷[56])竟借助于“共同人”这一规定宣称自己是共产主义者,把这一规定变
成“一般”人的谓语,以为这样一来又可以把表达现存世界中特定革命政党的拥护
者的“共产主义者”一词变成一个纯范畴。费尔巴哈关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全
部推论无非是要证明:人们是互相需要的,而且过去一直是互相需要的。他希望
确立对这一事实的理解,也就是说,和其他的理论家一样,只是希望确立对存在
的事实的正确理解,然而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的任务却在于推翻这种存在的东
西。不过,我们完全承认,费尔巴哈在力图理解这一事实的时候,达到了理论家
一般所能达到的地步,他还是一位理论家和哲学家。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圣布鲁
诺和圣麦克斯立即用费尔巴哈关于共产主义者的观念来代替真正的共产主义者,
这样做的目的多少是为了使他们能够像同“产生于精神的精神”、同哲学范畴、
同势均力敌的对手作斗争那样来同共产主义作斗争,而就圣布鲁诺来说,这样做
也还是为了实际的利益。我们举出《未来哲学》中的一个地方作为例子说明既
承认存在的东西同时又不了解存在的东西——这也还是费尔巴哈和我们的对手
的共同之点。费尔巴哈在那里阐述道:某物或某人的存在同时也就是某物或某人
的本质;一个动物或一个人的一定生存条件、生活方式和活动,就是使这个动物
或这个人的“本质”感到满意的东西。任何例外在这里都被肯定地看作是不幸的
偶然事件,是不能改变的反常现象。这样说来,如果千百万无产者根本不满意他
们的生活条件,如果他们的“存在”同他们的“本质”完全不符合,那么,根据上述
论点,这是不可避免的不幸,应当平心静气地忍受这种不幸。可是,这千百万无
产者或共产主义者所想的完全不一样,而且这一点他们将在适当时候,在实践中,
即通过革命使自己的“存在”同自己的“本质”协调一致的时候予以证明。因此,在
这样的场合费尔巴哈从来不谈人的世界,而是每次都求救于外部自然界,而且是
那个尚未置于人的统治之下的自然界。但是,每当有了一项新的发明,每当工业
前进一步,就有一块新的地盘从这个领域划出去,而能用来说明费尔巴哈这类论
点的事例借以产生的基地,也就越来越小了。现在我们只来谈谈一个论点:鱼的

“本质”是它的“存在”,即水。河鱼的“本质”是河水。但是,一旦这条河归工业支配,
一旦它被染料和其他废料污染,河里有轮船行驶,一旦河水被引入只要简单地把
水排出去就能使鱼失去生存环境的水渠,这条河的水就不再是鱼的“本质”了,对
鱼来说它将不再是适合生存的环境了。把所有这类矛盾宣布为不可避免的反常
现象,实质上,同圣麦克斯·施蒂纳对不满者的安抚之词没有区别,施蒂纳说,
这种矛盾是他们自己的矛盾,这种恶劣环境是他们自己的恶劣环境,而且他们可
以或者安于这种环境,或者忍住自己的不满,或者以幻想的方式去反抗这种环
境。同样,这同圣布鲁诺的责难也没有区别,布鲁诺说,这些不幸情况的发生是
由于那些当事人陷入“实体”这堆粪便之中,他们没有达到“绝对自我意识”,也没
有认清这些恶劣关系产生于自己精神的精神。[57]
第三节
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这就是说,一个阶级是
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支配着
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资料,因此,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
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是隶属于这个阶级的。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
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不过是以思想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占统治地位的物
质关系;因而,这就是那些使某一个阶级成为统治阶级的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
因而这也就是这个阶级的统治的思想。此外,构成统治阶级的各个人也都具有意
识,因而他们也会思维;既然他们作为一个阶级进行统治,并且决定着某一历史
时代的整个面貌,那么不言而喻,他们在这个历史时代的一切领域中也会这样做,
就是说,他们还作为思维着的人,作为思想的生产者进行统治,他们调节着自己
时代的思想的生产和分配;而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思想是一个时代的占统治地位的
思想。例如,在某一国家的某个时期,王权、贵族和资产阶级为夺取统治而争斗,
因而,在那里统治是分享的,那里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就会是关于分权的学说,于
是分权就被宣布为“永恒的规律”。
我们在上面已经说明分工是迄今为止历史的主要力量之一,现在,分工也以
精神劳动和物质劳动的分工的形式在统治阶级中间表现出来,因此在这个阶级内
部,一部分人是作为该阶级的思想家出现的,他们是这一阶级的积极的、有概括
能力的玄想家,他们把编造这一阶级关于自身的幻想当作主要的谋生之道,而另
一些人对于这些思想和幻想则采取比较消极的态度,并且准备接受这些思想和幻
想,因为在实际中他们是这个阶级的积极成员,很少有时间来编造关于自身的幻
想和思想。在这一阶级内部,这种分裂甚至可以发展成为这两部分人之间的某种

程度的对立和敌视,但是一旦发生任何实际冲突,即当阶级本身受到威胁的时候,
当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好像不是统治阶级的思想而且好像拥有与这一阶级的权力
不同的权力这种假象也趋于消失的时候,这种对立和敌视便会自行消失。一定时
代的革命思想的存在是以革命阶级的存在为前提的,关于这个革命阶级的前提所
必须讲的,在前面已经讲过了。
然而,在考察历史进程时,如果把统治阶级的思想和统治阶级本身分割开来,
使这些思想独立化,如果不顾生产这些思想的条件和它们的生产者而硬说该时代
占统治地位的是这些或那些思想,也就是说,如果完全不考虑这些思想的基础—
—个人和历史环境,那就可以这样说:例如,在贵族统治时期占统治地位的概念
是荣誉、忠诚,等等,而在资产阶级统治时期占统治地位的概念则是自由、平等,
等等。总之,统治阶级自己为自己编造出诸如此类的幻想。所有历史编纂学家,
主要是 18 世纪以来的历史编纂学家所共有的这种历史观,必然会碰到这样一种
现象:占统治地位的将是越来越抽象的思想,即越来越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
因为每一个企图取代旧统治阶级的新阶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把自己的
利益说成是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就是说,这在观念上的表达就是:赋予自
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们描绘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
进行革命的阶级,仅就它对抗另一个阶级而言,从一开始就不是作为一个阶级,
而是作为全社会的代表出现的;它俨然以社会全体群众的姿态反对唯一的统治阶
级[58]。它之所以能这样做,是因为它的利益在开始时的确同其余一切非统治阶
级的共同利益还有更多的联系,在当时存在的那些关系的压力下还不能够发展为
特殊阶级的特殊利益。因此,这一阶级的胜利对于其他未能争得统治地位的阶级
中的许多个人来说也是有利的,但这只是就这种胜利使这些个人现在有可能升入
统治阶级而言。当法国资产阶级推翻了贵族的统治之后,它使许多无产者有可能
升到无产阶级之上,但是只有当他们变成资产者的时候才达到这一点。由此可
见,每一个新阶级赖以实现自己统治的基础,总比它以前的统治阶级所依赖的基
础要宽广一些;可是后来,非统治阶级和正在进行统治的阶级之间的对立也发展
得更尖锐和更深刻。这两种情况使得非统治阶级反对新统治阶级的斗争在否定
旧社会制度方面,又要比过去一切争得统治的阶级所作的斗争更加坚决、更加彻
底。
只要阶级的统治完全不再是社会制度的形式,也就是说,只要不再有必要把
特殊利益说成是普遍利益,或者把“普遍的东西”说成是占统治地位的东西,那么,
一定阶级的统治似乎只是某种思想的统治这整个假象当然就会自行消失。

把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同进行统治的个人分割开来,主要是同生产方式的一定
阶段所产生的各种关系分割开来,并由此作出结论说,历史上始终是思想占统治
地位,这样一来,就很容易从这些不同的思想中抽象出“一般思想”、观念等等,
并把它们当作历史上占统治地位的东西,从而把所有这些个别的思想和概念说成
是历史上发展着的一般概念的“自我规定”。在这种情况下,从人的概念、想象中
的人、人的本质、一般人中能引伸出人们的一切关系,也就很自然了。思辨哲学
就是这样做的。黑格尔本人在《历史哲学》的结尾承认,他“所考察的仅仅是一
般概念的前进运动”,他在历史方面描述了“真正的神正论”(第 446 页)。[59]现在又
可以重新回复到“概念”的生产者,回复到理论家、玄想家和哲学家,并作出结论
说:哲学家、思维着的人本身自古以来就是在历史上占统治地位的。这个结论,
如我们所看到的,早就由黑格尔表述过了。这样,证明精神在历史上的最高统治
(施蒂纳的教阶制)的全部戏法,可以归结为以下三个手段:
第一,必须把进行统治的个人——而且是由于种种经验的原因、在经验的条
件下和作为物质的个人进行统治的个人——的思想同这些进行统治的个人本身
分割开来,从而承认思想或幻想在历史上的统治。
第二,必须使这种思想统治具有某种秩序,必须证明,在一个承继着另一个
而出现的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得把
这些思想看作是“概念的自我规定”(所以能这样做,是因为这些思想凭借自己的经
验的基础,彼此确实是联系在一起的,还因为它们被仅仅当作思想来看待,因而
就变成自我差别,变成由思维产生的差别)。
第三,为了消除这种“自我规定着的概念”的神秘外观,便把它变成某种人物
——“自我意识”;或者,为了表明自己是真正的唯物主义者,又把它变成在历史
上代表着“概念”的许多人物——“思维着的人”、“哲学家”、玄想家,而这些人又被
看作是历史的制造者、“监护人会议”、统治者[60]。这样一来,就把一切唯物主义
的因素从历史上消除了,就可以任凭自己的思辨之马自由奔驰了。
要说明这种曾经在德国占统治地位的历史方法,以及说明它为什么主要在德
国占统治地位的原因,就必须从它与一切玄想家的幻想,例如,与法学家、政治
家(包括实际的国务活动家)的幻想的联系出发,必须从这些家伙的独断的玄想和
曲解出发。而从他们的实际生活状况、他们的职业和分工出发,是很容易说明这
些幻想、玄想和曲解的。

在日常生活中任何一个小店主都能精明地判别某人的假貌和真相,然而我们
的历史编纂学却还没有获得这种平凡的认识,不论每一时代关于自己说了些什么
和想象了些什么,它都一概相信。
第四节
[61]从前者产生了发达分工和广泛贸易的前提,从后者产生了地域局限性。在
前一种情况下,各个人必须聚集在一起,在后一种情况下,他们本身已作为生产
工具而与现有的生产工具并列在一起。因此,这里出现了自然形成的生产工具和
由文明创造的生产工具之间的差异。耕地(水,等等)可以看作是自然形成的生产
工具。在前一种情况下,即在自然形成的生产工具的情况下,各个人受自然界的
支配,在后一种情况下,他们受劳动产品的支配。因此在前一种情况下,财产(地
产)也表现为直接的、自然形成的统治,而在后一种情况下,则表现为劳动的统
治,特别是积累起来的劳动即资本的统治。前一种情况的前提是,各个人通过某
种联系——家庭、部落或者甚至是土地本身,等等——结合在一起;后一种情况
的前提是,各个人互不依赖,仅仅通过交换集合在一起。在前一种情况下,交换
主要是人和自然之间的交换,即以人的劳动换取自然的产品,而在后一种情况下,
主要是人与人之间进行的交换。在前一种情况下,只要具备普通常识就够了,体
力活动和脑力活动彼此还完全没有分开;而在后一种情况下,脑力劳动和体力劳
动之间实际上应该已经实行分工。在前一种情况下,所有者对非所有者的统治可
以依靠个人关系,依靠这种或那种形式的共同体[Gemeinwesen];在后一种
情况下,这种统治必须采取物的形式,通过某种第三者,即通过货币。在前一种
情况下,存在着小工业,但这种工业决定于自然形成的生产工具的使用,因此这
里没有不同的个人之间的分工;在后一种情况下,工业只有在分工的基础上和依
靠分工才能存在。
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是以生产工具为出发点,这里已经表明了在工业发展的一
定阶段上必然会产生私有制。在采掘工业[industrie extractive]中私有制和劳
动还是完全一致的;在小工业以及到目前为止的整个农业中,所有制是现存生产
工具的必然结果;在大工业中,生产工具和私有制之间的矛盾才是大工业的产物,
这种矛盾只有在大工业高度发达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因此,只有随着大工业的发
展才有可能消灭私有制。
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最大的一次分工,就是城市和乡村的分离。城乡之间
的对立是随着野蛮向文明的过渡、部落制度向国家的过渡、地域局限性向民族
的过渡而开始的,它贯穿着文明的全部历史直至现在(反谷物法同盟)。——随着

城市的出现,必然要有行政机关、警察、赋税等等,一句话,必然要有公共的政
治机构[Gemeindewesen],从而也就必然要有一般政治。在这里,居民第一
次划分为两大阶级,这种划分直接以分工和生产工具为基础。城市已经表明了人
口、生产工具、资本、享受和需求的集中这个事实;而在乡村则是完全相反的情
况:隔绝和分散。城乡之间的对立只有在私有制的范围内才能存在。城乡之间的
对立是个人屈从于分工、屈从于他被迫从事的某种活动的最鲜明的反映,这种屈
从把一部分人变为受局限的城市动物,把另一部分人变为受局限的乡村动物,并
且每天都重新产生二者利益之间的对立。在这里,劳动仍然是最主要的,是凌驾
于个人之上的力量;只要这种力量还存在,私有制也就必然会存在下去。消灭城
乡之间的对立,是共同体的首要条件之一,这个条件又取决于许多物质前提,而
且任何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条件单靠意志是不能实现的(这些条件还须详加探
讨)。城市和乡村的分离还可以看作是资本和地产的分离,看作是资本不依赖于
地产而存在和发展的开始,也就是仅仅以劳动和交换为基础的所有制的开始。
在中世纪,有一些城市不是从前期历史中现成地继承下来的,而是由获得自
由的农奴重新建立起来的。在这些城市里,每个人的唯一财产,除开他随身带着
的几乎全是最必需的手工劳动工具构成的那一点点资本之外,就只有他的特殊的
劳动。不断流入城市的逃亡农奴的竞争;乡村反对城市的连绵不断的战争,以及
由此产生的组织城市武装力量的必要性;共同占有某种手艺而形成的联系;在手
工业者同时又是商人的时期,必须有在公共场所出卖自己的商品以及与此相联的
禁止外人进入这些场所的规定;各业手工业间利益的对立;保护辛苦学来的手艺
的必要性;全国性的封建组织;——所有这些都是各行各业的手艺人联合为行会
的原因。这里我们不打算详细地谈论以后历史发展所引起的行会制度的多种变
化。在整个中世纪,农奴不断地逃入城市。这些在乡村遭到自己主人迫害的农奴
是只身流入城市的,他们在这里遇见了有组织的团体,对于这种团体他们是没有
力量反对的,在它的范围内,他们只好屈从于由他们那些有组织的城市竞争者对
他们劳动的需要以及由这些竞争者的利益所决定的处境。这些只身流入城市的
劳动者根本不可能成为一种力量,因为,如果他们的劳动带有行会的性质并需要
培训,那么行会师傅就会使他们从属于自己,并按照自己的利益来组织他们;或
者,如果这种劳动不需要培训,因而不带有行会的性质,而是日工,那么劳动者
就根本组织不起来,始终是无组织的平民。城市对日工的需要造成了平民。
这些城市是真正的“联盟”,这些“联盟”的产生是由于直接的需要,由于对保护
财产、增加各成员的生产资料和防卫手段的关心。这些城市的平民是毫无力量
的,因为他们都是只身流入城市的彼此素不相识的个人,他们无组织地同有组

织、有武装配备并用忌妒的眼光监视着他们的力量相抗衡。每一行业中的帮工
和学徒都以最适合于师傅的利益组织起来;他们和师傅之间的宗法关系使师傅具
有双重力量:第一,师傅对帮工的全部生活有直接的影响;第二,帮工在同一师
傅手下做工,对这些帮工来说这是一根真正的纽带,它使这些帮工联合起来反对
其他师傅手下的帮工,并使他们与后者分隔开来;最后,帮工由于关心自己也要
成为师傅而与现存制度结合在一起了。因此,平民至少还举行暴动来反对整个城
市制度,不过由于他们软弱无力而没有任何结果,而帮工们只在个别行会内搞一
些与行会制度本身的存在有关的小冲突。中世纪所有的大规模起义都是从乡村
爆发起来的,但是由于农民的分散性以及由此而来的不成熟,这些起义也毫无结
果。
这些城市中的资本是自然形成的资本;它是由住房、手工劳动工具和自然形
成的世代相袭的主顾组成的,并且由于交往不发达和流通不充分而没有实现的可
能,只好父传子,子传孙。这种资本和现代资本不同,它不是以货币计算的资本
——用货币计算,资本体现为哪一种物品都一样——,而是直接同占有者的特定
的劳动联系在一起、同它完全不可分割的资本,因此就这一点来说,它是等级资
本。
在城市中各行会之间的分工还是非常少的,而在行会内部,各劳动者之间则
根本没有什么分工。每个劳动者都必须熟悉全部工序,凡是用他的工具能够做的
一切,他必须都会做;各城市之间的有限交往和少量联系、居民稀少和需求有限,
都妨碍了分工的进一步发展,因此,每一个想当师傅的人都必须全盘掌握本行手
艺。正因为如此,中世纪的手工业者对于本行专业劳动和熟练技巧还是有兴趣
的,这种兴趣可以达到某种有限的艺术感。然而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中世纪的每
一个手工业者对自己的工作都是兢兢业业,安于奴隶般的关系,因而他们对工作
的屈从程度远远超过对本身工作漠不关心的现代工人。
分工的进一步扩大是生产和交往的分离,是商人这一特殊阶级的形成。这种
分离在随历史保存下来的城市(其中有住有犹太人的城市)里被继承下来,并很快
就在新兴的城市中出现了。这样就产生了同邻近地区以外的地区建立贸易联系
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之变为现实,取决于现有的交通工具的情况,取决于政治
关系所决定的沿途社会治安状况(大家知道,整个中世纪,商人都是结成武装商
队行动的)以及取决于交往所及地区内相应的文化水平所决定的比较粗陋或比较
发达的需求。

随着交往集中在一个特殊阶级手里,随着商人所促成的同城市近郊以外地区
的通商的扩大,在生产和交往之间也立即发生了相互作用。城市彼此建立了联
系,新的劳动工具从一个城市运往另一个城市,生产和交往间的分工随即引起了
各城市间在生产上的新的分工,不久每一个城市都设立一个占优势的工业部门。
最初的地域局限性开始逐渐消失。
某一个地域创造出来的生产力,特别是发明,在往后的发展中是否会失传,
完全取决于交往扩展的情况。当交往只限于毗邻地区的时候,每一种发明在每一
个地域都必须单另进行;一些纯粹偶然的事件,例如蛮族的入侵,甚至是通常的
战争,都足以使一个具有发达生产力和有高度需求的国家处于一切都必须从头开
始的境地。在历史发展的最初阶段,每天都在重新发明,而且每个地域都是独立
进行的。发达的生产力,即使在通商相当广泛的情况下,也难免遭到彻底的毁
灭。关于这一点,腓尼基人的例子就可以说明。由于这个民族被排挤于商业之
外,由于它被亚历山大征服以及继之而来的衰落,腓尼基人的大部分发明都长期
失传了。再如中世纪的玻璃绘画术也有同样的遭遇。只有当交往成为世界交往
并且以大工业为基础的时候,只有当一切民族都卷入竞争斗争的时候,保持已创
造出来的生产力才有了保障。
不同城市之间的分工的直接结果就是工场手工业的产生,即超出行会制度范
围的生产部门的产生。工场手工业的初期繁荣——先是在意大利,然后是在佛兰
德——的历史前提,是同外国各民族的交往。在其他国家,例如在英国和法国,
工场手工业最初只限于国内市场。除上述前提外,工场手工业还以人口特别是乡
村人口的不断集中和资本的不断积聚为前提。资本开始积聚到个人手里,一部分
违反行会法规积聚到行会中,一部分积聚到商人手里。
那种一开始就以机器,尽管还是以具有最粗陋形式的机器为前提的劳动,很
快就显出它是最有发展能力的。过去农民为了得到自己必需的衣着而在乡村中
附带从事的织布业,是由于交往的扩大才获得了动力并得到进一步发展的第一种
劳动。织布业是最早的工场手工业,而且一直是最主要的工场手工业。随着人口
增长而增长的对衣料的需求,由于流通加速而开始的自然形成的资本的积累和运
用,以及由此引起的并由于交往逐渐扩大而日益增长的对奢侈品的需求,——所
有这一切都推动了织布业在数量上和质量上的发展,使它脱离了旧有的生产形
式。除了为自身需要而一直在继续从事纺织的农民外,在城市里产生了一个新的
织工阶级,他们所生产的布匹被指定供应整个国内市场,而且大部分还供给国外
市场。

织布是一种多半不需要很高技能并很快就分化成无数部门的劳动,由于自己
的整个特性,它抵制行会的束缚。因此,织布业多半在没有行会组织的乡村和小
市镇上经营,这些地方逐渐变为城市,而且很快就成为每个国家最繁荣的城市。
随着摆脱了行会束缚的工场手工业的出现,所有制关系也立即发生了变化。
越过自然形成的等级资本而向前迈出的第一步,是受商人的出现所制约的,商人
的资本一开始就是活动的,如果针对当时的情况来讲,可以说是现代意义上的资
本。第二步是随着工场手工业的出现而迈出的,工场手工业又运用了大量自然形
成的资本,并且同自然形成的资本的数量比较起来,一般是增加了活动资本的数
量。
同时,工场手工业还成了农民摆脱那些不雇用他们或付给他们极低报酬的行
会的避难所,就像在过去行会城市是农民摆脱土地占有者的避难所一样。
随着工场手工业的产生,同时也就开始了一个流浪时期,这个时期的形成是
由于:取消了封建侍从,解散了拼凑起来并效忠帝王、镇压其诸侯的军队,改进
了农业以及把大量耕地变为牧场。从这里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出,这种流浪现象是
和封建制度的瓦解密切联系着的。早在 13 世纪就曾出现过的个别类似的流浪时
期,只是在 15 世纪末和 16 世纪初才成为普遍而持久的现象。这些流浪者人数
非常多,其中单单由英王亨利八世下令绞死的就有 72000 人,只有付出最大的
力量,只有在他们穷得走投无路而且经过长期反抗之后,才能迫使他们去工作。
迅速繁荣起来的工场手工业,特别是在英国,渐渐地吸收了他们。
随着工场手工业的出现,各国进入竞争的关系,展开了商业斗争,这种斗争
是通过战争、保护关税和各种禁令来进行的,而在过去,各国只要彼此有了联系,
就互相进行和平的交易。从此以后商业便具有了政治意义。
随着工场手工业的出现,工人和雇主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在行会中,帮工
和师傅之间的宗法关系继续存在,而在工场手工业中,这种关系由工人和资本家
之间的金钱关系代替了;在乡村和小城市中,这种关系仍然带有宗法色彩,而在
比较大的、真正的工场手工业城市里,则早就失去了几乎全部宗法色彩。
随着美洲和通往东印度的航线的发现,交往扩大了,工场手工业和整个生产
运动有了巨大的发展。从那里输入的新产品,特别是进入流通的大量金银完全改
变了阶级之间的相互关系,并且沉重地打击了封建土地所有制和劳动者;冒险的
远征,殖民地的开拓,首先是当时市场已经可能扩大为而且日益扩大为世界市场,

——所有这一切产生了历史发展的一个新阶段,关于这个阶段的一般情况我们不
准备在这里多谈。新发现的土地的殖民地化,又助长了各国之间的商业斗争,因
而使这种斗争变得更加广泛和更加残酷了。
商业和工场手工业的扩大,加速了活动资本的积累,而在那些没有受到刺激
去扩大生产的行会里,自然形成的资本却始终没有改变,甚至还减少了。商业和
工场手工业产生了大资产阶级,而集中在行会里的是小资产阶级,现在它已经不
再像过去那样在城市里占统治地位了,而是必须屈从于大商人和手工工场主的统
治[62]。由此可见,行会一跟工场手工业接触,就衰落下去了。
在我们所谈到的这个时代里,各国在彼此交往中建立起来的关系具有两种不
同的形式。起初,由于流通的金银数量很少,这些金属是出口的;另一方面,工
业,即由于必须给不断增长的城市人口提供就业机会而不可或缺的、大部分是从
国外引进的工业,没有特权不行,当然,这种特权不仅可以用来对付国内的竞争,
而且主要是用来对付国外的竞争。通过这些最初的禁令,地方的行会特权便扩展
到全国。关税产生于封建主对其领地上的过往客商所征收的捐税,即客商交的免
遭抢劫的买路钱。后来各城市也征收这种捐税,在现代国家出现之后,这种捐税
便是国库进款的最方便的手段。
美洲的金银在欧洲市场上的出现,工业的逐步发展,贸易的迅速高涨以及由
此引起的不受行会束缚的资产阶级的兴旺发达和货币的活跃流通,——所有这一
切都使上述各种措施具有另外的意义。国家日益不可缺少货币,为充实国库起
见,它现在仍然禁止输出金银;资产者对此完全满意,因为这些刚刚投入市场的
大量货币,成了他们进行投机买卖的主要对象;过去的特权成了政府收入的来源,
并且可以用来卖钱;在关税法中有了出口税,这种税只是阻碍了工业的发展,纯
粹是以充实国库为目的。
第二个时期开始于 17 世纪中叶,它几乎一直延续到 18 世纪末。商业和航运
比那种起次要作用的工场手工业发展得更快;各殖民地开始成为巨大的消费者;
各国经过长期的斗争,彼此瓜分了已开辟出来的世界市场。这一时期是从航海条
例和殖民地垄断开始的。各国间的竞争尽可能通过关税率、禁令和各种条约来
消除,但是归根结底,竞争的斗争还是通过战争(特别是海战)来进行和解决的。
最强大的海上强国英国在商业和工场手工业方面都占据优势。这里已经出现商
业和工场手工业集中于一个国家的现象。

