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易考原-明-梅鷟

經名:古易考原。明代梅鷟撰。三卷。底本出處:《萬曆續道藏》。
古易考原卷之上

伏羲卦畫之一

夫子曰:卦之德方以知,知以藏往。又曰: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又曰: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几此皆言伏羲卦畫之《易》也。惟其先作,方知之卦畫而藏天地萬物已往之理于其中。夫然後著策之易可得而用也。三代之易皆發明伏羲著策之易,以為尚占之用,未有及于卦畫之易也。及于卦畫之易者,夫子一人而已。故吾作《考原》之書,首之以伏羲卦畫之易者,益迷夫子之意也。後儒不知此誼,乃曰《周易》晚添,祖父何其元本,原冠冕之思也哉。

始作八卦第一

下《擊辭》曰: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于天文,俯則察于地法#1;觀烏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

鷟曰:仰觀象于天而作卦,如乾天、離日、震雷、巽風、坎月、雲豐、斗沬之類;俯觀法于地而作卦,如坤地、兌澤、艮山、坎水之類;觀烏獸之文,如乾為龍、為良馬、老馬,坤為子、母牛,震為龍、為馬善嗚,巽為鷂,坎為豕、為馬美脊,離為牛、為雉、為蟹、為虎豹,艮為狗鼠,兌為羊之類;觀地之宜以作卦,如乾為木果,震為蒼食竹、雀葦稼、為反生、為蕃鮮,巽為木、為楊,坎木為堅多心、棟叢棘、羨草,離木為科上稿,艮木為堅多節之類。近取諸身,不但八體而已,凡八屬皆是,如為君、為父之類;遠取諸物,不但服食器用而已,雖計物之數曰萬皆是,如為園、玉、金、寒、冰、大、赤之類。伏羲經卦八,其別六十有四。今止云作八卦者,舉經以該別也。曷為謂之舉經以該別?乾為經卦,舉一乾,乾之乾,而兌乾、離乾、震乾、巽乾、坎乾、艮乾、坤乾,八別之乾皆該之矣。兌以下七卦皆然。故乾、央、大有、大壯、小畜、需、大畜#2、泰,曰始作乾。履、兌、睽,歸妹#3、中孚、節、損、臨,曰始作兌。同人、革、離、豐、家人、既濟、貴、明夷,曰始作離。元妄、隨、噬嗑、震、益、屯、頤、復,曰始作震。娠、大過、鼎、怛、巽、井、蠱、升,曰始作巽。訟、困、未濟、解、泱、坎、蒙、師,曰始作坎。逐、咸、旅、小過、漸、賽、艮、謙,曰始作艮。否、萃、晉、豫、觀、比、剝、坤,曰始作坤。羲聖心胸,天象地法,動動植植,近身遠物,莫不蟠蓄于中,然後作八卦以垂示天下後世,故其卦之妙,天地象法,動植身物,萬理咸備於是,幽贊神明而生著,以通神明之德,制器尚象,隨取隨足,以類萬物之情。漢儒以為則河圖而畫卦,宋儒以為見兔亦可以畫卦,皆出于臆說,不見伏羲之精,未窺夫子之旨者也。至其甚者,則有以為止作三畫之八卦,文王重為六十四卦。吾毅然皆以為非是者,正#4以此也。今列其圖于左。
乾下乾上仍名曰乾鷟曰:此經卦之乾也。
乾下兌上名曰夬
乾下離上名曰大有
乾下震上名曰大壯
乾下巽上名曰小畜
乾下坎上名曰需
乾下艮上名曰大畜

乾下坤上名曰泰鷟曰:自乾卦以下至泰為其別之乾也。

鷟曰:此以上八卦言伏羲始作乾卦也。經卦之乾謂之始,作乾宜矣。其別卦而皆謂之作乾何哉?乾在下為主于內,加八卦于上以發明乾之別而已,故總名之曰作乾。而乾在他卦之上則不為主而為他卦之別。
兌下乾上名曰履
兌下兌上仍名曰兌鷟曰:此經卦之兌也。
兌下離上名曰睽
兌下震上名曰妹
兌下巽上名曰中孚
兌下坎上名曰節
兌下艮上名曰損
兌下坤上名曰臨鷟曰:自履以下至臨為其別之兌也。
鷟曰:此以上八卦言伏羲始作兌卦也。經卦之兌謂之始作兌宜矣,其別卦而皆謂之作兌何哉?兌在下為主于內,加八卦于上以發明兌之別而已,故總名之曰作兌。而兌在他卦之上則不為主而為他卦之別。

離下乾上名曰同人

離下兌上名曰革

離下離上仍名曰離鷟曰:此經卦之離也。

離下震上名曰豐
離下巽上名曰家人
離下坎上名曰既濟
離下艮上名曰賁
離下坤上名曰明夷鷟曰:自同人至明夷為其別之離也。
鷟曰:此以上八卦言伏羲始作離卦也。經卦之離謂之始作離宜矣,其別卦而皆謂之作離何哉?離在下為主于內,加八卦于上以發明離之別而已,故總名之曰作離。而離在他卦之上則不為主而為他卦之別。
巽下乾上名曰姤

巽下兌上名曰大過
巽下離上名曰鼎
巽下震上名曰怛
巽下巽上仍名曰巽鷟曰:此經卦之巽也。
巽下坎上名曰井

巽下艮上名曰蠱

巽下坤上名曰升鷟曰:自娠以下至升為其別之巽也。

鷟曰:此以上八卦言伏羲始作巽卦也,經卦之巽謂之始作巽宜矣。其別卦而皆謂之作巽何哉?巽在下為主于內,加八卦于上以發明巽之別而已,故總名之曰作巽。而巽在他卦之上則不為主而為他卦之別。
坎下乾上名曰訟
坎下兌上名曰困
坎下離上名曰未濟
坎下震上名曰解
坎下巽上名曰渙
坎下坎上仍名曰坎鷟曰:此經卦之坎也。
坎下艮上名曰蒙
坎下坤上名曰師鷟曰:自訟以下至師為其別之坎也。

鷟曰:此以上八卦言伏羲始作坎卦也。經卦之坎謂之始作坎宜矣。其別卦而皆謂之作坎何哉?坎在下為主于內,加八卦于上以發明坎之別而已,故總名之曰作坎。而坎在他卦之上則不為主而為他卦之別。

艮下乾上名曰遯

艮下兌上名曰咸

艮下離上名曰旅
艮下震上名曰小過
艮下巽上名曰漸
艮下坎上名曰蹇
艮下艮上仍名曰艮鷟曰:此經卦之艮也。
艮下坤上名曰謙鷟曰:自運以下至謙為其別之艮也。
鷟曰:此以上八卦言伏羲始作艮卦也。經卦之艮謂之始作艮宜矣。其別卦而皆謂之作艮何哉?艮在下為主于內,加八卦于上以發明艮之別而已,故總名之曰作艮。而艮在他卦之上則不為主而為他卦之別。
坤下乾上名曰否
坤下兌上名曰萃
坤下離上名曰晉
坤下震上名曰豫
坤下巽上名曰觀

坤下坎上名曰比

坤下艮上名曰剝

坤下坤上仍名曰坤鷟曰:此經卦之坤也。又曰:自否以下至坤為其別之坤也。

鷟曰:此以上八卦言伏義始作坤卦也。經卦之坤謂之始作坤宜矣,其別卦而皆謂之作坤何哉?坤在下為主于內,加八卦于上以發明坤之別而已,故總名之曰作坤。而坤在他卦之上則不為主而為他卦之別。

八卦圓運第二
《說卦》曰: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又曰:數往者順。

鷟曰:此言伏羲六十四卦圓運之圖。止言八卦之象者,皆舉經以該別也。天定位于南,其別八天皆定位於南。地定位於北,其別八地皆定位於北。山通氣於西北,其別八山皆通氣於西北。澤通氣於東南,其別八澤皆通氣於東南。雷相薄於東北,其別八雷皆相薄於東北。風相薄於西南,其別八風皆相薄於西南。水不相射於西,其別八水皆不相射於西。火不相射於東,其別八火皆不相射於東。不著卦名者,以夫子怛言象故也。先儒以為單言三畫之八卦,非是其所以為數往者順,何也?天位於南,由南而左行則天而澤、而火、而雷,由南而右行則風而水、而山、而地,皆自南而北,自上而下,故日:數已往之定位,順而不逆,從古及今皆如是也。

八卦方列第三
《說卦》曰:八卦相錯,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又日:雷以動之,風以散之,雨以潤之,日以晅之,艮以止之,兌以說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鷟曰:此言伏羲六十四卦方列之圖。止言八卦者,亦舉經以該別也。八卦相錯,承上文天地、山澤、雷風、水火之圓運,令彼此交錯而為方列也。邵堯夫以上文八卦為三畫卦至此相錯,則八卦之上各加八卦而始為六十四卦,是以相錯為相重也。凡此往彼來謂之錯,加增其上謂之重。以相錯即為相重,誤矣。不然,則此言雷以動之,八卦之方列者元相錯之文,是圓運者兼及六畫卦而方列者僅有三畫卦,其不通亦明矣。雷以動物於中左,風以散物於中右,其別八雷,皆動物於中左,八風皆散物於中右也。雨以潤物於次風,日以暄物於次雷,其別八雨皆潤物。次風八日皆暄物,次雷也。艮以止物。次雨兌以說物。次日,其別八艮皆止物。次雨八兌皆說物,次日也。乾以君物,居北。坤以藏物,居南。其別八乾皆以君物居北,八坤皆以藏物居南也。卦位相對,雖與上文同,先後次第大與上文交錯矣。上文天、地居首,此離、坎居中,乾、坤殿後,是天地與水火交錯也。上文山、澤居第二,此艮、兌居第三,是山澤與雷風相交錯也#5。上文雷、風居第二,此居其中,是雷風與天地相交錯也。上文水、火居第四,此雨、日居第#6二,是水火與山澤相交錯也。又分而言之,天南地北。今乾北坤南是乾與坤相交錯也。澤東南,山西北,今兌次北,艮次南,是兌與艮相交錯也。火東水西。今日又次北,雨又次南,是離與坎相交錯也。雷東北風西南。今雷動北中,風散南中,是震與巽相交錯也。由乾而兌、而離、而震、而巽、而坎、而艮、而坤,皆自北而南,自下而上,故日知來者逆也。因上文八卦相錯一句渾成未詳,故詳列此八句以發明方列相錯之義也。然則先儒皆以圓運之乾、兌、離、震為數往者順,坤、艮、坎、巽為知來者逆,其說不通。夫伏羲之卦序,乾至坤八未嘗有順也。夫子之意,借圖運之順、方列之逆以發明《繫辭》知以藏往、神以知來之義耳。今列其圖于左。

伏羲六十四卦方圖
鷟曰:儒者言秘于方技家,至陳希夷始傳之邵堯夫,始發明之。斯言殆不思之甚矣。夫子之言昭如日星,但伏羲原用卦,夫子則言象以發揮,是以不思則不得其精也。驚故詳列其圖于左,方使後之人知方技家之所秘者,出于夫子之言而元所疑也。若夫以三畫卦畫為方位圖者,則非伏羲之本真,而夫子亦初元是言。今則刪之,不以惑後人也。此二圖有陰陽對待之義。圓為陽,方為陰,圓動為天,方靜為地。

鷟曰:自天天至地天、八卦言天定位于南。自天地至地地,八卦言地定位于北。天山至地山,八卦言山通氣于西北。天澤至地澤,八卦言澤通氣于東南。天雷至地雷,八卦言雷相薄于東北。天風至地風,八卦言風相薄于西南。天火至地火,八卦言火不相射于東。天水至地水,八卦言水不相射于西。此六十四卦之圓,皆自南而北,自上而下,故日順。雷八卦以動物,風八卦以散物,生物之春也。雨八卦以潤物,日八卦以晅物,長物之夏也。艮八卦畎止物,兌八卦以說物,收物之秋也。乾八卦以君物,坤八卦以藏物,藏物之冬也。此六十四卦之方列,皆自北而南,自下而上,故日逆。邵子所傳先天之圖,其原益出于此。以上首橫圖,次圓圖,次方圖,伏義卦畫之易可考如此。

古易考原卷上竟

#1此二句《周易本義》作『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

#2『畜』原作『日』,據《周易本義》改。

#3『妹』原作『昧』,據《周易本義》改。
#4『正』原作『政』,據前後文改。
#5『也』原脫,據前後文補。
#6『第』原脫,據前後文補。

古易考原卷中

伏義著數之易

夫子曰:著之德圓而神,神以知來。又曰: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知周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故神元方。又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剛柔斷矣。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是故剛柔相摩,八卦相盪。凡此皆言伏義著數之易也。惟其有圓神之著數,而求天地萬物之理于藏往之卦畫。夫然後未來之吉凶悔吝可得而知也。
故考原之書,次之以伏義著數之易。

河圖第一
《繫辭》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又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

鷟曰:聖人則河圖所以生著,則洛書所以作龜。因上文言莫大乎著龜,故兼言則洛書也。《漢書·律曆志》引此章天一至行鬼神也,六十四字相連。班孟堅之後不知何時高逖天一至地十廿字在于後章。今從程、朱正其錯簡。此即所謂河圖之數也。河中龍馬出于河,其背上旋毛有此圓圈,如星點然,故日圖以其出于河。故日河出圖。几天下之數起于一,成于十,不過十數而已。加之以一則為十,有一加之以十則為二,其十由是而百千萬億皆出于十之外者也。若河圖之數則不然焉。天一為一矣,至天三併天一而為四,一得其一,三得其三,而三與一有合,至天五又與一、三相得而合為九,至天七又與一、三、五相得而合為十六,至天九又與一、三、五、七相得而合為二十有五。日五者,天數之正。日二十者,衍出之數。雖日衍出二十,而其實不出天數五之外也。地二為二矣,至地四則併二而為六,二得其二,四得其四,而二與四有合。至地六又與二、四相得而合為十二,至地八又與二、四、六相得而合為二十,至地十又與二、四、六、八相得而合為三十。日五者,地數之正。日二十五者,衍出之數。雖日衍出二十五,而其實不出乎地數五之外也。總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日十者,天地之正數。日四十五者,天地衍出之數,而衍出之數實不出乎十數之外。不出十數之外而衍出五十有五之數,由是天數本奇然陽變而化陰,地數本偶然陰變而化陽,以此五十五數而完成、而變化之屈伸往來,其妙元窮。以此五十五數而流行也。伏義聖人安得不則之以為大衍之數,而用以搽著求卦也與?則之之法見下文。

大衍第二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碟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于初以象閏,五歲再閨,故再劫而後掛。

鷟曰:此承上文而言伏羲則河圖之數以蝶著求卦也。河圖天數五,衍為二十有五。地數五,衍為三十矣。然猶未盡乎衍之極也。故伏羲則河圖而大衍之則又九十有九焉。大衍者,一與二為三,二與三為五,三與四為七,四與五為九,合三、五、七、九為二十有四。由是五與六為十一,而一居其中。又六與七為十三,七與八為十五,八與九為十七,九與十為十九,再合三、五、七、九又為二十有四,合十一之十,十三之十,十五之十,十七之十,十九之十,凡為十者五,此大衍中之體數也,故日大衍之數五十。合前之二十有四與後之二十有四,并居中之一,共四十有九,為大衍中之用數,故日其用四十有九。雖衍為九十有九,亦不出乎天一至地十之外。此其所以為則河圖之衍數而為大衍之極其數也。夫子說出一衍字以發河圖之意,加一大字以發明伏羲則河圖之意,聖筆如化工,其妙元窮而簡易易知,豈不信哉。蝶著之法取其變,有取其辭、取其用,有取其體。五十雖為河圖之大衍,然猶為變中之靜,用中之體,故置之不用。四十九者,變中之變,用中之用,故特用之以蝶著求卦也。從一而左右數之,皆一、三、五、七、九而為天數五,乾之純粹精而元陰柔偶數之駁雜,且前後二十有四,分二之象也。一居于中,掛一之象也。日三、五、七、九有四者,蝶四之象也。又三、五、七、九有四者,再蝶之象也。皆出于天機自然之法象,而非一毫人力私知得以營為于其問。於此見伏羲制作之神,妙有非常情所能窺測者。連山氏、歸藏氏,夏、商、周歷代遵而用之。雖雜其序,於理不越有以也。夫晉人取老莊宗旨以解大易,乃曰:四十九著者,即五十之虛一不用也。虛一不用,所以象太極也。夫太極樞紐,造化根抵,品彙而理氣之妙合,本無時而可離者。今乃獨拈一策,屏諸元甩之櫝中,退閑於靜,則是造化品彙,亦有不叉樞紐根抵之時,而理之與氣亦有時而可離,而几二掛一蝶四歸奇皆四十九策之所營,太極一策倦勤于櫝中,漫不知所統括,反不如四十九策之有用。其為說也,不亦悖乎?夫所置之一策與所用之四十九策,長短大小,彼此如一。今信手置下一策即便變器而為道,改形而為理,尊稱日太極,崇重神妙元與比倫,何其僥倖之至。而所取用之四十九策失其樞紐,別遠根抵,專擅勤劬紛紛用事於外,而不得與所置一策媲美,是何其大不僥倖耶?愈見晉人解經之元當。且河圖衍數五十有五。今大衍之而反少其五,又安得謂之大衍哉。鷟按:《漢書·五行志》劉敵曰:伏義受河圖,則而畫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賜洛書,法而陳之洪範是也。邵子曰:圓者星也。歷紀之數,其肇于此乎?方者土也。畫州井地之法,其放于此乎?益圓者,河圖之數。方者,洛書之文。故義、文因之而造易,禹、箕叔之而作範也。吳先生曰:河圖者,河有龍馬出,而馬皆之旋毛有此十數也。洛書者,洛有神龜出,而龜甲之坼文有此九數也。以旋毛如星點之圓圈,故日圖。以坼文如字畫之縱橫,故日書。河圖之馬不異于几馬,洛書之龜不異于几龜。至今馬背之毛,其旋有如星點,特其旋元此十數耳。至今龜背之甲,其坼有如字畫,特其坼元此九數耳。鄭氏曰:河出圖,有自然之象。洛出書,有自然之文。

鷟曰:伏羲則河圖以生著,則洛書以作龜。河圖之則即大衍是也。今列圖于左。洛書之則未詳。其後神禹時,洛亦出書,禹因之以叔疇。成王時,陳寶河圖在束序。夫子又曰:河不出圖,與鳳烏並言,則為聖王之禎祥也。尚矣。
天一、天三、天五、天七、天九,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
□五位者天數五之五位也,故相得而各有合,衍為二十有五。
地二、地四、地六、地八、地十,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地數三十。
□五位者,地數五之五位也。故相得而各有合,衍為三十。

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

□天數五而已,衍出二十合為二十五。然未嘗出五數之外。地數五而已,衍出二十五,合為三十,亦未嘗出五數之外。總天地之數五十有五,又未嘗出乎天地之數之外。不出乎河圖天一至地十之五位共為十數之外,而多出五十有五數,有若書衍文然者,吾故日河圖衍數。鷟曰:漢儒釋五位相得而各有合為一、六、二、七、三、八、四、九、五、十之相得各有合。果如是,則當云十位,不當云五位也。又當急綴之以天地之數五十有五之几者言,不當更分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也。今既分而言之,可見天五位承上天數五而言,地五位承上地數五而言,次不可以十位相得而有合矣。此皆漢儒解經之謬,不可以不之辨也。

十一之十,十三之十,十五之十,十七之十,十九之十,几為十者五,大衍之體數也。前後二十有四為四十八,一居其中。通四十有九者,大衍之用數也。置其體數不用,但用其用數者,有掛一,分二,搽四,再蝶之法。象又出于天數之純,元陰偶之駁雜。伏羲所以取之以前民用也與。

鷟曰:夫子贊河圖數之妙曰: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又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又曰:神元方。又曰:陰陽不測之謂神。又曰:幽贊于神明而生著,參天兩地而倚數。又曰:通神明之德。皆未有言則之以畫八卦者,乃劉敵之妄而先儒誤從之耳。故特為此圖以發明夫子之意,讀者宜致思焉。

蝶蓄立卦生爻第三
曹之德圓而神,七七故圓。卦之德方以知,八八故方。六爻之義易以貢,九六則剛柔相易以告人。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以此曹卦、六爻洗其憂世之心,斂藏其心於靜密之地,吉凶與民同患,神以知來,知以藏往。聖人之心未能忘民之患,何以能退藏於密哉?有曹之神以知吉凶,未至之事有卦之知以藏吉凶一定之理。不言爻之貢者,統于卦之知可知也。使民問筮求卦,趨吉避凶,故聖人心不復憂而得以退藏于密也,其孰能與於此哉。古之總明截知,神武而不殺者,夫謂伏羲。是以明於天之道而察於民之故,是興神物以前民用,神物謂曹,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德。夫致精日齋,散齋曰戒。聖人寓其神于曹之德,寓其明于卦之德,非齋戒則不足以致己#1之神明以神明其德也。是故闔戶謂之坤,握曹在手。闢戶謂之乾,分曹以搽。一闔一闢謂之變。搽曹之一變,往來不窮謂之通。普數多寡難以拘定,見乃謂之象。三變曹見,變成有奇,以象剛之七偶,以象柔之八重,以象太剛之九交,以象太柔之六曰。四象形乃謂之器。因象求形,多曰物器,制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謂之神。闔闢變通者,曹之圓象、器法。民咸用之者,曹之神。是故易有太極。易,搽曹營度之易也。曹之握分,固象戶闔闢矣。方其在櫝而未啟,果四象乎?屋棟在上而四方橡桶輻輳子棟,是名曰極。四十九曹混然在櫝而一變、三變、九變,十有八變之易森然已具于此,特為大大之屋棟,非尋常屋棟可比,故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四j’儀。生是櫝中取出而生也。闔戶坤儀,闢戶乾儀,兩相合德,故曰是生兩儀。今邑中二門題曰:儀門,兩儀生,四象生,搽曹所生也。四象,七、八、九、六所以象剛、柔、老、少,少剛七,少柔八,太剛九,太柔#2六。分為老少,是為所以示人者。故曰: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四象各專其一,八卦則成列矣。舉內八卦則八卦外不言可知矣,省文也。八卦定吉凶,十八變內外八卦具矣。然後占者呈卦,因可觀象,玩占以定吉凶。吉凶生大業。吉凶既定,元疑趨避,生出極大之事功。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承言兩儀成象,謂乾效法,謂坤變通,莫大乎四時。承言一闔一闢,往來不窮。所謂蝶之以四,以象四時。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承言見乃謂之象。所以太剛為日,太柔為月,忠不高莫大乎富貴。上句見吉凶,此句承言大業。既有可致之資,又有能致之勢。吊民伐罪,位天地,育萬物,孰非大業?尤宜問筮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莫大乎聖人。具曹物以前民用,立卦象而制成物器,使天下得以尚占,象大業以成。惟聰明截知,神武不殺之聖人能之。故曰:莫大探頤索隱,鉤深致遠,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疊疊者,莫大乎著龜。極言著龜之神,以見聖人之利天下莫大于此。下文又申結之。是故天生神物,聖人則之。神物兼上文著、龜,則普以河圖,則龜以洛書,見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變化即變通,效天地以闈戶、闢戶,效變化以一闈一闢,往來不窮。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垂象,即懸象見吉凶,即蓄明象,此以示人吉凶之占,終見象定吉凶。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則河圖以蝶著,則洛書以作龜。終上文天生神物二句。鷟曰:此篇專言著之神。然著之所以神者,以其能取出卦之方知。六爻之易貢者,以示人而定士口凶之占,使人得以生大業。此所以神也。先儒謂太極為道,兩儀為初二,畫四象為次四畫,其失皆原于邵子。今著其圖說于左。

鷟曰:夫子言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未嘗言八生十六,十六生三十二,三十二生六十四也。邵子曰:太極既分,兩儀立矣。陽上交於陰,陰下交於陽而四象生矣。陽交於陰,陰交於陽而生天之四象;剛交於柔,柔交於剛而生地之四象,於是八卦成矣。八卦相錯而後萬物生焉,是故一分為易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分為十六,十六分為三十二,三十二分為六十四,猶根之有幹,幹之有枝,枝之有葉,愈大則愈少,愈細則愈繁,合之斯為一,衍之斯為萬。朱子曰:晝之所以有奇偶,卦之所以三畫而成,皆是自然流出,不假安排。此易學之綱領,開卷第一義。然古今未見有識者,至康節先生始傳先天之學而得其說,以為伏羲氏之易也。然愚自幼而讀之,未免有疑,至壯而疑愈深,謹疏其疑於下方。

易者,變易也。先儒曰:天地間陰陽而已。伏羲畫一奇畫以象陽,一偶畫以象陰。又自一奇一偶相易而為四象,為八卦,極於六十四卦皆為卦畫之變易。既又為著數之變易,故名之曰易。伏羲特未有易字也。鷟按,此說殊未精。夫子此易字承前章四營而成易之易字,故其下文日生四象,生八卦,定吉凶,生大業。益專言著策之易耳。若兼言卦畫之易,則與伏羲始作八卦之形皆齟齬。其詳見下兩儀、四象。不特此耳。下篇乾坤其易之縊,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數易字皆與此同。又言伏羲時未有易字者,非是。《周官》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日《連山》,夏易也;二日《歸藏》,商易也;三日《周易》。三代皆以易稱,沿于羲聖。夏商雖別名,而其易之稱則不越于羲聖。占人掌以八笑占八頌,以八卦占筮之八故,以紙吉凶。筮人掌三易,以辨九筮之名。非自周而始定為易字之名也。若伏羲時元文故元易字,則兩儀、四象,乾、坤、艮、巽、震、離、坎、兌,七、八、九、六,蝶著之分,二掛一等,一切皆是後人增加。若伏羲、太昊俱是遙稱、追號,全無一點。畫文字雖作神聖奇偉之書,全賴後人錫子以易字之名,何其少我羲聖之甚一至此哉。此因夫子作易,者之作字,遂為是言。殊不知夫子之言,作易乃言,作周易耳。非言其作三易。又非言其作伏羲之全易也。下文日其有憂息乎,當文王與紂之事邪,則其意甚明矣。其詳已見序文。

太極

極,屋棟也。太者,至大之謂也。韓康伯註曰:夫有又始于元,故太極生兩儀也。太極者,元稱之稱,不可得而名,取有之所極,況之太極者也。孔穎達疏曰:太極謂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為一,即是太初、太一也。故老子曰:道生一,即此太極是也。又謂混元既分,即有天地,故日太極生兩儀,即老子云一生二也。不言天地而言兩儀,指其物體,下與四象相對,故日兩儀,謂兩體容儀也。朱子《本義》曰:一每生兩,自然之理也。易者,陰陽之變。太極者,其理也。鷟曰:康伯、穎達取老莊宗旨以解易,其說固不足辨已,但依其言,則道生天地,天地又生金、木、水、火,金、木、水、火遂生出簡上之八卦矣。不亦怪哉。若依朱夫子之說,則陰陽之變,與其所以然之理,劈頭即生出簡上之初二畫,初二畫又生出簡上之四畫,次四畫又生出簡上之次八畫,乃不分大小之混陰陽,次為二畫乃分大小之別,陰陽次為三才之象,備然則初畫之陰陽全元大小之別,八卦之上畫即可以備乎天道、地道、人道也哉,是固不能元疑者也。

兩儀

先儒曰:羲聖畫卦之時,先作一畫奇一以象陽,作一畫偶一以象陰,後人名為兩儀。鷟曰:五。遍誦《十翼》夫子之言,但云伏羲始作八卦,未嘗云伏羲始作兩儀也。伏羲始作一畫奇以象陽,一畫偶以象陰者,出於何經何翼邪?出於經何辭,翼何篇邪?橫圖經八卦,其別六十有四。圓圖、方圖皆然。卦下分註日某卦下、某卦上,未嘗言初畫奇一偶一,分為四,又分為八,又分為十六,又分為#3三十二,又分為六十四也。卦之六畫,長、短、廣、狹,彼此如一。今初以奇一偶一者,而視四象當截為二段,視八卦當截為四段,視十六當截為八段,視三十二當截為十六段,視六十四當截為三十二段。若不截則陽以奇一負載在上之三十二畫,陰以偶一負載在上之三十二畫,其不相倫比也明矣。如言兩儀神妙,一畫可化形,三十二以配在上之數,則聖人全元此明文。堅以此圖為是,則聖人之橫圖、方圓圖皆當裁截六十四卦之初畫。若猶遵修聖人六十四卦之本圖,則此圖次非聖人之法畫也。

四象
先儒四奇偶一畫之上各加一奇一偶。几為畫者,四以象陰陽之老少。鷟曰:謂老陰、老陽、少陰、少陽為四象者是也,謂四象居八卦初畫之上、三畫之下者非也。兩儀之儀字承上文闔戶闢戶之戶字而言,二戶兩儀相#4匹也。四象之象,承上文見乃謂之象字而言,至此始著見于畫。七以象少陽,八以象少陰,九以象老陽,六以象老陰,故謂四象。而夫子曰:易有四象,所以示也,以至此始有畫象以指示人得失動靜而為吉凶悔吝之占,不然何以言見乃謂象,而四象獨何以言所以示者哉。若謂錮于次二之位,則乾、兌正當者陽,高、震適當少陰,坤、艮正當老陰,巽、坎適當少陽。羲聖之易,老變而少不變,故以《左傳》三代搽著求卦之法考之,乾當變為之卦之離,兌當變為之卦之震,惟巽離獨得其本卦。何者?少陰不變故也。是乾、兌本卦因柔推剛而變化,而震、離既得本卦,又得之卦,全元一乾一兌,但有重震、重離也。坤當變為之卦之坎,艮當變為之卦之巽。惟巽、坎獨得其本卦。何者?少陽不變故也。是坤、艮本卦因剛推柔而變化,而巽、艮既得本卦,又得之卦,全元一坤一艮,但有重巽、重坎也。乾、兌、坤、艮四卦亡而震、離、巽、坎四卦重,則是四象生四卦,安得謂生八卦哉。先儒入以奇上加奇陽之純,故象老陽。奇上加偶者,陰雜陽中,故象少陰。偶上加奇者,陽雜陰中,故象少陽。偶上加偶,陰之純,故象老陰。以逃避老變少不變之難。殊不知奇上加奇,偶上加偶,陰陽之純故特稱老,則加至于上六畫皆純者何以稱之哉。將自為太上老陰、太上老陽也邪?為論不求其精,務以取快于一時,吾无取乎耳。

八卦

夫子言伏羲始作八卦,又伏羲之卦下分註日乾下矣,未嘗曰:乾下之初共一奇畫,與兌、離、震同。乾下之二共一奇畫,與兌同者也。坤下矣未嘗曰:坤下之初共一偶畫,與艮、坎、巽同,坤下之二共一偶畫,與艮同也。又未嘗曰:乾下之三始得完全之奇畫,方與初、二二畫之喊殺者異。未嘗曰:坤下之三始得完全之偶畫,方與初、二二畫之喊殺者異也。兌下六卦皆然。是則初、二、三,三畫之長、短、廣、狹,彼此如一,然後得謂之八卦。若初畫以四卦共二畫,以二卦共長、短、廣、狹,彼此不一者,央不可謂之八卦,其非聖人之法畫,豈不明哉?

十六畫

先儒以一每生兩,自然之理,故每卦之上亦各加一陰一陽而為十六畫。然夫子初元是言也。不惟元是言,而于八卦之下即繼之以定吉凶之語。因八卦定吉凶之語逆而推之,勛知四象生八卦者,不徒生內八卦而已,外八卦亦是四象所生。四象既生,此內外之八卦則始謂之十有八變而成卦,非單生內八卦而小成之比,夫然後可以定吉凶也。以此觀之,則重卦四、五、上三畫已畢具于四象生八卦一句之中矣。雖欲加倍于八卦而謂十六畫者,中問曾元駐足之地也。然邵子所謂八分為十六者,誠夫子所不言之長語也,何其元稽之甚哉。

三十二畫
重卦之四、五、上三畫畢具于四象生八卦之中,故夫子初元三十二畫之言。夫子所不言鈴欲言之,豈非長語者乎?然則邵子所謂十六分為三十二者,不足信亦明矣。噫,使其言元背違于伏羲之法,元乖戾于夫子之旨,猶之可也。今以其言稽之,外卦之四倍于內卦之三者,八外卦之五加于內卦之三者二十四,而內卦之三其喊于外卦之四與五者,亦稱是伏羲之橫方圓圖,六畫之形,長、短、廣、狹,彼此元異,則倍者何時?而削喊者何時?而增以奏合三圓哉。此不亦背違于伏羲之法乎?夫子之旨,以內外八卦皆生于四象,故綴之日八卦定吉凶。今八卦之下,定吉凶之上橫入以生十六、生三十二,既非夫子之明文而強生元稽之長語,此不亦乖戾于夫子之旨乎?非羲聖之法,非孔聖之旨,斷斷乎不足從也。

六十四畫
此六畫卦之上畫,宋儒所說生卦之圖。惟此一畫,六十四卦各有,在此不為多,在彼不為少。但以為三十二畫所分,則亦非伏羲之法而有叛于夫子之旨矣。益伏義六十四卦,初二、三、四、五、上六畫俱相若也。今謂五畫之上各生奇偶為六畫者,六十四則是。自此六畫而下,五畫喊殺三十二,乃至四畫喊殺四十八,三畫喊殺五十六,二畫喊殺六十,初畫喊殺六十二,則是先儒生卦之說一出,而使自六畫以下,五畫皆不得其所,不免破削支離,豈得為聖人之法、大中之旨哉。今皆復古而扶異說,庶不得為聖人之累也,故復載其圖說于後,以明伏羲之本法、夫子之本意。

伏羲碟曹生卦圖

古易考原卷中竟

#1『己』原作『已』據文義改。

#2『柔』原作『剛』,據文義改。

#3『為』原本脫漏,據前後又補。

#4『儀相』原作『相儀』,據文義改。
#5『九』原為『也』,據文義改。

古易考原卷下

《易》者,六聖人之書也。其原出于伏羲始畫八卦。八卦之上各加八卦,因而別之為六十四卦。三畫 ,伏羲之乾字也。外加之以三畫,注曰乾下乾上,而仍名曰乾。餘七卦皆然,是為經卦。八至於乾上加以兌,既不可以乾名,又不可以兌名,名之曰夬 。此乾別之一也。乾之別九有八,餘七卦之別皆然,是為其別六十有四。六十四卦之名,伏羲始制之字也。六十四卦之稱,伏義始呼之聲也。世更數代,人更數聖而卒,莫敢有移易羲聖之筆畫形體與夫。當時之稱呼聲音也,伏羲文字辟猶人家之一祖統宗而散為億萬之子孫元窮者乎。夏商聖人曰禹、曰湯、周聖人曰文王、曰周公、曰孔子,互相發明,而伏羲之經流行于萬古,五聖人之功為.多矣。但各以趣之所自得者為書,故其書或首艮、或首坤、或首乾,而周公、孔子者,全宗《周易》而發揮之。伏羲之《易》,簡質而微妙元窮,包乎三代之文章者也。三代之經,宏闊而玄妙元窮,互相發明乎羲經者也。羲經,其太和元氣之流行於四時者乎。三代其猶春、夏、秋、冬之各專一時者乎。

夏易

孔氏曰:古者有連山氏,今夏易名《連山》,蓋用連山氏之易也。古注曰:連山者,象山之出雲,連連不絕也。愚以為此注未妥。本文元雲字,安得書雲連連不絕哉。《艮》,《大象》曰兼山,艮亦豈可謂山與雲相兼而有哉。蓋艮為山,羲皇以來即有此象。夏易首艮,故取山重卦,艮下艮上仍名艮,故曰連山。內既有山,外復有山,相連不絕也。若增以出雲則為別意,非復正義矣。《大象》言兼山,與連山實一揆也。夏易之可見者獨此名、書與首艮二端而已,其六十四卦之序,今皆不可考矣。
鷟曰:《易》云:探頤索隱,鈞深致遠,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晝聾者,莫大乎著龜,而下文即終之以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可見羲聖則圖以搽著,則書以作龜也。及神禹治水時,洛復出書,禹用之以叔疇,則以羲聖所則以蝶著者為七,稽疑中之筮,所則以作龜者為七,稽疑中之卜擇。建立卜人,乃命卜曰:雨霽蒙繹,克卜五擇。建立筮人,乃命筮曰:貞悔,占用二。又恐卜筮比一人或有差錯,元由救正,故復多其人數,俾互究其差錯,立是人為卜筮之官各三人,人各有一法,所占或皆吉,或皆不吉。若一不吉二吉則作吉用,一吉二不吉則作不吉用,故曰:占則從二人之言也。《內傳》曰:其貞風也,其悔山也,是以內卦為貞,外卦為悔。又曰:貞屯悔豫者八,是以本卦為貞,之卦為悔。《周易》日利貞。不利貞,可貞。貞疾之類為悔。悔亡,其悔乃亡之類,皆沿于此。蓋伏羲之法而三代時出而充榮之云耳。

商易

孔氏曰:古者有歸藏氏。今商易名《歸藏》,蓋用歸藏氏之易也。歸藏者,言萬物之歸根復命,皆包藏于地也。坤為地,歸藏者,地之道也。故其書以坤為首。《說卦》曰坤以藏之是也。商易之可見者惟此名、書及首坤之二端而已,其六十四卦之序,今皆不可考矣。但《禮運》夫子告子游曰:坤乾之等,則想其次序首坤次乾。文王則以坤不可以首乾,故首乾次坤耳。以後卦次則復尤從而考也。然移其坤乾之次而不易其乾坤之耦,則其二二相耦或者亦與周同,而次第遠近則不能以盡同,亦未可知也。《周易》泰六五,帝乙歸妹,以祉元吉。明夷之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貞。歸妹六五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知其娣之袂。艮、既濟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未濟九四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賞于大國。先儒以為當時曾占得此爻,故舉以為言。駑按:周官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日原兆。其經兆之體皆丑,四百有二十,其頌皆千有二百。掌三易之法,一日連山,二曰歸藏,三日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大易所謂莫大乎曹龜者,於玆見矣。然伏羲卦序首乾、次兌、次離、次震、次巽、次坎、次艮、次坤,而其別六十亦循此經卦八之次。夏易首艮,而序不可考。商易首坤,而序亦不可考。其別之從經與否,悉皆未聞。等人掌三易以辨九等之名,一日筮更,一一曰筮咸,三日筮式,四日筮目,五日筮易,六日筮化,七曰筮祠,八曰筮參,九日筮環,以辨吉凶。凡國之大事,先莢而後卜,上春相莢。凡國事共等。凡卜筮之法,皆原于伏羲元疑。以圓神之曹求方知之卦,易貢之爻皆遵于伏羲元疑。曹之出櫝而握在手,謂之闔戶。信手平分,掛碟歸奇謂之闢戶。一闔一闢謂之變,三變而成畫,九變而小成,射內卦成列,十有八#1變而咸卦,然後外卦重之。三變所成之畫,或七或八,或九或六,謂之四象,所得七八則內卦為貞,外卦為悔,所得九六則本卦為貞,之卦為悔。占則從二人之言,有大同有吉,有龜從筮逆作內吉,作外凶者,有龜筮共違千人。用靜吉,用作凶者。同于夏而遵伏羲之法,從可知矣。

周易文王卦序周公卦變

右上經三十卦除乾、離六卦之外,餘,為十二卦。

右下經三十四卦,除中孚、小過、既一濟、未濟四卦之外,其餘三十卦皆反一之,為十五卦。

鷟曰:夫子上下《象》言往來上下,一升降進退等,皆因文王於泰、否二卦一言小往大來,大往小來而推拓之也。一文王取伏羲卦序而雜之,皆二二相一偶,於是因二二相偶之卦體反覆觀一之,是泰則三大在內,三小在外,否一則三小在內,三大在外。在內者,自外而入內,故謂之來。在外者,自內而出外,故謂之往。孔子推拓之,言亦如此,意其云剛上而柔下者,剛畫誠在上,柔畫誠在下,柔上而剛下者亦然。皆以二偶之卦比並觀之而見其有此形體云耳,非謂以彼卦變為此卦,以此爻易為彼爻也。若果云爾,則是以七、八之少陰、少陽錯認為九、六之老陰、老陽也,不亦舛之甚邪?且文王、孔子於八純卦及不反對,不言往來上下,其立言本意昭如矣。
泰,小往大來。

否,大往小來。

卦辭之言往來者始此。夫子又拓言一上下進退,升降往來者,皆本諸此。一然文王、孔子亦非以泰往之三陰即一為否來之三陰,泰來之三陽即為否一往之三陽。自二卦之反對觀之,出一而往外,故日往,入而來內,故日來一耳。若言今歲三陽即舊歲正月之三一陽,今歲三陰即舊歲七月之三陰,是天地間止有此氣藏在一處,待時而出入,全無新新相繼者矣。自古及今,有此理也乎哉?今日泰自歸妹來,六往居四,九來居三;否自漸來,九往居四,六來居三,則不惟以爻之變動解畫之安靜,而且以四、三之一小一大默改文王之三小三大,其如聖經之偕馳何?

需,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天位五也,以訟之反對觀之,既得正又居中也。
訟,剛來而得中也。以需之反對觀之,彼得正又居中,此但得中不能得正。

朱子曰:訟卦自逐而來,四陽二陰一自逐來者十四卦。訟即初變之卦,剛來居二,柔進居三。丘氏曰:此《彖辭》言卦變之始。驚則以為坎之中往而居五,則正中來而居二,則得中。豈不直截而簡易哉。

隨,剛來而下柔,動而說,隨。《本義》云:自困卦九來居初,又自噬嗑九來居五,而自既濟來者兼此二變,皆剛來隨柔之義。
蠱,剛上而柔下,巽而止,蠱。薰氏曰:自賁、井、既濟來,皆剛上而柔下,此變卦也非#2。
鷟曰:以二卦反對觀之,蠱上之剛自外來,初而下於二、三、上,柔隨初剛,自下而上,上之柔自上而下。先儒又以六子套括之曰:否初與隨上相易,泰初與蠱上相易者尤非。
噬嗑,柔得中而上行。先儒以為自否變,自初上行至五。非。
賁,柔來而文剛,分剛上而文柔。以為自、泰變泰之剛往上,非。
鷟曰:剛柔分之,分即分剛上而之柔#3之分。卦言柔離之五,後卦言柔離之二、五得中而不正,二得中而又得正,故尤以為貴。
元妄,剛自外來而為主於內。謂自逐三變,非。

大畜,剛上而尚賢。謂自大壯四變而上下,非。

鷟曰:元妄之剛,自大畜之上外來而為主於內之初,大畜之剛,以元妄之初上而自尊尚賢,以反對而玩象。

下象

咸,柔上剛下。謂自於否變,非。
恆,剛上柔下。謂自於泰變,非。
鷟曰:此以反對玩象,甚是明白。
晉,順而麗乎大明,柔進而上行。謂自觀四進而上行至五,非。
明夷。
家人。
湀,說而麗乎明,柔進而上行。謂自巽四進而上行至五,非。
鷟曰:四卦皆有離體進而上行,則喜談之退而下行,則不樂道之聖人之重明也。如此以四卦反對取義,最宜潛玩。
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束北,其道窮也。利見大人,往有功也。謂震初易五,四易三,非。
解,利西南,往得眾也。其來復吉,乃得中也。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謂艮上易二,艮二易上者,无稽。

鷟曰:此亦甚明。損,損下益上,其道上行。謂泰三變上者,非。

益,損上益下,自上下下。謂否四變初者,非。

鷟曰:損下益上則損,損上益下則益。二卦顛倒玩象,辭甚明而義甚閎。謂自泰否來者,何相關涉之有?

萃,聚也。順以說,剛中而應,故聚也。
升,柔以時,升巽而順,剛中而應,是以大亨。
張氏曰:柔指六四。徐氏曰:解之六二上而為六四,如此言見夫子之言柔升。但言四一畫而已,五與上皆不言升,何其詭經偕聖至如此者哉。又以六之之,則以爻而釋卦,可謂不辨菽麥矣。然則經何以不言柔以時降邪?曰:升則侈言之,降則不鈴言之。聖人成人之美益如此。與明夷、家人同。

總卦變圖

乃周公之用九、用六也。於是一卦可變為六十四。

六畫无變
卦之元爻者止可謂之畫,故易六畫而成卦是也。元變者止有七,元九,有八,元六,故元變也。文王設卦觀象而繫辭于其下者,此也易學。先儒亦謂一卦可變為六十四卦,誤矣。及其蝶著所得,或九或六,始名日爻,然後有變。
一畫變者六卦以下皆以乾坤二卦著明之。于下其他六十二卦皆可知已。
六變夬剝 五變大有比 四變小畜豫 三變履謙 二變同人師 初變詬復

揲得九者,剛將變柔。揲得六者,柔將變剛,故言變初。變者初九、初六也。姑以乾坤二卦明之。乾之娠,坤之復是已。九二,乾之同人。六二,坤之師。九三,乾之履。六三,坤之謙。九四,乾之小畜。六四,坤之豫。九五,乾之大有。六五,坤之比。上九,乾之央。上六,坤之剝。六十二卦皆放此。周公《係辭》
二畫變者十有五卦。

初上變大過頤 初五變鼎屯 初四變巽震 初三變訟明夷 初二變遯臨 二上變革蒙 二五變離坎 二四變家人解 二三變无妄升 三上變兌艮 三五變湀蹇 三四變中孚小過 四上變需晉 四五變大畜 五上變大壯觀

三畫變者二十卦。

初二上變咸損 初二五變旅節 初二四變漸歸妹 初二三變否泰 初三上變困 初三五變未濟既濟 初三四變泱豐 初五上變怛益 初四上變井噬嗑 初四五變蠱隨 二三上變隨蠱 二三五變噬嗑井 二三四變益怛 二五上變豐泱 二四上變既濟未濟 二四五變困 三五上變歸妹漸 三四上變節旅 三四五變損咸 四五上變泰否

四畫變者十五卦。

初三五上變小過損 初二四上變蹇湀 初二四五變艮兌 初二三上變萃小畜 初二三五變晉需 初二三四變觀大壯 初四五上變升无妄 初二五上變解家人 初三四上變坎離 初三四五變蒙革 二四五上變明夷訟 二三五上變震巽 二三四上變屯鼎 二三四五變頓大過 三四五上變臨遯
五畫變者六卦。

初三四五上變師同人 初二四五上變履 初二三五上變豫小畜 初二三四上變比大有 初二三四五變剝夫 二三四五上變復垢

六畫皆變者一卦。

用九乾之坤

用六坤之乾

以上周公《繫辭》,止乾坤二用。朱子曰:卦之一畫變者六,二畫變者十五,三畫變者二十,四畫變者十五,五畫變者六,六畫皆變者一,合之為六十三,并本卦不變者共六十四。一卦變成六十四,六十四卦變成四千九十六。焦贛《易林》正如此。
一爻變則占,本卦變爻。
王氏曰:本卦爻為貞之卦爻,為悔,二爻當兼用。
二爻變則占。本卦二變爻而以上爻為主。
王氏曰:當以初變爻為貞,次變爻一為悔,作兩節消息之後。准比。
三爻變則占本卦及變卦。《彖辭》以本卦為貞,變卦為悔。按:《眾辭》非可以占變,當以先變爻為貞,後二變爻為悔,作三節消息之。

四爻變則占變卦,二不變爻仍以下爻為主。
五爻變則占變卦,一不變爻。
王氏曰:皆當。以先變爻為貞,後老變爻為悔,作四節、五節消息之。夏氏曰:既不變,如何用變底爻辭?周公爻辭本為九六之變者,設非為七八之不變者,設周易不用七八,豈有七八而可冒用九六之辭哉。六爻盡變,乾坤占二用,餘占變卦。

《彖辭》

按:卦辭皆為七八。不變者設,豈可用之以占變?乾坤占二用可也。膂按:朱子據《左傳》艮之八及貞、屯、悔、豫,皆八之之言而然。《左傳》,說者以為用夏、商易,其用周易者則明言周易,然亦不能盡考也。

卦主

占卦之藏,必有主書。

十二辟卦,如復、娠則以初畫為主,臨、遯則以二畫為主,泰、否則以三畫為主,大壯、觀則以四畫為主,央、剝則以五畫為主,乾、坤則以上畫為主。六子重卦,如震、巽則以第四畫為主,坎、離則以第五畫為主,艮、兌則以上畫為主。六子合卦,如恆、益,則以初畫為主。既濟、未濟則以第二畫為主,咸、損則以第三畫為主,震、巽、艮、兌之合元反對,如蹟、大過以上畫為主,中孚、小過以第四畫為主。合有反對,如隨、蠱以初畫為主,漸、歸妹以第三畫為主,卦有坎、離者,主坎、離中畫。訟、困、解、渙、蒙、師、同人、革、豐、家人、賁、明夷則皆以二為主,需、節、屯、井、蹇、比、大有、湀、噬嗑、鼎、旅、晉則皆以五為主。以震、巽為主者,主本卦第四畫。如豫、畜以四為主。升、元妄,以初為主。以艮、兌為主者,主本卦第三畫。如謙、履,以三為主。筮、大畜,以上為主。坤卦辭後得主坤主上。
明夷初九,主人有言。明夷主二
湀九二,遇主十巷湀主三。

豐初九,遇其配主,九四遇其主。豐主二。

元妄,剛自外來而為主於內。无妄以初為主。

鷟曰:《春秋》之經,內魯國外列國,故稱內為我。《春秋》以魯國為主故也,如云齊人、宋人、陳人伐我,面鄙齊人伐我、葬我,小君之類是已。
《周易》亦然。凡卦辭、爻辭所言我字,皆指卦主而言,今列于後。
蒙,童蒙求我,非我求童蒙。
二為卦主,故稱我。五艮少男,故稱童蒙。
小畜,密雲不雨,自我西郊。
四為卦主,故稱我。
觀六三:觀我,生進退。
四為卦主,故稱我。觀四之動作以為進退,巽為進退。
頤初九:舍爾靈龜,觀我朵頤。
九為卦主,故稱我。初處下,不當養人之任。自為靈,知自養之龜。然雖下伏而猶上觀乎。上九益羨上之能養其下,而不元舍己以為人之意。

益九五:有孚惠心,勿問元吉,有孚惠我德。

二為五之正應,五當心位,言二孚而益之之心,不問可知其吉也。然二不但孚于九五,而惠五之心又孚于初九,而惠初九之德。初為卦主,故稱我。二、五應遠,故日惠心。初剛實為二所食,又相比近,故日惠德。六二亦言受九五之益,而又得初九之弗違,與此爻辭意正相同,此因言五之所應而并言所應之所比,彼因言二之所應而并言六二之所比。
井九三:井深不食,為我心惻。
五為卦主,故稱我。三在兌口之下,故雖灤治清潔而不為人食之象,故九五之心為之惻然,憫其不見用于世也。益五三同德,但五上體在兌口之上,人所食者。三下體在兌口之下,人所不食。九五所以為之惻然也。
鼎九二:鼎有實,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
五為卦主,故稱我。此托為卦主之言,言二之道德實於中,乃我之正應,好匹也。不幸而有氣體失平之疾,不我能就,我豈可以不往見之哉。士不枉道,求見君能屈己,下賢所以為吉也。
旅九四:我心不快。
五為卦主,當心位,故稱我。五旅于四之處,非正位,故心不樂也。
中孚九二: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
四為卦主,故稱我。又稱吾,托為卦主,謂二、日九五剛健中正,有天之尊爵于己,在我之上,五卹與爾二當向慕係戀之也。四比五,二、五同位,故告此。
小過六五:密雲不雨,自我西郊。
四為卦主,故稱我。九三蔽五坎之下體,象雲密塞而不過,故不雨。四為西,在內卦之外,故日郊。九四不上合六五,何望陰陽之和而成雨哉。
先天圖六十四卦,每二卦互為一卦,故中層三十二卦左右相同,實十六卦。中層三十二卦,每二卦又互為一卦,故內層共十六卦,四分相同,實四卦。

昊先生曰:自昔言互體者,不過以六畫之四畫互二卦而已,未詳其法象之精也。今以先天圖觀之,互體所成十六卦皆隔八而得,縮四而一,圖之左邊起,乾、夬歷八卦而至揆、歸妹,又歷八卦而至家人、既濟,又歷八卦而至頤、復。右邊起,娠、大過歷八卦而至未濟、解,又歷八卦而至漸、蹇,又歷八卦而至剝、坤。左右各二卦,三二卦合六十四卦,互體只成十六卦,又合十六卦互體只成四卦,乾、坤、既濟、未濟也。《周易》始乾、坤,終既濟、未濟,以此歟。朱氏曰:中一層,左右各十六卦,其下體兩卦相比,一循乾一坤八之序。其上體十六卦,兩周乾一坤八之序,可玩其內層。下體乾、離、坎、坤為序,其上體乾、坎、離、坤為序,而四周之尤可玩。

鷟曰:夫子《雜卦》之末章,八卦取中層之大過、娠、央,以其互內層之乾也。取中層之頤以其互內層之坤也,取中層之漸、既濟以其互內層之未濟也,取中層之歸妹、未濟以其互內層之既濟也。不取乾、坤,以首於篇首故也。不取剝、復,以陰多略之也。不取湀、解,以取未濟,歸妹略之也。不取家人、奏,以取既濟、漸略之也。乾取三卦,坤惟頤、既濟,惟歸妹、未濟,惟漸者,乾尊故也。既未著于後,《周易》終既未之義也。央、復殿乎既未之復,夫子《雜卦》之序也。夏、商、周之稱名也,雜而不越。夫子之稱名也,亦雜而不越。

古易考原卷下竟

大明萬曆三十五年歲次丁未上元吉

旦正一嗣教凝誠志道闡玄弘教大真人堂天下道教事張國祥奉旨校梓

#1『八』原為『人』,據文義改。

#2本句後疑有脫漏。

#3『之柔』當為『柔下』。

易因-明-李赞

經名:易因。又名九正易因,李氏易因。明李贊著。六卷。底本出處:《萬曆續道藏》。參校版本:清汲古閣《續修四庫全書》刻本(簡稱汲古閣本)。

易因上經

乾  坤  屯
蒙  需  訟
師  比  小畜
履  泰  否
同人 大有 謙
豫  隨  蠱
臨  觀  噬嗑
賁  剝  復
无妄 大畜 頤
大過 習坎 離

易因上經卷之一#1

乾下乾上乾:元,亨,利,貞。
初九:潛龍,勿用。
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无咎。
九四:或躍在淵,无咎。
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上九:亢龍有悔。
用九:見草龍無首,吉。

《彖#2》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蕾買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皂。
潛龍勿用,陽在下也。
見龍在田,德施普也。
終日乾乾,反復道也。

或躍在淵,進无咎也。

飛龍在天,大人造也。

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

用九,天德不可為首也。

《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幹也。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
初九曰:潛龍勿用,何謂也?子曰: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悶#3,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
九二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龍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君德也。
九三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无咎。何謂也?子曰: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无咎矣。

九四曰:或躍在淵,无咎。何謂也?子曰:上下元常,非為邪也。進退元恆,非離草也。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也,故无咎。
九五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
上九曰:亢龍有悔。何謂也?子曰:貴而元位,高而元民,賢人在下位而元輔,是以動而有悔也。
潛龍勿用,下也。
見龍在田,時舍也。
終日乾乾,行事也。
或躍在淵,自試也。
飛龍在天,上治也。
亢龍有悔,窮之災也。
乾元用九,天下治也。
潛龍勿用,陽氣潛藏。

見龍在田,天下文明。

終日乾乾,與時偕行。

或躍在淵,乾道乃革。

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德

亢龍有悔,與時偕極。
乾元用九,乃見天則。
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情也。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大哉乾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六爻發揮,旁通情也。時乘六龍,以御天也。蕾買行雨施,天下平也。
君子以成德為行,日可見之行也。潛之為言也,隱而未見,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
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君德也。
九三,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無咎矣。
九四,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故无咎。

夫#4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配於人乎?死於鬼神乎?
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其唯聖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

乾為天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既資以始,必資以終。元非統天而何!夫天者,萬物之一物,苟非統以乾元,又安行雲施雨,使品物流通,形著而若是亨乎!故曰:大哉,乾元。人唯不明乾道之始終,是以不知乾元之為大。苟能天#5明乎此,則知卦之六位,一時皆已成就,特乘時而後動矣。是故居初則乘潛龍,居二則稱見龍,居三乘惕龍,居四乘躍龍,居五乘飛龍,居上乘亢龍。蓋皆乾道自然之變化,聖人特時乘之以御天云耳。是故一物各具一乾元,是性命之各正也,不可得而同也。萬物統體一乾元,是太和之保合也,不可得而異也。故曰:乃利貞。然則人人各正一乾之元也,各具有是,首出庶物之資也,乃以統天者,歸之乾;時乘御天者,歸之聖,而自甘與庶物同腐焉,不亦傷乎?萬國保合,有是乾元之德也,何嘗一日不成寧也?乃以乾為天,以萬為物,以聖人能寧萬國,以萬國必咸寧于聖人,不益傷乎?故曰:乾,元,亨,利,貞。舉四德以歸乾,而獨以大哉贊元,其旨深矣。

《文言》曰:乾元者,始而亨者也,人見其始而亨,不見其亨之始,蓋亨之始有利貞焉,性情之謂也。夫大哉乾元,固萬物之所資始,孰知此利貞者。又乾元之所資始乎,故又日乾始。夫唯其有此乾始,而後能以美利利天下耳。不然,安能然哉。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而不言所利,天下咸受。夫乾始之美利而不知所利,此其為利,不亦大矣哉。而孰知即此利貞者為之哉。故又贊之曰:大哉;乾`之利貞乎。剛矣,健矣,中矣,正矣,純矣,粹矣,精矣,美矣,雖欲極其形容,有不能擬諸形容者矣。蓋情其性則為剛健中正,純粹精之美德而不可見。性其情則即此一卦之六爻,曲暢而旁通之,亦已發揮無餘蘊矣。既有六爻,則有六龍而時乘之以御天。吾知天且弗違矣。既乘六龍,則自能行雲施雨而天下平矣,有不能以美利利天下乎?大抵乾之為德,虛位也,所謂大哉,乾之元是也。人與天與聖人皆共之,故不別其孰為天,孰為人,而孰為聖人,使知其不可二矣。乾之為貞,實德也,所謂性情是也。人與天也,聖人也,皆具之,故不別其孰為性而孰為情,孰為利而孰為貞,使知其不可離矣。
《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夫觀《象》之辭,唯有元、亨、利、貞四德已矣,而夫子讀之,何其多端也?其曰:大哉,乾元,則已贊乾之元矣,是所重在元也,使人由乾以體元,而四德總歸于一德。其曰: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則又直贊乾之貞,是所重在貞也,使人知貞。又起元而四德,又未始不旋相為元,是皆聖人之乾也,非他人之所能與也。其曰:元者,善之所云,尚足以稱乾與坤乎哉。夫苟其剛躁而不可成也,而猶可以稱乾焉;委靡而不足為也,而猶可以稱坤焉,則天不載天,地不成地,吾人將打所蓋載也,不知此固至健至順者之所自有,而何用補助于其間也。是故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地之所以能為順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天之所以能為健也,若健而復濟以順,必非真健者,自元所用,彼健為也。順而仍加以健,必非至順者,自元所用,彼順為也。嗚呼,是惡足以識乾坤之正性乎。乾坤一也。故《乾》日元亨,《坤》亦日元亨,但《乾》日利貞而《坤》則曰利牝馬之貞。且不但馬也,而又日牝馬焉,則其視龍之變化飛騰為何如,而坤獨利此者,則以此為坤之貞故也。故君子有所往而法坤,則唯牝馬之貞是安。故曰:安貞吉,有所用以從事,則唯牝馬之貞是利。故曰:利永貞,以大終也。大,指乾以大而終,則元敢為主、元敢當先、元敢朋黨,乃貞矣。先迷以下,所謂利牝馬之貞也。先者,為乾、為主而吾後之,則得主而利主者,或西、或南而吾守之,則束北以居。蓋唯主是從,則志意專一而不二,安居擊以聽則後順,得常而不迷,坤之利貞如此,是乃元亨也。

人之生也直,直疑不方矣。今言直而又言方者,以人但知直而不知直之自有方也。夫人最初一念,非其直遂之正性乎?然旋發旋覺,則初者為直而覺者亦為直。覺則止,止則方,出則雖有直方合之本一光大耳。地性博厚,坤德無疆,其不可孤蓋如此矣。故爻兼言直方焉。直者為正,方者為義,正者以止,義者以行,止者是敬,敬非著意也。唯其內之,直而已;方者是義,義非襲取也,唯其行之,利而已。此豈有待干學習而後利哉。固不習而元不利者也,夫何疑。

附錄

坡公解曰:龍變化而自用者也,馬馴服而用于人者也,為人用而又牝焉,順之至也。至順而不貞,則陷於邪,故利牝馬之貞。李禿舫曰:至順未有不貞者。至順者,順乾也。順乾矣,有不貞乎。若得朋,若與類,若西南行,則以陰柔而復。附于陰柔,安能一心聽命于乾而為大順之至乎?又解曰:坤之為道,可以為人用而不可以自用,可以為和而不可以為倡,故君子利有攸往。先則迷而失道,後則順而得主,此所以為利也。西與南則兌也、離也、巽也,皆吾朋。束與北則震也、坎也、艮也,皆非吾朋。兩陰不能相用,故必離類。絕朋而來,主于束北。李禿翁曰:乾者,坤之主也。乾為主,不須求,求反失之,便有得朋之想矣,不能一心以聽命于乾矣。又解曰:以六居二,可謂柔矣。夫直,方之所欲言者,而發之為言,而謂信也。忠以成信,信本于中。夫誰不由斯義乎,故君子之于忠信,沒身焉爾矣。苟或未知其為至也,而能知其為吾之庸言、庸行而不敢不終身焉,是亦可與存義而寡過者,何也?彼其終日之所乾乾者,唯恐不合於義故耳。故知至者,聞忠恕即一貫,否則終身守此忠恕,竟不知一貫為何語矣。是故曾子以忠恕為極至,而門人以忠恕終其身。此唯與未唯之別也。夫子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其恕乎?信哉。學者之於忠恕,終身焉可也。待其自悟則自知至,而今曷可強也。吁,其必有剛、健、中、正、純、粹、精之乾德而後可乎。若是,坤德庾不可以語知至之學明矣。九四處乾之上,介于疑信之間,似乎知至矣,而又未敢以遽信,便欲以此終其身與,則又未肯以自安,是或躍之時也。故夫子央之曰:德貴有常。今而或上或下,何其無常也?業貴有恆,今而或進或退,何其無恆也?豈以忠信之語邪謬而未足信與?抑必絕類離草而後為至人也。然既草於人矣,又安能離草以獨立?吾以謂君子進德修業所貴,及時勇往,一刀兩斷耳。若猶在疑信之間,何日能太平也?不疑固元有知至之日,徒疑亦安有艮止之候?須及時決了,乃保无咎矣。九五飛龍則是。則是有德、有位、有時,三重具焉者也。天下之所利見者,更莫甚於九五之大人矣。若九二,則有德元位,何以同稱大人、同為萬物之所利見乎?蓋天下唯德為至貴。德在我矣,時位惡能限之?故曰:自天子以至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使庶人而有君德,亦自然為利見之大人;使上焉者而元德,則雖位居九五,其誰利見之哉。故知德之所在,時與位非所論也。吾夫子不可以觀乎?曰:若是則六爻皆龍,何以獨二?蓋二之龍德己見矣,所謂龍德而正中者也,是時人之家舍也,眾之所必歸也,故未嘗御天而德施已普,非君而有君德矣。何待向明而治,而後天下文明邪?若他爻正,當及時以進德修業者,豈得自比于二哉。故初則戒其勿用,而識潛修之宜。上則慮其已亢,而有亢龍之悔。若三、若四,非日乾夕惕,則或躍以疑,皆進修之時,非利見之候也。苟其成德為行,日已可見,則或為二,或為五,何不可者,均之為大人則均之,為萬物之所利見,又何疑焉?

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嗚呼,是大人也,九五當之與。然《文言》不言有位,不言元位?不知其果為五也,抑九二當之與。然高不言飛,卑不言見,不知其果為二也。吾意其為人也,而天且不敢違矣,非以其能統天,而又能御天與。吾意其為人也,而人且不敢違矣,非以其能首出庶物,又能咸寧萬國與。吾意其為人也,而鬼神且弗敢違矣,非以其能神、能鬼、能變、能化、能大、能小、能潛、能飛、能雲、能雨,不知其然而然也與。嗚呼,斯其為大人也,吾與子皆共之,而奚敢以他諉。
九五,飛龍也。夫子卻說聲應氣求,各從其類,則非其類者,未必有利見之願矣。三之與四,初之與上,並居六位,猶不相知,然則僅僅九二一大人耳。顏氏之子,一庶幾耳。嗚呼,眾矣,一人不為少矣。唯顏氏沒,遂元人焉,悲夫。此夫子所以感切于二五之際也。

知進知退,便是聖人,便不失正,不至待其亢也。故時有亢而聖人無亢,故重言聖人以勉之,非如今之庸夫俗子所讀,斷章取義,以濟己私之云也。

九者,乾之用,故凡乾皆用九。乾之九皆為龍,故又以乾之九為草龍。然乾之草龍可得而見也。乾之草龍,元首不可得而見也。若不見此,決不成龍。故用九者,能真見草龍之元首,則自然首出庶物,而萬國皆咸寧矣。自然時乘御天而宇宙在吾手矣,自然大明乾道之終始,一元統天而萬化生于身矣。故曰:用九,見草龍元首,吉。吉者,元也、亨也、利也、貞也。
用九,天德不可為首,如有首則不稱天德矣。故曰:乾元用九,乃見天則。蘇子瞻曰:乾元以元首為天則。嗚呼,至矣。

附錄

莊生#6曰:易以道陰陽。
楊子雲曰:必犧綿絡,天地經以八卦,文王附六爻,孔子錯其象,象其辭,然後發天地之藏,定萬物之基。

陳圖南曰:羲皇始畫八卦,重為六十四,不立文字,使天下之人默觀其象而已。能如象焉則吉凶應,違其象則吉凶反,此羲皇氏作不言之教也。
邵堯夫曰:夫易,聖人長,君子消小人之具也。及其長也,關之於未然,及其消也,闔之於未然,一消一長,一闢一闔,渾然元邇,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于此。
周茂叔曰:聖人之精,畫卦以示;聖人之蘊,因卦以發。卦不畫,聖人之精不可得而見。微卦,聖人之蘊,殆不可悉得而聞。易何止五經之源,其天地鬼神之奧乎。
丘仲深曰:乾之三畫,萬世文字之祖。元、亨、利、貞四字,萬世義理之宗。在天為春、夏、秋、冬,在人為仁、義、禮、智,流行天地之間為元、會、運、世。蔡子木曰:初潛,顏子當之,勿用以成德也。二見,孔子當之,時舍而文明也。三惕,皋夔、稷契當之,克艱而不危也。四躍,湯、武當之,時晦而終革也。五飛,堯、舜當之,聖德而光被也。上亢,伊、周當之,處亢而不失其正也。是六爻也,分擬之則各以其時,統會之則歸之聖人之大明。
坡公解曰:今之飛者,昔之潛者也,而誰非大人與。又曰:夫處此者,豈元元悔之道哉。故言有者,皆非必然者也。又曰:陰陽和而物生。曰:嘉禮非亨,則偏滯而不合義;非利,則慘洌而不和。
羅彝正曰:三居二乾之問,有乾乾之象,居下乾之終,有日終而夕之象。三居下之上,乃危地也。以其終日乾乾而夕猶惕,故得无咎。

石守道曰:天極高,不能下交于地,豈能行四時、生百物?君極尊,不下接於人,豈能懷萬國、御百官?故自不至于亢也。
王幾曰:乾、天德也。天地靈地#7 結而為心。元欲者,心之本體。所謂乾也,天德之運,晝夜周天,終古不息。日月之代明,四時之錯行,不害不悖,以其健也。聖德之運,通乎晝夜,終身不息,同乎天也。賢人以下不能元欲,所欲不必沉溺,意有所向,便是欲。寡之又寡,以至于元。人以天定。君子之強,以法天也。嘗考天文,天行有常度而無停機,天非有體也?因#8星之附麗以為體,天如倚。蓋南北二極相貫,北高南下,窺之以管極中。一星旋轉尤密,不出管中者曰紐星,所舍天之樞也。天體不動,非不動也,旋轉不離于垣,猶樞之闔闢不離于曰#9 ,未嘗有所動也。故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天之所以為天也,元有遠邇高深受命如響,此造化之樞紐,千聖相傳之秘藏也。儒者諱言虛寂。夫子于咸發感應之理,詳言之,何也?蓋天下之感,皆生于寂,而其應也,皆本于虛。虛以適變,寂以神感,何思何慮。所以一天下之動,堯之中、舜之微、文之穆,孔之默、顏之愚,周之靜,皆是物也。世儒泥于典要,思為昧。夫所謂虛寂之體,聖學所以不明,造化或幾乎息矣。

坤下坤上

坤: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束北喪朋。安貞,吉。

《象》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馬地類,行地元疆,柔順利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順得常。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束北喪朋,乃終有慶。安貞之吉,應地元疆。
《象》曰: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初六,履霜,堅冰至。
《象》曰:履霜堅冰,陰始凝也。
馴致其道,至堅冰也。
六二:直、方、大,不習元不利。
《象》曰:六二之動,直之#10方也。
不習元不利,地道光也。
六三:含章可貞。或從王事,元成有終。
《象》曰:含章可貞,以時發也。
或從王事,知光大也。
六四:括囊,无咎、元譽。

《象》曰:括囊无咎,慎不害也。

六五:黃裳,元吉。

《象》日.一黃裳元吉,文在中也。

上六: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象》曰:龍戰于野,其道害#11也。
用六:利永貞。
《象》曰:用六永貞,以大終也。
《文言》曰: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後得主而有常,含萬物而化光。坤道其順乎?承天而時行。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辨之不早辨也。《易》曰:履霜,堅冰至。蓋言
順也。
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習元不利;則不疑其所行也。
陰雖有美,含之以從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元成,而代有終也。
天地變化,草木蕃;天地閉,賢人隱。《易》曰:括囊,无咎,元譽。蓋言謹也。

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發于事業,美之至也。
陰疑于陽,必戰。為其嫌于元陽也,故稱龍焉。猶未離其類也,故稱血烏。夫玄黃者,天地之雜也,天玄而地黃。

坤為地

乾坤定質,則一健一順。健之不能為順,亦猶順之不能為健。苟責健以順,責順以健,健順皆失其質矣。乾坤兩卦即為反常,非天尊地卑之正理也。乾坤定位;則一夫一婦。夫之不可為婦,亦猶婦之不可為夫。苟責夫以婦,責婦以夫,夫婦皆反其分矣。乾坤兩卦總為失位,非君尊臣卑之正道也。是故上天下地,天下之乾坤也。一夫一婦,家家之乾坤也。其位定,故不可反以常。其質定,故不可易以能。用當其才,才適于用。聖人之首乾坤也有以哉。不然,神龍而牝馬之龍固元所用,其飛騰而引重致遠之役,龍將訕焉。牝馬而神龍之馬固元所施,其負載而興雲致雨之技焉,何知焉?一乾坤也,即不用其所長,皆為廢物,而況人與?是故聖人于乾坤,獨分別而詳言之。乃世之儒者,畫蛇添足,謂健而不順,則剛躁而不可成;順而不健,則委靡而不可振。吁,果若所云,尚足以稱乾與坤乎哉。人#12苟其剛躁而不可成也,而猶可以稱乾焉,委靡而不足為也,而猶可以稱坤焉,則天不載#13天,地不成地,吾人將打#14所蓋載也。不知此固至健至順者之所自有,而何用補助于其問也。是故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地之所以能為順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天之所以能為健也。若健而復濟以順,必非真健者。自元所用彼健為也;順而仍加以健,必非至順者,自元所用彼順為也。嗚呼,是惡足以識乾坤之正性乎。乾坤一也,故乾日元亨,坤亦日元亨。但乾曰利貞,而坤則日利牝馬之貞,且不但馬也,而又曰牝馬焉,則其視龍之變化飛騰為何如,而坤獨利此者,則以此為坤之貞,故也。故君子有所往而法坤,則唯牝馬之貞是安。故曰:女#15貞吉。有所用以從事,則唯牝馬之貞是利。故曰:利永貞,以大終也。大指乾以大而終,則元敢為主、元敢當先、元敢朋黨,乃貞矣。先迷以下,所謂利牝馬之貞也。先者為乾、為主,而吾後之,則得主而利主者,或西、或南而吾守之,則束北以居,蓋唯主是從,則志意專一而不二,安居以聽則後順得常而不迷,坤之利貞如此,是乃元亨也。

人之生也直,直疑不方矣。今言直而又言方者,以人但知直而不知直之自有方也。夫人最初一念非其直遂之正性乎?然旋發旋覺,則初者為直而覺者亦為直,覺則止,止則方,出則雖有直方合之本一光大耳。地性博衝#16坤德無疆,其不可孤蓋如此矣。故爻兼言直方焉。直者為正,方者為義,正者以止,義者以行,止者是敬,敬非著意也。唯其內之直而已。方者是義,義非龍取也。唯其行之,利而已。此豈有待于學習而後利哉。固不習而元不利者也,夫何疑。

附錄

坡公解曰:龍,變化而自用者也。馬,馴服而用于人者也。為人用而又牝,馬順之至也。至順而不貞,則陷於邪,故利牝馬之貞。李禿翕曰:至順,未有不貞者。至順者,順乾也。順乾矣,有不貞乎?若得朋、若與類、若西南行,則以陰柔而復附于陰柔,安能一心聽命于乾而為大之至乎?又解曰:坤之為道,可以為人用而不可以自用,可以為和而不可以為倡,故君子利有攸往。先則迷而失道,後則順而得志#17。此所以為利也。西與南,則兌也、離也、巽也,皆吾朋。東與北,則震也、坎也、艮也,皆非吾朋。兩陰不能相用,故必離類。絕朋而來#18,主于束

李禿翁曰:乾者,坤之主也。乾為主,不須求,求反失之,便有得朋之想矣。不能一心以聽命于乾矣。又解曰:以六居二,可謂柔矣。夫直、方、大者,何從而得之?曰:六二,順之至也。君子之順,豈有他哉。循理元私而已。禿翁曰: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夫子已解得十分了,不須再以順理元私解也。夫人唯其至柔,所以至剛;唯其至靜,所以至方。故柔可能也,至柔不可能也。嗚呼,至矣。又解曰:處上下之交,皆非安地也。乾安于上,以未至于上為危,故九三有夕惕之憂。坤安于下,以始至于上為難,故六四有括囊之慎。陰之進,而至于三猶可貞也,至于四則殆矣。故自括結以求无咎、元譽。咎與譽,人之所不能免也。出乎咎必入乎譽,脫乎譽必羅#19乎咎,咎所以致罪而譽所以致疑也甚矣。元譽之難也。又解曰:方其變化,雖草木猶蕃。及其閉也,雖賢人亦隱。禿翁曰:讀此可以痛哭。又解曰:黃中之色也,通是理然後有是色也,裳下之飾也。黃而非裳,則上體也。裳而非黃,則非#20下體而非正位居體也。今處重坤之正位,又居下體之中,故稱裳以明下,稱黃以明中。夫文易生于相錯。若陰陽之專一,豈有文哉。禿翁曰:專一便有文。坤不貴文,貴文在中,黃中之色也。文在中也,何待相錯而後有文也?

