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信仰真理乃哲学之根基-冬飚

第二章上 信仰的贫困:信仰疏离理性真理/冬飚

第二章 信仰的贫困:信仰疏离理性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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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  ——耶稣基督

旧有信仰失落之后,人心需要依托与归宿。民众渴求经济独立,但对于自由,相当人仍很陌生。理论的贫困、哲学的贫困使知识人四处寻觅:是信仰神,或良知,还是美,还是某种主义?
具有某种宗教信仰的信徒常常退居一隅,固守教义,以偏概全,对于宗教信仰与知识和现实的割裂的不幸局面,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种缺乏科学知识和传统文化素养及独立思考的信仰,将使一大批盲信者确认自己已是上帝的子民,只要修炼从此可以忝列仙班。这种信仰具有严重的反知蔽智倾向。是的,我相信人类的英魂或许包括宇宙中以心性为基本出发点的圣哲之魂是永生不灭、生生相息的。或许他们的精神灵魂正好需要信仰――出自于本真之心的安抚。他们对人世的冷漠,与我们在人性不可信之前提下有时侯对人世间某些此起彼伏、皆因那个环境毒瘤和人性的罪衍生而来的冤假错案、烧杀抢劫、车匪暴力事件的不屑一顾又有何区别呢?这种信仰认为,世纪末邪魔当道,人世间事不必操心,人们只须一心修心忍性,度人度已升天堂罢了!我自谓凡夫俗子,还得照食人间烟火,这样的逻辑,就只好“悬置”起来。但同样可以认定的是,如果人们一心追求永恒,生活于现世,但现世便一刻不会停止干扰他。坚忍是一个方面,通常对于他人的嘲笑、轻视你可以不以为然,然而你却缺乏一个可以与这世上联系的渠道:你本来是悲悯那些人的(当然反遭人嘲弄是难免的,否则就显示不出份量)这里第一位的是坚忍,发自于对道的坚定信念:你凭什么悲悯?(凭着十字架的上帝?)
宗教信仰置疑哲学思想。神学也漠视哲学,或者迎合官方哲学的口味,他们一味排斥哲学知识,将之粗鄙地视之为聪明人的聪明,智慧人的智慧。的确,知识人中大多数人不信神,常常只见人而不见神(譬如他们常会因为身边的某人是宗教徒曾有劣迹、偏执、过犯而不去探究神的本意),或凭借科学技术、逻辑理性的力量远离神,而且通过文化或科技的传播迷乱人的神经。而且他们“不知道他们所犯的罪”,常常行事狂傲、自我中心、放纵性欲,追逐财色,道德刁鄙,信仰苍白,他们不知不觉间与魔鬼共舞,悖离神明在所难免。
中国目前公开的宗教团体,是实用主义和温情主义的,比如公开教会,其主流仍是返源到《圣经》的灵修主义。它声称不与法律、政治相冲突,但它某种程度上排斥知识、智慧和知识人,不问世事,少问学术。问题因此而来:宗教人士或许会指责说:你那种说词是属于什么神学?
于是,旧有信仰滑落后中国现存有如下“信仰”种种:
一是实用主义或国家民族利益至上的狭窄民族主义,合目的未必合规律,主要存在于官方学界、政界和军界。
二是科学理性至上论、金钱至上论或物质消费主义;
三是气功或传统佛教;
四是泛宗教:天道、自然、存在,包括“以美代宗教”。
五是新儒家,其主体来自于某些海外知识分子。
六是孙中山三民主义(台湾)。
七是以耶稣基督为主的信仰