对工场手工业一直是采用保护的办法:在国内市场上实行保护关税,在殖民
地市场上实行垄断,而在国外市场上则尽量实行差别关税。本国生产的原料(英
国的羊毛和亚麻,法国的丝)的加工受到鼓励,国内出产的原料(英国的羊毛)禁止
输出,进口原料的[加工]仍受到歧视或压制(如棉花在英国)。在海上贸易和殖
民实力方面占据优势的国家,自然能保证自己的工场手工业在数量和质量上得到
最广泛的发展。工场手工业一般离开保护是不行的,因为只要其他国家发生任何
最微小的变动都足以使它失去市场而遭到破产。只要在稍微有利的条件下,工场
手工业就可以很容易地在某个国家建立起来,正因为这样,它也很容易被破坏。
同时,它的经营方式,特别是 18 世纪在乡村里的经营方式,使它和广大的个人
的生活条件结合在一起,以致没有一个国家敢于不顾工场手工业的生存而允许自
由竞争。因此,工场手工业就它能够输出自己的产品来说,完全依赖于商业的扩
大或收缩,而它对商业的反作用,相对来说是很微小的。这就决定了工场手工业
的次要作用和 18 世纪商人的影响。正是这些商人,特别是船主最迫切地要求国
家保护和垄断:诚然,手工工场主也要求保护并且得到了保护,但是从政治意义
上来说,他们始终不如商人。商业城市,特别是沿海城市已达到了一定的文明程
度 ,并带有大资产阶级性质,而在工厂城市里仍然是小资产阶级势力占统治。参
看艾金[63]等。18 世纪是商业的世纪。平托关于这一点说得很明确:“贸易是本世
纪的嗜好。”他还说:“从某个时期开始,人们就只谈论经商、航海和船队了。”[64]
虽然资本的运动已大大加速了,但相对来说总还是缓慢的。世界市场分割成
各个部分,其中每一部分都由单独一个国家来经营;各国之间的竞争的消除;生
产本身的不灵活以及刚从最初阶段发展起来的货币制度——所有这一切都严重
地妨碍了流通。这一切造成的结果就是当时一切商人和一切经商方式都具有斤
斤计较的卑鄙的小商人习气。当时的商人同手工工场主,特别是同手工业者比较
起来当然是大市民——资产者,但是如果同后一时期的商人和工业家比较起来,
他们仍旧是小市民。见亚·斯密[65]。
这一时期还有这样一些特征:禁止金银外运法令的废除,货币经营业、银
行、国债和纸币的产生,股票投机和有价证券投机,各种物品的投机倒把等现象
的出现以及整个货币制度的发展。资本又有很大一部分丧失了它原来还带有的
那种自然性质。
在 17 世纪,商业和工场手工业不可阻挡地集中于一个国家——英国。这种
集中逐渐地给这个国家创造了相对的世界市场,因而也造成了对这个国家的工场
手工业产品的需求,这种需求是旧的工业生产力所不能满足的。这种超过了生产

力的需求正是引起中世纪以来私有制发展的第三个时期的动力,它产生了大工业
——把自然力用于工业目的,采用机器生产以及实行最广泛的分工。这一新阶段
的其他条件——国内的自由竞争,理论力学的发展(牛顿所完成的力学在 18 世纪
的法国和英国都是最普及的科学)等等——在英国都已具备了。(国内的自由竞
争到处都必须通过革命的手段争得——英国 1640 年和 1688 年的革命,法国
1789 年的革命。)竞争很快就迫使每一个不愿丧失自己的历史作用的国家为保
护自己的工场手工业而采取新的关税措施(旧的关税已无力抵制大工业了),并随
即在保护关税之下兴办大工业。尽管有这些保护措施,大工业仍使竞争普遍化了
(竞争是实际的贸易自由;保护关税在竞争中只是治标的办法,是贸易自由范围
内的防卫手段),大工业创造了交通工具和现代的世界市场,控制了商业,把所
有的资本都变为工业资本,从而使流通加速(货币制度得到发展)、资本集中。大
工业通过普遍的竞争迫使所有个人的全部精力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它尽可能地
消灭意识形态、宗教、道德等等,而在它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地方,它就把它们变
成赤裸裸的谎言。它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
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
的闭关自守的状态。它使自然科学从属于资本,并使分工丧失了自己自然形成的
性质的最后一点假象。它把自然形成的性质一概消灭掉,只要在劳动的范围内有
可能做到这一点,它并且把所有自然形成的关系变成货币的关系。它建立了现代
的大工业城市——它们的出现如雨后春笋——来代替自然形成的城市。凡是它
渗入的地方,它就破坏手工业和工业的一切旧阶段。它使城市最终战胜了乡村。
它的[……][66]是自动化体系。[它造]成了大量的生产力,对于这些生产力
来说,私有制成了它们发展的桎梏,正如行会成为工场手工业的桎梏和小规模的
乡村生产成为日益发展的手工业的桎梏一样。在私有制的统治下,这些生产力只
获得了片面的发展,对大多数人来说成了破坏的力量,而许多这样的生产力在私
有制下根本得不到利用。一般说来,大工业到处造成了社会各阶级间相同的关
系,从而消灭了各民族的特殊性。最后,当每一民族的资产阶级还保持着它的特
殊的民族利益的时候,大工业却创造了这样一个阶级,这个阶级在所有的民族中
都具有同样的利益,在它那里民族独特性已经消灭,这是一个真正同整个旧世界
脱离而同时又与之对立的阶级。大工业不仅使工人对资本家的关系,而且使劳动
本身都成为工人不堪忍受的东西。
当然,在一个国家里,大工业不是在一切地域都达到了同样的发展水平。但
这并不能阻碍无产阶级的阶级运动,因为大工业产生的无产者领导着这个运动并
且引导着所有的群众,还因为没有卷入大工业的工人,被大工业置于比在大工业

中做工的工人更糟的生活境遇。同样,大工业发达的国家也影响着或多或少非工
业的国家,因为非工业国家由于世界交往而被卷入普遍竞争的斗争中。
这些不同的形式同时也是劳动组织的形式,从而也是所有制的形式。在每一
个时期都发生现存的生产力相结合的现象,因为需求使这种结合成为必要的。
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这种矛盾——正如我们所见到的,它在迄今为止的
历史中曾多次发生过,然而并没有威胁交往形式的基础,——每一次都不免要爆
发为革命,同时也采取各种附带形式,如冲突的总和,不同阶级之间的冲突,意
识的矛盾,思想斗争,政治斗争,等等。从狭隘的观点出发,可以从其中抽出一
种附带形式,把它看作是这些革命的基础,而且因为革命所由出发的各个人都根
据他们的文化水平和历史发展的阶段对他们自己的活动本身产生了种种幻想,这
样做就更容易了。
因此,按照我们的观点,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
盾。此外,不一定非要等到这种矛盾在某一国家发展到极端尖锐的地步,才导致
这个国家内发生冲突。由广泛的国际交往所引起的同工业比较发达的国家的竞
争,就足以使工业比较不发达的国家内产生类似的矛盾(例如,英国工业的竞争
使德国潜在的无产阶级显露出来了)。
尽管竞争把各个人汇集在一起,它却使各个人,不仅使资产者,而且更使无
产者彼此孤立起来。因此这会持续很长时间,直到这些个人能够联合起来,更不
用说,为了这种联合——如果它不仅仅是地域性的联合,——大工业应当首先创
造出必要的手段,即大工业城市和廉价而便利的交通。因此只有经过长期的斗争
才能战胜同这些孤立的、生活在每天都重复产生着孤立状态的条件下的个人相
对立的一切有组织的势力。要求相反的东西,就等于要求在这个特定的历史时代
不要有竞争,或者说,就等于要求各个人从头脑中抛掉他们作为被孤立的人所无
法控制的那些关系。
住宅建筑。不言而喻,野蛮人的每一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洞穴和茅舍,正如游
牧人的每一个家庭都有独自的帐篷一样。这种单个分开的家庭经济由于私有制
的进一步发展而成为更加必需的了。在农业民族那里,共同的家庭经济也和共同
的耕作一样是不可能的。城市的建造是一大进步。但是,在过去任何时代,消灭
单个分开的经济——这是与消灭私有制分不开的——是不可能的,因为还没有具
备这样做的物质条件。组织共同的家庭经济的前提是发展机器,利用自然力和许
多其他的生产力,例如自来水、煤气照明、蒸汽采暖等,以及消灭城乡之间的[对

立 ]。没有这些条件,共同的经济本身将不会再成为新生产力,将没有任何物质
基础,将建立在纯粹的理论基础上,就是说,将是一种纯粹的怪想,只能导致寺
院经济。——还可能有什么呢?——这就是城市里的集中和为了各个特定目的
而进行的公共房舍(监狱、兵营等)的兴建。不言而喻,消灭单个分开的经济是和
消灭[Aufhebung]家庭分不开的。
(在圣桑乔那里常见的一个说法是:每个人通过国家才完全成其为人[67],这
实质上等于说,资产者只是资产者这个类的一个标本;这种说法以的前提是:资
产者这个阶级在构成该阶级的个人尚未存在之前就已经存在了。[68])
在中世纪,每一城市中的市民为了自卫都不得不联合起来反对农村贵族;商
业的扩大和交通道路的开辟,使一些城市了解到有另一些捍卫同样利益、反对同
样敌人的城市。从各个城市的许多地域性市民团体中,只是非常缓慢地产生出市
民阶级。各个市民的生活条件,由于同现存关系相对立并由于这些关系所决定的
劳动方式,便成了对他们来说全都是共同的和不以每一个人为转移的条件。市民
创造了这些条件,因为他们挣脱了封建的联系;同时他们又是由这些条件所创造
的,因为他们是由自己同既存封建制度的对立所决定的。随着各城市间的联系的
产生,这些共同的条件发展为阶级条件。同样的条件、同样的对立、同样的利
益,一般说来,也应当在一切地方产生同样的风俗习惯。资产阶级本身只是逐渐
地随同自己的生存条件一起发展起来,由于分工,它又重新分裂为各种不同的集
团,最后,随着一切现有财产被变为工业资本或商业资本,它吞并了在它以前存
在过的一切有财产的阶级[69](同时资产阶级把以前存在过的没有财产的阶级的大
部分和原先有财产的阶级的一部分变为新的阶级——无产阶级)。单个人所以组
成阶级只是因为他们必须为反对另一个阶级进行共同的斗争;此外,他们在竞争
中又是相互敌对的。另一方面,阶级对各个人来说又是独立的,因此,这些人可
以发现自己的生活条件是预先确定的:各个人的社会地位,从而他们个人的发展
是由阶级决定的,他们隶属予阶级。这同单个人隶属于分工是同类的现象,这种
现象只有通过消灭私有制和消灭劳动本身才能消除。至于个人隶属于阶级怎样
同时发展为隶属于各种各样的观念,等等,我们已经不只一次地指出过了。
个人的这种发展是在历史地前后相继的等级和阶级的共同生存条件下产生
的,也是在由此而强加于他们的普遍观念中产生的,如果用哲学的观点来考察这
种发展,当然就很容易设想,在这些个人中,类或人得到了发展,或者这些个人
发展了人;这样设想,是对历史的莫大侮辱。这样一来,就可以把各种等级和阶

级看作是普遍表达方式的一些类别,看作是类的一些亚种,看作是人的一些发展
阶段。
个人隶属于一定阶级这一现象,在那个除了反对统治阶级以外不需要维护任
何特殊的阶级利益的阶级形成之前,是不可能消灭的。
个人力量(关系)由于分工而转化为物的力量这一现象,不能靠人们从头脑里
抛开关于这一现象的一般观念的办法来消灭,而是只能靠个人重新驾驭这些物的
力量,靠消灭分工的办法来消灭[70]。没有共同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只有在
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
可能有个人自由。在过去的种种冒充的共同体中,如在国家等等中,个人自由只
是对那些在统治阶级范围内发展的个人来说是存在的,他们之所以有个人自由,
只是因为他们是这一阶级的个人。从前各个人联合而成的虚假的共同体,总是相
对于各个人而独立的;由于这种共同体是一个阶级反对另一个阶级的联合,因此
对于被统治的阶级来说,它不仅是完全虚幻的共同体,而且是新的桎梏。在真正
的共同体的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
各个人的出发点总是他们自己,不过当然是处于既有的历史条件和关系范围
之内的自己,而不是玄想家们所理解的“纯粹的”个人。然而在历史发展的进程
中,而且正是由于在分工范围内社会关系的必然独立化,在每一个人的个人生活
同他的屈从于某一劳动部门以及与之相关的各种条件的生活之间出现了差别。
这不应当理解为,似乎像食利者和资本家等等已不再是有个性的个人了,而应当
理解为,他们的个性是由非常明确的阶级关系决定和规定的,上述差别只是在他
们与另一阶级的对立中才出现,而对他们本身来说,上述差别只是在他们破产之
后才产生。在等级中(尤其是在部落中)这种现象还是隐蔽的:例如,贵族总是贵
族,平民总是平民,不管他的其他关系如何;这是一种与他的个性不可分割的品
质。有个性的个人与阶级的个人的差别,个人生活条件的偶然性,只是随着那本
身是资产阶级产物的阶级的出现才出现。只有个人相互之间的竞争和斗争才产
生和发展了这种偶然性本身。因此,各个人在资产阶级的统治下被设想得要比先
前更自由些,因为他们的生活条件对他们来说是偶然的;事实上,他们当然更不
自由,因为他们更加屈从于物的力量。等级的差别特别显著地表现在资产阶级与
无产阶级的对立中。当市民等级、同业公会等等起来反对农村贵族的时候,它们
的生存条件,即在它们割断了封建的联系以前就潜在地存在着的动产和手艺,表
现为一种与封建土地所有制相对立的积极的东西,因此起先也具有一种特殊的封
建形式。当然,逃亡农奴认为他们先前的农奴地位对他们的个性来说是某种偶然

的东西。但是,在这方面,他们只是做了像每一个挣脱了枷锁的阶级所做的事,
此外,他们不是作为一个阶级解放出来的,而是零零散散地解放出来的。其次,
他们并没有越出等级制度的范围,而只是形成了一个新的等级,在新的处境中也
还保存了他们过去的劳动方式,并且使它摆脱已经和他们所达到的发展阶段不相
适应的桎梏,从而使它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相反地,对于无产者来说,他们自身的生活条件、劳动,以及当代社会的全
部生存条件都已变成一种偶然的东西,单个无产者是无法加以控制的,而且也没
有任何社会组织能够使他们加以控制。单个无产者的个性和强加于他的生活条
件即劳动之间的矛盾,对无产者本身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因为他从早年起就成
了牺牲品,因为他在本阶级的范围内没有机会获得使他转为另一个阶级的各种条
件。
注意。不要忘记,单是维持农奴生存的必要性和大经济的不可能性(包括把小
块土地分给农奴),很快就使农奴对封建主的赋役降低到中等水平的代役租和徭
役地租,这样就使农奴有可能积累一些动产,便于逃出自己领主的领地,并使他
有希望上升为市民同时还引起了农奴的分化。可见逃亡农奴已经是半资产者
了。由此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掌握了某种手艺的农奴获得动产的可能性最大。
由此可见,逃亡农奴只是想自由地发展他们已有的生存条件并让它们发挥作
用,因而归根结底只达到了自由劳动;而无产者,为了实现自己的个性,就应当
消灭他们迄今面临的生存条件,消灭这个同时也是整个迄今为止的社会的生存条
件,即消灭劳动。因此,他们也就同社会的各个人迄今借以表现为一个整体的那
种形式即同国家处于直接的对立中,他们应当推翻国家,使自己的个性得以实
现。
从上述一切可以看出[71],某一阶级的各个人所结成的、受他们的与另一阶级
相对立的那种共同利益所制约的共同关系,总是这样一种共同体,这些个人只是
作为普通的个人隶属于这种共同体,只是由于他们还处在本阶级的生存条件下才
隶属于这种共同体;他们不是作为个人而是作为阶级的成员处于这种共同关系中
的。而在控制了自己的生存条件和社会全体成员的生存条件的革命无产者的共
同体中,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在这个共同体中各个人都是作为个人参加的。它是
各个人的这样一种联合(自然是以当时发达的生产力为前提的),这种联合把个人
的自由发展和运动的条件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而这些条件从前是受偶然性支
配的,并且是作为某种独立的东西同单个人对立的。这正是由于他们作为个人是
分散的,是由于分工使他们有了一种必然的联合,而这种联合又因为他们的分散

而成了一种对他们来说是异己的联系。过去的联合决不像《社会契约》[72]中所
描绘的那样是任意的,而只是关于这样一些条件的必然的联合(参阅例如北美合
众国和南美诸共和国的形成),在这些条件下,各个人有可能利用偶然性。这种
在一定条件下不受阻碍地利用偶然性的权利,迄今一直称为个人自由。——这些
生存条件当然只是现存的生产力和交往形式。
共产主义和所有过去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推翻一切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
关系的基础,并且第一次自觉地把一切自发形成的前提看作是前人的创造,消除
这些前提的自发性,使它们受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支配。因此,建立共产主义实质
上具有经济的性质,这就是为这种联合创造各种物质条件,把现存的条件变成联
合的条件。共产主义所造成的存在状况,正是这样一种现实基础,它使一切不依
赖于个人而存在的状况不可能发生,因为这种存在状况只不过是各个人之间迄今
为止的交往的产物。这样,共产主义者实际上把迄今为止的生产和交往所产生的
条件看作无机的条件。然而他们并不以为过去世世代代的意向和使命就是给他
们提供资料,也不认为这些条件对于创造它们的个人来说是无机的。有个性的个
人与偶然的个人之间的差别,不是概念上的差别,而是历史事实。在不同的时期,
这种差别具有不同的含义,例如,等级在 18 世纪对于个人来说就是某种偶然的
东西,家庭或多或少地也是如此。这种差别不是我们为每个时代划定的,而是每
个时代本身在它所发现的各种不同的现成因素之间划定的,而且不是根据概念而
是在物质生活冲突的影响下划定的。一切对于后来时代来说是偶然的东西,对于
先前时代来说则相反,亦即在先前时代所传下来的各种因素中的偶然的东西,是
与生产力发展的一定水平相适应的交往形式。生产力与交往形式的关系就是交
往形式与个人的行动或活动的关系。(这种活动的基本形式当然是物质活动,一
切其他的活动,如精神活动、政治活动、宗教活动等取决于它。当然,物质生活
的这样或那样的形式,每次都取决于已经发达的需求,而这些需求的产生,也像
它们的满足一样,本身是一个历史过程,这种历史过程在羊或狗那里是没有的(这
是施蒂纳顽固地提出来反对人的主要论据[73]),尽管羊或狗的目前形象无疑是历
史过程的产物——诚然,不以它们的意愿为转移。)个人相互交往的条件,在上
述这种矛盾产生以前,是与他们的个性相适合的条件,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外
部的东西;它们是这样一些条件,在这些条件下,生存于一定关系中的一定的个
人独力生产自己的物质生活以及与这种物质生活有关的东西,因而这些条件是个
人的自主活动的条件,并且是由这种自主活动产生出来的[74]。这样,在矛盾产
生以前,人们进行生产的一定条件是同他们的现实的局限状态,同他们的片面存
在相适应的,这种存在的片面性只是在矛盾产生时才表现出来,因而只是对于后

代才存在。这时人们才觉得这些条件是偶然的桎梏,并且把这种视上述条件为桎
梏的意识也强加给先前的时代。
这些不同的条件,起初是自主活动的条件,后来却变成了它的桎梏,它们在
整个历史发展过程中构成一个有联系的交往形式的序列,交往形式的联系就在
于:已成为桎梏的旧交往形式被适应于比较发达的生产力,因而也适应于进步的
个人自主活动方式的新交往形式所代替;新的交往形式又会成为桎梏,然后又为
别的交往形式所代替。由于这些条件在历史发展的每一阶段都是与同一时期的
生产力的发展相适应的,所以它们的历史同时也是发展着的、由每一个新的一代
承受下来的生产力的历史,从而也是个人本身力量发展的历史。
由于这种发展是自发地进行的,就是说它不服从自由联合起来的个人的共同
计划,所以它是以各个不同的地域、部落、民族和劳动部门等等为出发点的,其
中的每一个起初都与别的不发生联系面独立地发展,后来才逐渐与它们发生联
系。其次,这种发展非常缓慢;各种不同的阶段和利益从来没有被完全克服,而
只是屈从于获得胜利的利益,并在许多世纪中和后者一起延续下去。由此可见,
甚至在一个民族内,各个人,即使撇开他们的财产关系不谈,都有各种完全不同
的发展;较早时期的利益,在它固有的交往形式已经为属于较晚时期的利益的交
往形式排挤之后,仍然在长时间内拥有一种相对于个人而独立的虚假共同体(国
家、法)的传统权力,一种归根结底只有通过革命才能被打倒的权力。由此也就
说明:为什么在某些可以进行更一般的概括的问题上,意识有时似乎可以超过同
时代的经验关系,以致人们在以后某个时代的斗争中可以依靠先前时代理论家的
威望。
相反地,有些国家,例如北美的发展是在已经发达的历史时代起步的,在那
里这种发展异常迅速。在这些国家中,除了移居到那里去的个人而外没有任何其
他的自发形成的前提,而这些个人之所以移居那里,是因为他们的需要与老的国
家的交往形式不相适应。可见,这些国家在开始发展的时候就拥有老的国家的最
进步的个人,因而也就拥有与这些个人相适应的、在老的国家里还没有能够实行
的最发达的交往形式。这符合于一切殖民地的情况,只要它们不仅仅是一些军用
场所或交易场所。迦太基、希腊的殖民地以及 11 世纪和 12 世纪的冰岛可以作
为例子。类似的关系在征服的情况下也可以看到,如果在另一块土地上发展起来
的交往形式被现成地搬到被征服国家的话。这种交往形式在自己的祖国还受到
以前时代遗留下来的利益和关系的牵累,而它在这些地方就能够而且应当充分地

和不受阻碍地确立起来,尽管这是为了保证征服者有持久的政权(英格兰和那不
勒斯在被诺曼人征服之后,获得了最完善的封建组织形式)。
征服这一事实看起来好像是同整个这种历史观矛盾的。到目前为止,暴力、
战争、掠夺、抢劫等等被看作是历史的动力。这里我们只能谈谈主要之点,因
此,我们举一个最显著的例子:古老文明被蛮族破坏,以及与此相联系重新开始
形成一种新的社会结构(罗马和蛮人,封建制度和高卢人,东罗马帝国和土耳其
人)。对进行征服的蛮族来说,正如以上所指出的,战争本身还是一种通常的交
往形式;在传统的、对该民族来说唯一可能的粗陋生产方式下,人口的增长越来
越需要新的生产资料,因而这种交往形式越来越被加紧利用。相反地,在意大利,
由于地产日益集中(这不仅是由购买和负债引起的,而且还是由继承引起的,当
时一些古老的氏族由于生活放荡和很少结婚而逐渐灭亡,他们的财产转入少数人
手里),由于耕地变为牧场(这不仅是由通常的、至今仍然起作用的经济原因引起
的,而且也是由掠夺来的和进贡的谷物的输入以及由此造成的意大利谷物没有买
主的现象引起的),自由民几乎完全消失了,就是奴隶也在不断地死亡,而不得
不经常代之以新的奴隶。奴隶制仍然是整个生产的基础。介于自由民与奴隶之
间的平民,始终不过是流氓无产阶级。总之,罗马始终只不过是一个城市,它与
各行省之间的联系几乎仅仅是政治上的联系,因而这种联系自然也就可能为政治
事件所破坏。
再没有比认为迄今历史上的一切似乎都可以归结于占领这一观念更普通的
了。蛮人占领了罗马帝国,这种占领的事实通常被用来说明从古代世界向封建制
度的过渡。但是在蛮人的占领下,一切都取决于被占领国家此时是否已经像现代
国家那样发展了工业生产力,或者它的生产力主要是否只是以它的联合和共同体
[Gemeinwesen]为基础。其次,占领是受占领的对象所制约的。如果占领者
不依从被占领国家的生产条件和交往条件,就完全无法占领银行家的体现于证券
中的财产。对于每个现代工业国家的全部工业资本来说,情况也是这样。最后,
无论在什么地方,占领都是很快就会结束的,已经不再有东西可供占领时,必须
开始进行生产。从这种很快出现的生产的必要性中可以作出如下结论:定居下来
的征服者所采纳的共同体[Gemeinwesen]形式,应当适应于他们面临的生产
力发展水平,如果起初情况不是这样,那么共同体形式就应当按照生产力来改
变。这也就说明了民族大迁移后的时期到处可见的一件事实,即奴隶成了主人,
征服者很快就接受了被征服民族的语言、教育和风俗。