程正叔曰:西南陰方,束北陽方,陰必從陽,離喪其類。
朱仲晦曰:此卦三畫皆耦,故名坤而象地。重之又得坤焉,則是陰之純順之至也。又曰:六五以陰居尊,中順之德充諸內而見于外,故其象如此,而其占為大善之吉也。《春秋》傳南劇將叛,筮得此爻,以為大吉。子服惠伯曰: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外疆內溫,忠也。和以率貞,信也。故曰:黃裳元吉,黃中之色也,裳下之餚也,元善之長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餚;事,不善不得其極。且夫易,不可以占險,三者有闕,筮雖當,未也。後劑果敗。
金汝白曰:先迷是一句,後得主利是一句。陽陰之主,陽先陰後,乃理之常。陰先則反常而迷,後則得其主而利。利猶順也。故曰:後順得常。又曰:後得主而有常,先#21儒以主利為句,遂謂後得主而有常,脫一利字。然則後順得常,豈復脫乎。夫陰,當從陽者也。呢其類,可乎?喪朋猶泰之,朋亡,舍其朋而從陽,故吉。
鄭窒甫曰:乾之象,見文王.造周之德;坤之象,見文王事殷之心。
周宴曰:乾之初九曰:勿用,護其微也。坤之初六即曰:堅冰至,危其盛也。
劉濬伯曰:六三,以陰包陽,其象為含章。六四以六居四,其象為括囊。
陰虛中囊,象重陰結閉括象。又曰:奸雄之臣,肆行篡奪。主雖柔暗,亦不相下。僵尸流血,勢所必至。履霜堅冰,正慮是也。
胡仲虎曰:其血玄黃,兩敗俱傷。陰雖極盛,豈能獨傷陽哉。

游定夫曰:乾以純陽,陽極而亢,坤已純陰,陰極而戰。如其不變,則亢而災,戰而傷,不能免也。
楊敬仲曰:陰至上六,幾不復有陽矣。然陽雖甚微,名分猶在,不可滅也。但當其時,人唯知有上六而已,豈復知有陽哉。聖人惡其元陽也,故特稱龍以見,其猶有龍在人心,終不忍忘,不可侮也。血,陰物,又稱血以明上六,猶未離臣類。陰陽俱傷,不獨陽傷也。聖人故以此折天下元君之心。

用六用九

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非用六乎?又曰:六者,非他也,三才之道也,以#22六與三,非用九乎,新安汪本訶附記。
震下坎上
屯:元亨利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象》曰:屯,剛柔始交而難生,動乎險中,大亨貞。雷雨之動滿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寧。
《象》曰:雲、雷、屯;君子以經綸。
初九:磐桓;利居貞,利建侯。
《象》曰:雖磐桓,志行正也。以貴下賤,大得民也。
六二:屯如澶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

《象》曰:六二之難,乘剛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六三: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
《象》曰:即鹿無虞,以從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窮也。
六四: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元不利。
《象》曰:求而往,明也。
九五: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凶。
《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上六:乘馬班如,泣血漣如。
《象》曰:泣血漣如,何可長也。

水雷屯

方時化曰:繼坤之後,其卦為屯。屯者何?震以一陽來居坤下,則是剛柔始交也。而坎離生其前,則是剛柔始交而難生矣,非屯而何?夫屯者,乾坤再造,真主復起于草昧之時也。今者一陽遂震動于坎險之中,豈有不大亨利貞之理邪?故不用更有所往,人自來歸而利建侯矣。試觀雷雨之動滿盈,天造草昧,正利建侯,而不遑寧處之時。而震之一陽適來居此下卦之下為能,以貴下賤而大得民心,則其人又正是利建侯而不獲寧處之人矣。天有是時,則人必有是事,故初九乘時而動。但聞其聲不見其形,居貞如常,守正如故,若磐若桓,不移一步而人自往歸之。故曰:雖磐桓,志行正也。言其志行之正,自足以震動一世,自不能舍初而他往也。初又何用,更有所往為哉。故《象》直言其勿用有攸往,而爻復言其磐桓而利居貞也。六二以柔正乘初之剛正,所以屯如、澶如、乘馬班如,若是其難者二本,貞正自守,未易見字于初弟。元奈初為當世之所歸往,我又與初相比,日夜求我婚媾,而匪寇者十年乃字,反其常理,以聖配聖,以賢尚賢,亦必有道與。六三處逐鹿之世,日夜冀望,庶幾得之。然上元應與,是元虞也。元虞,胡為乎林中,所以不如舍之為明耳。六四明矣。夫當屯之時,豈更有當求如初者,乘馬班如,審求此正應之婚媾,往吉,何不利邪?故曰:求而往明也。夫初九,真主也,則雖有貞吉如九五,膏亦屯矣,所施亦未光矣。小可吉,大則凶,雖貞何為乎?宋之錢越王是已,終亦自然歸命于藝祖也。上六,正所謂幾三之鹿而不知。舍者,極三之所往而窮者。故曰:乘馬斑如,泣血漣如。夫子傷之曰:何可長如此也,是不降之過也。

汪本何曰:初雖磐桓不行,而志實行正,人自不能舍也,何待行哉。其與二為婚媾,正所謂剛柔始交者,天作之合,不字又何待也。

附錄

王輔嗣曰:雷雨滿盈,皆剛柔始交之所為也。屯者,天地造始之時,造物之始,始於冥昧,故日草昧。夫息亂以靜,守靜以候,安民在正,弘正在謙。屯難之世,陰求于陽,弱求于強,民思其主之時也。初處其首而一又下焉,爻備斯義,宜其得民。
于令升曰:百姓盈盈,匪君子不寧。天下既遭屯險之難,後王宜蕩之以雷雨之政。

金汝白曰:急于建侯,便是不寧。非建候而又不寧也。羅彝正曰:磐石也,桓棧也,皆難動之物,故假以象難進之貌。胡仲虎曰:卦辭有專主成卦之主而言者,卦主震,震主初。磐桓即勿用有攸往,利居貞即利貞,卦言利建侯其事也,爻言利建侯其人也。
蔡介夫曰:女子許嫁,昇而字;男子冠而字。
楊廷秀曰:三元剛明之才而居震,動之極,妄意濟屯之功,所謂即鹿。妄動而元上應,所謂元虞。
坡公曰:屯元正主,唯下之者為得民。三元其德而有求民之心,譬猶元虞而以即鹿。鹿不可德,而徒有入林之勞。又曰:三非其應,五不足歸。不知五之不足歸,惑于近而不早自附于初九?故窮而至于泣血。
虞仲翔曰:坎雨稱膏。《詩》曰:陰雨膏之,是其義也。
王畿曰:天地生萬物。屯,物之始生,故繼乾坤之後,氣始交未暢日屯,物勾萌未舒日屯,世多難未泰曰屯。君子觀屯之象,經綸天下之事以濟其難。此洪荒之世,天地開闢之初,君子開物成務之學。雲在雷上,陰陽始交而未成雨,故為屯。雲在雷下則已成雨而為解也。經綸者,治絲之事。經者,總其緒而分之,象雷之自斂而分。綸者,理其緒而合之,象雲之自散而合。所謂經綸天下之大經也。
楊敬仲六爻相應凡例
初與四為應,二與五為應,三與上為應。何為乎相應也?重卦故也。初八卦而已,卦三畫而已。及其重之,則上卦之四即下卦之初也。上卦之五即下卦之二也。上卦之上即下卦之上也。唯類同故有應之象。然一陰一陽則相應,兩陰不相應,兩陽不相應。此六三與上六兩陰也,故元相應之象.’而有即鹿元虞之象。
坎下艮上#23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漬,瀆則不告。利貞。
《彖》曰:蒙,山下有險,險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時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應也。初筮告,以剛中也。再三瀆,瀆則不告,漬蒙也。蒙以養正,聖功也。

《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初六: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栓桔,以往吝。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九二: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
《象》曰:子克家,剛柔接也。
六三: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元攸利。
《象》曰:勿用取女,行不順也。
六四:困蒙,吝。
《象》曰:困蒙之吝#24,獨遠實也。
六五:童蒙,吉。
《象》曰:童蒙之吉,順以巽也。
上九:擊蒙,不利為寇,利禦寇。
《象》曰:利用禦寇,上下順也。

山水蒙

山下有險,險而止。方其止也,混混沌沌,莫知所之。童蒙如此,聖人亦如此。雖欲不止,其可得乎?故曰:山下有險,險而止,蒙。夫以險而止,則必以亨通而行。及其行也,堅人如此,童蒙亦如此。雖欲不行,又可得乎?故曰:蒙,亨。以亨行時中也。言時止即止,時#25行即行,即此便是時中。聖人與蒙元異矣。然則蒙乃人之正性,養蒙即所以養正而為作聖之實功。故曰:蒙以養正,聖功也,是以利貞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者,言我與五之志相應,故五自相求,非求我告也。童蒙元吉,本自無餘,我特承順而包納之,足矣。彼何求而我又何告也。初筮告者,初六方出門即筮,得二而來,比二以求告,故曰:以剛中也。然至于再,至于三,終不與告者,非不告也,恐讀蒙也。故曰:讀則不告,漬蒙也。然則初之利用刑人,三之勿用取女,四之困吝,皆不告之意矣。噫,詳觀《象辭》而後人知所以蒙養之功矣。若再三以讀之,是擊蒙也,非養蒙也,是為寇也,非為蒙止寇也。此唯上九當艮止而不知止者為之耳。九日包蒙,安肯如此?益為之止寇,則下皆順之;若寇之,則上已自不順矣,安能使上下皆順而為大順之至乎?嗚呼,不順于蒙,何以成聖?不順以養,何以養正?故聖人以此順天下,則篤恭而天下平,不待賞而民勸與。今觀其擊,初之辭曰:爾勿筮我求告,欲我開發爾之蒙昧也,是自加栓桔也,急須以正。法用辭脫,其不如法之栓桔乃可。不然,吾恐其以往而吝,反加愛惜,不可脫矣。不見六四乎,本老實人也,反以為不美而獨遠之;本蒙也,反以為不美而謂天困之。夫彼方以蒙為困矣,其吝又可脫邪。六五柔順居中,一童蒙耳。以為婦,則為童蒙之婦;以為子,則為童蒙克家之子,而剛柔接。自無往而不吉者,唯九二以包蒙之吉,成六五童蒙之吉,而後六五能以己之童蒙,順以巽,入于九二之包蒙。然則二之元不利也,固宜若六三,非可納之婦而為不可取之女。此女也,知識大開,行已不順于蒙矣。于童蒙何攸利哉。大抵世之蒙者,聰明日廣,往往見金而一不見其身,是故聞一知十者為大賢,而一日貨殖焉,反以空空為鄙夫,屢空者為一貧乞。日以為困苦而不能自出也,瀆一之則喜,擊之則喜,加之以栓桔則又喜,養正之功,將安施與?
汪本訶曰:乾坤之後即繼以屯.蒙。屯者,時運初開,世界蒙昧,聖人旋乾轉坤之道于此焉。在蒙者,知識未行,人心屯難,聖人開天闢地之功, 于此焉始。屯者,世之蒙。蒙者,人之屯。故屯建侯,而蒙利禦寇也。

附錄

王輔嗣曰:夫明莫若聖,昧莫若蒙。蒙以養正,乃聖功也。然則養正以明,失其道矣。
程正叔曰:艮為山、為止。坎為水,為險。山下有險,過險而止,莫知所之,蒙之象也。
游定夫曰:山下出泉,其一未散,其勢未達。觀其勢之未達,則果行;觀其一之未散,則育德。
王畿曰:山下出泉,本靜而清水易之源也。不庾于束西,不汨于泥沙,順一以導之,自然可達於海。君子法蒙之。象,果行以育其德。水行而不息,故曰.果山止而不撓,故日育夫純一未發之一未#26蒙。蒙者,聖之基也。自蒙之義,不明世之學者,以蒙為昏昧。妄意開鑿,助成機智,汨以泥沙之欲,次以東西之趨,反使純一之體漓,清靜之源窒。非徒元益,而害之也。夫聖功之要,全在于蒙。以天時言,晦者,開朗之機。以人事盲,昏者,昭明之候。但世人未之察耳。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即所為蒙。
乾下坎上
需:有孚,光亨,貞吉。利涉大

《象》曰: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需,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象》曰:雲上于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
初九:需于郊。利用恆,无咎。

《象》曰:需于郊,不犯難行也。利用恆,无咎,未失常也。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終吉。
《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雖一小有言,以吉終也。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象》曰:需于泥,災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敗也。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
《象》曰:需于血,順以聽也。
九五:需于酒食,貞吉。
《象》曰:酒食貞吉,以中正也。
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來,敬之,終吉。
《象》曰:不速之客來,敬之,終吉。雖不當位,未大失也。

水天需

剛健之才,不難於濟難,而難于不犯難。初,已出門而需于郊矣,而能不遽進,我知其不犯難門也。但恐其或不耐久,有失常心,則雖犯難,不顧耳。故以利用恆,无咎告之。九二,需而近險,有需于沙之象。夫沙非水也,而為水之所必至,則雖曰需于沙,與水中行實類。而二以剛明之才居中,四顧聞小有言,遂得終吉,而能以吉終焉。九三遇剛,不安于沙,反需而及于泥。夫泥之陷人也甚于沙三,豈不慮及?此但三知水之不能為災,而不知災在外也。既諂于泥,則歡進不得,欲退不能,寇之來也。非自我致之而誰也?是慮之不熟也,需之不審也,過剛之所致也。然以其剛也,因是而曲加敬慎焉,必不敗矣。不敗固善,然何如早不及泥之為愈。然則險在前而不能需,縱乾之剛健,亦不能免于陷與困窮也,而昆六四與上之柔哉。今六四居坎之下,其象為需而見傷,若不能出矣,而反得出于坎陷之穴中者,以其能順以聽。九五,寧見傷而不遽進也。此九五正中之力也。上六,處坎之上,時將出坎,乃不能需而反入于坎陷之穴,不亦甚乎。故告之曰:雖入于穴矣,猶幸而有不速之客來也。蓋九三應上,本是上客。今三敬慎不敗,已出險而來矣。來則敬之,亦可以保終吉也。

雖入穴,何傷乎?然則上雖幸三之來,亦實施#27五之戒也。吾以是觀之,陰柔患不能出而陽剛患不能需。此需之卦,聖人專為陽剛之人說法矣。利用恆,所以戒物也。小有言,所以戒#28二也。致寇至,所以戒三也。誰戒之需,而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利涉大川而往,有功之九五也。蓋五身在問#29中而忘其險,唯知酒食是需,亦猶困之。九二身處困中而忘其困,唯知困于酒食而已。此處需處困之至德要道也。故日貞吉#30。而又曰:以正中至矣。嗚呼,安居不動以待,食飲尚不出郊,況及泥邪?劉用相曰:三人即九三。三雖不當九五之位,然剛也、健也,敬之自未大失也。此卦唯六四能順以聽,九五餘皆有乾健陰亢,不能待,不能聽之象。非五以天位臨之,以正中示之,以不一而足丁寧誡諭之,弗需也。此五之所以為光亨也。

附錄

金汝白曰:四與上,坎中二#31陰,故皆言穴,猶坎卦初與三皆云坎成也。

王畿曰:乾之剛健,上進遇險而不遽進,故需有亨道。苟以柔弱之質需,緩而不進,則是需者事之賦也。

《說文》曰:須,從頁,首也。從彡#32;毛飾也。本須鬢之須,借為所須之須。方時化曰:夫子用以解需,謂須九五也
坎下乾上。
訟:有孚窒惕,中吉,終凶。利見大人,不利涉大川。
《彖》曰:訟,上剛下險,險而健訟。訟有孚室,惕,中吉,剛來而得中也。終凶,訟不可成也。利見大人,尚中正也。不利涉大川,入于淵也。
《象》曰:天與水違行,訟。君子以作事謀始。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終吉。
《象》曰:不永所事,訟不可長也。雖小有言,其#33辯明也。
九二:不克訟,歸而通,其邑人三百戶,无眚。
《象》曰:不克訟,歸通竄也。自下訟上,患至攘也。

六三:食舊德,貞厲,終吉。或從王事,无成。

《象》曰:食舊德,從上吉也。

九四:不克訟,復即命,渝,安貞,吉。
《象》曰:復即命,渝,安貞,不失也。
九五:訟,元吉。
《象》曰:訟,元吉,以中正也。
上九:或錫之擊帶,終朝三褫之。
《象》曰:以訟受服,亦不足敬也。

天水訟

方時化曰:此卦上剛下險,險而健。險而不健則訟不成,健而不險則訟不成,唯險而健訟斯成矣。然訟,其可成乎?訟,其可終乎?訟,其可以長而或從王事,必永所事乎?幸有九五中正之大人,必欲使人元訟,而為訟者之所利見。而九二又剛來而得中,是以不克訟而訟自不成、自不終、自不永且長,而卒入于淵也。夫陽實陰虛,剛來得中孚實明甚。一陽在內陷于陰、險、窒、惕甚明。以窒故訟,以惕故不終訟,況見九五哉。故一見九五即愧悔不暇,不克訟,歸而通,宜矣。夫二,險之主也?內體皆其素所左右之人也。既訟于五,大訟興矣。株連不既眾乎。今歸而通,則其邑人三百戶兔災必也。此九二之不終訟然也。若初與四,兩不欲終訟者也。上與三,三亦非欲訟者,但恐或有起釁而致上之從王事耳。于是或者遂,因而有筆帶之錫,而上亦因而不克訟焉,則是五爻皆以利見九五,而訟元由終矣。五之元吉而中正何如哉。故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元訟乎,正九五之謂矣。是以九五一爻,但言訟元吉,而不言聽訟,元吉#34 也。若聽之縱善,安能元吉?以今觀之,初柔居下,以柔自安,不永所事,雖小有言,辯明即止。其以不終訟獲吉,宜也。四五同體,利見九五,復而就命,變而安貞,獨能不失九五倦倦不欲訟之意。其以不終訟獲吉,尤其宜也。上雖過剛居上,然三唯知舊德是食,始雖厲而終則吉矣。嗚呼,肇帶之錫也,三褫之愧也,則謂上能不終訟亦可也。何也?以其猶有愧心也。恐其元面目以見九五也。

附錄

楊中立曰:天左旋而水束注,違行也。作事至于違行而後謀之,則元及矣。

王畿曰:天為三才之始,水為五行之始。君子法之作事、謀始,凡事有始、有中、有終訟、中吉、終凶。能謀始以絕訟,端中與終,不必言矣。又曰:觀天水違行之象,天左旋,五星右轉之說,益有足徵也。
坎下坤上
師:貞,丈人吉,无咎。
《彖》#35 曰:師,眾也。貞,正也。
能以眾正,可以王矣。剛中而應,行險而順,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吉又何咎矣。
《象》曰:地中有水,師。君子以容民畜眾。
初六:師出以律,否臧凶。
《象》曰:師出以律,失律凶也。
九二:在師,中吉无咎,王三錫命。

《象》曰:在師,中吉,承天寵也。王三錫命,懷萬邦也。

六三:師或輿尸,凶。

《象》曰:師或輿尸,大元功也。
六四:師左次,无咎。
《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六五:田有禽,利執言,无咎。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貞凶。
《象》曰:長子帥師,以中行也。弟子輿尸,使不當也。
上六:太君有命,開國承#36家,小人勿用。
《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
小人勿用,必亂邦也。

地水師

水附于地日比,比附也。附之以求安,非九五剛中不可。地中有水曰師。師,眾也,而能以眾正,非九二剛中不能。是故卦以九二為丈人焉,必得丈人而專任之,乃可以吉而无咎。信矣哉。用眾之難也,能以眾正,雖王天下可也。故曰:貞,正也。貞者何?田有禽,利執言。用之有辭,所謂貞也。以此用眾,則是用之以正邦,用之以開國,用之以綏懷,非貞而何?是故以此毒民而民從之,以其貞也。但苟不知專任之道,則雖有九二之丈人,而欲其有功也亦難。所謂既使長子帥師,而又使弟子輿尸者也。如是則雖貞亦凶,終必敗亂。欲其吉且无咎,又可得與,又何取于貞也?固知師之難,難在于眾正。眾正之難,難在于得丈人。然得丈人固難,而能用丈人者尤難。今九二居下得中,正當丈人之選而六五應之,亦非是不能用之者。但恐其有二三之雜,用之而未必專耳。故初六方出門即戒以失律,曰:師之律令一出長子,他人不得專也。初若敢專,即為失律。夫失律,即臧亦凶,瓦不臧邪?臧即貞。今六五既能以二為長子而錫命之者三,二亦以師中之吉而坐承六五天寵之錫,乃初六不兔夫律之戒,六三不免輿尸之疑,六五又不免弟子之使,小人之用者。坤體柔順,恐其有此也。唯六四得正,為偏將軍以居左,而能左次以待命。故曰:師或輿尸,大元功也。大指一#37,苟或輿尸,大即无功。六五其尚可使弟子問之與,故于上爻復繫之曰:大君命將出師,本為開國承家之故,用之以綏懷萬邦,不宜使小人參之者也。參以小人,定必亂邦。蓋九二,陽剛也,長子也、丈人也、初也、三也,皆陰柔也。柔為弟子,弟子只宜使之聽命于長子。陰為小人,小人只宜使之聽命于丈人。而可用小人之言,聽弟子輩主其事邪?吁,千載而下,有賢將而不得專主者,其禍敗率以此矣。唐以魚朝恩為觀軍容,使則雖李臨淮千古之英,郭汾陽人物之大,不免喪師失律。彼代宗者非不與之親經患難,並時收復兩京也,而卒信用小人,復出蒙塵于陝,此元他,柔而易搖,真如此師中之六五也。固宜聖人之倦倦以示戒也。

附錄

坡公解曰:丈人,詩所謂老成人也。祭公謀父曰:先王耀德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不震。故地中有水。師言兵,當如水行于地中而人不知也。劉用相曰:二五相應,錫可知。越四與三,而後二、三錫可知。弟子即小人,亦非有二。

熊過曰:師以一陽統五陰,蓋古者五人為伍,五伍為兩,五兩為卒,五卒為旅,皆自五起數也。輿尸,程先生謂眾主。按古語曰:輿論輿人之誦,皆眾也。詩誰,其尸之尸主也。
楊敬仲曰:水行地中,有以容之,則畜而聚師象也。不畜則不聚,以其元有容之者耳。

易因上經卷之一竟

#1此標題原無,系整理者所加。後文有類似于此情死者,均不再出注。
#2『彖』原本為『象』,據《周易》通行本改。
#3 據《周易》通行本,此句後有『不見是而無悶』。
#4『夫』 原作『天』,據《周易》通行本改。
#5『天』,汲古閣本作一『大』 。
#6『莊生』,伋古閣本作『莊子』。
#7『地』,汲古閣本作『氣』。
#8『因』,伋古閣本作『困』 。

#9『日』,伋古閣本作『臼』。
#10『之』,《周易》通行本作『以』 。
#11『害』,《周易》通行本作『窮』 。
#12『人』,汲古閣本作『夫』 。
#13『載』,汲古閣本作『成』。
#14『打』,汲古閣本作『何』 。
#15『女』,伋古閣本作『安』 。
#16『層』,汲古閣本作『厚』 。
#17『志』,汲古閣本作『主』。
#18『來』,圾古閣本作『求』 。
#19『羅』,汲古閣本作『懼』 。
#20『非』,汲古閣本作『雖』。
#21『無』 當為『先』,據文義改。
#22『以』,汲古閣本作『合』 。
#23『坎下艮上』原作『坎上艮下』,據卦的結構改。
#24『之』後,《周易》通行本尚有『吝』。
#25『即』當為『時』,據文義改。
#26『未』,汲古閣本作『謂』 。
#27『施』,汲古閣本作『受』 。
#28『戒』後疑脫『二』。
#29『問』,汲古閣本為『 險』。
#30『吉』原為『告』 ,據汲古閣本改。
#31『二』原為『一』 ,據圾古閣本改。
#32『彡』原為『多』 ,據伋古閣本改。
#33『其』原為『兵』 ,據《周易》通行本改。
#34『吉』原為『古』,據文義改。
#35『彖』原為『象』,據《周易》通行本改。
#36『鞏』原為『象』,據《周易》通行本改。
#37『一』,汲古閣本作『二』 。

易因上經卷之二

坤下坎上

比:吉。原筮,元永貞,无咎。不寧方來,後夫凶。

《彖》曰:比,吉也。比,輔也,下順從也。原筮,元永貞,无咎,以剛中也。不寧方來,上下應也。後夫凶,其道窮也。
《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
初六: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終來有他,吉。
《象》曰:比之初六,有他吉也。
六二:比之自內,貞吉。
《象》曰:比之自內,不自失也。
六三:比之匪人。
《象》曰:比之匪人,不亦傷乎1 .
六四:外比之,貞吉。
《象》曰:外比於賢,以從上也。
九五: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誠,吉。

《象》曰:顯比之吉,位正中也。含逆取順,失前禽也。邑人不誠,上使中也。

上六:比之元首,凶。

《象》曰:比之元首,元所終也。

水地比

方時化曰:水依附于地土#1比,下順從于上亦日比。此卦九五一陽獨能為眾陰所親比者,以其剛中而有元,永貞肯德,自然可以比而无咎也。故六二內心不肯#2自失,再筮得之,即往比之,是以貞吉而且无咎。所謂得其所比則安者,正一不五之謂哉。六四與五同體,外比于五,親仁、事賢、從上、求安、貞吉亦宜,乃初六以六居初,實元正應而不寧必能有孚,比之始得所比而無咎。又居坤地之下,水必盈焉。本有有孚,盈缶之象。孚信既盈,則終來六四之吉,乃其所有,豈直无咎已耶。是故苟不寧而能方來,則終來斷有他吉。故曰:不寧方來,上下應也。上應指四,下應指初。蓋九五陽剛中正,是為真王,今已顯然為眾所親比矣。倘有未比者,則用三驅之法以取之,而前禽可失,則又未嘗有取必之心。然此特王心然耳,邑人何自知之?乃皆不用告誠,聽其自失,亦不前驅,則上之中實使之然。王之無私,比至是又顯然人共信之矣。此所以下爭比之也,吉可知也。乃上六非前禽之失乎。若三不比五而比六,非匪人之傷乎?以故初六、六一不六四同與三驅之選,邑土之人不用告誠,取順舍逆,比之元,永貞也,固如此矣。上六處比之上,至是猶尚元首可比,凶何如哉。吾誠不知其所終也。蓋言其居五之前,則日失前禽,言其元首可比,而不知以五為比,則日後夫凶。

附錄

王輔嗣曰:上下元陽以分其民,五獨處尊,莫不歸之。上下應之,既尊且安。安則不安者託焉,故不寧方來,上下應也。夫元者,求有有者。不求所與危者,求安安者;不求所退#3,火有其炎,寒者附之,故已苟安焉,則不寧方來矣。安、尊、和、親而獨在後,則誅是以凶也。

坡公解曰:比,吉。比未有不吉者也,然而比非其人,今雖吉,後必有咎,故日原筮,筮所從也。原,再也,再筮,慎之至也。
趙汝棋曰:比不論應否,專以比五為義。
班孟堅曰:禽者,何烏獸之總名,為人所禽制也。
卜子夏曰:元誠于附,道窮而比,戮斯及矣。何終哉。
乾下巽上
小畜:亨。密雲不雨,自我西郊。
《彖》曰:小畜,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日小畜。健而巽,剛中而志行,乃亨。密雲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
《象》曰:風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
《象》曰:復自道,其義吉也。
九二:牽復,吉。
《象》曰:牽復在中,亦不自失也。

九三:輿說輻,夫妻反目。

《象》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九五:有孚孿如,富以其鄰。
《象》曰:有孚攣如,不獨富也。
上九: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凶。
《象》曰:既雨既處,德積載也。  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風天小畜

方時化曰:卦名小畜者,以六四一陰為巽之主柔,既得位矣,且又居乾上,健而能巽,以故上之九五應之下之初九,九二又應之上,下皆應于四,咸願為其所畜,故日小畜也。夫以六四一陰之小而能畜眾陽之大,此必有不徒健而能健以行巽者矣。于是剛中之五獨能推誠信任,以致孿如之孚,而六四之志得行,畜道乃亨耳。況初原與四應乎。復與四應,是自道也。二又與初相比乎,初應于四,二比于初,是牽復也。然非九五先與之應,四亦安得遂行其志,眾陽亦安肯遽為其所畜哉。.密雲二句,寫其興雲作雨之狀,如此喜其畜也。傳謂施未行,正以方畜言之。但未行非不行。夫六四唯健而能巽,故能以孚實之人出乾惕之心,去其血而直入之以巽,于是九五遂獲藉鄰之力以享其安富尊榮之業,此其所以孚信之深也。與九三上比六四,夫婦之象而乃過剛,不中。四方以之為輔車,三乃自脫其輻,反目不顧之,其何以正室而成家乎。罪九三也。于四何損也。上九視九三又異矣。不知四之畜道已成,向為密雲,今則既雨向方望雨,今則既雨又處向也。尚往今則禾黍在野,乃積乃倉而尚德載矣。四陰也,五陽也,若以四為婦,則堅貞而惕厲,四月也,五日也。若以四為月,則相望而幾圓,何謂不安?其畜不與共事而別征乎,則夫有六四之能畜者,但相與以成其畜可矣,不必疑也。蓋上九所以不受其畜者,亦不過於四之巽入處,疑其非君子耳。不知此小畜之六四,正健而能巽,而能大,有益于國,大有益于君者也。古大臣也,夫何疑哉。

汪本何曰:陰疑于陽,則為血戰,故坤之上六有玄黃之傷。陰孚于陽則為血去,故小畜六四元血氣之累。

附錄

楊簡曰:伊尹之于太甲,其始不可謂之亨,及太甲翻然而悟,誠然改過,則伊尹之志於是方行,故為亨。天未大雷電以風成,王未執書以泣,則周公之志終不可謂之行,終不可謂小畜之亨。六四至柔又巽體,畜君而柔巽,故君臣相信而和,元傷、元惕、无咎。陰陽自有相得之象也。夫人臣進言於君,所以至于乖作者,往往由臣未能元私,或好名、好己勝,不與上合志,故乖作也。《書》云: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內,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謀、斯猷唯我后之。德臣畜君如此,何乖作之有。《象》曰:上合志也者,旨哉,言乎。
金汝白曰:四五皆云有孚,是此兩爻相孚也。四日上合志,合于五也。四藉五以畜,乾五任四而相孚。

兌下乾上

履虎尾,不啞人,亨。

《彖》曰:履,柔履剛也。說而應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啞人,亨。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4也。
《象》曰:上天下澤,履;君子以辯#5上下,定民志。
初九:素履,往无咎。
《象》曰:素履之往,獨行願也。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
《象》曰:幽人貞吉,中不自亂也。
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
哇人,凶。武人為于大君。
《象》曰:眇能視,不足以有明也。
跛能履,不足以與行也。哇人之凶,位不當也。武人為于大君,志剛也。
九四:履虎尾,怨怨終吉。
《象》曰:怨怨終吉,志行也。
九五:夬履,貞厲。
《象》曰:夬履,貞厲,位正當也。
上九:視履考祥,其旋元吉。
《象》曰:元吉在上,大有慶也。

天澤屨

方時化曰:九五以乾剛之德當至尊之位,履其後者,又能說以應乾,何厲之有?而爻獨言其央、履貞厲,則必有所指矣。故《象》直以復#6虎尾三字名其卦焉。若日履虎尾者,但能不致啞即是幸事,而夫子傳之,則專言柔履剛,說應乾,又言其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如此,益以見上乾下兌,絕元可虞。欲為此卦表暴其德,故也。不與文王《繫縣》同意矣。六三不中不正,志剛目眇,故其象如此。文王之意曰:臣之事君,時時有履虎之虞。夫履必目視然後履。今六三暗而不能視,致啞,何疑不見初九乎。處一卦之下,方爾出門即懼履虎,而能素履以往,獨行所願,其見早矣。居下在初,是其素也,故曰素履。九二則見履道廣矣。雖幽人亦貞吉,何必上應于五以履其尾,終日怨怨然恐懼不寧,以亂吾之中也。是亦能視之于豫,不犯難行,古高士也。四為大臣位,近九五,勢不得不履虎尾者,但能知其為虎,怨怨恐懼,故終吉而志得行,不遭其啞耳。然亦危矣。非初與二之所肯安也。上九處履之終,既畢所事,視履考祥,旋返其初,元吉也。固宜若三者,不能視,故象眇之視不能履,故象跛之履。唯不明,是以又不能行,是故欲以暴虎武人為手腳于央、履大君之前,其凶必矣。雖曰志剛,曷足道哉。
李禿翁曰:文王當殷之未造,一嘗親遭其哇矣。宜其親切而有餘,思焉不然,胡為乎?上天下澤而即以履虎尾名其縣哉。又胡謂乎于爻則言哇人凶,于《象》則言不啞人之亨哉。不啞之亨,以兌柔在內故也。致哇之凶,以六三志剛,不如四之志行故也。嗚呼,當斯時也,欲為初之素履不可也,欲為二之幽人不可也,欲為上之其旋不可也。痛定思痛,雖文王亦自悔其為武人之嗟矣。然則眇視跛履,文王美里以前事也。怨怨終吉,文王美里以後事也。其旋元吉,又文王為西伯賜斧鐵,得專征伐以後事也。皆文王之卦也。正與明夷互相發。

汪本何曰:與其怨恕然恐懼以求免啞,孰若坦坦然履道自得以致貞吉也。

附錄

程正叔曰:天在上,澤居下,上下之正,理也。君子觀履之象以辯#7別上下,定其民志。夫上下之分明,然後民志有定。民志定,然後可以言治。古之時,公卿大夫而下,位各稱其德,終身居之,得其分也。位未稱德,則君舉而進之,士修其學,學至而君求之。農、工、商、賈,勤其事而所享有限,故皆有定志。後世自庶士至、于公卿,日志于尊榮,農、工、商、賈,日志于富侈億兆之心,交騖于利,天下粉然,如之何其可一也。欲其不亂難矣。
乾下坤上
泰:小往大來,吉,亨。
《象》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內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財#8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初九:拔茅茹,以其彙,征吉。

《象》曰:拔茅征吉,志在外也。

九二: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
《象》曰:包荒,得尚于中行,以光大也。
九三:元平不陂,元往不復,艱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
《象》曰:元往不復,天地際也。
六四:翩翩不富,以其鄰,不戒以孚。
《象》曰:翩翩不富,皆失實也。
不戒以孚,中心願也。
六五,.帝乙歸妹,以祉元吉。
《象》曰:以祉元吉,中以行願也。
上六:城復于隍,勿用師。自邑告命,貞吝。
《象》曰:城復于隍,其命亂也。

地天泰

泰,小往大來。吉亨者,言致泰之道,但小大交相往來,則小者吉,大者亨,可常泰矣。故初九身在三陽之下,處大之初而即志,在外之陰欲以來交于小,連拔三陽以其彙進,故致四等翩翩相信而小大交也。夫三陰皆不富而失實宜,若與陽不相孚應。今反翩翩然往交于陽,此豈有徵發戒令哉。中心之願,不戒而自乎也。初非以其鄰之富也,而屍二五君臣之問與。是故九二以包荒之德而尚主,六五以祉元吉,故而歸妹則又不但有其願,而願亦遂以行矣。以此致泰,豈非虛己之君能聽其臣,包荒之臣能光大其君者乎。然知致泰之道在于往來之交,則知往來之問亦非久長之道,而泰難常保,又不可以不慮也。故于內卦之三,外卦之上,獨申言之。天地際言天地之交際也一。夫天地之交,一交即散,一際即離,斷不能久。蓋平陂往復,的然孚信,疑非人之所能致力,然知其如此而克艱守貞,亦、可以元否之咎,元陂之咎,元往之咎,何也?人定自能勝天也。故復戒之曰:爾勿夏恤。其孚信如此,而遂謂泰之必往也。但能知其如此而艱貞以守之,不以常泰視之,即可常保其泰矣,則非但元否之咎,而且可以長亨有泰之福。故曰:于食有福。然則爾但艱貞,泰次不往。雖有常數,其奈爾何?三居下之上,正泰交之際,故特致意焉。至上則居泰極矣。城復于隍,上又反下,勿用其眾,眾不聽用,何也?上下不交,自邑告命,其命已亂,雖欲艱貞,不得矣。吁,可不戒之于早也。

附錄

馮奇之曰:自乾坤之後始涉人道,經歷六坎,險阻備嘗,內有所畜,外有所履,然後致泰,而泰之後否即繼之,以此知斯人之生立之難,而亂之易。此又序《易》者之深意。
王輔嗣曰:茅之為物,拔其根而相連引者也。茹,相連之貌也。三陽同志,俱志在外。初為類,首舉則類從,故日以其彙,征吉。
程正叔曰:象舉包荒一句,而通解四者之義。言如此則能配合中行之德,而其道光明顯大也。

石守道曰:過二則元平不陂,過五則城復于隍。

楊廷秀曰:平與陂相推,往與復相移,居泰之世者,勿謂時平。其險將萌,勿謂陰往。其復反掌,九三陽盛極矣。陰將復,泰將否矣。可不懼乎,何也?天地交際,陰陽往來,在九三、六· 四之閒也。
金汝白曰:得尚于中,行如列侯,尚公主之尚。九二之德,能尚六五中行之主也。
王輔嗣又曰:居泰上極,各反所應,泰道將滅。上下不交,卑不上承,尊不下施,是故城復于隍。勿用師,不煩攻也。自邑告命,貞吝否道,已成命不行也。
坡公解曰:取土于隍,而以為城,封而高之,非城之利,以利人也。坤之在上,而欲復于下,猶土之為城而欲復于隍也。上失其衛,則下思擅命。故曰:自邑告命。邑非所以出命也。
坤下乾上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

《象》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元邦也。內陰而外陽,內柔而外剛,內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
《象》曰:天地不交,否;君子以儉德辟難,不可榮以祿。
初六:拔茅茹,以其彙,貞吉,亨。
《象》曰:拔茅貞吉,志在君也。
六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
《象》曰:大人否,亨,不亂群也。
六三:包羞。
《象》曰:包羞,位不當也。
九四:有命无咎,疇離祉。
《象》曰:有命无咎,志行也。
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擊于苞桑。
《象》曰:大人之吉,位正當也。
上九:傾否,先否後喜。
《象》曰:否終則傾,何可長也。

天地否

夫唯小往大來,一交而成泰,則知大往小來,自不交而成否,故致否之道,全在于匪人也。何謂匪人?以其自謂君子之貞,而大者不來,小者不往,不交,故否也。或曰:貞,正也。貞則自元不利,而日不利君子貞,且初六拔茅連茹,又以貞、吉、亨繫之。夫陰柔連彙,不貞孰甚。而聖人反以為貞,反以為吉,反以為能亨否,何哉?曰:此陰往交陽,但知小之當往,全不知有君子之貞之不當往者也。以故此往彼來,此不見其為小人,彼亦不見其為君子。此不見其為小人,是元小人也,而小人道消矣。彼不見其為君子,則彼此皆君子也,而君子道長,長斯泰矣。以是而觀其道,皆是小往大來,致之則所以致否者可知矣。今欲反否成泰,而尚可以謂吾獨有君子之貞哉。唯以吾有貞,即是匪人。故曰:否之匪人,亨。否者,可以思也。是故有初六之拔茅茹,而其志在君,則自有九四之疇,離祉而其志得行,而上下交矣。死九四居上卦之下,有泰來之幾而為命之將復乎。且又居大臣之位,處近君之地,既已得行其志,則自然无咎,而眾類皆麗其福祉。又不但拔茅連茹已也。四者,初之君,故日志在君。是故有六二亨否之道,則自能包承而使小人皆吉,何貞之有?有九五大人休否之術,則大人自吉,又不但能使小人吉已也,何否之有?然既曰休否,則似初不以否為意,而豈知其中實艱難貞固,未嘗不曰:其亡其亡,若擊于苞桑。而頃刻元以自活者為邪?先否後喜,其不可長宜矣。李禿翁曰:保泰之道,莫過于乾。亨否之道,莫尚乎坤。乾,天也。天元不覆,故九二獨以包納荒野之量而主泰。坤,地也。地元不載,故六二獨以包容承順之道而亨否。然泰雖以包荒處世,而實以艱貞自處,故曰:艱貞,无咎。所謂文王之自朝至于日中反,不遑暇食是已。否雖以包承待人,而實以其凶休否,故曰:其凶,其凶,凶元日矣。歸于何所矣。所謂勾越之嘗膽臥薪是已。雖然方其泰也,人皆以為泰,我獨以為否,是故能不為泰所動,而泰可常泰矣。及其否也,人皆以為否,我即以為泰,是故能不為否所亂,而否遂不終否矣。此其倒行逆施,使太阿之柄常在吾手,是誠休否之大人也,乃君子實不任是也,何也?以君子之有貞也。有貞則以彼為不貞,便不肯往矣,安得不否乎?唯拔茅茹以其彙,而一時陰柔咸相連引,乃貞耳。唯包承、包羞而元往不來,乃貞耳。貞則亨矣、休矣、吉矣,便為泰矣。故曰:包承小人,吉。但能包容承順而使小人皆吉,即為大人亨否之道,不待他日而後亨也。或曰:九二包荒,得尚于中,行則致泰之道,全是包荒,而爻復言馮河、朋凶者,豈包荒之外,更當用馮河之勇,不遐遺之外,又必絕朋凶之私邪?非然也。
真能包荒而不遐遺者,自然絕朋凶而勇于馮河也。不然是即優柔不斷之夫矣。如西漢孝元望之被殺,而不知束漢孝章竇憲奪主田園,而不問何取于包荒也。如是則雖強必弱,雖治必亂,而又何光大之有,何得尚中行之有?爻備斯義,故詳言之。

附錄

呂伯恭曰:否,上下不交,有天地之形而元乾坤之用也。
鄧伯羔曰:二,居中得正,佐大君,休否者也,故有包承小人之法。三以陰柔居否,時或包羞#9而聽小人之鴉張,或包羞而入小人之黨與。李生曰:此正處否之法,所謂唾面自乾,褫裘縱博者也。若夫李固之戮,何補于漢徒張梁冀之虐焰而已,非徒元益,而反大為國家之害。故爻于包羞不繫以吉凶悔吝,而《象》但言其位之不當。蓋言其不當九五大君之位,又不當九四大臣之位,勢且元如之何,唯有觀釁以俟時耳。陳平等之阿護順旨,勸王、諸呂可以觀矣。所謂大人否亨,不亂旱者,真是已。故曰:於今面折廷,諍臣不如君定,社稷安,劉氏後君亦不如臣。嗚呼,誰謂包羞果不當乎?讀之真可以出涕也。此等說話,實難向人道。唯有真心不負人、家、國者,默默當自知之。
熊過曰:人依木息日休,苞桑乃桑柔之方苞芽者,如《詩》相苞杞之苞。

鄧伯羔又曰:苞桑非固結之喻,蓋古人朽索六馬,虎尾春冰之類。陸宣公收復河北後請罷兵狀有云:邦國之杭,陰綿綿聯聯,若苞桑綴旎,幸而不殊者,縷矣。然則,苞,叢生也。叢生之桑,細而弱,其堪繫重乎。
邵國賢曰:否泰者,時也。時也者,上之人與君子之所為也。故泰之《象》言后道在上也。否之《象》言君子道在下也。泰之時,財#10成輔相,君子與,有力焉?今也不然,是謂儉德。
離下乾上
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貞。
《彖》曰:同人,柔得位得中,而應乎乾,日同人。

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乾行也。文明以健,中正而應,君子正也。唯君子為#11通天下之志。
《象》曰:天與火,同人;君子以類族辨物。
初九:同人于門,无咎。

《象》曰:出門同人,又誰咎也。

六二:同人于宗,吝。

《象》曰:同人于宗,吝道也。

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
《象》曰:伏戎于莽,敵剛也。三歲不興,安行也。
九四:乘其塘,弗克攻,吉。
《象》曰:乘其塘,義弗克也,其吉,則困而反則也。
九五:同人,先號眺而後笑。大師相遇#12。
《象》曰:同人之先,以中直也。大師相遇,言相克也。
上九:同人于郊,无悔。
《象》曰:同人于郊,志未得也。

天火同人

一陰居二上,下五陽皆欲與同,則為同人于野。以其居中得位,自然為眾所宗耳。一陰居五上,下五陽#13皆為所有,則為大有元亨,以其居柔處尊,其勢自能有大耳。但五易于有大而二難以居宗,則上下之別、尊畢之勢也#14。是以大有六五獨為大有上吉,而同人六二不免#15于宗致吝,然六二自視雖若有于宗之吝,而五陽視二實則有于野之同。故《彖辭》斷以同人于野四字,名其卦焉。以今觀之,初以出門,求同也。三以伏莽,求同也。四又以乘塘,求同也。五獨以號兆,興大師求同。而上又獨出郊跋望,庶幾一同焉。則上下五陽皆以二為宗,而欲求與同明矣。所同盡一卦之人,非于野之同而何?四字名卦獨此與,否之匪人為然。若履虎尾,若艮其背,則三字卦名,又是一例矣。然此卦實以二五同心,名為同人,故《彖傳》獨先言同人,而日柔得位得中而應乎乾,日同人也。應乎乾,蓋專言五。夫既如是而同矣,而此同人之卦乃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者何?蓋言不但五應于二,欲與二同?凡乾之行,皆欲應二,求與二同也。故日乾行,則可知矣。所以然者,以六二文明以健,中正而應,有君子之正故也。夫正則天下之志以通,寧直五邪?然則于野之同,涉川之利,同人之亨,又何疑與?特其問不免有三、四之爭,九五之克,其邇似吝,遂以吝為二病耳。不知此六二者,使其果有君子之貞,則中正而應,自元害其為于野之同,使其果有斷金之利,如蘭之言,則二五相信,又豈三四之所可力爭也哉。雖以我為吝不恤矣,此夫子于《文言》所以斷以二人之同,如斷金同心之言,如蘭臭也。嗚呼,堯、舜之相受授也,孔、顏之相受授也。流濕就燥,隨雲從風,唯聲之應而氣之求,安能元吝乎?是故文王于九五,而夫子于六二,復有感也。

附錄

坡公解曰:利涉大川,乾行也。苟不得其誠同,與之居安則合,與之涉川則潰矣。禿翕曰:六二非但應九五之乾,凡所與同之人皆乾也。與乾為行,涉川豈足道哉。一乾猶不可當,現五乾耶。君子于此可以喜而不寐矣。坡公以誠同解乾行似未通。誠同者,二與五也。乾行者,五陽為行,同人于野也。又曰:初九自內出同于人,上九自外入同于下,自內出故言門,自外入故言郊。禿翁曰:出門,同人言;出門即與二同,元所間隔。故曰:又誰咎。言誰為之咎,而使之不得同乎。幸初之辭也。五即不然,中心同之,何日忘之,二五之謂也。不容不同,安有吝邪?使其有吝,九五決不興,大兵犯眾難以求遇矣。故坡公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由此觀之,豈以用師而少五哉。夫以三四之強而不能奪,始于號眺而卒達于笑,至于用師相克矣。而不能散其同,此以知二五之誠同也。二,陰也;五,陽也。陰陽不同而為同人,是以知其同之可必也。君子出、處、語、默不同而為同人,是以知其同之可必也。苟可必也,則雖有堅強之物,莫能問之矣。故曰:其利斷金。禿翁曰:李白以從永王璘,故論死。郭子儀請以官爵贖而脫之。白又坐事,繫潯陽獄。宋若思以三千兵卻而取之。嗚呼,世元同心之朋,大賢君子將安所託命哉。此于郊之同,所以聖人不取也。

熊過曰:同人大有,皆五陽而一陰,主之大有之陰在五,故日元亨。同人之陰在二,而旱陽宗之,則日亨、日則君子貞。宗,尊也。《詩》云:君子宗之,志未得與,通天下之志,正反。
姜廷善曰:伏戎于莽,以伺五之隙,升其高陵以窺二之動,三歲不興,五終不可敬#16故也。
乾下離上
大有:元亨。
《彖》曰: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日大有。其德剛健而文明,應乎天而時行,是以元亨。
《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
初九:元交害,匪咎,艱則无咎。
《象》曰:大有初九,元交害也。
九二:大車以載,有攸往,无咎。
《象》曰:大車以載,積中不敗也。
九三: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
《象》曰: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害也。

九四:匪其彭,无咎。

《象》曰:匪其彭,无咎,明辯哲也。

六五:厥孚交如,威如,吉。

《象》曰:厥孚交如,信以發志也。
威如之吉,易而元備也。
上九:自天祐之,吉元不利。
《象》曰:大有上吉,自天祐也。

火天大有

方時化曰:束坡謂大者皆見有于五,故曰大有。大有之世,上下皆應于五,以事厥孚交如,威如之,君五又應天時行以享大有,自天吉元不利之祐。人生際此,涉世既多,交道益廣,良亦艱矣。未可遽以為易易也。初九在下,雖尚元交,然交從此始矣。元交故元害,則知有交必有害也。故告之以无咎之道焉。无咎,唯在于克艱。能克艱則雖日與世接,何妨乎是?故九二有大車則不敗矣。不敗是元害也。九三用亨于天子,雖為公可矣。為公而用亨,則不害也。九四匪其彭則處,盛滿而知懼,知懼又不害矣。然則元在人耳。唯其以大有自肆,而不知艱以處之,始相將而入于害,于交何與也。今觀九三居下卦之上,公之位也。以剛處正,故足與大有之天子同享大有之福。蓋深知其艱而能慎之,于始如此,齊之太公是矣。若韓彭則有害而弗克,不知艱矣。九四切#17近六五,其盛極矣。然以陽居陰,獨能悉所有,為君之有而秋毫不敢自有,故曰匪其彭,明辯哲也。又明、又辯、又哲,唯其真有過人之哲,故深知其艱,而能慎之於終如此。陶朱公、張子房輩是矣。吾以是觀之,大有之世,君以柔中,臣以克艱,君有交如,臣元交害,始得共享大有之福,不然凶咎至矣。乃知君益柔而臣益艱,又聖人之微旨也。汪本訶曰:上九,自天祐之,六五是以應天時行而自致元亨也。

附錄

程正叔曰:公用亨于天子,若小人處之則為害。自古諸侯能忠順奉上者,則蕃養其眾以為王之屏諭,豐殖其財以待上之徵賦。若小人處之,民眾財豐則反擅其富強,益為不順,是小人大有則為害。又大有為小人之害也。

張幼于曰:《詩》日#18:行人彭彭,出車彭彭,駟騵彭彭,四牡彭彭,皆取人馬。強盛之意。
楊廷秀曰:六五,大有之主也。離明而晦之,以陰虛中而執之,以柔專任誠信,故能感發其下之志。魄服其下之心,下感發則君臣之孚不約而自堅。下魄服則道義之威不猛而自洽。信以發志,以我之誠信發彼之誠信也。易而元備,以我之和,易徹彼之周防也。
王輔嗣曰:居尊以柔,處大以中,元私于物,上下應之。信以發志,故其孚交如。夫元私于物,物亦公焉;不疑于物,物亦誠焉。既公且信,何難何備,不言而教行,何為而不威,如為大有之主而不以此道吉,其可得乎?

坡公解曰:六五處覃剛之問而獨用柔,无備之甚者也。以其无備而物信之,故歸之者交如也。此柔而能威者,何也?以其元備,知其有餘也。夫備生于不足,不足之形見于外則威削。又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夫信也,順也,尚賢也,六五之德也。易而元備,六五之順也。厥孚交如,六五之信也。草陽歸之,六五之尚賢也。上九特履之,爾所履者能順且信。又以尚賢,則天人之助將安歸哉。故曰:聖人元功,神人元名,而大有上九不見致福之由也。劉用相曰:六五一爻,備言六五所以大有之德。上九一爻,備言六五所以大有之福。福德兼備,是為大有。六五、上九合為一人。然則上九,其天矣。
艮下坤上
謙:亨,君子有終。
《彖》曰:謙,亨,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尊而光,卑而不可瑜,君子之終也。
《象》曰:地中有山,謙;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

初六: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

《象》曰:謙謙君子,卑以自牧也。

六二:嗚謙,貞吉。

《象》曰:嗚謙,貞吉,中心得也。
九三:勞謙君子,有終吉。
《象》曰:勞謙君子,萬民服也。
六四:元不利,搗謙。
《象》曰:元不利,搗謙,不違則也。
六五:不富,以其鄰,利用侵伐,元不利。
《象》曰:利用侵伐,征不服也。
上六:嗚謙,利用行師,征邑國。
《象》曰:嗚謙,志未得也。可用行師,征邑國也。

地山謙

謙,亨,君子有終。既言亨矣,而又言君子之終,何也?終,與始對也。夫謙之必亨,无可疑者。《彖傳》已言之詳矣。然大凡謙遜退讓之君子,其始或有未必亨者,而終則必亨元疑矣。聖人恐人見其始之不亨也,而遂不安于謙,故以有終央之。今觀夫子,之稱謙也,盒有過于泰伯與文王乎?方泰伯之三以天下讓季歷,而自斷髮、文身、逃竄刻蠻,可謂困而不亨,極人情之所不堪矣,而終焉光有昊國,,則泰伯君子之終也。文王又以三分有二之天下讓于商,亦可謂損己與人。如太王之事,狄者矣。何亨之有?而終造八百年之周,則文王君子之終也。故夫子斷以二聖為至德。而此卦復以君子有終明言謙之必亨焉,意可知也。故曰:汝唯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唯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又豈直至有夏歷年四百然後見禹之謙,真莫與爭功能哉。孔、顏謙謙不試,而終為天下萬世之宗師,又君子之終之最大且著者也。卦言謙亨而復言有終,旨哉。卦言君子有終而爻獨言君子有終吉,豈元意哉。以九三成卦之主,勞謙者也。餘皆嗚謙、應謙而已。嗚呼,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德厚者,其流光厚,施者必食其報,君子有終吉,獨何疑于九三乎?

附錄

熊過曰:謙之下稱謙謙。方時化曰:卑非謙也,因其卑,見其謙耳。故曰:卑以自牧。牧字,《說文》從支,與撲同;從牛,養牛人也。牛,巨物,象人之彊陽,及其調服巽順,有牧道焉。
坡公解曰:雄嗚則雌應,故易以陰陽唱和,寄之於嗚謙。之所以為謙者,三也。艮之制在三,而三親以艮下坤,其謙至矣,故日勞謙。六二其鄰也,上六其配也,故皆和之而嗚謙。而六二又以陰處內卦之中,故又日貞吉。
嗚以言其和,于三貞以見其出于性而非強。
焦弱侯曰:搗謙,搗裂也。從手,為聲,通作麾,《詩》麾之以肱,書右秉白旎以麾,亦通作搗。
楊簡曰:六柔,四柔,坤體又柔,又不中,有過乎謙之象。故聖人教之搗去其謙,又恐其疑也,又曰无不利,搗謙。曰:不違則言,雖搗去其謙,不至于違則也。
程正叔曰:征其文德,謙巽所不能服者也。文德所不能服,而不用威武,何以平治天下?謙之過矣。禿翁曰:坤#19之所以過于謙者,或恐其有害而不利耳。今以坤順之卦,六四之爻,柔順至矣。奉此柔順,不敢違則,已元不利,而又謙焉,不太過乎。太過即取侮,非謙也。故上三爻皆告以搗去其謙,利用征伐之事焉。總之,非以其鄰之富而興師,苟有不服者,安得不伐?若湯之征葛是已。上六,謙順之極。若猶和嗚,九三之謙則雖,自邑尚可以得志邪?若周公之征束是矣。吾是以知聖人之善言謙也。內三爻以止,故著其德;外三爻以順,故防其過。聖人之裒多益寡如此。
王畿曰:以卑蘊高,謙之象也。君子取有餘以益不足,以善同人則賢不肖平矣。以位下人則貴賤平矣。謙之六爻元凶德。謙者,內止而外順。內不止而外順則為象恭,為色莊,君子弗貴也。
坤下震上
豫:利建侯行師。

《彖》曰:豫,剛應而志行。順以動,豫。豫,順以動,故天地如之,而死建侯行師乎?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而四#20時不武;聖人以順動,則刑罰清而民服。豫之時義,大矣哉。
《象》曰: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
初六:嗚豫,凶。
《象》曰:初六嗚豫,志窮凶也。
六二:介于石,不終日,貞吉。
《象》曰:不終日,貞吉,以中正也。
六三:吁豫,悔。遲有悔。
《象》曰:吁豫有悔,位不當也。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象》曰: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
六五:貞,疾,恆不死。
《象》曰:六五貞疾,乘剛也。恆斗不死,中未亡也。
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
《象》曰:冥豫在上,何可長也。

雷地豫

方時化曰:豫之六爻,除九四豫以天下自為豫之大有得矣,其餘皆以豫失之。獨有六二#21中正自守,不肯從人。雖與為豫,如不終日,蓋貞固之性然耳,有不吉乎?《大傳》知幾之說,正言豫之必凶。唯六二介石之操能,先事而知幾,所以不沒于豫也。三位不當,正與二反,故其于四之豫也,仰視而欲往,既悔遲疑而不往,又悔往悔者,畏六二也。不往又悔者,羨九四也。所謂出見紛華,盛麗不能元交戰于胸中者與。嗚呼,天下之能介如石者,幾何人哉。自非介然如石之堅,決不可以同遊于九四,大有得之豫明矣。蓋九四者,正所謂剛應而志行,順以動而為卦之所由以豫也。豫、復皆值五陰,故皆取朋象。熊過曰:大有得者,一剛得五柔。朋合簪者,五柔合一剛也。六五陰柔不正,又乘九四之剛,但知逸豫以為樂,而不知權柄之下移,威福之盡去矣。豈非君人者真正不起之疾,若劉後主者乎,死也,久矣。所以恆不死者,名號僅存中未凶耳,不如死矣。中謂中位。然人臣如忠武侯者有幾?非有由豫之忠武侯,則所謂乘剛者,乘王莽之剛,乘司馬懿等之剛,欲其恆不死,又可得與?若上六則沉冥于豫元改理矣,何也?豫已成,不可復渝也,使成而能有渝,更又何咎?但早不渝,至成而後渝,亦元及矣。蓋欲其渝之于早也,故曰:冥豫在上,何可長也?禿訪曰:豫之《彖辭》、《彖傳》極言致豫之盛美,而豫之六爻與《象》皆極言享豫之禍凶,然則豫可致終,不可得而享與?非然也。夫今之凶國敗家,相尋而不絕者,咸以豫也。故非冥豫即死于豫。吁豫,嗚豫而志窮,即凶矣。不有六二介然,若不終日,又何以能保終豫乎?即此便是能享于豫,亦便是順動,便是致豫之由,豈有他邪?今不思致豫之由而但享逸豫之福,固宜其盡喪于豫而福反為禍也。今且勿論怪。今之學者,守著聖人樂在其中,一語便謂能樂、能忘憂,縱慾肆志,唯務極樂。聖人之樂端如是哉。此與嗚豫而卒死于豫者何以別哉。夫聖人之樂,初不出于發憤之外,舍發憤而言樂,曾是知樂。聖人之忘憂,原與忘食同致,不肯忘食而但忘憂,胡謂而不肯兩忘也。食亦不知,憂亦不知,老亦不知,唯終身發憤為樂是知,則其視人世逸豫之樂真不能以終日矣。故學道者必介如石,非獨于豫然也。是謂知幾之神,徹上徹下之道。

附錄

丘行可曰:屯有震元坤,則言建侯而不言行師,謙有坤元震,則言行師而不言建侯。豫合震、坤成體,故兼言之。
蘇子瞻曰:所以為豫者四也,而初和之,故日嗚已。元以致樂而恃其配以為樂,忠亦遠矣。因人之樂者,人樂亦樂,人憂亦憂,志在因人而己。所因者窮,不得不凶。
王畿曰:雷奮于地,萬物暢嫗豫之象也。昔先王因天地之和,宣八風之氣,制樂以和,神人本之,心而發之,以聲動之,以容協之,以律正之,以音從之,以器是。故樂者,德之華,作樂所以崇德也。故樂成德尊,薦之郊廟,祀天于園丘而以祖配之,尊尊也。祀帝于明堂而以考配之,親親也。上帝飲焉,祖考格焉,萬物育焉,天下太和也。
震下兌上
隨:元亨,利貞,无咎。
《彖》曰:隨,剛來而不柔,動而說,隨。大亨,貞无咎,而天下隨時。隨時之義大矣哉!
《象》曰:澤中有雷,隨;君子以響晦入宴息。
初九: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
《象》曰:官有渝,從正吉也。出門交有功,不失也。
六、二:係小子,失丈夫。
《象》曰:係小子,弗兼與也。
六三:係丈夫,失小子。隨有求得,利居貞。
《象》曰:係丈夫,志舍下也。
九四:隨有獲,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

《象》曰:隨有獲,其義凶也。有孚在道,明功也。

九五:孚于嘉,吉。

《象》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
上六:拘係之,乃從維之。王用亨于西山。
《象》曰:拘係之,上窮也。

澤雷隨

以乾剛來居二陰之下,則是剛來下柔也。以剛下柔,柔不隨乎?隨即貞,不隨即不貞。孰不願從貞者?又卦震動而兌說,則是動而說也。說即隨,不說即不隨,有定隨邪?可強隨邪?故曰隨時之義大矣哉!元定時故元定隨。此初九以一陽為震之主,作隨之官,改四隨二,不肯執定一隨,所以為貞吉也,而況舍遠就近?出門即交有功,則又何必舍此而遠越?二越三,以隨四也,則雖隨而變動,其為從正之吉,初自得之矣。二亦知三之為小子,不可係也。初之為丈夫,不可失也。雖兼與之元妨。然其如勢之不可兼何?是以六二寧不失此而不肯係志于彼。若三則又視九四為丈夫矣。是故寧係丈夫而失小子。夫當隨之時,志在有獲,務求有得。若非有元亨利貞之四德而隨之,非但元得,亦且有咎,可隨邪?五位正中,與四同體,本自有嘉兌之孚,四又以臣隨君,隨便有獲,不假言者,雖曰為人臣而以獲,君為言似謂非義,然又孰知四之實與五相孚乎?實與五同道乎?況四又實明知隨五之可以有功乎?則五蓋願其為隨者,雖有獲,何凶之有?觀時審己,隨之而已矣。獨有上六不道,不能孚嘉天下,使人說隨,乃拘係之,又從維之而逼使隨己,其又安可得也?夫王者,以嘉禮親邦,國動而人說,雖西山之神,可使用享,昆其臣與?何必拘係而維摯之也。文王之感慨深矣。此卦全為此爻而設。初九出門即獲有功之朋,不待失一而後與一,故日不失也。若二、若三、係小子必失丈夫,係丈夫定失小子,豈能兼與而兩隨之。唯其說而已矣。唯其有元亨利貞之四德而已矣,非元亨利貞而隨之,即有咎不隨也。方時化曰:隨,取隨時之義。時元不在、故六爻總元定隨,或係亦可,或舍亦可,隨其時也。

附錄

焦贛曰:漢高帝與項籍,其明徵也。
周宴曰:爻取隨時而動,大象取隨時而息,動息不違乎時,此隨時之義所以為大。
巽下艮上
蠱: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後甲三日。
《象》曰:蠱,剛上而柔下,巽而止蠱。蠱,元亨,而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終則有始,天行也。
《象》曰:山下有風,蠱。君子以振民育德。
初六:幹父之蠱,有子,考无咎,厲終吉。
《象》曰:幹父之蠱,意承考也。
九二:幹母之蠱,不可貞。

《象》曰:幹母之蠱,得中道也。

九三:幹父之蠱,小有悔,元大咎。

《象》曰:幹父之蠱,終无咎也。

六四:裕父之蠱,往見吝。
《象》曰:裕父之蠱,往未得也。
六五:幹父之蠱,用譽。
《象》曰:幹父用譽,承以德也。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則也。

山風蠱

蠱,剛上柔下。上下兩不相通,下巽上止,上下皆不事事。吁,此所以終蠱與。夫唯不通而後成蠱也,則知其始之治,必以大通。故終則有始,元亨不亦宜乎。夫唯不事而後成蠱也,則知其始之治必以有事,故終則有始,涉川不亦利乎。故曰:蠱,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後甲三日。先甲三日,子、戍、申也。後甲三日,午、辰、寅也。既有先甲,自然必有後甲。既有後甲,自然仍復先甲矣。後而復先,終而復始,天行如此,是以元敝而何。治蠱者之不然乎。苟能不安于蠱,則自能知蠱之所由始,而蠱可治矣。元他術也,元他甲也。然元他道也,則聖人之治蠱如此而已矣。然天下之蠱與一家同治,天下之蠱與治一家之蠱同。故六爻專言幹蠱之事,雖所幹不同,元非以能幹為事,肯幹為賢,不可優游寬裕,以成就父母之蠱為也。故至于幹父而危,厲于身亦得終吉,幹父而至有悔于。心亦終无咎,則能幹蠱者必為孝子元疑矣。嗚呼,君親若一家,國元二能,幹家者即能幹國,能幹父者即能幹君。然世人多急于其家之蠱壞,而往往視其國如傳舍者,則以天下有不事王侯之臣,故可以高尚其事,而不事天下,更元有不事父母之子,故不得不承考而幹蠱耳。夫不事王侯,猶可言也。然天下之不事王侯者有幾?今既皆為一王侯之臣矣,又可自謂高尚而不以幹一蠱為吾事邪?故聖人專言父母之蠱,以明之使人人自真切而不能已也。其事即幹蠱之事,既已高尚,則自然不事事也。故曰高尚其事。上九在卦之上,故曰尚,又取艮山之高,故又曰高尚。夫人子之事,親元所解于心者也。人臣之事,君元所逃于天地之問者也,而獨以高尚為名,王侯不事,則亦逆不背義,亂常反正之人耳。聖人但取其可以法。貪慕者故曰:志可則言,志。固可則,而君父之事將誰與理邪?吁,臣不事君則元君,子不事親則元親,大亂之道矣。聖人奚取焉?方時化曰:初承陽下父,象二秉陰,後母象三,四又乘陽,後而五又復承上之陽,故皆同父象也。幹母之蠱,不可貞者。言不以正,即為得幹蠱之中道。夫九二之不可貞也,其幹蠱已不同於初與三矣,乃六五則又非但不以正幹其父,而且用譽以巽說其父,是以致蠱之道道之也。蓋所謂承之以德者也,所謂太上因之是也。潛移默奪之妙,雖其父有不自知者也,夫是之謂能幹蠱,非裕蠱。

附錄

蘇子瞻曰:器久不用而蟲生之,謂之蠱。人久宴溺而疾生之,謂之蠱。葬執波較獅嘰濺計紼讜曰以天下為元事而不事事,則後將不勝事矣。此蠱之所以為事也。器欲常用,體欲常勞,天下常欲事事。蠱之災豈一日之故哉。夫人之情,元大患難則日入于喻,天下既已治矣,而猶以涉川為事,則畏其蝓也!
室白或曰:日有六甲,終而復始,如環元端,天之行也。造化之所以无敝也。
邵國賢曰:治蠱曰蠱,猶治亂曰亂,治荒曰荒,治#22子夏曰:臨事專故厲成其志,故无咎,有事然也。
鄭康成曰:子改父道,始雖厲而終則吉,事若不順而意則順也。裕父之蠱,往未得也。蔡介夫曰:言元如蠱,何也?劉用相曰:裕父之蠱,是不能幹蠱者。爻以能幹為事,雖所幹不同,皆取之。而獨重于母之不可貞,尤重于父之用譽,則亦有道矣,何也?父母之事也,不可不知也。臣之事君亦然。

焦弱侯曰:蠱五爻皆言幹父之蠱。至上則日不事王侯,上處卦終,以一家言,當是父母耄期之日,不出從政也。曾子居魯,齊欲聘以為卿,曾子曰:居父母老,不忍遠親。以為人役斯其志,可則者乎。
王畿曰:艮剛居上,巽柔居下,上亢而不能下,濟下卑而不能上承,止而巽,此所以成蠱也。君子治蠱有道,民心之蠱,以玩愒頹廢,未知所振作耳。振者,鼓舞興起之意。故曰:作新民,不徒條教之設、號令之申,蓋治其本也。譬之良醫治病,振者,驅其外邪;育者,養其元氣也。風言振,山言育。周宴曰:振民者,所以起其卑巽之疾。育德者,所以化其苟止之病。

易因上經卷之二竟

#1『土』,伋古閣本作『日』。

#2『肯』原為『之』,據汲古閣本改。

#3『退』,圾古閣本作『保』。
#4『明』原為『問』,據《周易本義》改。

#5『辯』當為『辨』。
#6『復』,據引文當為『履』。

#7『辯』,當為『辨』。
#8 財』,《周易》通行本作『裁』。

#9『羞』原為『差』,據文義改。

#10『財』,《周易本義》作『裁』。

#11《周易》通行本『為』後有-能』。
#12『大師相遇』,《周易》通行本作『大師克相遇』。
#13『陽』原為『明』,據汲古閣本改。
#14『也』原為『九』,據汲古閣本改。
#15『免』 原為『兌』,據汲古閣本改。
#16『敬』,汲古閣本為『敵』。
#17『切』,汲古閣本為『功』。
#18『日』原本無,據文義補。
#19『坤』,汲古閣本為『人』。
#20『四』原為『日』,據《周易》通行本改。
#21『二』原為『一』,據汲古閣本改。
#22『治』,汲古閣本為『卜』。

兌下坤上。

臨:元、亨、利、貞。至于八月有凶。

《彖》曰:臨,剛浸而長。說而順,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
《象》曰:澤上有地,臨;君子以教思元窮,容保民元疆。
初九:咸臨,貞吉。
《象》曰:咸臨,貞吉,志行正也。
九二:咸臨,吉元不利。
《象》曰:咸臨,吉无不利,未順命也。
六三:甘臨,元攸利。既憂之,无咎。
《象》曰:甘臨,位不當也。既憂之,咎不長也。
六四:至臨,无咎。
《象》曰:至臨,无咎,位當也。
六五:知臨,大君之宜,吉。

《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謂也。

上六:敦臨,吉,无咎。

《象》曰:敦臨之吉,志在內也。

地澤臨

卦以二陽來臨,四陰為臨,元、亨、利、貞四字,專贊二陽之長。八月有凶六字,復慮二陽之消。方長而即慮消,贊之未已而懼凶復繼之,聖人扶陽之心何如哉。是故卦辭與傳言臨如此。初九咸臨,謂臨四也。初說四順,以感臨也。四即至而臨澤,與初為臣,則初以一陽來臨,亦臨之以感應之道而已。故曰成臨。然則初雖陽也,而感以貞。四雖陰也,而應以正。咸臨貞吉,不亦宜乎。九二與五,不但說而順,又且剛中而應,是故亦曰咸臨,亦日吉,而更日元不利者。應之者六五,知臨之大君也。又豈四之所得比也。夫既元不利矣,而《彖》反言其未順命者何?曰:五居坤順之中,唯知聽順于二也,故于二則元不利。二以陽德臨之,唯未必一一順命于五也,故于五得大君之宜。然則五以順受,二以中感,若但知順命,非二事也。豈能大有光于五哉。五亦知二之中,不可暫舍,專一聽順,以智處尊,此非虛已。元為能令君子日長者,不能也。所謂舜其大知者是矣。夫舜用其中于民,而其知遂以大。六五行其中于二,獨不為大君之宜乎。六三不中不正,當兌之口,唯知一味甘說。夫求說于上,而上不順,則甘將安用之?轉說為憂,回甘作苦,亦勢之所必至者。此既憂之所以无咎也。固以甘之元攸利,亦實以二陽來臨,切近六三,不覺生憂患耳。乃上則唯知有敦臨而己矣。居地之上,見五知臨者,二亦志,在內之二見四至臨者。初亦志,在內之初則二陽所臨之地,至此益敦,故又曰敦臨也。臨之元、亨、利、貞,不以是與,是謂大亨以正之天道矣。

附錄

楊簡曰:至于八月有凶,指二陰長之月也。臨,二陽長。逐,二陰長。凡一卦之變,歷數七,故復曰七日來復。今臨日八月者,自一陽之始而計之,復、臨、泰、大壯、夾、乾、娠、遊是為八也。陰言月,陽言日。

熊過曰:至臨者,坤兌之交,地澤相臨也。敦,《爾雅》云:如覆敦者,江束呼地,高堆為敦。上居二土之終,高地之象也。敦有七義。
王畿曰:物之相臨,無若地之臨水,故澤上有地為臨也。絨土制水,宜若易然者。迫之以險隘,則奔潰四出,壞而後已。若居之以寬,則畜而為澤。君子之于民亦然。三代之民,不忘先王之澤教之元窮者。澤,閏物之象,容之元疆者。地,容物之象。
坤下巽上
觀:盥而不薦,有孚顯若。
《彖》曰:大觀在上,順而巽,中正以觀天下。觀,盥而不薦,有孚顯若,下觀而化也。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武,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
《象》曰:風行地上,觀;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
初六:童觀,小人无咎,君子吝。
《象》曰:初六童觀,小人道也。

六二:闈觀,利女貞。

《象》曰:閥觀女貞,亦可醜也。

六三:觀我生,進退。

《象》曰:觀我生,進退,未失道也。
六四: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
《象》曰:觀國之光,尚賓也。
九五:觀我生,君子无咎。
《象》曰:觀我生,觀民也。
上九:觀其生,君子无咎。
《象》曰:觀其生,志未平也。

風地觀

此卦四陰在下,臣民之象,下觀者也。二陽在上,君子之象,觀天下者也。唯其有以觀天下,故自能為天下之觀。然則上之二陽,雖同為大觀在上,同為以坤承巽而居中得正,獨能以中正觀之者,九五而已。此所以名為觀也。夫子#1曰:觀則聲臭俱元,一如其天。天何言哉,而四時行焉。觀者,自以為神而何教之可設,何化之可服乎?元教可設,故日神道設教;元化可服,故日神道而天下服。今觀觀者,方盥手于未見賓之前,不待其體薦也,而下觀者,自化于有孚之顯,若則已儼然如大賓之見矣。然則九五真神道哉。觀九五者,真同觀于天哉。但下之觀五者,以天。而五之所觀者,即我。下之觀五者如神,而五之觀我者即民。我生,民生,元二元別。是謂天下之平民固不識不知,五亦元聲元臭,宜其不言而喻,而下觀自化。與而觀者,不一化者,不一則各隨淺深,自不能一也。是故六四為巽之主,親比九五則進而得以觀國之光,而利為王者之上賓矣。此其觀之,而即化所謂下觀而化者非邪?其次三亦能觀我生矣,而猶未敢遽進以觀國之光,則三之未失道也。其下則但知觀五而已,閥觀而但見其似,不見其真。童觀而但見其小,不見其大,又惡足以知君子之无咎哉。然雖未足以語化,而謂其不心服于五焉,不可也。故必合四陰之所觀,然後知九五真神道也。未易以測識也。若上九則志未平而我生,猶,別非大觀之道矣。雖同為无咎之君子,而實遠于九五之中正,故必六四而後能為化之主,必九五而後能為觀之主。

附錄

坡公解曰:元器而民趨,不言而物喻者,觀之道也。聖人以神道設教,則賞爵刑罰有設而不用者矣。

熊過曰:鄭玄曰:諸侯貢士于天子,大夫貢士于君,以禮賓之。唯主盥而獻賓,賓盥而醉主,設薦則弟子也。今觀六爻皆元祭義,只有觀國賓王之文顯。《說文》云:大頭六二,陰柔在內,雖與五應而隔于三、四,猶女在門內而闖觀門外也。

吳幼清曰:初居陽,象男童。二居陰,象女子。我者三,自謂也。天地之大德日生。六三居下卦之上而近于巽。巽為進退,故六三自觀我生。以審所學,猶日吾斯之未信也。

楊簡曰:子夏好論精微,及孔子沒,以知君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強#2曾子。曾子獨不可。獨曾子可以免闖觀之醜耳。又曰:六三居下卦之極,將升上卦,進退之際也。六三有進退之象,則六四進而觀國之光矣。

王畿白:風行地上,遍觸萬類,周觀之象,先王思有以風天下,于是制為巡狩之典。或一歲分巡,或五載蒞會,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命市納價以觀民之好惡,省察其俗,有不同者,設教以訓之,以禮,別奢如曹,示之以儉儉如魏,示之以禮,所以一道德而同風俗也。
#3震下離上
噬嗑:亨。利用獄。
《象》曰:蹟中有物,日噬嗑,噬嗑而亨。剛柔分,動而明,雷電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雖不當位,利用獄也。
《象》曰:雷電噬嗑,先王以明罰勃法。
初九:屨校滅趾,无咎。
《象》曰:屨校滅趾,不行也。
六二:噬膚滅鼻,无咎。
《象》曰:噬膚滅鼻,乘剛也。
六三:噬臘肉,遇毒;小吝,无咎。

《象》曰:遇毒,位不當也。九四:噬乾肺,得金矢,利艱貞,吉。

《象》曰:利艱貞,吉,未光也,六五:噬乾肉,得黃金,貞厲,無咎。
《象》曰:貞厲无咎,得當也。
上九:何校滅耳,凶。
《象》曰:何校滅耳,聰不明也。

火雷噬嗑

程正叔曰:噬齧也,嗑合也,口中有物,問之齧而後合也。卦上下二爻皆剛,而中獨柔,頤口之象。又一剛爻問于其內,為頤中有物,不得嗑,必齧之乃得。嗑之象故為噬嗑。楊中立曰:噬嗑,除問之卦也。獄者所以治問而求其情,治而得其情,則天下服矣。李子思曰:天地生物,有為物之梗者,必用雷電擊搏之。聖人治天下,有為民之梗者,必用獄斷制之。故噬嗑以去頤之梗,雷電以去群生之梗,刑獄以去天下之梗。朱仲晦曰:噬乾肉難于膚而易于臘。肺,黃中色金,斷物。劉濬伯曰:何,負也。校,木械也。滅耳者,校加于項,沒其耳也。熊過曰:《周禮》臘人,鄭註云:小物全乾日謄?謄之言夕也。朝暴于夕乃乾。《昏禮》臘必用鮮是也。劉用相曰:四之乾肺難于臘肉,然四以金矢之才助發其間,初元難者,猶必戒以艱貞乃可獲吉。縱然獲吉,亦未為光。曾子所謂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方哀矜之不暇,而何光之有與?然則三之遇毒以致吝,五必貞厲乃无咎,又何疑邪?方時化曰:凡獄之由,必有所以作梗致問者。斷獄而不得其問,獄未易剖也。若登俎之無,必有所為族理筋骨之處。噬者,從其問而齧之則解矣。下一畫象屨校而滅其趾,上一畫象何校而滅其耳。六二乘剛,其獄難庾,噬膚深入至沒其鼻,既沒鼻,斷其骨矣。故得情而无咎。六三位不當,噬腦肉而遇毒,不无小吝者。然既親噬而得之矣,故亦无咎也。九四剛德,噬乾姊而得金矢。金矢,匕筋屬。六五柔中。噬乾肉而得黃金,故日得當。六二雖所乘者剛,然初也,故為膚。三應上九之剛,是全體骨之臘肉也。四曰乾肺,五曰乾肉,九與六之分也。
#4離下艮上

