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信仰真理乃哲学之根基-冬飚

第一章 哲学的贫困:理性真理疏离信仰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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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大陆,当代哲学的误区恐怕在于,即使是最好的哲学依然回避或者疏离宗教信仰中所蕴藏的真理问题,依然未能解决无神论、泛神论、自然神论与有神论,进化论与创造论的关系。从更深一层次的意义讲,这还体现在当代东方神秘主义与上帝—神性神秘主义的关系上;个体人格与个人主义、集体主义、公共社团的关系上,最多是将之悬置,或模棱两可。这多少说明了大陆哲学思想界处境的复杂与思想更新的艰难。
  
  哲学思想漠视宗教信仰与神学
  
  根植于大陆无神论传统,受几千年来封建主义的浸染,对于置身于其间的国民而言,不得不承受着异常的历史重负与精神枷锁,去奴性争自由一直是一桩艰难而又长远的未竟事业。在中国本土,一个不幸的事实是:除了哲学有与佛学结缘的传统外,哲学与其他神学(基督教、天主教、东正教、伊斯兰教等宗教)的疏离与排斥几乎是历来的传统。哲学常常无视神学的存在。由于宗教的意识形态化及其所导致神学的落后与闭耳塞听的现状,传统神学常常回避社会苦难或现世幸福,回避对信徒的个体人格的铸造,放弃对世俗社会基本的或重大的问题的关注,从而使人变成神的奴隶,也使得有独立思考癖和热衷理性思维的知识人远离这些宗教。尤其这种姿态在中国尚处于后极权社会,社会大众还承受着根植于种种力量的奴役和市场经济中看不见的手的双重奴役之时,这种受庇护与蓄意限制,有意无意回避社会问题的神学,在一些杰出的学者那里遭到鄙视,就不难理解了。以至于台湾学者李敖甚至这样说,我不愿意上那样的天堂,为了真理,哪怕下地狱。的确,再也没有比打着顺服的旗号,将信仰置于世俗意识形态之下,充当哲学家常说的思想的懒汉而又坐享信徒们的奉给更伪善的了!
  各种宗教之间经常互相攻击,诸宗教信徒之间也不时地互相排斥。民众宗教意识的贫乏使人难以看到信仰真理的神圣之光。这里有一个宗教宽容与不宽容的问题,容后再述。
  在宗教信仰、求真的问题上,无神论的哲学传统的观点就是:宗教是迷信,是人民的鸦片。鉴于这种陈腐的观点已为大多数人所拒斥,这里就不准备多说了。传统宗教教育也使人相信宗教几乎就是迷信的代名词;向人灌输人类是从猿猴进化而来的进化论,宗教适应低层次民众灵魂安栖之需要;信仰为思想次等重要的地位;相当多的学者、哲学家则倾向于认为宗教为人类文明鸿濛之初的蒙昧产物,科学落后的产物,而看不到人性都有其恐惧和终极渴慕,向往无限或寻求灵魂安宁的一面,即宗教信仰的真理,这是不以时代变迁而转移的。信仰真理,又可称之为天启真理。
  不相信天启真理,不相信信仰包含着终极真理,或认为天启只包含部分真理,而看不到它包含着至深而广袤的宇宙真理(注一)。即使某些相信天启真理存在的人,却顽固地认为信仰中只包含着部分真理,它不能代替科学、艺术尤其是哲学对人类的普遍有效性,将信仰视为前者的姊妹而非孕育之母。他们信仰人世间的人性、正义、天道。他们骨子里认定信仰神只能使人成为思想的懒汉,人性与神圣性不可通约。
  以上诸种观点的直接后果就是,在科学艺术乃至哲学问题上人们自我崇拜,对人性崇拜或知识人自我中心。它根本否弃人性的本质是含有缺陷的,从而无法认识人的原罪。须知任何人都无法超越自己的时代,无法克服自己的人性弱点或人自身的有限性。
  知识崇拜是知识者——那些渎神的,疑神的,不知神的无神论哲学家、艺术家、科学家、学者的根本信仰,他们教人信仰一种主义、一种哲学体系、信仰科技的力量,信仰美。而无一另外地,他们有意无意地将神的外化形式当作终极真理,从而堕入《圣经》所说“聪明人的聪明,智慧人的智慧”,他们在天神的外化形式面前停住了,就如同成语”盲人摸象”中自以为是的盲人抱住大象的一条腿而自称是看到了大象的真身。敬畏神是智慧的开端,要“灭绝聪明者的聪明,智慧者的智慧”,这不仅是神的话语,对信徒的天启,同时也激发求真者为之共鸣。它与人们通常对真理的渴望相通连。本原意义上的人,或潜心求真的人,被抛入人世间,遭到被遗弃,被放逐,被盯梢的命运,这绝非偶然。对于这种亘古以来就必然存在的事实实际上彰显了这个真理:不是人性或知识本身,而是上帝才有可能使人获救。但同时要看到:一切意识到作为神性的外在形式,如从事音乐、科学、制度的知识者如果不乏人性的谦卑和对神的敬畏,则有可能在求真的路途上,跨越种种知识崇拜达到深邃的境界。