封建制度决不是现成地从德国搬去的。它起源于征服者在进行征服时军队
的战时组织,而且这种组织只是在征服之后,由于在被征服国家内遇到的生产力
的影响才发展为真正的封建制度的。这种形式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受生产力的制
约,这从企图仿效古罗马来建立其他形式的失败尝试(查理大帝,等等)中已经得
到证明。
在大工业和竞争中,各个人的一切生存条件、一切制约性、一切片面性都融
合为两种最简单的形式——私有制和劳动。货币使任何交往形式和交往本身成
为对个人来说是偶然的东西。因此,货币就是产生下述现象的根源:迄今为止的
一切交往都只是在一定条件下个人的交往,而不是作为个人的个人的交往。这些
条件可以归结为两点:积累起来的劳动,或者说私有制,以及现实的劳动。如果
二者缺一,交往就会停止。现代的经济学家如西斯蒙第、舍尔比利埃[75]等人自
己就把个人的联合同资本的联合对立起来。但是,另一方面,个人本身完全屈从
于分工,因此他们完全被置于相互依赖的关系之中。私有制,就它在劳动的范围
内同劳动相对立来说,是从积累的必然性中发展起来的。起初它大部分仍旧保存
着共同体[Geimenwesen]的形式,但是在以后的发展中越来越接近私有制的
现代形式。分工从最初起就包含着劳动条件——劳动工具和材料——的分配,也
包含着积累起来的资本在各个所有者之间的劈分,从而也包含着资本和劳动之间
的分裂以及所有制本身的各种不同的形式。分工越发达,积累越增加,这种分裂
也就发展得越尖锐。劳动本身只能在这种分裂的前提下存在。 (各个民族——
德国人和美国人——的个人能力,已经通过种族杂交而产生的能力,——因此德
国人是白痴式的;在法、英等国是异族人移居于已经发达的土地上,在美国是异
族人移居于一块全新的土地上,而在德国,土著居民安居不动。)
因此,这里显露出两个事实。第一,生产力表现为一种完全不依赖于各个人
并与他们分离的东西,表现为与各个人同时存在的特殊世界,其原因是,各个人
——他们的力量就是生产力——是分散的和彼此对立的,而另一方面,这些力量
只有在这些个人的交往和相互联系中才是真正的力量。[76]因此,一方面是生产
力的总和,生产力好像具有一种物的形式,并且对个人本身来说它们已经不再是
个人的力量,而是私有制的力量,因此,生产力只有在个人是私有者的情况下才
是个人的力量。在以前任何一个时期,生产力都没有采取过这种对于作为个人的
个人的交往完全无关的形式,因为他们的交往本身还是受限制的。另一方面是同
这些生产力相对立的大多数个人,这些生产力是和他们分离的,因此这些个人丧
失了一切现实的生活内容,成了抽象的个人,然而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有可能作
为个人彼此发生联系。

他们同生产力并同他们自身的存在还保持着的唯一联系,即劳动,在他们那
里已经失去了任何自主活动的假象,而且只能用摧残生命的方式来维持他们的生
命。而在以前各个时期,自主活动和物质生活的生产是分开的,这是因为它们是
由不同的人承担的,同时,物质生活的生产由于各个人本身的局限性还被认为是
自主活动的从属形式,而现在它们竟互相分离到这般地步,以致物质生活一般都
表现为目的,而这种物质生活的生产即劳动(它现在是自主活动的唯一可能的形
式,然而正如我们看到的,也是自主活动的否定形式)则表现为手段。
这样一来,现在情况就变成了这样:各个人必须占有现有的生产力总和,这
不仅是为了实现他们的自主活动,而且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这种占有首先
受所要占有的对象的制约,即受发展成为一定总和并且只有在普遍交往的范围里
才存在的生产力的制约。因此,仅仅由于这一点,占有就必须带有同生产力和交
往相适应的普遍性质。对这些力量的占有本身不外是同物质生产工具相适应的
个人才能的发挥。仅仅因为这个缘故,对生产工具一定总和的占有,也就是个人
本身的才能的一定总和的发挥。其次,这种占有受进行占有的个人的制约。只有
完全失去了整个自主活动的现代无产者,才能够实现自己的充分的、不再受限制
的自主活动,这种自主活动就是对生产力总和的占有以及由此而来的才能总和的
发挥。过去的一切革命的占有都是有限制的;各个人的自主活动受到有局限性的
生产工具和有局限性的交往的束缚,他们所占有的是这种有局限性的生产工具,
因此他们只是达到了新的局限性。他们的生产工具成了他们的财产,但是他们本
身始终屈从于分工和自己的生产工具。在迄今为止的一切占有制下,许多个人始
终屈从于某种唯一的生产工具;在无产阶级的占有制下,许多生产工具必定归属
于每一个个人,而财产则归属于全体个人。现代的普遍交往,除了归全体个人支
配,不可能归各个人支配。
其次,占有还受实现占有所必须采取的方式的制约。占有只有通过联合才能
实现,由于无产阶级本身固有的本性,这种联合又只能是普遍性的,而且占有也
只有通过革命才能得到实现,在革命中,一方面迄今为止的生产方式和交往方式
的权力以及社会结构的权力被打倒,另一方面无产阶级的普遍性质以及无产阶级
为实现这种占有所必需的能力得到发展,同时无产阶级将抛弃它迄今的社会地位
遗留给它的一切东西。
只有在这个阶段上,自主活动才同物质生活一致起来,而这又是同各个人向
完全的个人的发展以及一切自发性的消除相适应的。同样,劳动向自主活动的转
化,同过去受制约的交往向个人本身的交往的转化,也是相互适应的。随着联合

起来的个人对全部生产力的占有,私有制也就终结了。在迄今为止的历史上,一
种特殊的条件总是表现为偶然的,而现在,各个人本身的独自活动,即每一个人
本身特殊的个人职业,才是偶然的。
哲学家们在不再屈从于分工的个人身上看到了他们名之为“人”的那种理想,
他们把我们所阐述的整个发展过程看作是“人”的发展过程,从而把“人”强加于迄
今每一历史阶段中所存在的个人,并把他描述成历史的动力。这样,整个历史过
程被看成是“人”的自我异化过程,实质上这是因为,他们总是把后来阶段的普通
个人强加于先前阶段的个人并且以后来的意识强加于先前的个人。[77]由于这种
本末倒置的做法,即一开始就撇开现实条件,所以就可以把整个历史变成意识的
发展过程了。
市民社会包括各个人在生产力发展的一定阶段上的一切物质交往。它包括该
阶段的整个商业生活和工业生活,因此它超出了国家和民族的范围,尽管另一方
面它对外仍必须作为民族起作用,对内仍必须组成为国家。“市民社会”这一用语
是在 18 世纪产生的,当时财产关系已经摆脱了古典古代的和中世纪的共同体
[Gemeinwesen]。真正的市民社会[78]只是随同资产阶级发展起来的;但是市
民社会这一名称始终标志着直接从生产和交往中发展起来的社会组织,这种社会
组织在一切时代都构成国家的基础以及任何其他的观念的[79]上层建筑的基础。
第二章 国家和法同所有制的关系
所有制的最初形式,无论是在古典古代世界或中世纪,都是部落所有制,这
种所有制在罗马人那里主要是由战争决定的,而在日耳曼人那里则是由畜牧业决
定的。在古典古代民族中,一个城市里聚居着几个部落,因此部落所有制就具有
国家所有制的形式,而个人的权利则局限于简单的占有,但是这种占有也和一般
部落所有制一样,仅仅涉及地产。无论在古代或现代民族中,真正的私有制只是
随着动产的出现才开始的。——(奴隶制和共同体[Gemeinwesen])(古罗马公
民的合法的所有权[dominium ex jure Quiritum])。在起源于中世纪的民族那里,
部落所有制经过了几个不同的阶段——封建地产,同业公会的动产,工场手工业
资本——才发展为由大工业和普遍竞争所引起的现代资本,即变为抛弃了共同体
[Gemeinwesen]的一切外观并消除了国家对所有制发展的任何影响的纯粹私
有制。现代国家是与这种现代私有制相适应的。现代国家由于税收而逐渐被私
有者所操纵,由于国债而完全归他们掌握;现代国家的存在既然受到交易所内国

家证券行市涨落的调节,所以它完全依赖于私有者即资产者提供给它的商业信
贷。因为资产阶级已经是一个阶级,不再是一个等级了,所以它必须在全国范围
内而不再是在一个地域内组织起来,并且必须使自己通常的利益具有一种普遍的
形式。由于私有制摆脱了共同体[Gemeinwesen],国家获得了和市民社会并
列并且在市民社会之外的独立存在;实际上国家不外是资产者为了在国内外相互
保障各自的财产和利益所必然要采取的一种组织形式。目前国家的独立性只有
在这样的国家里才存在:在那里,等级还没有完全发展成为阶级,在那里,比较
先进的国家中已被消灭的等级还起着某种作用,并且那里存在某种混合体,因此
在这样的国家里居民的任何一部分也不可能对居民的其他部分进行统治。德国
的情况就正是这样。现代国家的最完善的例子就是北美。法国、英国和美国的
一些近代作家都一致认为,国家只是为了私有制才存在的,可见,这种思想也渗
入日常的意识了。
因为国家是统治阶级的各个人借以实现其共同利益的形式,是该时代的整个
市民社会获得集中表现的形式,所以可以得出结论:一切共同的规章都是以国家
为中介的,都获得了政治形式。由此便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法律是以意志为基
础的,而且是以脱离其现实基础的意志即自由意志为基础的。同样,法随后也被
归结为法律。
私法和私有制是从自然形成的共同体[Gemeinwesen]的解体过程中同时
发展起来的。在罗马人那里,私有制和私法的发展没有在工业和商业方面引起进
一步的结果,因为他们的整个生产方式没有改变。[80]在现代民族那里,工业和
商业瓦解了封建的共同体[Gemeinwesen],随着私有制和私法的产生,开始
了一个能够进一步发展的新阶段。在中世纪进行了广泛的海上贸易的第一个城
市阿马尔菲也制定了海商法。当工业和商业——起初在意大利,随后在其他国家
——进一步发展了私有制的时候,详细拟定的罗马私法便又立即得到恢复并取得
威信。后来,资产阶级力量壮大起来,君主们开始照顾它的利益,以便借助资产
阶级来摧毁封建贵族,这时候法便在所有国家中——法国是在 16 世纪——开始
真正地发展起来了,除了英国以外,这种发展在所有国家中都是以罗马法典为基
础的。即使在英国,为了私法(特别是其中关于动产的那一部分)的进一步完善,
也不得不参照罗马法的原则。(不应忘记,法也和宗教一样是没有自己的历史
的。)
在私法中,现存的所有制关系是作为普遍意志的结果来表达的。仅仅使用和
滥用的权利[jusutendi et abutendi]就一方面表明私有制已经完全不依赖于共

同体[Gemeinwesen],另一方面表明了一个错觉,仿佛私有制本身仅仅以个
人意志即以对物的任意支配为基础。实际上,滥用[abuti]对于私有者具有极
为明确的经济界限,如果他不希望他的财产从而他滥用的权利转入他人之手的
话;因为仅仅从私有者的意志方面来考察的物,根本不是物;物只有在交往中并
且不以权利为转移时,才成为物,即成为真正的财产(一种关系,哲学家们称之
为观念)。[81]这种把权利归结为纯粹意志的法律上的错觉,在所有制关系进一步
发展的情况下,必然会造成这样的现象:某人在法律上可以对某物享有权利,但
实际上并不拥有某物。例如,假定由于竞争,某一块土地不再提供地租,虽然这
块土地的所有者在法律上享有权利,包括享有使用和滥用的权利。但是这种权利
对他毫无用处:只要他还未占有足够的资本来经营自己的土地,他作为土地所有
者就一无所有。法学家们的这种错觉说明:在法学家们以及任何法典看来,各个
人相互之间的关系,例如缔结契约这类事情,一般都是偶然的;他们认为这些关
系可以随意建立或不建立,它们的内容完全依据缔约双方的个人意愿。
每当工业和商业的发展创造出新的交往形式,例如保险公司等等,法便不得
不承认它们都是获得财产的方式。
分工对科学的影响。
镇压在国家、法、道德等等中的作用。
资产者之所以必须在法律中使自己得到普遍表现,正因为他们是作为阶级进
行统治的。
自然科学和历史。
没有政治史、法律史、科学史等等,艺术史、宗教史等等[82]。
为什么玄想家使一切本末倒置。
笃信宗教者、法学家、政治家。
法学家、政治家(一般的国务活动家)、伦理学家、笃信宗教者。
关于一个阶级内的这种意识形态划分:职业由于分工而独立化;每个人都认
为他的手艺是真的。他们之所以必然产生关于自己的手艺和现实相联系的错觉,
是手艺本身的性质所决定的。关系在法律学,政治学中——在意识中——成为概

念;因为他们没有超越这些关系,所以这些关系的概念在他们的头脑中也成为固
定概念。例如,法官运用法典,因此法官认为,立法是真正的积极的推动者。尊
重自己的商品,因为他们的职业是和公众打交道。
法的观念。国家的观念。在通常的意识中事情被本末倒置了。
宗教从一开始就是超验性的意识,这种意识是从现实的力量中产生的。
要更通俗地表达这一点。
法,宗教等领域中的传统。
各个人过去和现在始终是从自己出发的。他们的关系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
程的关系。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们的关系会相对于他们而独立?他们自
己生命的力量会成为压倒他们的力量?
总之:分工,分工的阶段依赖于当时生产力的发展水平。
土地所有制。公社所有制。封建的所有制。现代的所有制。
等级的所有制。手工工场所有制。工业资本。
[①]《德意志意识形态。对费尔巴哈、布·鲍威尔和施蒂纳所代表的现代德国哲学
以及各式各样先知所代表的德国社会主义的批判》由马克思和恩格斯于 1845 年
秋至 1846 年 5 月左右共同撰写,是马克思主义形成时期的重要著作。这部著作
共分两卷,其主要内容是阐述作者制定的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基本原理、批判分析
费尔巴哈、布·鲍威尔和麦·施蒂纳的唯心主义历史观,批判”真正的社会主义”或”
德国社会主义”的各式各样代表的哲学观点,表述对科学社会主义的认识。
马克思和恩格斯从 1846 年到 1847 年在德国曾多次为出版《德意志意识形
态》寻找出版商。由于当时书报检查机关的阻挠,还由于出版商对书中所批判的
哲学流派及其代表人物寄予同情,这部著作未能出版。
《德意志意识形态》在马克思恩格斯生前,只在 1847 年《威斯特伐里亚汽
船》杂志 8 月和 9 月号发表了第 2 卷第 4 章。全书以手稿形式保存下来,没有
总标题。《德意志意识形态。对费尔巴哈、布·鲍威尔和施蒂纳所代表的现代德
国哲学以及各式各样先知所代表的德国社会主义的批判》这一标题源于马克思
在 1847 年 4 月 6 日发表的声明《驳卡尔·格律恩》中对这部著作的称呼。

《德意志意识形态》第 1 卷第 1 章《费尔巴哈》是未完成的手稿,写于第 1
卷成书过程中的不同时间。但是就理论内容来说,该章具有独立的价值,在《德
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这里第一次系
统地阐述了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基本原理,并根据自己新的历史观对共产主义作了
科学的论证。这一章在手稿上,原来的标题只是《一、费尔巴哈》。在手稿第 1
章的结尾有恩格斯的笔迹:《一、费尔巴哈。唯物主义观点和唯心主义观点的对
立》。显然,这是恩格斯在马克思逝世后于 1883 年整理马克思遗稿,重读《德
意志意识形态》手稿时对原有标题的具体说明。
注释:
[2]原意是”骷髅”;化学中蒸馏过程结束后的残留物。这里的意思是无用的残渣。
[3]手稿中删去以下一段话:”因此,在我们对这个运动的个别代表人物进行专门批
判之前,提出一些能进一步阐明他们的共同思想前提的一般意见。这些意见足以
表明我们在进行批判时所持的观点,而表明我们的观点对于了解和说明以后各种
批评意见是必要的。我们这些意见正是针对费尔巴哈的,因为只有他才多少向前
迈进了几步,只有他的著作才可以认真地加以研究”。
[4]大·弗·施特劳斯和布·鲍威尔使用的基本范畴。
[5]路·费尔巴哈和麦·施蒂纳使用的基本范畴。
[6]手稿中删去以下这段话:”这种批判自以为是使世界消除一切灾难的绝对救世
主。宗教总是被看作和解释成这些哲学家们所厌恶的一切关系的终极原因,他们
的主要敌人”。
[7]指麦克斯·施蒂纳(约翰·卡斯帕尔·施米特的笔名)。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
意识形态》中也用其他绰号称呼他,例如,称他为”圣桑乔”、”圣者”、”圣师”等
等。
[8]指路·费尔巴哈、布·鲍威尔和麦·施蒂纳。
[9]手稿中删去以下一段话:”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
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不可分割
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自然史,即所谓自然科学,
我们在这里不谈;我们需要深入研究的是人类史,因为几乎整个意识形态不是曲

解人类史,就是完全撇开人类史。意识形态本身只不过是这一历史的一个方面
“。
[10]手稿中删去以下这句话:”这些个人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的第一个历史行动
不在于他们有思想,而在于他们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
[11]手稿中删去以下这句话:”但是,这些条件不仅决定着人们最初的、自然形成
的肉体组织,特别是他们之间的种族差别,而且直到如今还决定着肉体组织的整
个进一步发展或不发展”。
[12]手稿的最初方案:”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下的一定的个人”。
[13]手稿中删去以下这段话:”这些个人所产生的观念,或者是关于他们对自然界
的关系的观念,或者是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观念,或者是关于他们自身的状况
的观念。显然,在这几种情况下,这些观念都是他们的现实关系和活动、他们的
生产、他们的交往、他们的社会组织和政治组织有意识的表现,而不管这种表现
是现实的还是虚幻的。相反的假设,只有在除了现实的、受物质制约的个人的精
神以外还假定有某种特殊的精神的情况下才能成立。如果这些个人的现实关系
的有意识的表现是虚幻的,如果他们在自己的观念中把自己的现实颠倒过来,那
么这又是由他们狭隘的物质活动方式以及由此而来的他们狭隘的社会关系造成
的”。
[14]手稿中删去以下这句话:”而且人们是受他们的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他们的
物质交往和这种交往在社会结构和政治结构中的进一步发展所制约的”。
[15] 马克思加了边注:”费尔巴哈”。
[16] 马克思加了边注:”哲学的和真正的解放。–一般人。唯一者。个人。–地
质、水文等等条件。人体。需要和劳动”。
[17] 手稿残缺。
[18] 马克思加了边注:”词句和现实的运动”。
[19] 马克思加了边注:”词句对德国的意义”。
[20] 这里缺五页手稿。

[21] 马克思加了边注:”费尔巴哈”。
[22] 恩格斯加了边注:”注意:费尔巴哈的错误不在于他使眼前的东西即感性外观
从属于通过对感性事实作比较精确的研究而确认的感性现实,而在于他要是不用
哲学家的’眼睛’,就是说,要是不戴哲学家的’眼镜’来观察感性,最终会对感性束
手无策”。
[23] 马克思加了边注:”费尔巴哈”。
[24] 布·鲍威尔《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
[25] 歌德《浮士德。天上序幕》。
[26] 马克思加了边注:”费尔巴哈”。
[27] 马克思加了边注:”费[尔巴哈]”。
[28] 马克思加了边注:”费尔巴哈”。
[29] 手稿中删去以下这段话:”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比较详细地谈论历史,只是因为
德国人习惯于用’历史’和’历史的’这些字眼随心所欲地想象,但就是不涉及现实。
‘说教有术的’圣布鲁诺就是一个出色的例子”。
[30] 马克思加了边注:”历史”。
[31] 马克思加了边注:”黑格尔。地质、水文等等的条件。人体。需要,劳动”。
[32] 指布·鲍威尔在《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一文中的观点。
[33] 马克思加了边注:”人们之所以有历史,是因为他们必须生产自己的生活,而
且必须用一定的方式来进行:这是受他们的肉体组织制约的,人们的意识也是这
样受制约的”。
[34] 手稿中删去以下这句话:”我对我的环境的关系是我的意识”。
[35] 马克思加了边注:”这里立即可以看出,这种自然宗教或对自然界的这种特定
关系,是由社会形式决定的,反过来也是一样。这里和任何其他地方一样,自然
界和人的同一性也表现在:人们对自然界的狭隘的关系决定着他们之间的狭隘的

关系,而他们之间的狭隘的关系又决定着他们对自然界的狭隘的关系,这正是因
为自然界几乎还没有被历史的进程所改变”。
[36] 马克思加了边注:”与此相适应的是玄想家的、僧侣的最初形式”。
[37] 马克思加了边注:”宗教。具有真正的意识形态的德国人”。
[38] 手稿中删去以下这句话:”活动和思维,即没有思想的活动和没有活动的思想
“。
[39] 手稿中删去以下这句话:”这种关于现存的经济界限的唯心主义表现,不是纯
粹理论上的,而且在实际的意识中也存在着,就是说,使自己自由存在的并且同
现存的生产方式相矛盾的意识,不是仅仅构成宗教和哲学,而且也构成国家”。
[40] 马克思和恩格斯《神圣家族,或对批判的批判所作的批判。驳布鲁诺·鲍威尔
及其伙伴》,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 卷第 3-268 页。
[41] 马克思加了边注:”交往和生产力”。
[42] 马克思加了边注:”关于意识的生产”。
[43] 原文是praktisch-idealistisch。
[44] 马克思加了边注:”这些人所关心的是维持现在的生产状况”。
[45] 手稿中删去以下这句话:”消灭在……统治下活动的形式”。
[46] 手稿中删去以下这段话:”至于谈到革命的这种必要性,所有的共产主义者,
不论是法国的、英国的或德国的,早就一致同意了,而圣布鲁诺却继续心安理得
地幻想,认为’实在的人道主义’即共产主义所以取代’唯灵论的地位'(唯灵论根本没
有什么地位)只是为了赢得崇敬。他继续幻想:那时候’灵魂将得救,人间将成为
天国,天国将成为人间。'(神学家总是念念不忘天国)’那时候欢乐和幸福将要永世
高奏天国的和谐曲'(第 140 页)。当末日审判–这一切都要在这一天发生,燃烧着
的城市火光在天空的映照将是这一天的朝霞–突然来临的时候,当耳边响起由这
种’天国的和谐曲’传出的有炮声为之伴奏、有断头台为之击节的《马赛曲》和
《卡马尼奥拉曲》旋律的时候;当卑贱的’群众’高唱着ca ira,ca ira并把’自我意
识’吊在路灯柱上的时候,我们这位神圣的教父将会大吃一惊。圣布鲁诺毫无根
据地为自己描绘了一幅’永世欢乐和幸福’的感奋人心的图画。’费尔巴哈的爱的宗

教的追随者’在谈到与’天国的和谐曲’截然不同的革命时,好像关于这种欢乐和幸
福有其独特的想法。我们没有兴致来事先构想圣布鲁诺在末日审判这一天的行
为。至于应当把进行革命的无产者了解为反抗自我意识的’实体’或想要推翻批判
的’群众’,还是了解为还没有足够的浓度来消化鲍威尔思想的一种精神’流射体’,
这个问题也确实难以解决”。
[47] 马克思加了边注:”费尔巴哈”。
[48] 麦·施蒂纳《唯一者及其所有物》一书中的用语。
[49] 布·鲍威尔《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一文中的用语。
[50] 马克思加了边注:”所谓客观的历史编纂学正是脱离活动来考察历史关系。反
动的性质”。
[51] 费尔巴哈《因〈唯一者及其所有物〉而论〈基督教的本质〉》。
[52] 布·鲍威尔《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一文中的用语。
[53] 麦·施蒂纳《唯一者及其所有物》一书中的用语。
[54] 即布·鲍威尔、路·费尔巴哈和麦·施蒂纳。
[55] 布·鲍威尔《十八世纪政治、文化和启蒙的历史》1843-1845 年夏洛滕贝格
版第 1-2 卷。
[56] 该刊发表了费尔巴哈《因<唯一者及其所有物>而论<基督教的本质>》一
文。
[57] 布·鲍威尔《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
[58] 马克思加了边注:”(普遍性符合于:(1)与等级相对的阶级;(2)竞争、世界交
往等等;(3)统治阶级的人数众多;(4)共同利益的幻想。起初这种幻想是真实的;
(5)玄想家的欺骗和分工)”。
[59] 黑格尔《历史哲学讲演录》,见《黑格尔全集》1837 年柏林版第 9 卷。
[60] 马克思加了边注:”一般人:’思维着的人的精神'”。

[61] 这里缺四页手稿。
[62] 马克思加了边注:”小资产者–中间等级–大资产阶级”。
[63] 约·艾金《曼彻斯特市外三十至四十英里范围内的郊区记述》1795 年伦敦
版。
[64] 引自《关于商业竞争的通讯》,见伊·平托《关于流通和信用的论文》1771
年阿姆斯特丹版第 234、283 页。
[65] 亚·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1776 年伦敦版。
[66] 手稿破损。
[67]麦·施蒂纳《唯一者及其所有物》。
[68]马克思加了边注:”在哲学家们看来,阶级是预先存在的”。
[69]马克思加了边注:”它首先吞并直接隶属于国家的那些劳动部门,接着又吞并
了一切士[或多或少的]思想等级”。
[70]恩格斯加了边注:”(费尔巴哈:存在和本质)”。
[71]手稿中删去以下这句话:”在每一个历史时代获得解放的个人只是进一步发展
自己已有的、对他们来说是既有的生存条件”。
[72]让·雅·卢梭《社会契约论,或政治权利的原则》1762 年阿姆斯特丹版。
[73]麦·施蒂纳《施蒂纳的评论者》一文中的议论;并见麦·施蒂纳《唯一者及其所
有物》1845 年莱比锡版第 443 页。
[74]马克思加了边注:”交往形式本身的生产”。
[75]安·埃·舍尔比利埃《富或贫》1840 年巴黎——日内瓦版。
[76]恩格斯加了边注:”西斯蒙第”。
[77]马克思加了边注:”自我异化”。