賁:亨。小利有攸往。
《彖》曰:責,亨,柔來而文剛,故亨。分剛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象》曰:山下有火,賁;君子以明庶政,元敢折獄。
初九:賁其趾,舍車而徒。
《象》曰:舍車而徒,義弗乘也。、
六二:賁其須。
《象》曰:賁其須,與上興也。
九三:賁如濡如,永貞吉。
《象》曰:永貞之吉,終莫之陵也。
六四:賁如繙如,白馬翰如,匪寇婚媾。
《象》曰:六四,當位疑也。匪寇婚媾,終元尤也。

六五:賁于丘園,束帛菱菱,吝,終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上九:白賁,无咎。
《象》曰:白賁,无咎,上得志也。

山火賁

其初下乾上坤耳。今以坤上一爻來居下乾之中,則是剛變而為文明之離,而柔來文剛矣。但乾,剛物也,元時不亨者也。賁之以文明之離固亨,不賁以文明之離亦亨。蓋從柔而賁,實不從賁而亨,因賁亦亨,故曰:賁,亨也。以乾中爻又分以居坤之上,則是柔變而為艮山之剛,而剛上文柔矣。但坤,柔物也。待乾以往,不能獨往者也。一日一賁以艮山之剛,則攸往元不利矣。故又曰:小利有攸往也。夫子`曰:陰陽交錯,剛柔相雜,此皆乾道自然之變化,是之謂天文也。不有天文,其何以變通四時而為章于天乎。然內卦文明,外卦艮止,又自有文明以止,止而不文之象焉,是之謂人文也。不有人文,其何以化成天下而使天下咸歸于元色之賁乎。元色之責,白賁也。故不觀天文則元以知變化之自然,非人所能致力.’ ,不觀人文則元以知人能勝天,聖人能贊天之所不及,而艮止之功大矣。是故初剛也,又居下二,將以文明賁其趾,初則義元乘理,舍車而徒矣。其邊若賁,其實自止,不得而賁也。則二之所以興賁者,獨三耳。豈知九三在上,二若賁其須而有濡如之邇,而實三之乾剛、永貞。二亦自止,終莫能加賁也。賁之亨也,于初、于三,不可以觀乎。若上九真白責矣。艮為山,又象丘園之人。夫以六五柔中之主而甘心受賁于丘園,苔其束帛之菱菱,可謂吝嗇而不文矣。然尚有文在,未足為白賁也,何也?丘園之老,夫荷篠之丈人,安所用束帛為也。但能不以見上九而加隆,則亦終吉而可喜。五既有喜,上自得志,其又何疑與?而四猶不免疑者,位當純陰也。然亦幡如其白矣。以乾為馬而翰如其白#5矣。不以上為寇而以上為婚媾,日與白賁親矣。終元尤也,夫何疑?其利有攸往如此,非剛上文柔而何?吾是以知陽剛所在,柔實利之,自受其賁也。若謂柔能賁剛,有是理邪?是故舉世皆後進,而夫子獨從野,其孰能賁之?蓋至今日千百餘歲,終不可加以賁也,而況當世乎?噫。

附錄

王畿曰:山下有火,明照萬物,草木交輝,賁之象也。君子觀明照之象,以明其庶政而元敢于折獄也。修政所以成文,明之治折獄者,貴用情實,有文飾則沒其情矣,故元敢用文以折獄。
坡公總解凡例
乾之為離,坤之為艮,陰陽之勢,數也。文明以止,離艮之德也。勢數推之,天其德以為人。《易》有剛柔往來、上下相易之說,而其最著者,賁之《彖》也。故學者沿是爭推其所從變,日泰變為賁,此大惑也。一卦之變為六十三,豈獨為賁也哉。學者徒知泰之為賁,又烏知賁之不為泰乎.。凡《易》之所謂剛柔相易者,皆本諸乾坤也。乾施一陽于坤,以化其一陰而生三子,皆一陽而二陰。凡三子之卦,有言剛來者,明此本坤也,而乾來化之坤;施一陰于乾,以化其一陽而生三女,皆一陰二陽。凡三女之卦有言柔來者,明此本乾也,而坤來化之。故凡言此者,皆三子、三女相值之卦也。非是卦也,則元是言也。蠱之《彖》曰:剛上而柔下。賁之《彖》曰:柔來而文剛,分剛上而文柔。咸之《彖》曰:柔上而剛下。恆之《彖》曰:剛上而柔下。損之《彖》曰:損下益上。益之《彖》曰:損上益下。此六者,適遇而取之也。凡三子、三女相值之卦,十有八而此獨取其六,何也?曰:聖人之所取以為卦,亦多術矣。或取其象,或取其爻,或取其變,或取其剛柔之相易。取其象,天水違行,訟之類是也。取其爻,六三履虎尾之類是也。取其變,頤中有物,曰噬嗑之類是也。取其剛柔之相易,賁之類是也。夫剛柔之相易,其所取以為卦之一端也。遇其取者則言,不取者則不言也。又可以盡怪之與。

#6坤下艮上

剝:不利有攸往。

《彖》曰:剝,剝也,柔變剛也。不利有攸往,小人長也。順而止之,觀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虛,天行也。
《象》曰:山附于地;剝;上以厚下,安宅。
初六:剝狀以足,蔑貞凶。
《象》曰:剝林以足,以減下也。
六二:剝林以辨,蔑貞凶。
《象》曰:剝林以辨,未有與也。
六三:剝之,无咎。
《象》曰:剝之无咎,失上下也。
六四:剝林以膚,凶。
《象》曰:剝狀以膚,切近災也。
六五:貫魚,以宮人寵,元不利。
《象》曰:以宮人寵,終元尤也。
上九:碩果不食,君子得輿,小人剝廬。
《象》曰:君子得輿,民所載也。小人剝廬,終不可用也。

山地剝

方時化曰:柔變剛謂自初至五。昔之五陽,今為五陰是也。故曰:剝,爛也。然而一陽自在,將為復生之果,是以上九有碩果不食之象焉。又為五陰所載,有君子得輿之象焉。其曰:小人剝廬。言五陰至此,若非上九一陽在上,則是自剝其廬,將何所覆庇乎。所以深幸小人也。然小人既長時,自不利有所往,且當靜以俟之,如夜則安靜以俟晝,冬則安靜以俟春。非以冬與夜為不可往而遂逃也。逃將何適乎?故自復而臨、而泰,以至央晝也。向明則攸往矣。自娠而逛、而否,以至剝夜也。向晦則宴息而不往矣。此天行也。故曰:順而止之,觀象也。正所以觀消息盈虛之象,而為天之行,君子不與焉。初六始變于下,其象為剝肺以足。然初方處下,又能居卑,雖柔亦貞,何可言凶?唯不甘卑下,蔑貞以騁凶,乃見矣。六二亦然。二變為六,其象為剝林以辨。辨者,上下之際。然居中守正,上元應與。雖柔亦貞,何可言凶?唯不守中正,蔑貞從邪,凶斯兆矣。然則此二子者,但不蔑貞,即元凶禍。雖當剝時,居二在初,聖人不棄也。不觀六三乎?寧失上下四陰,終不敢失卻上九,正應其貞正。如此則雖在剝之中而自然元+咎,凶奚自至乎?以此知群陰待陽,乃能安處。陽若不安陰,亦危甚。如其附陽,雖剝何咎?又不觀六五乎?六五率群陰而承上九,其象為貫魚以宮人寵。聖人且喜其元不利而信其終,元尤矣,則雖變剛,猶能順剛也。今不法三、法五而法六、四,謬矣。據近君之位,為切近之災,剝林以膚,自甘凶害,愚之甚也。

附錄

程正叔曰:諸陽已盡,上九獨存。如碩大之果不見食于人,將為復生之果爾。上九亦變則純坤矣。然陽元盡者也。
蔡介夫曰:君子得輿,小人剝廬,二義不並行,二占不並用。若君子得輿,則小人亦得其廬矣。汪本何曰:上九在上,五陰載之,君子得輿也。上九若變則為純坤,元天與覆,五陰何庇?小人剝廬也。

朱仲晦曰:山附于地。唯其地厚,所以自#7安其居。
震下坤上
復:亨。出入元疾,朋來无咎。
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利有攸往。
《彖》曰:復,亨,剛反,動而以順行,是以出入元疾,朋來无咎。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天行也。利有攸往,剛長也。復其見天地之心乎?
《象》曰:雷在地中,復;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初九:不遠復,元衹悔,元吉。
《象》曰:不遠之復,以修身也。
六二:休復,吉。
《象》曰:休復之吉,以下仁也。
六三:頻復,厲无咎。
《象》曰:頻復之厲,義无咎也。
六四:中行獨復。
《象》曰:中行獨復,以從道也。
六五:敦復,元悔。

《象》曰:敦復元悔,中以自考也。

上六:迷復,凶,有災青用行師,終有大敗,以其國君,凶,至于十年,不克征。

《象》曰:迷復之凶,反君道也。

地雷復

剛反則復,復則亨。夫復何以能亨也?蓋未復則憧憧往來,自有疾而礙。一復則出入元疾矣。未復勛朋從爾思,自不兔有咎。既復則雖五陰之朋來,何咎哉。自然皆以我之修身為法,下仁為則,无咎自厲,獨復自期,敦復自考,不旋乾不止矣。寧肯甘于迷復之凶乎。且迷復亦甚不可也。故甚言迷復之凶,以戒之初九。唯不遠復,元祇悔,故得元吉。元祇悔者,反而復歸其家,則元束適、西適之悔,故元吉也。復者元吉,則迷者災凶,又何疑邪?以故二比初則休,而下仁二遂復矣。復則吉。三不中乃頻復而厲然,卒復矣。復則无咎。四居五陰之中而獨應初,是為獨復。獨復則吉,不待言也。五居上卦之中而能自考,是為敦復。敦復財復不獨四也。初陽之復方如此,二、三、四、五陰皆復即如彼。此天下歸仁之勢也,而何有于五陰之朋來哉。如是而不復,則終不復矣。非陰極不反,則迷重難惺。是故上爻兩言凶,又言災告,言大敗。蓋不復而迷,則轉吉為凶,不顧矣。雖有初九之仁,其奈之何。
方時化曰:陰重則剝陽,豁然一日,復見本心,陽明復矣。故曰:復,亨,剛反。夫陽道非外鑠,反者所以復其道也。自娠而逛、而否、而觀、而剝、而坤、而復,七日也。一陽既復,五陽自長,利有攸往也。剝纔#8盡陽即復,故初九為不遠復。六二下初九之仁。仁,中心下之,而欲與垃復,非休復乎。

附錄

丘行可曰:剛反言剝之一剛窮上反下而為復也。剛長言復之一剛自下進上為臨、為泰,以至為乾也。以其既去而來反也,故亨。以其既反而漸長也,故利有攸往。剛反言方復之初,剛長言已復之後。

金汝白曰:觀復可以知仁。仁者,天地生物之心,於穆不已者也。《彖傳》言復見天地之心,而六爻皆為仁之事。初不遠復,顏子當之,乾道也。九得乾之初爻也。二,休復以友,輔仁、閔冉之徒也。三,頻復日月。至四獨復。孟子生後百年,獨能私淑夫子以從道也。五,敦復,坤道也。六五,坤中爻也,其曾子當之與。上,迷復,自暴自棄,不仁者與。
吳子儀曰:復乃見天地之心。非指復為天地之心。
楊廷秀曰:頻復非危,頻過為危。厲无咎者,聖人危#9其頻過而開其頻復也。汪本何曰:頻復即是頻失。使不失,安得有復?故聖人憂其頻復而又喜其頻復也。
王輔嗣曰:四,上下各有二陰而處厥中,履得其位而應于初,獨得所復,順道而反,故曰:中行獨復。
蔡介夫曰:六四中行獨復,為在群陰中行,以獨反而從陽,柔得而正故。

薛君采曰:休復之吉,以下仁也。後世不務修身,故亦不知親賢之為務。

熊過曰:虞翻謂坤為邦國,故國君凶十年者。

李鼎祚曰:坤數主十,乾元十,坤元一,故凡言十,坤終之象。
震下乾上
元妄:元、亨、利、貞。其匪正有青,不利有攸往。
《彖》曰:元妄,剛自外來,而為主于內。動而健,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其匪正有青,不利有攸往。元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祐,行矣哉?
《象》曰:天下雷行,物與元妄;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
初九:元妄,往吉。
《象》曰: 元妄之往,得志也。
六二:不耕穫,不苗會,則利有攸往。
《象》曰:不耕穫,未富也。
六三:元妄之災,或繫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

《象》曰:行人得牛,邑人災也。

九四:可貞,无咎。

《象》曰:可貞,无咎,固有之也。

九五:元妄之疾,勿藥有喜。

《象》曰:元妄之藥,不可試也。
上九:元妄,行有青,元攸利。
《象》曰:元妄之行,窮之災也。

天雷元妄

元妄者,元虛妄也。真實而元妄,則自然元亨而利貞矣。夫大亨以正,時乃天命。天命寧有妄邪?維天之命,既自元妄,故《彖》言元妄而《傳》復言天命也。天命大亨而至正。彼謂天命,匪正者,妄也。目中有青,乃見空中有華也。目元青者,空中何曾有華?天命何曾匪正乎?唯有青故見空中有華,唯有妄故見天命匪正而不利有攸往。不知歸咎于已而妄謂天命不我祐,是元妄而直作妄會也。豈知何所往而非元妄乎?何所之而非天命之所陰陳乎?使非天命元妄,潛祐默相,一步亦不可行矣。故日天命不祐行矣哉。天命之祐,即無元妄之往。惜乎人盡妄也,是以祐之而不知也。《彖》言元妄,元、亨、利、貞,則是天地人物同一元妄也。《彖》言天下雷行,物與元妄,則是天地人物各一元妄也。學者于此可以信元妄之非妄矣。初九一陽在下,雷動其初,妄盡桔矣。是乃一陽得志之秋,何往之不吉邪?若六二者,雖曰震動其下,妄若頓息然。聖人猶疑其吝也,故反其辭以冀之曰:使六二而能不耕藉,不苗會,則利有攸往矣。然其位柔也,其質陰也,或未可知也。夫子讀之,又借其辭以詆之曰:陰性吝嗇,念念欲富。今六二未富也,而肯不耕穫云乎哉。吁,吁!合二聖人之辭觀之,則所以望于六二者何如也?六三,三也。一人繫牛,一人得牛,一人失牛,有得有失。災自己作,雖日元妄,其奈之何?九四乾體居下,廓然太虛中未有物,是以未入于猶豫,未青于匪正而能信天命之固有,得可貞之无咎。若九五乾剛中正,宜其知元妄之有何疾?信藥石之不當,試乃以應,二之故自疑有疾,妄矣。上九正所謂匪正而有青,不利有攸往者也。身在元妄之中,心出元妄之外,雖知富之不可,未知窮亦致災。嗚呼,安得如初九、九四者而與之語元妄之旨哉。

方時化曰:剛自外來而為主于內,動而健,剛中而應,是為大亨,以正之天命。夫大亨以正,是誰命之?命之者,天也。天命寧有妄邪?初九,震主出地一聲劃然,皆解卦之所以為妄者也。其往吉,元不得志,宜矣。六二坤陰主富,坤地主耕穫蕾會。六三陰柔不中,故有元妄之災,失得之妄。夫牛胡然而繫之,胡然而失之,又胡然而使行人得之,此災從人生也,豈元妄之謂哉。九四乾體居下,故可貞,无咎。然貞亦人所固有,非四之獨有貞也。九五居中得正,本自元妄,本自以正,乃以有應于二,自疑為妄,正元妄之疾也。勿藥則自愈,服藥則疾加矣,故曰:元妄之藥,不可試也。試則以妄,益妄疾反為災。上九過剛不中,不知乾體元妄,驅而納之,有告之地,往奚利乎。實自取窮,自貽災禍。

附錄

熊過曰:田者,一歲反草曰苗,三歲悉耨日會。

吳幼清曰:九五剛中,元妄有應則疾。夫聖人之應物,來則照而去不留,是猶元妄之疾耳,不屏絕外物而外物自不能累,何以藥為?
乾下艮上
大畜:利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
《彖》曰:大畜,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其德,剛上而尚賢。能止健,大正也。不家食吉,養賢也。利涉大川,應乎天也。
《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初九:有厲,利己。
《象》曰:有厲,利己,不犯災也。
九二:輿說轅。
《象》曰:輿說轅,中元尤也。
九三:良馬逐,利艱貞。日閑輿衛,利有攸往。
《象》曰:利有攸往,上合志也。

六四:童牛之特,元吉。

《象》曰:六四元吉,有喜也。六五:積豕之牙,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慶也。上九:何天之衢,亨。
《象》曰:何天之衢,道大行也。

山天大畜

艮,剛大也。養賢,畜也。何謂賢?三陽乾也。乾則剛健而篤實。四、五,艮也。艮則輝光而日新其賢如是。是以皆得見畜于上九而成所畜之大。然上九之德實足以畜之。其為德也,剛上而尚賢。尚賢故賢者皆肯為其所畜。居上則得天位,故見賢而勢自足以畜之。以剛則能止健,故必可以養成其賢而後畜,不遽畜也。以是大者之正如此,故並時諸賢咸與大烹。元有一人家食者,野之元遺賢,可知也。其相與荷天之衢,應乎天而涉大川,又何疑哉。今觀初九居下,可以進而受畜于上九矣。方且以進為危,且止而不犯躁進之災焉。是初之賢可尚也。九二輿已駕矣。又自說其轅焉,是二之賢可尚也,非其中之有尤也。九三本與上九合志。今而輿且駕矣,良馬逐矣。三陽彙進,又何能止而猶日閑輿衛,不忘艱貞之心,是三之賢可尚也。固宜其利有攸往也。若四、若五,下乘三陽,上畜艮剛,是曰童牛,是日嶺豕,而上一陽又象其牯,又象牙之閑物,所以豫止其健而畜以成之者,如此元吉有喜,吉而有慶,又不待言也。夫三,合志者也。四有喜而五又有慶,則上九畜道至是其大行矣。眾正之途,闢群陽之路,開天衢亨通,一至于此,濟濟蒸蒸,咸願嚮用,又孰有過于大畜者邪?然觀之三陽也,先之以有厲,申之以脫轅,守之以艱貞,觀之四五也。制之以牯,守之以牙,才不使遽逞,健不使遽試,其不輕于畜,又如是焉。誠哉,大畜之時。其當唐虞之際與。或曰:子何以知輝光日新專言艮止也?曰:止而不進,則元光矣,安得日新?故觀于四、五,必止而後進,則可知矣。

附錄

坡公解曰:小畜之說輻,不得已也,故夫妻反目。大畜之說轅,其心願之,故中无尤。

蔡介夫曰:轅與輻不同。輻,車輸之輳,凡三十條者。轅,車上伏免所以承。輻者,小畜之說。輻為陰所止,所說者重久住之計也。大畜之說,轅自止而不進。所說者微。暫止而可旋起者也。
熊過曰:據鄭玄、管轄《日新絕句》,管氏云:朝旦為輝,日中為光。牙,《坤雅》云:以代繫豕,謂之牙。上剛畫在前,猶代牙。
陸師農曰:牙者,所以畜積豕之代也。今海、岱之問以棧擊豕,謂之牙。
焦弱侯曰:日閑輿衛,日與日篆文甚相似。何天之衢與?何校之?何,同音賀,負也。魯靈光殿賦云:荷天衢以元亨。蓋古字通用。周尚書解引《莊子》背負青天而莫夭關為證尤明。

向子期曰:止莫若山-’大莫若天,天在山中,大畜之象。

震下艮上

頤:貞吉。觀頤,自求口實。

《彖》曰:頤,貞吉,養正則吉也。
觀頤,觀其所養也;自求口實,觀其自養也。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頤之時大矣哉!.
《象》曰:山下有雷,頤;君子以慎言語,節飲食。
初九:舍爾靈龜,觀我朵頤,凶。
《象》曰:觀我朵頤,亦不足貴也。
六二:顛頤,拂經,于丘頤,征凶。
《象》曰:六二征凶,行失類也。
六三:拂頤,貞凶,十年勿用,元攸利。
《象》曰:十年勿用,道大悖也。
六四:顛頤,吉,虎視唬唬,其欲逐逐,无咎。
《象》曰:顛頤之吉,上施光也。
六五:拂經,居貞吉,不可涉大

《象》曰:居貞之吉,順以從上也。

上九:由頤,厲吉,利涉大川。

《象》曰:由頤,厲吉,大有慶也。

山雷頤

於頤而繫之日貞吉者何?夫所謂頤者,不過自求口實一飽而已,何貞吉之有?噫,頤所以養人也。觀頤者,觀其所養而非以其自養也。若自求口實,但知自養,又何觀焉?是故觀之天地,則所養者萬物,天地不自養也。觀之聖人,則所養者賢人以及萬民,聖人不自養也。此其所養之貞為何如者。貞則吉矣。故曰:頤之時大矣哉。上九,養賢者也。五柔居中,四柔得正。正上九所養之賢人也。然六五君也。君當養人而反為人養,不亦反常而拂經乎。但知其不能養而就上九以為養,雖不可以涉川,而居貞之吉亦必歸.之,順以從上,故也。上九,艮剛也;初九,震剛也。均是陽剛,則均當養賢。然震剛在下,欲養賢而不能,苟未免飲羨于四,則雖日陽剛,豈足貴與?彼其視四之養于上也。觀感而動真,所謂舍靈龜而觀朵頤醜矣。朵頤,四頤,下垂象也。二與五,正應也。二欲應五之山丘與,則五方待養于上,不免失其同類而征凶。欲應上之山顛與,則又非其正應,而拂常未卜,所從元足怪也。若六三本上正應,正宜受上之養,乃不知上之養賢以及萬民,反有拂頤之思,高尚之志,此非不貞也。然其如失時之凶,何哉。則雖十年勿用,亦徒自枯槁而大悖于道耳。何利之有邪?唯六四居同艮體,故爻直言顛頤之吉以幸之。蓋上九施光,夫誰不順?若文王善養,雖伯夷、太公皆來就之,況同體邪?瓦正應邪?蓋養正如是,則雖虎吞亦自快,人更有何咎,而乃以拂頤自為尊貴也。曾知上乃卦之所由,以為頤而天地聖人之養皆在乎。夫養天下者,憂天下者也,安得不以為厲?然欲養天下者,必先于養賢者也。又安得不謂之由頤涉川之利?大有之慶,固聖人所欲觀矣,而不當其時可,如何由此觀之?雖有靈龜而人不知貴,亦不容不自貴矣。吁,何日、何時耽耽逐逐而使人直以雄虎視之?

附錄

劉濬伯曰:上艮下震,外剛內柔,為龜象。龜能咽息不食,以氣自養。
鄧伯羔曰:朵,《本義》日垂也。《說文》:朵,樹木垂朵,朵也。頤動則下垂,垂以見其動耳。
坡公解曰:上止下動,有頤之象。人之所共知而難能者,慎言語,節飲食也。言語一出,不可復入。飲食一入,不可復出。
巽下兌上大過:楝橈,利有攸往,亨。
《象》曰:大過,大者過也。棟橈,本末弱也。剛過而中,巽而說行,利有攸往,乃亨。大過之時大矣哉!
《象》曰:澤滅木,大過;君子以獨立不懼,逅世元悶。
初六:藉用白茅,无咎。
《象》曰:藉用白茅,柔在下也。
九二:枯楊生梯!老夫得其女妻,元不利。
《象》曰:老夫女妻,過以相與也。
九三:棟橈,凶。

《象》曰:棟橈之凶,不可以有輔也。

九四:棟隆,吉;有它,吝。

《象》曰:棟隆之吉,不橈乎下也。

九五:枯楊生華,老婦得其士夫,无咎元譽。
《象》曰:枯楊.生華,何可久也。老婦士夫,亦可醜也。
上六:過涉滅頂,凶,无咎。
《象》曰:過涉之凶,不可咎也。

澤風大過

大過之時,必得本末堅彊,純體乾健者乃可以元亨而无咎。然既日純乾,則又不得名為大者之過矣。只緣上下兩爻陰柔弱小,故遂成過也。曷為過?君過其臣也,父過其子也,夫過其妻也。君過其臣財誰為股肱,父過其子則誰為繼述,夫過其妻則誰與治內,陽過于陰則誰為代終乎。此正大過之時,不可緩也。須急有所往別,求剛正乃可亨通,得免棟橈。故曰大過之時大矣哉。言當大過之時,不可尋常守轍,必有大過人之行乃可,所謂能為人所不敢為者。如舍四岳而明揚側,陋舍有位而唯肖傅岩,古之聖人大抵皆若此矣。此卦唯九四一爻足以當之。以九居四則剛過而中履,巽含兌則巽而說行也。故能利有攸往而亨,楝隆之吉。借曰:與初為應,不知此九四者,巽說合體,剛中健材,原非初下之所能橈也。今既成棟隆之吉矣,則有時而藉之,用茅而又何咎之有?唯自元棟隆之亨,而徒侍有它之應,則是欲以一茅而支!大廈之顛,不得矣。四豈有是吝邪?九三亦具有棟梁之材者,但以九居三則剛過而不中。居巽之上則但知巽入而不能說行,既不能攸往以致亨,則棟橈之凶又何言與。夫方其為棟隆之吉也,雖以初之白茅而非巽木,亦可藉用而无咎。及其為棟橈之凶也,則雖沒頂之木、過涉之勞,亦竟不能相輔以有成。此大過之時所以必有大過之才也與哉。上六一爻,正澤滅木之象。滅沒也,木沒于水而不見其頂也。上處兌極,澤水方深,過涉滅頂,與木俱役,凶何如也。然澤能沒木而不能使木沒,澤退則木自出,在木實有何咎邪?然則初之弱以居巽下,故所恨在木而不在澤。上之弱以居兌上,故所恨在澤而不在木。二與五亦棟具也。今太行已西,家家種楊,非但取其易長,亦以其直而堅,材堪梁楝也。今不幸過時而枯,不堪用矣。所可喜者,枯復生梯爾。所以生梯者,則以下比于初而得其女妻也。夫初視二為老夫,雖曰過時而後,相與而二,因初以生梯,則為梁為棟,元不利矣。非若五之于上,以士夫而得老婦之比也。霎時之華,既不可久,又不生梯,將安用之?五之終為枯楊,元惑矣。

方時化曰:象棟以巽,木也。四陽並列,三、四居中,猶屋棟也。枯楊過時之木,二與四同功,故枯楊復生梯,以有功于四。三與五異位,故枯楊卒生華而元輔于三。初六本象白茅,又以陰在陽下,兼象士女之配老夫。上六本象滅頂,又以陰在陽上,兼象老婦之配士夫。

附錄

楊元素曰:不日義者,不可以常義拘。不日用者,非常之可用。· 用權之時,成敗之機,可不謂大乎。

熊過曰:《齊民要術》:白楊堪為屋材。

呂仲木曰:在難之君而獲撥亂之臣,其情其于魚水、起家之父而遇克家之子,其心通乎鬼神,是枯楊而生梯也。
王畿曰:澤能滅木而不能使之仆、獨立不懼也。能掩木而不能使之毀,邐世元悶也。此所謂大過人之行也。
坎下坎上
習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

《彖》曰:習坎;重險也。水流而不盈,行險而不失其信。維心亨,乃以剛中也。行有尚,往有功也。天險,不可升也。地險,山川丘陵也。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險之時用大矣哉。

《象》曰:水清至,習坎;君子以常德行,習教事。

初六:習坎,入干坎富,凶。

《象》曰:習坎入坎,失道凶也。

九二:坎有險,求小得。

《象》曰:求小得,未出中也。

六三:來之坎坎,險且枕,入于坎富,勿用。
《象》曰:來之坎坎,終元功也。
六四:樽酒篡貳,用缶,納約自牖,終无咎。

《象》曰:樽酒篡貳,剛柔際也。

九五:坎不盈,衹既平,无咎。

《象》曰:坎不盈,中未大也。
上六:係用徽尷,置于叢棘,三歲不得,凶。
《象》曰:上六失道,凶三歲也。

坎為水

聖人設險以為固其初本,以愛國而其道自通,身自泰。是故聖人常患其坎之不重,而習坎自亨。賢人入險以為國,其意亦非愛險也,而卒禍干國,凶于家。是故險遂滔天而不救,而習坎始危。一恃險以為安,一出險而不能,則聖賢之別學術之判,可以觀矣。《彖》言:習坎而有孚,維心亨。行有尚者,聖人以天下之險而為自己衛也,如此視險,正患其坎之不重,而又何險之不可出?何險之不可入乎?今勿論矣。所恨者,一切大賢平居,不以學術為急,臨事又把名教以自持,既入于險,然後求出晚矣。故示之曰:君子不惡險而惡其自入于險。苟不入于險,險其如我何?今唯元故而自入于險也,則已身在險中,`可遽出乎?是以君子不喜其能出險而復喜其能巽入于險。何以故?蓋當此元可奈何之,必有可以奈何之勢,然後徐定以圖,若西伯之美里是已。是故既入于,即安于險勿用,勿遽求出為也。方且以險為枕,而入于險坎之中,斯為處險之第一義耳。是非不愛出也,此時欲出,終必元功。苟求小得而不知重險之未能遽出也,則恐坎有險,卒不可復出矣。故唯六三獨得處坎之道,而文王復舉以示戒,其旨深矣。若初,正自入于坎者也。既入于坎富矣,欲以誰尤邪?陳束、歐陽澈輩是已。若上,幸已出于險者也,而復繫徽謹,置叢棘,仍有三歲之凶焉,是亦不可以已乎。李固、陳蕃輩是已。此皆世之所謂大賢人者,卒之身不保,國受殃而猶自以為名節,傷哉。樽酒篡貳,育武子是;不盈既平,衛成公是。夫九二唯求小得,故未出中。今九五前元坎,則是坎不盈矣。指日出坎,則是祇既平矣。雖尚在坎中,然中亦未大非。九二求小得之比,所以能與四俱出,終无咎與。傳曰:水流而不盈,行險而不失其信,有孚象也。二五中剛,維心亨,象也。一坎復一坎,兩坎相習,尚往不窮行,有尚往有功,象也。然則坎實有功德于人,時用之大者也。故《彖》與《傳》獨取坎險,反以坎為尚,宜矣。枕謂枕二。

附錄

金汝白曰:八卦唯坎憂患卦也化夫子嘗言: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因序九卦以明處之之道。二陽爻皆剛中,然二不如五。五中而且正,又將出險矣。

熊南沙曰:富,王肅云坎底也,在習坎之下。《說文》云:坎中更有坎也。習坎,合內外之卦言。入坎指內卦之內,言至,日來往,曰之來之坎坎。下坎方脫,上坎在前也。酒者,坎玄水也。缶,《爾雅》釋盎。孫炎云:瓦器亦離鼓缶象,可節歌,故《詩》云:坎其
擊缶。四偶晝虛而通明,有牖象。四五相締,不由戶而由牖,非正應也。六子本卦重者,爻不相應,義取近比而已。坎四柔,近比五剛,故日剛柔際。衹,依鄭作紙。按,《詩》宛在水中紙。《說文》云:小渚也,中未大。釋坎不盈三。股曰徽,兩股曰謹。坎為叢棘。置叢棘者,眾議于九棘之下也。《九家易》曰:害人者,加明刑任之。以事能復者,上罪三年而舍三歲不得,則司圓所謂不能改而出圓土者,殺矣。故凶。
坡公解曰:樽酒篡貳用缶,薄禮也。納約自牖,簡炳之至也。夫同利者,不交而親。同患者,不約而信。四非五元以為主,五非四元與為蔽。餽之以薄禮,行之以簡陋,而終不相咎者,四與五之際也。

李子思曰:上六,下乘五剛,將有繫置之患,猶人陷在獄,舉手掛徽尷,投足蹈叢棘也。

司馬君實曰:水之流也,習而不已,以成大川。人之學也,習而不止,以成大賢。故君子以常德行習教事。
#10離下離上
離:利貞,亨。畜牝牛,吉。
《象》曰:離,麗也;日月麗乎天,百穀草木麗乎土。重明以麗乎正,乃化成天下。柔麗乎中正,故亨。是以畜牝牛,吉也。
《象》曰:明兩作離,大人以繼明照于#11四方。
初九:履錯然,敬之无咎。
《象》曰:履錯之敬,以辟咎也。
六二:黃離,元吉。
《象》曰:黃離,元吉,得中道也。
九三:日反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凶。
《象》曰:日反之離,何可久也。
九四: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

《象》曰:突如其來如,元所容也。

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

《象》曰:六五之吉,離王公也。

上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獲匪其醜,无咎。
《象》曰:王用出征,以正邦也。

離為火

方時化曰:離,麗也。麗而後明,日月麗乎天,百穀草木麗乎土,所以喻重明,麗乎正也。夫離何以利貞也?卦以文明之柔麗,二五中正之位,斯時也,幽隱畢達,萬有各正,咸相安于出作入息、耕食鑿飲之常,夫何為哉。唯有畜牝牛,吉矣。內體三爻,下卦之離也。初者,日之朝。二者,日之中。三則反而為耄耋之年,送殯者將至矣。夫人生一日之計在于朝,開戶出門,各謹所事,履錯然之象也。二得中道,其麗為黃。黃離元吉,是大明當天時也。過此則為三之反,不可久矣。苟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凶兆至矣。快頑及時為樂,莫自不知死也。非惡死也,正欲其惜此晚暮以自樂其樂也。外體三爻,上卦之離也。四、五、上相合而繼照者也。九四,太陽在上,岡兩自消,言其不旋踵消滅,有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之象。自元所容,非我棄之,故五言如也。設不幸有殃民,如有苗葛伯者,民受其害,既歸怨于大國而出涕#12沱若矣。六五,仁者又安得不為之戚嗟。若而汲汲然思以拯之乎。是以上九之師出而有嘉之功成,其殲厥巨魁而折首,其生獲而獻俘,皆以其匪我醜類也,非得已也。重明之君臣如此,大明之所為如此,畜牝牛,吉真不虛矣。

附錄

易因上經卷之三竟

#1原作『夫曰』,據文義,當為『夫子曰』 。

#2『強』 原作『張』,據伋古閣本改。

#3原缺卦象,據文義補。
#4原缺卦象,據文義補。
#5『白』原作『日』,據汲古閣本改。

#6原缺卦象,據文義補。

#7『自』原作『白』,據《周易本義》改。

#8『纔』,汲古閣本作『未』。

#8據汲古閣本,『人』後脫一『危』字,今補正。

#10卦象原作『 』,據文義改。

#11『于』 原作『干』,據《周易》通行本改。

#12據汲古閣本,『出』後脫一『涕』字,今補正。

易因下經

咸  恆  遯  大壯
晉  明夷 家人 睽
蹇  解  損  益
夬  姤  萃  升

困  井  革  鼎

震  艮  漸  歸妹

豐  旅  巽  兌

渙  節  中孚 小過

既濟 未濟

易因下經卷一

艮下兌上

咸:亨,利貞,取女吉。

《彖》曰:咸,感也。柔上而剛下,二氣感應以相與,止而說,男下女,是以亨,利貞,取女吉也。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1 .
《象》曰:山上有澤,咸;君子以虛受人。
初六:咸其拇。
《象》曰:咸#1其拇,志在外也。
六二:咸其腓,凶,居吉。
《象》曰:雖凶,居吉,順不害也。
九三:咸其股,執其隨,往吝#2。
《象》曰:咸其股,亦不處也。志在隨人,所執下也。
九四: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
《象》曰:貞吉悔亡,未感害也。
憧憧往來,未光大也。

九五:咸其脾,元悔。

《象》曰:咸其脾,志未也。上六:咸其輔、頰、舌。

《象》曰:咸其輔、頰、舌,滕口說也。

澤山咸

天下之道,感應而已。初在內卦之下,志在外卦之四,有感則動其拇。拇之上為腓,腓之上為股,拇動則腓、股亦隨以動。故初有感而動,其拇二亦隨之而動,其腓三亦隨之而動。其股以二,當腓之處,而三當股之處也。股之上為心,四正當心之處,而心不可見,似若不動然者。若可以貞吉而亡,其悔也。然感應固天下之常理、而悔害亦常在感應之中。所謂君子者,能以有感而慮悔,未嘗因悔而廢感也。今初有感於四,而四若未應其感者何.也?夫未感則未動,未動則有貞固之吉。未感則未有害,未有害則元悔之可亡,不亦善乎。而爻逆探其爾思,《象》復斷其未光大者,亦謂感而不應非人情耳。心中必有往來之擾,何其不光明正大之。若是耶,蓋竊笑之矣。心之上為晦,五正當脾之處,有感則脾動,而脾亦不可見第。脾之上為輔,上乃輔之地,故觀輔之動則知五之志在於上。不然上胡為而費口說之滕乎?嗚呼,感為真理,何待於言。感為真心,安能不動?天地如此,萬物如此,不然則天下之動幾乎息矣。故初之動拇者,感也。二之動腓者,非感也,隨也。隨初而動,故文王惡之。夫子曰:二雖有似于隨,初而動也。然安知其不因感而感乎。隨初則凶,故宜居吉。若有感而動,則順應不害矣。唯三乃真隨初以動者,故曰亦不處。言人動而己,亦動非有所感而後動也。夫感而動,不動非也,元是理也。感而動則其動也元思,隨而動則其動也僕妾之役耳。故曰所執下言。若下人之聽使令而隨動者,非丈夫之槃也。嗚呼,隨而非感,則天下之感廢矣。動不由己,豈感動之正性。是以聖人貴感不貴隨,以感從己出,而隨由人興。人己之辯,學者可不察乎。感而不應,則天下之感虛矣。神感、神應,蓋神速自然之至理。是以聖人言感不言應,以感于此即應于彼,彼此一機。學者又可不察乎。夫唯感應一機,則隨感隨應,而何用憧憧爾思以欺人也。禿翁曰:上兌下艮,柔上剛下也。山澤通氣,二氣感應以相與也。止而說,德之貞也。男下女,禮之正也。感之道備矣。又曰:感在心,應亦在心,心有所感,下則動足,上則動口。今初有感而動其趾,而四當心,若不應者,非情也。故聖人斷其有憧憧之思焉。五居心上,其象為誨,五有感而動其脾,而脾不可見,猶心也。脾若動,則口必應之,故脾元悔可見,至輔然後見。蓋脾感則輔,必應脾動,則口說必滕。有悔、元悔雖未可知,然感應之情亦安可掩此。咸之卦要,以人身取象也。不惟感應在心,而上爻正當兌口。初下又正當艮指。心有感則趾遂動,則雖當艮止之爻,欲其止焉,不可得矣。而強以為不動,不太欺人乎。嗚呼,孰知萬物之所以化生,天下之所以和平,皆此感應者為之邪?天地、聖人且不能外,而人乃欲飾情以欺人。吾固復于咸有感也。是以再申言之也。吁,是問學之第一義也。何也?元自欺也,誠其意也。意誠而心自元不正,身自元不脩也,而何家國天下之不齊,不治且平也。

附錄

蘇長公曰:男下女,下之而後得,必貞者也。取而得貞,取者之利也。情者,其誠然也。蕾買從龍,風從虎,元故而相從者,豈容有偽哉。
朱仲晦曰:咸,感也。艮止則感之專兌,說則應之至。又艮以少男下于兌之少女,男先于女,得男女之正。
楊簡曰:既以感應相與而說矣,而日止者,何非止與?說離而為二,止與說合而為一也。如水鑑之萬象,水常止而萬象自動也。如天地之相感而未嘗不寂然也。大哉,止說之道乎。睦伯載曰:咸,感也。非感則獨,其何以為咸?感之道,非惟男女為然。天地之道,作乎上,動乎下,而萬物發育以化、以生也。聖人之心,誠乎此,動乎彼,而天下丕應,既和且平也。故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情者,天地萬物之真機也。非感,其何以見之哉。

象指次錄胡伸虎曰:上經首乾坤者,天地定位也。下經首咸恆者,山澤通氣也。位欲其分,故天地分為二卦。氣欲其合,故山澤合為一卦。八純爻皆不應,泰、否天地相應,成、損少男女相應,恆、益長男女相應,咸以少男下少女,又應之至者,故首下篇又曰:《說文》云:脾即膂也,心繫於膂,以奠神明宰庶務。故《詩》言:膂力經營。王弼以為心上口下,陸司農因謂:喉中脾核。馮荷曰:喉之出納所。

王畿曰:山澤通氣,以山之虛配以澤之潤,唯虛故通,實則不通矣。故曰:竅于山川,君子觀山澤通氣之象,虛其中以受人。虛者,道之源也。目唯虛,故能受天下之色。耳唯虛,故能受天下之聲。心唯虛,故能受天下之善。目存青黃,則明眩而不能辯色。耳存清濁,則聰贖而不能別聲。心存典要,則心窒而不能通變。君子之學,致虛所以立本也。咸者,元心之感。虛中元我之謂貞,貞則吉而悔亡。元心之感,所謂何思何慮也。何思何慮非元思元慮也。直心以動,出於自然,終日思慮而未嘗有所思慮,故曰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世之學者,執于途而不知其歸,溺于慮而不知其致,則為憧憧之感,而非自然之道矣。
巽下震上

恆:亨,无咎,利貞,利有攸往。
《彖》曰:恆?久也。剛上而柔下,雷風相與,巽而動,剛柔皆應,恆。怛,亨,无咎,利貞,久於其道也。天地之道,恆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終則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觀其所恆,而天地萬物之情可
見矣。
《象》曰:雷風,怛;君子以立不易方。
初六:浚恆,貞凶,元攸利。

《象》曰:浚怛之凶,始求深也。九二:悔亡。《象》曰:九二悔亡,能久中也。九三:不恆其德,或承之羞,貞吝。
《象》曰:不恆其德,元所容也。
九四:田無禽。
《象》曰:久非其位,安得禽也。
六五:恆其德,貞。婦人吉,夫子凶。
《象》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也。
夫子制義,從婦凶也。
上六:振怛,凶。
《象》曰:振恆在上,大無功也。

雷風恆

方時化曰:值者,久也。既謂之久,則恆在我,自然不必干求矣。初當巽入之始,於今始求之者也。元求而求,求自不利。恆者,怛也。既謂之恆,則怛在中,自然不見其深矣。初當巽入之下,始求探入焉者也。元深而深,深自致凶。其唯九二乎。居中故元深,剛而元求,故悔亡。九三過剛不中,又巽為進邊,其究為躁。卦三居巽,極德之無恆可知也。此而知羞猶可,而躁進之人,揚揚自得,使或者從旁以承其羞,則亦何所容于朋倡之問哉。九四居上卦之下,不中不正,震動元已。蓋妄意有獲,而不知田之元禽,是不知元得之非得也。故夫子反之曰:縱欲得· 禽,亦自有道。苟非中位而妄求之,雖久何為也。震為大塗田象,巽為雞禽象,六五以陰居陽,但其德,貞矣,而不兔為夫子之凶者#3。蓋知恆而不知其所以恆也。上六處震之終,振怛以為功矣,而不知其為元功之大。蓋知振而不知恆#4之不可振也,甚矣。恆之難言也,但之不可不但,又不可得之,不可不得,又不可振、不可求、不可浚、不可然,則將何如?亦曰:恆久而不已焉耳。

附錄

楊簡曰:上下之情不相與則不和。不和亦不能怛。雷動風作,率常相與。巽而動,不作六爻剛柔,皆相應如此,則可恆矣。觀其所恆,所恆即所感。知所恆即所感,則天地萬物之情昭然矣。苟以為所感自有所感之情,所怛自有所恆之情,則不惟不知恆,亦不知感。今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此其不怛者,皆形也。其風之自,其雨之自,不可知也。不可知者,未始不恆也。其音聲則不怛,其動作則不但。
其聲音之自,動作之自,不可知也。不可知者,未始不恆也。知其自未始不怛,則知其發,其變化亦未始不恆,元所不通。元所不恆日怛、日咸,皆其虛名。日易、日道,亦其虛名。天地萬物之情如此。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情如此。
金汝白曰:久非其位謂非中也。非以陽居陰之謂。如三以陽居陽亦不善,九二居中則悔亡矣。
王輔嗣曰:靜為躁君,安為動主。故安者,上之所處也。靜者,可久之道也。處卦之上,居動之極,以此為怛,元施而得也。
楊簡又曰:振,振動也。至于其終而猶振動。恆未純一,則大元功,凶道也。聖人發憤忘食,蓋懼其如此,故自志學而立,而不惑,而知命、而耳順、而從心所欲不瑜矩,而後其功大成。吁,得則吉,失則凶,可不畏與。又曰:雷風,天下之至動。疑不可以言恆,而但卦有此象,此人情之所甚疑,而君子以為未始或動也。孔子曰:哀樂相生,即風雷之至也。而繼之曰:正明目而視之,不可得而見也。傾耳而聽之,不可得而聞也。夫哀樂不可見、不可聞,其謂之未始或動,其孰日不可。未始或動是不易方也。此之謂立,此之謂君子,此之謂雷風,此之謂不可以動靜論。
王伯安曰:君子體夫雷風為恆之象,則雖酬醉萬變,妙用元方,而其所立必有卓然而不可易之體也。
艮下乾上
遯:亨,小利貞。
《彖》曰:遯,亨,逐而亨也。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小利貞,浸而長也。逐之時義大矣哉。
《象》曰:天下有山,遯;君子以遠小人,不惡而嚴。

初六:遯尾,厲,勿用有攸往。

《象》曰:遯尾之厲,不往何災也。

六二:執之用黃牛之革,莫之勝說。
《象》曰:執用黃牛,固志也。
九三:係遯,有疾厲,畜臣妾,吉。
《象》曰:係遯之厲,有疾憊也。 畜臣妾吉,不可大事也。
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凶。
《象》曰:君子好遯,小人否也。
九五:嘉遯,貞吉。
《象》曰:嘉遯貞吉,以正志也。
上九:肥遯,无不利。
《象》曰:肥遯,无不利,无所疑也。

天山遯

遯之為卦,二陰浸長,四陽退氣之時也。以其當退氣之時,故曰返;以其能與時行,故曰遯亨。此卦九五當位,而六二以浸長之陰應之。初不見此之為退氣,彼之為浸長,唯知照舊相應,與時偕行而已,可不謂之遯而亨乎。不逐也,乃所以為善遯也。不然,何以能亨,何以為大,何益於時義而遯之?是以君子終日遯世,无一日一時而不遯。原不侍小人浸長,而後思返以求亨也。死正當浸長之時乎。故曰:遯之時義大矣哉。初六方出門即與君子來往。君子不知,亦便與之往來,是不知遯之于始也。到尾來見其心事不類,始惡而遯之,不亦晚乎,能免厲乎?故曰:不往何災。言起頭若遯而勿往,又何災厲之有?如寇準之薦,丁謂、張浚之薦,秦檜及二子,據權得君,始惡而遯之,而卒為其所陷是也。張浚之對高宗曰:近與其事,方知其暗。遯尾之厲,此最著矣。卦以上為首,以初為尾,故曰遯尾。六二正當浸長之時,如唐李林甫然。林甫初見明皇信任李適之,私謂適之曰:華山最吉,山陵所宜。於是適之以告明皇。明皇甚喜,即語林甫。林甫驚曰:臣非不知,但華山陛下本命,豈宜輕動邪?明皇以此黜適之而敬林甫,林甫得以固結明皇之志矣。宋之秦檜亦用此術以去三大將之權,結高宗之歡。所謂親執之於朝,直用黃牛之革以束縛其手足,而不得說者也。而被執者猶然不知,傷哉。何其不講于遯世之術也。三為艮止之主,與之同體。既係而止,則同體有疾,厲必及三。但二與初皆其素所臣妾,在家則三為家主,在國則三為長官。今三雖有所係,然艮剛居上,自能畜止其臣妾浸長之勢,使之但可小事而不可大事,而又何不吉之有。既吉矣,有何厲乎?九四與初有相應之好,方好而還,君子之吉,不待言矣。夫君子既吉,則小人自否,自不能為君子之累。若待尾而後遯,安得不與之同其否也。五知其以好而逐,獨嘉遯焉。此又可以見九五之志,非六二之所能固矣。是以貞吉也。夫正志之陽既敬禮之有嘉,則固志之陰自元所售其浸長之衛。然則果有九五之君,雖二陰日廁其側何妨。但好遯而能深嘉,必有九五之君而後能。九五之君千載#5未易遇,則千載之陽剛亦將困於陰柔之小人與。曰:狄梁公之事則天也,馮長樂之視五季也,隱于市朝,行乎危亂,與濟俱役,與汨俱出,又自有琶逛之道耳。陶弘景不肯仕梁,陳希夷不肯仕宋,固矣。然李泌以白衣謁靈武,劉秉忠以緇衣謁上都,我朝姚少師以方外佐靖難,雖其故人女兄亦拒而不見,曰:是殺人和尚者,而少師固元疑于行也。是亦悲逛也?嗚呼,如是而後人已俱濟,無所不利矣。非乾之上九,誰能當之。劉用相曰:山在天下,止而不動,何遂之有?止而逛,以止過也。情而無情,何其遠也。隨高就低。惟世所適,何其不惡也。播動不得,震撼不得,一又何嚴也。然則小人之視君子,如是而已矣,以君子逐之也,止也。

附錄

蘇子瞻曰:陰盛于否而至于剝,君子未嘗不居其問。遂以二陰而伏於四陽之下,陰猶未足以勝陽,而君子遂至于逅,何也?曰:君子之過,非其丟棄而不復救也。以為有亨之道焉。蘊之曰:六十四卦皆以五為君位。其代問或有居此位而非君義者,有居他位而有君義者。

焦弱侯曰:肥字古作琶,與輩字相似。後世因鴒為肥字。《九師道訓》云:遁而能飛,吉,孰大焉。張平子《思玄賦》云:欲飛遁以保名〞 。曹子建,《七啟》云:飛遁離俗,金陵攝山碑,緬懷飛遁。皆可證。
王畿曰:小人元忌,由君子激之也。不惡而嚴,元惡聲厲色以啟其怨忿,言遜而行正,貌和而中剛,欲詆元隙,欲玷元瑕,凜然如天之不可犯焉。卦初、四、二、五應四陽,以剛臨之,不惡而嚴象也。
乾下震上
大壯:利貞。
《彖》曰:大壯,大者壯也。剛以動,故壯。大壯,利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
《象》曰:雷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禮弗履。
初九:壯于趾,征凶;有孚。
《象》曰:壯于趾,其孚窮也#6。

九二:貞吉。

《象》曰:九二貞吉,以中也。

九三: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貞厲。羝羊觸藩,贏其角。

《象》曰:小人用壯,君子罔也。
九四:貞吉,悔亡;藩庾不贏,壯于大輿之轅。
《象》曰:藩决不贏,尚往也。
六五:喪羊于易,無悔。
《象》曰:喪羊於易,位不當也。
上六:紙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艱則吉。
《象》曰:不能退,不能遂,不詳也。艱則吉,咎不長也。

雷天大壯

方時化曰:此卦唯九四當剛動之爻,故動而貞吉。動而悔亡,藩次之途盛開轅壯之輿,甚大尚往,何疑也?是謂大者之壯,故曰大壯;是謂大者之正,故曰大壯。利貞正而且大天地如此。苟非正而動,安可動乎?故九二直以居中不動,乃得貞吉。若初九者,居下在初,去震體殊遠,豈宜遽動也?是故其趾似壯,其征必凶,縱有陽實之孚,定致困窮,不久乃九三。雖日與震為鄰,然鄰人有藩尚在其前,可徒觸乎?三唯過剛不中,直用其壯,故聖人曰:此小人之事焉,有君子而可如此。夫君子當壯之時,但知其為正也。是故可以壯,不可以用壯。若用壯則雖貞亦厲,象觸藩而羸角矣。角徒贏而藩終不可央,非罔而何?故特借象以比用罔之狀,如此所以戒君子者深乎。母亦恃六五平易而不見吾用壯之失邪?但五雖平易,而不見吾之有失,曾知五亦平易而不見吾之有得也。漢文帝云:惜哉,子不逢世。使當高皇時,萬戶侯豈足道?其喪羊於易如此。夫文帝,柔中之君也。平易近民,寬簡馭世,群陽雖壯,自元所用其壯。蓋羊雖壯,必不能壯于平易之地。五雖喪羊,亦自不復知有喪羊之悔者。故曰:喪羊于易,元悔此御世之術、止動之方。抑壯之勢,元藩以待其觸,其柔能勝剛之善道與?然而大壯之時,未可以一槃也。上六與三為應。聖人曰:觝羊觸藩,在本爻則不免有用壯之咎,而在正應則當詳察其贏角之艱、會合之難,央不宜使之,不能退,不能遂,徒往而無所利,而終身長抱用壯之咎也。蓋歷四與五,而後得遇其艱如此,如伊尹之於湯。然在世人固以割烹疑之而咎其為要,在湯則實詳察其為成,有一德之臣。始雖艱而終則吉,保不致長咎者,信矣哉。大壯之難遇也,雖日戒其用壯,斷以利貞,豈知為人上者,固宜廣開眾正之門,不可令其贏角哉。蓋當大壯之時,陽德方亨,彈冠結綬,亦大賢君子所必不免。聖人垂象,立訓諄切,示戒不過,欲以成就其正耳。彼為人上而不能吐哺,握髮以收集之。
若漢文之君非不美矣。卒使李廣不得封侯,賈生抱恨以死,何其太不惜才也?是豈視人之技若己,有好人之彥聖,若自口出者邪?故五爻獨言其位不當,上爻復斷其不詳有以與。

附錄

蘇子瞻曰: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以大者為正,天地之至情也。

楊簡曰:大壯在天地則為四陽之長,陽氣甚壯。在國則為君子類進,其勢盛壯。在德則為得大道。孔子三十而立,有?不可搖奪之壯。天下之柔者不能壯,唯剛故壯。雖剛而不動,亦無由見其壯。故曰:剛以動故壯。九四,奇畫橫截其前,觸藩贏角,象以九居三。又乾體之極,小人用壯,象六五居前,耦而虛,藩次象。
劉濬伯曰:乾為輪輿,壯在輪,輪壯在轅。
楊廷秀曰:六五當眾陽盛強于下之時,乃能使眾陽帖。然而自喪者,正以柔順和易之德調伏之也。故無悔。羊即四陽。
坤下離上
晉: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
《彖》曰:晉,進也。明出地上,順而麗乎大明,柔進而上行。是以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也。
《象》曰:明出地上,晉;君子以自昭明德。
初六:晉如,摧如,貞吉。罔孚,裕无咎。
《象》曰:晉如,摧如,獨行正也;裕无咎,未受命也|
六二:晉如,愁如,貞吉。受玆介福,于其王母。
《象》曰:受玆介福,以中正也。
六三:眾允,悔亡。
《象》曰:眾允之,志上行也。
九四:晉如顧鼠,貞厲。
《象》曰:顧鼠貞厲,位不當也。
六五: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
《象》曰#7:失得勿恤,往有慶也。
上九:晉其角#8,維用伐邑,厲吉,无咎,貞吝。
《象》曰:維用伐邑,道未光也。

火地晉

明出地上,其道大明。晉,明之時也。今不日晉明而日晉進者,以六五一柔進而上行,居離之中,當五之位,以大明乎天下,故謂之進。又坤體三陰皆安國之侯,亦順而彙進以麗乎大明之君,是以亦謂之進焉。以此而進,是以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也。三接即三陰。今觀六五以文明柔中之主,廣大地之度順遍照之,容當時諸侯,凡有失得,皆一切勿恤而不與校矣。此擊下所以畢見其忱,而往吉元不利與。以陰居陽,宜有悔。居離之中,其德大明,而下皆順從,則其悔亡。初六方晉如而即若摧如,則是不以晉視。晉而以摧,視晉矣。六二既晉如而反若愁如,則是反以愁視晉,而不以晉視晉矣。夫處柔順之地,當晉明之世,何摧而又何愁?然初六居下,一旦上進,若有所摧於其上,而不敢益以見,其為卑巽之至耳。是初之貞且吉也。初可以泰,然于罔孚,雖與四不相信,何咎邪?獨行其正焉可矣。六二居中,當晉而進。然進雖可喜,而中實不喜,亦可以見其外順而中虛。是二之貞且吉也。受玆介福,于其王母,不亦宜邪?六三則順之所極,同升咸孚,而其志上行矣。猶然不宜遽進,必眾允之然後進,亦以進為悔機,恐其未免于悔故也。夫初也、二也、三也,皆順也,皆安國之侯也。自五視之,則皆得也,皆所謂得而勿恤,而往吉元不利者也。唯四以九居,四非位也。以剛處進,非順也。晝伏夜動,非能晝進者也,是顧鼠也。蓋居離明之下,不敢當離明之照,是自失其明也。然自五視之,正失而勿恤,而往吉元不利者也。自不能晝進,而何常不容于中天之下哉。乃上九過剛,處晉之極,以四為其同邑,維用伐邑而不知其厲焉。雖愛得惡失,亦是其吉,是其无咎,是其貞正之道。然悔吝卒不免矣。蓋斯時也,上有失得勿恤之君,下有摧如、愁如、眾允之臣,上下康安,晉接不遑,自元用角勝為也。由此觀之,三表五餌之衛,決不施于粟腐貫朽之世明矣。但得天下元冤,則一張廷尉而足,而何愁于顧鼠之竊位也。是故几杖不朝,何必繫單于之頸?陸賈足使,何必羈南越之頭?縱有洛陽季#9 少,千金一諾,亦終夭死大粱,老死河束,而何取于利用伐邑之人哉。故曰:維用伐邑,道未光也。乃知大明晝晉,輝光昭揭,將順不暇。此康侯所以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與。文王欲際斯時而不可得,故特致飲羨焉。夫明出地上為晉明,入地中則明夷矣,傷哉。劉用相曰:何以知晉之三陰皆為安國之侯也?曰:文王也,九侯鄂侯也,謂之安國之侯,天下萬世其誰日不然。固宜其晝接之不遑矣。

附錄

楊簡曰:介化大也。祖母日王母,王者之寧,亦曰王母。斷鼠,陸明德云:五技鼠也。本草螻蛄,一名斷鼠。許慎《說文》云:斷,五技鼠能飛不能過屋,能綠不能窮木,能游不能渡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荀子》曰:斷鼠五技而窮。楊掠所註本《說文》,吾鄉樓《尚書》亦註《說文》云:異乎《詩》之碩鼠。
楊廷秀曰:六二以柔順之德逢文明之君,當亨進之位,能居中守正,以進為憂而不以進為喜。若此可以得吉矣。可以受庶馬三接之大福于其君矣。王母,君之柔中也,六五是也。程正叔曰:志上行,志欲上順麗于大明也。上從大明之君,此眾志之所同也。王畿曰:日初出地,進而上行,為晉之象。日出地則明,入地則晦。日之明本元加損也。蔽與不蔽之問耳。君子視明出地上之象,悟性體之本明,故自昭其明德。君子之學,欺日自欺,嫌日自賺,復曰自復,得日自得,明日自明,昭日自昭,知日自知,皆非有待於外也。
離下坤上
明夷:利艱貞。
《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內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10,文王以之。
利艱貞,晦其明也。內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
《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眾,用晦而明。
初九:明夷于飛,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
《象》曰:君子于行,義不食也。
六二: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馬壯,吉。

《象》曰:六二之吉,順以則也。

九三: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貞。

《象》曰:南狩之志,乃大得也。
六四:入于左腹,獲明夷之心,于出門庭。
《象》曰:入于左腹,獲心意也。
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貞。
《象》曰:箕子之貞,明不可息也。
上六:不明晦,初登于天,後入于地。
《象》曰:初登于天,照四國也。後入于地,失則也。

地火明夷

《彖》、《象》兩言明入地中。明夷原只取不見天日,世界昏黑之象而已。上六一爻乃正言其不明而晦者,初登于天,後入于地,不明而晦象也。如紂亦剛央之主,第元奈失則何耳?失則不法也。是以晦也。明夷,事莫著乎文王。自初至四,非文王其誰以之?夫以內文明而外柔順,猶不兔于蒙大難。然則當明夷之時,可不利艱貞以盡晦其明乎?初九之明夷,始于美里也。其象為飛則垂其翼,行則三日不食,往則主人有言。聖人當此,可奈何哉。亦曰:聽天而已焉。六二之明夷,困于美里也。其象為夷及左股,不可以不速拯矣。既拯,不可以不用馬壯矣· 。是為順人心,合天則,吉哉。九三,諸賢之所為矣。聖人於此,曷敢知乎。亦曰:順眾而已焉。獵禮,大獸公之,小獸私之。《詩》曰:言私其樅,獻研于公,是也。九三獵狩於離之南,而得大首以獻于君,不知者以為疾,其知者以為貞,此聖人大得志之事#11。豈易與常人道乎。故至六四而養里出矣。以此入君左腹,獲君心意,始得出此門庭而成生還之事。所謂向者,受傷至此始出矣。其象則下三爻為落地之日,有入象。四一爻處落日之上,有出象。故自六四以下皆為文王之明夷。《彖》所謂利艱貞者具見之矣。夫當其不明而反晦也,則雖以聖人,不兔入地下而見傷。及其艱貞而用晦也,則雖至強暴,可以獲心意而出地上。孰謂利艱貞一語非文王出門庭之微智與?六五與君偕晦,則箕子之明夷真是已。佯狂以避至晦矣。然人但見其晦,而孰知箕子之明一何如其不息也哉。所謂愈晦而愈明,非獨一時不息。殆千萬古而不息矣。非不息也,不可息也。熊南沙曰:大難,天下之難。內難,一家之難。又離有飛烏之象。坤為腹,離亦為腹。呂仲木、蔡介夫謂:心在左腹,見醫書。李生#12曰:大難,外難也。唯外難可以計校,求出亦可,以晦明不入。若內難則出不得,入亦不得,真難矣。故箕子之明夷,晦不息,明亦不息。夫子特探贊之,不必申以艱貞之戒也。夫天地有晦明之時,聖人與時偕行,亦不兔嚮晦宴息者。若曰:吾內文明而外實柔順,不宜遽蒙大難為也,則不免有怨天尤人之意矣。豈知內有文明則外必有輝光,烏容掩邪?唯至于明入地中,盡晦其明,元明可見,如箕子然。子為深體易象,合乎明夷之時耳。故文王斷以為箕子之明夷,而自視缺然。若不知艱貞者至矣、美矣。非文王大聖人,其孰能感創至此哉。

附錄

王畿曰:日出崎峨,沒于虞淵,明夷之象。君子觀明入地之象于禮眾也,而用晦以為明。蓋用明則察人情,反睽疑而不安。唯用晦而明始得往眾之道。此垂旎釭擴之義,察淵魚所以不祥也。
離下巽上
家人:利女貞。
《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象》曰:風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怛。
初九:閑有家,悔亡。
《象》曰:閑有家,志未變也。
六二:无攸遂,在中績,貞吉。
《象》曰:六二之吉,順以巽也。

九三;家人嘀嘀,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

《象》曰:家人嘀嘀,未失也;婦子嘻嘻,失家節也。

六四:富家,大吉。
《象》曰:富家大吉,順在位也。
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
《象》曰:王假有家,交相愛也。
上九:有孚威如,終吉。
《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謂也。

風火家人

方時化曰:從二女,取有家之象,故曰家人。而又擊之曰:利女貞#13也。予讀《關睢》之詩,感琴瑟鍾鼓之樂而知聖人親履其盛矣。夫子喜而贊曰:女正位乎內,則男必正位乎外。未有男不能正位乎外而能使女獨正位乎內者也。文王歸德于后妃,故獨曰;利女貞。夫子歸德于文王,故復曰:男正位乎外,有旨哉。夫今日之夫婦,他日之父母也。今日之男女,他日之嚴君也。今日男女之位既正,即他日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一家之位元不出于正之明驗也。故又曰:一正家而天下定矣。吁,天下之定,觀乎家人。家人之正,始于男女。然則男女豈細故哉。家人豈細事哉。釐降二女于偽吶,固堯之所以協和萬邦也。觀厥刑于二女,固舜之所以揖讓而天下治也。事非細而人非小明矣。凡厥有家,其可不思利女之貞以正位乎內,刑厥二女以正位乎其外也與?正位乎外,即為嚴君。嚴非嘀嘀嘻嘻之謂也。元其威而如有威者,厥孚之威出于不怒,故吉也。反身而正,各安其位,故威也。不尚嚴而家人咸以為有嚴君焉。此之謂能正位乎其外矣。嗚呼,正位乎外焉,盡之矣。正位乎外則女位自正,主中績而不敢遂事也。一唯順以巽于五焉而已,能富其家即為大吉也。一唯順以聽夫在位之一人焉而已。夫順為女貞,則女亦唯以順為正焉耳,元他長也,而死更敢自用其所長邪?此固感假于一人之德威,而自然默順帝則于無言者,非徒然也。五之元憂,不益宜與嘻。《說文》曰:太多之聲,富家大吉#14。楊敬仲、金汝白說得甚好。夫以富家為大吉,又以富為能順。在位則富,亦有家之急務#15,其誰以富為不道學邪?但要取之有道耳。故曰;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附錄

薛仁貴曰:明乎內者,家自齊言。內離明而外巽齊也。
王輔嗣曰:凡教在初而法在始家,牘而後嚴之志,變而後治之則悔矣。處家人之初,為家人之始,故必閑有家,然後悔亡也。
楊敬仲曰:治家之道,當防閑其初,使邪僻之意元由而興,而後悔可亡,不日元悔日悔亡者,以治家之難,難乎元悔。帝堯,大聖也。不能免丹朱之朋淫。周公,大聖也,不能兔管蔡之興辭。然則難乎言元悔矣。
魏玄成曰:《象傳》順以巽,謂二居正順于五也。百凡從子從夫,無所遂志。
熊南沙曰:嘀嘀,劉向作縞與。《詩》縞縞同禮,嘻甚周頌。噫、嘻皆歎辭,嘻嘻甚于縞縞。蓋不堪而歎,不以訓笑說者,自漢來皆日嘀嘀之反。宋王回疑重剛卦元嘻笑理,獨得卦情矣。三顓尚其剛,使其婦子不能容而歎。豈有不吝者,亦異于上九之威如矣。

虞仲翔曰:得位應初,順五乘三,比據三陽,故富家大吉。
敬仲又曰:六與四皆陰柔而又巽體,柔順之至也。順則和,和則富。諺云:十人十心,元財市緘。十人一心,有財市金。信矣。
金汝白曰:二得中爻,故曰順。應五巽體,故曰巽。謂能以順道與五相入也。又曰:六四陰虛,與泰六四同。彼言不富而此言富,何也?蓋富在四,所以富在五也。五中正居尊,四能順之以保其有家,故曰順在位。
楊廷秀曰:九五以乾德之剛明居巽位之中,正為天下國家之至尊而感格其家人。以文王為君,以太姒為妃,以王季為父,以太任為母,以武王為子,以邑姜為婦,其不交相愛乎。故詩人歌之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此交相愛也。仲尼頌之曰:元憂者,其唯文王。此勿恤,吉也。

王畿曰:巽為風,離為火,火熾則風生。火者,風之母也。君子觀風自火出之象,則知風化之本自家而出。家之本又自身而出矣。身之所出,唯言與行。言行相顧,則其身修。身修則齊、治、平之道自此而出。此知風之自也。
兌下離上#16
睽:小事吉。
《彖》曰:睽,火動而上,澤動而下;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說而麗乎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小事吉。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萬物睽,而其事類也。睽之時用大矣哉。
《象》曰:上火下澤,睽,君子以同而異。
初九:悔亡,喪馬勿逐,自復;見惡人,无咎。
《象》曰:見惡人,以辟咎也。
九二:遇主于巷,无咎。

《象》曰:遇主于巷,未失道也。六三:見輿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元初有終。

《象》曰:見輿曳,位不當也。元初有終,遇剛也。
九四:睽孤,遇元夫,交孚,厲无咎。
《象》曰:交孚无咎,志行也。
六五:悔亡,厥宗噬膚,往何咎?
《象曰》:厥宗噬膚,往有慶也。
上九:睽孤,見豕負塗,載鬼一車,先張之弧,後說之弧,匪寇婚媾,往遇雨則吉。
《象》曰:遇雨之吉,群疑亡也。

火澤睽

方時化曰:馬相匹而後行。初元應,非喪固乎?終合,非勿逐自復乎?然四而睽,初也。四似于初為惡人。今初不與四,睽也。則初實於四為元夫,有何咎哉。下從乎上,故下則言其辟咎。上應乎下,故上則與其志行。熊南沙謂:四稱睽孤者,在下猶可獨立,在上不可元輔是也。二與五正相應,二是以有于巷之遇,而五亦親噬其慮于厥宗焉。蓋二以五為主,五以二為宗,往且有慶,更有何咎?離中虛,有巷象。上九、六三睽孤太甚,然而遇剛,終亦必合。夫方其初,睽而生疑也。三若見二曳其輿,四掣其牛上,又從天且劓其鼻矣。其實豈有是哉?上若見三所駕非牛,乃負塗之豕;所載非人,乃一車之鬼,于是乎先張之弧以為寇而欲射,之後竟知其為我婚媾說,弧而不之射焉。群疑叢生,此三、上所以成睽也。往則遇雨,群疑盡釋。此三上所以終合也。

禿翁曰:睽,天地之自然也。睽而合,天地之必然也。《象傳》悉矣。但世人于此多不免自生睽耳。是故有本元應而睽也、而目已。初不見有睽者,初爻是已。是睽而罔見,其睽也,上之上也。有上下相應,本不睽也。是故此往則彼遇,遇而合,合而益,不睽二五是已。有孤陽元應,本睽也。自亦見以為睽,孤若九四是已。苟非遇初九之元夫,睽孤之厲安能免乎?夫以四夫而遇元夫,豈非兩丈夫哉?交孚宜矣。且四一遇元夫而即與之交孚,非真與初同志不能也。故曰:交孚无咎,志行也。志既以之行,交孚固其所耳。若六三、若上九,正陰陽相合,始終不見有睽孤之異者,是本未始有睽也,乃上九則見以為睽孤,則見以為寇盜,見豕、見鬼,不一而足。兌澤之甘翻成泥塗,可笑也哉。六三則見以為輿曳,則見以為牛掣,則見上九又從天而下,且將往劓其鼻,尤可怪矣。不睽而直見以為睽,天下之睽大率多此類矣。故曰:元初有終。又曰:遇雨則吉。夫其初何曾不是兌澤之雨也。何曾失初而不與應也。見以為睽則謂元初,謂不吉;見以為不睽則謂有終,謂吉。見之為害,可勝言與?此卦唯六五柔得中而應。九二之剛,故五往應二,二承五往。若宋太祖雪夜幸普家,然普妻行酒熾炭燒肉,所謂遇主於巷而厥宗噬膚者非邪?彼初者澤動在下,以澤為說,甘心處污,元有睽心,是故馬可喪也,亦可復也。喪則聽其自喪,誰能逐之?復則聽其自復,欲誰部乎?其于世元心如此。不特此也。惡人,人所不願見也。然獨非人乎?何以自為睽異也。咎,人所必避也。我又非人乎?又何自以睽異為也。故初爻獨稱元夫,信哉。其為元夫也,九四又何幸而有此遇也。元夫而下,其九二之剛中乎?剛中故致巷遇,又其下則上九之遇剛乎?非上之剛,三亦安能以有終是?故君子貴剛。

附錄

坡公解曰:人苟唯同之知,若是必睽。人苟知睽之足以有為,若是必同。禿翁曰:人苟唯同之知,若是必睽。人苟知朕之不得不睽,若是必同。故言:其同則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終當各#17歸其所也。安得而不睽?言其睽則天地睽,而其事同也。同以生物為事,男女睽而其志通也。通以相應為志,萬物睽而其事類也。類以生養為事,又安得而不同?同而異,睽而合,天地而下,莫不皆然矣。故曰:睽之時用大矣哉。其曰小事吉者,陽大陰小,因二女不同行而取象日睽。又因其睽而後乃各有合,而特繫之曰:小事吉。非謂睽只可以吉小事也。

楊簡曰:四與初皆陽,兩陽元相應之象,故睽孤。然初九陽明,有元夫之象,其睽也未相知也。一日相知,其心則交孚矣。二五本正應,六五能用九二,則澤被天下,民咸賴其慶矣。君當求賢,而後賢從之,故六五當先往。
李泰發曰:情以疑而相睽,唯剛則足以去疑。而相合故四終于遇元夫,而上終于遇雨也。蔡介夫曰:道,正道。釋巷字之義。
艮下坎上
蹇;利西南,不利束北;利見大人,貞吉。
《彖》曰:蹇,難也,險在前也。見險而能止,知矣哉。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束北,其道窮也。利見大人,往有功也。當位貞吉,以正邦也。蹇之時用大矣哉。
《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初六:往蹇,來譽。

《象》曰:往蹇,來譽,宜待也。

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象》曰:王臣蹇蹇,終元尤也。

九三:往蹇來反。
《象》曰:往蹇來反,內喜之也。
六四:往蹇來連。
《象》曰:往蹇來連,當位實也。
九五:大蹇朋來。
《象》曰:大蹇朋來,以中節也。
上六:往蹇來碩,吉;利見大人。
《象》曰:往蹇來碩,志在內也。利見大人,以從貴也#18。

水山蹇

蹇,足難進之象,故曰蹇難也。所以難者,以坎險在前也。此卦外險內止,故因難進遂止稱為蹇。又以見險能#19止,稱為知焉。然則止而不往者,艮止之力。而三為艮止之主,尤所望矣。故六爻皆言往,蹇以見其但可來,次不可往也。然卦復言利西南,復言利見大人,又若必有所往者何?蓋見險而能止。雖可以稱不往之知,然不日知往見九五之大人,則又何以獲往得中,往有功之吉利?是故往而有險,固不可往也。往而得中,往而有功,亦不可往邪?蓋九五所居乃西南之地,得中所在,元險之處,當止之所也。又以九居五,當位中正,所以正萬邦而能使萬國咸寧者,是誠四方之所利見也。特其智不足以知之,反謂五身在險中,自己尚未能出險也,而惡能利人?豈知世人盡以為險,而九二眾賢則獨見以為元險之中地矣。是以稱知焉。是故六爻皆言往蹇來吉,而特擊吉辭于上之一爻,舉一以該五,舉外以見內,省文也。是故凡往皆蹇往則不可。凡來皆吉來,即得譽來,即元尤來。反即內喜來,連即得實來,碩即獲吉可謂,但可來,央不可往矣。然孰知天下更有大蹇如九五者邪?蹇固不可往,而大蹇所在反更宜往者邪?蹇以不往而止稱為智,而大蹇反以朋來而往就之,反為吉、為和者邪?則此往即是止,此止乃真可以稱知矣。所以然者,以九五剛中能節也。節,止節也,節然不動。夫險之中而為蹇之大人,為諸爻之所利見,故曰中節。蹇之時用顧不大邪?初往即不前而來,來即得譽。譽者,譽其知止而能得也。六二身係王臣,豈宜不往?而亦不往者,匪愛身,故臣主同蹇。二固思之熟矣。故曰:終元尤。獨九三為艮止之主而能來,反往歸于五,以故內之兩爻皆喜其得同心。蓋九三陽剛當位為實、為碩,故四之連連三以朋來也。上之志,志三以朋來也。蓋在五爻,皆以九五為大人,在上六則以九三為碩人。志在碩人,念念相應,則其利見九五亦易易矣。

附錄

坡公解曰:當位而正,五也。五謂大人,是以立于險中而能正邦。夫險中者,人之所避也,而己獨安焉。此必有以任天下之大難矣。
諸子相曰:不是險就是蹇,見險而止,乃為蹇也。
王輔嗣曰:處難之始,居止之初,獨見前識,睹險而止,知矣哉。

熊南沙曰: 往以坎言,來以艮言。沈存中云:蹇蹇者,五蹇,而二亦蹇也。碩即大,不言大,別于大蹇也。故曰志在內,明其下應三。《本義》謂來就五,則與見大人為復語矣。
王畿曰:前有險陷,後有峻阻,蹇之象也。君子觀蹇之象而以反身修德。孟子曰:行有不得,反求諸己。反身取艮之背,修德取坎之心。
周宴曰:反身取坎,水難行象。修德取艮,山常止象。
坎下震上
解:利西南,元所往,其來復吉。有攸往,夙吉。
《彖》曰:解,險以動,動而兔乎險,解。解,利西南,往得眾也。其來復吉,乃得中也。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卿木皆甲拆,解之時大矣哉。
《象》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
初六:无咎。
《象》曰:剛柔之際,義无咎也。

九二:田獲三狐,得黃矢,貞吉。

《象》曰:九二貞吉,得中道也。

六三:負且乘,致寇至,貞吝。

《象》曰:負且乘,亦可醜也,自我致戎,又誰咎也。
九四:解而拇,朋至斯孚。
《象》曰:解而拇,未當位也。
六五:君子維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象》曰:君子有解,小人退也。
上六:公用射準于高塘之上,獲之,元不利。
《象》曰:公用射年,以解悖也。