他们只有谋取事功藉以荣耀天神时才显示其璨然夺目之光,这与那些抛弃知识从而厕身教堂、寺院的所谓虔诚信徒的作法大异其趣。作为神性外化的哲学思想,或者说某种思想体系,对于现世而言,它实际上是一种工具,一种武器。文艺性的思想,战斗的思想本身是一种艺术,斗争的艺术,而哲学体系也罢,概念也罢,定义也罢,它是人类的精神养料,对于清晰地看清这个世界、改造世界,或者优化世界,本来大有裨益。它们作为工具与武器,是否犀利,是否能治病救人,这是最主要的。看清真相不等于认识论;手握为生存而斗争的武器不等于方法论。如果一个人以为某种理论和哲学,未经得现世的社会实践的利用,未能解决生存问题、人心问题,未能关注民众苦厄饥馑,那么这样的哲学家在我看来迟早会被民众忘掉。
  同时我们这个时代相当多的知识精英,对于宗教信仰问题仅仅用一句话一笔带过,对于俗世的公平、正义、拯救责任,对于邪恶、苦难和罪的漠然视之难以令人信服和忧虑,某位研究基督教的知名人物对于海德格尔的处处引用也令人作呕――这是知识人严重缺乏判断力的表现。这样的基督文化资源的引入难以服人心。
  对于有信仰的人,你可以象谈永生一样谈论永恒;对于既无信仰又无反思之力却自以为真理在握的人们又有何可言:他们希望名利双收,希望优雅有钱的过日子,同时又作为一名学者或社会活动家的面目出现。对无神的人本主义的骄狂、超然冷漠的怀疑,对这种人本主义意识形态的驳斥引发出神启思维,引发出宗教哲学的伦理和神性的人本主义。
  神启思维,即是对融入人生命的宗教意识的体验,它基本上等同于天启真理。神启思维的本质即反抗奴役、为自由斗争与争取服务社会。图式思维(通过体验、直觉、形和存在之网)是神启思维的中保。存在之网是一种综合之网,历史演变之网,即万事万物都有其自生存、自组织、自发展的节律,其相互之间也有内在的有机的联系,有进化,也会有退化,没有什么固定不变的方向,问题在于人类自身如何选择。它决不会漏掉真正的人物,决不会姑息那些不属于它的芸花一现的人物事件,譬如在音乐的存在之网中,拉赫玛尼诺夫、马勒、勃拉姆斯等后人看来太迟才被发现的伟大音乐家不会漏掉。存在之网,不会放弃对历史事件与历史人物的末日审判。这里谢绝庸俗进化论,它认为历史发展是有一定规律的,社会按某种规律不断前进。
  感悟哲学的逻辑,就是全息式存在之网、人择思维、图示思维与神启思维等。社会必须发展,人类必有希望。
  这样的信念,拯救着人类不至于走向更加邪恶和荒谬,走向灭亡。它同时教人蔑视专制社会环境下的舆论和官方传媒的声音,舆论和传媒常常充当着伪公正人的角色;向公众传递着、误导着社会的时尚和发展水准、评价体系。 
  不明白这一点,就难以想到:那种取自于西方哲学美学,却全然不了解西方文明的宗教底蕴的大陆知识精萃们,是怎样在这块国土上,歪曲着诸如真正的图示思维、自由主义、民主等理念,是怎样地歪曲着自由、独立精神!
  这里顺便谈谈语言的性格问题。语言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一位哲人先见地指出,狭义的语言是指语义、逻辑和数,而广义的语言是指体验、直觉和形。舞蹈中的舞姿、音乐中的音符、电影中的摄影、剪辑等艺术借以表示的即广义的语言。
  语言也是有性格的。它至少包括神圣性、个性、表现性等三个方面。
  而太多的人并不明白这一点。有宗教情感的人的语言必定超越缺乏宗教体验的世俗语言体系;它首先秉存天神的旨意、遵从内在的声音;其次才考虑有选择地遵从圣贤前辈的遗训!
  一种迷恋真诚、善良、美好的性情,一种执着于人类使命感、正义、公平、公正、和平的性格,使人屡次遭遇险境,历经艰辛仍犹未悔,信念弥坚。一个人有这样大气的个性,超越世俗之见,它本身就是一种思想的源泉。
  这决不是这些人的专属:早慧者、才子气十足的人,生活顺畅几乎未遭到什么挫折、磨难的人;华而不实、浅尝辄止的人;迷失于所谓艺术形式的至上性而忽视人的道德良知的现代艺术家,它甚至也不是那种中国式缺乏宗教信仰的实用主义者、自由主义者、权威主义者的专属。它只可能产生于这些人当中:有某种不可压抑的独立的天性,不论横逆顺畅,都不影响他追求真理的执着和道德自律意识;它可能是大器晚成的、遭遇坎坷之境或使其个性发生艰难的环境。简而言之,强烈而深刻、善良而临事认真,永不止境的求知欲和创造欲,构成了这种人的德性。在这种秉赋上将产生出真正超越知识崇拜和科学崇拜的思想者出来。
  当然,语言自然是善于表现的。语言的温和与激烈,与生活中社会中所遭遇到的平淡和重大事件的惨酷是相关系的,也与个性中的宽厚和面对正义之事时的态度取向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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