[78]”市民社会”的原文是”burgerliche Gesellschaft”,这个术语也有”资产阶级社会
“的意思。
[79]原文是idealistische,本意是唯心主义的。这里应指观念的、意识形态的。
[80]恩格斯加了边注:”(放高利贷!)”。
[81]马克思加了边注:”在哲学家们看来关系=观念。他们只知道’一般人’对自身的
关系,因此,在他们看来,一切现实的关系都成了观念”。
[82]马克思加了边注:”同表现为古典古代国家、封建制度、君主专制的’共同体’
[Gemeinwesen]相适应的,同这种联系相适应的,尤其是宗教观念”。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

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因此,结果竟是这样,和唯物主义相反,能动的方面却被唯心主义抽象地发展了,当然,唯心主义是不知道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费尔巴哈想要研究跟思想客体确实不同的感性客体:但是它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对象性的活动。因此,他在《基督教的本质》中仅仅把理论的活动看作是真正人的活动,而对于实践则只是从它的卑污的犹太人的表现形式去理解和确定。因此,他不了解“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

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关于思维——离开实践的思维——的现实性或非现实性的争论,是一个纯粹经院哲学的问题。

关于环境和教育起改变作用的唯物主义学说忘记了:环境正是由人来改变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受教育的。因此,这种学说必然把社会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凌驾于社会之上。
 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

费尔巴哈是从宗教上的自我异化,从世界被二重化为宗教世界和世俗世界这一事实出发的。他做的工作是把宗教世界归结于他的世俗基础。但是,世俗基础使自己从本身中分离,并在云霄中固定为一个独立王国,这只能用这个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因此,对于世俗基础本身首先应当从它的矛盾中去理解,并在实践中使之革命化。因此,例如,自从发现神圣家族的秘密在于世俗家庭之后,世俗家庭本身就应当在理论上和实践中被消灭。

费尔巴哈不满意抽象的思维而喜欢直观;但是他把感性不是看作实践的、人类感性的活动。

费尔巴哈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但是,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费尔巴哈没有对这种现实的本质进行批判,所以他不得不:
  (1)撇开历史的进程,把宗教感情固定为独立的东西,并假定有一种抽象的——孤立的——人的个体。
  (2)因此,本质只能被理解为“类”,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普遍性。

因此,费尔巴哈没有看到,“宗教感情”本身是社会的产物,而他所分析的抽象的个人,实际上是属于一定的社会形式的。

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

直观的唯物主义,即不是把感性理解为实践活动的唯物主义至多也只能达到对单个人和市民社会的直观。

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

十一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资本论

献 给

我的不能忘记的朋友

勇敢的忠实的高尚的无产阶级先锋战士

威廉·沃尔弗

1809年6月21日生于塔尔瑙

1864年5月9日死于曼彻斯特流亡生活中

第一版序言(马克思)
第二版跋(马克思)
法文版序言(马克思)

法文版跋(马克思)
第三版序言(恩格斯)
英文版序言(恩格斯)

第四版序言(恩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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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版序言

现在我把这部著作的第一卷交给读者。这部著作是我1859年发表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续篇。初篇和续篇相隔很久,是由于多年的疾病一再中断了我的工作。

前书的内容已经概述在这一卷的第一章中。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联贯和完整,叙述方式也改进了。在情况许可的范围内,前书只是略略提到的许多论点,这里都作了进一步的阐述;相反地,前书已经详细阐述的论点,这里只略略提到。关于价值理论和货币理论的历史的部分,现在自然完全删去了。但是前书的读者可以在本书第一章的注释中,找到有关这两种理论的历史的新材料。

万事开头难,每门科学都是如此。所以本书第一章,特别是分析商品的部分,是最难理解的。其中对价值实体和价值量的分析,我已经尽可能地做到通俗易懂。以货币形式为其完成形态的价值形式,是极无内容和极其简单的。然而,两千多年来人类智慧在这方面进行探讨的努力,并未得到什么结果,而对更有内容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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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的形式的分析,却至少已接近于成功。其实爱情问题,也是极其简单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已经发育的身体比身体的细胞容易研究些。并且,分析经济形式,既不能用显微镜,也不能用化学试剂。二者都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这种抽象力主要是逻辑思维能力,是运用历史的、现实的和数量的逻辑进行分析的能力。缺乏这种抽象力的人,虽然下点苦功可以看懂资本论,但无法再前进一步。从而这种人要么是一个教条主义者,要么是一个歪曲主义者。进一步地,虽然,数学好的人不是都能分析好经济问题,但数学水平还不如马克思的人,则根本没有资格分析经济问题。而对资产阶级社会说来,劳动产品的商品形式,或者商品的价值形式,就是经济的细胞形式。在浅薄的人看来,分析这种形式好象是斤斤于一些琐事。这的确是琐事,但这是显微镜下的解剖所要做的那种琐事。

因此,除了价值形式那一部分外,不能说这本书难懂。当然,我指的是那些想学到一些新东西、因而愿意自己思考的读者。

物理学家是在自然过程表现得最确实、最少受干扰的地方考察自然过程的,或者,如有可能,是在保证过程以其纯粹形态进行的条件下从事实验的。我要在本书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到现在为止,这种生产方式的典型地点是英国。因此,我在理论阐述上主要用英国作为例证。但是,如果德国读者看到英国工农业工人所处的境况而伪善地耸耸肩膀,或者以德国的情况远不是那样坏而乐观地自我安慰,那我就要大声地对他说:这正是说的阁下的事情!

问题本身并不在于资本主义生产的自然规律所引起的社会对抗的发展程度的高低。问题在于这些规律本身,在于这些以铁的必然性发生作用并且正在实现的趋势。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

撇开这点不说。在资本主义生产已经在我们那里完全确立的地方,例如在真正的工厂里,由于没有起抗衡作用的工厂法,情况比英国要坏得多。在其他一切方面,我们也同西欧大陆所有其他国家一样,不仅苦于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而且苦于资本主义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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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发展。除了现代的灾难而外,压迫着我们的还有许多遗留下来的灾难,这些灾难的产生,是由于古老的陈旧的生产方式以及伴随着它们的过时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还在苟延残喘。不仅活人使我们受苦,而且死人也使我们受苦。死人抓住活人!

德国和西欧大陆其他国家的社会统计,与英国相比是很贫乏的。然而它还是把帷幕稍稍揭开,使我们刚刚能够窥见幕内美杜莎的头。如果我国各邦政府和议会象英国那样,定期指派委员会去调查经济状况,如果这些委员会象英国那样,有全权去揭发真相,如果为此能够找到象英国工厂视察员、编写《公共卫生》报告的英国医生、调查女工童工受剥削的情况以及居住和营养条件等等的英国调查委员那样内行、公正、坚决的人们,那末,我国的情况就会使我们大吃一惊。柏修斯需要一顶隐身帽来追捕妖怪。我们却用隐身帽紧紧遮住眼睛和耳朵,以便有可能否认妖怪的存在。这段话,就象是针对二十一世纪前及二十一世纪初的中国的统计和社会调查现状的。

决不要在这上面欺骗自己。正象十八世纪美国独立战争给欧洲中产阶级敲起了警钟一样,十九世纪美国南北战争又给欧洲工人阶级敲起了警钟。在英国,变革过程已经十分明显。它达到一定程度后,一定会波及大陆。在那里,它将采取较残酷的还是较人道的形式,那要看工人阶级自身的发展程度而定。所以,现在的统治阶级,不管有没有较高尚的动机,也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把一切可以由法律控制的、妨害工人阶级发展的障碍除去。因此,我在本卷中用了很大的篇幅来叙述英国工厂法的历史、内容和结果。一个国家应该而且可以向其他国家学习。一个社会即使探索到了本身运动的自然规律,——本书的最终目的就是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它还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但是它能缩短和减轻分娩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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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可能产生的误解,要说明一下。我决不用玫瑰色描绘资本家和地主的面貌。不过这里涉及到的人,只是经济范畴的人格化,是一定的阶级关系和利益的承担者。我的观点是:社会经济形态的发展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不管个人在主观上怎样超脱各种关系,他在社会意义上总是这些关系的产物。现代庸俗经济学(指现代西方经济学及其在中国的衍生物)中从人的所谓本性提出的理性人,实际上指的只是当时各种社会关系的产物而已,正因为人们处于同样的社会关系下,才会具有一定程度的相同的所谓理性的行为。撇开这种社会性就无法正确地理解所谓的人的理性。同其他任何观点比起来,我的观点是更不能要个人对这些关系负责的。因此,我们不宜对一些政治人物秋后算帐,让他们个人对以前的阶级关系和利益下的冲突和牺牲等负责。

在政治经济学领域内,自由的科学研究遇到的敌人,不只是它在一切其他领域内遇到的敌人。政治经济学所研究的材料的特殊性,把人们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恶劣的感情,把代表私人利益的复仇女神召唤到战场上来反对自由的科学研究。于是,简单的问题变得复杂起来,经济学变得让人不知所措。例如,英国高教会宁愿饶恕对它的三十九个信条中的三十八个信条展开的攻击,而不饶恕对它的现金收入的三十九分之一进行的攻击。在今天,同批评传统的财产关系相比,无神论本身是一种很轻的罪。但在这方面,进步仍然是无可怀疑的。以最近几星期内发表的蓝皮书《关于工业和工联问题同女王陛下驻外公使馆的通讯》为例。英国女王驻外使节在那里坦率地说,在德国,在法国,一句话,在欧洲大陆的一切文明国家,现有的劳资关系的变革同英国一样明显,一样不可避免。同时,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副总统威德先生也在公众集会上说:在奴隶制废除后,资本关系和土地所有权关系的变革会提到日程上来!这是时代的标志,不是用紫衣黑袍遮掩得了的。这并不是说明天就会出现奇迹。但这表明,甚至在统治阶级中间也已经透露出一种模糊的感觉:现在的社会不是坚实的结晶体,而是一个能够变化并且经常处于变化过程中的机体。

这部著作的第二卷将探讨资本的流通过程(第二册)和总过程的各种形式(第三册),第三卷即最后一卷(第四册)将探讨理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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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的科学批评的意见我都是欢迎的。而对于我从来就不让步的所谓舆论的偏见,我仍然遵守伟大的佛罗伦萨诗人的格言:

走你的路,让人们去说罢!

卡尔·马克思

1867年7月25日于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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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版跋

我首先应当向第一版的读者指出第二版中所作的修改。很明显的是,篇目更加分明了。各处新加的注,都标明是第二版注。就正文说,最重要的有下列各点:

第一章第一节更加科学而严密地从表现每个交换价值的等式的分析中引出了价值,而且明确地突出了在第一版中只是略略提到的价值实体和由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的价值量之间的联系。第一章第三节(价值形式)全部改写了,第一版的双重叙述就要求这样做。——顺便指出,这种双重叙述是我的朋友,汉诺威的路·库格曼医生建议的。1867年春,初校样由汉堡寄来时,我正好访问他。他劝我说,大多数读者需要有一个关于价值形式的更带讲义性的补充说明。——第一章最后一节《商品的拜物教性质及其秘密》大部分修改了。第三章第一节(价值尺度)作了详细的修改,因为在第一版中,考虑到《政治经济学批判》(1859年柏林版)已有的说明,这一节是写得不够细致的。第七章,特别是这一章的第二节,作了很大的修改。

原文中局部的、往往只是修辞上的修改,用不着一一列举出来。这些修改全书各处都有。但是,现在我校阅要在巴黎出版的法译本时,发现德文原本某些部分需要更彻底地修改,某些部分需要更好地修辞或更仔细地消除一些偶然的疏忽。可是我没有时间
14这样做,因为只是在1871年秋,正当我忙于其他迫切的工作的时候,我才接到通知说,书已经卖完了,而第二版在1872年1月就要付印。

《资本论》在德国工人阶级广大范围内迅速得到理解,是对我的劳动的最好的报酬。一个在经济方面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的人,维也纳的工厂主迈尔先生,在普法战争期间发行的一本小册子中说得很对:被认为是德国世袭财产的卓越的理论思维能力,已在德国的所谓有教养的阶级中完全消失了,但在德国工人阶级中复活了。

在德国,直到现在,政治经济学一直是外来的科学。古斯达夫·冯·居利希在他的《商业、工业和农业的历史叙述》中,特别是在1830年出版的该书的前两卷中,已经大体上谈到了妨碍我国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因而也妨碍我国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建立的历史条件。可见,政治经济学在我国缺乏生存的基础。它作为成品从英国和法国输入;德国的政治经济学教授一直是学生。别国的现实在理论上的表现,在他们手中变成了教条集成,被他们用包围着他们的小资产阶级世界的精神去解释,就是说,被曲解了。他们不能把在科学上无能为力的感觉完全压制下去,他们不安地意识到,他们必须在一个实际上不熟悉的领域内充当先生,于是就企图用博通文史的美装,或用无关材料的混合物来加以掩饰。这种材料是从所谓官房学——各种知识的杂拌,满怀希望的德国官僚候补者必须通过的炼狱之火——抄袭来的。实际上中国今天高校中的一些政治学和经济学教授,既不了解别国的现实,也不了解国内,尤其是底层的现实,又没掌握正确的理论分析方法,却正在他们实际上不熟悉的领域内充当先生,而且居然当得还很好。

从1848年起,资本主义生产在德国迅速地发展起来,现在正
15是它的欺诈盛行的时期。但是我们的专家还是命运不好。当他们能够公正无私地研究政治经济学时,在德国的现实中没有现代的经济关系。而当这种关系出现时,他们所处的境况已经不再容许他们在资产阶级的视野之内进行公正无私的研究了。中国今天正处于转轨时期,转轨后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还很难说。从历史上看转轨时期的社会还能够允许公正无私的研究,所以我们要抓紧这段时间进行研究。只要政治经济学是资产阶级的政治经济学,就是说,只要它把资本主义制度不是看作历史上过渡的发展阶段,而是看作社会生产的绝对的最后的形式,那就只有在阶级斗争处于潜伏状态或只是在个别的现象上表现出来的时候,它还能够是科学。

拿英国来说。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是属于阶级斗争不发展的时期的。它的最后的伟大的代表李嘉图,终于有意识地把阶级利益的对立、工资和利润的对立、利润和地租的对立当作他的研究的出发点,因为他天真地把这种对立看作社会的自然规律。这样,资产阶级的经济科学也就达到了它的不可逾越的界限。还在李嘉图活着的时候,就有一个和他对立的人西斯蒙第批判资产阶级的经济科学了。

随后一个时期,从1820年到1830年,在英国,政治经济学方面的科学活动极为活跃。这是李嘉图的理论庸俗化和传播的时期,同时也是他的理论同旧的学派进行斗争的时期。这是一场出色的比赛。当时的情况,欧洲大陆知道得很少,因为论战大部分是分散在杂志论文、关于时事问题的著作和抨击性小册子上。这一论战的公正无私的性质——虽然李嘉图的理论也例外地被用作攻击资产阶级经济的武器——可由当时的情况来说明。一方面,大工业刚刚脱离幼年时期;大工业只是从1825年的危机才开始它的
16现代生活的周期循环,就证明了这一点。另一方面,资本和劳动之间的阶级斗争被推到后面:在政治方面是由于纠合在神圣同盟周围的政府和封建主同资产阶级所领导的人民大众之间发生了纠纷;在经济方面是由于工业资本和贵族土地所有权之间发生了纷争。这种纷争在法国是隐藏在小块土地所有制和大土地所有制的对立后面,在英国则在谷物法颁布后公开爆发出来。这个时期英国的政治经济学文献,使人想起魁奈医生逝世后法国经济学的狂飙时期,但这只是象晚秋晴日使人想起春天一样。1830年,最终决定一切的危机发生了。

法国和英国的资产阶级夺得了政权。从那时起,阶级斗争在实践方面和理论方面采取了日益鲜明的和带有威胁性的形式。它敲响了科学的资产阶级经济学的丧钟。现在问题不再是这个或那个原理是否正确,而是它对资本有利还是有害,方便还是不方便,违背警章还是不违背警章。本人的一篇否定张维迎关于“资本雇佣劳动对社会来说是合意的”的“证明”的论文,据说因为不符合中共十六大的精神而被一家杂志社的主编否决掉。不偏不倚的研究让位于豢养的文丐的争斗,公正无私的科学探讨让位于辩护士的坏心恶意。甚至以工厂主科布顿和布莱特为首的反谷物法同盟抛出的强迫人接受的小册子,由于对地主贵族展开了论战,即使没有科学的意义,毕竟也有历史的意义。但是从罗伯特·皮尔爵士执政以来,这最后一根刺也被自由贸易的立法从庸俗经济学那里拔掉了。

1848年大陆的革命也在英国产生了反应。那些还要求有科学地位、不愿单纯充当统治阶级的诡辩家和献媚者的人,力图使资本的政治经济学同这时已不容忽视的无产阶级的要求调和起来。于是,以约翰·斯图亚特·穆勒为最著名代表的毫无生气的混合主义产生了。这宣告了“资产阶级”经济学的破产,关于这一点,俄国的伟大学者和批评家尼·车尔尼雪夫斯基在他的《穆勒政治经济
17学概述》中已作了出色的说明。

可见,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对抗性质在法英两国通过历史斗争而明显地暴露出来以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在德国成熟起来,同时,德国无产阶级比德国资产阶级在理论上已经有了更明确的阶级意识。因此,当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作为一门科学看来在德国有可能产生的时候,它又成为不可能了。

在这种情况下,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代表人物分成了两派。一派是精明的、贪利的实践家,他们聚集在庸俗经济学辩护论的最浅薄的因而也是最成功的代表巴师夏的旗帜下。另一派是以经济学教授资望自负的人,他们追随约·斯·穆勒,企图调和不能调和的东西。德国人在资产阶级经济学衰落时期,也同在它的古典时期一样,始终只是学生、盲从者和模仿者,是外国大商行的小贩。穆勒仍然是现代庸俗经济学界推崇的鼻祖,而他们却从不把马克思视为历史上的经济学家之一。

所以,德国社会特殊的历史发展,排除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在德国取得任何独创的成就的可能性,但是没有排除对它进行批判的可能性。就这种批判代表一个阶级而论,它能代表的只是这样一个阶级,这个阶级的历史使命是推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最后消灭阶级。这个阶级就是无产阶级。

德国资产阶级的博学的和不学无术的代言人,最初企图象他们在对付我以前的著作时曾经得逞那样,用沉默置《资本论》于死地。当这种策略已经不再适合时势的时候,他们就借口批评我的书,开了一些单方来“镇静资产阶级的意识”,但是他们在工人报刊上(例如约瑟夫·狄慈根在《人民国家报》上发表的文章)遇到了强有力的对手,至今还没有对这些对手作出答复。【德国庸俗经济学的油嘴滑舌的空谈家,指责我的著作的文体和叙述方法。没有人会比我本人更严厉地评论《资本论》的文字上的缺点。然而,为了使这些先生及
18其读者受益和愉快,我要在这里援引一篇英国的和一篇俄国的评论。同我的观点完全敌对的《星期六评论》在其关于德文第一版的短评中说道:叙述方法“使最枯燥无味的经济问题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1872年4月20日的《圣彼得堡消息报》也说:“除了少数太专门的部分以外,叙述的特点是通俗易懂,明确,尽管研究对象的科学水平很高却非常生动。在这方面,作者……和大多数德国学者大不相同,这些学者……用含糊不清、枯燥无味的语言写书,以致普通人看了脑袋都要裂开。”但是,对现代德国民族主义自由主义教授的著作的读者说来,要裂开的是和脑袋完全不同的东西。】

1872年春,彼得堡出版了《资本论》的优秀的俄译本。初版三千册现在几乎已售卖一空。1871年,基辅大学政治经济学教授尼·季别尔先生在他的《李嘉图的价值和资本的理论》一书中就已经证明,我的价值、货币和资本的理论就其要点来说是斯密—李嘉图学说的必然的发展。使西欧读者在阅读他的这本出色的著作时感到惊异的,是纯理论观点的始终一贯。

人们对《资本论》中应用的方法理解得很差,这已经由各种互相矛盾的评论所证明。

例如,巴黎的《实证论者评论》一方面责备我形而上学地研究经济学,另一方面责备我——你们猜猜看!——只限于批判地分析既成的事实,而没有为未来的食堂开出调味单(孔德主义的吗?)。关于形而上学的责备,季别尔教授指出:

“就理论本身来说,马克思的方法是整个英国学派的演绎法,其优点和缺点是一切最优秀的理论经济学家所共有的。”

莫·布洛克先生在《德国的社会主义理论家》(摘自1872年7月和8月《经济学家杂志》)一文中,指出我的方法是分析的方法,他说:

“马克思先生通过这部著作而成为一个最出色的具有分析能力的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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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的评论家当然大叫什么黑格尔的诡辩。彼得堡的《欧洲通报》在专谈《资本论》的方法一文(1872年5月号第427—436页)中,认为我的研究方法是严格的现实主义的,而叙述方法不幸是德国辩证法的。作者写道:

“如果从外表的叙述形式来判断,那末最初看来,马克思是最大的唯心主义哲学家,而且是德国的即坏的唯心主义哲学家。而实际上,在经济学的批判方面,他是他的所有前辈都无法比拟的现实主义者……决不能把他称为唯心主义者。”

我回答这位作者先生的最好的办法,是从他自己的批评中摘出几段话来,这几段话也会使某些不懂俄文原文的读者感到兴趣。

这位作者先生从我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1859年柏林版第4—7页,在那里我说明了我的方法的唯物主义基础)中摘引一段话后说:

“在马克思看来,只有一件事情是重要的,那就是发现他所研究的那些现象的规律。而且他认为重要的,不仅是在这些现象具有完成形式和处于一定时期内可见到的联系中的时候支配着它们的那种规律。在他看来,除此而外,最重要的是这些现象变化的规律,这些现象发展的规律,即它们由一种形式过渡到另一种形式,由一种联系秩序过渡到另一种联系秩序的规律。他一发现了这个规律,就详细地来考察这个规律在社会生活中表现出来的各种后果……所以马克思竭力去做的只是一件事:通过准确的科学研究来证明一定的社会关系秩序的必然性,同时尽可能完善地指出那些作为他的出发点和根据的事实。为了这个目的,只要证明现有秩序的必然性,同时证明这种秩序不可避免地要过渡到另一种秩序的必然性就完全够了,而不管人们相信或不相信,意识到或没有意识到这种过渡。马克思把社会运动看作受一定规律支配的自然历史过程,这些规律不仅不以人的意志、意识和意图为转移,反而决定人的意志、意识和意图……既然意识要素在文化史上只起着这种从属作用,那末不言而喻,以文化本身为对象的批判,比任何事情更不能以意识的
20某种形式或某种结果为依据。这就是说,作为这种批判的出发点的不能是观念,而只能是外部的现象。批判将不是把事实和观念比较对照,而是把一种事实同另一种事实比较对照。对这种批判唯一重要的是,把两种事实尽量准确地研究清楚,使之真正形成相互不同的发展阶段,但尤其重要的是,同样准确地把各种秩序的序列、把这些发展阶段所表现出来的联贯性和联系研究清楚……但是有人会说,经济生活的一般规律,不管是应用于现在或过去,都是一样的。马克思否认的正是这一点。在他看来,这样的抽象规律是不存在的……根据他的意见,恰恰相反,每个历史时期都有它自己的规律。一旦生活经过了一定的发展时期,由一定阶段进入另一阶段时,它就开始受另外的规律支配。总之,经济生活呈现出的现象,和生物学的其他领域的发展史颇相类似……旧经济学家不懂得经济规律的性质,他们把经济规律同物理学定律和化学定律相比拟……对现象所作的更深刻的分析证明,各种社会机体象动植物机体一样,彼此根本不同……由于各种机体的整个结构不同,它们的各个器官有差别,以及器官借以发生作用的条件不一样等等,同一个现象却受完全不同的规律支配。例如,马克思否认人口规律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相反地,他断言每个发展阶段有它自己的人口规律……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不同,生产关系和支配生产关系的规律也就不同。马克思给自己提出的目的是,从这个观点出发去研究和说明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这样,他只不过是极其科学地表述了任何对经济生活进行准确的研究必须具有的目的……这种研究的科学价值在于阐明了支配着一定社会机体的产生、生存、发展和死亡以及为另一更高的机体所代替的特殊规律。马克思的这本书确实具有这种价值”。

这位作者先生把他称为我的实际方法的东西描述得这样恰当,(太恰当了)并且在考察我个人对这种方法的运用时又抱着这样的好感,那他所描述的不正是辩证方法吗?