雷水解

方時化曰:方其險之未解也,凡往皆蹇,凡來皆吉,但可以來不可以往。及其既解也,不但其來復吉,乃復得九二之中地而安之。雖往亦夙吉,亦自可以得解險之象#20 而有功矣。故曰:利西南,往得眾也。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故蹇、解兩言利西南焉。然蹇之西南指九五,五#21險之中地也,解之西南指二、四、上,解險之眾地也。故蹇之言往即是言來,故曰:大蹇,朋來解之;言往則專言往,故曰:元所往。言往即夙吉。自元所往而不吉,何以故?二獲之上,射之四,己解而動。三人為眾故也。卦唯六三居險之極,獨元應與?正致險者。上六與三應而不應,非射而獲,必與同難,安能出于居中不動之手也。觀初六無咎,九四朋孚可見,故曰獲之無不利。故九四一動而出于險,而初六應之,遂得无咎。四一動而解其拇,而初六應之,遂孚朋至信乎。一夫作難則比者,應之皆受其禍。其險既解,則比者之比,應者之應,罔不朋孚固勢也,亦義也。故曰:剛柔之際,義無咎也。然則此卦稱解者,九二居中不動之力也,而所用得人,實賴射年之上公,所謂藏器于身,待時而動之人也。至四則為動之始矣。蓋在險不容以輕動,一動即出險而免于險。是以四遂解其拇而動也。言其拇既動,不復止也。朋至斯孚,其類相信,亦皆動也。然則四亦是享其成而得其解者,實非此卦解險之人也。故曰:未當位也。六五柔中見解而動,遂自喜曰:君子維有解吉,言己解即吉,更不多事。則即此一念,非但可以孚信朋友,亦可以孚信小人。故曰:有孚于小人。言君子有解則小人信之,自然退服也。已解已退,更欲何為?否則中心未孚,雖解猶不解,天下之事#22復起矣。宋事不可鑒邪?蓋小人之心,其初亦願與君子為懼以保其富貴,不願與君子為仇以失其富貴。唯君子之怨小人也不解,故小人常患恐失之而反噬之,毒始深而不可解。然則小人之禍卒于不可解者,皆以君子之不解者先之。此千古治亂之大機,故聖人於此復致意焉。以六五柔中居尊也,能解結者也。不復作險陷之業也,漢文帝是也。

附錄

李鼎祚曰:九四體震為足拇。
熊南沙曰:《九家》坎為狐,居二為中。黃者,中之色。劉用相曰:二以一陽橫互其中,為得黃矢象。夫子曰:得中道,正訓得黃矢也。上六居卦之上,高塘象。

易因下經卷之一竟

#1『咸』原作『感』,據《周易》通行本改。

#2『往吝』原作『任各』,據《周易》通行本改。

#3據汲古閣本,『凶』後脫有一『者』字,今補正。

#4『怛』原作『德』,據伋古閣本改。

#5據汲古閣本,『千』後脫一『載』字,今補正。

#6據《周易》通行本,此句『初九』當為『象曰』。此句前尚脫一句:『初九:壯于趾,征凶;有孚。』今補正。
#7 此句『象』後脫一『日』字,據《周易》通行本補。
#8『晉其角』原作『晉用其角』,據《周易》通行本改。
#9 汲古閣本『季』作『年』。
#10 據《周易》通行本,『以』後脫一『蒙』字,今補正。
#11『事』汲古閣本作『時』。
#12『李生』,伋古閣本作『予』。
#13據文義,此『女』字當為『貞』字。
#14此句,汲古閣本為『夫以太多之聲,富家大吉焉』。
#15此句,汲古閣本作『在位富,實有家之急務矣。』
#16卦符原作『 』,據《周易》通行本改。
#17『各』原缺,據圾古閣本補。
#18『以從貴也』原作『以從蹇』,據《周易》通行本改。
#19據圾古閣本,『能』作『而』。
#20原作『眾』,汲古閣本作『象』,今此改正。
#21『元』,圾古閣本作『在』。
#22『事』,汲古閣本作『難』。

易因下經卷之二

兌下艮上

損:有孚,元吉,无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篡可用亨。

《彖》曰:損,損下益上,其道上行。損而有孚,元吉,无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篡可用亨。二篡應有時,損剛益柔有時;損益盈虛,與時偕行。
《象》曰:山下有澤,損;君子以懲忿窒欲。
初九:已事遺往。无咎,酌損之。
《象》曰:已事遺往,尚合志也。
九二:利貞,征凶,弗損益之。
《象》曰:九二利貞J 中以為志也。
六三: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
《象》曰:一人行,三則疑也。
六四:損其疾,使遺有喜,无咎。
《象》曰:損其疾,亦可喜也。
六五: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元吉。

《象》曰:六五元吉,自上祐也。上九:弗損益之,无咎,貞吉,利有攸往,得臣元家。

《象》曰:弗損益之,大得志也。

山澤損

損、益,一時事也。今卦獨先言損而後言益者,以見凡有所損皆為有益。苟非大有所益,則曷為而遽損乎?唯損而有孚、元吉、無咎、可貞、利有攸往。若是其大有益焉,故損耳。不然曷用損為?故曰:曷之用,其旨著矣。是故非益柔則損剛不成矣,、非有益於用亨則損二篡不成矣。是故損剛者以益柔,故柔不益剛,不可以遽損也。損二篡者,以時可用亨。故苟不用亨,篡其可以遽損邪?然則時所當益,雖天地聖人亦不能不損焉,以成吾之益。唯至于益,然後專言益而不言損耳。是故益之《彖》不言損,爻不言損,《彖傅》、爻、《傅》皆不言損,而於損卦獨言之,可知損必有益。而既益則又實未嘗損矣。是故益獨不言損也。唯損卦初言酌損,四言損疾,二爻、上爻皆言弗損益之,三則實損剛以益上九之柔,然三復得友,雖損亦弗損,而反有益。雖損之而反有孚、元吉、无咎、可貞、利有攸往,則雖日損可也,日弗損亦可也,日損之而有益亦可也。是可以知損之道矣。故以損卦先焉。今觀乾之三陽,一旦損以益坤,夫坤爻益上九則為艮,乾爻損三陽則為兌,六四居艮止之下,新與兌說為鄰,其疾兌明甚。所喜者,六四已事,初九素有合志之孚,使初能遺往以尚吾之合志,則四疾自損矣。蓋四本以失同心,故而生疾,故今復以見同心,故而疾損。是故初無咎,四亦无咎。然則初之所當酌者,唯有遺往而已,無所損也。若六五一旦益以上九之陽,如或益之以十朋之龜,弗克違而莫知其所自來,其為元吉。上祐又何待同志之二遺往以益之邪?二若遺往,便是征凶。故曰:九二利貞,中以為志也。言同志之孚自在其中。但利于貞自不待損,然則有損者,其六三乎?是故三陽損其一而後六三為一人之行,則六三似有損而疑於元友。然上卦獲一陽,反為六三之正應,則六三雖疑有損,又實為安坐而得友者,是亦未嘗損也。由此觀之,初弗損也,二弗損也,三雖有損而實亦弗損也。上九一爻雖日受益之大,然亦是以弗損益之。其日无咎、貞吉、利有攸往、得臣元家,皆上九受益,大得志之事與。卦辭、《彖傳》正同然。三復得友,則又何嘗損邪?三者,一人行。故又曰得臣元家也,或日子何以言。初九是六四已事之人,日方泰交之始,坤之六四其翩翩然協比者,雖九三之鄰而中心之不戒,以孚實其正應之,初九則初為六四已事之人甚明。今乾之九三忽損以益上,九而兌之,一陰來居之,六四既失其所,協比與其所翩翩矣。元妄之疾,非以是邪?所可喜者,初九不忘合志之尚,遺然而往以慰其心,四也。一旦復見其所已事之人,則其疾自損而使遺往者有喜,又其宜矣。故損之初九,實為六四已事之人,而益之初九實非向者,不敢厚事之下。

方時化曰:損下益上,其道上行。謂下卦一陽今已上行,則是道行於上,損而有孚者也。豈不元吉、无咎、可貞而利有攸往邪?是故《傳》仍其辭,正以見損之有益耳。

附錄

陸伯載曰:享尚備物,二篡之用,唯損時為然,不可以為常也。剛柔者,天下之大分。損剛益柔,亦有時而然耳。損益盈虛,與時偕行,天地之化,過則損不足,則益虧則盈!實則虛天地何心,唯與時而偕也。
諸子相曰:享禮陳績八篡為盛,四篡為中,二篡為薄。
熊南沙曰:損之成卦在三,上二爻二篡兌二陽。

蔡清曰:兩貝為朋。古者以貝為貨,朋直二百一十六。
王畿曰:懲忿如摧山,窒欲如塞竇。
震下巽上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彖》曰:益,損上益下,民說無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慶。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動而巽,日進無疆。天施地生,其益元方。凡益之道,與時偕行。

《象》曰: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
初九:利用為大作,元吉,無咎。
《象》曰:元吉,無咎,下不厚事也。
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永貞,吉。王用亨于帝,吉。
《象》曰:或益之,自外來也。
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象》曰:益用凶事,固有之也。
六四:中行,告公從,利用為依遷國。
《象》曰:告公從,以益志也。
九五:有孚惠心,勿問元吉。有孚惠我德。
《象》曰:有孚惠心,勿問之矣。惠我德,大得志也。
上九: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恆,凶。

《象》曰:莫益之,偏辭也。或擊之,自外來也。

風雷益

損九四之一陽以益下卦之初九,是益下也。凡益下皆人主之事。唯九五之惠心實能孚,是故有永貞之吉。則實受其寶而莫知益之所從來,有享帝之吉,則並受其福而與五同克享乎天心,是二之受益然也。然直二哉。三亦孚信五之能益下也。二居中,三亦與焉。得同稱中行矣。二與享帝,三亦與焉,得以告公用圭矣。夫九五一益下而下皆信之,而實受其益。如此有孚,惠心不居,然可知乎?況此初九者,正利用大作之人而雷動風行之日也。陽德如是,震撼如是。今之下卦豈復昔者坤厚,從事不敢自成之下邪?其為元吉,无咎何疑?然下卦三陰忽得一陽來居二,初自有或益之十朋之龜之象。唯二以得陽為十朋,故三以失陽為凶事。蓋三、四相比,六三之得九四舊矣。今雖益之以初九之吉,而不免失之以九四之凶。非益之用凶事乎?然三雖于外卦有損,而終是于內卦有益。震與同體。陽來居初,則陽九終是六三固有之物。故曰一.益用凶事,固有之也。以言其未曾損不為凶也,乃六四亦得稱中行者。蓋五居中以益下,四亦以益下為志而與中為行,於是公從其告,而得來依初九所遷之國以居。故曰:利用為依,遷國也。然則六四雖日陰柔,亦實以益志見從五之益下,真所謂有孚惠心者矣。夫初為益下之陽猶然元吉,死五獨能損上以益之,則其元吉又何須問?然則實受其益者,其有孚惠我德宜哉。益下之志至此真大得#1矣。彼上九者,元惠心之孚而欲望惠德之應,是以勿但之心求有孚之感,其辭不亦偏乎?故曰: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矣。不是惠德便是或#2擊。影響之報,昭然莫逃。君人者,其尚思惠心以益下為志哉。損上益下,民說無疆,指六二、六三兩爻言也。以二言,或益之十朋之龜,三育益之用凶事。故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則單指初九一爻元吉、无咎言矣。利有攸往兩句又是兼指初九、六四兩爻。蓋初利用為大,作四利用為依。遷國是以九五益下之志,至此乃大得。故曰:中正有慶也。利涉大川兩句則又是單指六四一爻為成巽之主。《象》所謂告公從以益志是也。故曰:木道乃行。至言益動而巽,天施地生,則通指一卦,明凡益之道,無不與時偕行者。
汪本何曰:三與二並受上之益,而得告公用圭,故三亦稱中行,言與二之中為行也。四與五並以益下為志,而得告公從遷,故四亦稱中行,言與五之中為行也。然則下之實受其益者,初九大作之力,而孰知上之所賜,不唯其物,唯其人上之同能益下者。六四遷國之功,而孰知上之惠心不唯其人,唯其志。唯其志大,是以人大。唯其有大人,是以大得志。君子可以知益之所在矣。

附錄

程正叔曰:告公而獲從者,告之以益下之志也。志苟在于益下,上必信而從之。

– – – -一一一乾下兌上

夬:揚于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彖》曰:夬,決也,剛決柔也。健而說,庾而和,揚于王庭,柔乘五剛也。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窮也。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也。
《象》曰:澤上于天,夬。君子以施祿及下,居德則忌。
初九:壯于前趾,往不勝為咎。
《象》曰:不勝而往,咎也。
九二:惕號,莫夜有戎,勿恤。
《象》曰:有戎勿恤,得中道也。
九三:壯于順,有凶。君子央央,獨行遇雨,若濡有慍,无咎。
《象》曰:君子夫央,終无咎也。
九四:臀元膚,其行次且。牽羊悔亡,聞言不信。
《象》曰:其行次且,位不當也。
聞言不信,聰不明也。

九五:莧陸央央,中行无咎。

《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

上六:元號,終有凶。

《象》曰:元號之凶,終不可長也。

澤天夬

五陽決斷于下,一陰聽順于上日夬。言陰柔不能決,賴五陽以庾之,故繫之曰央也。然何以知其能庾?以此卦健而能說。是故庾而能和,說則有感通之志而其健得行,和則有兌澤之孚而其庾得入。然此卦一陰在、上,欲央不能,而五陽在下,不庾不可。為五陽者,良亦難矣。夫以一柔而乘五剛,則五陽並進而揚于王庭,至盛矣。孚號有厲· 指上六、九三相應言也。兌為口,上當兌口,有口而元號,上之柔弱可知也。使其有號則必先號,正應俾九三央央然獨行以相遇。三豈患眾陽之慍我#3;而俾上六危厲以及身邪?何也?上能號三,則三必能應上。即其危,乃所以為光故耳,是君道也。故曰:孚號有厲#4;其危乃光。惜乎有口元號,雖欲求厲,不可得也。元號則終有凶,寧直危厲已哉。終不可長。寧直有咎已哉。九三如此,五陽可知上之不足有為明矣。是故二處眾陽之中,自謂不當事任而何恤乎暮夜之戎?夫暮夜之戎,黃昏之盜也。原有主者,故二安于居下之中。雖暮夜有戎,亦且勿恤兢兢然,唯恐上之號已危厲及身。是以聖人贊其得中道焉。曾似初壯前趾,不知往之不能勝而反受其咎者邪?彼九五正所謂揚于王庭之首一人也,中行无咎,以央上事,若諸葛、蔣費等然。諸葛亦難得。今觀九五之中未光,亦大非諸葛之比矣。故上六直至剛長乃終,若漢獻之遇曹丕是已。則知陰弱難扶,雖有伊尹、周公之能,夬#5亦必有太甲、成王之能。孚號君子道其常#6。吾固于央央焉有感也。其日告自邑,不利即戎者,言斯時也,五陽得地,坤之邑土元幾矣。只可告令自邑,誰與興戎哉。所尚乃窮,雖有五陽且奈之何?然猶利有攸往者,以五陽皆君子,次不至遽為篡奪之謀。但一聽其自終而已。故聖人于六爻復明夬決之道焉。初九壯前趾,則有往不勝之咎,是欲決之過也,不可也。九二勿恤是知時而不敢決也,得中者也。九三重剛壯,決之意達于面目,其象為壯,于順然。夫壯于趾猶有咎也,壯于順豈不凶哉。然是三也,履乾含兌,又正當壯庾之時,故眾陽以相應,為我慍我,獨與之遇兩而若濡,則其陰陽和澤,健說相隨。雖央而又次元不可者,此乃君子之夬,而惜乎上六不知求與之夾也。故曰:君子夬夬。若四,非不欲夬也,奈其以陽居陰,有元膚次且之象,勢不能進,隨羊其後,庶幾可免牽羊之悔。然本不中正,故不聰明。偶因次且不前而隨羊在後,非是聞言而信而自能不蹈牽羊之悔也。獨有九五切近上六,孤陰在上,能幾何時?是謂以柔脆之莧生踐踏之陸,不夫央焉亦可也。此時而央央,我知五亦未能為光中之大矣、甚矣,九三之難也。九三相應,尚有與國共戚之心。九五承上,便有待其終凶之意。嗚呼,人臣至是有不垂涎者鮮矣。吾以謂伊尹、周公、諸葛公三大聖人可敬也。

附錄

熊南沙曰:坤為邑。五陰皆變,僅存上六,邑土小矣。范大性曰:兵戎用眾也。坤變至五,幾于元眾,故不利即戎。丁氏易東曰:四陽為壯,五陽為央,大壯之初日壯趾,故因大壯初趾而加前以別之。翟玄云:乾首之前為順。獨行者,諸爻皆元應,三獨應上,故曰獨。上六為成兌之主。又上于天之澤,故遇雨。
李禿翁曰:聖人所以愛惜陽道者甚殷,故所以告戒陽剛· 者甚至。自一陽初動為復,則是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保護將養,如或傷之。聖人之心可見矣。及至二陽有浸長之勢,聖人便喜其來臨四陰也,即曰:至于八月有凶。夫方長而慮,俏非真遽消也。唯喜其長,故即慮其消。是又可以見聖人欲其長之心至矣。及至三陽為泰,泰交之盛,自古重之不待言者。至四陽則為大壯,然陽喜其壯,絕不喜其用壯。蓋用壯者,小人之事。君子罔敢如此也。故曰:小人用壯,君子罔也。君子而用壯,直一羊耳。觸藩羸角,何取于壯?四陽之壯既丁寧之如此,五陽之央又可輕邪?凡此五卦,皆聖人之所以深愛陽也。有陽剛之德者,幸毋輕用其剛,而務以深體聖人之意乃可。
巽下乾上
姤:女壯,勿用取女。
《彖》曰:姤,遇也,柔遇剛也。勿用取女,不可與長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剛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姤之時義大矣哉。
《象》曰:天下有風,姤;后以施命誥四方。

初六:繫于金妮,貞吉:有攸往,見凶,羸豕孚鏑躅。
《象》曰:繫于金怩,柔道牽也。
九二:包有魚,无咎,不利賓。
《象》曰:包有魚,義不及賓也。
九三:臀元膚,其行次且,厲,無大咎。
《象》曰:其行次且,行未牽也。

九四:包元魚,起凶。

《象》曰:無魚之凶,遠民也。

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隕自天。

《象》曰:九五含章,中正也。有隕自天,志不舍命也。
上九:姤其角,吝,無咎。
《象》曰:姤其角,上窮吝也。

天風姤

姤,遇也。此本純陽之卦而一陰始生于下,遂謂之遇者,柔與剛遇也,地與天遇也,初六一陰.與五陽遇也。夫一柔一剛遇則自然成匹,上天下地遇則自然咸#7章。今以一陰而遇五陽,女又且壯,可如何也?聖人曰:巽,長女也。女已壯矣,勿用以取此女為矣。夫既勿用取女,則此女次不可與長矣。故曰:勿用取女,不可與長也。晉叔向之母曰: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彼美吾懼其生龍蛇以禍女#8。然則此女也,豈非實生龍蛇而能禍于而國,凶于而家者邪?其不可取明甚。幸有九二之剛,此女遇之,如遇金怩。然遇即繫之而止,央不得更有所往矣。豕與魚、與瓜皆陰物,皆指初。故在初爻則日贏豕。羸即觸藩贏角之贏,言其躪躅以贏,欲有攸往不受牽#9也。豈知有所往即見凶,而央不可使之有所往乎。此金怩之繫所以為貞且吉與。故于二爻復言包魚。蓋魚必得水而後活,包魚寧有活理?然二必包之乃可無咎者以此。魚不利于賓,故義不可以此魚及賓也。是以寧包而困之,不欲以凶貽之。而其奈四之自欲起凶,何哉?夫無魚是無凶也。乃四反以己為初之賓而自欲起凶,則雖二亦且如何?瓦四又居近君之位,持正應之說,無魚起凶,遠民爭訟。二雖金怩,吾恐終不能繫之矣。則所以使四之終不起凶者,非全賴九五之中正與?故于五爻則又言包瓜焉。夫瓜本易爛之物。瓜而包之,則尤易爛也。今九五中正,乃獨含二之章美,信九二之中貞#10;而能即以九二之杞包初六之瓜。瓜今既已有隕自天矣,故四遂得以請命于天而免于起凶,元惑也。天者乾也,五也。二又因之得全其剛義,三又因之得免于行牽,上又因之得窮焉而元所遇,遂保无咎。則知九五之志真不能#11含同體之命蓋如此矣。嗚呼,中正之君,剛中之臣相遇而成章#12,一至于此。然則天下寧復有不可行之事邪?故曰:剛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娠之時義實大矣哉。三居乾下臀象,巽為進退不果,居巽上元膚次且,象唯次且,故行未牽于初而得無大咎耳。不然,厲又安可免乎?吾因是而難之一陰始生為姤,而二陰浸長即為遯。遯非遯而遏之謂也。以天下不容元陰,故陽剛不可不逛。遯則雖終日與垢亦元事矣。蓋剛陽之物多不堪忍,故于二因浸長之日即係以逛也。遯而未嘗不遇,則雖遇而實遯。三陰為否。夫三陰在下尚且為否,而四陰在下反為觀又何哉?蓋至于二陽在上,四陰在下,上焉者不動聲色而自能為天下之觀,則又何有于二陰、三陰之問哉。故聖人在上陰陽相得,天下和平有以也。然則天下特患元大觀之人耳。果有大觀則一陽足矣,何待二陽?彼為遲之說者皆為元大觀故也。五陰相剝而後成剝,反使自己元所覆蔭,故聖人大為眾陰之慮,曰:必須完其廬以自庇,載以輿而承君。蓋碩果在是,誰能食之?聖人所以示人于陰陽之際者深矣,所以為陽謀者至矣。
讀者宜細思焉。

附錄

熊南沙曰:鏑躅,依李茂欽作行于住足,于步止也。行有二足,一步一住。巽為股,為進,退股而進,退則鏑躅。祀虞翻以為高大堅實者。于寶曰:初二體巽,為草木。
坤下兌上
萃:亨。王假有廟,利見大人,亨,利貞。甩大牲吉,利有攸往。
《彖》曰:萃,聚也;順以說,剛中而應,故聚也。王假有廟,致孝享也。利見大人,亨,聚以正也。用大牲吉,利有攸往,順天命也#13。觀其所聚,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象》曰:澤上于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

初六中有孚不終,乃亂乃萃;若號,一握為笑;勿恤,往無咎。

《象》曰:乃亂乃萃,其志亂也。

六二:引吉,無咎,孚乃利用褕。

《象》曰:引吉無咎,中未變也。
六三:萃如,嗟如,元攸利,往無咎,小吝。
《象》曰:往無咎,上巽也。
九四:大吉,无咎。
《象》曰:大吉無咎,位不當也。
九五:萃有位,无咎。匪孚,元永貞,悔亡。
《象》曰:萃有位,志未光也。
上六:齋咨涕演,無咎。
《象》曰:齋咨涕演,未安上也。

澤地萃

王假有廟,萃之亨也。利見大人以下申言萃之所以亨也。夫物常萃于所說。此卦坤順在下,兌說在上,為順以說。既說矣,得不萃乎?又萬物皆以相應而後萃。此卦九五剛中,六二應之。既應矣,又得不萃乎?此卦之所以名萃也。既萃,則我為天下之王,自然可以假有廟而致孝享亨,何疑哉。然必上順而下說,乃得其正,乃可為天下之王,乃可為天下之所利見,乃可為萬物之所歸往。今下順而上說之非正也。蓋上焉者,若先有說民之心則必有違道于譽之病,是以復有大人之貞焉。蓋言其所以利見大人者,利見大人之貞而非以其能說也。所以利于往萃者,萃以大人之正而非以其有位也。夫唯大人上順天命,下順萬物之情,而未嘗有一毫說民之私,是以利有攸往,咸願共聚而戴之,以為君王。則豈但宜假有廟以孝享其親,雖用大牲而致享,帝之吉元不可者,萃之必亨。蓋如此也。故曰:利見大人,亨聚以正也。觀其所聚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夫天地豈可以私說而亨,萬物豈可以私'說而萃?直以王者能順天之命,與物之情。故中心自願與之萃耳。中心之願,正所謂有孚也。今五以兌說居上,則是有意說民者。是以一初六雖有孚信之心,亦自不終也。何也?以乃萃者,其初志乃亂,則變其初志也。所可喜者,初六鄰比六二。二既專心應五,元變于中。若號初前牽引以萃,是故既一握為笑而戒其勿恤矣。復引之前往而欲其同歸于無咎,則二之孚五為何如者?孚五故無咎。引物故獲吉。五利孝享,二利用褕,不亦宜與?六三之志,猶夫初也。既萃如而又嗟如,亦恐其無所利于我而然耳。豈知九五雖未是利見之大人,亦自是剛中之令主。今且為二所孚,為四所比矣。三之視上又何如邪?夫上六已資咨,涕演苦欲,萃五不敢自安于五之上矣。死六三與三?苟知上之巽,五則知我往亦無咎也。故曰往无咎。小吝言其以六居三,不中不正,未兔小吝而不宜往。苟不吝而往,則无咎矣。然則當萃之時,但能往萃,則皆無咎也。故六爻通言無咎焉。若六二則中正而應,若九四則同德而萃。吉與大吉且皆歸之,寧直無咎已邪?固知在九五則不免萃有位之鄙,無永貞之示志,未光之銷。蓋恐初六諸人或有不終之亂,嗟如之嘆,匪孚之疑故耳。是皆聖人之所以為#14五謀也。亦以見為君者之不可以不正,不可以不大也。元即大,貞即正,如是而永永不替。若比之九五,原筮元永貞而自然為五陰之所親輔焉,則亦可以亡其悔而使匪孚者皆孚萃有位者,皆萃于有德矣。此卦與比相似,故聖人獨為萃之九五慮,復言必有比九五、元永貞之德而後悔可亡。不然,終必亂萃,安能亡悔邪?若初、若三、若上,但能往萃即皆无咎。若二、若四,非但无咎,又且大吉。聖人所以為臣人謀者,又何其恕也。元他故也。貞主難遘也,光大之志難得也,通天地萬物之情者未易以日一夕遇也。二與四知之,是故但可相引以萃,未敢遽責之備也。若必皆堯舜之君而後萃,此為士行其志,終元時矣。又安得而不恕乎?四與五皆陽,但九五有位,為眾所萃。四不當九五之位,反往萃五,為不同耳。嗚呼,四萃于五且獲大吉矣,五之當萃,則又何待也?此卦之所以為萃也。

方時化曰:凡萃皆萃于一人。九五當之而親比之先萃者,則其所同德之四陽。故九四一爻獨稱大吉,无咎,以四有聚天下之實,但不居其位耳。九五正當其位,故曰萃有位。然稱位焉未光也。以為非位則未足以萃之也。汪本訶曰:水附于地為比,建萬國,親諸侯,所以親比也。以親故比,因比益親,孰謂聖人比而不周。澤聚于地為萃。除戎器,戒不虞,所以安萃也。以安故萃,因萃思安,孰謂聖人安敢忘危。嗚呼,至矣。有天下者,可以思比與萃之由矣。

附錄

劉濬伯曰:齋咨兌口,象涕演。兌,澤象。
王畿曰:水聚而不防則潰,眾聚而不戢則亂。除者修治以去奘惡也。天生五材,民垃用之,去一不可。誰能去兵窮兵亂也?去兵亦亂也。君子之除戎器,用戒不虞而已。斯安不忘危之意。
巽下坤上
升:元亨,用見大人,勿恤,南征吉。

《彖》曰:柔以時升,巽而順,剛中而應,是以大亨。用見大人,勿恤,有慶也。南征吉,志行也。

《象》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順德,積小以高大。
初六:允升,大吉。
《象》曰:允升,大吉,上合志也。
九二:孚乃利用擒,无咎。
《象》曰:九二之孚,有喜也。
九三:升虛邑。
《象》曰:升虛邑,元所疑也。
六四:王用亨于岐山,吉无咎。
《象》曰:王用亨于岐山,順事也。
六五:貞吉,升階。
《象》曰:貞吉,升階,大得志也。
上六:冥升,利于不息之貞。
《象》曰:冥升在上,消不富也。

地風升

方時化曰:木之升也,其始質甚柔脆而能出地參天。雖極剛者不能以其冥也。以其不知吾之為升也。若知有升必不能升,且雖升亦不久矣。故曰柔以時升。是又何元亨如之?卦象順而巽,爻象剛中而應,此大亨之實也。夫六五者,卦之大人也。二以剛中之德而五應之,則二用是而得升高以見大人矣。既見大人,有何志之不得行,而又何恤于人之不被其慶乎?木盛于夏,南方之卦也。向南而行,用見大人,則志以行民,以慶大亨,不亦宜與?有慶即二之有喜,志行即五之大得志。一爻升#15 一爻以時而升,無不利者。故在他卦,極則必反升。獨不然,正以此.耳。初巽乎下,與四合志,所以允升大吉,與剛中而應,得與孝享。二所以孚,利用掄與。木出地上,元所疑礙。三所以升,虛邑與順德在躬,以時舉事,升中于天。四所以享,岐山而告即位,與六五大順居中,正泰階平之時也。故曰貞吉。升階則即帝位而為天子矣。上六冥升,在上不見其升,直至不息,不見其貞。嗚呼,至矣。夫其升也,干霄抉雲,木豈知之?蓋陰虛而不富,每常以不富為歉者也。今日之升,雖至參天而自不知,可謂消此不富之心矣。然則善升者,一能如木之柔,出地上升而以時為梁、為棟,人賴其慶而已。全不知出地參天,其志大行而人咸利見,順而巽,不與物作見而說,不與時爭。雖欲不大吉,而且无咎,得乎?

附錄

鄭康成曰:坤地巽木,木生地中,日長而上。
項氏曰:萃,剛中在上,其眾必聚升。剛中在下,其勢必升。
進齋徐氏曰:晉下三柔與五同志,故六三言眾允而釋之以志上行升。下一柔與四合志,故初六言允升而釋之以上合志。
王畿曰:地中生木,長而上升,升之象也。因其生理之自然而元容私焉之謂。順木之生,自毫末以至于尋丈,人莫見其升之邊,以順積而致之耳。此行遠自邇,登高自卑之意。順德坤地象。積小高大,巽木象。
坎下兌上
困: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

《彖》曰:困,剛擒也。險以說,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貞,大人吉,以剛中也。有言不信,尚口乃窮也。
《象》曰:澤元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歲不飢。
《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
九二:困于酒食,朱紱方來,利用亨祀,征凶,無咎。
《象》曰:困于酒食,中有慶也。
六三:困于石,據于羨華,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凶。
《象》曰:據于羨華,乘剛也。入于其宮,不見其妻,不祥也。
九四:來徐徐,困于金車,吝,有終。
《象》曰:來徐徐,志在下也,雖不當位,有與也。
九五:鼻刖,困于赤紱,乃徐有說,利用祭祀。

《象》曰:鼻刖,志未得也。乃徐有說,以中直也。利用祭祀,受福也。

上六:困于葛萬,于躺脆;曰動悔,有悔,征吉。

《象》曰:困于葛萬,未當也。動悔,有悔,吉行也。

澤水困

坎剛為兌柔所掩,則是以君子而掩蔽于諛說之小人,以陽剛而屈抑于邪佞之巧。夫困可知矣。然五居說體,徐亦有說而亮其中直,則是下險而上說。雖困而不失其所,亨也。何也?以其貞也。故曰:困,亨,貞大人吉,無咎。夫以九二之剛來居坎險之中,此大人也。貞固之性原不因困而失,是故亦不以困而不得。其亨而吉且無咎,又何疑哉?坎為酒,兌為食,人但見二困于團圄之中一不知二之自視實困于酒食之內也。飲食宴樂一如平常,不知所訴,故五雖聽讒說而欲劓之、刖之,以赤紱困之者屢矣。徐而思之,反說其中.,直而不信彼言者之妄,故于二之爻繫曰:朱紱方來,利用亨四杞。五之爻擊曰:利用祭杞,反受其福。大人之亨至此益可見矣。初六在下,臀象前有九二株木#16;象處坎底,入幽谷象,隔三爻乃與四遇,三歲不覬象。夫初望四,三歲猶一日,而四顧徐徐然來者,困于九五之金車也,不得已也。其邇似吝耳。然而卒有終者,則以四之志在下,而初實為四有與之人也。故雖三歲不覬,而終必相覬,保不致凶#17。金車,王者之車。朱紱、赤紱皆所以蔽車者。爻兌為金,故又曰金、曰朱、曰赤也。夫剛而堅莫如石,剛而刺莫如羨華。今六三乘剛,其象如困于堅石之下,據乎羨華之上,真困而莫得出矣。非但喪身,必且滅門,妻其可得見,宮其可得入邪?其為不祥之凶,九侯、鄂侯實當之矣。然則九二所以能亨於困者,雖自有貞,賴有天王聖明九五之徐而說之也。說則不信讒言,而尚口之人至是遂窮矣。反自視其身,若困于葛萬而不能以庇其根,若困于鴕脆而不能以安其處,於是上當兌口,遂自言曰:向者之動,吾實悔之。使其果能有悔,則反凶為吉,轉邪為貞,亦易易耳。九二,大人方與維新而又肯與之校邪?吁,此其所以為大人也,此其所以處困而未嘗不亨、未嘗不吉,而且無咎也。然則果有大人之貞,雖困何損?原非幸也。學者切宜詳玩,困于酒食一句。

方時化曰:困何以能亨也?險以說。故困而不失其所,亨也。然非大人則不能。大人者,以剛居中,居中則不願乎外。外雖有困,安得而困吾之中?以剛則元入,不得縱入于困。又安得而為我之困也?倘能困我,剛于何在?故聖人曰:困亦人所常有也。豈知大人處此默默聽受,若元#18所困。雖困而未嘗不亨乎。苟戚戚然曰:何以使我至此極也。又或囂囂然曰:我豈畏是哉。是征凶也,非大人吉、無咎之道也。

附錄

王昭素曰:三歲不靦者,自初至四歷三爻也。
王畿曰:水下漏則澤上枯、困、乏之象。兌以陰在上,坎以陽在下,君子為小人所撿蔽,窮困之時也。致命猶委命于人,不復為我所有,遂志是遂其為善之志,不以禍患動心。

巽下坎上
井:改邑不改井,元喪元得,往來井井。吃至,亦未譎井,贏其瓶,凶。
《彖》曰:巽乎水而上水,井;井養而不窮也。改色不改井,乃以剛中也。吃至亦未橘井,未有功也。贏其瓶,是以凶也。
《象》曰:木上有水,井;君子以勞民勸相。
初六:井泥不食,舊井元禽。
《象》曰:井泥不食,下也。舊井無禽,時舍也。
九二:井谷射紂,甕敝漏。
《象》曰:井谷射駙,元與也。
九三:井深不食,為我心惻,可用汲,王明,並受其福。
《象》曰:井深不食,行惻也。求王明,受福也。
六四:井梵,無咎。

《象》曰:井梵无咎,脩井也。

九五:井洌,寒泉食。

《象》曰:寒泉之食,中正也。

上六:井收勿幕,有孚元吉。

《象》曰:元吉在上,大成也。

水風井

養道之自然而不可窮者,井也。是井有及物之功,要在人汲之耳。不汲,井無喪也。汲之,井無得也。來而汲,此井常在。往而不汲,此井亦常在。常在者,井。往來者,人。得喪者,汲于井。何與乎?是故井可汲而不能求人以汲,此升之德也。不見改邑者乎。邑可改而井寧可改邪?九五身在坎中,其剛而不可改,實似之乃今者,汲方至水,猶未及收,橘井之梗而即贏其瓶矣。可如何?則雖日汲,實未汲也。凶且見矣,安得有功?初六在下,象井之底。夫新井方泥而不可食,舊井土邑址墟,雞犬亦盡,井雖不改,有誰汲乎?九二失應元與,有井谷象。夫井谷,射紂是謂。漏井甕復,敝漏是謂。漏甕,其不可食亦猶夫初,此而不汲,猶可委也。乃九三則井已喋矣,泉已潔矣,而不食焉,真為我心惻也。何也?可用汲而自不肯汲,王之不明,實可惻耳。王若明則必汲而上,下垃受其福矣。故夫子曰:若使井潔不食,非但使我心惻,行道之人皆見之而惻也。是以為受福,故而求王明。不然,何以王明求為哉。六四,修井者也。猶未食也。九五則井冽而人食之矣。信寒泉之可食,免行路之心惻,非王明在上,何以致是?故至上六而井養,其不窮矣。朝于斯,夕于斯,勿蓋、勿幕,收其甕,及其瓶,隨取隨足,則以五之中正有孚,于下故致上之元吉,大成于上也。所謂王明並受其福者非邪?而又何待于五之求之也。吁,一井耳,不汲則為時舍、為甕敝漏、為贏其瓶,使人人感歎哀傷,而莫知所以一汲而受福。若玆所謂不費之惠,無求之澤,王其思用,汲以為明哉。

附錄

蘇子瞻曰:吃,燥也。至井而未及水曰吃。至得水而未出井曰未譎井。井未嘗有得,喪橘井之為功,贏瓶之為凶,在汲者耳。

劉濬伯曰:收者,收橘,收瓶,汲之終也。勿幕者,坎口不掩,公其利也。有孚者,坎中實為孚,靜深而不窮也。
熊過曰:初六居下元應,象井泥。九二元應而下比,象谷駙。九三巽入之功已畢,故喋我三自謂。
離下兌上
革:己日乃孚,元亨,利貞,悔亡。
《彖》曰:革,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己日乃孚,革而信之。文明以說,大亨以正,革而當,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
《象》曰:澤中有火,革;君子以治曆明時。
初九:鞏用黃牛之革。
《象》曰:鞏用黃牛,不可以有為也。
六二:己日乃革之,征吉,無咎。

《象》曰:己日革之,行有嘉也。

九三:征凶,貞厲,革言三就,有孚。

《象》曰:革言三就,又何之矣。

九四:悔亡,有孚改命,吉。
《象》曰:改命之吉,信志也。
九五:大人虎變,未占有孚。
《象》曰:大人虎變,其文炳也。
上六:君子豹變,小人革面,征凶,居貞吉。
《象》曰:君子豹變,其文蔚也。
小人革面,順以從君也。

澤火革#19

方時之革,不患之事不可輕也,而況變革之大事乎。如商君非不變革也,非不頃令秦疆。然行之期年而秦民之言不便者,以千數至于刑,其傳鯨,其師卒,致車裂而民不哀,則以民心未孚而遽欲變革,以驚其民。民且驚矣,誰其信之。故曰:己日乃孚,革而信之。言己日乃孚,已革乃信也,則未孚而遽欲變革,人其不驚乎。蓋民可使由,不可使知。可與樂成,不可與慮始,雖聖人亦不能不順之也。既順而孚,是以可革。及其已革,自然乃孚。孚之者,孚聖人之非喜革也。孚其不得已而革之當也。思之審籌之熟,元亨而利貞焉。革而當,故其悔乃亡耳。人但見聖人之革而人孚之,而豈知其慮悔之心與?革實相終始乎。故六爻皆言革,皆言孚。初九一爻未孚而不敢革也。六二以下,已革而人乃孚也。初九居下,在初雖當革時,不敢言革,故為鞏用黃牛之革焉。其革堅實,若黃牛之鞏,固不可有為。若牛革之難動,則雖當革之時,人誰見吾之能革,而知吾之欲革也哉。六二處離之中,己日之象也。己日者,已可革之日也。己日乃革之,其征吉,無咎。行有嘉,固宜所謂如驚烏,疾如迅雷不及掩耳是也。二應五,故言有嘉。夫二已可革矣。至于三則又為革,言三就之日矣。有孚如此,不革又何之乎。雖曰過剛,不免有征凶、貞厲之戒,亦慮其或悔于後,欲其當之,又當故也,非不可以革也。若四則正當改革之際,人咸信志,安得不吉?夫四日有孚,則五未占而有孚,尤可知也。非開創大定,制作一新,大人虎變,天下文明之時而何?蓋以其順天應人之舉,行四時變革之事。其時則為己日,乃孚革而信之之時,其革則為文明以說,大亨以正之革。故至上六而革道遂大成矣。其君子禮樂以相先,有豹文之蔚,其小人回面而稽首,有從君之順。苟復征焉,不亦凶乎。居貞自吉,元為而化成也。卦象離火居下,兌澤居上。夫火能勝水,則水為火所息;水能勝火,則火亦為水所息。是為水火相息,天道之所當革也。又兌以少女居上,離以中女居下,少長易位,既同居而志不相得,人事之所當革也。故唯聖人能上順天道,下應人心,獨能革之而當焉,故曰元亨、利貞、悔亡。由此而言己日,而乃孚。已革而人信,其又何疑也?

附錄

鄭康成曰:革,政也。水火相息而更用事,故謂之革。

王輔嗣曰:夫民可與習常,難與適變;可與樂成,難以慮始。故革之為道,即日不孚,己日乃孚也。

蔡子木曰:元亨利貞,乾道也。隨者,隨物革者改物。物不可以妄隨,故必元、亨、利、‘貞,乃得无咎;亦不可以妄改,故必元、亨、利、貞,乃得悔亡。于令升曰:鞏,固也。離為牝牛,在革之初未可以動,故曰鞏,用#20黃牛之革。
劉長民曰:五為革命之主,是威武宣而文德著也。三革,言三就命,令已申。四改命,信志物盡從化,至五則大亨,以正不假;占而有孚也。長季長曰:虎變威德,折衝萬里,望風而信,以喻舜舞于羽而有苗自服,周公修文德越裳獻雉,故曰未占有孚矣。
王德卿曰:虎文煉而著日炳,豹文密而理曰#21蔚。蘇氏曰:易稱風,從虎,虎有文而能神,豹有文而不能神。楊子雲曰:貍變則豹,豹變則虎。
王畿曰:水火相息為革。革者,變也。四時之變,革之大者。帝王之治,天下莫先于授時。君子觀變革之象以治曆數,明四時之序,曆日月五緯之踱次,時春夏秋冬之代遷,推日月考中星而後可以定四時,故治曆所以明時也。因革象得治曆之法。曆須年年改革,不改革則天度漸差。此歲差法也。定曆元特其統體耳。
巽下離上

鼎:元吉。享。
《彖》#22曰: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飪也。聖人亨以享#23上帝,而大亨以養聖賢。巽而耳目聰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元亨。
《象》曰: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初六:鼎顛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無咎。
《象》曰:鼎顛趾,未悖也。利出否,以從貴也。
九二:鼎有實,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
《象》曰:鼎有實,慎所之也。我仇有疾,終元尤也。
九三: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虧悔,終吉。

《象》曰:鼎耳革,失其義也。

九四:鼎折足,覆公練,其形渥,凶。

《象》曰:覆公練,信如何也。
六五:鼎黃耳金鉉,利貞。
《象》曰:鼎黃耳,中以為實也。
上九:鼎玉鉉,大吉,元不利。
《象》曰:玉鉉在上,剛柔節也。

火風鼎

方時化曰:鼎,卦象也。初六一爻象鼎足,二、三、四三爻皆陽,象鼎腹。五一陰象鼎耳。上又一陽象鼎#24鉉。夫以木入火,舉鼎烹飪,家家如此,亦何足道?不知聖人一烹即以享上帝,其大烹乃以養聖賢。何者是聖?巽而耳目聰明也。六五柔進上行,得中而應九二之剛也。所謂大聖大賢者非邪?以此烹飪養聖賢者,此也。一早上帝者,亦此也。元吉何如哉,亨通又何如哉。故獨此卦兼言元、吉、亨也。聖人指上九玉鉉。聖賢指六五、中以為實黃耳,貫而金鉉舉也。九二,鼎有實,是所以養聖賢之具也。三、四雖皆鼎實,然三耳革而不可舉,四覆練而遂折足,則真有鼎實而可用以養聖賢者獨二矣。初六在下,當鼎之趾,乃顛趾以出否。夫顛趾,悖道也。而日未悖者,利于出否以從貴耳。出否得妾象,言妾之所出者,否也。從貴以子象,言子之所縱則貴也,故無咎#25。九二剛中,鼎腹有實,上視三、四,真我仇矣。而三耳革,四覆鍊有疾,而不我能即,故我不得不以實自獻于五也心夫同實相應,猶有恃賴。今獨有二,安可不慎?不慎則上聖將何以享上帝而養聖賢也?三當改革之際,既與鼎耳革異而不得行,故使承離之雉膏不食,而方以上九雲雨之虧欠而不相應為悔。然所失者鼎養之義,而所不失者,可養之具也。配玉鉉在上,終必耳舉,是以終吉。若四則鼎腹已滿,遂折足而覆練至于形,狀渥穢而不堪矣。可如何中以為實者,離中虛也。而所賴以舉鼎腹之實者,全在此離明之中。是謂中以為實,故曰鼎黃耳。金鉉言其能舉此實者,實以六五黃中以為耳,而又用黃金,以為鉉也。. 黃中色金。黃象舉耳必及鉉,未有舍鉉而耳舉者。故五兼言黃耳、金鉉也。’ 此聖賢之貞也。故獨曰利貞焉。若上九則鼎實已舉,元所用鉉而適當鼎鉉之處。故直以玉鉉名其德,言二與五剛柔應節,金鉉舉而鼎實食。上九之玉鉉真元為而成化也。固宜其以大吉、元不利歸之。大吉,元吉也。無不利、元吉,亨也。鼎元吉、亨,不以此與夫頤口也,何足齒及?而在聖人則養賢以及萬民,鼎烹也。本無大事而在聖人,則養聖賢以享上帝。劉用相曰:頤若專言口,鼎若專言腹,則所烹所養又何觀之哉。

馬逢暘曰:聖人烹以享上帝,而大烹以養聖賢。若不能大烹以養聖賢,則雖欲以享上帝,上帝必不享矣。故享帝曰烹,養聖賢則日大烹也。然則聖賢之在天地間豈細哉。今日死一人,尚未及用而死;明日死一人,又是終身不見用而死,傷哉,鼎也。吾不知所烹所養將以何為也。

附錄

熊過曰:子夏傳:中虛為耳。我仇即君子好仇。漢《五行志》及虞翻皆曰:鼎以耳行。耳革故行塞也。鼎量極于四,其上則耳矣。受實必有餘量以為溢地,四則溢而覆矣。
邵國賢曰:五在鼎為耳。耳,納鉉以舉者也。上在鼎為鉉。鉉,貫耳以舉鼎者也。
楊簡曰:革物者莫若鼎。湯武革命,天實命之。天命君子正位,則君子惡得不正位。唯天命不可恃,順乎天射其命凝,不順乎天則其命又將去之不可得而凝矣。是故君子不敢有一念之忘乎天。

震下震上
震:亨。震來競競,笑言啞啞。
震驚百里,不喪七也。
《彖》曰:震,亨。震來競競,恐致福也。笑言啞啞,後有則也。震驚百里,驚遠'而懼邇也。出可以守宗廟社稷,以為祭主也。

《象》曰:洽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

初九:震來競競,後笑言啞啞,吉。

《象》曰:震來競競,恐致福也。
笑言啞啞,後有則也。
六二:震來厲,億喪貝,躋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象》曰:震來厲,乘剛也。
六三:震蘇蘇,震行無告。
《象》曰:震蘇蘇,位不當也。
九四:震遂泥。
《象》曰:震遂泥,未光也。
六五:震往來厲,億元喪,有事。
《象》曰:震往來厲,危行也。其事在中,大元喪也。
上六:震索索,視豐嬰,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鄰,无咎。婚媾有言。
《象》曰:震索索,中未得也。雖凶,無咎,畏鄰戒也。

震為雷

震,長男主也者也。夫當震之來而就就然恐懼不寧如此者,蓋恐吾之所以致福者,或未當于帝心耳。是以驚惕思咎,不敢寧居,從而自信自修,繼以笑言啞啞然,曰:吾今而後,奉天時行,不敢毫髮有違于帝則矣。夫雷一震而遠者,驚邇者懼。若百里之侯,真能恐懼修省,則德威所至,百里震驚,亦如之其不喪匕也宜矣。然則是長男也,其可以為宗廟社稷主明甚,而何不亨之有?古者主出,則家嗣守社稷,奉宗廟為祭之主,故曰可以為祭主也。初為成震之主,故其辭與卦辭同,其《象》辭亦與《象傳》辭同。六二乘剛,正當震之來也。其危厲不安實甚,因而大喪失其平生之所寶惜。若躋其身于九陵之上,與虛空等矣。更不復馳逐于聞見之場,思慮之境。故至七日其震始定,遂乃自得之耳。若三則下震將終,上震方始,其象為震,蘇蘇然。蘇,復生也。六三因是內生其心,回思審處,亦知內行之元青,保不敢有差跌焉。九四處重震之日,心中唯有震懼云爾。夫震以退省為主。若遂死,泥于震懼之中而不知,退省以元恐,其又何日能光大乎?六五則震而又震,非但震之來也。夫二日震來,厲以乘剛而危厲也。故曰震來厲,乘剛也。今五曰震往來厲,則往來皆危而行乎危厲之中矣,乃六五全然不聞而反元喪吾所有之事與。不震之時,若一何居?蓋二因來厲而遂喪失其所寶,是喪其所本元也,故後乃自得之也。此一震之力也。五雖往來皆厲,而反大元喪其所有事者,則以吾之所固有,非震厲之所能得,亦非震厲之所能喪,此則震之所不能震也。嗚呼,至矣。然苟非往來危厲之中而行當往來之震,則又何以驗#26吾學力之淺深,而信吾之不可動一至此邪?上六處震之上,與五為鄰。五且震亦元得,震亦元喪,震而不震矣。乃上六于震遠矣。震不于其躬矣,反索索焉,內索其心叟雙然,外視其行,元得于中而徒征逐于外,何邪?凶可知也。所幸切近六五而能信吾大元喪,有事之鄰,因是而畏鄰之戒,期與同功,亦庶幾可以无咎而免凶與。縱六三婚媾有言,以謂我舍其索索,忘其震行,舍其雙雖,忘其元青,更不與共事焉,不恤也。可知學周之道。下焉者不震不發,上焉者不震不止,故一震之餘,元不各有所喪,各有所發,各有所得,各有所止者,原非他卦之可比也。嗚呼,雷迅霆擊,萬方靡寧,將逆天者誅,不孝者戮,而瓦于修道之君,主也之子有不致福乎?君子觀于震,可以惕然思矣。《大象》曰:療,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有以也。

附錄

吳氏曰:乾陽,君也。坤地,國邑也。分乾之一陽以主坤,國邑百里之君侯也。俞氏曰:遠謂卦之外體,邇謂卦之內體。內外皆震,有遠邇驚懼之象。
鄭康成曰:人君于祭,匕、牲、體薦、皂而已。升牢于俎,君匕之臣載之,也、租酒芬芳,修皂者也。熊過曰:震為足。足乘初九,故稱九陵。上蘇言下震之聲將盡,下蘇言上震之聲復生。震往來厲,初始震為往,四洽雷為來也。

吳幼清曰:蘇蘇,死而復生。

艮下艮上

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
《象》曰:艮,止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敵應,不相與也。是以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也。
《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初六:艮其趾,无咎,利永貞。
《象》曰:艮其趾,未失正也。
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隨,其心不快。
《象》曰:不拯其隨,未退聽也。
九三:艮其限,列其寅,厲薰心。
《象》曰:艮其限,危薰心也。
六四:艮其身,无咎。
《象》曰:艮其身,止諸躬也。
六五:艮其輔,言其序,悔亡。
《象》曰:艮其輔,以中正也。

上九:敦艮,吉。

《象》曰:敦艮之吉,以厚終也。

艮為山

震艮二卦,聖人道問學之大事也。凡為學者,學問日博則聞見日廣,聞見日廣則道理日積,道理日積則寶惜日深,日積日深,月蔽日錮。雖有豪傑,不能自解脫矣。此正所謂利欲深坑,殺人陷阱。雖聖人與居亦末如之何者。曾不知學貴知止,止必有所,故艮以背為所而止。以不獲身、不見人為背。元所止而自止者,此至善之止也,此於止知其所止之止也。有絲髮未淨,非背止之止矣,故自趾以上分為五爻,皆止也。而非其背,非真止矣。艮,趾者,步亦步之學也。艮,腓者,欲其止而恨其不能止之學也。此其可望者也。艮,限者,艮於動地而強欲其不動,告子強制其心之學也。終不可與有言者也。艮其身,筋躬者也。艮其輔,謹言者也。皆艮也,而非其所難以言艮矣。不艮不足以言學,故以敦艮終焉。然則言天下之真學問者,非止與。止則定,定則靜,靜則安,可以照鑒,可以扣擊,可以平均,可以經世而出世。雖然苟非鼓之以雷霆,至于喪身失命,億喪貝億,元喪有事,未易以蕩滌而遽止也。

方時化曰:初六當趾之處而遂能艮止,其无咎可知。蓋吉、凶、悔、吝皆生于動趾而遂止,不動可咎。然所貴者,利永貞耳。夫又安能終不動也?故曰:无咎,利永貞。能永貞則雖動亦无咎矣。夫子曰:止亦人所難者,但能艮止,自未失正。或因止而遂能得其所止,未可知耳。世未有好動不止者而能止其所止也。此爻象之所以互相發也。六二當腓之處,腓不自動,象二之止腓不能不隨足以動,象二之未得所止。夫腓,本不欲動者也。及其隨足以動,而又元由以拯之,此六二所以時時不快于心而恨不能自降伏其心也與。故曰:未退聽也。然則六二之志,亦可哀矣。

附錄

楊簡曰:善止者,行善行者止。知止而不行者,實不知止。知行而不知止者,實不知行。知行止之非,二而未能一,一皆當其時,猶未為光明。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而後為光明,而後為得易之道。人精神盡在乎面,不在乎背;盡在乎前,不在乎後。故聖人教之日艮其背,使其面之所向,耳、目、鼻、口、手、足之所為,一如其背,則應用交錯,擾擾萬緒,未始不寂然矣。視聽言動,心思曲折如天地之變化矣。唯此為艮,唯此為止,其所苟艮其面,雖止猶動。知其動而強止之,終不止也。唯艮其背,則面如背,前如後,動如靜,寂然元我,不獲其身,雖行其庭與人交際,實不見其人矣。止得其所者,元所也,元止也,非有所而欲元之也,非本不止而強止之也。本元止,本元所。今曰止其所者,止于元所也。無所則無止。無止之止,真止矣。夫是之謂止其所耳,使有我則有所矣。

熊過曰:按古文背字為北,或鴣為止。最氏謂依卦辭作背是也。

王畿曰:兩雷、兩風、兩火、兩水、兩澤,皆有往來之義。唯兩山垃峙,不相往來,故止也。心之官則思,不出位之思謂之正思。如水鑒之應物而常止也,如日月之貞明變化,云為萬物畢照而未嘗動也。思心之用,著于元思,即為沈空。著于有思,即為逐物。元思而元不通,千聖之絕學也。先儒謂不出位,如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之類,專以應邇言,未明思之本旨也。然不出位之思即不願乎外之意。心與邇亦非判為兩事。艮,止也。艮其背,止其所也。耳、目、口、鼻、四肢之發用,皆在面。唯背為不動,故以背取象。背雖不動,而五臟皆擊于背;九竅百骸之滋潤,背為之輸,是以元用為用也。

易因下經卷之二竟

#1『得』,級古閣本作『德』。

#2『或』,圾古閣本作『我』。

#3『慍我』,汲古閣本作『我慍』。
#4『孚號有厲』原缺,今據汲古閣本補正。

#5『央』,汲古閣本作『央』。

#6『道其常』,汲古閣本作『遭其變』。

#7『咸』,伋古閣本作『成』。

#8『女』,伋古閣本作『汝』。

#9『牽』,汲古閣本作『係』。

#10此句,伋古閣本作『乃獨含自己之章美,仕九二之剛中』。

#11『不能』,汲古閣本作『能不』。
#12汲古閣本此處脫一『章』字。
#13『利有攸往,順天命也』原作『利有攸者,順大命也』,今據《周易》通行本改正。
#14據汲古閣本『以』後脫一『為』字,今補正。
#15 『一爻升』,后疑脫一『即』字。
#16原作『大』,汲古閣本作『木』,今據此改正。
#17『保不致凶』,圾古閣本作『故不繫以凶也』。
#18『元』疑作『無』。
#19『澤火革』原作『澤水革』,據文義改。
#20『用』原作『固』,據文義及汲古閣本改。
#21『日』原作『而』,據汲古閣本改。
#22『象』原作『象』,據文義政。
#23『享』原作『亨』,據《周易》通行本及文義改。
#24據汲古閣本,『象』後脫一『鼎』字,今補正。
#25此句原作『出否得妾象,從貴以子象,故無咎。』今據汲古閣本補正。
#26『驗』原作『馬』,據汲古閣本改。

易因下經卷之三

艮下巽上

漸:女歸吉,利貞。

《彖》曰:漸之進也,女歸吉也。進得位,往有功也。進以正,可以正邦.也。其位,剛得中也。止而巽,動不窮也。
《象》曰:山下有木,漸;君子以居賢德善俗。
初六:鴻漸于干;小子厲,有言,無咎。

《象》曰:小子之厲,義无咎也。
六二:鴻漸于磐,飲食衍衍,吉。
《象》曰:飲食衍衍,不素飽也。
九三:鴻漸于陸,夫征不復,婦孕不育,凶;利禦寇。
《象》曰:夫征不復,離群醜也。
婦孕不育,失其道也。利用禦寇,順相保也。
六四:鴻漸于木,或得其槐,無咎。

《象》曰:或得其桶,順以巽也。

九五:鴻漸于陵,婦三歲不孕,終莫之勝,吉。

《象》曰:終莫之勝,吉,得所願也。
上九: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吉。
《象》曰:其羽可用為儀,吉,不可亂也。

風山漸

方時化曰:咸與漸皆男女之卦也。然咸、感也。感應乃學問#1大事,故因取女而極言咸之道,不專以取女言也。漸則專言之矣。初女之將歸者,二與五,女歸之經也。三與四,女歸之權也。上又女歸之貞節也。夫女之將歸,如鴻之離水,故稱干焉。歸猶未也,故稱小子。女子始字,將遠父母、兄弟,有唧唧不安之意,故又稱厲,稱有言。此蓋女子之常態,于義有何咎乎?磐,水中石。.漸于此而衍衍然,飲食自若獨立元營者,是女之孟光也。此其志豈徒告飽已哉,故吉。五之漸于陵也,非不安也,不肯苟而安也。三歲不孕,非不育也,不肯苟配而育也。然而終莫之勝者,一擇對不嫁,一簡斥數婦,到晚始愜所願,梁鴻是也。此之謂女歸之常,經二、五當之矣。三本元應,誰與為偶?鴻漸于陸,不安之象也。離同體,二陰而獨上。夫征之不復也,不得已而納四,未敢公然舉子,婦孕之不育也,其凶元疑。但獨女元依,不為夫婦,元以相保。誰為禦寇者?四亦心不自安,若漸在木,豈鴻所棲哉。所為順以巽者,正以元應、元依,不得已耳。女子元依,危厲實甚。苟得其桶,亦自无咎。此之謂三、四相比而成夫婦,女歸之權也。吁,鴻若失偶,至死不配。孤飛隨後,戛然長嗚,其不可亂如此,非羽之可用為儀者乎?與三同為元應、不安,故同象陸焉。

附錄

王輔嗣曰:進而之陸,與四相得,不能復反者也。夫征不復,樂于邪?配則婦,亦不能執貞矣○ 非夫而孕,故不育也。三本艮體而棄乎群醜,與四相得,遂乃不反,至使婦孕不育,凶之道也。異體合好,順而相保,物莫能問,故利禦寇。熊過曰:四巽體為木之餘,故漸木而或得其桶。李鼎祚謂:四爻陰位,正象桶是也。俞氏曰:五與二應,乃夫婦之正配,故吉。
三與四比,乃夫婦之邪匹,故凶。
兌下震上

歸妹:征凶,无攸利。
《彖》曰:歸妹,天地之大義也。
天地不交,而萬物不興。歸妹,人之終始也。說以動,所歸妹也。征凶,位不當也。元攸利,柔乘剛也。
《象》曰:澤上有雷,歸妹;君子以永終知敝。
初九:歸妹以娣,跛能履,征吉。
《象》曰:歸妹以娣,以恆也。跛能履,吉相承也。
九二:眇能視,利幽人之貞。
《象》曰:利幽人之貞,未變常也。
六三:歸妹以須,反歸以娣。
《象》曰:歸妹以須,未當也。

九四:歸妹愆期,遲歸有時。

《象》曰:愆期之志,有待而行也。

六五: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幾望,吉。

《象》曰:帝乙歸妹,不如其娣之袂良也。其位在中,以貴行也。
上六:女承筐,元實;士到羊,元血。元攸利。
《象》曰:上六元實,承虛筐也。

雷澤歸妹

漸,女婦也。雖歸猶未得即正位中宮而為后也。由妃而后,以漸而進,故曰漸。今歸妹所歸妹也,皆女也。而女歸獨吉,歸妹反言征凶者,何以女歸則為正,所謂女君是也。故曰利貞。貞即正也。以漸而居,近君之正位,則其往為有功,故曰:往有功。以漸而正位乎內則可以使一邦之女德皆正,故曰:可以正邦。且邦君之位又剛而得中,九五是也。君,夫人之位又止而且巽,動不可窮也。其利于正如此,此女歸之所以吉與。今歸妹上六諸爻,從少女而歸于人,妾賸事也,安得同哉?又說以動,必人意說而後敢動。若自有,征其凶必矣,有何利乎??其言女承筐元實,士$lJ 羊元血者,言女家于歸而承筐,是其實也,而不為娣#2妾,則是同為女承筐而元其實矣。士家娶婦而到羊以薦血也,而娣妾不與則是雖見士tlJ 羊而元其血矣。又上六以柔乘五之剛,故元攸利,位不當。女君之位而出其上,是謂征凶。故以此爻當之。餘五爻,除九四居上元應,為女兄之待時而未歸者,五則在中之位,尊貴之行,帝乙之妹,而長男嫁之是矣。二為正應,非五之良娣乎?不如其娣之袂良,五陰而二陽也。眇能視者,從君而不敢正視也。元敢當夕,幽獨是守,故曰利幽人之貞。此與女在室何異?故曰未變常。初與二同體,從九二者,怛也。在家從姊,既歸從娣,步步相承,不敢遽步,如跛之履,真能履矣。不吉何待與?六三雖居二上,年長于二而實女之賤者,故稱須焉。唯須故亦反歸以娣,而為二之賸矣。月幾望者,位在中也。正與邦君內外相望者也。大非娣輩之所得同也。故五雖朴素是尚,袂不如娣而娣輩終不敢以正視、相視。正履相隨者,化女君之德也。以是之故,不妒不忌,如天地交而萬物興,遂成天地之大義,而又何不終始之有邪?苟女君有盛德而娣輩不能卑體以相承,則征凶之咎央不能免,是以歸妹直言其征凶,元攸利也。以見其但有凶而元吉,但可承而不可征也。蓋如此屈意相承,如跛如眇,猶恐有凶,況敢征邪?戒之甚矣。夫歸妹以娣,既天地之大義而不可免。既歸則又征凶而終不利。此歸妹卦辭所以獨戒征也,元吉辭也。但得免凶即為幸事矣。今非古矣。歸妹以娣禮不行矣。然妾賸固尚在也。噫,為妾賸者不可以不戒也。欲正位乎內者,又不可不以歸妹之六五為法也。邦君大夫知而慎之、戒之、慮之、憂之、防之,庶得正家之宜,威如之吉。不然國破家亡,凶又何如也?余觀妾騰之微,聖人猶諄諄示戒者,誠不忍以一物傷天地之和故也。然所關甚大,慎元以婢妾細故忽之。

附錄

楊簡曰:初九位在下,有娣象。娣則不可專行。跛能履者,難行象。如此而往,則得娣之道,故征吉。
熊過曰:歸妹,震長兄出而用事,將嫁在內,兌之少女也。《天官書》云:須女,四星賤妾之稱也。故子夏、孟宗皆作娣腰之妾。
– – -一一--離下震上
豐:亨,王假之,勿憂,宜日中。
《彖》曰:豐,大也。明以動,故豐。王假之,尚大也。勿憂,宜日中,宜照天下也。日中則反,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瓦于人乎?況于鬼神乎?
《象》曰:雷電皆至,豐;君子以折獄致刑。
初九:遇其配主,雖旬无咎,往有尚。
《象》曰:雖旬無咎,過旬災也。
六二:豐其爺,日中見斗,往得疑疾,有孚發若,吉。

《象》曰:有孚發若,信以發志也。

九三:豐其沛,日中見沬,折其右肱,無咎。

《象》曰:豐其沛,不可大事也。折其右肱,終不可用也。
九四:豐其薛,日中見斗,遇其夷主,吉。
《象》曰:豐其那,位不當也。日中見斗,幽不明也。遇其夷主,吉,行也。
六五:來章,有慶譽,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慶也。
上六:豐其屋,那其家,闖其戶,聞其元人,三歲不觀,凶。
《象》曰:豐其屋,天際翔也。閥其戶,闆其元人,自藏也。

雷火豐

方時化曰:豐,大也。太陽麗天,群動皆作,豐大可知矣。若向晦則群動息矣。何由以見其為大乎?是大也。誰大之?王大之也。王者向明出治,所尚者大,故曰王假之。假,大也。夫王者尚大,而此卦離明在下,雷動在上。夫離在下非但不是日中,且將晦矣。雷在上非但日中不見日,且有陰雲晦雨矣。方憂其不明,而何豐大之有?不知日中則反,而日反則又必中,雷動則晦而已,過則又必明。今雖離明在下也,然日亦自會有中天之時。雖雷動在上也,然日亦自會有照天下之侯。何憂乎日之不中而天下之不照也?故曰:勿憂,宜日中,宜照天下也。日中則明,明則動,動則豐矣。此王者事也。非六五,其奚以當之?故曰來章。來章者,來六二日中之章也。有慶譽吉即豐亨也。六二本離之主,為日之中,因雷在上,故有豐萍見斗之象焉。往雖疑不見日,然日何恙乎?輝光自在,有孚未嘗不發若也。誰為豐萍,九四是已。四居震體,雷初動也。故曰:豐其部位,不當也。日中見斗,幽不明,而且見傷,非明夷乎?雖曰明夷,然開雲去翳便見日中,仍復與夷主相遇矣。雖幽不明,又何不吉之有?夫四之吉猶五之吉、二之吉也。既日中,則豐大之慶咸與共之,故曰:吉,行也。初九、六二,離明同體。初之遇二,非遇其配主乎?但因二為豐萍所掩,故告之曰:借使旬日,遇雨必有日中之慶,往自有配,何其咎也?《象》又斷之日定,元過旬之理。若過旬便是災,可不必憂之矣。九三處雷動之下,不但陰翳而雨且沛然矣。滂沛在途方見水沫,雖值日中,豈出門動作時邪?離體三爻,除二日中,初與三若左右肱,然三不可動,有折其右肱之象。無咎者,陰雨之過,非九三咎也。信乎。非明不動,非明以動則不豐。故豐以天下,王者所尚也。彼豐其屋者即不然。不思日中以照天下,使那屋之下元一夫之不獲,而乃損上益下#3;自豐其屋焉,意若曰:我高高在上,誰能奈我何。不知此又烏用誰哉。蓋至于有家而元人,有戶而閥不見人,冰消瓦解.’影響元有,凶何如也?故《象》復嘲之曰:方其豐屋也,彼亦自謂翱翔天際,若與天游者而不知,正所以自萍其家也。蓋至于有屋而無家,有戶而無人可藏,是謂自豐、自葬而又安用大屋為也。此元他,自照而不思,所以照天下也。夫自照者反不能照,反致幽暗而照天下者,則雖雷雨之動滿盈,亦常如日之方中。故王者宜日中,宜照天下也。能照天下則豐以天下矣。夫豐以天下,則雖極其豐大,不為好大而喜功,有慶有譽,自然歸之。孰與豐屋而自那者之為獨夫而卒自藏也與哉。

附錄

玆#4曰:閥其戶,闆其無人。閱汰門,汰臭。闈,小視也。臭,汰目,蓋言始小視之,雖大張目亦不見人也#5。
艮下離上
旅:小亨,旅貞吉。
《彖》曰:旅,小亨,柔得中乎外,而順乎剛,止而麗乎明,是以小亨,旅貞吉也。旅之時義大矣哉。
《象》曰:山下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
初六:旅瑣瑣,斯其所取災。
《象》曰:旅瑣瑣,志窮災也。
六二:旅即次,懷其資,得童僕貞。

《象》曰:得童仆貞,終元尤也。

九三:旅焚其次,喪其童僕,貞厲。

《象》曰:旅焚其次,亦以傷矣。以旅與下,其義喪也。

九四:旅于處,得其資斧,我心不決。
《象》曰:旅于處,未得位也。得其資斧,心未快也。
六五:射雉,一矢亡;終以譽命。
《象》曰:終以譽命,上逮也。
上九:烏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眺。喪牛于易,凶。
《象》曰:以旅在上,其義焚也。喪牛于易,終莫之聞也#6。

火山旅

方時化曰:山上火舉,旅人征也。野次食宿,旅人情也,故曰旅。旅何以亨而吉?以離柔在外得中,而順乎在內艮止主人之剛,是以內卦之止能麗外卦之明,主人遂有功于旅,而旅自亨且吉也,則以旅之貞故也。內體三爻為商賈、士、庶人之旅,是旅之常。故其得喪亦僅僅旅次童僕之事。外體三爻君侯、卿、大夫之旅,則其旅大矣。或以旅興,或以旅喪,故曰旅之時義大矣哉。初六以陰居下,有旅瑣瑣象,但知旅之宜。瑣瑣而不知,此其所以取災者。寬一分則童僕受一分之賜矣。然陰柔則嫌其瑣屑,陽剛則又嫌其亢厲。九三以剛居剛,亢厲者也。燥而近離,有焚次象,下又失初,有喪童僕象。蓋初六同體在下,童僕象也。二以柔中近初得之三,以過剛遠初喪之,是以《象》曰:旅焚,其次亦已傷矣。何至又有喪僕之事乎?蓋當旅時以此與下,若不喪僕,元是理也。故曰其義喪也。瑣瑣固難,受亢厲亦何堪?唯亢厲則瑣瑣益甚矣。六二居中有即次象,柔正有懷資象,得初有得童僕貞象,此下人之旅之最得者也。九四上承五,有旅于處象。夫上焉者宜居其位,任其事。若今日處此,明日處彼而旅于所次之處,縱得資斧,亦為束西漂浪,羈旅元聊之人耳,何能快于心乎?又其甚則為上九離火在上,有焚象。離目有出,涕號眺象。離畜牝牛,上剛失之,有喪牛象。然下日焚次,上日焚巢者,以下之旅止于次,而上人之旅勢必元歸而失其巢也。夏太康、隋楊廣非邪?其初實笑樂自得,至後雖號眺何及?舉大物而盡喪之,曾罔聞知其又何凶如之哉?故曰:以旅在上,其義焚也。言居人上矣,而復旅于行。若不焚其巢,亦央元是理也。以旅在上而能有成,獨五然耳。離雉也,五之旅射雉者也。其初本乾三陽象,若三矢中。忽變陰則是一矢亡矣。在旅則為始出失利、始舉失事之象。然舍乾之剛健而得柔之文明,亦終以射雉之故獲文譽、文命之上及,故曰上逮也。若夏少康、齊小白、晉重耳,又非邪?君子觀于旅則知下之人不容以不出,而上之人又不容以輕出。不容不出者,非求功名則殖貨利也。待童僕如其子,事主人如其兄,錢財不皋,喜怒不輕,永元事矣。乃上之人如之何而旅于行邪?不旅為上不得已,而旅非譽命,上逮決不可。

附錄

王畿曰:火之在山,明元不照,明而止慎之象也。火行而不處,不留之象也。旅皆逆境,莫甚于囚之在獄。獄者,不得已設,豈可留滯久淹也?明照如火,慎重如山。凡客于外之為旅。天子有天子之旅,天王出居于鄭是也。諸侯有諸侯之旅,公任乾州是也。大夫有大夫之旅,陳文子之他邦是也。聖賢有聖賢之旅,孔子之轍環、孟子之歷聘是也。劉用相曰:文王旅于憂患,獨親切而有餘思,故曰旅瑣瑣,斯其所取災。又曰:旅于處,得其資斧,我心不快,傷哉。旅乎,非文王其誰當之。夫子旅于束西南北,故曰:以旅與下,其義喪也;以旅與上,其義焚也。上與下元一可者矣。
巽下巽上
巽:小亨,利有攸往,利見大人。
《彖》曰:重巽以申命,剛巽乎中正而志行。柔皆順乎剛,是以小亨,利有攸往,利見大人。

《象》曰:隨風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初六:進退,利武人之貞。

《象》曰:進退,志疑也。利武人之貞,志治也。
九二:巽在林下,用史、巫紛若吉,無咎。
《象》曰:紛若之吉,得中也。
九三:頻巽,吝。
《象》曰:頻巽之吝,志窮也。
六四:悔亡,田獲三品。
《象》曰:田獲三品,有功也。
九五:貞吉悔亡,元不利。無初有終,先庚三日,後庚三日,吉。

《象》曰:九五之吉,位正中也。

上九:巽在狀下,喪其資斧,凶。
《象》曰:巽在肺下,上窮也。
其資斧,正乎凶也。

巽為風

方時化曰:風為天之號令,命乃君之風行。大君有命,三令五申,欲巽以入之,故重巽以申之。卦之九二以剛而巽乎五之中正,故申命之志得行而柔皆順乎剛。是以小亨,利有攸往,利見大人也。攸往之利,利見之利,非小者之亨而何?妮之巽曰:后以施命誥四方。渙之巽曰:渙汗其大號。可知至柔而能巽以入人者,莫如風至剛而物莫能撓。莫敢不順者亦莫如風,唯九五足以當之,故以九五為大人焉。俞氏曰:甲者,十干之首,事之端也。既亂而復治,則又如其初,故于蠱之甲曰:終則有始。庚者十干之過,中事之當更者也。始焉不善,既更而後善。故于巽之庚曰:元初有終。先庚三,後庚三日,再三申命,正謂慎有終。是以終吉也。是以五獨貞吉、悔、元不利也。初六處巽之初,論常應本應四,論時順當順五,進退不果,是有疑也。不知四已決意巽五而亡進退之悔,遂為小者之亨,有功之臣矣。何其武哉。且四巽五而下三爻皆巽五,非田獲三品與?四田而獲三品,是武人也。初所以利武人之貞與。然則卦唯兩柔皆順乎剛,四其先倡之矣。巽木為豚二處下,巽狀下象也。用史巫紛若,非所謂剛巽乎中正而志行者邪?是以吉、无咎稱焉。若九三則重巽之問,似欲巽五而志實在于上九之窮吝矣。上九居重巽之上,而亦巽在將下者。窮上者必反乎下也。欲不喪資斧不可得也。夫四之獲三品也,為得資初之利武人也,為得斧今以喪其資斧而不知所巽之人矣#7。雖巽在林下何益?故曰貞凶。言當巽時,巽固為貞而不知所巽,雖貞亦凶也。故又日正乎凶也。蓋言爾以為正乎。吾但見其凶而不見其正耳。作兩句讀。

附錄

熊過曰:翟云三品,下三爻也。
楊廷秀曰:《說.卦》巽為進退,故疑其究為躁卦,故武。
兌下兌上
兌:亨,利,貞。
《彖》曰:兌,說也。剛中而柔外,說以利貞,是以順乎天,而應乎人。說以先民,民忘其勞;說以犯難,民忘其死;說之大,民勸矣哉。

《象》曰:麗澤,兌;君子以朋友講習。

初九:和兌,吉。

《象》曰:和兌之吉,行未疑也。

九二:孚兌,吉,悔亡。
《象》曰:孚兌之吉,信志也。
六三:來兌,凶。
《象》曰:來兌之凶,位不當也。
九四:商兌,未寧,介疾有喜。
《象》曰:九四之喜,有慶也。
九五:孚于剝,有厲。
《象》曰:孚于剝,位正當也。
上六:引兌。
《象》曰:上六引兌,未光也。