信仰的确定性与宽容性

在中国大陆,或许是部份由于佛教、道教、儒教自身的软弱性或依附性等自身的局限性,中国几千年来专制统治对宗教或统制或同化。近百年来唯物主义无神论思想的传播并作为主流意识形态,使得一个人信仰无神论同样是极其自然的事。我们不能忽视环境或民族文化传统对宗教信仰的选择。
但就某人心中认信的事实而言,每人可能都有一信仰,有人信仰某一宗教(如道、基督、天主、释加牟尼、安拉),有人信仰无神论(如种种祖先崇拜、图腾崇拜、泛神论、共产主义等等),有人信仰某种教条或意识形态,有人信仰某种生物、鬼怪,也有人信仰异教、邪教(非公认正教之外教义中包含着有损于人类社会的宗教)。
确定性认信通常构成了一个人的立身之基,认信通常并非来源于理性、对客体知识的分析与思辨,而主要在于生活体验与对信仰真理的实践方面,在于个人的反省、选择和对宇宙奥秘的启悟,它更多强调的是具体个相的不可忽视性和丰富性,以避免共相的笼罩和覆盖。“心中的道德律和夏夜的星空”,可称为康德及其追随者的立身之基;对上帝的信仰,是希伯莱宗教(犹太教、新教、天主教、东正教)信徒的立身之基;对马克思主义的认信,是马克思主义者及某些无神论知识份子的立身之基。还有些有名有家的人,自以为或社会称之为优越人种的人,否定信仰的力量,他们以为,确定性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不停地变异。无疑,这将导致怀疑一切的怀疑论和对道德价值这样的东西持相对主义的态度,或取消价值判断是非判断。
我们必须把确定性认信还给每个人,这是天赋每个人的自主选择,这意味着尊重个人的自主意识,尊重信仰自由,对宗教信仰持宽容态度。
宗教提出并回答这样的问题:人的存在来源、走向与归宿,人的存在意义与使命及其与超自然之物的关系,
以及如何在现世中过一种纯净德性的生活。信仰主要揭示了一种启示真理:需要并认可个人的体验、生活选择,不仅仅是意识问题,更多的是体识、修炼等行为的问题。而哲学主要涉及需要深思的智慧、知识,涉及尘世间的一切包括对万事万物及其相互关系的探索。事哲学者以追求探索真理为天职,以其常识智慧服务于人类和我们生存的星球;他探索人性、事理,使人明辨聪颖、爱自由、智慧本身。哲学家常思常人之思之不敢思,常疑宗教之不敢疑,故罗素称哲学家伟大而悲壮。
就宗教信仰与哲学的关系而言,有信某种宗教的哲学家,如西方大多数科学家、某些哲人均信仰希伯莱宗教的上帝,也有无神论的或泛神论的思想家如斯宾诺莎、爱因斯坦。泛神论(而非多神论)通常是某些知识份子的固执选择,其理由是:这样有利于人性(容许对超自然之物、神秘性的合法地位,又是追求真理的最好选择。一个人只是为了追求真理而真诚地选择泛神论或某宗教,这都是值得尊重的事情,因为追求真理本身就意味着反对盲从和迷信,意味着在脑海和心灵中破除无数的错误杂乱的思想,这并不比缺乏选择和判断尤其是涉及公正、正义的选择和判断而盲信某种东西差。在这里,由于大多数人信仰是根据他的特定利益,这特定利益与视界和常识有关,而哲人则强调绝大多数人的公益事业和系统性的判断,因而他必须选择的东西是包含尽可能利他的能培育公民意识和仁爱意识,培养自由意识和尊重、科学、尊重人权,宽容意识的。
对于无神论的反宗教精神的思考尤为重要。(宗教精神就是对超世间、超自然物的崇拜、追随以及在宗教中使人性升华、光大,使之充盈了神性或因忏悔、反省等意识而来的精神)。我们必须揭示因应当今时代无神论文化传统及其教育本身的缺陷和弊端,必须揭示对于追求真理而言,为何必须既有确定性又有宽容性。必须反对种种价值取消论、道德相对主义、怀疑主义,必须批判世俗功利主义、个人主义、唯我论等倾向,必须藉此批判中国哲学中的人性论,种种藉哲学知识科学之名的泛宗教倾向(它可有几种:无神论背景下和宗教传统背景下的)。
面对此信仰多元化局面(注二),哲学家与宗教信徒、神学家的冲突通常首先在于那些无神论、泛神论哲学家与宗教之间的冲突。这是因为作为宗教信徒的哲学家以神作为立身的磬石,基督徒认为信靠上帝就等于立身于磬石之基,并成为其生存发展之在先选择;被信仰者是此时此地此人此心的东西。
但作为无神论、泛神论的哲学家,或者作为哲学终极终成的信仰真理又如何看待宗教?我以为,以终极存在之物(即在基督徒那里是上帝,在伊斯兰教徒那里则是安拉,在佛教徒、道教徒那里则外化为佛、道)作为立身之磐石,是信仰真理的首要前提,同时这种信仰真理并不能包含终极存在之物的全部奥秘,但却可以藉人与终极之物相交通的关系领悟世人所不能知的真理。摩西《十戒》第一条就说:“除了我以外,不可有别的神。”而宗教宽容是相对,是必须,宗教宽容的源泉来自于独一信仰真理,它是上帝爱之光普降人间的必由之路。
对于一个正直而诚实的人来说,宗教宽容是很重要的事(可参阅洛克的《宗教宽容》),认靠某种东西也是极为严肃的事(当然,这里不涉及宗教改宗之事),仅仅为了做一个正直诚实的人本身,他就要既为自身负责,也要因自己的行止虑及他人。信仰可以是宗教历史传统沿续下来,比如欧美国家的基督教文化传统使人信仰基督是极自然的事,而在中国大陆则难乎其难。欧美国家的基督教文化传统被事实证明是一个极富于生命力,经受种种考验和挑战而不断发展,对人类科学文化、社会秩序的发展起着重大作用的优秀的文化传统,尽管其历史上因宗教裁判所、十字军东征、由宗教排外情绪引起的纷争与殖民问题等等诸如此类不光彩的事,但也决不可忽视其对人类留下的宝贵精神遗产。
世俗宽容的前提是:自己是所谓强者,而所谓强者、弱者,也该来个反先定判断。只有精神的强大才堪称强者;无辜受苦与物质生活的贫弱,不仅不是所谓物质强大的强者所无情摒斥,反而值得那些自诩为天地立命或一心系天下忧的知识人耽怀。多元不等于紊乱,宽容不等于纵容(邪气)。这种宽容仅仅是在自己强大之后(不仅是生存时空上的,也是观念思想上的。人光有其中之一还不行。无辜忍受社会的不公平、屈辱,眼睁睁看着人间的丑恶、非正义的东西不得揭露,还其是非本身,还谈得上什么爱心、什么良知、什么仁爱!
这种宽容是有限度的。当自己成为强者时,宽容不再拥有敌人,于是宽容似乎没有限度,任何人皆在我宽容之列;但这强者本身,是否有代表性?是文化的代表性、时代的一个奇迹或是个人命运的一个造化?如果具有文化的代表性,那么这种文化是否赢得了自由的地位呢?即:基本的发表自由权、出版自由权了呢?一种存在若须具有文化的代表性必须以他之自由的地位为前例。任何遭压抑、监禁状态都意味着自由的反面——奴役。受压抑者的思想取得发言权——如果这是时代的一个奇迹,那么这奇迹来源于时代,奇迹的应验者们是否感应到了时代的伟力和恩赐而反哺于时代呢?何况奇迹比较不具备普遍适用性。如果这是个人命运的一个造化,那么我认为这种命运本身就是为朋友的不义,对学术的不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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