当然,在形式上,叙述方法必须与研究方法不同。研究必须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种发展形式,探寻这些形式的内在联系。只有这项工作完成以后,现实的运动才能适当地叙述出来。这点一旦做到,材料的生命一旦观念地反映出来,呈现在我们面前
23的就好象是一
个先验的结构了。

我的辩证方法,从根本上来说,不仅和黑格尔的辩证方法不同,而且和它截然相反。在黑格尔看来,思维过程,即他称为观念而甚至把它变成独立主体的思维过程,是现实事物的创造主,而现实事物只是思维过程的外部表现。我的看法则相反,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

将近三十年以前,当黑格尔辩证法还很流行的时候,我就批判过黑格尔辩证法的神秘方面。但是,正当我写《资本论》第一卷时,愤懑的、自负的、平庸的、今天在德国知识界发号施令的模仿者们,却已高兴地象莱辛时代大胆的莫泽斯·门德尔森对待斯宾诺莎那样对待黑格尔,即把他当作一条“死狗”了。因此,我要公开承认我是这位大思想家的学生,并且在关于价值理论的一章中,有些地方我甚至卖弄起黑格尔特有的表达方式。辩证法在黑格尔手中神秘化了,但这决不妨碍他第一个全面地有意识地叙述了辩证法的一般运动形式。在他那里,辩证法是倒立着的。必须把它倒过来,以便发现神秘外壳中的合理内核。

辩证法,在其神秘形式上,成了德国的时髦东西,因为它似乎使现存事物显得光彩。辩证法,在其合理形态上,引起资产阶级及其夸夸其谈的代言人的恼怒和恐怖,因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

使实际的资产者最深切地感到资本主义社会充满矛盾的运动的,是现代工业所经历的周期循环的变动,而这种变动的顶点就是
24普遍危机。这个危机又要临头了,虽然它还处于预备阶段;由于它的舞台的广阔和它的作用的强烈,它甚至会把辩证法灌进新的神圣普鲁士德意志帝国的暴发户们的头脑里去。

卡尔·马克思
1873年1月24日于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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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文版序言

致莫里斯·拉沙特尔公民

亲爱的公民:

您想定期分册出版《资本论》的译本,我很赞同。这本书这样出版,更容易到达工人阶级的手里,在我看来,这种考虑是最为重要的。

这是您的想法好的一面,但也有坏的一面:我所使用的分析方法至今还没有人在经济问题上运用过,这就使前几章读起来相当困难。法国人总是急于追求结论,渴望知道一般原则同他们直接关心的问题的联系,因此我很担心,他们会因为一开始就不能继续读下去而气馁。这也是很多中国学生难以把《资本论》读下去的原因。而过去的中国学生还面临一个困难,那就是《资本论》中所描述的社会与当时的计划经济时代的社会完全不同。不过,今天的中国学生只要留心看一下《南方周末》这样的报纸,或者实际到私营小企业中去体验一下,就能够很好地理解和阅读《资本论》了。

这是一种不利,对此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事先向追求真理的读者指出这一点,并提醒他们。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

亲爱的公民,请接受我对您的忠诚。

卡尔·马克思
1872年3月18日于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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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文版跋

约·鲁瓦先生保证尽可能准确地、甚至逐字逐句地进行翻译。他非常认真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正因为他那样认真,我不得不对表述方法作些修改,使读者更容易理解。由于本书分册出版,这些修改是逐日作的,所以不能处处一样仔细,文体不免有不一致的地方。

在担负校正工作后,我就感到作为依据的原本(德文第二版)应当作一些修改,有些论述要简化,另一些要加以完善,一些补充的历史材料或统计材料要加进去,一些批判性评注要增加,等等。不管这个法文版本有怎样的文字上的缺点,它仍然在原本之外有独立的科学价值,甚至对懂德语的读者也有参考价值。没有借到法文版的译本,缺了点法文版所独有的科学价值,有点遗憾。好在最主要的东西在这本书中都已经有了。而且我们并不把马克思当作圣人,而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历史上的伟大的政治经济学家。我们将在他倒下的地方,踏着他的足迹往前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下面是我从德文第二版跋中摘引的几段,是有关政治经济学在德国的发展和本书运用的方法的。

卡尔·马克思
1875年4月28日于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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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序言

马克思不幸已不能亲自进行这个第三版的付印准备工作。这位大思想家——现在,连反对他的人也拜服他的伟大了——已于1883年3月14日逝世。

我失去了一个相交四十年的最好的、最亲密的朋友,他给我的教益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现在,不论出版这个第三版的任务,还是出版以手稿形式遗留下来的第二卷的任务,都落在我的身上了。在这里,我应该告诉读者,我是怎样履行前一项任务的。

马克思原想把第一卷原文大部分改写一下,把某些论点表达得更明确一些,把新的论点增添进去,把直到最近时期的历史材料和统计材料补充进去。由于他的病情和急于完成第二卷的定稿,他放弃了这一想法。他只作了一些最必要的修改,只把当时出版的法文版中已有的增补收了进去。

在马克思的遗物中,我发现了一个德文本,其中有些地方他作了修改,标明何处应参看法文版;同时还发现了一个法文本,其中准确地标出了所要采用的地方。这些修改和增补,除少数外,都属于本书的最后一部分,即资本的积累过程那一篇。旧版的这一篇原文比其他各篇更接近于初稿,而前面各篇都作过比较彻底的修改。因此,这一篇的文体更加生动活泼,更加一气呵成,但也更不
30讲究,夹杂英文语气,有不明确的地方;叙述过程中间或有不足之处,因为个别重要论点只是提了一下。

说到文体,马克思亲自彻底校订了许多章节,并且多次作过口头指示,这就给了我一个标准去取舍英文术语和英文语气。马克思一定还会修改那些增补的地方,并且用他那精练的德语代替流畅的法语;而我只要把它们移译过来,尽量和原文协调一致,也就满足了。

因此,在这第三版中,凡是我不能确定作者自己是否会修改的地方,我一个字也没有改。我也没有想到把德国经济学家惯用的一些行话弄到《资本论》里面来。例如,这样一种费解的行话:把通过支付现金而让别人为自己劳动的人叫做劳动给予者,把为了工资而让别人取走自己的劳动的人叫做劳动受取者。法文travail〔劳动〕在日常生活中也有“职业”的意思。但是,如果有个经济学家把资本家叫做donneur de travail〔劳动给予者〕,把工人叫做receveur de travail〔劳动受取者〕,法国人当然会把他看作疯子。

我也不能把原文中到处使用的英制货币和度量衡单位换算成新德制单位。在第一版出版时,德制度量衡种类之多,犹如一年的天数那样,马克有两种(帝国马克当时还只存在于泽特贝尔的头脑中,这是他在三十年代末发明的),古尔登有两种,塔勒至少有三种,其中一种以“新三分之二”为单位。在自然科学上通用的是公制度量衡,在世界市场上通用的是英制度量衡。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一部几乎完全要从英国的工业状况中取得实际例证的著作来说,采用英制计量单位是很自然的。这后一种理由直到今天还有决定意义,尤其因为世界市场上的有关情况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而且正是在那些有决定意义的工业部门——制铁业和棉纺织业,至
31今通用的还几乎完全是英制度量衡。

最后,我说几句关于马克思的不大为人们了解的引证方法。在单纯叙述和描写事实的地方,引文(例如引用英国蓝皮书)自然是作为简单的例证。而在引证其他经济学家的理论观点的地方,情况就不同了。这种引证只是为了确定:一种在发展过程中产生的经济思想,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人第一次明确地提出的。这里考虑的只是,所提到的经济见解在科学史上是有意义的,能够多少恰当地从理论上表现当时的经济状况。至于这种见解从作者的观点来看是否还有绝对的或相对的意义,或者完全成为历史上的东西,那是毫无关系的。因此,这些引证只是从经济科学的历史中摘引下来作为正文的注解,从时间和首倡者两方面说明经济理论中各个比较重要的成就。这种工作在这样一种科学上是很必要的,这种科学的历史著作家们一直只是以怀有偏见、不学无术、追名逐利而著称。——现在我们也会明白,和第二版跋中所说的情况一样,为什么马克思只是在极例外的场合才引证德国经济学家的言论。

第二卷可望在1884年出版。

弗里德思希·恩格斯
1883年11月7日于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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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版序言

关于《资本论》英译本的出版,不需要作任何解释了。但是鉴于本书阐述的理论几年前就已经为英美两国的定期刊物和现代著作经常提到,被攻击或辩护,被解释或歪曲,倒是需要说明一下为什么这个英译本延迟到今天才出版。

作者于1883年逝世后不久,我们就明显地感到这部著作确实需要一个英文版本,当时赛米尔·穆尔先生(马克思和本文作者多年的朋友,他可能比任何人都更熟悉这部著作)同意担任马克思的遗著处理人迫切希望出版的英译本的翻译工作。我们商定,由我对照原文校订译稿,并且在我认为适当的地方提出修改意见。但是后来,我们看到,穆尔先生本身的业务使他不能如我们大家所期待的那样很快完成翻译工作,于是我们欣然接受了艾威林博士的建议,由他担任一部分翻译工作。同时,马克思的小女儿艾威林夫人建议,由她核对引文,把引自英国作者和蓝皮书并由马克思译成德文的许多文句恢复成原文。除了少数无法避免的例外,她全部完成了这项工作。

本书下述各部分是艾威林博士翻译的:1. 第十章(工作日)和第十一章(剩余价值率和剩余价值量);2. 第六篇(工资,包括第十九章至第二十二章);3. 第二十四章第四节(决定积累量的情况)至本书结尾,包括第二十四章最后一部分,第二十五章和第八篇全部
33(第二十六章至第三十三章);4. 作者的两篇序言。其余部分全是穆尔先生翻译的。因此,译者只对各自的译文负责,而我对整个工作负全部责任。

我们全部译文所依据的德文第三版,是我在1883年利用作者遗留的笔记整理的,笔记注明第二版的哪些地方应当改成1873年法文版标出的文句。第二版原文中这样修改的地方,和马克思曾经为一个英译本(大约十年前在美国有人打算出版的一个英译本,但主要由于没有十分合适的译者而作罢)所写的许多书面指示中提出需要修改的地方大体相同。这份手稿是由我们的老朋友,新泽西州霍布根的弗·阿·左尔格提供给我们的。手稿指出,还有一些地方应该按照法文版进行补充;但是因为这份手稿是早在马克思对第三版作最后指示的前几年写的,所以我不敢随便利用它,除非在个别情况下,并且主要是在它有助于我们解决某些疑难问题的情况下才加以利用。而大多数有疑难问题的句子,我们也参考了法文本,因为它指出了,原文中某些有意义而在翻译中不得不舍弃的地方,作者自己也是打算舍弃的。

可是,有一个困难是我们无法为读者解除的。这就是:某些术语的应用,不仅同它们在日常生活中的含义不同,而且和它们在普通政治经济学中的含义也不同。但这是不可避免的。一门科学提出的每一种新见解,都包含着这门科学的术语的革命。化学是最好的例证,它的全部术语大约每二十年就彻底变换一次,几乎很难找到一种有机化合物不是先后拥有一系列不同的名称的。政治经
34济学通常满足于照搬工商业生活上的术语并运用这些术语,完全看不到这样做会使自己局限于这些术语所表达的观念的狭小范围。例如,古典政治经济学虽然完全知道,利润和地租都不过是工人必须向自己雇主提供的产品中无酬部分(雇主是这部分产品的第一个占有者,但不是它的最后的唯一的所有者)的一部分、一份,但即使这样,它也从来没有超出通常关于利润和地租的概念,从来没有把产品中这个无酬部分(马克思称它为剩余产品),就其总和即当作一个整体来研究过,因此,也从来没有对它的起源和性质,对制约着它的价值的以后分配的那些规律有一个清楚的理解。同样,一切产业,除了农业和手工业以外,都一概被包括在制造业(manufacture)这个术语中,这样,经济史上两个重大的本质不同的时期即以手工分工为基础的真正工场手工业时期和以使用机器为基础的现代工业时期的区别,就被抹杀了。不言而喻,把现代资本主义生产只看作是人类经济史上一个暂时阶段的理论所使用的术语,和把这种生产形式看作是永恒的最终阶段的那些作者所惯用的术语,必然是不同的。现代庸俗经济学的所谓边际革命,正是在玩术语上的把戏。它在发展了庸俗经济学的同时,也把它自己局限于狭小范围之内。比如,资本的所谓“边际”产出,为资本家攫取剥削利益提供了一个“借口”。此边际产出理论,首先给定一个产出函数,然后就这一函数分别对资本量和劳动量求偏导数,并以这两个偏导数分别作为资本和劳动的边际产出,然后声称资本的收益来源于假定劳动不变情况下的资本的边际产出,与剥削无关。然而,劳动和资本是可以相互独立变化的么?假定,一个工人在同一时间里可以只照看一台车床,也可以照看两台车床,当资本从一台车床变为两台车床时,如果工人的劳动量不变,新增的车床就会被闲置,总产出还是原来一台车床的产出。资本的边际产出又在哪里呢?再比如,学过西方微观经济学的人都知道,其中有一条理论是,当边际收益等于边际成本时,企业的价值达到最大。事实上,这条理论只在确定性条件下成立。如果象现实中的大多数情形一样,收益和成本都面临不确定性时,这条理论就无法使用。而且这时的边际收益也难以定义,是边际预期收益呢,还是预期边际收益呢?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在计算的处理上也完全不同。

关于作者的引证方法,不妨说几句。在大多数场合,也和往常一样,引文是用作证实文中论断的确凿证据。但在不少场合,引证经济学著作家的文句是为了证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人第一次明确地提出某一观点。只要引用的论点具有重要意义,能够多少恰当地表现某一时期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生产和交换条件,马克思就加以引证,至于马克思是否承认这种论点,或者说,这种论点是否具有普遍意义,那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因此,这些引证是从科学史上摘引下来并作为注解以充实正文的。

我们这个译本只包括这部著作的第一卷。但这第一卷是一部
35相当完整的著作,并且二十年来一直被当作一部独立的著作。1885年我用德文出版的第二卷,由于没有第三卷,显然是不完全的,而第三卷在1887年年底以前不能出版。到第三卷德文原稿刊行时,再考虑准备第二、三两卷的英文版也为时不晚。

《资本论》在大陆上常常被称为“工人阶级的圣经”。任何一个熟悉工人运动的人都不会否认:本书所作的结论日益成为伟大的工人阶级运动的基本原则,不仅在德国和瑞士是这样,而且在法国,在荷兰和比利时,在美国,甚至在意大利和西班牙也是这样;各地的工人阶级都越来越把这些结论看成是对自己的状况和自己的期望所作的最真切的表述。而在英国,马克思的理论正是在目前对社会主义运动产生着巨大的影响,这个运动在“有教养者”队伍中的传播,不亚于在工人阶级队伍中的传播。但这并不是一切。彻底研究英国的经济状况成为国民的迫切需要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这个国家的工业体系的运动,——没有生产的从而没有市场的经常而迅速的扩大,这种运动就不可能进行,——已趋于停滞。自由贸易已经无计可施了;甚至曼彻斯特对自己这个昔日的经济福音也发生了怀疑。【在今天下午举行的曼彻斯特商会季度会议上,对自由贸易问题进行了激烈的辩论。会上曾提出决议案:“鉴于我们徒然等了40年时间,尚未见到其他国家效法英国的自由贸易,本商会认为,现在已到了重新考虑自己立场的时候。”决议案仅以一票之差被否决,即21票赞成,22票反对。——1886年11月1日《旗帜晚报》。】迅速发展的外国工业,到处直接威胁着英国的生产,不仅在受关税保护的市场上,而且在中立市场上,甚至在英吉利海峡的此岸都是这样。生产力按几何级数增长,而市场最多也只是按算术级数扩大。1825年至1867年每十年反复一次的停滞、繁荣、生产过剩和危机的周期,看来确实已经结束,但这只
36是使我们陷入无止境的经常萧条的绝望泥潭。人们憧憬的繁荣时期将不再来临;每当我们似乎看到繁荣时期行将到来的种种预兆,这些预兆又消失了。而每一个冬天的来临都重新提出这一重大问题:“怎样对待失业者”;虽然失业人数年复一年地增加,却没有人解答这个问题;失业者再也忍受不下去,而要起来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刻,几乎指日可待了。毫无疑问,在这样的时刻,应当倾听这样一个人的声音,这个人的全部理论是他毕生研究英国的经济史和经济状况的结果,他从这种研究中得出这样的结论:至少在欧洲,英国是唯一可以完全通过和平的和合法的手段来实现不可避免的社会革命的国家。当然,他从来没有忘记附上一句话:他并不指望英国的统治阶级会不经过“维护奴隶制的叛乱”而屈服在这种和平的和合法的革命面前。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1886年11月5日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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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序言

第四版要求我尽可能把正文和注解最后确定下来。我是怎样实现这一要求的,可以简单说明如下:

根据再一次对照法文版和根据马克思亲手写的笔记,我又把法文版的一些地方补充到德文原文中去。这些补充是在第80页(第3版第88页)、第458—460页(第3版第509—510页)、第547—551页(第3版第600页)、第591—593页(第3版第644页)和第596页(第3版第648页)注79。此外,我还按照法文版和英文版把一个很长的关于矿工的注解(第3版第509—515页)移入正文(第4版第461—467页)。其他一些小改动都是纯技术性的。

其次,我还补加了一些说明性的注释,特别是在那些由于历史情况的改变看来需要加注的地方。所有这些补加的注释都括在四角括号里,并且注有我的姓名的第一个字母或《D. H.》。【本卷括在花括号{}里,并注有弗·恩·。——编者注】

最近出版英文版时,曾对许多引文作了全面的校订,这是很必要的。马克思的小女儿爱琳娜不辞劳苦,对所有引文的原文都进行了核对,使占引文绝大多数的英文引文不再是德文的转译,而是
38它原来的英文原文。因此,在出第四版时,我必须参考这个恢复了原文的版本。在参考中发现了某些细小的不确切的地方:有的引文页码弄错了(这一部分是由于从笔记本上转抄时抄错了,一部分是由于前三版堆积下来的排印的错误);有的引号和省略号放错了位置(从札记本上抄录这么多的引文,这种差错是不可避免的);还有某些引文在翻译时用字不很恰当。有一些引文是根据马克思在1843—1845年在巴黎记的旧笔记本抄录的,当时马克思还不懂英语,他读英国经济学家的著作是读的法译本;那些经过两次转译的引文多少有些走了原意——如引自斯图亚特、尤尔等人著作的话就是如此。这些地方我都改以英文原文为根据。其他一些细小的不确切和疏忽的地方也都改正了。把第四版和以前各版对照一下,读者就会看出,所有这些细微的改正,并没有使本书的内容有丝毫值得一提的改变。只有一段引文没有找到出处,这就是理查·琼斯的一段话(第4版第562页注47);多半是马克思把书名写错了。所有其余的引文都仍然具有充分的说服力,甚至由于现在更加确切而更加具有说服力了。

不过,在此我不得不回溯一段往事。

据我所知,马克思的引文的正确性只有一次被人怀疑过。由于马克思逝世后这段引文的事又被重新提起,所以我不能不讲一讲。

1872年3月7日,德国工厂主联盟的机关刊物柏林《协和》杂志刊登了一篇匿名作者的文章,标题是《卡尔·马克思是怎样引证的》。这篇文章的作者义愤填膺、粗暴无礼地指责马克思歪曲地引
39证了格莱斯顿1863年4月16日预算演说中的话(这句话引用在1864年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中,并且在《资本论》第1卷第4版第617页即第3版第670—671页上再次引用)。这句话就是:“财富和实力这样令人陶醉的增长……完全限于有产阶级。”这篇文章的作者说,在《汉萨德》的(准官方的)速记记录中根本没有马克思引的这句话。“但是在格莱斯顿的演说中根本没有这句话。他在演说中说的和这句话正好相反。〈接着是黑体字〉马克思在形式上和实质上增添了这句话!”

马克思在5月接到了这一期《协和》杂志,他在6月1日的《人民国家报》上回答了这个匿名作者。由于当时他已记不起这一句话是引自哪一家报纸的报道,所以只得从两种英文出版物中举出意思完全相同的这句话,接着他引用了《泰晤士报》的报道。根据这一报道,格莱斯顿说:

“从财富的观点来看,这个国家的状况就是这样。我应当承认,我几乎会怀着忧虑和悲痛的心情来看待财富和实力这样令人陶醉的增长,如果我相信,这种增长仅限于富裕阶级的话。这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工人居民的状况。我刚刚描述的增长,亦即以我认为十分确切的材料为根据的增长,完全限于有产阶级”。

可见,格莱斯顿在这里是说,如果事实如此,他将感到悲痛,而事实确实是:实力和财富这样令人陶醉的增长完全限于有产阶级;至于准官方的《汉萨德》,马克思接着说道:“格莱斯顿先生非常明智地从事后经过炮制的他的这篇演说中删掉了无疑会使他这位英
40国财政大臣声誉扫地的一句话;不过,这是英国常见的议会传统,而决不是小拉斯克尔反对倍倍尔的新发明。”

这个匿名作者越来越恼怒了。他在自己的答复(7月4日《协和》杂志)中,抛开了所有第二手的材料,羞羞答答地暗示,按“惯例”只能根据速记记录引用议会演说;但接着他硬说,《泰晤士报》的报道(其中有这句“增添”的话)和《汉萨德》的报道(其中没有这句话)“在实质上完全一致”,还说什么《泰晤士报》的报道所包含的意思“同成立宣言中这个声名狼藉的地方正好相反”,然而这位先生却尽量避而不谈这样一个事实:除了这种所谓“正好相反”的意思外,还恰恰有那个“声名狼藉的地方”。不过,匿名作者自己也感到难于招架,只有玩弄新的花招才能自拔。他把自己那篇象上面所证明的通篇“无耻地撒谎”的文章,塞满了极其难听的骂人话,什么“恶意”,“不诚实”,“捏造的材料”,“那个捏造的引文”,“无耻地撒谎”,“完全是伪造的引文”,“这种伪造”,“简直无耻”,等等。同时他又设法暗地里使争论的问题转向新的方面,并预告要“在另一篇文章中说明,我们〈即这个“不会捏造的”匿名作者〉认为格莱斯顿的话包含什么意思”。好象他那无关紧要的见解还有点意义似的!这另一篇文章在7月11日的《协和》杂志上刊登出来了。

马克思在8月7日的《人民国家报》上又作了一次答辩,这次还引用了1863年4月17日的《晨星报》和《晨报》的有关的地方。根据这两家报纸的报道,格莱斯顿说,他会怀着忧虑……的心情来看待财富和实力令人陶醉的增长,如果他相信,增长只限于富裕阶级的话,而这种增长确实只限于占有财产的阶级;可见,在这两种报道中,也都一字不差地重复着所谓马克思“增添”的那句话。马克思接着把《泰晤士报》的字句同《汉萨德》的字句加以对比后再一
41次断定,第二天早上出版的三种互不相干的报纸在这一点上完全相同的报道,显而易见地证实了这句话的真实性,而这句话在根据某种“惯例”审查过的《汉萨德》中却没有,用马克思的话说,这是格莱斯顿“事后隐瞒了”。马克思最后声明,他没有时间再同匿名作者争辩,而匿名作者好象也觉得够了,至少马克思以后再没有收到《协和》杂志。

这个事件看来就此终结而被人遗忘了。诚然后来有一两次从一些同剑桥大学有来往的人那里传来一些神秘的谣言,说什么马克思在《资本论》里犯了写作上的大错,但无论怎样仔细追究,都得不到任何确实的结果。可是,1883年11月29日,即马克思逝世后八个月,《泰晤士报》上登载了一封剑桥三一学院的来信,署名是塞德莱·泰勒。这个搞最温和的合作运动的小人物在来信中完全出乎意外地使我们终于不仅弄清了剑桥的谣言,而且也弄清了《协和》杂志上的那个匿名作者。

这个三一学院的小人物写道:

“使人特别惊异的是,布伦坦诺教授(当时在布勒斯劳,现在斯特拉斯堡任教)终于……揭露了在国际〈成立〉宣言中引用格莱斯顿演说时所怀的恶意。卡尔·马克思先生……曾企图为此进行辩护,但很快就被布伦坦诺巧妙的攻击打垮了,而他在垂死的挣扎中还敢于断言,格莱斯顿先生在1863年4月17日《泰晤士报》刊登他的演说原文之后,加工炮制了一份供《汉萨德》登载的演说记录,删掉了一句无疑会使他这位英国财政大臣声誉扫地的话。当布伦坦诺通过仔细地对比不同的文本,证明《泰晤士报》和《汉萨德》的报道彼此一致,绝对没有通过狡猾的断章取义而给格莱斯顿的话硬加上的那个意思时,马克思就借口没有时间而拒绝继续进行论战!”

这就是全部事情的真相!布伦坦诺先生在《协和》杂志上发动的匿名攻击,在剑桥生产合作社的幻想小说中是多么辉煌!你看,
42这个德国工厂主联盟的圣乔治这样摆着架式,这样挺着剑,进行“巧妙的攻击”,而恶龙马克思“很快被打垮”,倒在他的脚下,“在垂死的挣扎中”断了气!

但这种阿里欧斯托式的全部战斗描写,只是为了掩盖我们这位圣乔治的诡计。他在这里再也不提什么“增添”,什么“伪造”,而只是说“狡猾的断章取义”了。整个问题完全转向另一个方面了,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圣乔治和他的剑桥的卫士当然非常清楚。黔驴技穷

爱琳娜·马克思在《今日》月刊(1884年2月)上对泰勒做了答辩——因为《泰晤士报》拒绝刊登她的文章。所有的报刊都是为他们的老板效命的。或许他们有一天会违背一下老板的旨意,但很快违背者就会被清除。从来没有所谓真正独立的、为广大民众效命的报刊。资本家所控制的报刊就要为资本家服务,他们总是试图通过控制话语权,来对抗和消除代表真理的声音。他们未必要说假话,但他们只会说片面的真话,玩真理与谬误只有一步之隔的把戏。她首先把辩论归结到原来的这一点上:是不是马克思“增添”了这句话?塞德莱·泰勒先生回答说,在他看来,在马克思和布伦坦诺之间的争论中,

“格莱斯顿先生的演说中是否有这句话完全是次要问题,更主要的是,引用这句话的目的是正确传达格莱斯顿的意思,还是歪曲他的意思”。

接着,他承认说,《泰晤士报》的报道“的确包含有文字上的矛盾”,但是,如果正确地推断,也就是照自由主义的格莱斯顿的意思推断,据说整个上下文正好表明了格莱斯顿所想说的那个意思(1884年3月《今日》月刊)。这里最可笑的是,虽然照匿名的布伦坦诺所说,按“惯例”应当从《汉萨德》引证,《泰晤士报》的报道“必然很粗糙”,但我们这个剑桥的小人物却固执地不从《汉萨德》引证,而从《泰晤士报》引证。当然,《汉萨德》上根本没有这句倒霉的话!