兌為澤

方時化曰:麗澤兌。兌為說。兩澤相麗,兩兌相孚,師友之道也。卦極言其道至于感天人,致民勸。然所以得此者,非友其誰?貫乎五倫,動必商,正君臣,上下皆師友矣。此兌之卦,雖從.一陰取象,然陰柔非正也,安得亨?故卦言利貞,《傳》言剛中而柔外,說以利貞。蓋唯剛中故貞。唯剛中而柔外,故說四陽之所以善也。非剛不貞,非貞則凶,二陰之所以失也。是故觀于六爻而友之義著矣。初兌也而曰和,四亦兌也而日商,商則不和矣。不知論交之始,過失未形,純是一團和氣,是以擊之曰和也。此非柳士師出世之時乎?義之重聚之樂盡在初九,出門一日之交矣。四則疾徒和之元益,必介然而後寧,不以和兌為說而以商兌為喜,又非夷齊叩馬之義與。若徒和其光,同其塵,惡用友朋為哉?以是之故,兩皆受益。不但柳下能不易介于三公,而首陽之子亦終置舊惡于不念,是初與四之相麗者然也。二與五亦兩相麗者也。但九二剛中,直信其志而以孚為說。夫以孚為說,寧有妄說邪?悔生于說,二未嘗有說,寧有可悔邪?以是麗五。五能受之以五,同為剛中,同有孚信,則雖二之直行己志,,若將剝我,而五能孚于剝焉。夫剝之而受,若危厲而不堪。然而未正當也。蓋不如是非所以友臣也。其高宗之霖雨,傅說之鹽梅與。三與上亦兩相麗者,而其人非矣。三欲以來之,則借兌以為說。上因而引之,則借兌以為光。此市道之交,柔媚之態。古今天下難比數者而猶稱曰我師、我友,不亦傷乎。此卦朋友情狀大略道盡,然其間有大人焉。夫大人者,但求正己,不求物正,而朋友咸在其遍覆之中。彼商兌者,不免有介疾,和兌者亦近于不恭,故唯九五之孚于剝不以為厲,庶幾近之。

附錄

胡翼之曰:不謂之說而謂兌者,聖賢感天下之心不可以言語口舌,故去其言而為兌也。熊過曰:四與三,上下異體,猶疆介也。
坎下巽上
渙:亨。王假有廟,利涉大川,利貞。
《彖》曰:渙,亨。剛來而不窮,柔得位乎外而上同。王假有廟,王乃在中也。利涉大川,乘木有功也。
《象》曰:風行水上,渙;先王以亨于帝立廟。

初六:用拯馬壯。吉。

《象》曰:初六之吉,順也。

九二:‘渙奔其機,悔亡。

《象》曰:渙奔其機,得願也。

六三:渙其躬,元悔。
《象》曰:渙其躬,志在外也。
六四:渙其群,元吉。渙有丘,匪夷所思。
《象》曰:渙其群,元吉;光大也。
九五:渙汗其大號,渙王居,无咎。
《象》曰:王居无咎,正位也。
上九:渙其血,去逖出,无咎。
《象》曰:渙其血,遠害也。

風水渙

內卦坤也,而乾之一陽來居其中,遂生水而成坎。水生而不窮,故曰剛來而不窮。外卦乾也,而坤之一陰得位乎外,遂成風而生巽,以上同于五,故曰柔得位乎外而上同。乾坤交錯而風水生,風水相生而大號作。所以換汗其大號者,非君其誰?而九五居中,其風不動,翕聚精神以假有廟,曷敢號也?而昆大號與。則所以渙汗其大號者,四實為之。夫君者,出令者也。風聲之所自樹也,而使臣代之,安得无咎?然此一臣也,乃大禹聲教訖于四海之臣也。有臣如禹而又可以恭己南面,元為而治,為舜咎邪?故曰:王假有廟。王乃在中也。夫日王乃在中,則是若北辰之居其所矣。而號令四出,民皆順之,則以涉大川而作舟楫者,有四故也。民猶水也,風行水上,順水行舟,而何不利之有?是故六四雖渙而王實居之。王不待渙也。故曰:渙,王居无咎。夫臣渙而王居,則渙之者,雖臣而實王也,其又何咎也?然則六四為成渙之主,主渙者也,而唯五能亨之,上曷敢當之?故五曰無咎,以其專任責成,宜假廟致享也。上必去逖出乃无咎,以其元功受享,恐患害及身也。故曰:渙,其血去,逖出內。三爻皆受渙者,三居水上,正所謂吹面受和風,非渙其躬而何?唯六四以主換之,元吉。大呼號以渙群類,元私渙也。是故水流而下,風渙之上,則逆而成丘。故曰:渙,有丘,水平不流。風換之流則順而成文,故曰渙其群。此元為而成,自然而然,皆非等夷所思者,其為元吉何如?光大何如?初與二之用壯,奔忙有以#8也,而又何不亨不利#9之有邪?坎之初六,其于馬也,為薄蹄,原非壯馬之比,故初柔居下。所以用拯者必得馬壯乃吉,故曰:用拯馬壯,吉。不然,是不欲順受其渙也。九二一陽居中,如乘木然,機木也。初既用馬壯,二欲得所願,又安得不奔其機而乘#10于木哉。不然,悔元及矣。上巽下坎,風上水下,風水相生,渙汗大號,此卦象堯之得舜,舜之得禹,他不足以當之。
方時化曰:坎于木為堅,多心,故以奔機取象。
兌下坎上

節:亨,苦節不可,貞。
《彖》曰:節,亨,剛柔分,而剛得中。苦節不可,貞,其道窮也。說以行險,當位以節,中正以通。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

《象》曰:澤上有水,節;君子以制數度,議德行。

初九:不出戶庭,無咎。

《象》曰:不出戶庭,知通塞也。

九二:不出門庭,凶。
《象》曰:不出門庭,凶;失時極也。
六三:不節若,則嗟若,无咎。
《象》曰:不節之嗟,又誰咎也。
六四:安節,亨。
《象》曰:安節之亨,承上道也。
六五:甘節,吉;往有尚。
《象》曰:甘節之吉,居位中也。
上六:苦節,貞凶,悔亡。
《象》曰:苦節貞凶,其道窮也。

水澤節

坎水流行而兌澤受之。坎水流行,所以通也,故九五身在坎而尚通。兌澤受之,所以節也,故九二身處澤而主節。然兌上有口,有口而不塞,雖節猶不節矣。六三柔而不能節,是以有嗟若之凶。九二剛而不當位,又恐蒙出位之誚,故聖人于二兩言其凶焉。言其正在于不出門庭,可出而不肯出也。正在于失時之極,可以相時而動,而不知動也。夫一不三合體,同澤相受,豈容安坐而不思以塞、以節乎?是故主節之道實在九二。以二、三剛柔分而二獨剛而得中也,是以責之備也。若坎水之上,水方盛溢,非節處矣。此時而苦苦以節,真苦矣,不可以為貞矣。上六陰柔吝嗇,苦不知止節之道,是以有貞凶之戒,道窮之憂焉。向非九五中正以通,甘節得宜,任其流行,往且有尚,則兌澤之甘翻為苦海,甘美之澤變成苦味,欲其不凶,不可得矣。是故亨節之道全在九五,以五上剛柔分而五獨剛而得中也。是以獨以甘節之吉歸之也,故曰節亨。苦節不可貞,蓋本以欲致亨通,故而後為之節。今乃以苦苦欲節,故遂致窮焉而不得通,非其義矣。然則上卦坎水尚通者也,通則自然有節。下卦兌澤主節者也,節則自然流通。故上卦之四承上道以自安,則日安節之亨。亨也者,亨其中正以通之甘節也。下卦之初雖不出戶庭之內亦可以安坐而无咎。无咎也者,以其知通塞之有人而已,自可免于有咎也。通有五塞,有二,二節之。五甘之初與四,但享其成,不亦宜乎。

附錄

劉用相曰:節,雖正理苦,則雖正亦凶。蓋既以節為正矣,又安能悔也?故曰:悔亡,尤之也,非與之也。嗚呼,彼方以節省為盛事,儉苦為能賢,又肯以為苦而自悔邪?天下之能悔吾之苦節者,蓋萬萬而元有一也。謂之悔亡亦宜。此卦剛柔分而剛得中,是分坤之一柔以居下卦之上而為兌澤,分乾之一剛以居上卦之中而為坎水也。
兌下巽上
中孚:豚魚吉,利涉大川,利貞。
《象》曰:中孚,柔在內而剛得中。
說而巽,孚,乃化邦也。豚魚吉,信及豚魚也。利涉大川,乘木舟虛也。中孚以利貞,乃應乎天也。
《象》白:澤上有風,中孚;君子以議獄緩死。

初九:虞吉,有他#11不燕。

《象》曰:初九虞吉,志未變也。

九二:嗚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

《象》曰:其子和之,中心願也。
六三:得敵,或鼓或罷,或泣或歌。
《象》曰:或鼓或罷,位不當也。
六四:月幾望,馬匹亡,无咎。
《象》曰:馬匹亡,絕類上也。
九五:有孚攣如,无咎。
《象》曰:有孚攣如,位正當也。
上九:翰音登于天,貞凶。
《象》曰:翰音登于天,何可長也。

風澤中孚

張載曰:中孚,上巽施之下,說承之其中,必有感化而出焉者。蓋孚者,覆乳之象,有必生之理。又曰:子而孚化之,唯中孚故能化其、子,亦唯中孚乃能應其母,故曰:中孚以利貞,乃應乎天也。能應天即是貞。蓋專指中孚能應者言也。使其不應實而徒有虛名,則是上九之翰音耳。雖登天而天其能以孚化之哉。故其繫二之辭曰:嗚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12;吾與爾靡之。上下相忘于爾,我好爵#13不嫌其誌虐,三復斯縣,何異賡歌?宛然《三百篇》之致聖人之情,見夫辭矣。此雖可以見五之有孚攣如,要以二之實能應五故也。則以二之與五同為剛而得中也。中剛則實,實則孚化矣。內柔則虛,虛則難以孚化矣,而豈知其不然乎。豈知此卦中孚,柔在內而剛得中,說而巽而自能孚,乃化邦者乎。蓋使其不能中孚以應五也,則雖上九之剛不免于好音而元實,何必柔使其能以中孚應五也,則雖六四之柔亦且幾望而能圖,寧獨剛?故曰:中孚,豚魚吉,利涉大川。此卦三、四在內皆陰虛不實者,豚魚是也,舟虛是也。今觀六四與三同類,相好為匹、為敵舊矣。乃三說體不正,悲喜失常,四遂惡其不當,絕其比類,亡其匹敵,直上承五,遂得无咎焉。則四之孚化于五為何如哉,而謂中孚不能以信豚魚可與。又二陰在內,有中虛象,以其中虛,乘我巽有#14,濟虛舟而涉大川,其利于五又何如哉。而謂中孚不能以吉豚魚,又豈可與?故語中孚之實,則其孚化于二也,謂鶴嗚子和。語中孚之極,則其孚化于四也,謂幾望匹亡。蓋必孚化邦而信豚魚,乃可以驗中孚之元所不孚也。而尚何有于剛柔虛實之分哉,而屍于初九之剛哉。故初九在卦之初,獨能歡燕以自虞,以為使其不得中孚之五而妄變志以從他,反不如自虞之為吉矣。其感二而有興,焚香而有待者乎。而五至是其盡孚化之矣。豚魚陰類。姤,包魚。剝,六五貫魚。姤、贏豕、大畜六五、積豕,皆是也。鶴與天皆指五,其子獨指二。巽為雞,曰翰音。汪本訶曰:在陰即二陰。馬逢暘曰:中孚,覆卵象。二陰,雞足象。

附錄

王畿曰:風感澤,受中孚之象。君子體天地好生之德而議獄緩死,中孚意也。獄之將成則議之,其將決則緩之,然後盡于人心。獄而曰議,求其入中之出死。而日緩,求其死中之生舜之恤刑,禹之泣罪,湯之祝綱,文之掩骼,使非出于本心之誠,其誰感之。至誠之道,可以蹈水火,烈金石,格天地,而昆于人乎,況于鬼神乎。王聽之三公,聽之司寇,聽之議獄也。旬而識聽,二旬而識聽,三月而上之緩死也。
議獄,兌象。緩死,巽象。
艮下震上
小過:亨,利貞,可小事,不可大事。飛烏遺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
《彖》曰:小過,小者過而亨也。過以利貞,與時行也。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剛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也。有飛烏之象焉,飛烏遺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上逆而下順也。
《象》曰:山上有雷,小過;君子以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
初六:飛烏以凶。
《象》曰:飛烏以凶,不可如何也。
六二#15:過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無咎。
《象》曰:不及其君,臣不可過也。
九三:弗過防之,從或戕之,凶。

《象》曰:從或戕之,凶如何也。

九四:無咎,弗過遇之。往厲必戒,勿用永貞。

《象》曰:弗過遇之,位不當也。往厲必戒,終不可長也。
六五:密雲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
《象》曰:密雲不雨,已上也。
上六:弗遇過之,飛烏離之,凶,是謂災告。
《象》曰:弗遇過之,已亢也。

雷山小過

四陰得位,二陽失位,是為小過。小者既得時,得位而過矣。有不亨乎。夫過而亨可也,不貞可也。過以利貞,與時偕行,時已可行。柔又得中,是以小事吉而日可小事耳。然居位得中,為君、為相,其事實大而非小也,非陽剛君子庾不能辦也。今剛失位而不中矣。夫居上而不中,失位而元權,雖陽剛,其奈之何?是以不可大事也,故為小者。若小事得為則順時以有為,若大事不能為則禮遇君子而望其助。我以有為,信能安分知時如此,則小者位雖過而實亨矣。故曰小者過而亨也,以其貞也。然而陰柔小人不能安分知時也,不肯與陽遇也。今二陰居中得位,身當君相之任#16。而所協比以橙遇者,乃其兩飛烏之初、上,則雖有一、二,孤陽自然退避不暇矣。故聖人因此卦有飛烏之象,遂即象以戒之曰飛烏有遺音,云遺音如何,言不宜上宜下,大吉云耳。夫烏上飛則逆下,飛則順其大致也。今自謂宜下而不宜上焉,雖日自諷,實為二陽諷也。安有陽剛君子必待陰柔小人諷之令去,然後倪首以去哉。吾恐飛烏離之,雖欲去而不得矣。初六居下,好進輕舉,誠一飛烏,故聖人擊之曰:此飛烏也。雖曰最初在下,然以凶成兆矣,屍又兼連四陰乎?扳援上六乎?其為凶物,信不可如何也。為二陽者,又可不早避與。而九四應之,反得无咎者,以四自知其力之弗能過而卒善遇之也。然有來則必有往,有往則必有厲,可不戒與?夫天下豈容有常厲常戒之事哉。故曰:往厲必戒,終不可長也。由此言之,何如勿用之為愈也。勿用則自元厲,元厲則常永貞固。若九三者,知其弗能過而力為之防,則上六以#17我為有心矣。此又從而不自量力,或欲以戕之,如陳蕃、寶武然,吾不知凶又如何也。蓋小過之時,初上相比,據權得地,陽剛君子唯有勿用一著棋子可商量耳,元別有良策也。所謂宜下而不宜上者也,六五陰雲已上,不與陽遇,獨陰不成其象,為密雲不雨,故曰:密雲不雨,已上也。言六五之雲氣已上矣,決不能降雨、作雨以潤澤斯民也。則雖已居民上,其實與在下者等,為臣、為妣者等,惡能有為哉。一及公曰:告夫三子者,豈非不能為祖而反禮遇其妣,不能為君而反禮遇其臣之類與。而六二陰柔,謹保无咎,亦實不能過其祖,而反不及其君矣。乃自以謂過其祖與,其君不亦謬乎?然爻不言過,其君而日及#18及其君者,聖人一言,為萬世之君重也。故曰:不及其君,臣不可過也。是故夫子于象特發明此義以戒萬世也。然則六二,譬則在穴,不能奮飛之小蟲乃公,則又但知弋取其在穴之小者,而不能乘龍御天以快睹其為人之大者,則又安能相與以有為邪,何也?陰不遇陽,何以能成兩也。陰復求于陰,何以能得傅岩之霖也?上六小過已極,與三又隔,非但弗肯遇,而且遠過之矣。三若不去,則上之飛烏將離之矣。其為凶物,又不但如初已也。亢而為災,亢而為告,吾恐孤陽終難脫矣。噫,初上凶物,二五木偶,雖有夫子其如定哀何哉?不仕為上策,委吏乘田為中策,魯司寇為下策。
三月告老,救得一半。

附錄

蘇子瞻曰:小過有烏之象。四陰據用事之地,共翼也。二陽囚于內,其腹背也。翼欲往腹背,不能止翼。欲止腹背,不能作也。故飛烏之制在翼。
晁以道曰:時有舉趾高之莫敖,故正考父嬌之以循牆。時有短喪之宰予,故高柴嬌之以泣血。時有三歸反玷之管仲,故晏子嬌之以獎裘。雖非中行,亦足以矯時厲俗。

離下坎上。

既濟:亨小,利貞,初吉終亂。

《彖》曰:既濟,亨,小者亨也。利貞,剛柔正而位當也。初吉,柔得中也。終止則亂,其道窮也。
《象》曰:水在火上,既濟;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初九:曳其輪,濡其尾,无咎。
《象》曰:曳其輪,義无咎也。
六二:婦喪其第,勿逐,七日得。
《象》曰:七日得,以中道也。
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
《象》曰:三年克之,憊也。
六四:糯有衣初,終日戒。
《象》曰:終日戒,有所疑也。
九五: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檜祭,實受其福。
《象》曰: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時也;實受其福,吉大來也。
上六:濡其首,厲。
《象》曰:濡其首,厲,何可久也。

水火既濟

卦中每言小亨,未有言亨小者。今既濟而曰亨小,蓋言亨于既濟之後,必小而非大,大則終亂,反不如小之初吉耳。何也?小者離,離則虛。大者坎,坎則止也。今觀初處離明之下,既濟之始。雖既濟而常,若未濟常,坎險在前,濡其馬尾,旋曳其輪,而不若當也首生敢遽濟焉其心。如此而能有咎,有是理邪?故曰義无咎也。此處既濟之第一義也。二則文明在中,元所遮蔽,非但此身既濟,而此心亦隨以濟,身心俱濟,可謂既濟也矣。純陰婦象,前元所蔽喪,第象於是。七日來復,而中道遂在。既元蔽于前,而得其所以喪第之故,故不復馳逐於得意之場、紛華之景,而既濟自可常保矣。故曰初吉,柔得中也。既濟亨小,不以是邪?而寧似九三之好大而喜功者邪?今觀高宗之賢,猶不兔俟用小人興兵攻伐,況其他與?夫以大國之盛強伐鬼方之#19小醜,猶必三年,然後克之。雖曰克之,然其困憊亦以甚矣。死非高宗之賢而又安能免于奢侈心生也。奢侈心生,逸豫心起,既濟不可常保而終亂必矣。故九五於時祀之,外復用大牲以要福于神明,豈知以時用擒而薄祭者之為實受其福也。蓋此身既濟,故止心易。上六當坎止之上,乃沈湎而濡其,正所謂終亂之人也,其又何可久?或曰:審如此,則終日戒可矣,而何以亦在終亂之列乎?曰:君子之所為終日戒者,恐生民有一不蒙其衣被之澤也。今所戒只于衣初,則亦衣初之貧乞云爾。夫以一衣初而終日戒,終日疑,恐不保焉,可笑也。夫保之又保,以保其所不必保,其與不保所保,以自喪其所保者一矣。故曰終止則亂。止也者,取遇坎則止象也。
方時化曰:離,麗也。弗象離為甲冑戈兵,故稱伐九三以明治暗,故稱鬼方。終日戒者,以其乘離之終也。離,牝牛也。離束而坎鄰之,故謂五。曰束鄰坎,西而離,鄰之故。謂二日西,鄰二以時用。檜恭,儉無求,永克有濟矣,故曰吉。大來非初吉邪?至上六則坎水既盈,享其既濟,唯知飲酒宴樂以自終。夫君子處困則飲酒,當需則飲酒,所以示暇也。未聞既濟而飲者也。既濟而飲樂,極則又悲矣,而瓦濡首與?

附錄

楊簡曰:既,盡也。既濟,無所不濟也。其日利貞者,初、三、五皆奇、剛、純而不雜,二、四、上皆耦、柔、純而元雜。九五當位于上六,二當位乎下,餘剛柔咸當位。正當如此,非貞而何?糯,子夏作,糯即懦字。內則言孺子之禮,衣不帛懦誇。《說文》云:懦,短衣也。茹衣破敗,如茹也。
坎下離上
未濟:亨,小狐吃濟,濡其尾,無攸利。
《彖》曰:未濟,亨,柔得中也。小狐吃濟,未出中也。濡其尾,無攸利,不續終也。雖不當位,剛柔應也。
《象》曰:火在水上,未濟;君子以慎辨物居方。
初六:濡其尾,吝。

《象》曰:濡其尾,亦不知極也。

九二:曳其輪,貞吉。

《象》曰:九二貞吉,中以行正也。

六三:未濟,征凶,利涉大川。

《象》曰:未濟征凶,位不當也。
九四:貞吉,悔亡,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賞于大國。
《象》曰:貞吉,悔亡,志行也。
六五:貞吉,元悔,君子之光,有孚,吉。
《象》曰:君子之光,其暉吉也。
上九:有孚于飲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
《象》曰:飲酒濡首,亦不知節也。

火水未濟

未濟者,未得濟也。未得濟而欲遽濟,此小子不知險極者之為也。所謂小狐吃濟,濡其尾,元攸利,方且不續而遂終焉。如符堅百萬之師次于淮氾,真是已。蓋此身尚在險中,未能得出而遽欲濡尾以濟,非不知險極而何?九二知之,獨曳其輪而不濟,故爻獨言其貞吉,《象》復言其行正,不虛也。六三雖在坎上,亦未離坎,有征亦凶,未可便征。然上承九四,九四居離三。蓋其所乘者,今六五有孚于九四,四遂震用以伐,不順四信五而往征,五得四而濟坎,逢時遘會。三雖不征,而自利涉大川矣。何用忙為?蓋有其君必有其臣,有其臣必濟其事。未濟者,終當既濟,而自然利涉大川也。此未濟之所以亨也。故曰:未濟,亨。言未濟之時,自然必有能濟之人#20。能濟之人#21自然必有能濟之臣,能濟之臣自然必有能濟之日。濟則亨矣。故曰:未濟,亨。柔得中也。柔而得中,內又文明,是以能得濟之險人耳#22。故于五之爻曰:貞吉,元悔。而又曰:君子之光,有孚吉。言五之貞吉而無悔,實以文明在中而有君子之光也。所以有此君子之光,實以能有孚於九四,而餘光及四,故吉也。故曰:君子之光,其暉吉也。有其光則必有其暉,無其暉則亦不見其光矣。是故未濟之時而有此光明之君,雖欲元暉不可得也。雖欲不亨不可得也。吾以是觀之聖人之處世也,元一日而非既濟之時,則元一日而非未濟之心。元一時而非未濟之日,則元一日而非欲濟之念。憂方來而喜或乘之,喜甫至而憂復生焉。憂喜相仍,此聖人所以發憤而不知老之將至也。是故既濟、未濟合為一卦而易道終矣。乾之自彊不息,終日乾乾而夕猶惕,若有以也。夫彼飲酒濡首者,以既濟而遂懈,而不知未濟之隨其後,其又何人哉?曰:是聖人所謂何可久之人也。所謂不續終之人也。君以喪邦,臣以亡家,庶人亡身,士喪其心。往古來今,孰能這此。噫。方時化曰:狐為坎,坎尚未濟,至離乃濟。故《傳》以未濟亨。為柔得中,指外離六五言也。小狐吃濟為未出,中指內坎初六言也。夫一,伐鬼方也。在既濟則宜勿用而防三年之憊,在未濟則宜震用而幸三年之賞。既濟戒生事,未濟喜有功也。五離之主四,尚貞吉悔亡,五自宜貞吉元悔。上九賴六五之有孚享,既濟之大業,飲酒燕#23樂,未即有普。但至于濡首則與既濟之上六等矣,其勢必失。是既濟之業有孚之光也,一反哉。旋濟旋失,唐明皇諸人非邪?劉用相曰:天一生水,地二生火。水火,天地之大用也。乾坤所以終坎離也,坎水居下,離火居上,則雖有天地之用,而實不相為用。咸、恆所以終離、坎也。水生火降,坎離相交,心以是泰,身是用康,國家和平,更有何事不既濟乎?此天地之終也,安有初吉終亂之理也?易道終不亦宜與。

附錄

吳幼清曰:未濟諸爻,位皆不當。而《象傳》特于六三言之者,陰柔居險極也。
王輔嗣曰:九二位雖不正,中以行正也。六五柔順文明,居于尊位,付與于能而不自役,使武以文,御剛以柔,斯誠君子之光也。付物以能而不疑也,物則竭力,功斯克矣。故曰有孚吉。
楊廷秀曰:六五逢未濟之世而應之以陰柔之才,乃以貞正而吉,以孚誠而又吉,以光暉而又吉,何也?蓋六五其體離,離在天為日,在地為火。日之在夏,噎之益熱。火之在夜,宿之彌熾。六五文明之盛,而能虛中以臨照,百官堅誠以信任,草才安得不掃大難為元難之世,一變未濟為既濟之時乎?備三吉之盛福而無一毫之悔尤,又何疑焉?

易因下經卷之三竟

#1『學問』,汲古閣本作『人生』。

#2『娣』,汲古閣本作『妹』。

#3『損上益下』,汲古閣本作『損下益上】 。

#4『玆』,汲古閣本作『徐鉉』。
#5此句伋古閣本作『臭,大張目也,言始小視之,雖大張目亦不見人』
#6『終莫之聞也』原作『終莫莫之聞也』,據《周易》通行本改。
#7伋古閣本此句『今』作『斤』,『以』作『已』『-之人』脫。
#8『有以』,汲古閣本作『無惑』。
#9『利』,伋古閣本作『貞』。
#10『乘』,汲古閣本作『附』。
#11『他』原作『它』,據《周易》通行本改。
#12『爵』原作『鵲』,據汲古閣本及文義改。
#13 『爵』原作『鵲』,據圾古閣本及文義改。
#14『有』,汲古閣本作『木』。

#15『六二』原作『六三』,據《周易》通行本改。

#16『任』,汲古閣本作『位』。

#17『以』下原多一『以』字,據文義改。

#18『及』,汲古閣本作『不』。

#19 原作『更』,汲古閣本作『之』,今改正。

#20#21『人』,疑當作『君』。
#22 此句,伋古閣本作『是以能得濟險之人耳』。
#23『燕』,汲古閣本作『宴』。

岱史-明-查志隆

經名:岱史。明奎志隆撰。十八卷。底本出處:《萬曆續道藏》
岱史序

環區中而山者,萬不啻也,岳為最;環區中而岳者,五不啻也,岱為最,故日岱宗。蓋自黃虞氏而下靡異號云,以故自昔受命而興者,靡不有事於岱。然而秦漢之事,君子諱之,惟我明一切屏絕封禪,嬌誣之說,真弗道,而諸所行望祀之禮,珪幣登祝之數,名爵之稱,又皆一洗近代訛謬而還古初。是自古有事於岱者,七十二君不啻也,我明為最。乃岱於前世,率不過吐奇孕異,致靈怪以闡世符,惟我明建樞北極,而玆山屹立國門之東,汶、濟之水會焉。下國筐能,細鱸相銜,際天地而來者以萬數,而玆山諸泉,實委輸之,儼若岳伯元僚,總率九牧之賦以歸天府,是岱之祚國佑民,即億萬年不啻也,亦我明為最。夫岱既已最五岳而雄區中,而我明所以有事於岱,與其所以有功我明者,又為百代之最。如此則其他瑰奇特絕之觀,與夫登臨嘯味之蹟,見於仙經地志、殘碑斷碣之所記載者,在他名山往往籍之為重,而要皆篾焉,無當於岱。惟是岱之所以最他名山,與我明所以最百代者,蓋在彼而不在此,此載筆者之所宜詳也。予往奉璽書,按嵯政於濟上,問以職事一登玆山,四顧徘徊,求古皇王靈聖之遺趾,而世代綿邈,莫可尋請,則慨焉。有感於前誌之浸廢,乃屬同轉運使查君輯而新之。查君則裁取舊編,斷以己意,擬例三史,取材百家,凡為考若表、若紀、若志得若干卷,其於所稱瓖奇特絕之觀,登臨嘯味之蹟,見於仙經地志、殘碑廢碣之所記載者,固已攘拾其藥,靡所漏捐。而自黃虞以下所以有事玆山,與夫我明之典禮名數,所以陋秦漢而還古初者,特加輯錄,而例別之,以自咐於大書特書之義,於是遂更其名日《岱史》,厥義題矣。玆史甫就刻,而皇上方以翰災祈年之故,特下德音,分遣大臣祠檮五岳,以徽福元元,展禮告虔,惟岱為首,宜有禎祥符應以答上旨,俾後世徵奇考異之士見謂聖神之代百靈受職,惟我皇上最焉,則豈惟玆史之光,將是山實籍重焉。敬為書其首簡以埃。若其他義例,查君自有述,予可略也。

萬曆丁玄歲元旦之吉嶺南東官譚耀書竟
岱史公移

山東都轉運鹽使司濱樂分司同知查志隆為補續誌書事:萬曆十四年六月十八日,蒙欽差巡按直隸等處監察御史譚憲牌前事。內開稱:泰山一誌,專記天下名賢登覽題味,乃往過來續,日盛月新。今查自甲寅以後俱未收入,又殺冑已久,摹印者多,魯魚亥豕,不堪寓目,本院心竊慨之,為此牌仰本官候新,抄發到日,一併纂輯,恪秉三長,用垂永典等因,續蒙本院憲票,前事內開稱:本官即將發去前錄四冊,校刪停妥,纂輯完備,務求刊刻精楷,用垂永久,合用工匠等項銀兩,該司另行申動等。職蒙此遵依外,為照泰山維五嶽之長,屹天柱而奠地維,圖籍永萬世之傳,斕王章而垂文獻,故岱宗首望於帝典,魯詹推重於葩經,兗鎮表見於職方,東嶽著名於《爾雅》,諸皆典墳籍籍,罔不誦術巖巖,凡以昭寰宇之巨靈,豈惟侈遊觀之勝覽。蚓於昭代,密邇皇都,潤流百道之濟汶,輓輸漕運,統領三齊之岡阜,屏障畿封,維玆花功,孰伴大造。然不有專錄,何以德攬神奇,而不賴當途,孰為咨課圖籍。惟本院觀風東夏,覽勝介丘,於焉逮籍而按圖,特爾命官而屬筆。蓋舊志取裁於前院,已經三紀有餘,而殘編貯待於後來,殆非一日之故。顧維庸陋如職,曷效付托於玆。雖蚤歲箕裘,稍知橫卷,迨半生丘壑,豈望問奇。偶弋百氏以娛閒,敢擅三長如明諭,幸屬清時,吏隱徒然,愒日宦遊,靦而素餐,念升斗皆君既,藉玆青簡,倘涓埃可自將,是用竭目嬋神,既傳觀於子史,頻仍陸巔涉阻,又遍歷其崇深,對景揮毫,風餐霧沐,逮梧屈首,宵燭晨窗。時逢萬曆熙辰歲在丙戌泰運,始事於仲夏,訖功乎孟冬,猥效冊鋁,粗成卷帳,稱名則曰《岱史》,義例則本前聞,為考者三,為表者二,為紀者四,為志者五,卷凡一十有八,字凡念萬有奇。敢云副在名山,妄希不朽之盛事,或者比諸覆甕,可償散局之微勞,庶幽不負山靈,而明不負付托。曾籍斯語,告成嶽祠,第編摩三四月之問,迺上下千百年之事,寒暑固未嘗問隔,風塵猶未免驅馳。坐是作報靡常,且於精神有限,雖效勤梱,寧免疏虞,其問魯魚亥豕之贗訛,自矢終其條校,猶埃雕龍吐鳳之鴻匠,蚤當為之折衷。為此具呈本院,裁昭一施行。

萬曆十四年十一月初一日

岱史凡例

一《岱史》云者,岱宗之稱,經見於《虞典》實肇自黃帝,故從其古名曰岱。玆所撰錄,稍襲史家義例,故曰史。益前哲曾有以《路史》名其記籍者。

一泰山舊圖甚略,余躬自涉歷,指點形勝,命工圖之,廣衍四倍於舊圖,併舊圖並存焉。蓋舊圖括其概,今圖分布其形勝也,其餘諸圖新創者居多。
一為考者三:曰《圖考》、日《星野考》、日《形勝考》。夫考者,校也,謂參校於子史百家也。諸皆舊志所略,玆仿通考義例創著焉。
一為表者二:曰《山水表》、日《疆域表》。夫表者,標也,謂標而明之也。山水之勝境延裹,疆域之沿革屢變,不為之標揭,其曷以顯示?故仿史家年表義例創著焉。
一為紀者四:日《狩典紀》、日《望典紀》、日《遺蹟紀》、日《靈宇紀》。夫紀者,記也,史家有帝紀,益所謂大書特書也。玆所紀皆神聖之精靈,帝王之制作,而國朝御制、御祝,尤炳炳焉,故別於凡志云。

一為志者五:日《宮室志》、日《物產志》、日《香稅志》、日《災祥志》、日《登覽志》。夫志者,識也,識臆其煩績,勿俾遺忘也。玆所志皆人文物理之散殊,雖取材於舊志,而時移事改,故正其訛,補其未備者居多。若香稅則舊志不及,特草創於今玆。
一每卷冠以小序,蓋撮其大旨,發明著作之意也。而見聞所及,於當時利病偶有一得,稍贅數語,正不自知其足採不。
一余本固陋寡聞,且奔走泥塗中,無暇日。稍暇,即從縉紳家假古今名編搜討焉,顧名編不多得也,山水形勝、古初遺蹟,雖躬自歷涉,然寧能遍觀。至於國朝諸名公及文人騷士題泳諸篇什,或仍舊志,或採碑匾,或採諸家集,然於見聞所不及者,寧免遺失,非敢有所刪削也,廣收博採尚有埃焉。

西浙海昌查志隆嗚治甫識於歷下吏隱齋。

岱史總目

質字號第一冊

卷之一   圖考

卷之二   星野考

卷之三   表勝考附里至

卷之四   山水表
卷之五   疆域表
諸字號第二冊
卷之六   狩典紀附封揮
卷之七   望典紀仲歷代諸臣僚文
鬼字號第三冊
卷之八   遺蹟紀
卷之九   靈宇紀神佛寺觀
神字號第四冊
卷之十   靈宇紀聖賢廟祠
卷之十一  官室志
卷之十二  物產志
卷之十三  香稅志
卷之十四  災祥志
而字號第五冊
卷之十五  登覽志歷代詩章

卷之十六  登覽志國初至嘉靖甲寅以前詩章

無字號第六冊

卷之十七  登覽志國朝嘉靖甲寅以後詩章

疑字號第七冊
卷之十八  登覽志歷代賦記雜著
右《 岱史》 為義,凡十有四,別而為卷凡十有八,中問豐省不齊,緝而為冊凡七,取《 中庸》 質諸鬼神而無疑句以命冊焉。夫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岱宗山靈,蓋鬼神之大者。是役也,澡思攝管,對越儼然,登謁搜奇,駿奔匪懈,詛非鬼神與質乎?顧凡陋胸襟,安知天道?又安能以無疑?余於玆有深愧矣。然孟子論盡心知性,而歸之於知天,則知天之學,要在盡心中得之。余誦法往古,從事筆硯,以供明神之役,敢不盡厥心以晤假,而求底於無疑之境哉。玆所為命名,豈漫然無所取義云。查志隆謹識。

岱史第一冊質字號目錄

卷之一圖考

星野圖    泰山舊圖

泰山新圖   東嶽廟圖

碧霞宮圖   五嶽真形圖

周明堂圖   孔殿圖
卷之二星野考
史記天文書  正義
前漢天文書  前漢地理志
魏太史    晉天文志
唐天文志   宋天文志
宋中興志   天原發微
通志     汪子卿論
卷之三形勝考附里至
舜典     禹貢
魯頌     周禮職方
爾雅     公羊傳
漢官儀    後漢書
道藏經    郭璞書
山海經    法苑珠林
曾鞏二堂記  蘇束坡序

魏莊渠書  岱宗記

通志    茅君傳

博聞錄   五嶽記

福地記   列仙傳

尸子    博物志
道經    堪輿家
勝覽    里至記
卷之四山水表
山     峰
石     洞
峪     嶺蟑
崖     巖
臺     門
寨     園
泉     池
河     溪澗
灣     井
勒石    橋

卷之五疆域表
德部    郡
州縣

岱史第一卷圖考

叔日:曷云乎圖考也?考泰山之形勝,而繪之為圖也。夫鴻濛始判,為物者萬,而惟流峙最大;為峙者萬,而惟嶽最大;為嶽者五,均之巍巍峻極,而惟岱最大。近則橫亙齊魯,跨引江淮;遠則雄峙九絃,霖雨四海,豈非華夷之巨觀,古今之崇鎮乎。顧欲以方寸赫號,總擘全勝,抑何難也。然自古考方辨域,必取諸圖,不然則周覽不能窮其勝,載籍不能紀其詳,即有高雅之士興起外游之想,曷從而觀焉。是用逮古證今,圖諸簡端。圖泰山,握坤軸也,而先之以星野,繫乾象也,圖嶽廟,以神所棲也,圖碧霞官,以世所崇奉也,圖周明堂,以帝王致治之蹟也,而附之以五嶽真形,則以泰山五嶽之宗,宜統會其勝也。維嶽降神,實生孔子,萬世宗之如泰山喬嶽,圖其廟而崇祀之,以表聖蹟重山靈也。夫天開圖畫,地湧丹青,豈人力哉?維玆繪事肖厥化工,俾世之觀覽者一披卷而對越介丘,恍乎明神陸降,勿勿乎欲其享之,則又非特豁目惠心,供勝游之適云爾。

岱史第二卷星野考

叔曰:曷考乎星野也?考泰山之分野,而擊之於分星也,謂其上應天象也。夫陰陽之精,其本在地,而上發於天,在天二十八舍,在地十二州,各有所主,即一丘一阜,懸象列宿。蚓夫崧高維嶽,峻極於天,而泰山尤群嶽之宗,其昭回法象,豈不鉅麗?自保章氏失職,久遠郡國,廢置代遷,千百年來,譚星野者,或以泰山主心,房氏,或主婁、胃,或主虛、危,其言欐欐洋洋,靡所適從。然載籍雖博,猶考信於往古,古天文,角、亢之分野,主{充。而《禹貢》徐兗之域,泰山固隸兗也,主角何疑焉?旨哉?僧一行其言之也,曰:天下山河之象存乎兩戒,觀兩河之象,與雲漢之終始,則分野可知。而《通志》云:山束當山河之會,得升降之中,泰山介乎其間,此千載通論也。玆備籍諸史,以埃閎覽博物之君子折衷焉。

《史記?天文書》曰:角、亢、氏,兗州;.房心豫、州;虛、危青州;燕齊之疆候在辰星,占於虛、危,宋鄭之疆候在歲星,占於房、心。

《正義》曰:束方角、亢、氏、房、心、尾、箕,角、亢,鄭之分野,一充州,氏、房、心,宋之分野,豫州;箕、尾,燕之分野,幽州。北方斗、牛、女、虛、危、室、壁,斗、女昊越之分野,揚州;女、虛,齊之分野,青州;危、室、壁,衛之分野,並州。
《前漢?天文書》曰:角、亢、氏,沆州,房、心,豫州;尾、箕幽州;虛、危,青州。丙丁江淮海岱一日甲齊申齊酉魯。
《前漢?地理志》曰:齊地虛、危之分野也,束有奮川、東萊、琅邪、高密、膠束;南有泰山、城陽;北有千乘、清河以南勃海之高城,重合、陽信;西有濟南平原,皆齊分也。
魏太史令陳卓曰:泰山,角六度。
《晉?天文志》曰:泰山,入角十二度。

《唐?天文志》曰:降婁、玄楊其神主於岱宗,歲星位焉。女、虛、危,在子齊分野,女、虛、危,玄楊也,循岱嶽眾山之陰,其地得陬訾之下流,其象著為天津,絕雲漢之陽,凡司人之星與群臣之錄,皆主虛危。奎、婁在戍,魯分野,奎婁,降婁也,循岱嶽眾山之陽,在陬訾下流,婁胃之墟。
《宋?天文志》曰:束方蒼龍七宿,角、亢、氏、房、心、尾、箕,其神為青帝,司春,司木,司泰山。
《宋中興天文志》:王奕曰:泰山,入角十二度。馬端臨象緯州郡,踱次並同。
《天原發微》曰:天下山分為四條,上應二十八宿,負海,貨殖所阜之國。自北河下流,南距岱山,為三齊;自南河下流,北距岱山,為鄒魯,此負海之國也。
《通志》曰:山束自南正達於西,正得雲漢升氣;自北正達於束,正得雲漢降氣;則山束其當山河之會,而得升降之中乎。

汪子卿曰:按《山東通志》引《晉書》言:循岱嶽眾山之陰,主虛危,循岱嶽眾山之陽,主婁胃。引《唐書》言:濟陰齊魯,主心、房、氏。蓋我朝清類分野,據二書之說,以定星野之次,而《通志》因之。夫以心、房、氏言岱,猶為近之。乃若虛、危,北宿也;婁、胃、西宿也;而可以東方言耶?又按古天文圖書:降婁,魯分也,玄野則昊越揚州之次也。歲星十二歲周天,非有定位,而《唐志》云云,圖復云云,要亦所謂其神主岱,而非踱次之謂邪。夫王者齊政,本於璿璣,不可不知,而亦不易知也。故今志以王奕、馬端臨為正,而餘則傳疑,以俟夫明於占步者。
岱史第三卷形勝考

叔曰:曷考乎形勝也?考古今之誦說乎泰山者也。夫自有天地以來,形勝無如泰山,故自有書契以來,誦說形勝者亦無如泰山,乃其始經見則《虞典》,岱宗兩言。有夫《虞典》,凡嶽皆以方位言,惟泰山不言方位,而言岱,不言嶽而言宗,固謂夫出震配乾,萬物始代,儲坤蟠亙,五嶽推宗,其形勝甲於普天之下無兩也。嗣是而《詩》稱魯詹,《禮》稱兗鎮,《爾雅》稱東嶽,則槃其一方所推重而極言耳。他若子、史、百家、佛經、道錄,奕奕相屬,炫句玄詞,所謂天孫神房、洞天福地,與夫金床玉几之說,最不可窮請。然古人於搜神紀異、稈官野史,亦所不廢也。世即有善言形勝者,或未能越此,故舉凡見聞所及,併編錄之,以備參考。迺其寒暑之候,迥異於下方,里至之遙,艱難於躋陸,俱世所欲聞者,宜不厭於鎖贅一石。

《舜典》曰岱宗。按《五經通義》云:岱宗,言王者易姓受命、報功告成,必於岱宗也。東方,萬物始交代之處;宗,長也,言為群嶽之長。

《禹貢》曰:海岱維青州。又曰:海岱及淮,惟徐州。按《書註》云:青州之域,東北至海,西南距岱。又云:岱之陽,濟東為徐;岱之北,濟東為青。
《魯頌》曰:泰山巖巖,魯邦所詹。按《說苑》云:山者,宣也,言宣氣生萬物也,泰言高大之至也。《爾雅》云:右陵泰丘。或云,泰者太也,謂天地太和之氣發舒於東方也。
《周禮職方》曰:河東日兗州,其鎮日岱山。按鎮言其重也。
《爾雅》曰:河東岱。又曰:泰山為東嶽。又曰:中有岱嶽,與其五谷、魚、盥生焉。按《詩》註云:嶽言山之尊也。東方主天地生氣,以方位別五嶽,是為天之東柱。
《公羊傳》曰: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者,惟泰山耳。

《漢官儀》曰:盤道屈曲而上,凡五十餘盤,經小天門、大天門,仰視天門,如從穴中視天窗矣。自下至古封禪處,凡四十里。山頂西巖為仙人石問,東巖為介丘,束南巖名日觀。日觀者,雞一嗚時,見日始欲出,長三丈所。又東南名秦觀,秦觀者望見長安;昊觀者望見會稽;周觀者望見齊。黃河去泰山二百餘里,於祠所瞻,黃河如帶,若在山陸。山南有廟,悉種梧千株,大者十五六圍,相傳云漢武所種。小天門有秦時五大夫松,見在。
《後漢書》曰:光武封泰山,雲氣成官闕。
《道藏書》曰:泰山周迴一百六十里,畸五十步,方面各四十里。郭璞書曰:泰山在奉高縣西北,從山下至頂,四十八里一百步。
《山海經》曰:泰山環水出焉,束流注於海。
《法苑珠林》曰:泰山之束有醴泉焉,其形如井,本體皆石,欲取飲者,皆洗心跪而抱之,則泉出如流,若或污慢,則泉縮焉,蓋有神明以宰之也。

曾鞏《二堂記》日泰山之北水,與齊之東南諸水,西北匯於黑水之灣,又西北匯於梧崖。蘇束坡《送楊傑詩序》曰:無為子嘗奉使登泰山絕頂,雞一嗚見日出。
魏莊渠書曰:泰山之上有日觀峰者,夜半可以跳而見浴日,彌望如鋪金者,海也,綠色微茫中有若掣電者,海島溪山相問也。金色漸淡,日輸浮動,水中如大玉盤,適海濱望而見海日是矣。登天台之巔日華頂者,乃知此特小海耳,諸山環列外乃為大海。泰山有日觀者,觀日於未出也;有月觀者,觀月於已役也,長安觀者,西望秦問諸山也;越觀也者,南望會稽諸山也。衡山有七十二峰,亦有日觀、月觀,不及泰山者,當卯位也。
《岱宗記》曰:梁父,長白二山,為泰山輔嶽。
《通志》曰:濟南諸山,其非麓也,兗州諸山,其南麓也;青齊海上諸山,其左翼也;河束諸山,其右翼也。斯其為泰山矣乎?迺若山南則有漢武遺梧,天門則有五大夫松,絕頂則有秦無字碑,懸崖則有唐開元銘,斯則泰山古蹟之最優者。

《茅君傳》曰:仙家凡三十六洞天,泰山周迴三十餘里,名三宮空洞之天。
《博聞錄》曰:泰山名蓬玄太空洞天,嶽帝所居,其高四千丈,環一千里。
《五嶽記》曰:束嶽泰山,嶽神天齊王,領仙官仙女九萬人。山周迴二千里,在兗州,奉符縣。
《福地記》曰:泰山洞天,周迴三千里,鬼神之府。
《列仙傳》曰:岱宗石室中,上下懸絕,其中金床玉几。尸子曰:泰山之中,有神房阿閣。
《博物志》曰:泰山一日天孫,言為天帝之孫也。主召人魂魄。束方萬物始成,知人生命之長短。
《道經》曰:五嶽之神,分掌世界人物,各有攸屬。岱泰山乃天帝之孫,群靈之府,主世界人民官職生死貴賤等事。

堪輿家曰:泰山之麓水交流,孔林獨茂,蓋指浮漂梳洗汶漸,而言吾夫子之生也,豈偶然哉?是故其終也,曳杖之歌泰山。自任公姓振振,世祿罔替,則嶽靈之篤於孔氏者,其有窮乎?
《勝覽》曰:嘗臘月衝雪登嶽,至御帳,雲姻模糊。至十八盤,天宇開霽,俯矚山腰,猶有雲靄。及下山,大雪如故。冬春之交,諸崖谷出姻霧,寒甚,初尚可指,數.頃,則緩鍵蒙覆,盡失山形。少霽,溪壑林木及樓閣簷牙,凝結冰花,珠聯粉綴如畫。嘗於春時,晨觀山半,雲布平密,絢爛一色,宛然倒看天宇。四月以後,山多蒸濕,不可居。五六月亦寒,衣必綿,外必炕。早暮如深秋。遇夏時暴雨,山半風激雲湧,雷聲電光,皆出其下,隱約見麓地,白波沆沸如海,頃忽雲升嶽顛,則上下皆雨。人飲諸崖水,多瀉,惟瑤池、白鶴、水簾、玉花、玉女數泉,甘美。元君祠東崖一竅,泉滴如珠,晝夜出一斛許,其味尤佳。
岱史第四卷山水表

叔曰:曷表乎山水也?表山水之附麗於岱嶽者也。夫岱嶽,山也,而兼以水言者何?山下出泉,謂夫水之源也,故言山必言水也。今其山之得名:曰峰、曰巖、曰洞、曰嶺、曰崖、曰臺、曰門、曰峪、曰寨、曰園、而莫非山也。水之得名:曰泉、曰池、曰井、曰溪、曰河、曰灣、而莫非水也。其他曰橋、曰坊、曰題勒,凡以表勝於山水也。總之,則皆岱嶽之勝也。夫天下佳山水,古今人類能言之,仁智所樂,豈虛語哉?維玆山水,非可以例言也。上應天齊,宗長群嶽,日月之所避隱,雲雨之所官府,帝王之所肇祀,億兆之所奔走,品彙萬有之所蕃滋,即一拳之石,鍾靈秀而毓化機,一掬之泉,潤濟汶而衍沬泗,其為功化豈不弘多。弗啻雲巒風壑,絕壁重標,峻閣千尋,峭門萬仞,飛湍瀉溜,漾碧流虹,五色交輝,四時俱備,令人目不周玩,情不給賞,帷斯之為勝而已爾。余嘗為之評曰:岱嶽山水,特以雄偉勝,匪以奇巧勝,故稱絕勝云。

峰石

鳳凰山在岳頂西南,白雲洞之主。天柱峰在岳頂西南,仰止亭之後。嶽巔石在王帝觀,前侍郎萬恭刻石曰表泰山之巔。象山在鳳凰山之下。日觀峰在岳頂束,五鼓可見海上日出。今有觀海亭。望海石在日觀峰東北,五鼓日初出而可見,是見海也。石聞山在州南,漢武帝禪於此。大懸石堆岳頂西。介石山在州南五+里,宋真禪於此。月觀峰在岳頂西,對日觀而言,義取月絀庚方耳,此曰越觀。小懸石亦頂西與大懸石對。仙橋石在捨身崖西,懸崖相對,相去五尺許,三石撐拄如梁。一爭一子山在州南五十里,黃帝禪於此。秦觀峰在岳頂西。試心石在仙橋石西,二石鉤連,懸崖萬仞,人登踐之,即搖動恐怖。愚民云惟心誠則無動。梁父山在州南一百里,秦始皇禪於此。周觀峰舊志云:夫所在意者觀周當在岳頂西,今都御史胡鑽宗刻石于碧霞坊之左。一石一石山在梁父山之東,古稱七十二君多禪於此。劍匣石在大峪西,有方石如匣,相傳匣有寶劍,仙人取去。傲來山在岳頂西南,竹林寺,其石贊阮矗矗,至御帳,俯視之更奇。昊觀峰亦失所在。意者觀昊當在岳頂東。試劍石在大峪口,相傳仙人取石匣寶劍,斷劈此石,半仆於地。今觀二石文理若中分然。丈人峰在岳頂西南,特立如蒼顏丈人。青山在岳東南麓,漢明堂東北。仙影石在試劍石旁,其影有巾有劍,伸一足而坐,石平如磨,崖影處如剝如勒,而實非人為,相傳取劍劈石者即此仙也。黃山在岳頂西四十里,以土名,與青山貲岳之翼山也。鸚龍峰在傲來峰前,以賈飛似文名。東神霄山在岳頂東十里。懸石峰在岳頂西南。西神霄山在岳頂西十里。回鴉峰在岳頂西。龍文石在岳陽,其文如龍。石後山在岳頂西十里,前多巨石,故名。獨秀峰在岳陽,屹然挺秀,古人題刻峰名於石。虎阜石亦在岳陽,其狀似虎。龍口石兩石相附,中噴清泉。孤山在岳頂北十里,崢嶸特起。獅子峰在岳陽,以形似名。牛心石有以形似名。玉女山在岳頂東北十里許,有玉女修真石崖,在其下。羊闌皮石相傳仙人牧地。蓮花峰在獨秀峰之東,其奇簇如蓮花。方正石其形方正,故名。石馬山在岩頂西北+五里。胭脂石在岳之陰,色如塗丹。鷗窩山在岳頂西十五里,崖多鵬巢,故名。懸刀峰在岳西南西溪上。紅門石石色紅,望之如紅朱門。五女圈石在岳西北。相傳夜有呼號相力之聲,請朝見石景成圈,蓋五仙女為之。褪山在岳北十里,如駝負子狀。芙蓉峰亦在西溪上。鶴山在岳頂北十里,林木蔥籌,野鶴巢此,故名。飛鴉峰亦在西溪上。老鴉峰在岳頂北,木多鴉巢。亭禪山一名高里,又名蒿里,聯屬社首,在岳南三里。龍泉峰在斗母觀東北,峰右峭拔可愛。三尖山在岳頂西十里。凌漢山在普照寺後。君子峰在岳頂。祖徠山在岳南三十里。岳之案山也,上有紫源池,有玲瓏山、獨秀峰、天乎東西二寨,其下曰白河灣、曰竹溪。唐李白、孔巢父、韓準、裴政、陶污、張叔明隱此,號曰竹溪六逸。唐石介因故址築室,著書,學者稱祖徠先生。石屋一在玉女山,一在山趾,相傳玉女修真處,景最奇勝。懶張石屋在岳頂北麓,相傳有懶張道人修煉於此。石舟一在白龍池,一在岳東南麓,傳家莊宛然如舟。八寶山在岳頂東百里,屬萊蕪,一名黃山。蠟燭山在玉女山北,其石獨立如燭。

洞 嶺蟑 峪
白雲洞在鳳凰山下,由峰亥坊南行數武石磴陡絕而下,洞中時出白雲。今都御史李戴題曰:雨天下。蓋取《公羊傳》:不崇朝而雨天下之意。御史譚耀勒石見兮。創建枋亭軒,最據形勝。水簾洞在高老橋上。迎陽洞一曰雲陽洞,可容二十餘人?尚書朱衡勒字千石崖,曰朝陽洞。黃華洞在岳北玉女修真處。呂公洞一曰金母洞,在岳之南麓玉女池側。過觀洞在岳南,一穴高深,遊者憩此,可覽群山。鬼仙洞仙蒿里之陰,窈然幽暗,人不敢入。白鶴洞在岳西四十里,可容三+餘人。黃伯陽洞在岳頂西十五里,戰國時黃伯陽修隱於此。金絲洞在岳北九十里,可容百餘人,邱長春煉丹處。桃花洞在岳頂唐磨碑石壁下,有泉。朗然子洞在岳半御帳東里許,可容三下。觀音洞在竹林寺山後。婁敬洞在岳頂西百里,漢婁敬隱地,旁一洞出硝石。青嵐嶺在岳頂西南。回馬嶺石磴漸峻乘馬至此不能上。黃峴嶺土多黃色勢甚陰峻,過此一徑平易,名曰快活三。鴈飛嶺即回膈峰,在岳頂西南,鴻鴉南翔,多止於此。西橫嶺在岳頂西,削壁橫亙數+丈許。鄉嶺在岳頂西,俗傳人死魂歸於此而思鄉。十峰嶺在玉皇廟右。分水嶺在岳頂東,漢明堂後,楊老園西。升仙嶺在岳頂東,東漢明堂之東北隅。長城嶺在岳之西北,古長城鉅防之化。思谷嶺在谷山寺南。仙臺嶺在岳北六十里。明月蟑在岳北,群峰秀列,若屏障然。招軍嶺在岳頂西南,傲來山前。小龍峪古名小龍口,石峽為眾水所歸,飛泉若龍噴然。大龍峪古云大龍口。桃花峪在岳頂西南二十里,桃花洞南,今多植桃花。仙趾峪一名馬蹄峪,在竹林寺山後里許,有仙人草履跡,長尺餘,馬躍長五寸許。石經峪在岳之陽,坦石半畝許,古刻《金剛經》楷書,有近八分書者大尺許,人傳王右軍書。石壁峪在岳之陽,煉削如壁。大峪在傲來山竹林寺下,即中溪之路,內有白龍池、百丈崖、天紳泉諸奇景,石上有宋元詩刻。鄧都峪在岳之陽,俗傳為冥司,今峪南有鄧都廟。鬼兒峪在岳之陽,俗傳人死,魂歸於此。本張華《博物志》之說。佛寺峪在岳東北四十里,即谷山寺,有石佛。椒子峪在岳之陽,昔有異人種椒於此,故名。溪里峪在岳之陰,巖穴深邃,上有湧泉,四時不竭。
崖 巖 臺

孔子崖在岳頂西南。舍身崖其北聯屬日親峰下,餘三面崖壁陡削數百丈,中有石凸起丈許,愚民往往舍身投崖,徹輸迥之福。尚書何起嗚設坦墳不禁,因勒石曰愛身臺。東百丈崖合岳頂西南,其瀑布下匯為天紳泉。西百丈崖與東崖相去三百步,其高十倍東崖,而東崖南向,西崖則東向。仙影崖在岳頂西南傲來峰,其山皆蒼石,惟仙影如白紙。五花崖在岳頂南,城郭仰視岳頂不能見,崖蔽之也。鶉鷓崖在岳北峭壁,巢野鷓。馬棚崖在岳陽,以形似leel悶也。一曰三字崖,以其崖上有墨書三畫,風雨不磨,世傳呂洞賓書。御帳崖在御帳。

兩峰巖在岳頂西,兩峰對峙,下有一穴如室。仙聞巖《漢書?武帝紀》曰:岳頂西巖為仙問。蛟仙巖在岳陽,相傳翰林王從之踟趺化此,元好問《送張天倪詩》云:蛻仙巖上願遲留是也。古雲巖在回馬嶺。弄月巖以下四巖,今失所在。看月巖 彌高巖 鎖雲巖 鳳凰臺在岳之陽。登仙臺在岳頂之陽,相傳呂純陽曾登此。南拱臺在岳之陰,巉巖拱峙,上復平坦,故以臺名。北拱臺亦在岳之陰。堯觀臺在岳頂東北十里,玉女山頂有石平坦如臺,相傳堯對禪登此。讀書臺在普照寺西北後山,過投書澗山麓,有石方四五丈許,宋孫泰山、石祖徠、胡安定讀書之所,姑蘇李果八分書刻石,瞻魯臺在舍身崖上。
門 園 寨
一天門有坊,在岳陽,岱宗坊內里許。紅門在岳陽,扁曰飛雲閣,又曰梯雲。二天門有坊,在岳陽,一名小天門,即御帳,蓋宋真宗曾此駐蹕也。誠意門在御帳上半里許。三天門石門,一曰南天門,即十八盤盡處。東天門在岳頂東。西天門在岳頂西。玄武門在岳北趾。楊老園在岳之陽,石崖險阻,世傳楊老避兵於此。藥園在岳東南,世傳有修真之士種藥於此。水仙寨在岳頂西,可容千人。仙人寨在岳頂北,亦容千人。九女寨在岳頂西三炎山下,一峰高處相傳九女避兵於此。凌漢寨在岳陽,可容數百人。天勝寨在傲來山前,可容萬人。劉盆子、赤負等曾此聚兵,上有招軍領、張旗石、璀碩之類。
泉 池 河
碧天泉在岳頂廣生殿東。碾駝泉在過人峰下,岳頂居人皆取給於此。天紳泉在傲來山百又崖下,巔崖十丈許,懸流下瀉如垂紳。白鶴泉在岳南麓冽而甘美,以城中井泉稱較之,輕重亦異。護駕泉在黃峴嶺御帳之下。聖水泉在回馬嶺。水簾泉一在西百丈崖。滌塵泉在岳南麓后土廟內,游人多掬水滌目,又名眼光。飛鸞泉在王母池右,水甚清冽,流注池中。醴泉一在天書觀,即宋王欽若所奏於真宗者。今雖不竭,無異凡水。《法苑》所稱醴泉,今失所在。王母池一名瑤池。在岳之南麓,池水之源乃岱岳山澗之水為其池焉。昔黃帝建觀岱岳,遣其七人雲冠羽衣,脩奉香火,以迎西王母,故名。王女池在岳頂元君祠右,甘冽,四時不涸。一名聖母小池,豫章謝廷傑勒石。白龍池在傲來山,址廣數尋,深不可測,池上有龍神祠,歲早,檮輒應。按察黃鱉刻石曰霖原。封家池在岳南麓封家墅中,通白鶴泉之下流,涓涓匯焉。涼河源出岳頂西南,諸谷匯為西溪,由白龍池出大峪口,南流入浮河,會汶水以達於漕水。梳洗河源出黃峴嶺,諸谷之水匯為中溪,過王母名其水,由州東南會浮河大汶水。浮河源出岳西桃花峪諸水,轉州治東南,二+里入汶。汶河其源有三,一出岳之東麓萊蕪縣原山,一出萊蕪寨子村,皆經祖徠山之水,南流三十里,曰大汶口,又西南經汶上縣北以達漕河。

溪澗 井 灣
東溪其源出岳陽登仙臺下,及青山諸水,經漢明堂。西溪其源出岳頂以西,諸水會百丈崖白龍池大峪。中溪其源岳黃峴嶺下,會諸谷之。鷹愁澗在十盤下。投書澗在凌漢峰下,以胡安定投家書於此,故名。舊東魯刻李果八分書澗名,三大字於。香井在岳南古岳廟,極香玲,異於凡水。朱日藩詩曰:廟前香井識投錢,蓋謂此也。天井在岳之東井十里許,廣數畝,匯諸峪汶河,又名天井灣。龜兒灣在岳陽。黑水灣在岳之西。忽雷灣在西溪,天將雨時,每聞雷聲迅發於此。飲馬灣在西溪。天井灣一在岳北,一在西南。此在灣在王母池上,奇石可愛,呂純陽詩貝.無賴蛟虹知我字是也。鑼鼓灣在大峪西溪,俗傳七月中元日有聲如鑼鼓。
坊 題有立碑者,有勒崖者 橋
岱宗坊登岳自此自殆,都御史都羅鳳翔等同建。一天門坊參政龍光題,通判王之綱建。孔子登臨處坊豫章狀元羅洪光題。尚書朱衡建。大諧坊御史高應芳建。高老橋坊知府李伯春等重脩,前同知翟濤建。水簾洞坊、迴馬嶺坊、黃峴嶺坊、二天門坊諸坊脩建老橋坊同。迎天坊崇府脩建。小龍峪坊修建同高老橋。大龍公坊修建伺高老橋。十八盤坊修建同高老橋。白雲洞坊都御史李戴建。蓬玄坊修建同高老橋。濟世坊、安民坊、勁建碧霞坊都御史李輔、御史昊定韓應庚等修建。升中坊。正大光明戴璽立石。五嶽之宗戴璽立石,一碑俱在岱宗坊下。天下奇觀員外楊可大言石于一下門北。第一山御史李復初立石于天增坊下。中流砥柱進士陳甘雨勒字石崖。至此始奇檢討馬一龍勒字石崖。天大松范宗昊立右。至此又奇馬一龍勒字石崖。飛泉瀑布同知翟濤勒字石崖。至此愈奇馬一龍勒字石崖。風濤雲壑勒字石崖。雄峙兩問立石三天門外。俯窺六合立石同前。山河一覽勒字蓬玄坊下。海日奇觀郎中昊同春書在日觀峰東南絕壁。岱北奧區前人書在黃華洞石壁。高老橋在紅門上五里許,相傳有學黃老者姓高,始開此道。住水流橋在水簾洞之下。聖仙橋在馬棚崖下。橋在小龍峪。步天橋在二天門。漱王橋在石經峪道中,勒名于石。王母橋在王母池上,橋之東則呂公洞,橋之西則岳廟舊址,此第一勝境也。捺河橋在捺河上州城西南河津金銀橋。

岱史第五卷疆域表

叔曰:表疆域者何?表岱宗所隸疆域也。隸於州邑而郡而部也。夫岱宗秀挺一合,靈應八涎,涵育萬形,儲峙千古,豈一疆一域所得而囿乎?然自古錫土姓以立國,制地域以撫封,必恃名山大川為之界焉。是故《 禹貢》 九州之域海岱維青。《 周禮》 山鎮之崇,兗州日岱,此疆域所由始矣。秦漢而降,建牧分州,割裂土境,廢置凡幾,漢之奉高,唐之乾封,宋之奉符,皆以邑名於岱陸者也。皇明定鼎燕冀,惟岱宗較諸嶽獨邇,雄據東夏,屏障皇畿,若拱辰然,而漕源國計,亦維玆攸賴,所謂奠安磐石之宗,其在斯與?岱陸不以邑而以州,俾奉歲祀,而州以泰安名,有以也。夫玆備錄古今沿革並其年數而為之表,如左方:

朝代媳部   郡     州縣

禹貢日

唐虞青海岱惟

青州

夏商

周 兗周禮州 魯魯頌日泰

其鎮曰岱  山巖巖

戰國齊             博邑

秦      齊郡      博邑

泰山郡屬漢濟初 奉高縣

西漢兗州部            武帝元封元年至奉高

奉高縣

東漢兗州部  泰山郡   光武二十二年至奉高章帝元和二年幸奉高

晉 兗州部  泰山郡   奉高縣

南宋兗州部  泰山郡   奉高縣

北魏兗州部  泰山郡   奉高縣

魯郡    岱山縣

隋 兗州部     大業初改屬魯郡  開皇六年改奉高日岱山

兗州魯郡  乾封縣

唐 河南道             高宗改岱山縣為乾封縣

兗州襲慶府奉符縣

宋京東西路 初祭東岳於 真宗祥符

兗州真宗加 元年改乾

號泰山大齊 封縣為奉

仁聖王又上 符縣

號仁聖帝

泰安州 奉符縣

金山東西路  大定二十三年陛泰安軍為州
泰安州 奉符縣
元 山東東西路加上泰山天齊大生仁聖帝

皇明山東布政 濟南府 泰安州

使司 洪武制和加泰山封號正名稱東嶽之神 省奉符縣並入州

岱史第二冊諸字號目錄

卷之六狩典紀附封禪

唐虞

夏后氏

秦始皇封禪刻石文李斯篆
漢武帝封禪詔司馬遷封揮書略、班固白虎通略
光武卻封禪詔
封禪刻石文
章帝 安帝
魏明帝
隋文帝卻封禪詔略
唐太宗卻封禪議
高宗封禪玉牒文駱賓王為齊州父老請陪封禪文
玄宗封禪玉牒文
御製序銘
宋太宗不允封禪略
真宗封禪玉牒文孫奭諫疏
御製序銘

皇明永樂卻封禪略王直題卻封揮頌

附歷代儒臣封禪論

漢司馬虎

梁許懋

宋胡致堂 章俊卿
馬端臨 明丘濬
卷之七望典紀
唐虞
周附魯

漢高祖 武帝 宣帝
光武 章帝
魏文帝
晉成帝

後魏祭岱文
唐武德貞觀
開元加嶽王號並祭祝
天寶 貞元
宋真宗加泰山帝號碑銘晁迥撰
金 元
皇明洪武告文嶽號制
御製泰山文 永樂告文

宣德告文 正統告文

景泰告文 成化告文

弘治告文 正德告文

嘉靖告文 隆慶告文

萬曆告文
附歷代諸臣祀祝
魏高允
宋歐陽修 曾鞏
皇明臣陳鳳梧 許應元 楊維聰
盧問之 端廷赦 鄭 芸
王 抒 沈應龍 朱 衡
馮 薦 雍綽等 限顧言等
張 鑑 傳希摯 陸樹德
李 輔 李 戴 查志隆
以上序世次而不序爵,皆書姓名,仍前志,垂欠遠也。

岱史第六卷狩典紀附封禪

叔曰:曷紀乎狩典也?紀帝王時巡之大典也,而並及夫封禪者何?紀其變也,亦紀夫當時君之侈,臣之諛,以示做也。夫五載一狩,防於《虞書》十二年一巡,見諸周制。時維仲春,則
生長之月,岳維泰岱,則生長之方,於時坐明當,朝群后,考竅其政令,凡以為民也,豈似後世人主琢石銘山以夸大其業,泥金檢玉以徽福於神。盤樂戕民,千乘萬騎,而猥云七十二君之故事,秦漢以來即所稱英君亦不免焉。卓哉我成祖文皇帝灼見,而卻絕之以垂憲昭代,豈非超越千古者哉?余玆附錄前代封禪文一二,而終之以先賢記論,俾觀者得以考鑒焉。
唐虞,歲二月,東巡守,至於岱宗。柴望秩於山,肆覲東后。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如五器,五載一巡守,群石四朝。見《舜典》
夏后氏因之。

周十二年一巡狩,歲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覲諸侯於明堂。見《周禮》明堂說見《遺蹟紀》

秦始皇二十八年,東行郡縣,上鄒峰山,立石,與魯諸儒生議,刻石頌秦德,議封禪望祭山川之事,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杞下,風雨暴至,休於樹下,因封其樹為五大夫。禪梁甫,刻所立石。見《史記》。王仲淹謂封禪非古,啟於秦漢,故志封禪以秦為首。
李斯篆刻石文今存二十九字詳見《遺蹟紀》
事天以禮,立身以義,事父以孝,成人以仁。四海之內,莫不郡縣,四夷人蠻,咸來貢職,人庶蕃息,天祿永得。今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二十有六年,初並天下,罔一賓服。親巡遠方黎民,登玆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邇,本原事業,祇誦功德,治道運行,諸產得宣,皆有法式,大義休明,垂於後世,順承勿革。皇帝躬聖,既平天下,不懈於治,夙興夜寐,建設長利,專降教誨,訓經宣達,遠近畢理,咸承聖志,貴賤分明,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格內外,靡不清諍,施於後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漢武帝元封元年,東巡海上。夏四月,登封泰山,降坐明堂。韶曰:朕以砂身承至尊,兢兢焉,惟德菲薄,不明於禮樂,故用事八禮#1。遭天地況施,著見景象,屑然如有聞。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於梁父,然後升擅,肅然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其以十月為元封元年。行所巡至,博、奉高、蛇丘、歷城、梁父,民田租通賦貸,已除。加年七十以上孤寡帛,人二匹。四縣無出今年等。賜天下民爵一級,女子百戶牛酒。又下詔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太山。諸侯有朝宿地,其令諸侯各治邸太山下。
二年秋,作明堂於泰山。
太初元年冬十月,行幸泰山。
太始四年春三月,行幸泰山。壬午,祀高祁於明堂,以配上帝,因受計。癸未,祀孝景皇帝於明堂。甲申,修封。丙戌,禪石聞。

征和四年春三目,上耕於鉅定,還幸泰山。

司馬遷封禪書略

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禪?蓋有無其應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見而不臻乎泰山者也,齊桓公既霸,會諸侯於葵丘,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折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懷氏封泰山,禪云云;伏羲封泰山,禪云云;神農封泰山,禪云云;炎帝封泰山,禪云云;黃帝封泰山,禪亭亭;顓項封泰山,禪云云;帝譽封泰山,禪云云;堯封泰山,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會稽;湯封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社首:皆受命然後得封禪。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過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東馬懸車,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漢。兵車之會二#2;而乘車之會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因設之以事?曰:古之封禪,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為盛;江淮之問,一茅三脊,所以為藉也。東海致比目之魚,西海致比翼之烏,然後物有不召而自至十有五焉。今鳳凰麒麟不來,壽穀不生,而蓬蒿華莠茂,鷓梟數至,而欲封禪,毋乃不可乎?於是桓公乃止。其後百有餘年,而孔子論述六藝,傳略言易姓而王,封泰山禪乎梁父者七十餘王矣,其俎豆之禮不章,蓋難言之。秦始皇即帝位三年,東巡郡縣,祠鄒峰山,頌秦功業。於是徵從齊魯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於泰山下。諸儒生或議曰:古者封禪為蒲車,惡傷山之土石草木;掃地而祭,席用苑楷,言其易遵也。始皇聞此議各乖異,難施用,由此絀儒生。而遂除車道,上自泰山陽至巔,立石頌秦始皇帝德,明其得封也。從陰道下,禪於梁父。其禮頗釆太祝之杞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記也。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風雨,休於大樹下。諸儒生既不得與用於封事之禮,聞始皇遇風雨,則譏之。始皇封禪之後十二歲,秦亡。諸儒生疾秦焚詩書,誅僇文學,百姓怨其法,天下叛之,皆偽曰:始皇上泰山,為暴風雨所擊,不得封禪。此豈所謂無其德而用事者邪?今上自得寶鼎,與公卿諸侯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絕,莫知其儀禮,而群儒釆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杞射牛事。齊人丁公,年九十餘,曰:封禪者,古不死之名也。上於是乃令諸儒習射牛,草封禪儀。數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黃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黃帝以上接神仙蓬萊#3,高世比德於九皇,而頗釆儒術以文之。群儒既不能辯明封禪事,又牽拘於《詩》《書》古文而不能騁。上為封禪祠器示群儒,盡罷諸儒不用。三月,東上泰山,泰山之草木葉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巔。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人殊,不經,難施#4。天子至梁父,禮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薦紳,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祀太乙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秘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陰道。丙辰,禪泰山下趾東北,肅然,祭后土#5。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句#6雲起封中。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群臣更上壽。明年夏,旱,公孫卿曰:黃帝時封則天旱,乾封三年。上乃下韶曰:天旱,意乾封乎?修五年之禮如前,而加以禪祠石聞,石聞者,在泰山址南方,方士多言此仙聞也,故上親禪焉。太史公曰:余從巡祭天地諸神名山川而封禪焉。入壽官侍祠神語,究觀方士祠官之意,於是退而論次自古以來用事於鬼神者,具見其表裹。後有君子,得以覽焉。若俎豆珪幣之詳,獻酬之禮,則有司存。

班固《白虎通》略

王者易姓,受命而起,必升封泰山何?教告之義也。始受命之時,改制應天,天下太平,功成封禪,以告太平也。所以必於泰山何?萬物所交代之處。必於其上何?因高告高,順其類也。故升封者增高也,下禪梁甫之山,基廣厚也。刻石紀號者,著己之功績以自效也。天以高為尊,地以厚為德,故增泰山之高以報天,附梁甫之址以報地,明天地之所命。功成事遂,有益於天地,若高者加高,厚者加厚矣。或日封者金泥銀繩,或日石泥金繩,封以印璽。故孔子曰:升泰山觀易姓之王可得而數者七十有餘。封者廣也。言禪者,明以成功相傳也。於梁甫何?以三皇禪繹繹之山,明已成功而告,有德者居之,繹繹者,無窮之意也。五帝禪於亭亭者,量度審提德著明也。三王禪於梁甫之山者,梁,信也,甫輔也。輔天地之道而行之也。太平乃封告於天,必也,於岱宗何?明告易姓,刻石紀號,告自紀于百王也。燎祭天報之義也。《詩》云:於皇時周,陸其高山。言周太平封泰山也。

光武皇帝建武二十年十月,東巡狩,至於岱宗。三十年,群臣上書,請封禪,詔日;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氣滿腹,吾誰欺?欺天乎?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何事汙七十二代之編錄。桓公欲封禪,管仲非之。若郡縣遠遣吏上壽,盛稱虛美,必髡,兼令屯田。從此,群臣不敢復言。三十二年,帝夜讀《河圖會昌符》曰:赤劉之九,會命岱宗。感此父#7,乃詔梁松按索圖讖文言九世封事。梁等列奏,乃許焉。求元封故事,議,封禪所施用,有司奏當用方石累壇,玉牒玉檢金泥及石檢,度數。帝以用石功難,又欲及二月封禪,故韶梁松因故封石空,更加封而已。松疏爭不可。正月,至奉高,遣侍御史與蘭臺令,將工先上山刻石。辛卯,封泰山;甲午,禪於梁父。四月己卯,肆赦,以建武三十二年為建武中元元年。

光武刻石文略

維建武三十有二年二月,皇帝東巡狩,至於岱宗,柴,望秩於山川,褊於群神,遂覲東后。從臣太尉憲、行司徒事特進高密侯禹等,漢賓二王之後在位。孔子之後褒成侯,序在東后,蕃王十二,咸來助祭。《河圖赤岱符》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河圖會昌符》曰:赤帝九世,巡省得中。帝劉之九,會命岱宗,誠善用之,姦偽不萌。赤漢德興,九世會昌,巡岱皆當。天地扶九,祟經之常。漢大興之道,在九世之王。封於泰山,刻石著紀,禪于梁父,退省考五。《河圖合古篇》《維書甄曜度》《孝經鉤拿,經讖所傳。昔在帝堯,聰明密微,讓與舜庶,後裔握璣。王莽以舅后之家,三司鼎足冢宰之權勢,依託周公、霍光輔幼歸政之蒙,逐以篡叛,僭號自立。宗廟瞋壞,社稷喪亡,不得血食,十有八年。揚、徐、青三州首亂,兵革橫行,延及荊州,豪傑並兼,百里屯聚,往往僭號。北夷作寇,千里無煙,無鸚嗚犬吠之聲。皇天捲顧,皇帝以匹庶受命中興,年二十八,載興兵起,是以中次誅討十有餘年,罪人斯得。黎庶得居爾田,安爾宅。書同文,車同軌,人同倫。舟輿所通,人邇所至,靡不貢職。建明堂,立群#8雍,起靈臺,設庠序。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牲,一死,贊。吏各修職,復于舊典。在位三十有三,年六十有一#9。乾乾日反,不敢荒寧,涉危歷險,親巡黎元,恭肅神祇,惠恤耆老,理庶遵古,聰允明恕。皇帝唯慎《河圖》《錐書》正文,是月辛卯,柴,登泰山。甲午,禪于梁陰。以承靈瑞,以為兆民,永玆一宇,垂于後昆。百僚從臣,郡守師尹,咸蒙祉祐,永永無極。章帝元和二年正月,東巡狩,柴告岱宗。幸奉高,祀五帝于汶上明堂。安帝延光三年二月丙子,東巡狩。辛卯,柴告岱宗。