爱琳娜·马克思没有费很大力气就在同一期《今日》月刊上驳倒了这个论据。要么泰勒先生读过1872年的论战文章,如果是这样,那他现在就是在“撒谎”,他的撒谎表现在:他不但“增添”了原来没有的东西,而且“否定”了原来已有的东西。要么他根本没有读过这些论战文章,那他就根本无权开口。无论如何,他再也不敢
43支持他的朋友布伦坦诺控告马克思“增添”引文了。相反,现在他不是控告马克思“增添”,而是控告马克思删掉了一句重要的话。其实这句话被引用在成立宣言的第5页上,只在这句所谓“增添”的话上面几行。至于格莱斯顿演说中包含的“矛盾”,恰好正是马克思指出了(《资本论》第618页注105,即第3版第672页)“1863年和1864年格莱斯顿的预算演说中不断出现的显著的矛盾”!不过,他不象塞德莱·泰勒那样企图把这些矛盾溶化在自由主义的温情之中。爱·马克思在答辩的结尾说:“事实上完全相反。马克思既没有删掉任何值得一提的东西,也绝对没有‘增添’任何东西。他只是把格莱斯顿在演说中确实说过、而又用某种方法从《汉萨德》的报道中抹掉的一句话重新恢复,使它不致被人们遗忘。”

从此以后,连塞德莱·泰勒先生也闭口不言了。大学教授们所发动的整个这场攻击,在两大国持续二十年之久,而其结果是任何人也不敢再怀疑马克思写作上的认真态度了。可以想象得到,正如布伦坦诺先生不会再相信《汉萨德》象教皇般永无谬误那样,塞德莱·泰勒先生今后也将不会再相信布伦坦诺先生的文坛战报了。其实,他们很清楚自己在自欺欺人。

弗·恩格斯
1890年6月25日于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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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党宣言

序言

(1872年德文版序言)

共产主义者同盟这个在当时条件下自然只能是秘密团体的国际工人组织,1847年11月在伦敦举行的代表大会上委托我们两人起草一个准备公布的详细的理论和实践的党纲。结果就产生了这个《宣言》,《宣言》原稿在二月革命前几星期送到伦敦付印。《宣言》最初用德文出版,它用这种文字在德国、英国和美国至少印过十二种不同的版本。第一个英译本是由海伦·麦克法林女士翻译的,于1850年在伦敦《红色共和党人》杂志上发表,1871年至少又有三种不同的英译本在美国出版。法译本于1848年六月起义前不久第一次在巴黎印行,最近又有法译本在纽约《社会主义者报》上发表;现在有人在准备新译本。波兰文译本在德文本初版问世后不久就在伦敦出现。俄译本是60年代在日内瓦出版的。丹麦文译本也是在原书问世后不久就出版了。

不管最近25年来的情况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这个《宣言》中所阐述的一般原理整个说来直到现在还是完全正确的。某些地方本来可以作一些修改。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正如《宣言》中所说的,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所以第二章末尾提出的那些革命措施根本没有特别的意义。如果是在今天,这一段在许多方面都会有不同的写法了。由于最近25年来大工业有了巨大发展而工人阶级的政党组织也跟着发展起来,由于首先有了二月革命的实际经验而后来尤其是有了无产阶级第一次掌握政权达两月之久的巴黎公社的实际经验,所以这个纲领现在有些地方已经过时了。特别是公社已经证明:“工人阶级不能简单地掌握现成的国家机器,并运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见《法兰西内战。国际工人协会总委员会宣言》德文版第19页,那里把这个思想发挥得更加完备。)其次,很明显,对于社会主义文献所作的批判在今天看来是不完全的,因为这一批判只包括到1847年为止;同样也很明显,关于共产党人对待各种反对党派的态度的论述(第四章)虽然在原则上今天还是正确的,但是就其实际运用来说今天毕竟已经过时,因为政治形势已经完全改变,当时所列举的那些党派大部分已被历史的发展彻底扫除了。

但是《宣言》是一个历史文件,我们已没有权利来加以修改。下次再版时也许能加上一篇论述1847年到现在这段时期的导言。这次再版太仓促了,我们来不及做这件工作。

卡尔·马克思 费里德里希·恩格斯

1872年6月24日于伦敦

1882年俄文版序言

巴枯宁翻译的《共产党宣言》俄文第一版,60年代初由《钟声》印刷所出版。当时西方只能认为这件事(《宣言》译成俄文出版)是著作界的一件奇闻。这种看法今天是不可能有了。

当时(1847年12月),卷入无产阶级运动的地区是多么狭小,这从《宣言》最后一章《共产党人对各国各种反对党派的态度》中可以看得很清楚。在这一章里,正好没有说到俄国和美国。那时,俄国是欧洲全部反动势力的最后一支庞大后备军;美国正通过移民吸收欧洲无产阶级的过剩力量。这两个国家,都向欧洲提供原料,同时又都是欧洲工业品的销售市场。所以,这两个国家不管怎样当时都是欧洲现存秩序的支柱。

今天,情况完全不同了!正是欧洲移民,使北美能够进行大规模的农业生产,这种农业生产的竞争震撼着欧洲大小土地所有制的根基。此外,这种移民还使美国能够以巨大的力量和规模开发其丰富的工业资源,以至于很快就会摧毁西欧特别是英国迄今为止的工业垄断地位。这两种情况反过来对美国本身也起着革命作用。作为整个政治制度基础的农场主的中小土地所有制,正逐渐被大农场的竞争所征服;同时,在各工业区,人数众多的无产阶级和神话般的资本积聚第一次发展起来了。现在来看看俄国吧!在1848-1849年革命期间,不仅欧洲的君主,而且连欧洲的资产者,都把俄国的干涉看作是帮助他们对付刚刚开始觉醒的无产阶级的唯一救星。沙皇被宣布为欧洲反动势力的首领。现在,沙皇在加特契纳成了革命的俘虏,而俄国已是欧洲革命运动的先进部队了。

《共产党宣言》的任务,是宣告现代资产阶级所有制必然灭亡。但是在俄国,我们看见,除了迅速盛行起来的资本主义狂热和刚开始发展的资产阶级土地所有制外,大半土地仍归农民公共占有。那么试问:俄国公社,这一固然已经大遭破坏的原始土地公共占有形式,是能够直接过渡到高级的共产主义的公共占有形式呢?或者相反,它还必须先经历西方的历史发展所经历的那个瓦解过程呢?

对于这个问题,目前唯一可能的答复是: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么现今的俄国土地公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

卡尔·马克思 费里德里希·恩格斯

1882年1月21日于伦敦

1883年德文版序言

本版序言不幸只能由我一个人署名了。马克思这位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应受到欧美整个工人阶级感谢的人物,已经长眠于海格特公墓,他的墓上已经初次长出了青草。在他逝世以后,就更谈不上对《宣言》作什么修改或补充了。因此,我认为更有必要在这里再一次明确地申述下面这一点。

贯穿《宣言》的基本思想:每一历史时代的经济生产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的基础;因此(从原始土地公有制解体以来)全部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即社会发展各个阶段上被剥削阶级和剥削阶级之间、被统治阶级和统治阶级之间斗争的历史;而这个斗争现在已经达到这样一个阶段,即被剥削被压迫的阶级(无产阶级),如果不同时使整个社会永远摆脱剥削、压迫和阶级斗争,就不再能使自己从剥削它压迫它的那个阶级(资产阶级)下解放出来,——这个基本思想完全是属于马克思一个人的。

这一点我已经屡次说过,但正是现在必须在《宣言》本身的前面也写明这一点。

费·恩格斯

1883年6月28日于伦敦

1888年英文版序言

《宣言》是作为共产主义者同盟的纲领发表的,这个同盟起初纯粹是德国工人团体,后来成为国际工人团体,而在1848年以前欧洲大陆的政治条件下必然是一个秘密的团体。1847年11月在伦敦举行的同盟代表大会,委托马克思和恩格斯起草一个准备公布的完备的理论和实践的党纲。手稿于1848年1月用德文写成,并在2月24日的法国革命前几星期送到伦敦付印。法译本于1848年六月起义前不久在巴黎出版。第一个英译本是由海伦·麦克法林女士翻译的,于1850年刊载在乔治·朱利安·哈尼的伦敦《红色共和党人》杂志上。还出版了丹麦文译本和波兰文译本。

1848年巴黎六月起义这一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间的第一次大搏斗的失败,又把欧洲工人阶级的社会的和政治的要求暂时推到后面去了。从那时起,争夺统治权的斗争,又像二月革命以前那样只是在有产阶级的各个集团之间进行了;工人阶级被迫局限于争取一些政治上的活动自由,并采取中等阶级激进派极左翼的立场。凡是继续显露出生机的独立的无产阶级运动,都遭到无情的镇压。例如,普鲁士警察发觉了当时设在科隆的共产主义者同盟中央委员会。一些成员被逮捕,并且在经过18个月监禁之后于1852年10月被交付法庭审判。这次有名的“科隆共产党人案件”从10月4日一直继续到11月12日;被捕者中有7人被判处3-6年的要塞监禁。宣判之后,同盟即由剩下的成员正式解散。至于《宣言》,似乎注定从此要被人遗忘了。

当欧洲工人阶级重新聚集了足以对统治阶级发动另一次进攻的力量的时候,产生了国际工人协会。但是这个协会成立的明确目的是要把欧美正在进行战斗的整个无产阶级团结为一个整体,因此,它不能立刻宣布《宣言》中所提出的那些原则。国际必须有一个充分广泛的纲领,使英国工联,法国、比利时、意大利和西班牙的蒲鲁东派以及德国的拉萨尔派都能接受。马克思起草了这个能使一切党派都满意的纲领,他对共同行动和共同讨论必然会产生的工人阶级的精神发展充满信心。反资本斗争中的种种事件和变迁——失败更甚于胜利——不能不使人们认识到他们的各种心爱的万应灵丹都不灵,并为他们更透彻地了解工人阶级解放的真正的条件开辟道路。马克思是正确的。当1874年国际解散时,工人已经全然不是1864年国际成立时的那个样子了。法国的蒲鲁东主义和德国的拉萨尔主义已经奄奄一息,甚至那些很久以前大多数已同国际决裂的保守的英国工联也渐有进步,以致去年在斯旺西,工联的主席能够用工联的名义声明说:“大陆社会主义对我们来说再不可怕了。”的确,《宣言》的原则在世界各国工人中间都已传播得很广了。

这样,《宣言》本身又重新走上了前台。从1850年起,德文本在瑞士、英国和美国重版过数次。1872年,有人在纽约把它译成英文,并在那里的《伍德赫尔和克拉夫林周刊》上发表。接着又有人根据这个英文本把它译成法文,刊载在纽约的《社会主义者报》上。以后在美国又至少出现过两种多少有些损害原意的英文译本,其中一种还在英国重版过。由巴枯宁翻译的第一个俄文本约于1863年在日内瓦由赫乐岑办的《钟声》印刷所出版;由英勇无畏的维拉·查苏利奇翻译的第二个俄文本,于1882年也在日内瓦出版。新的丹麦文译本于1885年在哥本哈根作为《社会民主主义丛书》的一种出版,新的法文译本于1886年刊载在巴黎的《社会主义者》报上。有人根据这个译本译成西班牙文,并于1886年在马德里发表。至于德文的翻印版本,则为数极多, 总共至少有12个。亚美尼亚文译本原应于几个月前在君士坦丁堡印出,但是没有问世,有人告诉我,这是因为出版人害怕在书上标明马克思的姓名,而译者又拒绝把《宣言》当作自己的作品。关于用其他文字出版的其他译本,我虽然听说过,但是没有亲眼看到。因此《宣言》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反映着现代工人阶级运动的历史;现在,它无疑是全部社会主义文献中传播最广和最具有国际性的著作,是从西伯利亚到加利福尼亚的千百万工人公认的共同纲领。

可是,当我们写这个《宣言》时,我们不能把它叫作社会主义宣言。在1847年,所谓社会主义者,一方面是指各种空想主义体系的信徒,即英国的欧文派和法国的傅立叶派,这两个流派都已经降到纯粹宗派的地位,并在逐渐走向灭亡;另一方面是指形形色色的社会庸医,他们凭着各种各样的补缀办法,自称要消除一切社会弊病而毫不危及资本和利润。这两种人都是站在工人阶级运动以外,宁愿向“有教养的”阶级寻求支持。只有工人阶级中确信单纯政治变革还不够而公开表明必须根本改造全部社会的那一部分人,只有他们当时把自己叫作共产主义者。这是一种粗糙的、尚欠修琢的、纯粹出于本能的共产主义;但它却接触到了最主要之点,并且在工人阶级当中已经强大到足以形成空想共产主义,在法国有卡贝的共产主义,在德国有魏特林的共产主义。可见,在1847年,社会主义是中等阶级的运动,而共产主义则是工人阶级的运动。当时,社会主义,至少在大陆上,是“上流社会的”,而共产主义却恰恰相反。既然我们自始就认定“工人阶级的解放应当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那么,在这两个名称中间我们应当选择哪一个,就是毫无疑义的了。而且后来我们也从没有想到要把这个名称抛弃。

虽然《宣言》是我们两人共同的作品,但我认为自己有责任指出,构成《宣言》核心的基本思想是属于马克思的。这个思想就是:每一历史时代主要的经济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所赖以确立的基础,并且只有从这一基础出发,这一历史才能得到说明;因此人类的全部历史(从土地公有的原始氏族社会解体以来)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即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之间、统治阶级和被压迫阶级之间斗争的历史;这个阶级斗争的历史包括有一系列发展阶段,现在已经达到这样一个阶段,即被剥削被压迫的阶级(无产阶级),如果不同时使整个社会一劳永逸地摆脱一切剥削、压迫以及阶级差别和阶级斗争,就不能使自己从进行剥削和统治的那个阶级(资产阶级)的奴役下解放出来。

在我看来这一思想对历史学必定会起到像达尔文学说对生物学所起的那样的作用,我们两人早在1845年前的几年中就已经逐渐接近了这个思想。当时我个人独自在这方面达到什么程度,我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就是最好的说明。但是到1845年春我在布鲁塞尔再次见到马克思时,他已经把这个思想考虑成熟,并且用几乎像我在上面所用的那样明晰的语句向我说明了。

现在我从我们共同为1872年德文版写的序言中引录如下一段话:

“不管最近25年来的情况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这个《宣言》中所阐述的一般原理整个说来直到现在还是完全正确的。某些地方本来可以作一些修改。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正如《宣言》中所说的,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所以第二章末尾提出的那些革命措施根本没有特别的意义。如果是在今天,这一段在许多方面都会有不同的写法了。由于1848年以来大工业已有了巨大发展而工人阶级的组织也跟着有了改进和增长,由于首先有了二月革命的实际经验而后来尤其是有了无产阶级第一次掌握政权达两月之久的巴黎公社的实际经验,所以这个纲领现在有些地方已经过时了。特别是公社已经证明:‘工人阶级不能简单地掌握现成的国家机器,并运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见《法兰西内战。国际工人协会总委员会宣言》伦敦1871年特鲁洛夫版第15页,那里把这个思想发挥得更加完备。)其次,很明显,对于社会主义文献所作的批判在今天看来是不完全的,因为这一批判只包括到1847年为止;同样也很明显,关于共产党人对待各种反对党派的态度的论述(第四章)虽然在原则上今天还是正确的,但是就其实际运用来说今天毕竟已经过时,因为政治形势已经完全改变,当时列举的那些党派大部分已被历史的发展彻底扫除了。

但是《宣言》是一个历史文件,我们已没有权利来加以修改。”

本版译文是由译过马克思《资本论》一书大部分的赛米尔·穆尔先生翻译的。我们共同把译文校阅过一遍,并且我还加了一些有关历史情况的注释。

费里德里希·恩格斯

1888年1月30日于伦敦

1890年德文版序言

自从我写了上面那篇序言以来,又需要刊印《宣言》的新的德文版本了,同时《宣言》本身也有种种遭遇,应该在这里提一提。

1882年在日内瓦出版了由维拉·查苏利奇翻译的第二个俄文本,马克思和我曾为这个译本写过一篇序言。可惜我把这篇序言的德文原稿遗失了,所以现在我只好再从俄文译过来,这样做当然不会使原稿增色。下面就是这篇序言:

“巴枯宁翻译的《共产党宣言》俄文第一版,60年代初由《钟声》印刷所出版。当时西方认为《宣言》译成俄文出版最多只是著作界的一件奇闻。这种看法今天是不可能有了。在《宣言》最初发表时期(1848年1月)卷入无产阶级运动的地区是多么狭小,这从《宣言》最后一章《共产党人对各种反对党派的态度》中可以看得很清楚。在这一章里,首先没有说到俄国和美国。那时,俄国是欧洲反动势力的最后一支庞大后备军,向美国境内移民吸收着欧洲无产阶级的过剩力量。这两个国家,都向欧洲提供原料,同时又都是欧洲工业品的销售市场。所以,这两个国家不管怎样当时都是欧洲社会秩序的支柱。

今天,情况完全不同了!正是欧洲移民,使北美的农业生产能够大大发展,这种发展通过竞争震撼着欧洲大小土地所有制的根基。此外,这种移民还使美国能够以巨大的力量和规模开发其丰富的工业资源,以至于很快就会摧毁西欧的工业垄断地位。这两种情况反过来对美国本身也起着革命作用。作为美国整个政治制度基础的自耕农场主的中小土地所有制,正逐渐被大农场的竞争所征服;同时,在各工业区,人数众多的无产阶级和神话般的资本积聚第一次发展起来了。

现在来看看俄国吧!在1848—1849年革命期间,不仅欧洲的君主,而且连欧洲的资产者,都把俄国的干涉看作是帮助他们对付当时刚刚开始意识到自己力量的无产阶级的唯一救星。他们把沙皇宣布为欧洲反动势力的首领。现在,沙皇在加特契纳已成了革命的俘虏,而俄国已是欧洲革命运动的先进部队了。

《共产党宣言》的任务,是宣告现代资产阶级所有制必然灭亡。但是在俄国,我们看见,除了狂热发展的资本主义制度和刚开始形成的资产阶级土地所有制外,大半土地仍归农民公共占有。

那么试问:俄国农民公社,这一固然已经大遭破坏的原始土地公有制形式,是能直接过渡到高级的共产主义的土地所有制形式呢?或者,它还必须先经历西方的历史发展所经历的那个瓦解过程呢?

对于这个问题,目前唯一可能的答复是: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工人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么现今的俄国公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

卡·马克思 费·恩格斯

1882年1月21日于伦敦

大约在同一时候,在日内瓦出版了新的波兰文译本:《共产党宣言》。

随后又于1885年在哥本哈根作为《社会民主主义丛书》的一种出版了新的丹麦文译本。可惜这一译本不够完备;有几个重要的地方大概是因为译者感到难译而被删掉了,并且有些地方可以看到草率从事的痕迹,尤其令人遗憾的是,从译文中可以看出,要是译者细心一点,他是能够译得很好的。

1886年在巴黎《社会主义者报》上刊载了新的法译文;这是到目前为止最好的译文。

同年又有人根据这个法文本译成西班牙文,起初刊登在马德里的《社会主义者报》上,接着又印成单行本:《共产党宣言》,卡·马克思和费·恩格斯著,马德里,社会主义者报社,埃尔南·科尔特斯街8号。

这里我还要提到一件奇怪的事。1887年,君士坦丁堡的一位出版商收到了亚美尼亚文的《宣言》译稿;但是这位好心人却没有勇气把这本署有马克思的名字的作品刊印出来,竟认为最好是由译者本人冒充作者,可是译者拒绝这样做。

在英国多次刊印过好几种美国译本,但都不大确切。到1888年终于出版了一种可靠的译本。这个译本是由我的友人赛米尔·穆尔翻译的,并且在付印以前还由我们两人一起重新校阅过一遍。标题是:《共产党宣言》,卡尔·马克思和费里德里希·恩格斯著。经作者认可的英译本,由费里德里希·恩格斯校订并加注,1888年伦敦,威廉·里夫斯,东中央区弗利特街185号。这个版本中的某些注释,我已收入本版。

《宣言》有它本身的经历。它出现的时候曾受到当时人数尚少的科学社会主义先锋队的热烈欢迎(第一篇序言里提到的那些译本便可以证明这一点),但是不久它就被那随着1848年6月巴黎工人失败而抬起头来的反动势力排挤到后台去了,最后,由于1852年11月科隆共产党人被判刑,它被“依法”宣布为非法。随着由二月革命开始的工人运动退出公开舞台,《宣言》也退到后台去了。

当欧洲工人阶级又强大到足以对统治阶级政权发动另一次进攻的时候,产生了国际工人协会。它的目的是要把欧美整个战斗的工人阶级联合成一支大军。因此,它不能从《宣言》中提出的那些原则出发。它必须有一个不致把英国工联,法国、比利时、意大利和西班牙的蒲鲁东派以及德国的拉萨尔派拒之于门外的纲领。这样一个纲领即国际章程绪论部分,是马克思起草的,其行文之巧妙连巴枯宁和无政府主义者也不能不承认。至于说到《宣言》中所提出的那些原则的最终胜利,马克思把希望完全寄托于共同行动和共同讨论必然会产生的工人阶级的精神的发展。反资本斗争中的种种事件和变迁——失败更甚于胜利——不能不使进行斗争的人们明白自己一向所崇奉的那些万应灵丹都不灵,并使他们的头脑更容易透彻地了解工人解放的真正的条件。马克思是正确的。1874年,当国际解散的时候,工人阶级已经全然不是1864年国际成立时的那个样子了。罗曼语族各国的蒲鲁东主义和德国特有的拉萨尔主义已经奄奄一息,甚至当时极端保守的英国工联也渐有进步,以致1887年在斯旺西,工联的代表大会主席能够用工联的名义声明说:“大陆社会主义对我们来说再不可怕了。”而在1887年,大陆社会主义已经差不多完全是《宣言》中所宣布的那个理论了。因此,《宣言》的历史在某种程度上反映着1848年以来现代工人运动的历史。现在,它无疑是全部社会主义文献中传播最广和最具有国际性的著作,是从西伯利亚到加利福尼亚的所有国家的千百万工人共同的纲领。

可是,当《宣言》出版的时候,我们不能把它叫作社会主义宣言。在1847年,所谓社会主义者是指两种人。一方面是指各种空想主义体系的信徒,特别是英国的欧文派和法国的傅立叶派,这两个流派当时都已经缩小成逐渐走向灭亡的纯粹的宗派。另一方面是指形形色色的社会庸医,他们想用各种万应灵丹和各种补缀办法来消除社会弊病而毫不伤及资本和利润。这两种人都是站在工人运动以外,宁愿向“有教养的”阶级寻求支持。至于当时确信单纯政治变革还不够而要求根本改造社会的那一部分工人,则把自己叫作共产主义者。这是一种还没有很好加工的、只是出于本能的、往往有些粗糙的共产主义;但它已经强大到足以形成两种空想的共产主义体系:在法国有卡贝的“伊加利亚”共产主义,在德国有魏特林的共产主义。在1847年,社会主义意味着资产阶级的运动,共产主义则意味着工人的运动。当时,社会主义,至少在大陆上,是上流社会的,而共产主义却恰恰相反。既然我们当时已经十分坚决认定“工人阶级的解放应当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们一刻也不怀疑究竟应该在这两个名称中间选定哪一个名称。而且后来我们也根本没有想到要把这个名称抛弃。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当42年前我们在巴黎革命即无产阶级带着自己的要求参加的第一次革命的前夜向世界上发出这个号召时,响应者还是寥寥无几。可是,1864年9月28日,大多数西欧国家中的无产者已经联合成为流芳百世的国际工人协会了。固然,国际本身只存在了9年,但它所创立的全世界无产者永久的联合依然存在,并且比任何时候更加强固,而今天这个日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今天我写这个序言的时候,欧美无产阶级正在检阅自己第一次动员起来的战斗力量,他们动员起来,组成一支大军,在一个旗帜下,为了一个最近的目的,即早已由国际1866年日内瓦代表大会宣布、后来又由1889年巴黎工人代表大会再度宣布的在法律上确立八小时正常工作日。今天的情景定会使全世界的资本家和地主看到:全世界的无产者现在真正联合起来了。

如果马克思今天还能同我站在一起亲眼看见这种情景,那该多好呵!

费·恩格斯

1890年5月1日于伦敦

1892年波兰文版序言

从目前已有必要出版《共产党宣言》波兰文新版本这一事实,可以引起许多联想。

首先值得注意的是,近来《宣言》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测量欧洲大陆大工业发展的一种尺度。某一国家的大工业越发展,该国工人想要弄清他们作为工人阶级在有产阶级面前所处地位的愿望也就越强烈,工人中间的社会主义运动也就越扩大,对《宣言》的需求也就越增长。这样,根据《宣言》用某国文字发行的份数,不仅可以相当准确地判断该国工人运动状况,而且可以相当准确地判断该国大工业发展的程度。

因此,《宣言》波兰文新版本,标志着波兰工业的重大发展。而且从10年前上一版问世以来确实已有这种发展,这是丝毫不容置疑的。俄罗斯的波兰,会议桌上的波兰,已成为俄罗斯帝国的巨大的工业区。俄国大工业分散于各处,一部分在芬兰湾沿岸,一部分在中央区(莫斯科和弗拉基米尔),一部分在黑海和亚速海沿岸,还有一些分散在其他地方;波兰工业则集中于一个比较狭小的地区,这种集中所产生的益处和害处,它都感受到了。这种益处是竞争对手俄国工厂主所承认的,他们虽然拚命想把波兰人变成俄罗斯人,同时却要求实行对付波兰的保护关税。至于这种害处,即对波兰工厂主和俄国政府的害处,则表现为社会主义思想在波兰工人中间迅速传播和对《宣言》的需求日益增长。

但是,波兰工业的迅速发展(它已经超过了俄国工业),又是波兰人民拥有强大生命力的新的证明,是波兰人民即将达到民族复兴的新的保证。而一个独立强盛的波兰的复兴是一件不仅关系到波兰人而且关系到我们大家的事情。欧洲各民族的真诚的国际合作,只有当每个民族在自已家里完全自主的时候才能实现。1848年革命在无产阶级的旗帜下使无产阶级战士归根到底只做了资产阶级的工作,这次革命也通过自己的遗嘱执行人路易·波拿巴和俾斯麦实现了意大利、德国和匈牙利的独立。至于波兰,虽然它从1792年以来对革命所作的贡献比这三个国家所作的全部贡献还要大,可是它于1863年在十倍于自己的俄国优势下失败的时候,却被抛弃不管了。波兰贵族既没有能够保持住波兰独立,也没有能够重新争得波兰独立;在资产阶级看来,波兰独立在今天至少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然而这种独立却是实现欧洲各民族和谐的合作所必需的。这种独立只有年轻的波兰无产阶级才能争得,而且在波兰无产阶级手里会很好地保持住。因为欧洲所有其余各国工人都像波兰工人本身一样需要波兰的独立。

费·恩格斯

1892年2月10日于伦敦

1893年意大利文版序言致意大利读者

《共产党宣言》的发表,可以说正好碰上1848年3月18日这个日子,碰上米兰和柏林发生革命,这是两个民族的武装起义,其中一个处于欧洲大陆中心,另一个处于地中海各国中心;这两个民族在此以前都由于分裂和内部纷争而被削弱并因而遭到外族的统治。意大利受奥皇支配,而德国则受到俄国沙皇那种虽然不那么直接、但是同样可以感觉得到的压迫。1848年3月18日的结果使意大利和德国免除了这种耻辱;如果说,这两个伟大民族在1848-1871年期间得到复兴并以这种或那种形式重新获得独立,那么,这是因为,正如马克思所说,那些镇压1848年革命的人违反自己的意志充当了这次革命的遗嘱执行人。

这次革命到处都是由工人阶级干的;构筑街垒和流血牺牲的都是工人阶级。只有巴黎工人在推翻政府的同时也抱有推翻资产阶级统治的明确意图。但是,虽然他们已经认识到他们这个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存在着不可避免的对抗,然而无论法国经济的进展或法国工人群众的精神的发展,都还没有达到可能实现社会改造的程度。因此,革命的果实最终必然被资本家阶级拿去。在其他国家,在意大利、德国、奥地利,工人从一开始就只限于帮助资产阶级取得政权。但是在任何国家,资产阶级的统治离开民族独立都是不行的。因此,1848年革命必然给那些直到那时还没有统一和独立的民族——意大利、德国、匈牙利——带来统一和独立。现在轮到波兰了。

由此可见,1848年革命虽然不是社会主义革命,但它毕竟为社会主义革命扫清了道路,为这个革命准备了基础。最近45年以来,资产阶级制度由于在各国引起了大工业的飞速发展,到处造成了人数众多的、紧密团结的、强大的无产阶级;这样它就产生了——正如《宣言》所说——它自身的掘墓人。不恢复每个民族的独立和统一,那就既不可能有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也不可能有各民族为达到共同目的而必须实行和睦的与自觉的合作。试想想看,在1848年以前的政治条件下,哪能有意大利工人、匈牙利工人、德意志工人、波兰工人、俄罗斯工人的共同国际行动!

可见,1848年的战斗并不是白白进行的。从这次革命时期起直到今日的这45年,也不是白白过去的。这次革命时期的果实已开始成熟,而我的唯一愿望是这个意大利文译本的出版能成为良好的预兆,成为意大利无产阶级胜利的预兆,如同《宣言》原文的出版成了国际革命的预兆一样。

《宣言》十分公正地评价了资本主义在先前所起过的革命作用。意大利曾经是第一个资本主义民族。封建的中世纪的终结和现代资本主义纪元的开端,是以一位大人物为标志的。这位人物就是意大利人但丁,他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现在也如1300年那样,新的历史纪元正在到来。意大利是否会给我们一个新的但丁来宣告这个无产阶级新纪元的诞生呢?

弗·恩格斯

1893年2月1日于伦敦

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

有哪一个反对党不被它的当政的敌人骂为共产党呢?又有哪一个反对党不拿共产主义这个罪名去回敬更进步的反对党人和自己的反动敌人呢?

从这一事实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共产主义已经被欧洲的一切势力公认为一种势力;

现在是共产党人向全世界公开说明自己的观点、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图并且拿党自己的宣言来反驳关于共产主义幽灵的神话的时候了。

为了这个目的,各国共产党人集会于伦敦,拟定了如下的宣言,用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弗拉芒文和丹麦文公布于世。

一、资产者和无产者

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

自由民和奴隶、贵族和平民、领主和农奴、行会师傅和帮工,一句话,压迫者和被压迫者,始终处于相互对立的地位,进行不断的、有时隐蔽有时公开的斗争,而每一次斗争的结局都是整个社会受到革命改造或者斗争的各阶级同归于尽。

在过去的各个历史时代,我们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到社会完全划分为各个不同的等级,看到社会地位分成多种多样的层次。在古罗马,有贵族、骑士、平民、奴隶,在中世纪,有封建主、臣仆、行会师傅、帮工、农奴,而且几乎在每一个阶级内部又有一些特殊的阶层。

从封建社会的灭亡中产生出来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并没有消灭阶级对立。它只是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

但是,我们的时代,资产阶级时代,却有一个特点:它使阶级对立简单化了。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

从中世纪的农奴中产生了初期城市的城关市民;从这个市民等级中发展出最初的资产阶级分子。

美洲的发现、绕过非洲的航行,给新兴的资产阶级开辟了新天地。东印度和中国的市场、美洲的殖民化、对殖民地的贸易、交换手段和一般商品的增加,使商业、航海业和工业空前高涨,因而使正在崩溃的封建社会内部的革命因素迅速发展。

以前那种封建的或行会的工业经营方式已经不能满足随着新市场的出现而增加的需求了。工场手工业代替了这种经营方式。行会师傅被工业的中间等级排挤掉了;各种行业组织之间的分工随着各个作坊内部的分工的出现而消失了。

但是,市场总是在扩大,需求总是在增加。甚至工场手工业也不再能满足需要了。于是,蒸汽和机器引起了工业生产的革命。现代大工业代替了工场手工业;工业中的百万富翁,一支一支产业大军的首领,现代资产者,代替了工业的中间等级。

大工业建立了由美洲的发现所准备好的世界市场。世界市场使商业、航海业和陆路交通得到了巨大的发展。这种发展又反过来促进了工业的扩展。同时,随着工业、商业、航海业和铁路的扩展,资产阶级也在同一程度上得到发展,增加自己的资本,把中世纪遗留下来的一切阶级排挤到后面去。

由此可见,现代资产阶级本身是一个长期发展过程的产物,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一系列变革的产物。

资产阶级的这种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伴随着相应的政治上的进展。它在封建主统治下是被压迫的等级,在公社里是武装的和自治的团体,在一些地方组成独立的城市共和国,在另一些地方组成君主国中的纳税的第三等级;后来,在工场手工业时期,它是等级君主国或专制君主国中同贵族抗衡的势力,而且是大君主国的主要基础;最后,从大工业和世界市场建立的时候起,它在现代的代议制国家里夺得了独占的政治统治。现代的国家政权不过是管理整个资产阶级的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

资产阶级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

资产阶级在它已经取得了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般的关系都破坏了。它无情地斩断了把人们束缚于天然尊长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羁绊,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它把宗教虔诚、骑士热忱、小市民伤感这些情感的神圣发作,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总而言之,它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盖着的剥削。

资产阶级抹去了一切向来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职业的神圣光环。它把医生、律师、教士、诗人和学者变成了它出钱招雇的雇佣劳动者。

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

资产阶级揭示了,在中世纪深受反动派称许的那种人力的野蛮使用,是以极端怠惰作为相应补充的。它第一个证明了,人的活动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它创造了完全不同于埃及金字塔、罗马水道和哥特式教堂的奇迹;它完成了完全不同于民族大迁徙和十字军征讨的远征。

资产阶级除非对生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革命,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反之,原封不动地保持旧的生产方式,却是过去的一切工业阶级生存的首要条件。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地位、他们的相互关系。

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

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使反动派大为惋惜的是,资产阶级挖掉了工业脚下的民族基础。古老的民族工业被消灭了,并且每天都还在被消灭。它们被新的工业排挤掉了,新的工业的建立已经成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关的问题;这些工业所加工的,已经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地区的原料;它们的产品不仅供本国消费,而且同时供世界各地消费。旧的、靠本国产品来满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极其遥远的国家和地带的产品来满足的需要所代替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

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的商品的低廉价格,是它用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征服野蛮人最顽强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

资产阶级使农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它创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农村人口大大增加起来,因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脱离了农村生活的愚昧状态。正像它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

资产阶级日甚一日地消灭生产资料、财产和人口的分散状态。它使人口密集起来,使生产资料集中起来,使财产聚集在少数人的手里。由此必然产生的结果就是政治的集中。各自独立的、几乎只有同盟关系的、各有不同利益、不同法律、不同政府、不同关税的各个地区,现在已经结合为一个拥有统一的政府、统一的法律、统一的民族阶级利益和统一的关税的统一的民族。

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整个整个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过去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有这样的生产力呢?

由此可见,资产阶级赖以形成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是在封建社会里造成的。在这些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发展的一定阶段上,封建社会的生产和交换在其中进行的关系,封建的农业和工场手工业组织,一句话,封建的所有制关系,就不再适应已经发展的生产力了。这种关系已经在阻碍生产而不是促进生产了。它变成了束缚生产的桎梏。它必须被炸毁,它已经被炸毁了。

起而代之的是自由竞争以及与自由竞争相适应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资产阶级的经济统治和政治统治。

现在,我们眼前又进行着类似的运动。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关系,这个曾经仿佛用法术创造了如此庞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现在像一个魔法师一样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术呼唤出来的魔鬼了。几十年来的工业和商业的历史,只不过是现代生产力反抗现代生产关系、反抗作为资产阶级及其统治的存在条件的所有制关系的历史。只要指出在周期性的重复中越来越危及整个资产阶级社会生存的商业危机就够了。在商业危机期间,总是不仅有很大一部分制成的产品被毁灭掉,而且有很大一部分已经造成的生产力被毁灭掉。在危机期间,发生一种在过去一切时代看来都好像是荒唐现象的社会瘟疫,即生产过剩的瘟疫。社会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一时的野蛮状态;仿佛是一次饥荒、一场普遍的毁灭性战争,使社会失去了全部生活资料;仿佛是工业和商业全被毁灭了,——这是什么缘故呢?因为社会上文明过度,生活资料太多,工业和商业太发达。社会所拥有的生产力已经不能再促进资产阶级文明和资产阶级所有制关系的发展;相反,生产力已经强大到这种关系所不能适应的地步,它已经受到这种关系的阻碍;而它一着手克服这种障碍,就使整个资产阶级社会陷入混乱,就使资产阶级所有制的存在受到威胁。资产阶级的关系已经太狭窄了,再容纳不了它本身所造成的财富了。——资产阶级用什么办法来克服这种危机呢?一方面不得不消灭大量生产力,另一方面夺取新的市场,更加彻底地利用旧的市场。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办法呢?这不过是资产阶级准备更全面更猛烈的危机的办法,不过是使防止危机的手段越来越少的办法。

资产阶级用来推翻封建制度的武器,现在却对准资产阶级自己了。

但是,资产阶级不仅锻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它还产生了将要运用这种武器的人——现代的工人,即无产者。

随着资产阶级即资本的发展,无产阶级即现代工人阶级也在同一程度上得到发展;现代的工人只有当他们找到工作的时候才能生存,而且只有当他们的劳动增殖资本的时候才能找到工作。这些不得不把自己零星出卖的工人,像其他任何货物一样,也是一种商品,所以他们同样地受到竞争的一切变化、市场的一切波动的影响。

由于推广机器和分工,无产者的劳动已经失去了任何独立的性质,因而对工人也失去了任何吸引力。工人变成了机器的单纯的附属品,要求他做的只是极其简单、极其单调和极容易学会的操作。因此,花在工人身上的费用,几乎只限于维持工人生活和延续工人后代所必需的生活资料。但是,商品的价格,从而劳动的价格,是同它的生产费用相等的。因此,劳动越使人感到厌恶,工资也就越少。不仅如此,机器越推广,分工越细致,劳动量出就越增加,这或者是由于工作时间的延长,或者是由于在一定时间内所要求的劳动的增加,机器运转的加速,等等。

现代工业已经把家长式的师傅的小作坊变成了工业资本家的大工厂。挤在工厂里的工人群众就像士兵一样被组织起来。他们是产业军的普通士兵,受着各级军士和军官的层层监视。他们不仅仅是资产阶级的、资产阶级国家的奴隶,他们每日每时都受机器、受监工、首先是受各个经营工厂的资产者本人的奴役。这种专制制度越是公开地把营利宣布为自己的最终目的,它就越是可鄙、可恨和可恶。

手的操作所要求的技巧和气力越少,换句话说,现代工业越发达,男工也就越受到女工和童工的排挤。对工人阶级来说,性别和年龄的差别再没有什么社会意义了。他们都只是劳动工具,不过因为年龄和性别的不同而需要不同的费用罢了。

当厂主对工人的剥削告一段落,工人领到了用现钱支付的工资的时候,马上就有资产阶级中的另一部分人——房东、小店主、当铺老板等等向他们扑来。

以前的中间等级的下层,即小工业家、小商人和小食利者,手工业者和农民——所有这些阶级都降落到无产阶级的队伍里来了,有的是因为他们的小资本不足以经营大工业,经不起较大的资本家的竞争;有的是因为他们的手艺已经被新的生产方法弄得不值钱了。无产阶级就是这样从居民的所有阶级中得到补充的。

无产阶级经历了各个不同的发展阶段。它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是和它的存在同时开始的。

最初是单个的工人,然后是某一工厂的工人,然后是某一地方的某一劳动部门的工人,同直接剥削他们的单个资产者作斗争。他们不仅仅攻击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而且攻击生产工具本身;他们毁坏那些来竞争的外国商品,捣毁机器,烧毁工厂,力图恢复已经失去的中世纪工人的地位。

在这个阶段上,工人是分散在全国各地并为竞争所分裂的群众。工人的大规模集结,还不是他们自己联合的结果,而是资产阶级联合的结果,当时资产阶级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必须而且暂时还能够把整个无产阶级发动起来。因此,在这个阶段上,无产者不是同自己的敌人作斗争,而是同自己的敌人的敌人作斗争,即同专制君主制的残余、地主、非工业资产者和小资产者作斗争。因此,整个历史运动都集中在资产阶级手里;在这种条件下取得的每一个胜利都是资产阶级的胜利。

但是,随着工业的发展,无产阶级不仅人数增加了,而且它结合成更大的集体,它的力量日益增长,它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机器使劳动的差别越来越小,使工资几乎到处都降到同样低的水平,因而无产阶级内部的利益、生活状况也越来越趋于一致。资产者彼此间日益加剧的竞争以及由此引起的商业危机,使工人的工资越来越不稳定;机器的日益迅速的和继续不断的改良,使工人的整个生活地位越来越没有保障;单个工人和单个资产者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具有两个阶级的冲突的性质。工人开始成立反对资产者的同盟;他们联合起来保卫自己的工资。他们甚至建立了经常性的团体,以便为可能发生的反抗准备食品。有些地方,斗争爆发为起义。

工人有时也得到胜利,但这种胜利只是暂时的。他们斗争的真正成果并不是直接取得的成功,而是工人的越来越扩大的联合。这种联合由于大工业所造成的日益发达的交通工具而得到发展,这种交通工具把各地的工人彼此联系起来。只要有了这种联系,就能把许多性质相同的地方性的斗争汇合成全国性的斗争,汇合成阶级斗争。而一切阶级斗争都是政治斗争。中世纪的市民靠乡间小道需要几百年才能达到的联合,现代的无产者利用铁路只要几年就可以达到了。

无产者组织成为阶级,从而组织成为政党这件事,不断地由于工人的自相竞争而受到破坏。但是,这种组织总是重新产生,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强大,更坚固,更有力。它利用资产阶级内部的分裂,迫使他们用法律形式承认工人的个别利益。英国的十小时工作日法案就是一个例子。

旧社会内部的所有冲突在许多方面都促进了无产阶级的发展。资产阶级处于不断的斗争中:最初反对贵族;后来反对同工业进步有利害冲突的那部分资产阶级;经常反对一切外国的资产阶级。在这一切斗争中,资产阶级都不得不向无产阶级呼吁,要求无产阶级援助,这样就把无产阶级卷进了政治运动。于是,资产阶级自己就把自己的教育因素即反对自身的武器给予了无产阶级。

其次,我们已经看到,工业的进步把统治阶级的整批成员抛到无产阶级队伍里去,或者至少也使他们的生活条件受到威胁。他们也给无产阶级带来了大量的教育因素。

最后,在阶级斗争接近决战的时期,统治阶级内部的、整个旧社会内部的瓦解过程,就达到非常强烈、非常尖锐的程度,甚至使得统治阶级中的一小部分人脱离统治阶级而归附于革命的阶级,即掌握着未来的阶级。所以,正像过去贵族中有一部分人转到资产阶级方面一样,现在资产阶级中也有一部分人,特别是已经提高到从理论上认识整个历史运动这一水平的一部分资产阶级思想家,转到无产阶级方面来了。

在当前同资产阶级对立的一切阶级中,只有无产阶级是真正革命的阶级。其余的阶级都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而日趋没落和灭亡,无产阶级却是大工业本身的产物。

中间等级,即小工业家、小商人、手工业者、农民,他们同资产阶级作斗争,都是为了维护他们这种中间等级的生存,以免于灭亡。所以,他们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是反动的,因为他们力图使历史的车轮倒转。如果说他们是革命的,那是鉴于他们行将转入无产阶级的队伍,这样,他们就不是维护他们目前的利益,而是维护他们将来的利益,他们就离开自己原来的立场,而站到无产阶级的立场上来。

流氓无产阶级是旧社会最下层中消极的腐化的部分,他们在一些地方也被无产阶级革命卷到运动里来,但是,由于他们的整个生活状况,他们更甘心于被人收买,去干反动的勾当。

在无产阶级的生活条件中,旧社会的生活条件已经被消灭了。无产者是没有财产的;他们和妻子儿女的关系同资产阶级的家庭关系再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了;现代的工业劳动,现代的资本压迫,无论在英国或法国,无论在美国或德国,都有是一样的,都使无产者失去了任何民族性。法律、道德、宗教在他们看来全都是资产阶级偏见,隐藏在这些偏见后面的全都是资产阶级利益。

过去一切阶级在争得统治之后,总是使整个社会服从于它们发财致富的条件,企图以此来巩固它们已获得的生活地位。无产者只有废除自己的现存的占有方式,从而废除全部现存的占有方式,才能取得社会生产力。无产者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必须加以保护,他们必须摧毁至今保护和保障私有财产的一切。

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无产阶级,现今社会的最下层,如果不炸毁构成官方社会的整个上层,就不能抬起头来,挺起胸来。

如果不就内容而就形式来说,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首先是一国范围内的斗争。每一个国家的无产阶级当然首先应该打倒本国的资产阶级。

在叙述无产阶级发展的最一般的阶段的时候,我们循序探讨了现存社会内部或多或少隐蔽着的国内战争,直到这个战争爆发为公开的革命,无产阶级用暴力推翻资产阶级而建立自己的统治。

我们已经看到,至今的一切社会都是建立在压迫阶级和被压迫阶级的对立之上的。但是,为了有可能压迫一个阶级,就必须保证这个阶级至少有能够勉强维持它的奴隶般的生存的条件。农奴曾经在农奴制度下挣扎到公社成员的地位,小资产者曾经在封建专制制度的束缚下挣扎到资产者的地位。现代的工人却相反,他们并不是随着工业的进步而上升,而是越来越降到本阶级的生存条件以下。工人变成赤贫者,贫困比人口和财富增长得还要快。由此可以明显地看出,资产阶级再不能做社会的统治阶级了,再不能把自己阶级的生存条件当作支配一切的规律强加于社会了。资产阶级不能统治下去了,因为它甚至不能保证自己的奴隶维持奴隶的生活,因为它不得不让自己的奴隶落到不能养活它反而要它来养活的地步。社会再不能在它统治下生存下去了,就是说,它的生存不再同社会相容了。

资产阶级生存和统治的根本条件,是财富在私人手里的积累,是资本的形成和增殖;资本的条件是雇佣劳动。雇佣劳动完全是建立在工人的自相竞争之上的。资产阶级无意中造成而又无力抵抗的工业进步,使工人通过结社而达到的革命联合代替了他们由于竞争而造成的分散状态。于是,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资产阶级赖以生产和占有产品的基础本身也就从它的脚下被挖掉了。它首先生产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

二、无产者和共产党人

共产党人同全体无产者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共产党人不是同其他工人政党相对立的特殊政党。

他们没有任何同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的利益。

他们不提出任何特殊的原则,用以塑造无产阶级的运动。

共产党人同其他无产阶级政党不同的地方只是:一方面,在无产者不同的民族的斗争中,共产党人强调和坚持整个无产阶级共同的不分民族的利益;另一方面,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所经历的各个发展阶段上,共产党人始终代表整个运动的利益。

因此,在实践方面,共产党人是各国工人政党中最坚决的、始终起推动作用的部分;在理论方面,他们胜过其余无产阶级群众的地方在于他们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

共产党人的最近目的是和其他一切无产阶级政党的最近目的一样的:使无产阶级形成为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由无产阶级夺取政权。

共产党人的理论原理,决不是以这个或那个世界改革家所发明或发现的思想、原则为根据的。

这些原理 不过是现存的阶级斗争、我们眼前的历史运动的真实关系的一般表述。废除先前存在的所有制关系,并不是共产主义所独具的特征。

一切所有制关系都经历了经常的历史更替、经常的历史变更。

例如,法国革命废除了封建的所有制,代之以资产阶级的所有制。

共产主义的特征并不是要废除一般的所有制,而是要废除资产阶级的所有制。

但是,现代的资产阶级私有制是建立在阶级对立上面、建立在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剥削上面的产品生产和占有的最后而又完备的表现。

从这个意义上说,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

有人责备我们共产党人,说我们消灭个人挣得的、自己劳动得来的财产,要消灭构成个人的一切自由、活动和独立的基础的财产。

好一个劳动得来的、自己挣得的、自己赚来的财产!你们说的是资产阶级财产出现以前的那种小资产阶级、小农的财产吗?那种财产用不着我们去消灭,工业的发展已经把它消灭了,而且每天都在消灭它。

或者,你们说的是现代的资产阶级的私有财产吧?