魏明帝東巡狩,凡三至岱宗,所過存問高年,恤疾苦,或賜穀帛。

隋文帝開皇九年,朝野皆請封禪,詔略曰:以薄德而封名山,用虛言而干上帝,非朕所聞。今後言封禪宜即禁絕。十四年,百官抗表,固請封禪,帝令牛弘等創儀注,既成,帝視之曰:玆事體大,朕何德以堪之。但當東巡,因祭奉山耳。
唐太宗貞觀初,群臣並請封禪,唯魏徵以為不可。六年,文武官以初平突厥,盛德被於海內,又年穀屢登,表封泰山。太宗謂侍臣曰:朕每見眾議,以封禪為盛事,頗奏勸朕行之。如朕本心,但使天下太平,家給人足,雖闕封禪之禮,亦可比德於堯舜。若百姓不足,夷狄內侵。縱修封禪之儀,亦何異桀紂?昔秦始皇為-暴虐之主,漢文為有德之君,以此而言,無假封禪。且禮云:掃地而祭,以表至誠。何必遠登高山,封三尺土也。太宗雖納徵言,而藩臣猶抗表勸請。十五年,東幸至洛陽,而彗星見,乃止。

高宗麟德二年,幸東嶽。乾封元年正月,封泰山,禪于社首,以皇后武氏為亞獻,越國太妃燕氏為終獻,其帷帟錦繡。群臣瞻望,多竊笑之。
玉牒祝文
有唐嗣天子臣某,敢昭告于昊天上帝:有隋運屬顛危,數窮否塞,生靈塗炭,鼎祚淪亡。高祖扶黃鐵而赦黎元,賜玄圭而拯沈溺,太宗功宏鍊石,定區宇於再麾,業壯斷鼇,飲滄海而一息。臣忝奉餘緒,恭承積慶,遂得崑山寢燎,炎海澄彼,雖乃業茂宗桃,斯實降靈穹昊。今謹告成東岳,歸功上玄,大寶克隆,鴻基永固,凝薰萬姓,陶化八絃。
駱賓王為齊州父老請陪封禪文
圓天列象,紫官通北極之尊,大帝凝圖,玄猷暢東巡之禮,是知道隆光澤,既輯玉于雲臺,業紹裡宗,必塗金于日觀。伏惟皇上乘乾握紀,纂三統之重光,御極登樞,應千靈之累聖,故得河浮五老,啟赤文于帝期,海薦四神,奉丹書于王會,瑞開三脊,祥洽五雲。既而緝總章之舊文,紹辟雍之故事,非煙翼戟,移玉輦于梁陰,若月承輪,祕金繩于岱轍。臣等質均芻狗,陰謝桑榆,幸屬堯鏡多輝,昭餘光于連石,軒圖廣運,追盛禮于樅金。然而鄒魯舊邦,臨淄遺俗,俱沐二周之化,咸稱一變之封。境接青疇,俯瞰獲麟之野,山開翠紀,斜連辨馬之峰。豈可使稷下遺畎,頃隔陪封之禮,淹中故老,獨奏告成之儀。是用就日披丹,仰璧輸而三舍,望雲紆素,叫天聞于九重。倘允微誠,許陪大禮,則夢璦餘息,骯仙聞以相罐,就木殘魂,遊岱宗而載躍。
玄宗開元十二年,群臣多言封禪,中書令張說又固請,乃下制以十三年有事於泰山。御製御書《紀泰山銘》。
玉牒祝文
有唐嗣天子臣某,敢昭告于昊天上帝:天啟李氏,運興土德,高宗、太宗,受命立極。高宗升中,六合殷盛;中宗紹復,繼體不定。上帝眷祐,錫臣忠武,底綏內艱,推戴聖父。恭承大寶,十有三年,敬若天意,四海晏然。封祀岱岳,謝成于天,子孫
百祿,蒼生受福。
玄宗紀泰山序銘
勒石嶽鑽,磨崖碑詳見《遺蹟紀》
朕宅帝位,十有四載,顧惟不德,懵於至道,任夫難任,安夫難安,玆朕未知,獲戾於上下,心之浩蕩,若涉於大川。賴上帝垂休,先后儲慶,宰衡庶尹,交修皇極,四海會同,五典敷暢,歲云再熟,人用大和,百辟會謀,倡予封禪,謂孝莫大於嚴父,謂禮莫尊於告天,天符既至,人望其積,固請不已,固辭不獲。予與夫二三臣,稽虞典,繹漢制,張皇六師,震疊九宇,旌旅有列,士馬無譁,肅肅邕邕,翼翼溶溶,以至于岱宗頂也。《爾雅》云:泰山為東嶽。《周官》曰:兗州之鎮山,實惟天帝之孫,群
靈之府,其方處萬物之始,故稱岱焉。其位居五岳之伯,故稱宗焉。日昔者、受命易姓,於是乎啟天地,薦成功,序圖錄,紀氏號。朕承先王,玆率厥典,實欲報玄天之眷命,為蒼生之祈福,豈敢高視萬古,自比九皇哉。故設壇場於山下,受群方之助祭,躬封燎於山上,冀一獻之通神。斯亦因高崇天,就廣增地之義也。乃仲冬庚寅,有事東嶽,類于昊天上帝,配我高祖,在天之神,罔不畢降。粵翌日,禪於社首,侑我聖者,祀於皇祇,在地之神,罔不咸舉。暨壬辰,覲群后,上公進曰:天子膺天符,納介福、群臣拜手稽首,稱千萬歲,慶苔歡伺,陳誠以德,大渾吁度,彝倫收叔,三事百揆,時乃之功;萬物由庚,兆人允殖,列牧眾宰,時乃之功。一二兄弟,篤以孝友,錫類萬國,時惟休哉。我儒制禮,我史作樂,天地擾順,時惟休哉。蠻夷戎狄,重譯來貢,累聖之化,朕何慕焉。五靈百寶,日來月集,會昌之運,朕何感焉。凡今而後,傲乃在位,一王度,齊眾法,摧舊章,補缺. 政,存簡易,去煩苛,思立人極,乃見戶天則。於戲天生蒸人,惟后時又,能以美利利天下,事天明矣;坤厚載物,惟后時相,能以厚生生萬人,事地察矣,天地明察,鬼神著矣。惟我藝祖文考,精爽在天,其日懿予幼孫,克享上帝,時若馨香,其丕乃曰:會我之文武曾孫,其誕錫新命,鑽我舊業,永保王祿,子孫其承之。予小子敢對揚上帝之休命,則亦與百執事,尚綏兆人,將多于前功,而瑟彼後患。一夫不獲,萬方其罪,予,.一.心有終,上天其知我。朕惟寶行三德,日慈、儉、謙。慈者,履無彊之吉;儉者,崇將來之訓,自滿者人損,自謙者天益。苟如是,則軌邊易循,基搆易守,磨石壁,刻金記,後之人聽詞而見心,觀末而知本。銘曰:惟天生人,立君以理。惟君受命,奉為天子。代去不留。人來無已。德凍者滅,道高斯起。赫赫高祖,明明太宗。爰革隋政,奄有萬邦。罄天張宇,盡地開封。武稱有截,文表時邕。高宗稽古,德施周溥。? 茫茫九夷,削平一鼓。禮備封禪,功齊舜禹。巖巖岱宗,衍我玄神。中宗紹運,舊邦維新。'睿宗繼明,天下歸仁。恭己南面,綑縊化醇。告成之禮,留諸後人。緬予小子,重基五聖。匪功伐高,匪德矜盛。欽若杞典,丕承永命。至誠動天,福我萬姓。古封泰山,七十二君。或禪社首,或禪云云。其邇不見,其名可聞。祇適文祖,光昭舊勳。方士虛誕,儒書齪齪。佚后求仙,誣神檢玉。秦災風、雨,漢汙編錄。德未合天,或承之辱。道在觀政,名非從欲。銘心絕巖,播告群岳。

宋太宗皇帝太平興國八年,泰山父老千餘人詣闕,請東封。上謙讓不允,中外群臣獻歌、煩稱功德,請封禪者,不可勝計。雍熙元年,群臣三上表陳請,詔以今年十一月有事于泰山。,尋以乾元文明二殿災,詔罷。封禪。

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兗州父老呂良等千二百七十八人詣闕,請封禪。上曰:此大事,不可輕議。知州邵嘩又率屬官及兗州進士孔謂等伏闕陳請,宰相王旦率文武百官、諸軍將校、州縣官吏、蕃夷、僧道、耆壽二萬四千七十人,詣東上閤門,請封泰山。韶不允。又四表懇請,乃詔以今年十月有事於泰山。先是殿中侍御史趙湘請封禪,上拱揖不答。王旦等曰:封禪之禮,曠廢已久,若非聖世承平,豈能振舉?初,王欽若既以城下之盟毀寇準,上自是常快快。他日問欽若曰:今將奈何?欽若度上厭兵,即謬曰:陛下以兵取幽薊,乃可刷此恥也。上令思其次,欽若因請封禪,以鎮服四海,誇示夷狄。上曰:王旦得無不可?欽若以上意諭旦,日一甩勉而從。十月辛卯,發京師。丁未,次奉高。庚戌,步輦登山。辛亥,祀昊天上帝于圖臺,中書侍郎讀玉牒文。即日,還奉高官。日輸五色雲見。先朝以來四方所獻珍禽產獸,悉縱於山下。癸丑,御朝覲壇,大赦天下。改乾封縣日奉符,改泰山頂日太平頂。

玉牒祝文
有宋嗣天子臣諱,敢昭告于昊天上帝:運啟大同,惟宋受命,太祖開階,功成治定;太宗膺圖,重熙累盛。奧惟中人,丕承列聖。一紀于玆,四噢來暨,玄既殊尤,六府章示,時和年豐,群生咸遂。會議大封,聿申昭事。躬險喬岳,對越上玄。祈福逮下,侑神奉先,天祿無瞪,靈休允迪,萬乘其昌,求保純錫。
真宗御製序銘
朕聞一區宇而恢德教,安品物而致昇平,此邦家之大業也。考茂典而薦至誠,登喬嶽而答純錫,此王者之昭事也。結繩已往,茫茫而莫知,方冊所存,章章而可辦,罔不開先流福,累洽儲休,長發其祥,求錫爾類,故能裡祀上帝,肆覲群后,追八九之遐躅,徇億兆之歡心,是以武上勦獨夫,集大統,而成王以之東巡;高帝平三猾,啟天祿,而武帝以之上封。曩以五代陵夷,四方分裂,嗷嗷九域,顧影而求存,顯顯萬民,籲天而仰訴,不有神武,多難何以戡?不有文明,至治何以復?恭惟太祖,啟運立極,英武聖文,神德玄功。大孝皇帝,積善自始,受命無疆,歷試于艱難,終陸于元后,威靈震疊,玄澤汪翔,無往不賓,有來斯應。濟民於塗炭,登物於春臺,俾又萬邦,成湯之甚盛,咸宣九德,文王之有聲,啟運于前,垂裕於後。太宗至仁應道,神功聖德,文武大明。廣孝皇帝洪基載紹,景既誕膺,如日之升,燭于率土,如天之廣,覆于群生。人文化成,神道設教,尊賢尚德,下武後刑。金石之音,明靈是格,玉帛之禮,蠻頻來同。書軌畢臻,典儀無闕。上玄降鑒,虞舜之溫恭,庶民不知,唐堯之於變,重熙之盛,冠絕于古。先增高之文,已頒乎成命,遺巡其事,謙莫大焉。肆予沖人,獲守丕搆,其德不類,其志不明,弗克嗣興,罔識攸濟,屬以陽春屆節,靈文,錫慶,由是濟河耆老,鄒魯諸生,啟予以神休,邀予以封杞,不遠千里,來至闕庭。朕惕然而莫當,彼確乎而莫止。俄而王公、藩牧、卿士、列校,獻封者五上,伏閤者萬餘,以為景命維新,珍符紛委,不可辭者天意,不可拒者群心。天意苟違,何以謂之順道,群心苟鬱,何以謂之從人?是宜登介丘,成大禮。敦諭雖至,勤,請彌固。切念乾坤垂祐,宗祐儲祉,導場嘉氣,僅洽小康,俾夫疆場以寧,干戈以息,風雨以順,稼穡以登,無震無驚,既庶既富,皆天之賜也,豈朕之功歟?雖則告成功,紀徽號,非凍德之克堪也。然而序圖錄,答殊禎,非砂躬之敢讓也。天孫日觀,梁甫仙聞,五嶽之宗,萬物之始,升中墦燎,舊章斯在,繼繩先志,懿範遵已定之規,祇事園壇,嚴配肅因心之孝。於是韶輔臣以經置,命群儒而講習,給祠祀者,罔有不至,供朕身者,無必求登,故玉幣犧牲,朕之所勤也,羽儀服御,朕之所簡也。精意篤志,夙興夕惕,誠明洞達,顯應遝彰,自天垂恩,正真親臨於雲馭,奉符行事,子育敢息於政經。奧以暮秋之初,恭享清廟,告以陸配。孟冬之吉,虔登岱宗,伸乎對越,奉寶錄於座左,升祖宗以並侑,禮之正也,孝之始也。乃禪社首,厥制咸若。于時,天神畢降,地祇畢登,肝蜜可期,奠獻如睹,其薦也,雖暫乎明德,其感也,實在乎至誠。亦復酌鄧宮之前聞,遵甘泉之受計,百辟委珮,五等奉璋,肆青砲仁,舉善勸治,稽考制度,採摭風謠。文物聲明,所以揚二聖之洪烈,歡娛慶賜,所以慰百姓之來思。益又兩儀之純根,七廟之餘慶,邦家之盛美,蒸黎之介福,豈予寡昧所可致焉?唯當寤寐寅威,夙夜惕厲,不自滿假,不自逸豫,寵綏庶國,茂育群倫,以答穹昊之眷命焉。勒銘山阿,用垂永世。銘曰:節彼岱嶽,壽然東方,庶物伊始,玄感其章。自音受命,反始穹蒼。墦柴於此,七十六王。顧惟寡薄,恭嗣洪猷。乾乾慄慄,雖休勿休。元符昭錫,餘慶遐流。群情所迫,盛則妥修。前王丕顯,是月告成。伊予沖砂,無德而名。永懷眷佑,祇苔景靈。聿崇嚴祀,用達精誠。殊祥疊委,寓縣奔馳。禮無違者,神實格思。藏封石累,刻字山媚。蒸民永泰,繁祉常垂。

孫奭諫疏
陛下才畢東封,又議西幸,非先王卜征五年重謹之意。今國家土木之功累年不息,水旱作沙,饑饉居多,乃欲勞民事祀神,其享之乎?又曰:今之奸臣以先帝嘗封禪,故贊陛下以繼承先志,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則未嘗獻公謀畫一策,乃卑辭厚弊求和於契丹,蹙國摩爵姑息於保吉,謂主辱臣死為空言,以誣下罔上為己任。是陛下以祖宗艱難之業,為奸臣僥倖之資,此臣所以長嘆痛惜也。

徽宗政和四年,兗、鄹、濮、開、德、興、仁、穎昌府鄭州、廣濟、永興軍等上言,父老欲詣闕請皇帝登封,詔卻之。時蔡京當國,將講封禪以文太平,預具金繩玉檢,及凡儀物甚備,造舟四千艘,雖雨具,亦以十萬計,他皆稱是,然不果行。

皇明永樂間,太常官獻頌,請封泰山,成祖文皇帝卻絕之。王直,《題郁封禪頌藥》。右《卻封禪頌藥》,前翰林學士贈禮部尚書文穆公胡廣鎰作也。昔太宗文皇帝在位時,太常臣有言曰:古者聖人治天下,功德盛隆,則必興封禪之禮以告于神明,垂美於萬世。今陛下繼統,天清地寧,民物咸遂,聖德神功,古無與讓,而乃封禪那講,何以繼前代帝王之盛?請命禮部行之。上曰:封禪,非古也,帝王之有聞於後者,在德不在封禪,不許。公聞之曰:此盛德事也,而大臣有與之比者陰助之。公慮為所惑,乃本封禪非古之說,與後世賢君良臣所以闢而不行之美,作此詩以獻。

皇上聖性高明,真知灼見足以破千古之謬,為百王之明監。覽之喜曰:是朕心也。於是言者沮而封禪卒不行。君子之尊君,務引其君以當道,若公是也。彼秦皇、漢武,肆其侈心,以讀擾上下,天地厭之。顧乃以是為說,此為邦者所以遠佞人而公之所深慮也。
歷代儒臣封禪論
漢司馬虎曰:自上皇以來,封泰山者至周七十二代,易姓財改封者,著一代之始,明不相襲也。繼世之王巡狩,則有修封以祭而已。自秦始皇、孝武帝封泰山,本因好仙信方士之言,及造石檢即封之事也。天道質誠,約而不費,故牲用犢,器用陶匏,殆將無事於檢封之間而樂難攻之石也。夏少康、周宣王由廢復興,不聞改封。光武欲因孝武故封,而梁松固爭,以為必改乃當天意,既封之,後未有能福,而松卒被誅,死雖罪由身作,至皿亦誣神之咎也。且帝王所以能大著于後者,實在其德加於人,不聞其在封矣。崔靈恩曰:自周以前封者,皆封土為壇,至秦皇、漢武,始用石檢。袁宏曰:夫揖讓受終必有至德於天下,征伐受命必有大功於萬物,是故王者初基,則有封禪之事,生皿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夫東方者,萬物之所始,山嶽者,靈氣之所宅,故求之物本,必於其始,取其所通,必於所宅,崇其壇場,則謂之封,明其代興,則謂之禪。然則封禪者,王者開務之大禮也。德不周洽,不得輒議斯事,功木弘濟,不得彷彿斯禮,曠代一有,其道至高,自黃帝、堯、舜至于三代,各一得封禪,未有中修其禮者也。雖繼體之君時有功德,此蓋率復舊業,增修其前政,不得仰齊造國同符改物者也。夫神道真一,其用不煩,天地易簡,其禮尚質,故籍用白茅,貴其誠素,器用陶匏,取其易從,然則封禪之禮簡易可也,若夫石函玉牒,非天地之性也。

梁許懋曰:舜柴岱宗,是為巡狩。而鄭玄引《孝經鉤命央》云:封于泰山,考績繙燎,禪于梁甫,刻石紀號。此緯書之曲說。七十二君,燧人之前,世質民淳,安得泥金檢玉?結繩而治,安得鐫文告成?妄亦甚矣。若聖主,不須封禪,若凡主,不應封禪,秦始皇嘗封泰山,孫皓嘗封國山,皆由主好名於上,而臣阿旨於下,非盛德之事,不可為法也。

宋胡致堂曰:緯書本原於五經,而失之者也,而尤素於鬼神之理,幽明之故。夫鬼神無災,士斗曜臨軒,錫五福以曰福、日務。稽首皈依至真妙道德光常曜天尊,法眾等志心皈命靈濟宮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普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奮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慱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宮中神仙諸靈官,謹燃璣衡七政神燈,上布日曜太陽之象。恭聞道在太極之始,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日者,眾陽所宗,無願不成,無幽不察,莫測其妙。所存者神,赫赫厥靈,人可畏之,如趙盾,明明在上,民皆仰之,若周公輝光,其德盛矣乎!.潔白其節皎如也。烏輪肅備,朝覲轉儀之.宮,羲駕莊嚴,燕享洞陽之殿,放在毫光萬丈,普照世界三千,入吾門也;無那屋之疑,遵吾道也。滅索塗之病,伏念一切眾生塵埃汨沒,徒窮逐影之勞,雹露虛華,惟有過隱之歎,自今反照,與道常明。伏願中為市'者,獲行商坐賈之財;出而作之,安耕田鑿井之業;藝之巧者,以圭測影;工之勤者,繼晷焚膏;為儒者,賦誇五色文章;入仕者,武遠矣。使其舉措每如此,則金甌之業何缺壤之有?
章俊卿曰:以封禪為非古者,王仲淹也,以封禪為不經者,李泰伯也;以封禪為不足信者,蘇子由也。夫六經無封禪之文,帝王無封禪之事。著是文者,管仲疏其源,史遷浚其流,季仲推其波,張說助其瀾。侈是事者,祖龍噓其煙,孝元封其燼,隋帝熾其膏,玄宗烈其焰,是封禪之典,惟以肆情示誇也。證之以六經之明文,質之以帝王之實邊,則後世之惑滋甚。且云云一山也,或以為在東山,或以為在蒙陰;亭亭一名也,或以為在牟陰,或以為在鉅平,社首一地也,或以為在鉅平,或以為在博縣。則服虔、晉灼、應助之論不同,既日伏羲,神農禪云云,又日三皇禪繹繹;既曰帝譽、堯、舜禪云云,又日五帝禪亭亭;既日禹禪會稽,湯禪云云,又日三王禪梁。有財管仲、孔穎達之說為不一,紛紛異議,迄無訂證,唐虞三代果有是乎?七十二君果足信乎?設有是事,六經遺文豈應不載?吁!.安得仲淹、泰伯、子由與之議封禪之非哉.馬端臨曰:按文中子日封禪,非古也。其秦漢之侈心乎?而太史公作《封禪書》則以為古受命帝王未嘗不封禪,且引管仲苔齊桓公之語,以為古封禪七十二家,自無懷氏至三代,俱有之,蓋出於齊魯陋儒之說,《詩》《書》所不載,非事買也。當以文中子之言為正。

《野翕詩話》唐竇庠《冬夜寓懷寄王翰林》詩云:滿地霜蕪葉下枝,幾回吟斷四愁詩。漢家若欲論封禪,須及相如未病時。按《史記》,天子曰:相如病甚,可往悉取其書。使所忠往,相如已死,妻曰:長卿未死時為書一卷,曰:有使來,求奏之,言封禪事。所忠以奏,天子異之。夫封禪,秦漢侈心,既非古禮,而相如至死不忘獻諛,夫豈忠臣?而庠以自比,或以比人,此唐儒之陋也。韓退之亦上表勸封禪,又數自謂希相如。退之儒宗,猶爾,如庠何議焉。
明丘濬曰:封禪之說,說書禮典略不經見,審有是事,乃天下國家之盛舉,堯、舜、禹、湯,文、武、成、康,皆身致太平,安得闕而弗講?所謂七十二君者,果何代何人哉?先儒有言,養生至於長生不死,為國至於析天永命,皆有是理。然人未有能為之者,縱為之,然亦不出乎身心日用之問,非必由乎服食藥物、徹求鬼神而後致之也。是故,明君永年莫若寡欲,延國祚莫若愛民,寡欲而至於全其天,愛民而至於過其曆,誠有是理,亦誠有是事。嗚呼!.世主所以甘心於不貲之費,而行封禪之禮者,以有秘祝之求也。誠知此理,反之於心,知其必無,驗之於古,知其無效,則自不為矣。

#1禮:《漢書?武帝紀》作『神』。

#2二:《史記?封揮書》作亡11)。

#3欲放黃帝以上接神仙蓬萊:《史記?封禪書》作『欲放黃帝以上接神仙蓬萊士』。
#4難施:《史記?封揮書》作『難施行』。
#5揮秦山下趾東北肅然祭后土:《史記?封揮書》作『揮泰山下陸東北肅然山如祭后土禮』。
#6句:《史記?封律書》作『白』。
#7父:《彼漢書?祭杞上》作叫文』。
#8群:《後漢書?祭杷上》作『辟』。
#9在位三十有三年六十有一:《後漢書?祭杷上》作『在位三十有二年年六十二』。
岱史第七卷望典紀

叔曰:曷云乎望也?帝王祀事之稱也。紀之者何?秩祀以崇禮也。夫國之大事惟祀,祀之大事惟天地與五嶽,而岱惟嶽首,帝王狩望必先焉。於禮豈弗崇重哉?然《虞書》望祀而曰秩,《周禮》四望而曰秩,視三公,蓋別於天地也,無用越禮以為媚也。降及後世,餚褥嬌誣,唐則稱王,宋則稱帝獻符奏策,瑤牘雲臺,輒冀幸饗神而徽之福,顧不思夫神聰明正直而一者也,以此媚之,克享否乎?我高皇帝稽古制祀典,先正其名號曰:東嶽泰山之神,而郊壇,而遣告,而檮賽,一切秩之以禮,與帝典王章,同符,列聖承之昭然,成憲可為萬世法。若夫公卿百執事有事於祀者,凡以為國為民也,例得附錄焉。
唐虞歲二月,東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見《舜典》。
周大宗伯以血祭祭五嶽山,宗伯四望五嶽,五嶽視三公。見《周禮》。

周公封于曲阜,伯禽為魯侯,遂得主泰山之杞。見《魯世紀》。

魯僖公三十一年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免?牲,猶三望。見《春秋》。《公羊傳》曰:三望者何?望祭也。祭泰山、河、海也。魯宣公三年,春王正月,郊牛之口傷,改卜牛,牛死,乃不郊,猶三望。同上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汝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
秦始皇即帝位三年,東遊海上,祠名山大川及八神。八神之次二日地主,祠泰山梁父。
八神之祀,莫知所起。蓋周之先已有之,始皇因之,及舉封禪,亦祠泰山。
漢高祖至武帝時,泰山屬濟北王境內,自奉祠。元狩元年,王以天子且封禪,上書獻泰山,然後天子官領祠。元封五年,帝至奉高,修封,祠泰山。其後五年一修封,凡五祠焉。宣帝神爵元年,詔太常制五嶽常祀禮,皆使者持節,唯泰山與河歲五祠,餘皆三祠。光武申元元年,定北郊祀五嶽。建武三十年三月,帝卻封禪之議,幸魯,退祭泰山。
三十二年二月,帝舉封禪,祭天於泰山下南方。又以一特牲於常祠泰山處告祠泰山。
章帝元和二年二月,幸祀泰山。《風俗通》曰:岱宗廟十月日合凍,臘月日涸凍,正月日解凍,皆太守侍祠。
魏文帝黃初三年,杞五嶽。
晉成帝咸和八年,立北郊,五嶽從祀。
梁令郡國有五嶽者,置宰祀三人,以孟春、仲冬祠之。
後魏景穆帝立五嶽廟於桑乾之陰,每歲遣祠官詣諸嶽鎮檮焉。
孝文帝祭岱嶽文曰:造化氤氳,是生二儀,玄黃既闢,山川以離。四流含靈,五嶽苞祇,並兼方象,出納望羲。岱宗穹崇,梁甫盤崛,青丘琦蟻,春趾鬱攆。肇生庶類,啟光品物,上敷神工,下融靈秩。載協化文,四氣以溢,百王鐫成,莫不玆室。

唐武德貞觀制,以五郊迎氣之日祭五嶽。又祭東嶽於兗州。

玄宗開元初,五郊迎氣之祭,如舊制。祝文見後。開元十三年,封泰山神為天齊王,禮秩加三公一等。是時天台道士司馬承禎言:今五嶽神祠,是山林之神也。五嶽皆有洞府,有上清真人降任其職,山川、風雨、陰陽、氣序是所理焉。冠冕章服,佐從神仙,皆有名數,請別立齋祠。玄宗奇其說,動五嶽各置真君祠。故今道書稱東嶽太靈蒼元司命真君云。
開元初,定常祭儀祝曰:嗣天子某謹遣某官某:敢昭告于東嶽岱宗:惟神贊養萬品,作鎮一方,式因春始,謹以玉幣犧齋樂盛庶品,朝薦于東岳岱宗。尚饗。
天寶元年、七年、八年,皆以歲登遣官祭五嶽。
德宗貞元二年,韶太常卿裴郁等十人,各就方鎮祭嶽漬。

宋初祭東嶽泰山於兗州。

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封禪禮畢,詔加號泰山天齊王為天齊仁聖王。五年,加上日天齊仁聖帝。命學士晁迥撰《天齊仁聖帝碑銘》,今存嶽廟。
晁迥碑銘
臣聞結萃為山,麗無疆之厚載,升名日嶽,表奠服之崇丘。至若根一氣以混成,媲四時而首出,作鎮東夏,皇惟岱宗,辨乎五方,設位冠配天之大,畫為八卦,建標當出震之區,邃深連空洞之宮,翕習號神靈之府。夫其魁甲艮象,握制坤軸,唸燐崎議,穹崇當曉,天門路界於饒蒼,日觀勢臨於杲曜,列仙遲邇,存棲真之石閒,永命儲休,閥與齡之金筐,滋殖百卉,函育庶類,畜泄雷雨,吐納風雲,封之所以合元符,登之所以小天下。近綴梁社,遠矚秦昊,控壓海沂,襟帶沬泗,鄒人所仰,魯邦是詹,肇生物之化榷,蓋頤貞之壽域也。古先哲后誕,膺駿命,披皇圖,稽帝文,告成功,申大報,昭姓考瑞,刻石紀號。自無懷氏迄唐明皇,登封展釆布在方冊者,罔不于玆矣。開元十三年,始封神曰天齊王,禮秩加三公一等。綿歷五代,寂寥無聞,爰暨皇朝,勃興嘉運吁百姓與能之望,應真人革命之秋,太祖皇帝總擘英雄,鞭撻宇宙,勤勞四征,削平多疊,方混一於寰中。太宗皇帝纂隆洪緒,懋建皇極,斟酌道德,統和天人,乃綏懷於海外。然而艱難創業,縊畜貽謀,勒崇奮炎,將底績而未暇,開先遺大,知弈世而有歸。粵惟崇文廣武感天尊道應真佑德欽明上聖仁孝皇帝陛下,承鼎定之基,格盂安之世,顯仁以育物,廣孝以奉先,宣洽重熙,財成庶政,彌息戎旅,撫柔要荒,乘國步之密清,宅天衷於醃粹,因之以登懋,加之以阜康,席慶宗廟之重,游心帝王之術,長轡遠御,大道坦夷,天衢於是乎嘉享,德教於是乎漸被。戴日戴斗,聿遵朝聘之期;太平太蒙,盡入車書之域。垂衣在上,擊壤在下,得以疇咨俊茂,傳訪幽隱,講求典禮,包舉藝文,接千歲之統,可炳儀於封杞,當萬物之盛,宜昭告於神明。然猶務謙尊而益光,體健行而不息,沖晦藏用,淵默思道。俄而天休震動,上帝顧懷,真錄療臻,靈心有擇,總集峻命,覺悟丞黎。瑜金簡玉字之文,等河圖洛書之寶,承是秘檢,發為蕃釐,需澤開榮,普天受賜。新建元之號,易通邑之名,茂昭降祥,聳動群聽。是時東土耆老,賡闕廷以上書,南司宰輔,率官師以抗表,願循考古之道,煥發升中之儀,弗獲固辭,乃徇勤請,且以增覆載之高,厚揚祖宗之純懿也。儲峙供億,悉出於縣官;經啟營繕,不煩於民力,大中祥符元年冬十月,具儀制嚴仗衛,陳屬御,臍介丘,齋心服形,奉符行事,群司奔走,百禮修明,集巉巖之巔,浚顥英之氣,壇遺清肅,牲器純備,玉幣式叔,樽彝在列,奠獻克謹,嗷繹用張,晏娛交三神之歡,陸配崇二聖之位。舉權火,升高姻,示瑤牘以環觀,建雲臺而特起。社首之禮,抑又次焉,咸秩無文,奉行故事,朝會赦宥,涵濡盪滌,采輿誦,求民瘓,旌前列,衍徽章,參用王制,著明皇績,大猷克集,神實幽贊。故自始及末,見象日昭,史氏之筆,殆不停綴,則有非姻紛郁,太陽晏溫,仙芝無根,菌蠢以含秀;醴泉無源,瑟涌而善利,靈輝休氣,嘉穀奇木,鱗介之宗長,翔游之品類,表異駢出,曠代絕倫,豈非受職修貢,發祥介福之徵乎?人謂是山崇冠群嶽,功伴造化,斯不誣矣。國家稽虞書四巡之首原,漢氏五祠之重述,宣邦典,申嚴祭,法奉正直聰明之德,罄精虔嘉栗之誠;為民祈福,與國均慶。封巒之後,復增懿號,日仁聖天齊王,蓋以形容靈造,舉褒崇之禮也。名稱之義大矣哉!.化工生物之謂仁,至神妙用之謂聖,登隆‘顯赫,亦云至矣。復思嚴飭廟貌,彰灼威靈,責大匠之職,議惟新之制,於是命使屬役,協辰俱功,尼卒徒,給材用,興雲鐳,運風斤,程土物以致期,分國工而騁藝,規畫盡妙,樂勸忘勞,臉年而成,不愆于素。棟宇加宏麗之狀,像設貴端莊之容,几所對越,肅恭逾至。四年春,舉汾陰后土之祀,成天地合答之禮,憲章明備,上下交感。純緞既錫,大責施及,圓首方足,式歌且舞,琦歟問歲,順動焜煌。景鑠而皆,擬聖明之述作,從英茂以飛騰。灼叔慶靈,奉揚殊既,紀諸盛節,悉以命篇。布日星之華,配雲雨之潤,並刊鳳澡,散詩龜趺,播洋益之頌聲,垂極繙之能事。而志求象罔,順拜崆峒,闢眾妙之門,廣列真之宇,非止卜永年於郊酈,是將納雅俗於華胥者也。又以太一五佐本乎天,大寧五鎮本乎地,其位參兩,鴻名可齊,特尊列嶽,咸加帝號,由是奉升泰山之神日天齊仁聖帝。乃命案馳道之東偏,直宸居之巽位,辟地經始,別建五嶽帝官,以申崇尚之禮焉。御製奉神述韶,中書召侍從之臣,諭以制作之本意。觀夫聖文之梗槃,以為岱鎮之大輔于柔祗,動植之所蕃息,原源之所滋液,至靈允宅,陰隨攸司,鍾敔穀而有徵,繁黎元之是賴,舊中具載,前王式瞻,著冊封之典,嚴祀祠之禮,增奉邑之數,申樵蘇之禁,皆以仰不測之明威,顯無方之妙述也。方今兵革偃戢,華夷會同,歲獲順成,物無疵癘,率由丕應,冥助永圖,固當稽彼前聞,進其尊稱。謂乎唐虞日帝,商周日王,夫商周之王爵,人臣而有素,唐虞之帝奉,神道而何疑。況其容衛等威,冠裳制度,極徽數以宿備,宜明艷以相符,因而成之,禮無違者,願延景祐,普及含生。至乎口聲動睿辭,無私廣大,坦然明白之理,沛然利澤之德,曲成司牧,俾臻富壽,有以見聖人之情矣。遂誌勒石,褊立於五嶽廟庭,從近臣之議也。是歲冬,並命使介,分詣諸嶽,定吉日,飭有司,皇帝被法服,御朝元殿,禮行樂作,而臨遣之,持節受冊,兗冕相繼,次叔而出,觀者如堵,且嘆文物聲名之盛未嘗有也。使者奉韶訖事,率吋素期,於穆宏觀,□超千古矣。越明年,韶五臣撰辭,各建碑於嶽廟,而臣侵漬皇澤,涵泳清徽,偶集見鴉之行,遂塵龍鳳之署,預承綸旨,強叩蕪音,曷勝眷獎。上以慶幸,宣明盛禮,叨奉冊於秦城,潤色貞泯,玷彌文於魯嶽,荷輝榮之稠疊,愧才學之空虛,燥吻濡毫,謹為銘曰:節彼泰山,蟠亙大東。一氣凝神,五嶽推雄。勢並見繹,秀出龜蒙。崛起海表,目為天中。高摩霄極,俯瞰暘谷。神策斯秘,昌圖可卜。物性鍾仁,民居獲福。魯邦是常,盛德在木。百靈淵府,三宮洞天。稷丘真隱,芝童列仙,o白鹿方駕,飛龍命篇。宅其勝境,幾乎大年。嶽長日宗,歲交曰岱。仰止巉岩,奠玆持載。壽域既優,神聰有責。檮祀誕隆,寅威如在。千載興運,八絃開基。武功盪定,文教緝熙,封禪褥典,祖宗制宜。逮夫聖嗣,方畢宏規。惟帝奉符,惟神佑德。茂績其凝,皇猷允塞。嘉應杳臻,鴻禎靡測。荒荒豐衍,元元滋息。於赫靈廟,控帶名區,有韶改作,俾受全模。協心董役,豐資應徒。技嬋勿倍,雷動星敷。大廈咸新,群改黎觀。職寫容說深,崢嶸輪奐。肅穆威容,潔清几案。飲脩允宜,胖蠻攸贊。功懋天作,澤從雲游。式諧民望,昭報神休。殊號斯薦,前古匪儔,O庶安億兆,豈止懷柔。天帝之孫,復升以帝。出乎震宮,臨乎日際。事固莫京,理亦潛契。樹此翠碑,騰芳百世。〕

金每歲御署祝板,命守臣侍祠。
元至元二十八年,加上泰山天齊大生
仁聖帝。歲一遣官祭嶽祠。
皇明洪武三年六月.二十日,
皇帝制曰:磅磚東海之西,中國之東,參穹靈秀,生同天地,形勢巍然。古昔帝王登之,觀蒼海,察地利,以安民主。祝日泰山,於敬則致,於禮則宜,自唐始加神之封號,歷代相因至今。曩者元君失馭,海內鼎沸,生民塗炭,予起布衣,承上天后土之命,百神陰佑,削平暴亂,正位稱職,當奉天地,享鬼神,以依時統一人民,法當式古。今寰宇既清,持脩祀儀,因神有歷代之封號,予起寒微,詳之再三,畏不敢效。蓋神與穹同始,靈鎮一方,其來不知歲月幾何,神之所以靈人,莫能測其職,受命於上天后土。為人君者,何敢預焉。懼不敢加號,特以東嶽之神名其山,依時祭神,惟神鑒之。歲春秋二仲月,泰安州記禮先丁祭一日。
《御製岱山高文》曰:岱山高兮,不知其幾千萬仞,根盤齊魯兮,亦不知其幾千百里。影照東海兮,巍然而柱天。益於民庶兮,興雲吐霧,神龍出乎其問。降祥則甘露垂於松相,佳歲則滂沱遍於厚坤。冬則寒風時出巖壑,雜然而有聲,百川林藪,森然而如雷。坤之所載,世之山首,岱山北至,如暘谷之東方。或登峰頂,時聞天聲萬籟。岱山之高也哉,柱天之勢其可云乎。俄而風生萬壑,雲起諸巒,隱隱雷動百川,倏忽電掣萬里長虹,此岱山之神至也。至則威靈百備,神之造化如此。少時風靜雲收,電斂雷息,又百川之清泰,其岱山尤其高哉。其蒼松也,始天地而生,倚丹崖而長,松之所以長,尋不比丹崖,所以高萬仞向量。蓋由太古之歲月,以至于今,蒼松掃丹崖,而莓苔不秀;冊崖映蒼松,而五色交輝。猿啼雲樹之杪,鶴並日觀之東,鵬鵲盤旋乎深谷,雖扶搖不可得而昇峰。於戲!.登泰山而小天下,越大海而眇江湖,信哉!

洪武十年歲次丁巳八月丁未朔,皇帝謹遣曹國公李文忠、道士昊永輿、鄧子方致祭于東嶽泰山之神,曰:朕荷上天后土之眷命,蒙神之效靈,以致平群雄,息禍亂,君主黔黎於華夏,統控蠻夷,於今十年,中國康寧。然於神之祀,若以上古之君言之,則君為民而檮,歲有春祈秋報之禮,於斯之際有望,於神而祭者有巡狩,於所在而燎痙者。今予自建國以來十年于玆,國為新造,民為初安,是不得親臨所在而祀神也。特遣開國忠臣李文忠、道士昊永輿、鄧子方以代予行,奉犧牲祝帛於祠下,以報效靈。自今以後,歲以仲秋詣祠致祭,惟神鑒之。尚饗。
洪武十一年,遣道士昊永輿、官行甫告曰:惟神靈峙方嶽,鍾秀后祗,主司生民,厥功允大。時維仲秋,禮當報祀,特命使者,奉犧牲祝帛詣致祭,伏惟鑒之。尚饗。
洪武二十八年,遣神樂觀道士樂本然,國子監生王濟祭曰:昔者元運將終,英雄並起,民患兵殃。時予亦與群雄並驅,輯兵保民,上帝默相,山川受命效靈,所在必克,轉戰五年餘,方乃兵偃民息,眾樂生生之計,天下太平二十八年矣。今洪武乙亥四月問,廣西布政司報蠻夷酋長龍州趙宗壽、奉議州黃世鐵,不循治化,負國殃民,兵興之事本重,既行,不敢不告。所以告者,兵行十萬,各離父母,妻子,途問饑飽勞逸,山嵐瘴氣,患者有之,此兵行之難,兵入其境,良民受害,且大軍所過,刑棘不生,民驚且疑,未有不傷者也,此其所以告也。但欲瘴癘之方,化煙嵐為清凍之氣,俾珍渠魁,良民安業,軍士速回,各得完聚,以養父母,是其禱也。然予未敢輕告上帝,惟神鑒之,為予轉達。謹告。洪武三十年,遣神樂觀道士朱鐸如、監生高翕祭曰:昔元末兵爭,傷生者眾,予荷皇天眷命,嶽鎮海漬山川效靈,諸將用命,偃兵息民,今三十年矣,兵竇之餘,民方安定。通來西南戍守諸將,不能昭布仁威,但知肥己虐人,致令諸夷苗民困窘,而奮怒攻屯戍,致傷戍守善民者。予非敢用兵,由是不得已指揮諸將,帥兵進討。然山川險遠,彼方草木茂盛,煙嵐雲霧,蓊鬱之氣,吞吐呼吸,則人多疾疫。此行人眾各辭祖父母、父母、妻子,涉險遠以靖邊夷,以安中夏,萬冀神靈轉達上帝,賜清凍之氣,以消煙嵐,早定諸夷,速歸營壘,得奉祖父母、父母、眷屬團圓,是其檮也。今年九月二十六日兵行,特遣人專香帛牲醴,先詣神所謹告。尚饗。

永樂五年,遣道士復生、監生張禮祭曰:比者安南逆賊黎季釐及子孫黎蒼逞兇肆暴,屢壞邊疆,侵奪思明府祿州等處地方,予加寬貸,不肯興師問罪。但遣使諭,使還地,黎賊巧詞支吾,所還地多非其舊,還地之後復據西平州,又侵寧遠州,逼脅命吏,占管人民,劫掠資財,殺虜男女,邊境之民,受其殘酷,安南之人,並被其害,誅求百端,老幼不寧,占城之地,累年遭其劫掠。予數遣人告諭,冀其改過,而賊稔惡日甚,罔有恢心。予為天下主,視民塗炭,安忍不救,乃命將出師,聲罪致討,志在弔民,豈敢用兵,實出於不得已,賴皇天后土眷二,嶽鎮海讀效靈,將士奮志賈勇,悉掃蕩其孳黨,撫安其良善。尚念將士暴露于外,離其父母、妻子,山川險阻,道里迢遞,今天氣炎熱,恐嵐瘴群蒸,起居失調,易於感疾,予夙夜念此,寢食不寧,萬冀神靈鑒予誠捆,聞於上帝,賜以鴻麻,潛消瘴癘,俾降清凍,使將士安寧,百疾不作。物遣人致香帛牲醴,先詣神所祭告。尚饗。

宣德十年歲次乙卯五月壬申朔十五日丙戌,皇帝謹遣泰安州知州胡宗敏祭告于東嶽泰山之神曰:予嗣祖宗大位,統理下民,夙夜倦倦,養民為務。上祈神靈陰隆助相,俾雨暘時順,災沙不生,百穀用成,民用康濟,國家清泰,永賴神麻。謹以香帛達予至誠,惟神鑒格,尚饗。
正統元年,歲次丙辰,五月丁卯朔,十五日辛巳,皇帝謹遣吏科給事中車遜致祭于東嶽泰山之神曰:越此東土,泰嶽惟崇,民物典安,厥功允茂。予嗣承大統,謹用祭告,惟神飲格,永祐家邦。尚饗。
正統三年,遣泰安州知州胡宗敏告曰:朕祇御下民,永懷保恤,百穀長育,玆惟厥時,顓冀明靈,特隆敷祐,無災無珍,時雨時暘,作歲豐穠,以穀黎庶。尚饗。

正統九年,遣翰林院侍續習嘉言告曰:子奉天育民,愧涼于德,致玆久早,災及群生,夙夜省躬,中心倦切。神司方嶽,憂憫諒同,雨農以時,冥任其責。特玆致檮,尚冀感通,弘布甘霖,用臻豐稔,匪予之惠,時乃神麻。尚饗。
景泰三年,遣太子太保兼都察院都御史王文奉香帛太牢祭曰:玆者河流泛溢,自濟寧州以南,至于淮北,民居農畝皆被墊溺,所在救死不贍,朕實傷切于懷。夫朕敷政以惠民,神出泉以澤物,皆上帝所命。今泉流溢於淮泗,災害及於公私,伊誰之責,固朕不德所致,神亦豈能獨辭?必使泉出得宜,民以為利而不以為患,然後各得其職,仰無所負而俯無所愧,專戾感通,以慰懸切。謹告。
景泰六年,遣刑部尚書薛希漣奉香帛牲醴告曰:恭承天命,重付眇躬,民社所依,災祥攸繫,志恆內省,玫每外乖,或寒燠愆期,或雨暘瑜度,田疇失利,穀麥不登,憂切民心,妨及國計,究推所目,良由在玆。然因咎致災,固朕躬罔避,而轉殃為福,實神職當專。天有咎無功,過將惟一,轉殃為福,功孰與均,特致懇祈,幸副懸望。謹告。

成化六年,遣掌太常寺事禮部尚書李希安告曰:邇者,山東地方爰自去秋訖于今夏,天時久旱,泉流乾涸,夏麥無成,秋田未種,運河淺澀,船運艱難,中心皇皇,深切朕念。惟神奠鎮一方,人所恃賴,睹玆旱嘆,寧不惻然。玆特遣官資香帛以告于神,冀體上帝好生之德,默運化機,弘施雨澤,使田野霑足,河道通行,用紆朕慮,大慰民望,庶幾神之休聞,永永無窮,神其鑒之。尚饗。

成化十三年,遣山東布政使司左布政使陳儼告曰:國家敬奉神明,聿嚴祠祀,所期默運化機,庇佑民庶。乃近歲以來,或天時不順,地道欠寧;或雷電失常,雨暘爽候;或妖孽問作,疫癘交行,遠近人民,頻遭饑饉,流離困苦,痛何可言。惻然於衷,罔知攸措。惟神奠鎮一方,民所恃賴,睹此災珍,能不究心?是用特具香帛,遣官祭未。尚冀體上帝好生之德,鑒子憂憫一西兀之意,幹旋造化,弘闡威靈,捍患禦災,變禍為福,庶幾民生獲遂,享報無窮,惟神鑒之。尚饗。
成化二十一年,遣巡撫山東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盛顯告曰:惟神自開闢來,作鎮東王,興致雨雲,歲育萬物,靈明克昭,蒸民攸賴,是以歷代報祀之典有隆無替。乃今歲二三月問,震動數次,意者人事不脩不齊,漬神弗安弗寧,守臣疏達,朕心憂惶,祗備香帛,命官往祭,望喬嶽以虔祈,冀鑒臨而奠位,助司元化,誕福斯人。夫古今瞻仰者在玆,國家欽崇者在玆。謹告。
弘治四年,遣通政司左通政元守直祭曰:伏自去歲一冬無雪,今春天時亢旱,雨澤愆期,田苗枯稿,黎庶憂惶,予甚競惕,用是側身脩省,虔致檮祈。維神矜憫下民,幹旋大造,早霖甘澤,潤滋禾稼,弘濟民艱,庶民有豐稔之休,則神亦享無窮之報。謹告。弘治六年,遣巡撫山東地方都察院左會都御史王霽祭曰:伏自去冬無雪,今春少雨,田禾未能播種,黎庶實切憂惶,子甚兢惕,用是側身脩省,虔致檮祈,惟神矜憫下民,幹旋大造,早霖甘澤,以滋禾稼,以濟民艱。庶民有豐稔之休,則神亦享無窮之報。謹告。
弘治七年,遣內官監太監李興、太子太保平江伯陳銳、右副都御史劉大夏、右會都御史熊獅以香帛告曰:比者黃河不循故道,泱于張秋,東注于海,既壞民田,又妨運道,特遣內外文武大臣,循行潰央之處,督工脩築,神其默相,用成厥功。使農不夾業,國計不虧,不勝倦倦願望之至。謹告。弘治己未年,御製重脩東嶽廟碑:朕聞自古天子報祀鬼神之禮,載在典冊,自郊祀天地而下,復有所謂名山大川之祭。蓋名山大川,兩問物形之最鉅者,形鉅則氣之所鍾亦鉅,而神必依之,於是有雨澤之潤,有財貨之生,有年穀水旱之祈檮焉,以利生人,此報祝之所由起也。惟泰山在古兗州,於方為東,故稱東嶽,於時為春,春主生萬物之始,群嶽之長,又稱岱宗。古者天子巡狩,秩祭之所,先而東方,諸侯在其封內,亦得以祭,然其禮視三公,蓋以別於天地也。降及後世,乃崇以美號,至於帝王,則與天地無別矣。我聖祖高皇帝有天下之初,韶定祀典,始復其號日東嶽泰山之神。禮嚴報祀,著令至今,大聖人超卓之見,蓋出尋常萬萬,豈特朕所當恪守,雖萬世子孫莫之能易也。東嶽之廟,今褊於天下,其在泰山者為專祀,歷代所重,故廟之規制甲於他方,香火特盛。我祖宗列聖,自國初以來,報祀惟謹,廟宇亦屢加脩茸。然歷歲既久,風侵雨剝,棟宇攘槐,蓋瓦級磚與夫丹擭藻繪之飾,未免傾圯漫德。弘治己未冬,朕承祖宗禮神之意,遣御馬監太監苗逵往脩祀事,具以為合。,即發內帑銀八千餘兩,並在廟積貯香錢,命逵會山東鎮巡等官茸之。未幾,西陲告警,逵有督軍之行,工不時就。壬戌冬,再以祀事往,乃與巡撫右副都御史徐源等議,委右布政使俞俊專董其役,而分巡副使王宗錫往來協同,吏勤工善,越明年夏乃就訖。白三而殿下,若廊麻,若門垣等,凡傾者以易,圯者以完,漫德者以鮮以潔,金碧輝映,廟貌深嚴。泰嶽明靈,既尊且安,自是而往,陰佑顯相我國家之胤祚,一方之生靈,益有賴於無窮矣。逵暨鎮巡等官,咸奏是舉之盛,宜有述以示後。爰識巔末,並繫之詩曰:鴻蒙未判,一氣渾然。清升濁降,始肇乾坤。賦形之大,惟山與川。氣隨形鍾,神乃在焉。巍巍泰山,高入雲姻。群岳宗之,靡或與肩。自古天子,秩祭孔虔。禮視三公,杷典攸傳。降及唐宋,褥禮相沿。殊名美號,益謹益專。於惟我祖,志復古先。秩祀有韶,功邁前編。朕承先烈,精誠彌堅。杞事載脩,廟貌增妍。神心鑒悅,降福綿延。壽我胤祚,光我化甄。蕩蕩平平,億萬斯年。正德五年,遣戶部左侍郎喬宇告曰:比者嘆厲瑜時,雨澤少降,水泉枯涸,運道良艱,意者政有乖違,上干吁氣,予心警惕,內自省循。爰飭有司,各脩乃事。粵惟齊魯之地,泉源是鍾,名山大川,神所居守,敬將香帛,特遣廷臣,仰冀明靈,幹旋大化,沛施甘澤,濬發河流,庶使國餉疏通,田禾暢茂,民生有賴,邦本無疆。謹告。

正德六年,遣山東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右參議徐永告曰:去歲以來,寧夏作孽,命官致討,逆黨就擒,內變肅清,中外底定,非承洪佑,曷克臻玆。因循至今,未申告謝,屬者四方多事,水旱相仍,餓草載塗,人民困苦,盜賊嘯聚,剿捕未平,循省咎由,實探競惕,伏望神慈昭鑒,幽贊化機,災珍潛消,休祥吁應,佑我國家,永庇生民。謹告。
嘉靖十一年,遣泰安州知州李成祭曰:惟神鍾靈孕秀,鎮奠一方,陰斕國家,其來尚矣。朕以寡昧恭承天命,十有一年于玆,敬事神祇,罔敢少懈。.顧儲官未立,但切于懷,玆者特具牲帛醴齊,遣官虔檮。伏望茂著神功,錫予元嗣,則我國家綿慶,撰于無窮,而神亦享福于有永矣。伏惟尚饗。

嘉靖十七年,遣泰安州知州丁方祭曰:比歲嘗命官檮嗣于神,昨丙申孟冬之吉,仰荷天賜元儲,亦神所贊佑者。玆用致謝,神其鑒飲,而永惟默佑焉。尚饗。
嘉靖二十二年,歲次癸丑,閏三月丁未朔,越三十八日甲戌,皇帝遣巡撫山東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沈應龍致祭于東嶽泰山之神曰:朕祇奉天命,主宰萬民,夙夜兢惕,靡敢息遑。玆者淮徐守臣奏稱:去夏以來,黃河服溢,水患異常,堤岸衝決,民舍瀉役,運道淤塞,百姓阻饑,不能聊生,朕聞之惻然。惟神雄鎮一方,永饗秩祀,玆宜體上帝好生之德,捍患禦災,俾濬築工成,水循故道,民安常業,漕運疏通,惟神之顯麻,幣帛將誠,神其鑒之。謹告。

嘉靖三十三年,歲次甲寅,二月壬申朔,十八日己丑,皇帝遣巡撫山東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沈應龍致祭于東嶽泰山之神曰:比因河水服溢,糧道梗阻,已經遣官祭告。玆者明神顯應,脩濬工成,河通運達,國計有裨。特玆致謝,惟神飲鑒。謹告。
嘉靖三十三年,歲次甲寅,四月辛未朔,十二日壬午,皇帝遣巡撫山東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沈應龍祭告于東嶽泰山之神曰:朕奉天命,子育萬民,所冀歲稔時和,災害不作。爾者各處地方,水早兵荒,人民遭阪,危亡載路,災變異常,朕心憂惕。惟神上奉帝命,奠濟一方,諒垂矜憫。爰命潔士,資捧香帛,特遣撫臣備儀,竭虔詣祠致祭,所冀明神大彰靈應,潛幹化機,俾氣序順調,雨暘時若,弭解災劉,溥資豐泰。庶同朕奉天子民之意,而神亦享惠于無窮矣。謹告。
隆慶三年,皇帝遣巡撫山東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姜廷頤告嶽,文曰:邇者水災異常,殃及黎庶,良鞍朕懷。玆特遣官祭告,惟神鑒祐,永福邦民。謹告。

萬曆元年,皇帝遣祭于東嶽泰山之神曰:惟神毓秀鍾靈,永表東土,奠安民物,萬世允賴。玆予嗣承大統,謹用祭告,神其飲鑒,佑我國家。尚饗。
歷代群臣杷祝
魏高允《祭岱嶽文》正址坤元,作鎮東夏,齊二儀以永固,崇至德以配天,故能資元氣以造物,協陰陽而變化。若其崑嶺峭峙,川谷幽深,神怪譎詭,獎忽百靈,吐納風雲,育成萬品,攝生之所歸焉,禎祥之所萃焉。是以歷代帝王之崇,封禪銘功,以告其成,七十二君,咸在玆焉。自非功伴造化,應同自然,孰能若此者哉?自我國家肅恭裡祀,懷柔百神,邦域之內,罔不咸秩,往以天路未夷,雖望祭有在,今大化既同,奄有準岱,謹薦于嶽宗之靈,民饗。皇興二年。
宋歐陽脩《祭東嶽文》脩比者獲解郡章,許還里閘,方中車而即路,屬暑雨之時行,輒以愚誠,仰干大造,蒙神之惠,賜以不違,吹清颺而散陰,泰秋陽以個轍,遂無道路之阻,得返草茅之居。荷德之深,不知為報,一觴之潔,謹用薦衷。

濟南守曾鞏《告岱嶽文》云:歲之旱,有請于神,蒙昇嘉澤,田則大稔。今春河役,發民二萬,更迭資送,眾又倍之,蓋此齊人出者幾半,迨其反室,維夏之初,勞費既深,又違穡事。夫民數歲乃遇一稔,敝之如此,今二麥方苞,而亢陽為雪,吏任其咎,所不敢進。惟民何辜,賴神終惠,能致雲雨,則實在神,尚其念之。敢告。惟神含德體仁,鎮玆東夏,興雲致雨,澤施八絃。今此齊邦,近在山趾,方夏久旱,麥苗將萎,吏思其縣,奔走群望,而人微言賤,不能上動,頻陰復散,忽已兼旬。念此疲民,弊於征斂,方歲之富,食常不足,一遇災害,必捐溝壑。惟神戚烈,覆被群生,顧此此州,宜先蒙賜,豈伊靈眷,獨忍遺之。是用飭遣士民,布誠福下,情窮詞急,冀獲哀矜,使一雨需然,則倒懸可解,尚其降鑒,無作神羞。

維泰山歷古至今,有天下者,巡狩封禪,勒成告代,莫不之焉。或企足動容,卒莫能至,實卓偉殊,尤神明之地,故天下宗焉。二典所記,其光靈威烈,悼示萬世,夫豈他山可得而視?維齊魯獲仰而事,粒食縷衣,莫匪陰施。今邦不雨,自四月以迄于玆,積水之澤塵起,冥冥粟將稿死,蝗亦滋生。雖政或不良,足以致此,而百姓何罪,宜蒙哀矜。彼撮土之山,勺水之川,尚能與民為福,錫之有年,豈如泰山,朝出一雲,暮澤天下,其勢之易,易於轉圓,而比近記麗,顧不能憐,殆莫之或告,告或不虔,夫民之生,蓋亦艱矣。無儲與藏,重斂煩使,歲一不登,多濱於死,姦強無知,或起乘時,聚為盜攘,以取誅夷;循理安業,田問之民,亦與俱亡,奚可不傷?鞏受命天子,守藩于東,敢齊以嚴,告于靈宮,惟神閔人之病,助歲之功,需然下雨,變沙為豐,尚俾斯民以牛羊黍稷,得承事于無窮。右三首俱祈雨。

臣愚行為時之所背,言為時之所輕,寡儔少和,眇眇勞榮,奇於人而如此,敢望信於冥冥,屬東轅而進謁,託斯文而薦誠。眷齊魯之舊邦,依大鎮之崢嶸,若旱魑之方驕,憂歲事之不登,民且侏於溝壑,或椎埋而死兵。冀聰明之饗答,霖膏雨之霄零,言丁寧以上訴,心撇恍而潛驚。顧不能以諧世,將何以動夫威靈?乃不知夫神與道而為徒,雖寶默而難明,其虛心也,物有來而必應;其公聽也,無僧愛之常情。彼大雖自大,小雖謂小,吾與善而已矣。常一視而持平,故微衷得以上徹,利澤為之旁行,或噫為風,或震為雨,隱然雷出,靄然雲蒸,灑甘霪以兼夕,滅災氣於無形。蓋西極于甸服,東屬乎滄瞑,?人盈其望,物遂其生,黍儿儿而擢秀,粟蔑蘗而敷榮,使時珍遂熄年功可成,人食豐乎鍾脯,神祀衍乎集盛,民相安於田里,吏無用於威刑。信大恩之莫報,而至德之難名,愚所以意激而感深者,方涉世之零丁,荷降鑒之不昧,知忠信之可憑,敢因辭以進謝,愧抽思之匪精。右謝雨。

國朝都御史陳鳳梧《告嶽文》海內名山,惟五嶽為尊,而神奠位東方,生長萬物,於五嶽之中,又特尊焉。自唐以至于聖朝,歷代崇杞,威靈垣赫,蓋以一方之安危休戚,神有以主之也。辛巳之秋,鳳梧備員東藩,嘗謁告祠下,預祈有年,既而叨蒙聖恩,簡任巡撫,夙夜弗遑,惟綏懷是事。壬午之春,以祖于秋,雨暘時若,感神之惠,於是乎有孚矣。是秋先且冬,礦寇突起于龜蒙之問,荼毒赤子,追捕出境,餘醜渡河而南,益肆跳梁。頃者,賴神之佑,會兵剿平,中原之地,獲寧謐焉。惟是齊魯之域,深谷茂林,姦慝潛伏,其息靡常。伏仗神威,鋤兇化暴,使濟河海岱寇盜不興,水旱不作,熙熙然物阜民康,斯鳳梧之責,可少這焉,而崇報之典,其曷敢有忘。謹以牲醴,特伸祭告,惟神其鑒之。謹告。嘉靖二年。

泰安守許應元《告嶽文》:元聞之,含澤布氣,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惟泰山之神為然。元以迂菲,出守玆土,始入境,問民之所欲,日歲荐旱,陀草而通且半,誠得雨,始其有蘇。惟時元神志不一,衣裳不潔,不敢以徹於明神,屏息而待命者旬再矣。嘉穀未播,麥苗且稿,而是沛澤斬於先施,是神之雪罰玆土者無已也。罷憊之民,不任敬毒,即守土者無狀,宜降厥殃咎,彼蠢蠢者,誠可哀憐。敢率僚吏,竭誠以檮於明神,惟明神卒降之惠,俾無稿於道路,報神之德,曷其有極。尚饗。嘉靖十二年。
左布政使楊維聰《告嶽文》:夫天下之山,莫尊於嶽,然五嶽之中獨岱以宗稱,其名最著。淪然出雲,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其功最大。居於東方,實維生物之府,其德最盛。寰海之內,無有遠近衝僻,罔不鄉往,其神最靈。是故自古聖帝明王,必加敬焉,而況為有司者乎?維聰受天子命,長玆東土,典領方嶽,蒞任之初,得以職事過于祠下,牲醴之薦,敢有弗虔。重念維總之不德,受玆重任,凡政之未平,民之未又,風雨之未時,蝗厲之或作,皆有司之罪也。維聰不敢辭其罪,然於神有探望焉,默而相之神之惠也,民之福也,非維總之所敢私也。謹告。嘉靖十五年。
分巡濟南道會事盧問之《祭嶽文》:夫惟神有奠鎮區域之功,惟問之有撫治地方之責,事存分際,理通感孚。頃以按部之餘,遂興憫農之念,意以暉早之災,吾褻天慢民者之過也。用是省躬布戒,率守吏大小虔告,重荷洪麻,遺賜昭格,而山上之雲,觸石而起,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待哺之民有望,而催租之吏不憂矣。其功之速之大,實顯佑于東土,問之臨風興懷;殊切瞻望,謹命有司崇脩樽豆,仰答神功。尚饗。嘉靖十六年。

都御史端廷赦《告嶽文》:茫茫后土五嶽盤薄,神為之宗,威靈鑠鑠,上扶乾綱,風雨時若,下握坤軸,是耕是穫,恢我皇度,靈長有託,庇我蒸人,湛淵寥廓,凡此神功,振古如昨。廷赦奉命撫玆,禮當謁神,謁神之初,敢于神政,匪誕匪私,為民請命,夏泌為災,冬旱復甚,陽侵陰伏,皇行春令,二麥若稿,斯民之病。惟神依民,惟民依食,胡忍視民以至此極,將神之怒,撫臣之失,罪在撫臣,民則何慝?伏望陰斕化工,昭錫靈既,興雲降雪,慰玆渴望。如有佚罰,撫臣甘之,毋使御民橫適,維之式號以呼;神其聽之。尚饗。嘉靖二十三年二月。
《謝嶽文》:廷赦撫按無狀,獲戾神明,致玆冬旱,用是皇皇靡寧,匍匐柯下,為民請命,蒙神降鑒,旋收杲日,大布重一雲,霰雪先集,諜霖繼益,霑足優渥,其應如響寫吏民罔知,成才取侃。歸於廷赦,自分罪愆,顧有何德可以動神?何誠可以感神?皇神正直仁慈,不忍以廷赦之故累及一西兀,顯既休烈,禮當報謝。廷赦既荷神宥,自今伊始,益當磨光刮垢,力詢民瘓,以求不為神羞,惟神佑之鑒之。尚饗。嘉靖二+三年+二月。
巡按山東監察御史鄭芸《告嶽文》:惟神革造化之靈秀,顯仁威以配天,峻德獨宗於諸岳,巍功茂對於八誕,崇古今之封秩,為齊魯之具瞻,五徵時應,六府奠安。芸欽承上命,攬轡玆方,風裁是秉,惟神之綱,春生秩殺,慝激淑揚,爰及藩臬,降鑒有光,精神默契,敢不肅將。祇陳牢醴,維脩典常,明裡載獻,維神是匡,利奏霄功,憲度孔昌,下土永賴,赫奕用章。尚饗。嘉靖二+三年。
巡撫都御史王抒《告嶽文》:蓋聞懿垂編錄、休斕明時以雄長乎五嶽者,神之大造也。觸石而出,霄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者,神之能事也。王於奔走天下,積致賄施,以利賴此一省者,又神之顓惠也。則夫雨暘時若,固神之當先及,而亦一方之所私望者矣。乃不雨,自春迨將中夏,達乎四境,且害三時,麥已罔秋,禾豈望歲?夜悼雲漢,晝苦風霾,下民其咨,上天有憾神之所以急此一方者,不其爽歟。且抒受命撫玆,圖惟保釐,彈厥心力而已,蕾買行雨施,皇仰明神焉,勢分固爾也。抑抒及庶司,或陰蓄譽皋,有乖感假,?則神宜罰及厥身,顧斯民何辜?代服政者罹此荼毒耶?謹齋明思省,遣教授胡大慶告此雩事,神其欽崇朝之靈,渥千里之利,則豈惟抒與一方之人慰答其望,雖神之取信天下,輝英今古,或亦攸係矣。惟神其聽之哉。尚饗。嘉靖三+一年五月。
巡撫都御史沈應龍《告嶽文》:夫嶽之靈,豈直以崖奔嶺蹙、谷抱谿迴,崛起重險為一方鎮哉?蓋將賴以察籥玄機,鼓盪元精,禦災捍患,流福生民,保衛邦家也。蚓夫岱靈,甲群峰而特峙,尸攝生之神工,肘蜜芬芳,獨盛千古,奔走萬方,為天下諸嶽之長者歟。乃者春則恆陽,二麥罔秋;夏則恆雨,民鮮粒食,所謂國泰呈瑞,時訛反珍者,胡罔時錫,豈天災流行,雖聖世有所不免耶。應龍承乏,撫綏保釐東土,山川之神,皇叨主之。乃歷巉巖,排蒙茸,升青丘,陸春FJt,以脩祀事,以祝景既,以佑斯民,以析不負於聖天子懷柔百神,肅恭明裡之典,匪徒以好古饕奇,俯瞰虛廓,仰眺寥沈,為遊觀樂也。維嶽配天,尚弼予志,適彰休佑,大康是邦,奠聖祚于苞桑,鞏皇圖于永固則庶乎。岱宗之標奇於齊魯者,為益信而崇祀於列聖者,斯不誣也。惟神其念之哉。嘉靖三+一年十月。《再祈雨文》:天地生萬物所以奉而行之者,神之職也,聖天子養萬民所以奉而行之者,應龍等之職也。今山東諸郡,旱已大甚,麥苗就稿,萬姓皇皇,饑草之形漸多,演池之警曰報,此應龍等白夜憂惶,計不知其所出也。應龍等寡昧,保釐失職,貽民荼毒,罪固難辭,惟神聰明正直,能興雲雨,亦可失職而甘受天地之罰乎?應龍欽承上命,敬共明祀,特申祗告,敢為萬民乞命。伏願鑒此精誠,幹旋造化,甘霖沛澎,四墅沾足,枯稿復蘇,三農慰望。尚期消患於將萌,轉禍而為福。應龍等仰荷明神無窮之錫,而神亦有無窮之休,神其聽之。尚饗。嘉靖三十二年悶二月。

進按山東監察御史馮薦《告嶽文》:東土鐮堉地方,遠不逮古,賦役繁重,即有年,民亦流移。往遭水害,窮困不能自存,老稚在途,強壯嘯聚,疾苦之狀,不忍聞見。聖天子痛憫時艱,簡重臣出凜賑饑,而垂絕之生意復蘇,然猶望今歲有秋也。爾麥亢旱,農事盡廢,公私既竭,將曷以支?惟神震方名嶽,能興雲雨,以生萬物,古今祀典攸崇也。夫民有疾苦,官玆土者分宜罷斥,竊恐神玆土者心亦弗能自安,神宜仰體聖君之仁,俯從薦等之願,誕敷靈液,以紅吾民之疾苦。神之德惠將流被無窮矣。謹告。嘉靖三+二年悶二月。

巡按山東監察御史雍悼《告嶽文》:謹以牲醴,敢昭告于東嶽泰山之神曰:於赫岱宗,秩祀有恆,神功丕施,毓物效靈,奠此震極,斕此坤寧,歷代裡薦,酬德報成。迄我皇朝,典祀維明,悼等叨事玆土,肅將明馨,仰藉神既,昭格用徵,鞏我鴻圖,永躋豐昇。尚饗。嘉靖三十三年+月三+日o
巡按山東監察御史段顧言、行偕布政司左參議徐文通、按察司副使王世貞、李嵩、會事王遴、張師份暨都司署都指揮會事李春華《告嶽文》:竊聞天地之大德日生,而生生不息之元氣,盛德鍾焉、凝焉,是日泰山。夫泰,太和也。謂天地太和之氣,盡比焉在也。衍之而時,則惟春,而神皇尸之;布之而方則惟東,而神皇專之。大哉乾元,至哉坤元,胥玆乎生成而終始之,是所謂天地好生之府,而特為四嶽之宗。乃若壁峙之峻極,盤薄之閎遠,又非所論也。以故粵自有虞氏以迄昭代,咸秩祀而崇報之也,固宜。予小子言按部齊魯,責在肅清,而激慝鋤凶,若與大神之生道相似者。然我心我精,我儀我誠,神將吐之乎?嗟乎!.吾知其必弗爾矣。吾聞春生秋殺,玄化之流也;福善禍淫,明神之靈也,遏惡著良,大君憲天之政也。蚓以生道殺之而生,生者,斯無窮,以福機禍之而福,福者斯無窮乎。繁乃知大君顯憲,幽贊以成化,而予小子觀風攬轡,又將以奉君之命而致之元元者也,果終異乎。於戲,神不享非禮之祀,君子不冥杞于不享之神,大神其以予之言為不戾耶。尚祈鑒我精誠,我假我飲,而毋予譴也。謹告。嘉靖戊午夏五月二+七日。

巡撫都御史張鑑《祭嶽文》曰:粵稽山東之地,青兗肇域,齊魯舊疆,聖賢王霸之化,禮義富強之方。逮皇明之御宇,為畿腋之左壤,東表俱海,西略河防,赫赫明神,實主震方。鑑奉明命,來撫是邦,則巡撫之與威靈,乃均夫秉幽明之章。念言東土,憂心倀倀,薦臻饑饉,官方不良,煩苛盜疾,昏墊流亡,戶籍耗臧,阡陌蕪荒,以今日之所目擊,較之古昔之盛,怒焉其如傷。履任以來,夙夜惕惶,仰承神祐,時雨時暘,百穀用登,盈畝禳穠,匪直彼不斂儕,而此遺穗,實貧有餘而富露藏,是神錫吾民之福,即所以既有位之康。彼存者既享有年之樂,而去者豈無故土之望,桑梓在念,通負難償,思者不來,來者不臧,招撫墾開,孰敢息遑,因則戶而平其稅,分地而清其糧,上則請命於天子,天子即賜俞允,下則責成於有司,有司有欺心玩法,削民自殖者,典刑有赫,實足自戕。苟非明神屢錫以豐年,煦育以和氣,則民將迫於貧困疾疫,何能永樂利於故鄉?經綸潤澤,既明且詳,陰隱默祐,惟神煌煌鑑。蓋求上不負聖天子牧養小民之意,下不負生平奉公憂國之志,候閒閻郊野,盡復古昔之盛,亦為東方明神之光,用是敬陳牲品,侑以玄黃,既齋既潔,肅恭對颺,為已往有年之謝,致將來時若之禳,報懇之忱,非言所將,福善祐正,惟神之祥。鑒微衷之懇懇,知來格之洋洋。尚饗。嘉靖四十年。
巡撫都御史傅希摯《祭嶽文》曰:玆者漕河橫溢,運道阻艱,特命大臣總司開濬。惟神雄鎮一方,捍除百患,凡川流之壑注,或山下之出源,式用遣官,備申祭告,顓望鑒玆重計,舒予至懷,急靖洪瀾佑成覃役,俾運儲以通濟,永康阜于無疆。謹告。隆慶六年。
巡撫都御史陸樹德《告嶽文》曰:惟神宗統莘岳,體元發生,普天率土,孰不景承,屍此幅員之內,即所敷氣而布精,一作一息,是估是憑。迺者,恆暘不雨,嗷嗷群情,撫臣憂之,亟檮於庭,亦嘗檄下諸司,共敦祈請。雨遲遲而不至,天杳杳而難明,豈政之多舛,抑禱之鮮誠?方擬遣官,敷告祠下,草既就而雲合,使未發而雨零。惟神惠民,如響應聲,撫臣何幸,竊有餘榮,謹潔牲醴,遣官陳詞,,仰苔寵靈,尤冀德施,不匱湛澤,時行自河之懦,迄於東淇,靡取弗遍,靡霑弗盈,用俾苞者畢達,亢者胥耕,消其咨於不作,調戚事於豐登。尚饗。萬曆十一年。

巡撫都御史李輔《告嶽文》曰:維神作鎮東方,覆冒下土,凡國賦之登耗,實紀綱其司,生靈之休戚,實宰制其柄。威靈焜懼古今,福澤奠安境宇,久矣。山東頃歲以來陰陽舛繆,災歉頻仍,乃者冬不雪寒,春鮮雨澤,時既入夏,竟日長風,致令麥方苞而就枯,穀及時而不播,農民倉皇於四野,吏士驚怖於庶司,雖祈檮連旬,而密雲不雨。切念山東之民,困於個轍矣,而歲再不稔,將何聊生?山東之賦,繁於秋荼矣。而室如懸罄,將何輸納?即職守官之無狀,嗟此下民其何辜?仰惟尊神,靈爽咫尺,鑒察絲毫,若罪有所歸,則職受幽冥之譴。如適遭時厄,敢祈矜憫之恩,尚縱陰而閉陽,隨興雲而布雨,庶生我百穀,汙會穠瓖滿車,惠此群黎,婦女嘻嘻卒歲。不然,感而不應,則神何以稱威靈,求而不獲,則民何以誦福澤哉?職不任謁誠祈懇之至。謹告。萬曆+三年,知府李伯春代告,告畢而雨至。
巡撫都御史李輔《祭嶽文》曰:今歲自春祖夏,四月不雨,內自皇畿,達于淮甸,焦枯奚啻千里。時玆東土,皇惟左輔,民生益否,前雖霑此霖霖,曾入土之無幾,乃今苗不秀而秀不實,旋復稿矣,下民洶洶,一及籲上帝,無間遠邇。天子憂勞,臧膳徹樂,下詔罪己,馳道不除,朝步自宮迄于郊時,桑林露檮,為民請命,罔恤勞只。輔玆東土,奉職無狀,皋何容諉?念此無知,顛臍溝壑;皇愴側而不能已,蚓主憂臣辱即匍匐席棻,曷敢一息而自寧止。?惟神奠位維泰,職司生物,胡忍坐視斯人之日就填委?輔謹率屬吏,布其款梱,以告于神,願?神明罰予吏之無民,而無遺禍於歲出。其膚寸不崇朝而雨天下,以界我稷黍,而慰我天子夙夜憂勞之意,則此孑遺猶能供棄盛,而備肥膽以奉神之祀於不匱。惟神鑒予之丹誠,而示予以胖蜜,輔不勝悚息聽命之至。尚饗。萬曆乙西年四月二十五日o
巡撫都御史李輔《告嶽文》曰:自春祖夏,長風為虐,旱氣如焚,夏麥垂枯,秋禾未播。輔受明命,撫輯東方,俯念民艱,憂心孔疚。先曾齋心備物,赴訴於神,伏蒙明神鑒其梱誠,惠以靈澤,致禱者再,獲雨者三,枯麥半收,新谷漸達,念念應如檸鼓,益瞻靈爽之不違;點點潤若膏酥,共載慈恩之無量。但雨澤應時,雖慰三農之望,而霑足未褊,尚懸再旱之憂。且內自京畿,外達諸省,猶聞歷三時不霑點雨,數千里並無粒食,以致主上焦勞,群工警惕,上關宗社,下係生靈,奚獨鄙念之所悚惶,抑亦神衷之所憫惻。是用不厭煩讀,再行頂禮,賽隆施於既往,激明既於將來,伏望大展神功,溥垂陰隱,甘霖不限於疆域,在在滂沱;洪仁普被於寰區,人人歡洽,蕩除旱魑之薰灼,挽面樂歲之樞歌,輔不勝感激祈懇叩心待命之至。尚饗。萬曆丙戌年,同知趙承芳代告,告畢而雨至。