但是,难道雇佣劳动,无产者的劳动,会给无产者创造出财产来吗?没有的事。这种劳动所创造的资本,即剥削雇佣劳动的财产,只有在不断产生出新的雇佣劳动来重新加以剥削的条件下才能增殖的财产。现今的这种财产是在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对立中运动的。让我们来看看这种对立的两个方面吧。

做一个资本家,这就是说,他在生产中不仅占有一种纯粹个人的地位,而且占有一种社会地位。资本是集体的产物,它只有通过社会许多成员的共同活动,而且归根到底只有通过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活动,才能运动起来。

因此,资本不是一种个人力量,而是一种社会力量。

因此,把资本变为公共的、属于社会全体成员的财产,这并不是把个人财产变为社会财产。这里所改变的只是财产的社会性质。它将失掉它的阶级性质。

现在,我们来看看雇佣劳动。

雇佣劳动的平均价格是最低限度的工资,即工人为维持其工人的生活所必需的生活资料的数额。因此,雇佣工人靠自己的劳动所占有的东西,只够勉强维持他的生命的再生产。我们决不打算消灭这种供直接生命再生产用的劳动产品的个人占有,这种占有并不会留下任何剩余的东西使人们有可能支配别人的劳动。我们要消灭的只是这种占有的可怜的性质,在这种占有下,工人仅仅为增殖资本而活着,只有在统治阶级的利益需要他活着的时候才能活着。

在资产阶级社会里,活的劳动只是增殖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的一种手段。在共产主义社会里,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只是扩大、丰富和提高工人的生活的一种手段。

因此,在资产阶级社会里是过去支配现在,在共产主义社会里是现在支配过去。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

而资产阶级却把消灭这种关系说成是消灭个性和自由!说对了。的确,正是要消灭资产者的个性、独立性和自由。

在现今的资产阶级生产关系的范围内,所谓自由就是自由贸易,自由买卖。

但是,买卖一消失,自由买卖也就会消失。关于自由买卖的言论,也像我们的资产阶级的其他一切关于自由的大话一样,仅仅对于不自由的买卖来说,对于中世纪被奴役的市民来说,才是有意义的,而对于共产主义要消灭买卖、消灭资产阶级生产关系和资产阶级本身这一点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

我们要消灭私有制,你们就惊慌起来。但是,在你们的现存社会里,私有财产对十分之九的成员来说已经被消灭了;这种私有制这所以存在,正是因为私有财产对十分之九的成员来说已经不存在。可见,你们责备我们,是说我们要消灭那种以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没有财产为必要条件的所有制。

总而言之,你们责备我们,是说我们要消灭你们的那种所有制。的确,我们是要这样做的。

从劳动不再能变为资本、货币、地租,一句话,不再能变为可以垄断的社会力量的时候起,就是说,从个人财产不再能变为资产阶级财产的时候起,你们说,个性被消灭了。

由此可见,你们是承认,你们所理解的个性,不外是资产者、资产阶级私有者。这样的个性确实应当被消灭。

共产主义并不剥夺任何人占有社会产品的权力,它只剥夺利用这种占有去奴役他人劳动的权力。

有人反驳说,私有制一消灭,一切活动就会停止,懒惰之风就会兴起。

这样说来,资产阶级社会早就应该因懒惰而灭亡了,因为在这个社会里劳者不获,获者不劳。所有这些顾虑,都可以归结为这样一个同义反复:一旦没有资本,也就不再有雇佣劳动了。

所有这些对共产主义的物质产品的占有方式和生产方式的责备,也被扩及到精神产品的占有和生产方面。正如阶级的所有制的终止在资产者看来是生产本身的终止一样,阶级的教育的终止在他们看来就等于一切教育的终止。

资产者唯恐失去的那种教育,绝大多数人来说是把人训练成机器。

但是,你们既然用你们资产阶级关于自由、教育、法等等的观念来衡量废除资产阶级所有制的主张,那就请你们不要同我们争论了。你们的观念本身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和所有制关系的产物,正像你们的法不过是被奉为法律的你们这个阶级的意志一样,而这种意志的内容是由你们这个阶级的物质生活条件决定的。

你们的利己观念使你们把自己的生产关系和所有制关系从历史的、在生产过程中是暂时的关系变成永恒的自然规律和理性规律,这种利己观念是你们和一切灭亡了的统治阶级所共有的。谈到古代所有制的时候你们所能理解的,谈到封建所有制的时候你们所能理解的,一谈到资产阶级所有制你们就再也不能理解了。

消灭家庭!连极端的激进派也对共产党人的这种可耻的意图表示愤慨。

现代的、资产阶级的家庭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呢?是建立在资本上面,建立在私人发财上面的。这种家庭只是在资产阶级那里才以充分发展的形式存在着,而无产者的被迫独居和公开的卖淫则是它的补充。

资产者的家庭自然会随着它的这种补充的消失而消失,两者都要随着资本的消失而消失。

你们是责备我们要消灭父母对子女的剥削吗?我们承认这种罪状。

但是,你们说,我们用社会教育代替家庭教育,就是要消灭人们最亲密的关系。

而你们的教育不也是由社会决定的吗?不也是由你们进行教育时所处的那种社会关系决定的吗?不也是由社会通过学校等等进行的直接的或间接的干涉决定的吗?共产党人并没有发明社会对教育的作用;他们仅仅是要改变这种作用的性质,要使教育摆脱统治阶级的影响。

无产者的一切家庭联系越是由于大工业的发展而被破坏,他们的子女越是由于这种发展而被变成单纯的商品和劳动工具,资产阶级关于家庭和教育、关于父母和子女的亲密关系的空话就越是令人作呕。

但是,你们共产党人是要实行公妻制的啊,——整个资产阶级异口同声地向我们这样叫喊。

资产者是把自己的妻子看作单纯的生产工具的。他们听说生产工具将要公共使用,自然就不能不想到妇女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

他们想也没有想到,问题正在于使妇女不再处于单纯生产工具的地位。

其实,我们的资产者装得道貌岸然,对所谓的共产党人的正式公妻制表示惊讶,那是再可笑不过了。公妻制无需共产党人来实行,它差不多是一向就有的。

我们的资产者不以他们的无产者的妻子和女儿受他们支配为满足,正式的卖淫更不必说了,他们还以互相诱奸妻子为最大的享乐。

资产阶级的婚姻实际上是公妻制。人们至多只能责备共产党人,说他们想用正式的、公开的公妻制来代替伪善地掩蔽着的公妻制。其实,不言而喻,随着现在的生产关系的消灭,从这种关系中产生的公妻制,即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卖淫,也就消失了。

有人还责备共产党人,说他们要取消祖国,取消民族。

工人没有祖国。决不能剥夺他们所没有的东西。因为无产阶级首先必须取得政治统治,上升为民族的阶级,把自身组织成为民族,所以它本身还是民族的,虽然完全不是资产阶级所理解的那种意思。

随着资产阶级的发展,随着贸易自由的实现和世界市场的建立,随着工业生产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生活条件的趋于一致,各国人民之间的民族分隔和对立日益消失。

无产阶级的统治将使它们更快地消失。联合的行动,至少是各文明国家的联合的行动,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

人对人的剥削一消灭,民族对民族的剥削就会随之消灭。

民族内部的阶级对立一消失,民族之间的敌对关系就会随之消失。

从宗教的、哲学的和一切意识形态的观点对共产主义提出的种种责难,都不值得详细讨论了。

人们的观念、观点和概念,一句话,人们的意识,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这难道需要经过深思才能了解吗?

思想的历史除了证明精神生产随着物质生产的改造而改造,还证明了什么呢?任何一个时代的统治思想始终都不过是统治阶级的思想。

当人们谈到使整个社会革命化的思想时,他们只是表明了一个事实:在旧社会内部已经形成了新社会的因素,旧思想的瓦解是同旧生活条件的瓦解步调一致的。

当古代世界走向灭亡的时候,古代的各种宗教就被基督教战胜了。当基督教思想在18世纪被启蒙思想击败的时候,封建社会正在同当时革命的资产阶级进行殊死的斗争。信仰自由和宗教自由的思想,不过表明竞争在信仰领域里占统治地位罢了。

“但是”,有人会说,“宗教的、道德的、哲学的、政治的、法的观念等等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固然是不断改变的,而宗教、道德、哲学、政治和法在这种变化中却始终保存着。

此外,还存在着一切社会状态所共有的永恒真理,如自由、正义等等。但是共产主义要废除永恒真理,它要废除宗教、道德,而不是加以革新,所以共产主义是同至今的全部历史发展相矛盾的。”

这种责难归结为什么呢?至今的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在阶级对立中运动的,而这种对立在不同的时代具有不同的形式。

但是,不管阶级对立具有什么样的形式,社会上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的剥削却是过去各个世纪所共有的事实。因此,毫不奇怪,各个世纪的社会意识,尽管形形色色、千差万别,总是在某些共同的形式中运动的,这些形式,这些意识形式,只有当阶级对立完全消失的时候才会完全消失。

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

不过,我们还是把资产阶级对共产主义的种种责难撇开吧。

前面我们已经看到,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

无产阶级将利用自己的政治统治,一步一步地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把一切生产工具集中在国家即组织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手里,并且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

要做到这一点,当然首先必须对所有权和资产阶级生产关系实行强制性的干涉,也就是采取这样一些措施,这些措施在经济上似乎是不够充分的和没有力量的,但是在运动进程中它们会越出本身,而且作为变革全部生产方式的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这些措施在不同的国家里当然会是不同的。

但是,最先进的国家几乎都可以采取下面的措施:

1、剥夺地产,把地租用于国家支出。

2、征收高额累进税。

3、废除继承权。

4、没收一切流亡分子和叛乱分子的财产。

5、通过拥有国家资本和独享垄断权的国家银行,把信贷集中在国家手里。

6、把全部运输业集中在国家的手里。

7、按照总的计划增加国家工厂和生产工具,开垦荒地和改良土壤。

8、实行普遍劳动义务制,成立产业军,特别是在农业方面。

9、把农业和工业结合起来,促使城乡对立逐步消灭。

10、对所有儿童实行公共的和免费的教育。取消现在这种形式的儿童的工厂劳动。把教育同物质生产结合起来,等等。

当阶级差别在发展进程中已经消失而全部生产集中在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手里的时候,公共权力就失去政治性质。原来意义上的政治权力,是一个阶级用以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有组织的暴力。如果说无产阶级在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中一定要联合为阶级,如果说它通过革命使自己成为统治阶级,并以统治阶级的资格用暴力消灭旧的生产关系,那么它在消灭这种生产关系的同时,也就消灭了阶级对立的存在条件,消灭阶级本身的存在条件,从而消灭了它自己这个阶级的统治。

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三、社会主义的和共产主义的文献

1.反动的社会主义

(甲)封建的社会主义

法国和英国的贵族,按照他们的历史地位所负的使命,就是写一些抨击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作品。在法国的1830年七月革命和英国的改革运动 中,他们再一次被可恨的暴发户打败了。从此就再谈不上严重的政治斗争了。他们还能进行的只是文字斗争。但是,即使在文字方面也不可能重弹复辟时期的老调了。为了激起同情,贵族们不得不装模作样,似乎他们已经不关心自身的利益,只是为了被剥削的工人阶级的利益才去写对资产阶级的控诉书。他们用来泄愤的手段是:唱唱诅咒他们的新统治者的歌,并向他叽叽咕咕地说一些或多或少凶险的预言。

这样就产生了封建的社会主义,半是挽歌,半是谤文,半是过去的回音,半是未来的恫吓;它有时也能用辛辣、俏皮而尖刻的评论剌中资产阶级的心,但是它由于完全不能理解现代历史的进程而总是令人感到可笑。

为了拉拢人民,贵族们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作旗帜来挥舞。但是,每当人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都发现他们的臀部带有旧的封建纹章,于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一部分法国正统派和“青年英国”,都演过这出戏。

封建主说,他们的剥削方式和资产阶级的剥削不同,那他们只是忘记了,他们是在完全不同的、目前已经过时的情况和条件下进行剥削的。他们说,在他们的统治下并没有出现过现代的无产阶级,那他们只是忘记了,现代的资产阶级正是他们的社会制度的必然产物。

不过,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批评的反动性质,他们控告资产阶级的主要罪状正是在于:在资产阶级的统治下有一个将把整个旧社会制度炸毁的阶级发展起来。

他们责备资产阶级,与其说是因为它产生了无产阶级,不如说是因为它产生了革命的无产阶级。

因此,在政治实践中,他们参与对工人阶级采取的一切暴力措施,在日常生活中,他们违背自己的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言词,屈尊拾取金苹果,不顾信义、仁爱和名誉去做羊毛、甜菜和烧洒的买卖。

正如僧侣总是同封建主携手同行一样,僧侣的社会主义也总是同封建的社会主义携手同行的。

要给基督教禁欲主义涂上一层社会主义的色彩,是再容易不过了。基督教不是也激烈反对私有财产,反对婚姻,反对国家吗?它不是提倡用行善和求乞、独身和禁欲、修道和礼拜来代替这一切吗?基督教的社会主义,只不过是僧侣用来使贵族的怨愤神圣的圣水罢了。

(乙)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

封建贵族并不是被资产阶级所推翻的、其生活条件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里日益恶化和消失的唯一阶级。中世纪的城关市民和小农等级是现代资产阶级的前身。在工商业不很发达的国家里,这个阶级还在新兴的资产阶级身旁勉强生存着。

在现代文明已经发展的国家里,形成了一个新的小资产阶级,它摇摆于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并且作为资产阶级社会的补充部分不断地重新组成。但是,这一阶级的成员经常被竞争抛到无产阶级队伍里去,而且,随着大工业的发展,他们甚至觉察到,他们很快就会完全失去他们作为现代社会中一个独立部分的地位,在商业、工业和农业中很快就会被监工和雇员所代替。

在农民阶级远远超过人口半数的国家,例如在法国,那些站在无产阶级方面反对资产阶级的著作家,自然是用小资产阶级和小农的尺度去批判资产阶级制度的,是从小资产阶级的立场出发替工人说话的。这样就形成了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西斯蒙第不仅对法国而且对英国来说都是这类著作家的首领。

这种社会主义非常透彻地分析了现代生产关系中的矛盾。它揭穿了经济学家的虚伪的粉饰。它确凿地证明了机器和分工的破坏作用、资本和地产的积聚、生产过剩、危机、小资产者和小农的必然没落、无产阶级的贫困、生产的无政府状态、财富分配的极不平均、各民族之间的毁灭性的工业战争,以及旧风尚、旧家庭关系和旧民族性的解体。

但是,这种社会主义按其实际内容来说,或者是企图恢复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从而恢复旧的所有制关系和旧的社会,或者是企图重新把现代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硬塞到已被它们突破而且必然被突破的旧的所有制关系的框子里去。它在这两种场合都是反动的,同时又是空想的。

工业中的行会制度,农业中的宗法经济,——这就是它的结论。

这一思潮在它以后的发展中变成了一种怯懦的悲叹。

(丙)德国的或“真正的”社会主义

法国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文献是在居于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的压迫下产生的,并且是同这种统治作斗争的文字表现,这种文献被搬到德国的时候,那里的资产阶级才刚刚开始进行反对封建专制制度的斗争。

德国的哲学家、半哲学家和美文学家,贪婪地抓住了这种文献,不过他们忘记了:在这种著作从法国搬到德国的时候,法国的生活条件却没有同时搬过去。在德国的条件下,法国的文献完全失去了直接实践的意义,而只具有纯粹文献的形式。它必然表现为关于真正的社会、关于实现人的本质的无谓思辨。这样,第一次法国革命的要求,在18世纪的德国哲学家看来,不过是一般“实践理性”的要求,而革命的法国资产阶级的意志的表现,在他们心目中就是纯粹的意志、本来的意志、真正人的意志的规律。

德国著作家的唯一工作,就是把新的法国的思想同他们的旧的哲学信仰调和起来,或者毋宁说,就是从他们的哲学观点出发去掌握法国的思想。

这种掌握,就像掌握外国语一样,是通过翻译的。

大家知道,僧侣们曾经在古代异教经典的手抄本上面写上荒诞的天主教圣徒传。德国著作家对世俗的法国文献采取相反的作法。他们在法国的原著下面写上自己的哲学胡说。例如,他们在法国人对货币关系的批判下面写上“人的本质的外化”,在法国人对资产阶级国家的批判下面写上所谓“抽象普遍物的统治的扬弃”,等等。

这种在法国人的论述下面塞进自己哲学词句的做法,他们称之为“行动的哲学”、”真正的社会主义”、“德国的社会主义科学”、“社会主义的哲学论证”,等等。

法国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文献就这样被完全阉割了。既然这种文献在德国人手里已不再表现一个阶级反对另一个阶级的斗争,于是德国人就认为:他们克服了“法国人的片面性”,他们不代表真实的要求,而代表真理的要求,不代表无产者的利益,而代表人的本质的利益,即一般人的利益,这种人不属于任何阶级,根本不存在于现实界,而只存在于云雾弥漫的哲学幻想的太空。

这种曾经郑重其事地看待自己那一套拙劣的小学生作业并且大言不惭地加以吹嘘的德国社会主义,现在渐渐失去了它的自炫博学的天真。

德国的特别是普鲁士的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主和专制王朝的斗争,一句话,自由主义运动,越来越严重了。

于是,“真正的”社会主义就得到了一个好机会,把社会主义的要求同政治运动对立起来,用诅咒异端邪说的传统办法诅咒自由主义,诅咒代议制国家,诅咒资产阶级的竞争、资产阶级的新闻出版自由、资产阶级的法、资产阶级的自由和平等,并且向人民群众大肆宣扬,说什么在这个资产阶级运动中,人民群众非但一无所得,反而会失去一切。德国的社会主义恰好忘记了,法国的批判(德国的社会主义是这种批判的可怜的回声)是以现代的资产阶级社会以及相应的物质生活条件和相当的政治制度为前提的,而这一切前提当时在德国正是尚待争取的。

这种社会主义成了德意志各邦专制政府及其随从——僧侣、教员、容克和官僚求之不得的、吓唬来势汹汹的资产阶级的稻草人。

这种社会主义是这些政府用来镇压德国工人起义的毒辣的皮鞭和枪弹的甜蜜的补充。

既然“真正的”社会主义就这样成了这些政府对付德国资产阶级的武器,那么它也就直接代表了一种反动的利益,即德国小市民的利益。在德国,16世纪遗留下来的、从那时起经常以不同形式重新出现的小资产阶级,是现存制度的真实的社会基础。

保存这个小资产阶级,就是保存德国的现存制度。这个阶级胆战心惊地从资产阶级的工业统治和政治统治那里等候着无可幸免的灭亡,这一方面是由于资本的积聚,另一方面是由于革命无产阶级的兴起。在它看来,“真正的”社会主义能起一箭双雕的作用。“真正的”社会主义像瘟疫一样流行起来了。

德国的社会主义者给自己的那几条干瘪的“永恒真理”披上一件用思辨的蛛丝织成的、绣满华丽辞藻的花朵和浸透甜情蜜意的甘露的外衣,这件光彩夺目的外衣只是使他们的货物在这些顾客中间增加销路罢了。

同时,德国的社会主义也越来越认识到自己的使命就是充当这种小市民的夸夸其谈的代言人。

它宣布德意志民族是模范的民族,德国小市民是模范的人。它给这些小市民的每一种丑行都加上奥秘的、高尚的、社会主义的意义,使之变成完全相反的东西。它发展到最后,就直接反对共产主义的“野蛮破坏的”倾向,并且宣布自己是不偏不倚地超乎任何阶级斗争之上的。现今在德国流行的一切所谓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著作,除了极少数的例外,都属于这一类卑鄙龌龊的、令人委靡的文献。

2.保守的或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

资产阶级中的一部分人想要消除社会的弊病,以便保障资产阶级社会的生存。

这一部分人包括:经济学家、博爱主义者、人道主义者、劳动阶级状况改善派、慈善事业组织者、动物保护协会会员、戒酒协会发起人以及形形色色的小改良家。这种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甚至被制成一些完整的体系。

我们可以举蒲鲁东的《贫困的哲学》作为例子。

社会主义的资产者愿意要现代社会的生存条件,但是不要由这些条件必然产生的斗争和危险。他们愿意要现存的社会,但是不要那些使这个社会革命化和瓦解的因素。他们愿意要资产阶级,但是不要无产阶级。在资产阶级看来,它所统治的世界自然是最美好的世界。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把这种安慰人心的观念制成半套或整套的体系。它要求无产阶级实现它的体系,走进新的耶路撒冷,其实它不过是要求无产阶级停留在现今的社会里,但是要抛弃他们关于这个社会的可恶的观念。

这种社会主义的另一种不够系统、但是比较实际的形式,力图使工人阶级厌弃一切革命运动,硬说能给工人阶级带来好处的并不是这样或那样的政治改革,而仅仅是物质生活条件即经济关系的改变。但是,这种社会主义所理解的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变,绝对不是只有通过革命的途径才能实现的资产阶级生产关系的废除,而是一些在这种生产关系的基础上实行的行政上的改良,因而丝毫不会改变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关系,至多只能减少资产阶级的统治费用和简化它的财政管理。

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只有在它变成纯粹的演说辞令的时候,才获得自己的适当的表现。

自由贸易!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保护关税!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单身牢房!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这才是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唯一认真说出的最后的话。

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就是这样一个论断:资产者之为资产者,是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

3.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在这里,我们不谈在现代一切大革命中表达过无产阶级要求的文献(巴贝夫等人的著作)。

无产阶级在普遍激动的时代、在推翻封建社会的时期直接实现自己阶级利益的最初尝试,都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失败,这是由于当时无产阶级本身还不够发展,由于无产阶级解放的物质条件还没具备,这些条件只是资产阶级时代的产物。随着这些早期的无产阶级运动而出现的革命文献,就其内容来说必然是反动的。这种文献倡导普遍的禁欲主义和粗陋的平均主义。

本来意义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体系,圣西门、傅立叶、欧文等人的体系,是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斗争还不发展的最初时期出现的。关于这个时期,我们在前面已经叙述过了(见《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

诚然,这些体系的发明家看到了阶级的对立,以及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本身中的瓦解因素的作用。但是,他们看不到无产阶级方面的任何历史主动性,看不到它所特有的任何政治运动。

由于阶级对立的发展是同工业的发展步调一致的,所以这些发明家也不可能看到无产阶级解放的物质条件,于是他们就去探求某种社会科学、社会规律,以便创造这些条件。

社会的活动要由他们个人的发明活动来代替,解放的历史条件要由幻想的条件来代替,无产阶级的逐步组织成为阶级要由一种特意设计出来的社会组织来代替。在他们看来,今后的世界历史不过是宣传和实施他们的社会计划。

诚然,他们也意识到,他们的计划主要是代表工人阶级这一受苦最深的阶级的利益。在他们心目中,无产阶级只是一个受苦最深的阶级。

但是,由于阶级斗争不发展,由于他们本身的生活状况,他们就以为自己是高高超乎这种阶级对立之上的。他们要改善社会一切成员的生活状况,甚至生活最优裕的成员也包括在内。因此,他们总是不加区别地向整个社会呼吁,而且主要是向统治阶级呼吁。他们以为,人们只要理解他们的体系,就会承认这种体系是最美好的社会的最美好的计划。

因此,他们拒绝一切政治行动,特别是一切革命行动;他们想通过和平的途径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企图通过一些小型的、当然不会成功的试验,通过示范的力量来为新的社会福音开辟道路。

这种对未来社会的幻想的描绘,在无产阶级还很不发展、因而对本身的地位的认识还基于幻想的时候,是同无产阶级对社会普遍改造的最初的本能的渴望相适应的。

但是,这些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著作也含有批判的成分。这些著作抨击现存社会的全部基础。因此,它们提供了启发工人觉悟的极为宝贵的材料。它们关于未来社会的积极的主张,例如消灭城乡对立,消灭家庭,消灭私人营利,消灭雇佣劳动,提倡社会和谐,把国家变成纯粹的生产管理机构,——所有这些主张都只是表明要消灭阶级对立,而这种阶级对立在当时刚刚开始发展,它们所知道的只是这种对立的早期的、不明显的、不确定的形式。因此,这些主张本身还带有纯粹空想的性质。

批判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意义,是同历史的发展成反比的。阶级斗争越发展和越具有确定的形式,这种超乎阶级斗争的幻想,这种反对阶级斗争的幻想,就越失去任何实践意义和任何理论根据。所以,虽然这些体系的创始人在许多方面是革命的,但是他们的信徒总是组成一些反动的宗派。这些信徒无视无产阶级的历史进展,还是死守着老师们的旧观点。因此,他们一贯企图削弱阶级斗争,调和对立。他们还总是梦想用试验的办法来实现自己的社会空想,创办单个的法伦斯泰尔,建立国内移民区,创立小伊加利亚,即袖珍版的新耶路撒冷,——而为了建造这一切空中楼阁,他们就不得不呼吁资产阶级发善心和慷慨解囊。他们逐渐地堕落到上述反动的或保守的社会主义者的一伙中去了,所不同的只是他们更加系统地卖弄学问,狂热地迷信自己那一套社会科学的奇功异效。

因此,他们激烈地反对工人的一切政治运动,认为这种运动只是由于盲目地不相信新福音才发生的。

在英国,有欧文主义者反对宪章派,在法国,有傅立叶主义者反对改革派。

四、共产党人对各种反对党派的态度

看过第二章之后,就可以了解共产党人同已经形成的工人政党的关系,因而也就可以了解他们同英国宪章派和北美土地改革派的关系。

共产党人为工人阶级的最近的目的和利益而斗争,但是他们在当前的运动中同时代表运动的未来。在法国,共产党人同社会主义民主党联合起来反对保守的和激进的资产阶级,但是并不因此放弃对那些从革命的传统中承袭下来的空谈和幻想采取批判态度的权利。

在瑞士,共产党人支持激进派,但是并不忽略这个政党是由互相矛盾的分子组成的,其中一部分是法国式的民主社会主义者,一部分是激进的资产者。

在波兰人中间,共产党人支持那个把土地革命当作民族解放的条件的政党,即发动过1846年克拉科夫起义的政党。

在德国,只要资产阶级采取革命的行动,共产党就同它一起去反对专制君主制、封建土地所有制和小市民的反动性。

但是,共产党一分钟也不忽略教育工人尽可能明确地意识到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敌对的对立,以便德国工人能够立刻利用资产阶级统治所必然带来的社会的和政治的条件作为反对资产阶级的武器,以便在推翻德国的反动阶级之后立即开始反对资产阶级本身的斗争。

共产党人把自己的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德国,因为德国正处在资产阶级革命的前夜,因为同17世纪的英国和18世纪的法国相比,德国将在整个欧洲文明更进步的条件下,拥有发展得多的无产阶级去实现这个变革,因而德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只能是无产阶级革命的直接序幕。

总之,共产党人到处都支持一切反对现存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的革命运动。

在所有这些运动中,他们都强调所有制问题是运动的基本问题,不管这个问题的发展程度怎样。

最后,共产党人到处都努力争取全世界民主政党之间的团结和协调。

共产党人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让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发抖吧。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