巡撫都御史李戴《告嶽文》曰:惟神海內名山,五嶽稱雄,五嶽之尊,獨歸岱宗,正趾坤元,奠位維東,顯配天之靈應,茂長育之洪功,蚓玆齊魯,宜荷姘矇。戴欽承上命,來撫東方,初入其境,旱魑為傷,目玆憔悴,心甚憂惶,躬詣神祠,為民祈祥,幸賜昭鑒,示我洋洋,告詞甫畢,靈雨即零;翼日旋車,雨降雲蒸,大霖甘霖,弘闡神靈、三農慰望,萬物遂生,神功莫報,峻德難名。遣官代祀,敬潔犧牲,修玆報賽,用展微誠,伏願風雨時若,災珍不形,永枯民庶,慶歌豐亨。戴不勝圻躍懇祈之至。謹告。萬曆十四年五月五日。
巡撫都御史李戴《告嶽文》曰:惟神化馳九域,位冠百靈,裕民足國,有赫帝庭。蚓玆東土,香火維馨,家尸戶祝,是依是屏,胡天不吊,降此大戾,三春不雨,麥乃盡悴,九夏不雨,禾且無穗,國用民生,于焉胥匱。聖主求瘓,有位忘飧,道路流離,黎庶彫殘,英爽有知,而寧忍看,慈悲普濟,具仰彤壇。戴救荒無奇,懷憂如檮,夙夜齋沐,為民祈檮,神之聽之,庶幾懷保,蚤霖甘霖,回此枯槁。謹告。萬曆十四年六月二十日。
山東運司同知查志隆《撰岱史告文》曰:志隆蚤歲家塾,誦法孔孟,則聞登泰山而小天下云,益未嘗不奮心翹首,冀幸一踐跡之為快也。往在壬申,假道登覽,時作權貴,圖且謁歸,謂與山靈永別,已矣。安得如程伯子請註鄂簿撰錄名勝哉?不自意問,隔一紀復出,而典職射在山靈咫尺之地,會部使者嶺南譚侍史觀風炒嶽,詢訪圖經,屬志隆以筆剖之役,所幸時清吏隱,竟日一無事事,得以遊思於杭林,豈山靈有意乎假此閒曠,俾償始願耶。竊謂藉手於此,少效涓矣,即叨升斗,倘這尸素,是用屈首編摩,罔問寒暑,曉窗夜燭,集古竅今,殆四閱月,業已屬草。為考者三:日《圖考》、日《星野考》、日《形勝考》;為表者二:日《山水表》、日《疆域表》;為紀者四:日《狩典紀》、日《望典紀》、日《遺蹟紀》、日《靈宇紀》;為志者五:日《宮室志》、日《物產志》、日《香稅志》、日《災祥志》、日《登覽志》;而捻揭之以名日《岱史》。謂夫岱宗之稱,防自黃帝,今宜從其古初,而讓著之法,獨擅史家,玆稍襲其義例也。第念管窺蠡測,則心思未融;徑逖崖幽,則涉歷未遍;碑殘簡脫,則目力未周,於玆有深懼焉。吉鐲祠下,敬藉所草,質諸神明,行且涉阻躋巔,遍觀周覽,豈敢妄希先賢之勝事,開衡嶺之姻雲?尚冀神明降鑒而默佑之,雲披日霽,畢露奇觀,對景揮毫,恍然天啟,庶幾幽不負山靈,明不負付托,而於己亦不負據梧橫卷之辛勤,則惟神明陰相是賴也。敢告。萬曆十四年十月十四日,告畢登覽岱巔,晴霽凡三日,遂得以遍歷諸形勝,果符所祝云。

岱史第三冊鬼字號目錄

卷之八遺蹟紀

五侯遺蹟

玉簡 石聞 登封臺

周明堂 漢明堂章俊卿明堂論

無字碑 秦篆碑歐陽修集古錄劉跋秦篆譜序
磨崖碑 長城鉅防
鳳凰臺 望仙臺 舞鶴臺張說序頌
社首壇 封祀壇 朝覲壇
陰字碑 御帳坪 博城
贏城 謝過城 龜陰田
汶陽田 菟裘 紅城
白騾墓
聖賢遺蹟
孔子 顏淵 曾子
孟子 伯牙 延陵季子
柳下惠墓 羊枯城
孫復 胡璦 許衡
列仙遺蹟
漢泰山老父 稷丘君

安期生 崔文子

晉張忠

唐呂崑 張仙

元丘長春 張志純 徐世隆

成興公 王從之 海印
卷之九靈宇紀
東嶽廟宋宇文粹中重脩記
明李賢重修記
薛渲重修記
李欽重修記
許天贈重修記
李欽脩古井記
東嶽上廟陳儒記 東嶽中廟元至兀榜文
玉帝觀萬恭表岱巔碑玉皇廟陳察記瀋王記
會真宮任式記 后土殿
青帝觀宋加號讚 御讚 御祝文明弘治御
祝文
三皇廟明弘治御祝文
碧霞宮高誨玉女考略
嘉靖御祝文劉定之記略
尹龍記略徐溥記略
崔文奎記略
郭記銅鼓記略
方遠宜祝文
王之綱玉女傳

何起嗚宣諭

李輔祈雨告文

天傳行宮  升元觀宋動碑徐世隆記

天書觀   長春觀元和記略

龍泉觀   風伯雨師廟

高真院   三官廟
鄧都廟   李欽記森羅殿徐世隆記略
趙相公廟  三靈侯廟
靈振侯廟王真記略 關王廟
淵濟公廟趙合記 王天挺記 李簡謝雨文
路希尹感澤記夏靖記

岱史第八卷遺蹟紀

叔曰:紀遺蹟者何?志往古之勝蹟,昭垂迄今猶未泯者也。夫代與時更,物隨世變,居今考右,匪蹟曷因?維玆泰山,帝王制作之隆、聖哲人文之盛,種種勝蹟,何可縷指,其大者,如豐明堂,則思虞周之盛治;躡登封臺,則慨世主之侈心,讀秦篆碑、磨崖碑,則睹大手筆之書法,攀孔子登臨處,則抱小天下之氣象;陸謝過城,履汶陽田,則欽次事武備之聖謨;稽顏淵之望擊練,曾子之歌梁山,則邇聖門英賢之濟濟;考孫明復之講學石,守道之捧杖履,則憶當時師弟子之雅操。諸皆遺址依然,文獻具在,流風餘韻,與泰岱為終始,所謂曠千百載而相感者,其在斯與。若仙家者流遊方之外,亦洞天福地所時有也,故併及之。
帝王遺蹟
玉簡,《風俗通》曰:岱宗上有金筐玉策,能知人年壽脩短。漢武帝探策得十八,因倒讀日八十,其後果壽八十。國朝洪武初,居民於山中得玉匣,內有玉簡十六。有司獻於朝,驗其刻,乃宋真宗祀泰山后土文。又成化壬寅秋,日觀峰下雨水衝出玉簡,會中使有事東藩,復馳以獻,乃命仍座舊所。今建日照觀。
石聞,《漢書》曰:武帝封泰山,禪石聞。應助曰:石聞在泰山下南,方士言仙人聞。《泰山記》曰:山頂西岩為仙人石問。今莫詳故址。
登封臺,有二:其一在嶽頂,相傳為古帝王登封所築,今為玉帝觀臺,下小碣題曰:古封禪壇。其一在日觀峰,相傳為宋築,石函方丈許,亦題刻日古封禪壇。並皿古封禪而並以禪言,誤矣。俗日寶藏庫,以所痙金書玉簡云。管子曰:無懷氏封泰山,刻石紀功。國儉角賦曰:黃帝會群臣於泰山,作青角之音。《史記》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懷氏在伏羲之前封泰山,禪梁父。李奇曰:無懷氏為封禪之始。《淮南子》曰:上古之王封泰山,禪梁父七十餘聖。古刻泰山圖詩曰:三千餘里鬼神府,七十二君封禪壇。《宋景文公筆記》曰:仲尼登泰山,見七十二家,字各不同。由諸家之說,則封禪肇自古帝王,非始予秦也。而文中子乃云封禪非古,諸儒皆題之,則彼諸家之說,豈當時附會以中世主之侈心乎?今並存之,以表古蹟。

周明堂,在嶽之東北,山谷聯屬四十里,遺址今尚存,旁有谷山寺,其形勝具克學士《寺記》。
漢明堂,在嶽趾東南,去州治十里。武帝元封問,用齊人公玉帶所獻圖創焉,其上有元人題刻明堂故基四字。其地舒衍突起,一石岡巔平而高四丈許,週三晦許,後枕嶽麓支山如宸障,而左右如衛從然。澗水縈迴,南會于汶。遙望祖徠諸山,如列屏案。當時朝會,規模宛然在目。
章俊鄉明堂論
明堂乃黃帝之舊。漢武帝時,濟南人公玉帶所上楊氏《祭禮明堂篇》,以其不經見而削之。然其所言茅蓋通水,與《大戴禮》所記略同,又《考工記》所言夏后世室,殷人重屋,周人明堂,其制大槃由質而趨於文,由狹而趨於廣也。由是推之,黃帝時無明堂則已,苟有之,則一殿無壁,蓋之以茅,正太古儉朴之制。又按,武帝欲求仙延年,方士之謬誕者多假設黃帝之事以售其說,如所謂修五城十二樓封名山,棲萬靈于明廷,釆首山銅鑄鼎之類,皆嬌誣過甚,張大其詞,以迎合時主之侈心。獨公玉帶所上明堂之制,乃簡朴如此,雖不經見,然亦可以稽千門萬戶之失,固未可以其言之並出於封禪求仙之時而例黜之也。
長城鉅防,在泰山西,綠河千餘里,至琅邪臺入海。蘇代說燕曰:齊有長城鉅防。韓非子曰:長城鉅防足以為基。齊記云:齊宣王乘山嶺之上築長城,東至海,西至濟州,千餘里以備楚。《括地志》云:長城西北起濟州平陰縣,綠河歷泰山北岡上,經濟州臘川,即西南兗州博城縣北,東至密州琅邪臺入海。《竹書紀年》云:梁惠王二十年,齊閔王築防以為長城,今泰山西北有嶺鋪,俱名長城,遺址尚存。
無字碑,在嶽頂登封臺下,秦始皇立。或日石表,或日神主石,或言其下有金書玉簡,當是石函。古今人莫測其意,甚矣秦人之譎也。石黃白色,頗光瑩,無苔蘚,非嶽之所有,自他山至是,不知用民力幾何,甚矣秦人之虐用其民也。《史記》漢武帝置五車石於嶽。今莫知所在,故樸菴詩云:已迷漢武五車石,卻吠秦王無字碑。秦政不足言,惜夫漢武之效尤也。
秦篆碑,在玉女池上西公署後,李斯書始皇二世頌德文。宋劉跋《序泰山秦篆譜》時,尚有二百二十有二字,今湮勸,僅存二十九字。夫秦雖無道,然其所立有絕人者,其文字書法,世皆莫及,亦不可廢。申越題石曰秦斷碑。

歐陽脩集古錄

余友江鄰幾謫官奉符,嘗至泰山頂上,視秦所刻石處,云石頑不可鐫、鑒,不知當時何以刻之也。然四面皆無草木,野火不及,故能若此之久,而風雨所剝,其存者纔此數十字而已。
對跋秦篆譜序
《史記》載秦始皇帝及二世皆行幸郡縣,立石刻辭。今世傳泰山篆字可讀者,唯二世語五十許字,而始皇刻辭皆謂已亡,莫可復見。宋丞柑莒公鎮東平日,遣工就泰山模得墨本,以慶曆戊子歲別刻新石,親作後序,止有四十八字。歐陽文忠公《集古錄》亦言友人江鄰幾守官奉高,親到碑下,纔有此`、數十字而已。余以大觀二年春從二三鄉人登泰山,宿絕頂首,訪秦篆,徘徊碑下,其石埋植土中,高不過四五尺,形制似方而非,方,四面廣狹皆不等,因其自然,不加磨聾,所謂五十許字者,在南面稍平處,人常所為榻,故士大夫多得見之,其三面尤殘缺蔽間,人不措意。J余審觀之,隱若有字痕,刮摩垢蝕,,’試令模以紙墨,漸若可辨,自此益使加工模之,然終意其未也。政和三年秋,復宿嶽上,親以氈椎從事,校之他本,始為完善,蓋.四面周圍悉有刻字,總二十二行,行十二字,字從西南起,以北東南為次,西面六行,北面三行,東面六行,南面七行,其末有制曰可三字,復轉在西南稜上,每行字數同,而每面行數乃不同,如讓此廣狹不等,居然可見其十二行,是始皇辭,其十行是二世詞。以《史記》證之,文意皆具,?計其缺處,字數一口適同,於是泰山之篆遂成完篇。宋歐、江二公初未嘗到,惟憑工匠所調才,說,無足怪。人多以上公為信,故亦不復詳閱。余既得墨本,並得碑之形象制度以歸,親舊聞之,多來訪問,倦於屢報,乃為此,譜。!;大凡篆字二百二十有上,其可讀者百四十有六,今亦作篆字書之,其毀缺及漫滅不可見者七十有六,以《史記》文足之注其下。譜成,揭壁問。文幽沉晦之邇今遂歷然。秦至無義,不足諭,然李斯小篆古今所師,經千三百有餘歲,而復彰玆可尚也。如親輕遠黎史,作親巡遠方黎氏。金石刻石,著作休,嗣作世,聽作聖,陲作垂,體作禮,昆作後,則又史家差誤,皆當以碑為正。其日御史太夫者,大夫也。《莊子》曰:且而屬之大夫。衛宏曰:古文一字兩名,因就注之。《史記》於瑯琊臺刻石,備列從臣名氏。余家所收瑯琊殘字,亦有五夫字,然則夫從一大因不復重出歟。
磨崖碑,有二,在嶽頂東嶽祠後一,為唐玄宗八分書《紀泰山銘》,字五寸許,道勁可愛;一在崖右,刻唐蘇邇撰《東封朝覲頌》,字徑寸餘,書法類晉,近.閩人林惇以忠孝廉節四大字覆刻其上,鏡毀殆盡。
鳳凰臺,在登封門外,漢宣帝時鳳凰集泰山,故名。

望仙臺,在州治東北三十里,漢武帝築。

舞鶴臺,唐高宗築。按《唐書》高宗築封祀壇於泰山南四里,如圓丘,又韶立登封降禪朝覲之碑,名封祀壇日、舞鶴臺,登封壇曰萬歲臺,降禪壇曰景雲臺。今皆頹莽,而碑亦煙沒。
張說序頌
皇唐六葉,開元神武皇帝再受命致太平,乃封岱宗、禪社首。金石紀號,天文煥發;儒臣志美,立碣祠壇。曰:厥初生人,淑有君臣,其道茫昧,其風朴略;因時而欽起,興運而紛落;泯泯汶沒,無聞焉爾。後代聖人,取法象,立名位,衣裳以等之,甲兵以垣之,於是禮樂出而書記存矣。反其源,致敬乎天地,報其本,致美乎鬼神;則封禪者,帝王受天命,告成功之為也。閱曩聖之奧訓,考列辟之通術,疇若天而不成,曷背道而靡失?由此推之,封禪之義有三,帝王之略有七,七者何?傳不云道德、仁、義、禮、智、信乎?順之稱聖哲,逆之號狂悖。三者..一,位當五行圖錄之序;二,時會四海昇平之運;三,德具欽明文思之美,是謂與天合符,名不死矣。有一不足而云封禪,人且未許,其如天何?言舊史者,君莫道於陶唐虞舜,臣莫德於皋陶稷骨,三臣降德皆有天下。仲尼叔帝王之書,繫周秦之誓,明魯祀周公用王禮,秦承伯益接周統。孔聖微旨,不其效歟?然秦定天下之功高,享天祿之日淺,天而未忘庭堅之德也,故大命復集于皇家。天之贊唐,不惟舊哉?其興之也,玄靈啟迪,黃祇顧懷,應歸運以義舉,撫來蘇以利見。湯也無放夏之暫,武也無代殷之戰。高祖創業,四宗重光,德有格天,漏泉蒸雲濡露,菌蠢滋育,氤氳涵煦,若天地之覆載,日月之照臨。溥有形而歸景,罄無外而宅心,百有八年于玆矣,皇帝攘內難而啟新命,戴睿宗而鑽舊服,宇宙更闢,朝庭始位。蓋羲軒氏之造皇圖也,九族敦序,百姓昭明,萬邦咸和,黎人於變,立土圭以步曆,革銅渾以正天。蓋唐虞氏之張帝道也,天地四時,六官著禮,井田三壤,五圻成賦,廣九廟以尊祖,定六律以和神。蓋三代之設王制也,武緯之,文經之,聖謨之,神化之,然猶戰戰兢兢,日慎一日,納規誨以、進德,遂忠良以代工,講習乎無為之書,討論乎集賢之殿,寵男爵,貴經明,翼乎鶴鸞之列在庭,毅乎媲豹之師居鄙,人和旁感,神寶杳至,乾符坤珍,千品萬類,超圖溢牒,未始聞記。我后以人瑞為心,不以物瑞為意,王公卿士儼然進曰:休哉陛下,孝至于天,政合乎道。前年祈后土,人獲天禳,問歲祀圓丘,日不掩朔;感祥以祈聖,四事以觀天;天人交合,其則不遠。意者喬丘掃路望翠華之來,上帝儲恩俟蒼壁之禮久矣,焉可專讓而廢舊勛。群臣固言勤帝,知罪至于再,至于三,帝乃抱之曰:欽崇天道,俯率嘉話,恐德不類,敢憚于勤,其撰巡狩之儀,求封禪之故。既而禮官不戒而備,軍政不謀而輯,天姥練日,爾師灑道,六甲按隊,八陳警蹕,孟冬仲旬,乘輿乃出,千旗雲引,萬戟林行,雇擭燦爛,飛焰揚精,原野為之震動,草木為之風生,歷郡縣、省謠俗,問百年,舉百祀,興墜典,茸闕政,攸祖之人,室家相慶,萬方縱覲,千里如堵,城邑連歡,丘陵聚舞。其中垂白之老,樂過以泣、不圖蒿里之魂,復見乾封之事。堯雲往,舜日還,神華靈鬱、爛慢乎穹壤之問。是月來至于、岱,祇被齋宮,滌濯靜室,凝神玄覽,將款太一。議夫泰山者,聖帝受天官之宮,天孫德人靈之府。自昔立國,莫知萬數,克升中而建號,惟七十而有五,我高宗六之,而今七矣,非夫尊位盛時,明德曠代,遼闊難並之甚哉?先時將臻夫大封也,累封疆於高岡,築泰壇於陽趾,夫其天壇三,襲辰陛十二,咸秩眾靈,列坐有次,崇牙樹羽管磬鋪鼓,官懸於重個之內;千歲鐘受釣戟效戳,周位於四門之外;代國重器j 傳代絕瑞,旅之於中庭;玉輦金轂,翠昌黃屋夾之於端路;庶官百辟,羌夷蠻貊,褒成之後;讓王之客,序立於禮神之場;髦頭弩牙,鐵馬金鏃,介冑如雪,旗幟如火,遠匝於清禁之野。於是乎以天正上元,法駕徐進,屯千乘於平路,留群臣於谷口,皇帝御六龍,陸萬仞,獨與一二元老執事之人出天門,臨日觀,次沆產,宿巉巖,赤霄可接,白雲在下,庚寅杞高祖於上封,以配上帝,命眾官於下位,以享眾神。皇帝冕裘登壇,奠獻俯樓,吁金奏,佾羽舞,撞黃鍾,歌大呂;"開閒闔,與天語。清將信公,奉斗布度,懋建皇極,勤恤蒼生,昭緞乎未兆,禳災乎未萌,上下傳節而禮成樂遍,福壽同歸而帝賜神策,乃機玉牒於中頂、揚柴燎於高天,庶忠誠之上達,若憑焰而駕煙。日轡方旋,神心餘眷。五色雲起,拂馬以隨人,萬歲山呼,從天而至地。越翌日,尊睿宗,侑地祇,而禮社首,遂張大樂,覲東后。國風惟舊,無黜幽削爵之誅;王澤惟新,有告災大責之慶。不浹日至化恰於人心,不崇朝景福遍於天下,然後藏金匱於拓室,迴玉鸞於上都,煌煌乎真聖朝之能事,而高代之盛節者也。于斯之時,華戎殊俗,異音同歎曰:兵合多兩,山峻多雲,豈有大舉百萬之師剋期千里之外,及行事之日,則天無點翳,地無纖塵,嚴冬變為韶景,寒風鬱為和氣,非至德,其孰能動天如此其順者乎?昔人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今信知聖人作而萬物睹,其心服之之謂矣。或日祭泰祈主,先后非禮歟。日是禮也,非宜也。王者父事天,母事地,侑神崇孝,無嫌可也。且天柴痙外事,帝王主之,蒸嘗內事,后妃助之,是開元正人倫,革弊禮,起百王之法也。故令千載睹末光,聆絕韻,咀甘實,漱芳潤,爍玄妙之至精,流不已之淑聲。臣說作頌,告于神明,四皇墳而六帝典、雖吉甫亦莫能名,徒採彼輿人之詩曰:大矣哉維天為大,惟皇則之、率我萬國受天之棋,子孫百代,人神共保,綏之云爾而已矣。

社首壇,在嶽南二里許,曰社首山聯屬蒿里,前代多禪此,宋真宗命王欽若撰壇頌碑石。

封祀壇,宋真宗築,在嶽南五里許。

朝覲壇,在、州南一宋真宗東封,群臣覲地州之風雲雷雨壇,因其故址,陳堯叟撰碑頌,今在壇下,與天既殿碑及天齊仁聖帝碑皆待韶尹熙古煮書法類聖教序。
陰字碑,在州之乾封門外,迤東丰百餘武,是為宋真宗答謝天書,述二聖勿德。序銘日陰字,以字鐫北面,從俗稱也d或日金字,謂當時以金塗飾也;或日裡杷,以精意享祀言也,皆聲相近而義亦通。嘗聞真宗東封,駐蹕會真官,故碑作屏製,鐫北面,當官南百餘武,俗稱陰字為是,宮今在城內而碑限于外,‘故人罕知其鐫意云。萬曆癸酉,按臺昊從憲築泰陰亭於碑北。
御帳坪,在嶽之中道,即秦封五松之地。宋真宗東封,駐蹕于此,故名。金石上柱窠,帳殿之遺蹟也。

菟裘,在岳之陰《左傳》隱公十一年公語公子暈營菟裘終老。即此。

紅亭,在泰安州境。《春秋》昭公八年,大蒐於紅。即此。
白騾塚,在一封禪壇北一里。唐玄宗登封泰山,益州進白靨、甚偉異,上親乘之,便於登降。禮畢,方下山助休息,有司言騾無疾而噎,上歎異之,鎰日白騾將軍,命有司具槽櫝,壘石為塚。

博城,在岳東趾,距州治三十里。漢之奉高,隋之汶陽,唐之乾封,同此。今名日舊縣。
贏城,在岳東趾,距州治東南五十里。漢置縣、屬泰山郡,唐屬東泰州,後省入博城。
謝過城,在岳東南趾漢明堂側。齊、魯會夾谷後歸謝之地,故名。岳東南地日谷里,古夾谷也。

龜陰田,即齊人歸魯以謝過者。

汶陽田,在嶽南汶河之上。魯成公二年,《春秋》書取汶陽田。八年,書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于齊。

聖賢遺蹟

孔子過泰山側,有婦人哭於墓者而哀,夫子式而聽之,使子路問之曰:子哭之也,1‘似重有憂者。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為不去也?日.一無苛政c夫、子日.一小子酈之“一苛政猛於虎。見《禮年檀弓》。
孔子遊於泰山,見榮啟期行乎瑯之野,鹿裘帶索一皴琴而歌,孔子問曰:先生所樂何也?對曰:吾樂甚多。.天生萬物,惟人為貴,吾得為人,一樂也。男女之別,男尊女卑,故以男為貴,吾得為男矣,是二樂也。人生有不見日月不兔褪褓者,吾既已行年九十矣,是三樂也。貧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終也,處常得終,當何憂哉?孔子曰:善乎能自寬者也。見A列子》。
顏淵從孔子上泰山,孔子望昊間門外有擊白馬,引顏淵以指之曰:若見昊閒門乎?顏淵曰:見之,有若繫練之狀。孔子撫其目而止之,因與俱下,淵髮白齒落,遂以病死。見錦統萬瓏谷》韓詩外傳略同。今州城西南有-高坡曰顏子坡。

曾子敝衣力耕泰山下,天雨雪,凍甚,旬月不得歸,思其父母,作《梁山歌》。見曾子孝實
孟子生時,母夢神人乘雲自泰山來,將止于繹,母凝視久之,忽片雲墜而寤。.時閒巷皆見五色雲覆孟氏之居焉。見《通志》。後人稱孟子有泰山巖巖氣象,適符雲兆,信矣。
伯牙遊於泰山之陰,卒逢暴雨,止於巖下,心悲,乃援琴而鼓之j初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鍾子輒窮其趣,伯牙乃舍琴而歎日?.善哉善哉,子之聽,夫志想象猶吾心也,吾於子何逃聲哉!見(列子》。
延陵季子適齊,二於其反也,其長子死,葬於贏、博之問。孔子曰:延陵季,昊之習於禮者也。往而觀其葬,其坎探不至於泉,其斂以時服,既葬而封,廣輪拚坎,其高可隱也,既封'左袒右還,其封,且號者三,曰骨肉復歸于土命也、若魂氣則無不之也,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矣乎。見《禮記》贏博俱屬泰安岱岳東陸,孟子葬於齊,反於贏,即其地也。
柳下惠墓,在州治東南百里,一至今村人尚多展姓者,名曰柳里村。
羊枯城,即晉羊枯所封之地,距州治東南九十里。
宋孫復,字明復,晉州平陽人,少舉進士不第,退居泰山南麓、學《春秋》著《尊王發微》。魯多學者,其尤賢而有道者石介,自介而下,皆師事之。年瑜四十,家貧不娶、李丞相迪將以其弟之女妻之,復疑焉,介與群弟子進曰:公卿不下士久矣,今丞相不以先生貧賤而欲託以子,是高先生之德義也,先生宜因二以成丞相之賢名。於是乃許。孔給事道輔,為人剛直,嚴重、不妄與人,聞復之風,就見之。介執杖履,侍左右,復坐恥立,升降拜起則扶之,及其往謝也,亦然。魯人既素高此兩人,由是始識師弟子之禮,莫不嘆嗟之,而迪與道輔亦以此見稱於士大夫。其後介為學官,語于朝曰:孫先生非隱者也,欲仕而未得其方耳。慶曆二年,樞密副使范仲淹,資政學士富弼言其道德經術宜在朝廷,召拜校書郎、國子監直講,嘗召見邇英閣,將為侍講,而+嫉之者言其講說多異先儒,遂止。'七年,徐州人孔直溫以狂謀捕治,索其家,得詩有復姓名,坐貶,監虔州商稅,徙泗州,又徙知長水縣,簽署,應天府判官公事,通判陵州。翰林學士趙藥等十餘人上言,孫復行為世法,經為人師,不宜棄之遠方,乃復為國子監直講。嘉祐二年七月卒于家,年六十有六,官至殿中丞。其在太學時,為大理評事,天子臨幸,賜誹衣'銀魚,及聞其卒,惻然,予其家錢十萬,而公卿大夫,太學諸生相與吊哭,賻治其喪。其治《春秋》不惑傳註,不為曲說以亂經,其言簡易,明於諸侯大夫功罪,以考時之盛衰,而推見主道之治亂,得於經之本義為多。方其病時,樞密使韓琦言之天子,選書吏,給紙筆,命其門人祖無擇就其家,得其書十有五篇,錄之,藏于祕閣。見歐文忠撰墓志脩。

胡緩,字翼之,泰州海陵人,與孫明復、石守道講學泰山,攻苦食淡,終夜不寢,十年不歸,得家問,見有平安二字,即投之澗中,不復展讀。今人名其投書處,為投書澗云。
許衡,字伸平,河內人、。金季兵亂,避地祖徠泰山問,扁其壘日魯壘。初從姚樞竇默遊,獲聞程朱之學,遂為名儒。元世祖召為京兆提學,累官集賢大學士兼國子祭酒,領太史院事,累遷中書左丞,贈司徒,鎰文正。
列仙遺蹟
漢泰山老父,不知姓氏。漢武帝東封,見老父於山下道傍,頭上白光高數尺,怪而問之,老父曰:臣年八十五時,衰老垂死,遇有道者,教臣絕穀,但服木飲井水,枕神枕,枕中有三十二物,以二十四當二十四氣,以八當八風。臣行之,轉老為少,日行三百里,臣今年百八十矣。帝受其方,賜以玉帛。老父後入山去,每十年五年還鄉里,僅三百年,不復還矣。見《類林雜志》並葛洪《神仙傳》。
稷丘君,泰山下道土也,髮白再黑,齒落更生,漢武帝時,以道衛受嘉賞,後罷去。帝東封,稷丘君擁琴迎拜,止帝勿上,上必傷足。帝上及數里,左足指折,諱之,還為稷丘君立祠,傳讚曰:稷丘洞徹,脩道靈山。鍊形懼質,變白還年。漢武行幸,攜琴來延,戒以升陸,逆賭未然。見《列仙傳》及《集事淵海》。
安期生,在泰.山遇李少君,入山採藥,病困,安期生與神樓散一匕而愈。
崔文子者;泰山人也,世好黃老,居港山下,後作黃散赤丸,賣藥都市,自言三百日後民有大疫。長吏之文所請救,文擁朱嬸、擊黃散以徇,人門飲散者即愈,所活者萬計。後去,在蜀賣黃散,故世寶崔文赤丸黃散云。傳讚曰:崔子得道,衛兼祕奧。癘氣降喪,仁心攸悼。朱嬸電麾,神藥〞j捷到。一時獲全,永世作效。見《列仙傳》及《集事淵海》。

張忠,字巨和,中山人。、永嘉之亂,隱于泰山,清虛服氣,准芝餌石。符堅聞其賢,徵至長安,以野服見,堅曰:先生獨善之美有餘,濟世之功未足,故遠屈先生,將任以齊尚父。忠日?.昔因喪亂避地泰山,與烏獸為倡,尚父非敢擬,願還餘齒歸岱宗。堅以安車送之,過華山,歎曰:我東嶽道士,沒於西嶽,命也。已而化去,謐日安道先生。

呂嵓,字洞賓。宋天聖戊寅三月二十一日,書五言絕句于王母池,署其後日回翕題。政和丙申六月十八日,復書七言絕句,署其後日回公再書。前後書法皆類顏魯公,再書二字類遲賢亭刻,人莫能識,好事者摹其真蹟于會真官。觀其詩,則知純陽子三至泰山矣。詩見《登覽志》。

張億,不知何許人,開元中與李某同至泰山學道。久之,李以宗室辭歸,仕至大理丞,屬安祿山亂,擔家襄陽,尋奉使揚州,途觀張子。.邀李同宿,門庭壯麗,儐從璀璨。李視女妓中有持箏者酷似其妻。及罷,張呼持箏者,以林擒繫裙帶上,各散去。明日,李復至,門綰荒穢,無行人跡,詢鄰人,曰:此劉道玄宅j已十餘年無居者。尋還襄陽,索其妻裙帶,果得林擒。問其故,云一夕夢見五六人追云,張、傳喚縐箏,臨別以林擒擊裙上。於是知張已得傳矣。


丘長春,不知何許人,嘗居泰山南陸長春觀,,以全真為教,元賜號神仙、無為演道太宗師,別號長春子。後去,之峰山二有仙化遺跡。
張志純,號天倪子,泰安埠上保人。六歲能誦五經,十二歲人玄門,居會真官數載,道行超群輩。初名志偉,元主改今名,賜號崇真保德大師,授紫服,重建岱岳、.升元二觀及上岳廟。才元初王奕斐稿有贈詩云:赤松宗世遠,岳地作神仙。註云:其人百二十歲,三見帝。學士徐世隆題其小影曰:形雖嬴,于道則肥;性雖介,于物則齊;具儒墨之體用,見天地之端倪。杜仁傑曰:其學也老莊,其志也軒岐。郡人王天挺曰:冰霜外潔,日星內炳。又曰:山澤之躍,道德之腴,徐徐于于,此世之所謂天倪子者乎??化日自頌日一.脫下娘生皮袋,此際樂然輕快。百尺竿頭進步,蓬玄洞府去來。去來,前世宿德,醫僧,今非道門小才。
徐世隆,MlJ號復齋,不知何許人,元翰林學士,夙與泰山天倪子游。元季喪亂一變姓名,上下泰山,常居岳祠或城隍廟。'三稈子從學,一教習泅水超距,一授《漢書》,其一日王圭,授舉子業。久之別去,言三子貴餞短修。一其後授《漢書》者目盲,賴說書為衣食。習泅者遇濟南灌城之厄,以泅解圍,以超距脫死,致爵賞。圭登科膺爵齒。三人所至,悉如其言。圭年八十許時,世隆復來見,天順問又至泰山,惟升元觀一老道士識之,其容貌如兒時所見,後不知所終。近閱文《文山集》書世隆,尚書,東平人。詩哭文山,蓋宋季之人也。歷胡元終始,而我國朝人猶及見之,異哉。
成興公真人,不知何許人,仙道成于泰山。見《五岳真形圖說》。
王從之,不知何許人,初官翰林,後隱泰山,踟趺而化,人稱其地日蛻仙巖。
海印,泰安州人,居鄒縣大明禪院。幼悟道,常夢異僧指示。一旦呼弟子謂曰:吾幻身非久住世。親書愒畢,端坐而化,三日慈容如生。其院上紫霧光明,貫於天際,邑令見之稱為真佛。

岱史第九卷靈宇紀

敘曰:靈宇者何?神明之所宅也。紀首岱廟者何?望秩之定制也,有司奉制命而歲祀焉,禮也。岱廟,上中下凡三,而惟下廟最鉅麗,在州城內正北,蓋歷代動建望祀之所,朱爍金扉,龍楹蠣殿,罘罳象魏,儼然帝居,漢相唐槐,就蟠雲覆,御碑古碣,林立森森,以斯知其從來遠矣。玉帝觀、青帝觀、后土殿、財以居天神地祇也,巔麓俱有焉,謂天地鍾靈於玆,神必依之一也。碧霞靈應公,則以居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也,裹滿巔麓,而巔以動建,獨閎偉,謂其-神靈感召,安民裕國也。孔子,人中之泰山。魯兩先生,一方之師表,則其祠於此也固宜。其他佛老之宮,群靈之府,倚巖綠谷,比比而是,大都肇搆於隋唐宋元問,一今其存者不及十半,然亦傾頹甚矣。惟岳巔諸宮觀,當世嚴奉不廢,乃絕,無翼室以居黃冠,黃冠固甚貧,率散處麓下覓食。則神明香火之謂何?即居守安所籍也?抆二旋茸旋頹,職此之由哉。余謂岳巔諸宮觀宜各因其隙地,有司以香稅餘錢搆為翼室,以居黃冠之有戒行者,仍籍名於官,責以焚脩掃除,則官觀不致旋頹,可歲省修茸之費,恤民事神,庶幾兩得云。

東嶽廟,在州城西北隅。《風俗通》旦.岱宗廟在博縣、西北三十里,山虞長守之。按岱嶽觀至元碑云,嶽廟在嶽之南麓。岱嶽升元二觀前當為漢址,唐武則天篡唐時改今地,或云宋改今地,其後歷代廢興修茸,詳其諸記石。廟制,喋城高二丈,週三里,城門一有八,南闢者五,而正中曰嶽廟門,東,偏日.仰高門,西偏日見大門,東闢者一曰東華門,西闢者一日西華門,浪、闢者一日後、宰門。凡門各有樓,而角樓亦四..一東南日巽樓,東北曰艮樓,西北日乾樓,西南曰坤樓。由岱廟門而上,重門為配天,次為仁安,再上為仁安殿,露臺高下聯屬者二,殿前兩應之中為鍾鼓樓,樓之後各為齋房,殿後為寢宮,宮左右為配寢。其規模宏侈,儼如王者居。配天門,左為三靈祠,右為太尉祠,祠前東應別殿曰炳靈,西日延禧。碑亭三,其一當岱嶽,配天二門之問;其二對峙於鍾鼓樓側,三亭皆為國朝御製碑建。殿前古松數十株,蟠結偃益,非他境所有,炳靈殿前則漢梧,延禧殿前則唐槐,皆特異,雖良繪莫能狀,銀杏大者圍三仞,火空其中。《陰符經》日;火生於樹,信夫。奇石玲瓏者九,其上有古題刻,知自遠方來奠獻者。碑石林立,其可為書法者:張侍制樣書《宣和廟記》,喬冢宰宇篆御祝文。廟前有亭日遙參亭,前為遙參門,門之前為御街,宋東封,警蹕之地,而實為廟之第一門也。舊榜日草參門,門中有臺,臺上有亭,亭重簷,四面十有六角,峻媚綺麗,昔凡有事於嶽者,先拜於亭而後入廟,故曰草參。今有司遇當祝釐於廟,罷則儀從由亭門而出,猶古之制也。亭今列屏鑒,方圓各一,高六尺許,鑒前雕座置元君像。四方來謁頂廟者亦先拜焉,故又日遙參亭云。

宋學士宇文粹中重修嶽廟記略

宣和四年九月,有司以泰嶽宮廟完成奏功,制詔學士承旨臣宇文粹中記其歲月。臣粹中再拜稽首而言曰:臣聞自昔受命而帝者,咸有顯德著在天庭,合四海九州之歡心,以為天地社稷百神之主,故有壇場圭幣以象其物,有宮室祠宇以奠其居,有牲牢酒體以薦其潔,有祝冊號緞以導其誠,其漠然而意可求,優然而誠可格,殆與人情無以異。是以黃帝建萬國而神靈之封七千,虞夏商周,文質迭救,雖所尚不同,而事神以保民,其歸一揆,必以岱宗為首。而神靈垣赫,光景震耀,載在書史,接於耳目者,奕奕相屬也。宋受夫命,建都於汴,東倚神嶽,遠不十驛,章聖皇帝肇脩封祀,蓋嘗躬款祠下,欽惟神靈饗答之異,念唐開元始封王爵,禮加三公一等,未足以對揚休應,遂偕五嶽,咸陞帝號,自是宮廟加脩,薦獻加厚。四方萬里,士民奔賡,奠享祈報者,蓋日益而歲新也。皇帝聰明仁孝,光於上下,神動天隨,德施周溥,既已躋斯民於富壽,迺申動中外,凡所以禮神祇、崇顯祀,盡志備物,畢用其至。歲在辛巳,迄於壬寅,韶命屢降,增治宮宇,繚牆外周,呆思分翼,巖然如青都紫極,望之者知其為神靈所宅。凡為殿、寢堂、閤門、亭、庫、館、樓、觀、廊、應,合八百一十有三楹,財不取於賦調,役不假於追呼,而屹然崇成,若天造地設。靈祇燕豫,福應如響。嗚呼,真聖德之事也,觀是官廟,土木文釆,輪奐崇麗,則知郡邑之富庶;帷帳熒煌,兗冕璀璨,則知絲臬之盈溢;牲栓充庭,嘐醴日御,則知耕牧之登衍,簫鼓填衢,歌呼滿道,則知風俗之和平。神之聽之,迺祇陳於上帝,用降鑒錫玆祉福,則社稷之安固,曆數之綿遠,蓋方興而未艾也哉。

明李賢廟記略

書稱岱宗,蓋以東方屬春,萬物交代,故日岱,為群嶽之長,故日宗。然而祭之者何也?記日能出雲為風雨,又日,民所取財用也。三代以前,不過為壇而祭之。如周制,四坎壇,祭山林丘陵於壇是也。秦漢以來,有神仙封禪之事,於是有祠廟之設。古者五嶽視三公,謂視其賽愾牢醴之多寡以為牲器之數也,非以三公之爵封之也。後世遂封五嶽之神為王、為帝,垂旎端冕,儼若人鬼矣。洪惟我聖祖高皇帝聰明睿智,卓冠千古,即位之初,詔示天下,有曰:嶽、鎮、海、瀆,皆高山廣水,自天地開闢以至於今,英靈之氣萃而為神,豈國家封號之所可加?今依古定制,去其前代所封名號,於東嶽稱曰:東嶽泰山之神。嗚呼,是舉也,裁革漬禮不經之失,所謂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矣。濟南太守陳君銓走書京師告予曰:東嶽泰山神廟傾頹,上請得旨重脩,巡撫都憲賈公銓與三司官僚合謀經營,若按察使王公鐵尤留意焉,屬銓綜理其事,經始於天順四年八月二十六日,落成於五年九月初一日,內外煥然一新,俾是方之人依而敬之,有加於前。會曰:不可無記,敢乞為記刻之,用示久遠。予惟泰山出雲,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功德固廣大矣,要之,是方之人沾其惠澤尤多,瓦又取其財用者乎?? 雖曰朝廷祀典所載而是方尤所當敬也。今巡撫方面,風憲,重臣,同心協慮,重役神廟,又得郡守克承委任,用體朝廷之意,以表民之所敬,真可謂民之父母矣。彼慢神虐民者,視此於心不亦惡乎?

明薜瓊廟記略
東嶽泰山之神,故有廟在山之陽,朝廷有大典禮、大政務,則遣使告焉。廟屋既久,多圯漏弗治。先是守臣嘗奏請脩建,而未克底完,天順己卯,泰安州守以其事達之濟南府,因以上請,韶允脩茸。於時都憲年公富方議興役而去,左副都御史賈公銓繼來,乃洎巡、按、藩、臬協議,既擇有幹幕職以董其役,復俾濟南府知府陳銓月一往以綜理焉。銓始至泰安,謂脩茸嶽廟固所以祇若朝命,致謹大神,然尤當以省民財、重民力為本,財匱民勞,事亦非可。因詢及守廟者,具言數十年所積禮神之物甚當,遂遺人持市木之巨細與其他脩屋之不可缺者。及既合,而匠役皆在官之人,而農民不知有役,銓既綜理有法,不急不徐,始事於天順庚辰秋土月,辛已夏五月訖工。殿宇、周廊、門觀、繚垣,悉皆完治,咸願刻石以紀其事。、山西按察使王允,濟南人也,以書來求文於誼。余惟東嶽泰山之神為諸嶽冠,聖朝既正其名、秩其祀,而廟弗治,又俾所司以時修茸,而巡撫憲臣洎藩臬,得綜理其役如銓者,不竭民之財力而克底完新,皆可謂柢若朝廷丕顯休命而致饉於人神者矣。遂序其事而銘之日..一理宰幹,二氣互根。清浮無際,濁墜斯存。柔行剛峙,川洪嶽尊。惟此泰山,造化鍾萃。龍縱太虛,磅磚厚地。匪魯邦瞻,實眾嶽最。其蓄罔測,其施靡量。玄雲寸石,甘雨八荒。功既載溥,厥報宜彰。有廟在陽,奉命新茸。重臣是承,守臣是職,民不匱勞,事底完集。殿宇廊觀,聳卓縈迴,高下中度,不騫不卑。神氣轉講,流通在玆昔古山川,明祀有體。夫何前季,封號薦起躋嶽於天,素三公禮。逮我聖世,道復古隆。斥絕僭誕,率由大中。嶽鎮海瀆,悉正其名。惟岱宗神,神稱允格。迄玆有役,咸願石刻。述理繼辭,以示無極。
李欽脩東嶽膚記略
嘉靖丁未冬,嶽廟災,殿宇廊麻以及賓綰、齋居、門闔、樓觀蕩然一空,其僅存者,後寢三殿與炳靈、延禧二宮而已。時守臣以狀聞,上震異者久之,既俾治有司不戒之辜,而遂動以亟脩之議,然歲值累歉,未克興事者垂十年餘。辛酉秋八月,皇上萬壽,爰命太常,緘祝函帛,恭詣嶽神,虔脩醮典。有司布席,將事惟時,巡撫都御史鎮山朱公承命主祀,大懼簡陋,罔罄明裡,乃謀諸藩臬庶正,展力亟圖,而特委濟南府同知翟公濤專董其役,蓋選能也。公乃檄請當道,材木錕臂金石之類,以至匠傭役凜,皆取給香帛,而秋毫不以煩民。經始於壬戌春,迄癸亥夏。廟工告成,自殿堂而下,毀者以舉,傾者以易,圯者以完,漫傯者以鮮以潔,丹艘塗要,輝光掩映。巡撫都御史石洲張公祭告祠下,樂觀厥成。是日也,淑氣洋溢,靈光下矚。泰嶽明神,既尊且安,自是而往,陰祐顯相,雨暘時若而登年應,災病珍而民氣和,以永保我國家無疆之慶,則神之功當與天地並。而君子謂翟公之有功於神也,其亦偉矣哉。

參政許天贈重修岱廟記略
泰山之麓故有廟,其名日岱宗,廟在嶽之南麓,宋改今址,其制有喋城,為門者八,四角有樓,前有殿,後有寢,兩傍有麻,儼如王者居。我朝因勝國舊,天順以來,屢奉旨脩茸,碑石具在,孝廟親為記,宸章赫奕,萬代瞻仰。邇者脩茸,止取裁兩院,以香稅所積,自可充脩廟費,毋用壓明旨動內帑為也。萬曆甲申,廟漸圯,於是左參政屠公請於兩院,得可委濟南府通判張世臣董工作之役,泰安州吏目蘇天壽佐之,余至督視益勤,閱乙酉秋八月告成。凡費金九百餘,不動民財,不勞民力,而大工就緒。余聞之,祀,禮也,國之大祀,必以禮。聖人制禮,尊五嶽配天,其祭祈以壇,不以屋,其神設主不以像。通諸天下,凡司府州縣,歲時祭境內山川,率由斯道,復古制,松民惑也。斯廟有先代故事,廟及像率無所更易,豈天造草昧偶未之及也?抑別深意寓其中者耶?弘治問,至塵玉音,若以此為訓。然者,愚以是知聖人敬神導民,至意使人有所敬畏,啟為善之心,遏從惡之念,更相告戒,以若於治,所謂無害於治者,聖人不與民變革也。今廟貌巍然,神威赫然,若有臨之在上。然者,四方祈福受罪之士女,入廟瞻拜,肅然起敬,罔或不虔,則於聖化或可助萬分一哉。若佛老家言神若王者操福禍之權,握生死之柄,為善惡果報,則其不經見,故儒者缺之勿論。
李欽重脩嶽廟古井記
欽垂老林泉,自愧無益於世,每月一集鄉民老幼百餘於嶽廟,宣揚聖諭,僭為講解,期以化民成俗,挽迴魯道之舊。民有李進,盧士卿者,再拜告余曰:廟有古井,水甚清洌,祀事之濯溉,餌嬉咸賴焉。曩以日久灘淤,盡為泥土,洞取廟外之水以奉祀,恐涉不潔,吾輩出貲掘而梵之,重加淘汰,水復清冽如故,請訪識甚歲月於石。余曰:是可以觀今日鄉約之意矣。善者,人心之固有,非假於外也,私欲蔽之,則失其初。譬之井焉,壅於泥土,則泉不能達,然清冽之源固在也,一淘汰之,遂復其舊,然則吾民之蔽於私欲而喪失其本心者,可無以導之乎?鄉約之設,固所以去吾民之泥土而達其固有之良心也,況泰山五嶽之宗,此水得山下正脈,將享神明,其用貴且重矣。吾民生於魯域,自古為聖賢鄉人,人人誠知所以自新,一變可至道也,若其溺於私欲而自棄其貴且重焉,其無靦顏矣乎?是用記之,以做於有眾。

東嶽上廟,在嶽頂磨崖碑前。元至元問,提點張志純嘗脩焉。嘉靖問,都御史曾銑重脩,布政使陳儒記。
陳儒記曰:

泰山為五嶽之尊,橫亙齊魯,跨引江惟,矗突雲霄,輝映日月,巍乎高哉,其天下之奇觀而獨秀者乎。我明天子御極,望於山川,褊於群神,日,用相我國家,維茲嶽。乃辛丑北虜犯順,乃申動封疆之臣曰:其各壯乃金湯;峙乃碧堠用抒衛我國家,予一人以寧,亦維玆嶽。嗟乎,嶽之時用大矣哉。維時都察院右食都御史廣稜曾公銑,富承簡命,保董東土,比至時,且告饑,公約已裕民,發棠秩祀,而凡為我民徹福者靡不備至,是故疏請于朝,得減京儲數萬石,臧租亦數萬石,間乃語諸藩臬庶正曰:泰山威靈,鼓動海內,-餅玆兵戎之諷度,顛連之賑卹,以暨百官之匪頒,罔弗賴之,是其庇我東山者乎?聞今廟貌妃壤,弗亟圖之,其何以祀,乃夏五月謀諸監察御史關西楊公本深,食同錄議曰:其動乃官需,毋倦力,毋違時,乃底績已,乃祗若成。命移檄諸司,日若布政使陳儒、王鴻慚:爾其經理諸難;日若按察使余鍰,嗡其斜御、事乃罔沸既,厭心亦罔弗慎厭事;日知府劉璽,日伺知王景咀:、爾其鳩工傳工;曰知州馬逢伯:爾其率作興事,乃罔弗奔走,惟罔功是懼。於是群工畢興,始於壬寅夏五月,迄於癸卯春三月。東嶽殿之脩者四楹,南向;碧霞坊之建者一,亦南向;泰嶽坊亦一;西向;東官廳之建者六楹,西官廳之建者四楹,各南向。鍾鼓樓對詩於元君之廢者,各東西向,如其制。工既訖,而是歲雨暘時若,東方底寧。君子謂泰嶽於是乎有神,會乃請勒石於泰山之顛,公以記屬之,儒乃拜手稽首,颺言曰:嗟乎,天降時雨,山川出雲,嗜欲將至,有開必先,言神異也。顧玆東嶽,孕秀鍾靈,甲於天下,則所以奠我民生、斕戴我國家者,寧有涯哉?
東嶽中廟,在嶽之陽,王母池之東。昔名岱嶽觀,今土名老君堂,僅存三清小殿。按宋李誇《 瑤池記》 云,觀肇於軒黃,即此地也。廢址中有古橋、古松十餘株,其枝幹如儿如龍。曾覽國朝高誨記云、漢武帝東封時植,蓋即此也。而後園洞中壁問一石碣題漢相二字,相傳傳趙子昂書,玩之近是。古碑凡三,其二刻唐與偽周老氏之徒題記,行楷書,俱有古法,碑雙石並立,覆以東蓋,土人稱鴛鴦碑,真奇製也。其一刻元至元年問泰安州禁約,今錄于後。
至一兀碑刻禁約
泰安州准東嶽提點監脩官牒,開稱:東嶽有上中下三廟,本州城北岱嶽廟係中廟,唐時武則天將岱嶽廟改作道觀,左側西王母殿宇經毀不存,上有巖巖亭,迺遇封禪,帝王歇體之所。下有西王母池,次有呂翕洞,猶存聖像。池上臺石碑云,該奉州官台旨,禁約諸人無得於池上下作穢,如違,決杖八十,當職準此,合行出榜,曉諭禁約。至元二十九年九月日榜。

玉帝觀,即太清宮,在嶽之絕頂,蓋古登封臺。昔嘗圯廢,成化十九年,中使以內帑金資重建,隆慶問,侍郎萬恭撒觀於巔北,出巔石而表之,題日表泰山之巔。萬恭自為之記。
侍郎萬恭表泰山之巔碑
隆慶壬申春,黃河汎縊,輸道梗湮,天子憂皇,命恭若曰:汝其治水。瑜夏河成,灌輸悉盡,天子澤豫,命恭若曰:汝其東裡。於時臣恭以八月裡泰山,報成績也。八乃歷巉巖,瑜險絕,撫秦碑,登日觀,己乃陸山巔,謁天宮。忽緇衣編驅,目瞪足踐,招余言曰:是泰山巔石也。余異之,阮其上,室如錮也,豚其下,砌如他也,而惡知夫泰山之巔?而又惡知夫泰山之巔之石?余喟然嘆曰:夫泰山擅四嶽之尊,而玆巔石又擅泰山之尊,乃從而屋之,又從而夷之,又從而踐履之,令尊貴不揚發,靈異不表見,余過也,余過也。亟命濟伴王之綱撒太清宮,徙於後方,命之曰:第掘地而出巔,毋利方,毋毀圓,毋劉天成,返泰山之真,已矣。伴乃撤土,巔出之,巔石博十有一尺,厚十四尺有奇,聳三尺,戴活石焉,東博二尺五寸,厚一尺三寸,西博一尺八寸,長八尺有五寸,夫約泰山而東之巔,已奇甚矣,又摩頂而戴之石,斯上界之絕頗,青帝之玄冠也。余倚活石,覽觀萬里,俯仰八荒,遠阮則扶桑之日曜其東,崑崙之風吹其西;近娣則泰碑若正質,叢石如群圭,而齊魯諸阜,圓者似金,直者似木,曲者似水,銳者似火,方者似土,枕青揚之絳闕,俯元君之幽宮,而六極之大觀備矣。彼巔石不表見幾千萬年矣,今出之,始返泰山之真而全其尊,後來覽觀者尚毋利,毋毀、毋劉天成,務萬世令返其真而全其尊,以毋得罪於泰山之神。其緇衣編驅,意乎緇衣,余問何許人,何所受,而告余默而不答。噫,我知之矣,蓋緇衣受之碧霞,碧霞受之太君,太君受之上清,上清受之元始,元始受之寥冥之祖。
玉皇廟,在嶽之回馬嶺,按察司陳察撰記。廟前晦許為崖磴,高三丈餘,磴盡處為昇仙閣。
陳察廟記略曰
察自浙臬之晉道,經齊魯,抵玆山,歷險升高,雲巖風壑,百折千迴,行次山腰,突見新祠曼碩,後有瑞仙巖,左十峰嶺,右九峰山,巉巖奇特,祠據厥勝,像設鑼沃,冠裳儼如,鍾鼓有奕,其主日昊天玉皇上帝。竊惟山莫名於五嶽,而泰尤稱雄,蓋自崑崙一脈,迢迢馳發,至於玆,屹然鉅鎮,固萬山第一生處。憶自結髮,遊觀兩都,暨江浙諸省,歸棲褊昊嶺十載,再起望九疑,過衡陽,觀於祥柯、越雋,歷蒙段氏墟,抵金沙江,望銅柱,渡河洛,驅馳關陝,跡褊三蜀、'閩粵,喜曉幸攆,駭矚不一,然未有若玆山屹焉。孤高峻,極太虛,至使天下之人嬋力協誠,齋肅褪負,駿奔對越者,踵武無虛日。精神會合,鯊蒿悽愴,若或臨之,此豈偶然之故哉?其必有所以為之者矣。是則斯地也而有斯祠也,吾不能辯其可否,獨念斯人往往數千里趨攀抵玆,厥亦勞止,而斯祠適在給訝綾繒中,有麻有庭,有泉有茗,勞者少息,飢渴者少慰籍,沐風雨者得少為避,愚夫愚婦,跟踏匐伏,心懷戰兢,欲平躁釋蒙昧以開,而檮析水早疾疫,胥此焉依?豈天設此以為福民永命之一助也,而可以輕擬議哉?

瀋王閣記略
惟泰山五嶽之長,群壑之尊,雄峙.一方,高接天漢,鍾靈秀之氣,鬱造物之英,真天下名山之首,古今祀典之崇者也。其神主成物之始,故宇內群生,壽夭,休祥、福徵、檯青,出入攸司,罔弗欽戴。恭惟我太祖高皇帝,用夏變夷,章明憲典,首重祀禮,嶽讀之裡,厥誠罔替,累朝以來,率由舊典。惟皇建極,德茂業熙,群辟攸叔,風行海內,俗化生成。嘉靖甲辰秋稔,泰安守臣獻嘉禾瑞麥,執政率九卿百職,表賀淵衷,悅俞漢儒。l 變有曰,和氣致祥,斯實由我聖皇法祖憲天,克誠明祀之感,豈非嶽神效靈,用徵厥瑞者耶?明年乙巳春,有僧朋清自斯山募緣於濟,以回馬嶺玉皇殿一楹歲遠,將圯,乃增建五楹,鐵瓦琉璃,莊嚴銅像,廊麻續具,復創門閣三楹。時值今撫晉中丞曾石塘先生建牙山左,公務適臨,命名日昇仙閣。僧詣予。請記。予惟兩問之氣,造化日神,感而遂通,掘信闔闢,著乎隱顯,山載地靈,宜莫重於岱嶽之巖巖與神之穆穆,而他莫及焉。聖天子功高德厚,以明厥報天地之誠擬於嶽者,將無往而弗通,以享無窮之祀,不亦宜乎?

會真宮,在州城東南隅,舊名奉高宮,宋真宗駐蹕,改今額。國朝重脩玉皇殿,有呂洞賓詩二首,手書石刻,並李太白詩,四方碑刻,俱古雅可玩。
任式記略
會真宮玉皇殿成,當有碑刻以紀其歲月。式齋沐拜手言日..一氣之分而輕清上浮者謂之天,主宰乎其問者謂之帝,吾儒日昊天上帝,彼道家者流尊其名日昊天玉皇上帝,世之日宮、日觀,皆其奉香火之地也。會真宮在泰山之陽,其創建不可考,觀宋祥符問有頌二聖功德-碑,在宮之南百步許,朝覲碑在官之南一里許。傳者謂真宗封泰山,駐蹕於此。金大定問,徙奉符縣為泰安州,故宮居州城之巽隅,興替靡常,所存者僅玉皇殿三問,懦基卑下。上遣中使進香帛於方嶽,行瞻是祠,從眾望並?以嶽頂昭真祠上聞,欲更新之。上可其奏,即下命所司,時歲在庚子也。於是召公輸於魯甸,招石匠於郢郊,採租徠之松、新甫之梧,是斷是度,是尋是尺。辛丑,昭真觀既作,壬寅,玉皇殿告厥成。巍巍乎,浩浩乎,松槐有梃,旅楹有閑,粉飾藻繪,妍麗精華,金碧耀日月之光,丹青奪乾坤之秀,像設穆穆,赫爾厥靈,誠以昭我聖代敬天事神之意無乎不在也。若夫泰山、祖徠相映前後,奇花吐而玉座芬芳,白雲飛而瑤壇空靜;星冠羽衣舉手以加額者,祝聖天子於萬壽也,黃童白叟羅拜於左右者,祈斯世斯民於平康也。嗚呼,天不在於高高而在於咫尺,帝不在於冥冥而在吾昭灼。過之者,寧不秉虔恭存敬畏以思無負於對越也耶?

后土殿,在嶽南麓,距州治三里許,數松差類,嶽祠亦奇古可愛。
青帝觀,凡二,其一在嶽巔,其一在嶽之南麓。肇.建俱不知何時,宋真宗加青帝懿號曰廣生帝君。在嶽巔者,今巡撫都御史李命官脩茸於萬曆丙戌年,冬孟訖工。在南麓者,真宗御制御書贊刻,今尚存。國朝弘治、正德問脩拓,嘉靖問尚書朱衡復加茸焉。帝即漢唐所祀五帝之一,按《漢書》及宋《天文志》青帝天神也,而東嶽屬焉,此廟祀之所由起也。
宋加青帝懿號韶
動中書門下,名嶽配天,乃眾山之推長;盛德在木,實萬物之資生。惟真宰之斯存,蓋靈篇之攸紀。青帝真君,職司煦育,道吁沖虛,贊玄化於高明,庇群生於博率,真祠夙建,方志可徵。屬嚴駕以時巡,爰秘封之成禮,式瞻神館,冀沐冥休,祇舉典章,載揚懿美。奉蕭鄰而昭薦,旌至德於無方,用表欽崇,永綏福祉,宜尊懿號,日青帝廣生帝君。觀宇特加脩錦,故玆詔示,懇宜知悉。
廣生帝君讚 御製御書並篆額
若夫典治喬嶽,表正靈衹,司生發於東方,佐聰明於上帝,宜乎名冠仙籍,德被需民,饗祀典於蕭郵,鏤徽稱於金石者也。屬以虔脩封禮,恭答神休,薦顯號以致誠,述斯文而頌美。讚曰:節彼岱宗,奠玆東土。生育之地,靈仙之府。爰有高真,允司明命。至神不測,虔誠斯應。茂實克昭,儲祥是繁。式奉嘉名,用伸精意。大中祥符元年十月二十七日,御書院摹勒刻石。
御祝文
維大中祥符元年歲欠戊申十一月戊午朔四日辛酉,崇文廣武聖明仁孝皇帝,謹遣尚書兵部員外郎邵曄告於青帝廣生帝君:伏以峻功丕顯,誕彰陰隱之仁,神化無方,實主發生之宇,惟高真之攸館,乃喬嶽之靈區。屬以祇奉元符,躬陳大報,仰擊景既,克舉上儀。式彰昭代之稱,以表欽崇之禮,合伸致告,用達虔誠。謹告。
三皇廟,杞伏羲、神農、黃帝,在嶽南麓,距州三里許。
御祝文
弘治十六年歲次癸亥十一月初?一日,頃牘斗騰陣版肥肚駟匯牘牘皇`帝遣內官監太監齊玄,謹以清酌州庶羞之奠,致祭於三皇聖帝曰:粵惟三皇,建於有極,百草聿嘗,藥石是資,疾痛病癢,用一賴以廖。神聖功巧,萬世永賴。,篷俎既精,虔誠斯達,敬伸祭莫,庶其飲格。謹告。

碧霞靈應官,在嶽絕頂西南下三里許,舊名昭真觀。宋真宗東封時所建,國朝增拓其制,改署今額。
累朝脩茸不廢,近自世宗朝遣土部郎陳策實宮施萬金重脩,益鉅麗矣。隆慶問撫`臺傅希摯、按臺昊從憲又加茸焉。其神曰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四方謁款祗禳者,摩肩接踵而至,諸所捐施金帛珠玉馬殺之類,有司日盈守而莞榷之。萬曆乙酉,按院韓應庚侍御命官鳩工,更新往制。其官放南向,凡五問,則欄其東一問,題日東寶庫,欄其西一問,題曰西寶庫,用以投儲諸所娟施焉。官之後架殿三問,題日便殿,官之右架亭州問,題曰憩亭,凡此皆創紉也.o宮之前,左翼曰子孫殿三問,右翼曰眼光殿三問,其中為、露臺,為甬路,黝而甬路之南大門三問,東鼓樓,西鍾樓。而門外綽楔凡三,中曰動建碧霞坊,東日安民坊,西白濟世坊,而,,碧霞坊之前臨火池之上有闕門焉,日金闕,凡此皆增飾其舊也。績橡藻鑪,霞駁雲蔚,儼然神居,非人世所有。乃其形勝袁拱,官東,南則五崖,東北迤西則嶽頂,磨崖、日觀諸峰蜿蜓,峙列三面若屏宸,前若雙闕,由宮門西下石磴三丈許,南俯懸崖,下視城郭若畦圃。自城郭望之,則崖峰森蔽,不見官宇,此益造化靈區,真天奇云。
御祝文
維弘治十六年歲次癸亥正月朔初一日己巳,皇帝遣御馬監太監苗逵致祭于碧霞元君曰:懿德含弘,仁慈廣篇,佑蒼生於壽域,鼓群品以霑依,玆因躬偶爽調攝j敬祈聖力求佑康寧。特以香帛,用伸告祭,益彰靈應,福佑家邦。謹告。
維嘉靖十一年歲次壬辰二月庚辰朔十三日壬辰,皇太后遣太子太保玉田伯蔣塋致祭于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之神曰:皇帝臨御海宇十有二載,皇儲未建,國本尚虛,百神萬民,無不仰望,玆特遣官敬詣祠下,祗陳醮禮,潔脩裡杞,仰祈神既,默運化機,俾子孫發育,早錫元良,實宗社無疆之慶。無任懇梱之至,謹告。
高誨玉女考略
泰山玉女神,顯靈于天下,其來尚矣。傳為東嶽女,蓋謬說也。人心崇尚,習舛承訛,非特愚夫愚婦之不知,雖博雅君子亦未聞有能考其實者。按《州志》載,嶽頂玉女池。馬端臨《通考》紀池側故有玉女石像,泉源壅濁。宋真宗東封,先營頓置,泉忽湧上升山,其流自廣,清沘可鑑,味甚甘美。王欽若請浚治之,像頗摧折,韶易以玉石。既成,上與近臣臨觀,復龔石為寵,奉置舊所祭焉。唐劉禹錫送東嶽張鍊師詩云:久事元君住紫微。而李白游泰山詩亦云玉女四五人,飄‘楓下九垓。及觀李誇《瑤

池記》,謂黃帝建岱嶽觀,嘗遣女七人,雲冠羽衣,脩泰香火以迎西崑崙真人。由是考之,則知玉女必黃帝所遣七女中之脩而得仙者,後世因之祠于山。而宋元問寵像建觀,尤有徵迨我朝拓新殿宇,發應益著,不然則泰山喬嶽之上何綠有此?據《通考》、唐詩所載,質之誇記,益信。

劉定之記略
泰山絕頂,舊有祠祀碧霞元君,以其最高,雲蒸雨降,材木易朽,颼風剛勁,瓦多飄毀,祠不能久。今副都御史原傑巡撫山東,謁祠,見其墮墜,謀新之。銅梁,鐵瓦琉璃軏號之堅固,丹護青堊,藻繪漆餚之輝煥,高廣深邃,規制增舊,其費取諸官而民不知。自昔登山捐施,委諸巫祝,妄費不可稽,而今紀理之,皆有條法云。
尹龍記略
昭真祠,在泰山絕頂,世傳謂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之祠。聖天子御極十有五年,命太監陳喜來脩祀事,明年韶脩是祠,即故址增餚之祠,殿為問者五,以奉元君,左右迥廊各三問,則護從之神居焉。神道有門,鍾鼓有樓,恐其凌空壁立,易為風雨所剝蝕,故陶土為甌,冷鐵為瓦,務為堅確,黝堊丹漆,金碧交輝,視昔有加焉。其肖像左石右為銅,中以沉香,雕寵石座,霞被鳳冠,於赫穆清。而其所費,一皆輸財於神貯之帑藏,以克其用,而毫芒不取於民。自經始以來,綱維其事者,大參文安,刑表,會憲衛輝、劉璋,下至義士耆宿,罔不奔走事事,所以重上命,敬神明也。夫泰山雄鎮東方,為五嶽之尊,歷代有封禪之典。維我列聖,每遇登極,必遣廷臣以杞,方岳,又時命中貴有事於祠,.或金帛朋貝,以將其誠,或冠被旌幢以拂其像,蓋神之靈既感人,實有以致之。嘗觀《州志》,昔有猛虎為害,檮之而去,飛蝗為災,檮之而死,以至於民之旱泌,祈之歷有其驗,故遠近眾庶拜瞻之頃,靈風颯然,知者敦其誠,愚者啟其敬,忠者堅其志,奸者沮其謀,善心以之生,欲心以之窒。吁,休矣哉,其神之惠乎。

徐溥記略

弘治八年春正月,巡撫山東都御史熊公酌言,泰山絕頂碧霞靈應宮燬于火,宜治。事下戶部議,謂泰岳有生物功,凡祠關祀典者,不宜不飭,且神以靈故,四方奔走,士女操金帛為檮祈者,歲所積甚夥,宜令按察憲臣籍之,以為工費。詔可,乃以屬會事陳君寬領其籍,內帑賜銀百兩以屬副使,中司出納焉。凡用銀以兩計者七千三百有奇,為夫若干千而成,熊公乃致書京師,請予記。予聞泰山之勝稔矣,顧職在朝署,無使命,欲一登而不可得,嘗觀《泰安州志》,備載其形勢祠宇,知有所謂碧霞者,故閣老劉文安公之記在焉。其為辭固奇偉巉聳,與玆山玆景並勝,使人讀之,真若望扶桑、窮日觀,飄職于剛風倒景之外。粵自有天地即有山川,奇秀所結,靈神所聚,邦君之所得祀。擴而求之,宜亦有不可無者。

矧國家秩祀之所載,所以萃人心而延景命,於此有資焉,是其興廢起弊以貽不墜,抑豈非有司者之事哉?記成系以詩曰:岱宗之巔巖一官兮,金碧絢出高寵提兮。承乾據坤秀氣鍾兮,神名碧霞誰所封兮。雲冠霧裳廟貌隆兮,月星光彩冰雪容兮。人世杳絕嗟難逢兮,門集五膠隨兩騁兮。小大執事靡弗共兮,國家明昌年穀登兮。五岳效職玆其東兮,刻石紀事垂無窮兮。

崔文奎記略
太極判動靜,生陰陽,山鎮坤維,體靜陰也,水生天一,體動陽也。岱岳摩空,峰巒拔起,去地數千丈,絕頂出泉,流注石池,清沘可鑑,蓋陽根陰之象。泉以玉女名,必有所稽,地志失載。記日,中林川谷、丘陵能出雲為風雨,見怪物,皆謂之神。岱岳毓神上通,乾象降靈下土,坤道成女,天仙玉女之號,意以是與碧霞元君之稱,則後世加封之典。神廟在玆,揖日月之峰,擁層巒之秀,左則岳頂之駿極,右則天門之開朗,歷選名勝之所,無鑰此境之妙。意者神或受皇天后土之命,俾權輿造化之機,於此不然,何威神顯赫如是之大?殆不可以易而測也。歷代尊奉已久,逮我朝崇重之典尤盛,有寶香異品之頒,有華冠錦袍之錫,歲時遣官致祭,以至奔走天下豪傑、及士女商賈之類,皆齋心戒誓,道路問關歲進香帛者,恆以億萬計,金級縉錢,川臻雲至,縊于公帑,資歲用、賑歲饑,皆於是乎取給。孔子以鬼神能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其斯之謂與?嘉靖甲申,都憲王公堯封奉聖天子明命,來撫東藩,詣神祠展謁,顧瞻祠宇敝壤,慨然興歎,遂下營繕之令。經始於嘉靖乙酉十月己未,落成于嘉靖丁亥九月丙子。規模壯麗,丹漆晃耀,突出煙霞之上,巍乎岱岳之問,斗柄之南,一奇觀也,而神亦寧矣。夫神寧於上,人安於下,幽明協贊,和氣黑蒸,雨暘時若,是以庶草蕃蕪,百穀用成,朝廷無東顧之憂,未必不自王公一念之誠,有以感之哉。

郭韶銅皺記略

予寅長右轄熙臺潘先生,政暇嘗登斯山,感獻遺之物而懼其珍也,乃白諸巡撫大中丞南皋王先生,鑄銅鼓四,竅其心,置棄鑰焉,以象四時,鼓萬物生長妝藏。又為之鼎,附之瓶,以達綑縊之氣,其知所謂鼓之舞之以盡神者,與猶未也。又欲顯諸道德行,各識以銘。鼓曰:元氣鼓,萬物春,嗟爾岱,神乎神。氣再鼓,麗朱夏。品物亨,乃神化。孰鼓舞,秋乃收。物之府,神之休。消而息,爾鼓爾。物歸根,元資始。鼎曰:大德日生,瓣香維誠。人在洪爐,左右‘和平。瓶曰:不平者情,不私者平。神馮人哉?人馮神哉?吁,淵乎微矣,可以幽贊於神明矣。予故為之記,示後世有考焉,已矣。
王之鋼玉女傳
玉女者,天仙神女也,黃帝時始見,漢明帝時再見焉。按玉女,考李誇《瑤池記》云,黃帝嘗建岱岳觀,遣女七,雲冠羽衣,焚脩以近西崑真人,玉女蓋七女中之一,其脩而得道者。《玉女卷》云,漢明帝時,西牛國孫寧府奉符縣善士石守道妻金氏,中元七年甲子四月十八日子時生女,名玉葉,貌端而性穎,三歲解化人倫,七歲輒聞法,嘗禮西王母,十四歲忽感母教,欲入山,得曹仙長指,入天空山黃花洞脩焉。天空蓋泰山,洞即石屋處也。三年丹就,元精發而光顯,遂依於泰山焉。泰山以此有玉女神,山頂故有池名玉女,池傍為玉女石像。宋真宗東封,先營至泉,水.忽瀑,清沘可鑑,味甘美。王欽若請濬之,像偶折,韶易以玉,復聾石為寵,構昭真祠祀焉。尹龍謂世傳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之祠始此。國朝成化問拓建,改為宮。弘治問更名靈應,嘉靖問再更碧霞,碧霞官之名始此。累朝增茸,宮制滋闊,而神之靈益顯,四方之贍禮者益爭奔走焉。其於國家多庇護矣。內史氏綱曰:余聞之,太史公學者載籍極博,猶考信於六藝詩書,雖缺虞夏之文,可知也。余于玉女,將何以徵焉?蓋天地一氣而已,其在天為星辰,地為河嶽,明而為人,.一氣也。玉女之化為人,人而復為神也,何異哉?故觀於考與眷可稽也。若謂玉女為東嶽金虹太乙定父所生,而化身為觀音之在世,豈理也哉?至其神靈顯於泰,則又其所嘗住修之處,而精神往來,譬諸雲霧之在太虛,有依依而不能去者,蚓泰山位東土,秉木德,而玉女坤,質為水象,池固其所自來耳,其依神于此以揚靈異之休,而助生成之德于不窮。殆若天命之者,世乃謂玉女親受帝冊為女青真人,,永鎮泰山,以主其祀,豈不謬哉?豈不謬哉?愚固表而出之,俾夫昧者有所據而傳也,為之傳云。

巡按御史方遠宜撰《泰安州祝文》維神懋權化機,駕御陰陽。助天育人,炳靈洩光。一釀玄功,八涎震揚。明德倪天,昭回七襄。崧高維岳,問宮有恤。仙馭式歸,維此棲宅。國有裡祀,民有珪帛。揚靈拂和,四海來格。玆惟守臣,日薦厥常。俎豆莫莫,鑰鼓鏜鏜。維神降止,繆鏘琳琅。風霆維車,雲漢維裳。空歌欽欽,眾舉肅肅。庇既斯人,式登百穀。永奠邦基,扶輿清穆。祀禮弗愆,維神率育。尚饗。
巡撫都御史何起嗚宣諭
萬曆八年,予觀風東兗,沂泉源,登泰山之巔憩焉,俄聞四方以進香來謁元君者輒號泣,如赤子久離父母膝下者。然是曷故哉?以誠心所感也。人能以此心事親則為孝,以此心事君則為忠,以此心待同胞則為友,以此心處朋友則為信,以此心教子孫則為慈,以此心不奪他人之有則為義,以此心不徽非分之獲則為榮,存此便得進香善果,存此便得朝山福田。脫或不然,心一背馳,將明有人非,幽有鬼責,曾謂泰山而能私庇爾哉?孔子曰:獲罪於天,無所禱也。言遠罪也。孟子曰: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則可以事上帝。言遷善也。可不畏歟?遂命州守袁槍播諭四方香客,以正人心云。

巡撫都御史李輔祈雨告文

惟神受職皇.穹,陰握玄化,蒸為雲雨,以澤天下。蓋祈年而祈靈者,日奔走乎宇內,作福而降祥者,亦時合於諸夏。蚓玆東土,固神奄宅之區,而精爽之所常遊,又不啻如松榆之社也。乃今四月不雨,驕陽杲杲,赤地千里,野無豐草,致天子之憂勞,步桑林而露檮。輔撫玆東土,民將安保?日夕惕焉,憂心如檮。惟省咎於厥躬,甘待罪而蓆葉。惟神矜此元元,少續旦夕之命,而賜之甘霖,俾回枯而起稿,則神既之洋洋,等皇仁之浩浩矣。輔謹率吏民,齋心以叩於神,惟神鑒而聽之,以彰顯道,不勝待命之至。
升元觀,在嶽之南麓鄧都廟西。石刻政和尚書省勃牒尚存,元張志純重建,改日朝元觀,學士徐世隆記。

牒勃碑略

尚書省牒:準泰寧軍奉符縣升元觀又云泰寧軍狀,據兗州儀曹婁寅亮狀,稱契勘兗州奉符縣泰山之下,名曰三宮空洞之天;載在圖經。牒奉勃宜賜升元觀額,牒至准勃。故牒。
徐世隆記略
朝元者何?兩儀資生,萬物居泰,群臣之賀正也。故道家取象,名其觀日朝元。古殿摧仆,掌教洞明真人屬天倪子鳩工掄材。雖將經凶年,亦勉力成之,其費皆出會真常位岳頂香資及掌教所助序財。夫洞天三十六,福地七十二,泰山其一也,其興與廢,必有靈祇司之,豈不為神物所護持者哉?
天書觀,即乾元觀,今榜日碧霞元君行宮,在州城西里許。宋大中祥符建,史載天書降于泰山西南之麓,即其地也。
長春觀,在州城西北隅,女道主廢絕久之,禪僧寄焉。中統碑刻元和子為女冠訾守慎作記,丘神仙牒刻成吉思皇帝勃旨,俱存。記稱祖師謂丘神仙,妙真則守慎之賜號也。

-兀和記略

教非道不立,人非教不脩,凡以道為宗,以神為教者,莫不剖嘖挾瞽,拯況照昏,躋人於長生之域。嗚呼,世或有聞而未悟者,有聞而悟者,是旦暮一遇之幸也。近代幸我祖師設教,七真開天,上智下愚,咸使知之,男脩女學,悉為證矣。夫全真之道,杳然難言哉?其教也,微妙玄通,廣大悉備,在人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其要絕資去欲,返樸還淳,屈己從人,懋功從德,則為遊藩之漸。若乃遊心於淡,合氣於漠,不以是非好惡內傷其生,可以探堂粵矣。妙真修學無問然矣,儻來不為得,去不為失,不悅生,不惡死,沖而用之,厥心不震,雖天地晦冥而朗日自照,霰雪交集而陽春自舒,此得性之功也。動與陽同波,靜與陰同德,寢無夢,覺無憂,虛而待也,其生乃全,聽之於心,沖氣為和,息之以踵,谷神不死,此保命之效也。

龍泉觀,又曰斗母嘗,在岳之小龍口,’嘉靖二十一年德府重建,濟南陳轎’記石。

風伯雨師膚、在州治東,按《天文志》風伯箕星,雨師畢星也。先是廟廢,止遺一石碣,成化丙午,旱雩不雨,或油然雨狀,輒為風散,知府蔡晨詣其所祭之,風頓息,大雨如注,因復立廟。廟圯,知州鄭秀易以壇。
高真院,在岳之南麓日金山青帝觀,後俗日眼光殿。
三官廟,有三,其一在岳之中道,日快活三,其一在治西關,其一在治東關。
鄧都廟,在岳之南麓升元觀東,弘治十四年建,其神為鄧都大一帝,其左為間王廟,嘉靖壬戌年,濟南府同知翟濤重修,有記。
李欽重情酈都膚記
岱宗南麓有廟日鄧都,其神為北陰鄧都大帝,配以冥府十王,其東為曜靈五間王,而左右十司曹官列焉。嘗稽道經所載,鄧都者,陰氣之主,九地之樞機,拷罰罪鬼死魂之所也。十王之中,其七日太山,故陸機《太山昤》有曰:蒿里亦有亭幽,岑集萬鬼。蓋蒿里去泰山僅數百武耳。白樂天詩亦曰:東嶽前後魂,北郁新舊骨。誠如是,則鄧都之為廟,夫豈嶽麓之所可少者哉?雖然,俗傳收補追逮出入死生之說,固儒者所不道也。然昔者昊道子盡地獄變相於成都,民喊懼罪,市之屠沽魚肉者不集而況,祟之以殿陛,列之以余牘,肖之以入鬼一儼之以到燒舂磨之刑,使人入財肅然凍然,出則悚然,將自知去惡以求兔刑戍之弗遑也。其為神道設教之意,顧可漫善於此者哉?廟創始於‘、太監李僅,時弘治十四年也,至今歷歲既久,風雨所侵剝,棟宇穠機、蓋瓦級磚,與夫丹艘藻繪之飾,未免傾圯德漫。嘉靖壬戌春,濟南二守安陽弘齋翟公濤,以兩臺專委來督一嶽廟,大工既獲底績,乃復以檄請為重修鄧都之舉,兩臺亟為嘉允,卜日興事,貲費取給於香稅,而於農民秋毫無所于擾。經始於癸亥秋七月,訖工於冬十月。殿宇周廊,門觀繚垣,悉加完治,鬼神之像,皆重為捏塑,煥然一新。廟西登嶽之路,復建岱宗坊三楹,自此以至嶽頂地方,凡人又皆立坊以表其名,而各揭聯以壯其景,金碧煌偉,映照山河,由是泰山之偉觀愈益增矣。郡人士咸願刻石以紀其事,余惟天以春生萬物,止之以秋,聖人法天,以政養民,肅之以刑。故曰:父母之於子,鞠育而遂,字之仁也,鞭朴而告,戒之亦仁也。上之於民也,政教以撫,綏之仁也,刑罰以聳,礪之亦仁也。岱岳於方為東,於時為春,興致雲雨,發育萬物,而北陰鄧都之府所司者,秋殺之權也。公來本以嶽廟為事,而其餘力又有及於斯者,無乃所以警勸下愚,而啟其遷善敏德之機。
森羅殿,左為間王廟,在岳南三里,蒿里社首二山之問,有七十五司及三曹對案之神,神各塑像,俗傳為地嶽云。

徐世隆記略

蒿里者,古挽章之名,田橫之客傷橫而作者也。漢李延年分為二曲,毬露送王公貴人,蒿里送士大夫庶人。後世以為人死精魂歸於蒿里,有神主之。張華《博物志》、陸機《泰山吟》皆云人死其魂拘於蒿里。白樂天詩日,東岳前後魂,北郁新舊骨。樊殿直《廟記》亦言人生愛命於蒿里,其卒歸於社首。蒿里祠距岳廟西南三里許,社首壇之左。自唐至么宋,香火不絕,禮之者,入則肅然凜然,出則悚然,豈非世人如見真鬼神而然□?昊道子畫地獄變相于成都,觀者咸懼罪修福,而市屠沽魚肉者不集瓦,入比詞。其不寒心而駭目者鮮矣。
趙相公廟,在社首之陽,其神見《搜神記》及宋人元登記石。
三靈侯廟,在南天門,祀周諫官,唐宸葛周武,又附祠岳廟。按《通志》,三人墓在高苑縣。

靈振侯廟,在州城西南漂河東埃,其神舊名曰漂河將軍,後日通泉侯。宗真宗東封,拓廟封靈派侯,元重建,教授王真記。
王真記略
泰山有三溪,獨西溪雅秘,莫測源來,自上方為瀑布,直注山趾,洞袱龍漱,而出高深委妍,至郡城之西百峰武,屋民飲濯之而呼曰:漂漂之東滑。地形若穹龜然,廟其上,日靈振侯者,宋真宗有事泰山,駐蹕於此,始患水泉涸絕,俄而涌漲,嘉其神異,而封建之也。泰安監司瞰撒、縣尹孫公民獻同謁祠下,憫殿像摧壓,蓄興修志,已而廟懦為水奔,齧祝之水復折而西,二公耳神之靈既熟,而又目賭其驗,遂更其廟而新之,以崇其祀,屬僕為記。竊聞之,山林州澤有利於人者,則秩而祀之,唯岱為鎮岳,皇發生之所,膚寸興雲,不崇朝而兩,其流澤又能滋於民物,復及萬乘,功用顯白,神而祠之,宜矣。乃作迎送神之詞,俾歌以侑,詞曰:我侯兮何在,山之麓兮水唯。漂山幽兮水嗚,具我侯兮形聲。侯之游兮委蛇,風為馭兮雲為旗,坎坎兮擊鼓,水妃兮歌舞。侯之樂兮來止,徒御雍雍兮,赤烏几几。我民承事兮,既多受祉。侯之去兮悠哉,忽慘兮陰霾。或來去兮叵測,千萬歲兮,愈欽靈德。
淵濟公廟,在岳頂西南白龍池上,有司春秋祀焉,歲旱雩禱,自漢唐已然。其淵濟神號祠宇,則肇於宋元豐壬戌,邑人趙合撰《白龍殿記》元邑人王天挺撰《金帥劉璃填池靈異記》,州伴李簡《謝雨文》、州守路希尹撰《感澤記》、國朝學正夏靖撰《感雨記》,俱石刻祠中。
趙合記
泰岳西南隅有靈泉日白龍池,岸古石峻,淵然罔窮,大頂巍然而作.襟首,大峪環然而為郢郭,峨峨而蔚者懸刀秀於上,湍湍而嗚者百丈溢於中。秋朝夏暮,靄呈波面而為瑞,靈草異花,羅岸徑以爭香。縈流天轉涵漾峰旋,乃一方雄勝之地。登而蒞之者無不嘉而駭焉,自漢唐已來,至於我宋,每歲投金龍玉簡,御香為之禱矣。蓋龍克雲克雨,浹洽萬彙。豐成元元者哉。近者春夏不雨,驕陽頗愆,賢宰大夫楊繆躬率縣吏民庶祈雨于白龍之神,幸龍之明德,不越夕而甘雨,降應如影響,稼穡以之而興,縣境自是而蘇焉。邑民霍直等白于大夫曰:今眾庶感龍之惠,願各持寶貨鉍龍堂一所,以答神休。仍選材飭工,約而中度,麗而不奢,經之營之,不逾月而歡,樂成矣。大夫特牒上司,敷奏天廷,乞賜喜號,庶旌龍之效耳。

王天挺記
淵濟公之號始於宋,其廟於兵亂問為金東莒公燕寧所毀,不數月而寧卒。歲在丙戌,元帥萊蕪劉璃權知泰安州事,守天勝以久旱檮雨於龍池之側,時有小白蛇出戲於香鼎上,劉以為神龍所變,再拜祝之曰:三日之內有雨,則我將為神修廟。卜之吉,一軍歡呼羅拜。經數日無雨,劉怒曰:神許我雨,今既無雨,則無神矣。命諸隸卒揭西崖之石填其池,池將滿,雷雨暴至。如傾,雹大如鸚卵,眾惶怖驚走。既晴,視之,其池中所填之石悉為湍流衝去,皆駭異,拜謝服罪,即今廟貌,劉帥為創始。此事土人往往有親見之者,權府張侯談之甚詳,因併為之記。
李簡謝雨文
庚申年二月己亥朔,十九日丁巳,泰安州州伴李簡謹以剛鬣請的庶羞之奠,再拜稽首,祭於淵濟公之神:去歲之秋,嚴侯不以李簡愚戀,不才俾伴此州時方苦早,人畜疾疫,已愆種麥之期,而土脈焦枯,未耜弗能入。重九前】 日,檮雨於此,是日雷震雨作,如響如答。旱既久,非霖雨莫能濟,是月望日,約太守以下諸僚屬,以荒唐不恭之辭輒復致檮,是夕雨降,淋漓三晝夜,東原千里所在霑足。既晴,耕夫播種,褊滿郊莖,不失金歲來牟之望者,神之惠也。今春復旱,遂於上丁前】 日,太守弗藥之辰,率僚佐致檮於明神所。明神閔人之不辜,是夕降甘雨二寸許,越三日,雷雨復大作,萬姓欣欣。惟神之恩,敢不明受其賜,謹選吉日,躬齋潔奏音聲,以獻以樂,以謝。神其鑒之。
路希尹感澤記
天下太平,方千里之內,生植齒類,監郡太守能存亡休戚之。天下兵興,方千里之內,能保黎庶,能攘患難,能致感通,亦在監郡與太守耳。凡監郡太守,若無文武才略,不清廉肅下,不明惠公直,則致傷和氣,一州生類皆受其害。今監郡住童暨太守路希尹來守是邦,兵革之餘,井邑丘墟,生人幾盡,詢問其故,不覺涕下,況歲乙巳,值天久旱,民有憂色。夏五月望日,謹齋戒沐浴,躬率屬僚,檮于岳麓淵濟公之神,屢獲靈應,至十八日辛巳,大雨飽足。既不敢忘,又從而歌曰:龍之為神,變化屈伸,能大能小,澤及生民;或潛或飛,或幽或明,雲行雨施,品物流形。

夏靖記

景泰甲戌春三月,祖夏不雨,二麥萎悴,東作靡興,民心將至於流移矣。郡守楊公定憫民之憂,若己之病,遂齋沐備禮,延柴道正,於四月朔設壇草參,祈檮惟謹。越五日不雨,耆老曰:岱麓有淵濟公祠,向守玆者遇旱,詣檮輒應。益秉厥誠,偕官僚耆宿,拜胱遂塗,至祠熱香再拜,祝曰:惟神血食玆土,定與神陰陽表裹,懇檮不雨,其誰之咎?俾之歲歉,衣食不足,民何以安?樂盛不潔,神何以享?為神之靈,鞭龍致雨,夫何難哉?詞懇誠切,恭禱禮畢,至暮復達,草參維時,玄雲四布,雷電交作,甘雨如注,夜二鼓少止,翌日再雨,不三日又雨,公圻然顧余輩曰:此時雨也。時者,不先不後之謂,使得雨也先五日而至,麥為之忌,後五日而至,麥奚以秀?不秀焉實?此雨所以為時也。由是萎者以敷,悴者以榮,物意舒暢,民心悅澤,以為有年矣。神之澤民如此,合報杞焉。謹以牲醴,大合樂盛報神恩,屬余記之。余開有道之世,五日一風,十日一雨,年穀順成,物無疵癘,民不夭扎,而太平之象見焉。乃者雨不違時,二麥復蘇,東作可興,而有年之望也。斯民也,遭逢上瑞,懼圻鼓舞,而不知誰之為之者,良由太守公集誠所感,以致然也。公字在止西江忠節裔,由科目擢今職,並書以為記云。
關王廟,其一在高老橋,其一在城內營裹街,其一在東關大石橋,其一在州西南下張集者,尤靈異,每遇大早,郡人輦之來州,檮輒雨。
岱史第四冊神字號目錄

卷之十靈宇紀

孔子至聖殿安神祝文 常祀祝文

岱巔脩建孔廟議

魯兩先生祠懷英記 昊寬記

卷之十一宮室志
觀海亭 挾倦宮 過化亭
仰止亭 東公署 乾坤樓
半山亭 五松亭 誠意門公署
巖巖亭建榮記略飛雲閣 醴泉亭
更衣亭 且止亭 迎賓堂
誠明當 御香亭 泰山書院
泰陰亭昊從憲記
環翠亭 萃美亭徐瑛記略
霞液亭 高山流水亭萬恭石壁記
環詠亭表章韓范歐陽諸名賢遺蹟議
白雲軒巡撫都御史李載記
卷之十二物產志
木 果 花
藥 穀 貨
茶 簌 五金

烏 獸 魚

卷之十三香稅志

委官員額 委官期限

香稅事例 混施事例
會計事例
卷之十四災祥志
漢  晉 宋
束魏 後齊 隋
唐  宋 元
國朝

岱史第十卷靈宇紀

此巷特錄吾夫子殿宇,益別於神佛寺觀也,而魯兩先生祠附焉,以存道豚云。

孔子至聖殿,在嶽巔,玉皇頂西稍下可,半里許。其地相傳為越觀峰,其下為孔子崖,意者韓詩外傳所云,孔子細、登泰山望見昊闖門白馬,以示顏子,此豈即其地耶?嘉靖問,尚書朱衡謀拓基於此,搆建祠宇以奉孔子,迄遷狂弗果。萬曆十有一二年間,先任濟南府郝推官大猷創議建正殿三問,前為門一問,四圍垣牆俱全,專為崇奉孔子設也,又以遷任,未及安神奉祀以竟其事。今鹽臺侍御譚檄脩岱史,稽考勝蹟,有司議請重修前項殿宇,奉孔子神主,配以顏曾思孟,悉如學官之制,春秋行釋萊禮,仍於殿之兩偏構,道房一居黃冠以供掃除云。其時撫臺中丞李、按臺侍御毛,悉可其議,行藩司覆竅脩舉,由是孔子與群賢登臨遺蹟揭於泰,儲軍山,相為終始,瞻仰者快焉。

巡按御史毛在委官安神祝文

維 年 月 日,致祭於至聖先師孔子曰:琦維聖師,天縱其生。貞元萃其氣,光嶽儲其精,然嶽莫崇於岱,故其儲精也不偶,而聖莫崇於聖師,故其取精也獨宏。麟紱尼山,近接介丘而應瑞j 龍吟沬泗,淵源伴水以輩英。嘗聞'登泰山而小天下,迄今貽芳躅而永鴻名,令人想見其丰釆,罔不願聆其英聲。恍若群諸弟子凌陸千仞之上,手提魁斗揭日月,而開群盲。又若鼓丘陵之歌盪激天籟,鐘鐘然與松風笙鶴而齊嗚。又若裁帝王之六籍,卷舒雲錦,不崇朝而雨,化乎八絃。蓋岱宗雖峻極,得聖師而益嶸崢。聖師之神道雖無乎不在,而於生平勝覽,詛不益朗?其神情是用跡。‘夫登臨之地,崇祠而奉主,時舉釋菜之禮,俎豆而集盛,豈惟高山仰止之思?興起千百世如一日,行見齊魯一變之化,不越衽席,而漸摩乎斯土斯氓,則今玆所為嚴事,尤不勝其捆誠也。敬奉復聖顏子、宗聖曾子、述聖子思子、亞聖孟子配享左右,共妥神明,亦謂夫四子之於聖師,猶瀕嶽之於泰岱,而當年之步武屬屬,幸靈光之相倚晶晶,尚饗。

巡按御史毛在訂定常祀祝文
維年 月 日 致祭於先師至聖孔子曰:維聖天縱,惟嶽降神。乾坤參贊,帝王經綸,岱宗仰止,振衣登臨。一時過化,萬古流聲。肅瞻廟貌,吾道常新,涓玆春秋仲,敬薦明裡。以復聖顏子、宗聖曾子、述聖子思子、亞聖孟子配,尚饗。
查志隆岱巔脩建孔廟議
竊照泰嶽靈區在寰宇最勝,而古初遺蹟惟聖哲尊崇,然聖哲中之有孔子,猶山阜中之有泰嶽也,豈惟誕育降自嶽神?迺其里居尤為密邇,遐想轍環之日,師弟子相從登高覽勝者屢矣,故《孟子》則云,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禮記?檀兮》則云,孔子過泰山側,問婦人之哭,而嘆苛政猛於虎。《列子》則云,孔子遊於泰山,問榮啟期之三樂而善其能自寬。《韓詩外傳》則云,顏子從孔子上泰山,望昊間門之擊白馬,而顏子對以有如擊練。《孝實錄》則云,曾子耕泰山下,.思其父母,而作《梁山歌》。凡此故實,鑿鑿可據。若孟子生時,則其母夢神人乘雲自泰山來,覆於其居,而宋儒稱之日泰山巖巖氣象,其言豈無稽哉?由斯以觀,則泰山勝蹟孔子稱首,而顏、曾、孟三賢皆踵其芳躅者也。夫何時世變遷,跦跡泯滅,惟孔子崖銅像僅存,殘毀者半,而顏曾孟杳然無可考?見夫老佛之官,廣裹山谷,燦爛丹青,固無庸置論,即如宋時孫明復、石守道兩先生猶然,俎豆泰嶽之麓,而聖如孔子、賢如顏如曾如孟,生平固其涉歷之地,沒後獨無棲神之所,臨風吊古,寧不感一悽?查得嶽頂玉帝觀之西有空殿三問,牆垣俱全,其中絕無神佛塑像,生皿在二三年前,先任濟南府推官郝大猷創議營構,原為崇奉孔子設也。續綠本宮遷任,未竟始謀。迄今廟宇空虛,漸至頹壞,然因其舊貫,加以繕脩,費既不多,工可刻日相應,命官經費慮材鳩傭,待其脩理完日,於殿內設立孔子神座神主,正中南向,而東西配以顏曾孟,併入子思各神座神主,東西相向,一如學宮之制,春秋丁祭,每歲嘗香稅,官備辦祭品,照州縣釋菜果肴,各神座前一卓,其特牲則憶供猜一口,羊一口,本官如期致奠,仍於殿傍構道房三問,責令本山道士二名常住看守,報名在官,以便稽查,及孔子崖銅像亭宇,一併脩整j仍於舊址供奉,則聖賢遺蹟,永與泰岱為始終,而廟貌崇嚴,足慰萬世之瞻仰,非特斯文之幸,實重山靈之光,以此紀載,簡編不亦輝奕典墳哉?萬曆拾肆年拾月拾日議。
魯兩先生祠,一名泰山書院,在州城東南隅,袒宋孫明復、石守道。其廢興具金學士承旨竟懷英及國朝大學士昊寬撰祠記。

懷英記

魯兩先生日孫明復、石守道氏,宋祥符、天聖問,以仁義忠孝之道發於文章,為諸儒倡,當世大儒如文忠歐陽公,文正王公,皆尊禮之,故其役也,歐陽公為誌其墓。蓋比之孟啊、韓愈之流。其羽翼聖道立朝行,一已治行,終始偉如也。初,兩先生築室泰山下,以為學館,屬大闢嶽祠,懦基甫迫,乃北徙山麓,而以舊館為相林地,歲分施錢為養士之費,學者至今賴之。而鄉人指以為上書院者,則其所徙地也。大定問,嶽祠火,越明年,有詔營建,乃命更新廟學。已而諸生相與言曰:昔兩先生宦學汶上,汶學祀之不忘。吾儕居其鄉,食其德,乃可遂已乎?於是兩先生諸孫聞其言,更出所有,作為祠堂於大門之左,以成學者之意。石先生之孫震使其姪斕走京師,屬其門婿竟懷英書其本末,將刻諸石。懷英曰:兩先生之道垂於後世,炳如日星,奚患無傳?雖然,有一言焉。方孫先生以春秋之學教於魯,石先生蓋師事之時,給事孔公道輔聞其名,自兗來謁,孫先生既出應客,而石先生執杖屨侍其左右,升降拜伏皆扶之,其往謝也,亦然。縣是魯人始識師弟子之禮,士風為之一變。近世士尚剽竊,以從師親友為恥,忠厚之道不著久矣。國家尊經養士,將使人人為鄒魯,固當師承鴻碩。因文以入道德之奧,而後游兩先生祠下,而食其餘庇,可以無愧矣。
吳寬記
魯兩先生者,為宋泰山先生孫公明復、祖徠先生石公守道也。祠始建於今泰安州治之西,而鄰於嶽廟,金元時遂為廟,併元改建於嶽麓,已而傷為浮屠氏據入國朝,乃附祠於州學,而規制狹隘,祀事簡率,無以慰魯人之思。至是,州守前進士德清胡君渲言於巡撫山東左副都御史無錫盛公,謂其事繫風化甚重,請於朝。事下禮部,議從之。仍俾有司,每歲春仲祀,羊一、豕一,秩為常典。於是胡君復請於藩臬,諸公擇地,得於州治之東南,以成化二十三年八月建祀焉。工未畢,盛公以請老去,而眉山昊公來代,益重其事,趣成之。胡君乃以書來請記於石。予惟大賢君子所以能使人久而追崇者,非區區末學所知,顧請之之意堅不可已也。惟兩先生在宋盛時,泰山來自平陽而寓於魯,其學長於《春秋》,著《尊王發微》,簡易公平,多得經之本義,。一時名公賢士高其學行,至妻以女,或就見之,後范文正公、富鄭公交薦其賢,始授官,官止殿中丞。祖徠則生於魯者,當孫公居泰山之時,實師事之,其為人好善嫉惡,嘗著《怪說》、《中國論》及《唐鑑》以為世戒,而慶曆聖德詩尤為人所傳誦。常以經術教授於鄉,後在太學,益以師道自居,太學自此而興。初舉進士甲科,官止太子中允。蓋兩先生平生見於歐陽文忠公墓誌,而國史取以為傳者,其大略如此,按其言,論其世,信其為大賢君子卓然出乎流俗,、而裒然為一方之望者也。故在當時,並為人所尊仰一,至即其所居山稱之,以配其德,可謂至矣。、泰山雖嘗被薦而人亦嫉之,不得盡其用。若祖徠之剛直,既役而禍患作,幾不能保其遺骸而庇其妻子。蓋小人之不相容,亦勢之所必至者。今去之六百年,雖天下知有兩先生,而魯為所寓所產之地,道德之風藹然猶存,宜人尤尊仰之。祠象煥焉,而不至卒廢,人心之公不能自已。如此,又歐陽公所謂發先生之光者,今則愈、久而愈光矣。兩先生葬處,守臣又推朝? 廷尊賢之意,既加封,護惟謹,且二氏幸皆有後,而石差繁,復選其人入學充弟子,員魯人之思,庶幾慰之。因併載其事,俾刻之祠下云。

岱史第十一卷宮室誌

敘曰:志宮室者何?志其宅岱宗一之勝,而登臨者藉以盤桓也。夫自古, , 名亭佳館、崇閣危樓,必據山川之勝I ‘ ‘ 槃,斯擅寰宇之偉觀,而勝莫如岱,則據勝莫如岱官室矣。天地其煙條,日月其戶牖,姻霞其几席,風兩其灑掃。不越乎楹檐攏棍,而超然遠凝,邈然周覽,曠然出人境惟玆獨也。豈不稱上界清都哉,其問過化亭則宣聖之芳躅,泰山書院則孫石名賢之故墟,觀海亭、挾仙官則浴日御風之氣藥,仰止亭、迎賓堂,則奉近朝命而禮當途之冠裳,此又宮室中最稱勝者。大抵危崖峻嶺之上,材木領璧轉運最艱,即一磚之費,十倍平地。乃其役夫織嶇血汗可憐之狀,余嘗目擊焉。而雲蒸霧憐、日烈風剛,於傯圯又最易,以故有崇構見稱於古而今僅存其名者。余嘗謂,岱巔工役勿務華務堅固,勿務新創務時茸舊構,勿待其大傾頹然後茸之,以致耗財動眾而居守又必有專責焉。是亦節愛之一事云。

觀海亭,即日觀亭,在嶽頂日觀峰。泰訪樊獻科題石扁日日觀。楊綵立石一口碑二日東觀日,本西望。河源蔡叔廉勒石坡日天下名山第一。
挾仙宮,在嶽頂觀海亭之西。萬恭題扁日憑虛御風,宮後石屏大書曰孔子小天下處。嶽頂公署,惟此最寬廣,達官燕飲,但於斯。
過化亭,在嶽頂稍西孔子崖,昊謙勒石崖曰泰山喬嶽。
仰止亭,即西公署也,在碧霞宮西,前後三問俱有翼室。前巡撫都御史、今工部一尚書何起嗚題扁汨仰止云,天柱峰、玉女池、秦斷碑,俱在亭之後,凡達官止宿,但於斯。
東公署,在碧霞宮之西,其制稍隘於西公署,香稅總巡官憩息之所。
乾坤樓,在大龍峪下。待郎洪朝選題今名扁,侍郎萬恭又扁前楹日礪山帶河。
半山亭,在朝陽洞之西南山上。

生誠意門公署,在誠意門之西,凡三間,傍有翼室。

五松亭,前後俱三問,前聽有翼室。亭前秦始皇封松樹五,故名。又名御帳;以宋真宗曾此駐蹕也。今其松存者二焉。是亭當嶽之中道,達官每飯,中火於此,或於誠意門公署。

巖巒憤取義於《詩》。舊在岳麓王母池東,成化問,參政張盛移建水簾洞左。
飛雲閣,'一在岳南,.曰紅門,歲久圯廢。今縈石為臺,上有楝宇,下通梁道,猶閣之制也。方元煥書扁日梯雲,石刻日蓬玄洞天,邢一鳳篆書日仰止。

高山流水一爭,在晒經石。隆慶問,都御史萬恭跡建,自為之記。
萬恭石壁記
余既表泰山之巔,掠岱麓而南下卹則憩晒經之石。、石廣可數畝,褊刻梵經,皆八分書,大如斗,不知何代所為,近有好奇者則刻《大學聖》經於上端以勝之。余乃大書曝經.石,字皆搏可六七尺."劇探三寸,垂不磨以助其勝北聳石。巖石若斬截而成。澗水慢石而下,以懸于空巖,若垂萬珠焉。余輒大書水簾,字探刻之,水漸慚浙字上一,字隱倘個泳中→斯泰山之至奇觀也。已乃穿澗水而西得石壁,高約十五尺,廣約四十尺,夷出天成,下擁石基,余東向而立。則簾之泉拎,拎出其左,而桃柳數十株蔚蔚其右。余遂倚石壁為之亭,亭悉以石,石柱四,直入石基,其深尺有咫,上覆以石板,令永久登泰山者息萬模焉。余嗜鼓琴,輒顧從者曰:夫是倚岱麓之壁也,斯不亦高山乎,夫是臨水簾之泉也,斯不亦流水乎?為子援琴而絃之,邀泰山之神聆廣陵之歌,若將巍巍乎志在高山也,又徉洋乎志在流水也,是神品,亦謂神解。從者悅,遂命之日高山流水之亭。
更衣亭,在岳之,紅門道左,凡衣冠之士,登岳至是,易使服以行,故名。

且止亭,在更衣亭西',有石刻亭名三大字。

迎賓堂,在岳祠東齊之南,有司宴,人及大賓客之所。

誠明堂,在岳廟內之西、朝廷遣大臣有事于岳者,居之。

御香亭,在誠明堂後。凡朝廷遣使責香於岳祠,先置於亭,擇告而後奠神,垣周石刻名人詩文。

泰山書院,在岳南凌漢峰下,、舊為唐詩人周朴菴,後為孫復、石介、胡緩講習之地。嘉靖問,按察會事盧問之創三楹妥孫、石靈位,尚賢存古蹟也P邵賢有詩曰:千古清風仰孫石,獨遺堂址向岩限。
泰陰亭,在州城之南,宋真宗登封古蹟也。巡按御史昊從憲建亭有記。
吳從憲泰陰記略
余按山東之明年,暮春三月,循泰岱,將有事於登萊,因與同事諸司臨拜嶽祠,險登封臺。而往蹟之僅存者,惟秦之斷碑與唐之磨崖,其他皆湮沒磨滅,不可復睹。及還州治,知州事李逢暘請曰:城南有陰字碑者,乃宋真宗御書封禪紀文,距州半里而近此,祥符中東封故蹟也。時偕伺事往觀之,碑凡五面,相合而成,屹然如列屏幛,非特其製與他碑迥異,而其敬天尊祖、謙遜辭讓之意,百世?之下-讀其文字,猶令人肅然斂容,稽首而莊誦之也。然而時移代變,昔之金泥玉檢光函萬丈,今則益藏委翳於荒墟蔡莽之區,其不為煙沉磨滅者無幾矣。余因是竊有慨焉,乃戒有司除地築亭于陰碑之北。是秋九月望日,從事者均來告成。亭凡五問,砌以石址,臨于濠渭,重門深迥,畫楝高暉,碑碾峙前,儼如上帝之臨,雉喋擁後,恍若海市之觀。北瞻泰嶽,壁立萬仞,則勃然仰止之思,南盼祖徠,直道偃賽,則惕然尚友之志。視嚮月荒墟蔡莽之區,今則巖巖翼翼,廓然大觀,非直為是州奇勝,而奎章宸翰輝映今古,真亦有光於泰嶽也矣。於是命工人篆其碑之南曰泰陰碑,揭其亭日昭事上帝,翌其門日升中古蹟。州之士民樂其有斯亭也,夾道樹以槐梧,後渠種以芰荷,仍取其地之中作為花塢,周以柵欄,多植奇花麗草,以待四方賓客之觀。翼亭之西,拓地半畝,築室數問,以為往來憩息庖羞之所。由是,至斯亭者莫不徘徊竟日而不能去也。嗚呼,可謂盛矣。

環翠亭,在蒿里、社首二山問。登此,北眺岱岳,餘三面則鞍、牛、祖徠、諸山蒼翠環峙,故名。
萃美亭,在岳之西址,去州治十里。金知州姚建榮建,元奉高尹王悟重脩,廉訪使徐瑛記。亭今廢,記石移置文廟。
徐瑛記略
天下名山,巍然而大、岩然而尊者,泰山而已。泰山勝境,窈然而深,蔚然而秀者,西溪而已。溪居岱宗之右麓,延裹數十里,樹林陰翳,蹬道崎嶇,清泉奇石,瑰璋萬狀,行愈遠而山愈奇、境愈勝。極溪之所窮,顛崖百丈,懸流下擲,望之如垂練,天紳泉也。天紳之西有巨壑焉,一水自天勝巖落,為盤石所散漫,瀉於壑之上簷,若建飯然水簾洞也。而又芙蓉、懸刀、飛鴉、獅子諸峰削翠其上,黑蜿白龍神潭水府,潛珍其下。雲姻吐吞,晦明變滅,跳珠濺沫,轟雷掣電,顧接有所不暇,真山水之窟宅大壤之奧區也。金大定問,泰安太守姚公.面水簾而瞰天紳,創構一亭,樽俎不移,而諸景咸會,因榜之日萃美,坡詩有云,江山雖有餘,亭榭著難穩。登臨不得要,萬象各偃賽。吾不知世問得登臨之要,有如此亭者乎?
靈液亭,在岳頂玉女池北,宋建,今廢。
醴泉亭,在天書觀,宋時所建。
環詠亭,在東嶽廟御香亭西,周垣畝許,四面石刻古今名人詩詠,故以命名也。其問有韓琦、蔡襄、范仲淹,歐陽修、石曼卿、蘇子美、林通諸公題識,種放會真宮詩,而放刻則煙沒不可見矣。惟諸公題識姓名尚在。歲久亭廢`,諸石刻淪於荒穢中。萬曆十四年,按臺侍御毛允行後,項呈議,委濟南府通判桑東陽仍其舊址復構亭宇,將韓、范、歐陽諸公姓名手筆拂拭而維新之。先賢數百年遺蹟益重光焉,足以昭示將來,俾知所仰止云。

查志隆表章韓范歐陽諸名賢遺蹟議
照得泰山形勝,古今登覽遺蹟種種,無庸嬋述,夫秋文尚矣,人品急焉。惟其人誠覺,故其言誠立,即片語隻字而姓馥名馨,當世想見其丰釆,後世聞之亦莫不延慕,興起,向論模彷其文華,輒欲刑儀其質行,以此磨礪人材、維持世道,故其遺蹟有足多也。竊見岱廟西偏,御香亭之右,自古有環詠亭一座,其來久遠,不知創自何代何年,蓋四面垣牆俱石刻先代名賢題詠,聯翩手筆,而亭宇介於其中,瞻顧諸所題詠若環繞焉,故因以命名也。其問名賢之最著者,若韓魏公,若范文正公,若歐文忠公,若蔡端明、蘇子美、梅聖俞、林和靖、石曼卿諸公,皆先宋人物,其手筆尤不容湮沒者。奈何近歲亭宇久廢,尚幸亭之稱名存於舊志,中職按舊志而求故址,則彼鄉人士絕無知者,轉展咨詢延歷時日,今幸得其故址,幸四面垣牆石刻依然尚在,只廢缺一隅,更幸韓、范、歐、蔡諸名賢手筆無恙,惟是塵埃滿壁,未易分披,污穢蘊崇,不堪舉趾。職於玆深慨焉,俯仰古今,其責在後之君子,若不及今為之表章,則四面垣牆旦夕盡廢,不止僅廢一隅而已,何忍諸名賢數百年遺蹟當盛世而湮沒?豈不有魄於斯文哉?況舊貫可仍,不由新創,而江爭工費為值幾何?合無仍其舊址,復構亭宇,仍扁曰環詠。而四面垣牆題詠見存者,拂拭之,其一隅已廢缺者,即將國朝名賢題詠補入而繕完之,則豈惟更新先宋諸名賢遺蹟而益彰國朝人文之盛?豈惟增光岱嶽、相為終始?而於所謂磨礪人材、維持世道,未必不藉此興起也。職不勝大願。萬曆+四年+一月廿五日議。白雲軒,在嶽頂西南稍下,鳳凰山之陽,有白雲洞焉。萬曆十四年,巡撫都御史李以檮雨登岱,賞識其勝,協謀於巡按御史韓建枋以表之,又為之亭,為之軒,巡按御史毛繼代共落其成,詳見記文中。

都御史李載白香軒記
今歲夏,余衹奉上命,填撫東土,時苦旱魑為災,未及受代。輒檮于泰山之神,為元元乞一旦之命。竊私念《公羊傳》所稱不崇朝而雨天下者,泰山之雲也今安得為雲為雨,即符所禱哉?已而見白雲裊裊布護山谷,蓋自白雲洞中出也。因往攝之,則在鳳凰山之陽,石磴陡絕而下,洞高丈許,廣亦稱是。中有石竅,廣二尺,深僅尺許,而洞之下陡峻深谷,又不可測,所謂百丈崖者是也。洞中石竅,四時水常溢注,其來無形,不知所自,夏月則其勢愈盛,沛然旁達,故相傳為龍洞甘霖,又日雲根雨脈云。余於此益信雨天下之言不誣也,圖所為標,其勝宜無如斯言者。一日以語鹽臺譚惺堂侍御,則手筆雨天下三字勒石洞門,余檄有司樹之坊,坊稍北,構亭一楹,亭稍北構軒三楹,而軒之宅勝最奇,背負石壁如屏,左右如翼,獨開一面,甚閎曠。憑檻俯視,大小龍峪如蒼?龍噴水,而山麓行人摩肩接踵,雜遝如蟻,近、跳.利祖徠山當其左,傲來山當其右;遠眺則云云、亭亭、尼丘、梁父又環列星羅,畢獻奇偉。噫斯天下之大觀也。已膠斯洞,憩斯軒,者,寧無霖雨天下之思乎哉?奚但選勝秀云爾?有司竭余記之,是舉也,前按臺韓西玄侍御與其議,今按臺毛文源侍御會其成,其餘有司執事,勒之碑陰。

萬曆丙戌仲冬吉旦,欽差巡撫山東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督理營田兼管河道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糜延李載書。

岱史第十三卷香稅誌

叔曰:曷云乎香稅也?四方祈禳之士女,捧瓣香謁疑神明,因捐施焉,而有司籍其稅以助國也。夫槃天下香稅,惟岱與工楚之太和山也,而太和山不以岳名,則嶽之有香稅惟岱也。方其摩肩涉遠,接踵攀危,繈至輻奏,豈特助國而已?輿廝賴以食力,市肆賴以牟利,僧徒賴以衣缽,即行丐亦賴以須臾無死,諸所為地方利益甚博。其究也,罄所責金帛珠玉馬段等物以奉神,則有司日莞榷之,歲兩會其成數,是皆神靈所感召也,豈假於號召科責乎哉?斂而不宰,積而能散,又非有神輸鬼運,而人世自相贏衍,何造化之妙一至此也。山東皇畿左輔,諸凡賦役獨先,頻歲凶荒,物力且日困脫,令不藉是安,所取辦天,蓋保佑國家,而陰以此佐六郡百姓之急耶?其初,惟籍諸藩司以贍地方,一切公需,代田賦所不給也。邇迺轉而入之,內帑歲有定額,議者謂方今內帑累巨萬,而不可校,盍貽此備賑六郡凶荒,推廣靈既,惠澤香火之地,神意豈不其然?此在求民瘓者,所宜講也。章程種種,具列如左:

委官員額舊例,總巡官一員,於府佐內行委,專一督理香稅,上下稽查,是其責也。分理官凡六員,於州縣佐貳官內行委,坐定遙參亭二員,一收本省香稅,一收外省香稅,俱填單給與香客;玄武門一員,收山後香稅,亦給單;紅門、南天門各一員,俱驗單放行;頂廟碧霞宮門上一員,查放香客出入。凡此員額,某來久遠,不知起自何年。近該隆慶五年議,革遙參亭官一員,並紅門、南天門驗單官二員,盡行裁革,只存分理官三員..一在遙參亭,一在玄武門,一在碧霞宮。每遇香客眾多之時,分理官力不能支,議者謂當時裁革太過,今宜酌議稍增員額。
委官期限近例,每年分作三季,上季自正月至四月,下季自九月至十二月,其時香客眾多,故總巡官與分理官俱全數委用.'中季自五月至八月,其時香客不多,故只季分理官,不委總巡官。又每一季完訖,則另行別委,故總巡官去住不常,而分理官亦嘗有奉委未到者,此不惟錢糧重大,所宜稽查,而億萬眾幟嶇崖壑中,安可不為之巡行存恤也?議者謂總巡官宜有專設,俾之常駐。

香稅銀例舊例,本省香客每名五分四釐,外省香客每名九分四釐,俱店戶同。香客赴遙參亭報名納銀,領單上嶺。近自萬曆八年,有外省香客冒充本省報名,短少香稅者,因改議,不分本省、外省,香客一例香稅銀八分。其銀各店戶包封,署名包上,儲遙參亭庫內,待夏冬二季起解時,店戶各認姓名,領包傾銷,其間有等。店戶當報名納銀之日,將銅鐵抵換銀兩,至起解傾銷之日,百計抵補不及,有脫逃者,有自縊死者。凡此皆所目擊,宜為酌處,委官收銀,問一開包驗實,店戶傾錠,量行給與耗銀,庶其少甦。

混施事例凡香客施捨金、銀、珠寶、玉石首飾,並金銀娃娃、銅錢,及嬸、蓋、袍服、紗、羅、段幣等項,俱投在碧霞宮內,夏冬一季另委府佐一員前往,會同原總巡香稅委官登嶺啟門,收檢諸所施捨前項物件,逐一驗看估計,將金銀珠寶玉石首飾,並金銀娃娃銅錢等項同前項香稅銀一併解赴布政司儲庫,以待轉解支用。其嬸蓋袍服紗羅段幣等項,解赴濟南府儲庫,支送三司堂上,並首領與運司濟南府各佐貳員下折俸。
會計事例每年香稅並混施銀兩,多寡不等,照數坐派,一日解部卷。查嘉靖三十七年為傳奉事,內開:泰山頂廟香錢,除嬸蓋袍服等物照舊該省官員折俸外,其餘金銀首飾等項,按季數部等,因以後節年二季差官起解赴部據。近年解部,大約春季銀一萬兩有零,冬季一萬二三千兩有零。一日存司,專供公堂慶賀,表箋、扛夫、車價、公差、人役、六房文冊、紙剖、寫字、書手、工食,及德、魯、衡三藩府各郡王祿糧等項。一曰脩城,其銀亦儲在布政司,以供脩理城垣之費。一日脩廟,其銀亦儲在布政司,以供岳嶺諸廟脩理之費,每香稅八分內除五釐脩廟。一日公費,供香稅各委官凜給,並跟隨人役工食,其銀即於泰安州支給。一日銅錢,舊例解禮部,近歲部中久不取解,俱貯之藩司,正所謂錢累巨萬而貫朽云。

岱史第十四卷災祥誌

叔曰:曷志乎災祥也?謂泰山氣化攸先,其災祥關係天下國家尤大也。往昔災祥見於泰山者,如大石立起而漢宣踐祚,祥雲成闕而光武中興,其祥之最著者乎?驚烏焚巢而飛燕滅漢,雄雉犯蹕而武氏曷唐,其災之最著者乎。若論夫災祥之實,孰有如宋嘉祐問泰山上瑞麥圖五本,我朝嘉靖間泰山瑞麥一本五穗,則其祥可以養生。他如御帳流洪,死於溺者三百餘戶;碧霞官啟閉,死於踐蹋者頃刻六七十人,則其災至於戕生,是又不啻機授朕兆所號為災祥而已。夫災祥示人,豈不昭昭然。祥以符德或以導侈,災以告譴,或以玉成,天意詛有常哉?惟履祥而益勉,故享有佳禎,遇災而知脩,故妖不勝德,斯義也,豈特聖君賢相所宜講求?即膺命擔一爵者,罔不有挽回氣化之責,毋以災祥為漫然無足省云。

漢昭帝元鳳三年春正月,泰山大石起立,高丈五尺,有白烏數千集其旁,僵柳復起,生蟲食柳葉成紋曰:公孫病,已立符。節令畦弘以為石陰類下民象,當有庶人為天子者,坐妖言伏誅。其後宣帝起民問。
成帝河平元年,泰山桑谷有驚焚其巢,郡人孫通等聞山中群烏驚鵲聲,往視,見巢難盡墮地,中有三驚轂燒死。樹大四圍,巢去地五丈五尺,《易》曰:烏焚其巢,旅人先吠後號眺。京房《易傳》曰:人主暴虐,烏焚其巢。其後趙飛燕姊妹專寵後宮,有子者殺之,並殺其母,帝崩后坐誅。此焚巢殺子後號眺之應也。一曰王莽貪虐而任社稷之重,卒成易姓之禍云。
光武皇帝建武元年,泰山雲氣成宮闕。章帝元和二年二月辛未幸泰山,黃鵠三十經祠壇上東北,過于齋官,翱翔升降。
晉武帝泰始四年七月,泰山崩墜三里。京房《易傳》曰:自上下者為崩,泰山之石巔而下,厥應聖人受命,人君虜是。後懷愍二帝俱辱虜庭,淪胥於北,元帝中興於南,此其應也。元帝太康二年六月,泰山大水蕩析三百餘家,溺死六千餘人。時平昊後,王濬為元功而詆劫妄加,荀賈為無謀而並蒙重賞,妝昊姬五千,納之後宮,此其應也。
成帝咸康八年,趙石虎建武八年,有石燃于泰山,八日而滅。
宋孝武帝大明元年七月,白雀見泰山。
東魏宣武帝景明三年八月辛巳,泰山崩,湧水十七處。武定六年四月,泰山甘露降。
後齊天統初,泰山封禪壇玉璧自出。夫岱山,王者易姓告代之所,玉璧,所用之幣而自出,將有異姓王者用幣之象。其後齊亡,地入于周,及高祖受周禪天下一統,焚柴泰山,告祠之應也。
隋文帝開皇十四年,將祀泰山,令使者致神像于祠,未至數里,野火欽起燒像。時帝信讒猜忌,滕王瓚失志而死,功臣多被夷滅,其後太子勇被戮。

唐高宗永徽二年七月,泰山大水。十三年十月戊子,雄雉馴飛泰山齋宮內。夫封禪所以告成功,祀事無重於此者,而野烏馴飛不忌,禁衛不祥。
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五月,泰山醴泉出,丁丑王母池水變紅紫色。按史,乾封縣民王用田中有童兒拮土得青錢數十,爭取之,錢墜石罈,因發石,湧泉二十四眼,味極甘美。又枯石河有湧泉二十五眼,一眼出層阜之上。經宿勢浸,盛引數派,雙魚躍其中,有果實流出,似李差小,味甚甘。制置使王欽若貯水以獻,六月庚戌,賜百官,韶建亭,賜額日靈液。六月王欽若至乾封,上言泰山醴泉出,天書見,有靈芝三萬八千二百五十本。夫醴泉芝草,固理之所有。乃若天書之降,吾誰欺,欺天乎?十二月,泰山玉女,白龍、王母池醴泉出,丁酉賜輔臣新醴泉。六年十月,泰山興工,有烏狀烏,嘴趾皆赤,役夫稍憩即飛,嗚作起之聲,眾工見其來,畚鐳爭進,將哺而去,日以為常,目為催工烏。仁宗嘉祐三年七月,泰山上瑞麥圖,凡五本。
元世宗至元九年九月,泰山淫雨,河水溢圯,田廬害稼。
成宗元貞元年六月,泰山大水。
武宗至大元年九月,泰山大水。
仁宗延祐元年三月,泰山霜雪三日。
文宗天曆元年,泰山大水。
順帝元統元年,泰山淫雨,河水溢,大饑。
至正六年春二月,泰山奉符縣大饑,地震七日,他縣亦然。
皇明成化二十一年春二月、三月,泰山屢震,遣官祭之。
正德十六年春三月,岱廟東廊火。嘉靖八年,泰山蝗,九年、十年,如之。十六年六月,泰山水漂溺數百人。十一月,州城火,延燒數十家。二十一年,泰山蝗不為災。二十二年,泰山夏再稔,麥粟有一本三穗至五穗者。知州馬逢伯獻于朝。二十九年十二月,岱廟火,天殿門廊俱焚,古樹碑刻亦多毀者。三十年六月,泰山大水,御帳衝壞,人多溺死。三十二年,泰山大饑,民相劫奪,行旅不通。三十三年春,泰山大饑,餓草枕籍,貧民多取其肉食之。萬曆十四年十月十八日,泰山碧霞宮四方來焚檮者互相踐蹋死六十一人,今巡撫都御史李委濟南府通判桑東

陽往經理收葬。
岱史第十五卷登覽誌

敘曰:曷志乎登覽也?志古今人登覽者之文,若歌、若詩、若序記是也。嘗聞丘壺子日,務外遊不如務內觀,故列子自以為不知游。而眉山蘇子日,人所遇,役於事者常多遊,於物外者常少。由斯以談,遊何容易。偉哉、泰山之遊乎。躋日觀月觀之高峰、可以俯仰宇宙,探龍文虎阜之奇石,可以磨礪壯懷,臨天紳聖水之飛泉,可以澡溉精爽,尋呂公婁敬之幽洞,可以呼吸姻霞,豈謂外遊非內觀之助耶?要以弧矢四方之志、高人達士之懷,古今一也,其間遊而能言者,暢布於篇章,即岩壑秀偉萬狀,若燴入丹青然,而且寄興高遠,飄飄然有不局於山水問者,彼豈徒以娛耳目,為解騁詞翰,為富乎玩物適情,固內觀者所不廢也。宣聖丘陵作歌,千載絕唱,是用冠諸編簡,永耀山靈。漢魏而下,以迄於今,則皆循世次錄焉。

詩歌

孔子丘陵歌

登彼丘陵,為施其阪。仁道在邇,求之若遠。遂迷不復,自嬰屯賽。喟然面顧,題彼泰山。鬱確其高,梁甫回連。根棘克路,膠之無綠。將伐無柯,患滋蔓延。惟以永嘆,涕實潺湲。
曳杖消搖於門歌日
泰山其頹乎,梁木其壞乎,哲人其萎乎。見《禮記?檀弓》。子貢聞之曰:泰山其頹,則吾將安仰?梁木其壞,哲人其萎,則吾將安放?夫子殆將病也,蓋寢疾七日而沒。右曳杖歌,本非為登覽作也,然觀此則知吾夫子蓋以泰山自處,故併錄之。

張衡四愁詩之一
我所思兮在泰山,欲往從之梁父艱。側身東望一涕霑翰,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路遠莫致倚逍遙,何為懷憂心煩勞。

曹植飛龍篇

晨遊泰山,蕾買霧窈窕。忽逢二童,顏色鮮好,乘彼白鹿,手翳芝草。我知真人,長跪問道,西登玉堂,金樓複道。授我仙藥,神皇所造,教我服食,還精補腦。壽同金石,永世難老。
驅車篇
驅車揮駑馬,東到奉高城。神哉彼泰山,五岳專其名。隆高貫雲蛻,嵯峨出太清。周流二六候,問置一二亭。上有湧醴泉,玉石揚華英。東北望昊野,西眺觀日精。魂神所繫屬,逝者感斯征。王者以歸天,效厥元功成,歷代無不遵,禮記有品程。探策或長短,唯德享利貞,封者七十帝,軒皇元獨靈。飧霞漱沆淦,毛羽被身形。發舉蹈虛廓,徑庭升窈冥。同壽東父年,曠代永長生。
仙人篇
仙人攬六著,對傳泰山隅。湘娥村琴瑟,秦女吹笙竽。玉樽盈桂酒,河伯獻神魚。四海一何局,九州安所如。韓終與王喬,要我於天衢。萬里不足步,輕舉凌太虛。飛騰瑜景雲,高風吹我軀,迥駕觀紫微,與帝合靈符。聞闔正嵯峨,雙闕萬丈餘。玉樹扶道生,白虎夾門樞。驅風游四海,東過王母廬。俯觀五嶽問,人生如寄居。潛光養羽翼,進趨且徐徐。不見軒轅氏,乘龍出鼎湖。徘徊九天上,與爾長相須。


陸機泰山吟
泰山一何高,迢迢造天庭。峻極周以遠,層雲鬱冥冥。梁父亦有館,蒿里亦有亭。幽岑延萬鬼,神方集百靈。長吟泰山側,慷慨激楚聲。
王凝之妻謝氏泰山吟
峨魄東岳高,秀極沖青天。巖中間虛宇,寂寞幽以玄。非工復非匠,雲構發自然。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逝將岩斯宇,可以盡天年。

謝靈運泰山吟
泰宗秀維岳,崔幸刺雲天。炸愕既臉嗽,觸石輒遷綿。登封座崇壇,降禪藏肅然。石問何腌藹,明堂秘靈篇。

李白泰山吟

四月上泰山,石平御道開。六龍過萬壑,澗谷隨縈迴。馬蹟遠碧峰,于今滿青苔。飛流灑絕蠟,水急松聲哀。北眺愕幛奇,傾崖向東摧。洞門閉石扇,地底興雲雷。登高望蓬瀛,想象金銀臺。天門一長嘯,萬里清風來。玉女四五人,飄諷下九垓。含笑引素手,遺我流霞杯。稽首再拜之,自愧非仙才。曠然小宇宙,棄世何悠哉。
清曉騎白鹿,直上天門山。山際逢羽人,方瞳好容顏。捫蘿欲就語,卻掩青雲關。遺我烏跡書,飄然落巖問。其字乃上古,讀之了不閑。感此三嘆息,從師方未還。
平明登日觀,舉首開雲關。精神四飛揚,如出天地問。黃河從西來,窈窕入遠山。憑崖望八極,目盡長空閑。偶然值青童,綠髮雙雲鬃。嘆我晚學仙,蹉跎凋朱顏。躊躇忽不見,浩蕩難追攀。

清齋三千日,裂素寫道經。吟誦有所得,眾神衛我形。蕾買行信長風,颯若羽翼生。攀崖上日觀,伏檻窺東瞑。海色動遠山,天雞已先嗚。銀臺出倒景,白浪翻長鯨。安得不死藥,高飛向蓬瀛。
日觀東北傾,兩崖夾雙石。海水落眼前,天光搖空碧。千峰爭鑽聚,萬壑絕凌歷。緬彼鶴上仙,去無雲中蹟。長松入雲漢,遠望不盈尺。山花異人問,五月雪中白。終當遇安期,於此鍊玉液。
朝飲王母池,暝投天門闕。獨抱綠綺琴,夜行青山月。山明月露白,夜靜松風歇。仙人遊碧峰,處處笙歌發。寂聽娛清暉,王真連翠微。想象鸞鳳舞,飄諷龍門衣。捫天摘匏瓜,恍惚不憶歸。舉手弄清淺,誤攀織女機。明晨坐相失,但見五雲飛。
送范山入歸泰山
魯客抱白鶴,別余往泰山。初行若片雲,杳在青崖問,高高至天門,日觀近可攀,雲山望不及,此去何時還。

右詩刻石本州會真宮內,其碑四方,其字古篆甚古雅可玩。

杜甫望岳

岱宗夫何如,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盪胸生層雲,庾訾入歸烏。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劉禹錫送東岳張鍊師
東岳真人張鍊師,高情雅淡世間稀。
堪為烈女書青簡,久事元君住紫微。
金縷機中拋錦字,玉清壇上著霓衣。
雲衢不用吹簫伴,柢擬乘鸞獨自歸。
李義府雋州過叔封禪
天齊標巨鎮,日觀啟崇祠。喜堯臨渤懈,隱燐控河沂。? 建岳誠為長,升功諒在玆。帝猷符廣運,玄言暢文思。飛聲總地絡,載化撫乾維。瑞策開珍鳳,禎圖薦寶龜。東后方四覲,西都導六師。天駕移星苑,揚早馭風司。沸鼓喧平陸,疑蹕靜通逵。汶陽馳月羽,蒙陰警電輜。巖花飄曙輦,峰葉蕩春旗。? 石閒環藻衛,金壇映鮪帷。三始貽遐既,萬歲受重釐。非質陶恩獎,趨邊奉軒墀。觸網淪幽裔,乘徽限明時。周南昔已嘆,那西今復悲。

蕭楚才奉和展禮岱宗

拂漢星旗轉,分霄日羽明。將追會阜蹟,更勒岱宗銘。林戈咽濟岸,獸鼓震河庭。葉箭凌寒嬌,烏兮望曉驚。已降汾水作,仍深迎渭情。
薛克構奉和展禮岱宗
龍圖冠胥六,鳳駕指云亭。誹姻泛濟浦,綠字啟河汀。畫裳晨應月,文戟曙分星。四田巡揖禮,三驅道契經。行欣奉萬歲,竊扑偶千齡。
盧照鄰登封大鋪歌
日觀仙雲隨鳳輦,天門碧雪照龍衣。
繁絃綺席方終夜,妙舞清歌歡未歸。
呂洞賓書王母池
昔日曾遊此,如今九十春。紅塵多少客,誰是識予人。
再書王母池
昔年留字識曾來,事滿華夷遍九垓。

無賴絞儿知我字,故留綜跡不沉埋。

右詩刻石本州會真宮內,相傳呂洞賓手筆也,玩之近是。.

范致沖呂公洞

朝遊北海暮瀛洲,仙珮何年到此遊。

安得相從問丹訣,春風同醉岳陽樓。

竹林寺
竹林深處有招提,深掩禪關過客稀。
簷蔔花開春欲暮,泠泠鍾磬白雲低。
日觀峰
岱岳東南第一觀,青天高聳碧臢阮。
若教飛上峰頭立,應見陽烏浴未乾。
查道登岱

凌空疊蟑絕凡埃,青帝高居絳節開。

捧出海天紅日近?近將蓬島碧霞來。

石問閃爍迎陽洞,王簡光華封禪臺。

一自祥符裡祀後,太平頂上最崔巍。

道仕宋為龍圖學士,有孝行,見孝順事實。
梅聖俞登泰山日觀峰
晨登日觀峰,海水黃金溶。浴出車輪光,隨天行無蹤。正是刺我目,鑽集如劍鋒。照曜萬物興,磨滅萬物凶。草木既無命,必聞石問松。當時一避雨,安得大夫封。人而苟不遇,抱簡誦六龍。

王欽若登泰山

四顧無雲道路開,黃麾迎從六龍來。

三神合祭光千古,萬旅傳呼動九垓。

幽烏似通崑闆信,真松深隱楝梁材。

已知身世非常事,曾到天門十二迴。

王奕和元遺山呈泰山天倪布山張
真人
訌右書生枉白頭,杖華始得此山遊。
手摩紅日登三觀,袖拂黃埃看九州。
泰山
宸齊機魯闢天關,左右微垣列兩班。
大展明堂俱翕受,黃河東畔少遊山。
茂陵封禪壇
祥符天子舊明堂,秦漢登碑宿草荒。
人世已非壇尚在,摩掌老淚濕斜陽。
漢相
膚剝心枯歲月深,孫枝已解作龍吟。
烈風吹起孤高韻,猶作峰頭梁甫音。
孫明復石守道祠堂
師生高占二山名,千載誰云道義輕。
岳府相林風雨夜,琅然猶帶讀書聲。

杜仁傑天門鉛

泰山天門無室宇尚矣,布山張鍊師為之經構累歲乃成,可謂破天荒者也。齊人杜仁傑于是乎銘之:元氣裂,兩儀具,五岳峙,真形露。惟岱宗,儼箕踞,仰彌高,屹天柱。浩千劫,空來去,誰為鑿,起天慮。匪斤斧,乃祝詛。一家開,達底處。十八盤,盤千步。薺初吐,抱圍樹。日車反,慘曦馭,六龍頹。莽迴玄,踏此往。嘉無數,無懷下。兵型措,七十君。接鑾轄,聖道熄。彝偷教,揖讓歇,篡奪屢,忽焉闔。梗無路,象緯森,救訶護,朝百靈。由玆戶,金璀璨。朱問布,九虎蹲。萬夫怖,我欲叩,閤者怒,闢何時。坦如故,封冕流。獲控怨,豁蒙蔽。泄塵霧,刮政疵,剔民蠹,上得情,下安作。額血嬋,帝聰悟,崖不磨,蒼壁堅。刻我銘,期孔固,垂萬世,正王度。
元遺山登岳
泰山天壤問,屹如鬱蕭臺。厥初造化手,劈此何雄哉。天門一何高,天險若可階。積蘇與累塊,分明見九垓。扶搖九萬里,未可誣齊諧。秦皇增威靈,茂陵亦雄才。翠華行不歸,石壇滿蒼苔。古今一俯仰,感極令人衰。奇探忘登頓,意愜自遲回。夜宿玉女祠,崩奔湧雲雷。鸚嗚登日觀,四望無氛霾。六龍出扶桑,翻動青霞堆。平生華嵩遊,玆山未忘懷。十年望齊魯,孤雲拂層崖。青壁落落雲問開,眼前有句道不得,但覺胸次高崔鬼。祖徠山頭喚李白,吾欲從此觀蓬萊。
段輔題李白泰山觀日出圖
岱宗鬱鬱天下雄,謫仙落落人中龍。
玆山玆人乃相從,氣奪真宰愁豐隆。
玉堂一任雲霧封,長嘯飛渡秦皇松。
夜呼日出滄海東,再為斯世開鴻濛。
鈞天帝君深九重,醉舞踏碎青芙蓉。
天孫玉女為斂容,卻視五岳秋毫同。
長鯨一去不復逢,乾坤萬里號秋虫。
當年咳唾留絕峰,至今樹石生香風。
我欲追之杳無綜,不意邂逅會此中,
屋梁落月依然空。
張養浩登岳
風雲一舉到天關,快意平生有此觀。

萬古齊州姻九點,五更滄海日三竿。

向來井處方知隘,今後巢居亦覺寬。

笑拍洪崖詠新句,滿空笙鶴下高寒。

徐世隆紀夢
我夢天倪子,同登日觀峰。骨疆清似鶴,步律老猶龍。方外無官府,堂中有岱宗。仙聞真福地,杖屨會相從。
送天倪子還泰山
九十行年髮未華,道人風骨飽姻霞。
洞天福地三千里,神府仙聞第一家。
牛膝藥靈斟美醞,兔毫盞爭啜芳芽。
隱居自愛陶弘景,莫作山中宰相誇。
元好問送天倪子歸布山
太白詩筆布山頭,布韉青鞋欠一遊。擬欲高人參藥鏡,卻嫌几骨比丹丘。雲問茅屋雞犬靜,物外姻霞風露秋。後日天門重登覽,蛻仙巖下幸遲留。天倪即張志純,布山即布金山,在泰山西南。杜仁傑銘天門序,亦稱布山,張鍊師或為天倪棲真舊地,故云。
王憚味漢梧
蒼梧無城擁漢陵,閥宮遺樹鬱崢嶸。
崔鬼不植明堂礎,造化港通岳頂靈。

萬壑姻霏封傑幹,半空風雨撼秋聲。

白頭會見東封日,秀映鸞旅一色青。

張志題桃花峪

流水來天洞,人問一脈通。桃源知不遠,浮出落花紅。
泰山喜雨
岱宗天下秀,霖雨遍人問。高外今何在,東山似此山。11 詩俱刻大峪溪石
李簡登岳
三峰突兀與天齊,天門未到勞攀躋。
層層石磴出林杪,縈迴百折青雲梯。
盤石鏨憩舒清眺,澗壑風來號萬竅。
水聲戲在樹稍頭,疑有於菟天外嘯。
向曉纔登日觀峰,手披雲霧開鴻濛。
火輪欲上海波赤,金霞翻動蒼龍宮。
黃河一線幾千里,昊越山川真地底。
為數齊州九點青,更將伏檻窺東瞑。
李白不遇安期生,安得羽翼飛蓬瀛。
朝覲壇
朝覲當年築此壇,旌旗影裹簇仙班。
只今惟有青山在,日暮孤雲自往還。
鄧都峪
石洞荒凍樹影孤,州人相語是鄧都。

古碑猶說韓擒虎,為問于今尚有無。

王旭遊竹林寺

石徑俯雲壑,竹林開幽境。寺古僧徒稀,山深嵐氣玲。待遊未終興,紅日忽倒影。曳杖披暝姻,長歌下前嶺。
西溪
我愛西溪好,披雲屢往來。一州煙景合,三面畫屏開。薄俗無商隱,清時有逸才。近巖多隙地,松竹更須栽。
賈魯登泰山
岱宗何崔鬼,群山無與比。使者久塵囂,望之不勝喜。無綠凌絕頂,詣詞聊致諷。夫何一殿存,千問暴遺圯。人言遭劫火,金源亂兵裹。感此廢昔年,傷今未能理。飛奏入彤庭,經營良在邇。奈何齊魯饑,百姓准糠枇。神兮願效靈,穠穠多樂祀。行當復故宮,金碧蕩瞻視。

岱史第十六卷登覽誌

皇明自國初至嘉靖甲寅以前諸名公及文人題泳,舊志俱用原題官銜,今據所及知者稍正之。

宋濂學士,金華人登岱

喜堯泰嶽柱蒼竅,萬壑千巖一徑通。象緯平臨青帝觀,靈光長繞碧霞宮。
凌晨雲幔天涯白,子夜晴搖海日紅。玉露金莖應咫尺,舉頭霄漢思偏雄。
方孝孺學士,浙江人。夏月登岱
振衣千仞思悠悠,泰岱于今愜勝遊。秦漢舊封懸碧落,乾坤勝築點浮嘔。
海明日觀三更曉,風動天門九夏秋。更上雲端頻極目,紫微光電閃昊鉤。
曾菜狀元,江西人莊平早行望岳
我欲登泰山,憑高望八極。浪跡十二年,蹉跎竟難得。今晨馬上忽見之,屹立東南半空碧。想當洪濛時,二氣相鬱蟠,大塊戲黃土,莫能識其端。圓靈降崖愕,坤后孕峰巒。一朝天地劃開闢,但見千丈萬丈高鑽阮。乃知造化神,置此奠坤軸。巨靈枕其巔,六鱉載其足。愚公不能移,長房不能縮。天工經營鬼斧鑿,削出千數百峰青。立玉自從上古來,南風吹不平。日月出華彩,星宿揚光晶。寒崖積冰雪,陰壑馳風霆。雲霞炫明晦,草木發精英。上浮金銀氣,下潛魑魅形。巖巖魯所瞻,作鎮朝百靈。崑崙以為父。四嶽以為兄。匡廬峨媚乃其子,此外培嘍皆雲仍。齊魯青未了,此語何足憑,其上萬里天,亦借玆山青。秦皇漢武巡遊遍,玉檢金函重封禪。風雨莓苔往日碑,姻雲松梧當時殿。由來五嶽秩三公,況爾巨鎮山之宗。鍾靈毓秀杳莫測,磅磚下土專其雄。我皇御天生有聖,德廣彰仁化誕布。恩澤一舉平安南,再舉清漠北。車駕時巡過泰山,望祭築壇陳玉帛。小臣幸北奉宸遊,一見玆山愛山色。雖無涓塵補河嶽,頗有詞氣填胸臆。他年載筆頌神功,刻盡泰山山上石。
汪廣洋丞相,高郵人迴泰山偶賦
七十二神州,淋漓紫氣浮。天低眾山小,星拱一峰秋。蕾買翳成龍虎,嵐光薄斗牛。岱宗與恆嶽,引領目東頭。

李時勉祭酒巖巖亭送陳參政歸

山東

岱宗磅磚不可擬,翠色橫秋幾千里。峭石巉巖倚天外,孤亭屹立當山趾。
子前芳草沒路岐,古砌荒凍苔解滋。幽花拂檻無人採,獨烏時嗚聽者稀。
晨露浴日十峰紫,一杯遙見滄瞑水。升兀觀裹曉鐘聞,岱嶽祠前白雲起。
聖賢大道誰不由,乾坤闔闢同周流。泰山氣象難為喻,誰遣名亭獨此留。
君去薇垣有閑日,隨處登臨訪遺跡。想得托闌一望餘,懷古清吟興何極。
王俱登嶽
齊魯名山仰岱宗,峻媚萬仞玉芙蓉。月明海曠連三島,雲序天空插數峰。
白石饅留名士篆,蒼松何用大夫封。我來不盡登臨興,更上丹崖第一重。
吳節祭酒,安成人 泰山雜詠
金科玉檢痙重泉,鳳輦霓旌散紫姻。七十二君何處去,空餘特表鎮山巔。右石表。

海內詩書已盡焚,只將貞石勒功勳。青門黃犬知何處,尚有雕虫學篆文。右李斯篆碑。

十丈高崖剷碧蒼,前鐫功德後詞章。橋溪亦有中興頌,不及東遊紀盛唐。右磨崖碑。
絕頂方池若鏡空,浮雲於此閥靈蹤。幾迴膚寸成霖去,要與蒼生作歲豐。右雲水池。
曾與秦皇托舊恩,昂霄聳壑露盤根。可憐二世空塵土,不及寒松有子孫。右大夫松。
幾度天書降紫清,宋皇曾此駐龍旌。野花啼烏年年換,猶有人傳御帳坪。右御帳坪。
徐有貞武功伯登泰山
豈厭丹崖步步迎,眼前靈景變陰晴。馬從萬丈松邊駐,人在九重天上行。
朝見白雲山半起,夜看紅日海東生。還知戀闕心無遠,直北分明是帝京。
年富尚書,鳳陽人檮雪
名尊五嶽鎮山東,至聖惟司化育功。一灶信香期感召,願垂三白兆年豐。

李裕按察司登泰山

歷遍群山夕照催,恍疑身到紫霄回。漢秦封禪俱無邊,唐宋碑銘半是苔。

紫氣當時凝御帳,嵐光徹夜喚仙臺。英靈豈獨為霖雨,又與天朝產異材。
周豪會事登泰山
重巒疊蟑上摩空,下瞰諸山覓不同。泰華峰頭青苗舊,仙人掌上玉芙蓉。
一凌絕頂知天近,五夜滄俱見日紅。赫赫霞君人敬仰,無端牲帛往來通。
張盛參政初登泰山
岱宗仰望鬱嵯峨,萬壑于巖氣象多。雨過春光橫翠黛,姻迷曉色露青螺。
秦王封禪碑還在,漢武祈靈事不磨。今日我來登眺處,蒼天咫尺手堪摩。
張文郎中大夫松
風雨巖前駐六龍,青松贏得大夫封。扶蘇饅有安秦策,不及當時半日功。
徐源主事登岱宗
岱嶽登觀絕頂來,汶流雙曲抱祖徠。人隨箭括天門度,馬別肩輿峴嶺回。
封禪臺高簪白石,磨崖字古蝕蒼苔。金輿玉輦誰重過,惟見秦王一土逐。

喬縉主事登泰山

東嶽巍巍步亦難,籃輿載我上雲端。峰排日觀三千丈,路繞天門十八盤。

高礙斗牛登處近,青分齊魯望中寬。瓣香將敬元君廟,願祝皇圖萬億年。
司馬要御史登泰山
玆遊自負亦奇哉,壑霧林霏指顧開。萬丈翠屏天上立,一輪紅日望中來。
尼丘故隴鍾靈氣,秦漢豐碑沒古苔。卻憶君親在西北,五雲深處首重回。
畢瑜副使,貴溪人。明堂懷古
黍離詩自味東周,翠輩無因此地遊。朝聘不聞來東帛,會盟惟識有諸侯。
聖賢述作光千古,王霸興亡付一丘。莫向高臺尋舊跡,斷碑殘礫不勝愁。
舍身崖
東岳含靈本好生,此崖元不是秦坑。痴兒獨昧謀身討,日負人問不孝名。
無字碑
屹立峰巔類獨夫,祖龍為此欲何圖。東南王氣依然在,誰道亡秦不是胡。
趙英御史,蘭州人登泰山次司馬韻
絕頂登臨眼欲昏,聲高只恐上方聞。東瞻滄海襟千里,北望瑤京載五雲。

秦漢禮儀成故事,石孫聲價重斯文。吾皇曾不論封禪,萬載令人頌放勳。

夏寅副使,華亭人泰山

東方為岱眾山宗,萬域人心仰止同。七十二君封禪後,數千年事渺茫中。
餛遊北海雲長黑,鸚驗中霄日已紅。弱水蓬萊在何處,群仙初別大明宮。
播禎提學登泰山
大翼垂雲須九萬,天游今日殆忘還。千年誰更觀滄海,老腳吾方到泰山。
雨過春巖龍自戲,松生太古鶴常閑。題詩不盡孤高意,起立中峰看世寰。
神仙鶴背也超然,泰岳朝騎凌紫姻。山壓東淇盤大地,路橫北斗到青天。
手中日月誰同弄,象外風光我得先。一笑人問空萬古,太清聊倚興無邊。
弼員外郎登泰山
下蟠滄海上青天,太古誰先探此巔。萬嶺蒙羞雲霧裡,九州分界戶庭前。
道高孔子登時見,功陋秦皇禪後鐫。獨羨當年李太白,坐臨紅口觀雲煙。
邵莊主事登泰山

好風吹我上層霄,四望茫洋景致饒。玉牒有文存故事,古碑無字認前朝。

海東日出中宵場見,山半雲生下界遙。從此信知天下小,擬追宣聖思飄飄。

黃景尚書祠岱宗不果登覽有作
幾代英君幾度封,穿雲也只想般峰。荒唐紀載聞經史,典禮公明仰祖宗。
天若有門人可到,仙那無蹟客難逢。乾坤自是歸真主,料得山靈笑祖龍。
王經倉事登泰山
開闢乾坤峙此山,有生何幸得躋攀。登高漸覺星辰近,到此方驚宇宙寬。
突出孤峰擎日月,亙綿萬里發林巒。追思五載東巡日,三代君臣共克艱。
張岫參政登泰山
鸚嗚海曙射神官,石徑縈紆上碧空。回馬嶺前琪樹古,水簾洞口野花紅。
松擎御帳溶溶月,鳩避天門獵獵風。盡日攀蘿登絕頂,此身疑在五雲中。
潘楷御史,承陽人登岳
天門天外迥,仁覽萬山微。峭壁從空落,姻霞繞座飛。路通仙島近,心與世塵違。賸有徜徉興,酣歌馬上歸。

劉丙御史登泰山

凌空何事獨徘徊,欲賦慚非宋玉才。歸路宛從天上下,昤眸爭向霧中開。

磨崖字古人難讀,御帳臺空水自哀。嘯我風霜長跋涉,山靈可許再重來。
王守仁尚書,餘姚人登岳
曉登泰山道,行行入姻霏。陽光散巖壑,秋容淡相輝。雲梯掛青壁,仰見蛛絲微。長風吹海色,飄諷送天衣。峰頂動笙樂,青童兩相依,振衣將往從,凌雲忽高飛。揮手若相待,丹霞閃餘暉。凡軀無健羽,悵望不能歸。
天門何崔鬼,下有青雲浮。泱沸絕人世,迥豁高天秋。暝色從地起,夜宿天上樓。天鸚嗚半夜,日出東海頭。隱約蓬壺樹,縹緲扶桑洲。浩歌落青冥,遺響入滄流。唐虞變楚漢,滅沒如風櫃。藐矣鶴山仙,秦皇豈堪求?金砂費日月,頹顏竟難留。吾意在龐古,玲然馭凍颼。相期廣成子,太虛共遨遊。枯稿向巖谷,黃錡不足儔。
穹崖不可極,飛步凌姻虹。危泉瀉石道,空影垂雲松。千峰互鑽簇,掩映青芙蓉。高臺倚巉削,傾側臨崆峒。失足隨姻霧,碎骨巔崖中。下愚竟難曉,摧折紛相從。吾方坐日觀,披雲吠天風。赤水問軒后,蒼梧叫重瞳。隱隱落天語,閒闔開玲瓏。去去勿復道,濁世將焉窮。

塵網苦羈糜,富貴直露草。不如騎白鹿,東遊入蓬島。朝登泰山望,洪濤隔縹緲。陽輝出海雲,來作天門曉。遙見碧霞君,翩翻起員嬌。玉女紫鸞笙,雙吹入晴昊。舉首望不及,下拜風浩浩。擲我玉虛篇,讀之殊未了。傍有長眉舫,一一能指道。從此煉金砂,人間跡如掃。
泰山高
歐生誠楚人,但識廬山高。廬山之高,猶可計尋丈。若夫泰山,仰視恍惚,吾不知其尚在青天之下,其色直出青天上。我欲仿擬,試作泰山高,但恐丘埋之見,未能測識高大,筆底難具狀。扶輿磅磚元氣鍾,突兀半遮天地東。南衡北恆西有華,俯視偃悽誰雌雄。人寰茫昧乍隱見,雷雨初解開鴻濛。繡壁丹梯,姻霏靄霽,海日初湧,照耀蒼翠。平麓遠抱滄海灣,日觀正與扶桑對。聽濤聲之下瀉,知百川之東會。天門石扇,豁然中開。幽崖邃谷,聚積隱埋。中有逐世之流,龜潛雌伏,飧霞吸秀於其問,往往怪譎多仙才。上有百丈之飛湍,懸空絡石,穿雲而直下,其源疑自青天來。巖頭膚寸出姻霧,須臾滂沱遍九垓。古來登封,七十二主,後來相效,紛紛如雨。玉檢金函無不為,只今埋沒知何許。但見白雲猶復起封中,斷碑無字,天外日日磨剛風,飛塵過眼,倏超忽飄蕩。豈復留其綜,天空翠華遠,落日辭千峰。魯郊獲麟,岐陽會鳳。明堂既毀,問宮興頌。宣尼曳杖,逍遙一去不復來。幽泉嗚咽而含悲,群巒拱揖如相送。俯仰宇宙,千載相望。墮山喬岳,尚被其光。峻極配天,無敢頡頑。嗟予瞻眺門牆外,何能彷彿窺室堂也,來攀附,躡遺跡,三千之下,不知亦許再拜占末行。吁嗟乎,泰山之高,其高不可極。忽然回首,比身不覺已在東斗傍。

張璿都御史,晉州人五松

岱岳中途笑祖龍,帝無三世納降從。些須恩澤還顛倒,不在兄孫卻在松。

盧瓊御史,浮梁人秦松

大夫樹下無遺澤,嗚咽泉頭常怨聲。尺土不封乖父子,翻將恩典及無名。
嗚咽泉在歸德州,秦扶蘇死所。
陳琳侍郎,莆田人同余侍御再登泰山
次韻
萬仞崗頭御帳開,秦松漢相亦奇哉。酷憐古蹟陪傳倡,可是山靈許再來。
絕頂風高六月寒,危松怪石似龍盤。天門幾度來聰馬,御帳當年駕翠鑾。
碧蘚封中尋漢禪,五雲深處諦秦觀。東山莫漫濡毫興,霖雨蒼生望謝安。
查煥山東布政司參政,浙江海寧人季秋望
後一日同藩臬僚友登岱
泰岱高臨萬里看,三齊秋色更漫漫。振衣龍峪青雲濕,倚劍天門白日寒。
東帶黃河連海岸,北來紫氣繞長安。白憐突兀平生志,恍惚乘風跨紫鸞。
秦金尚書,錫山人登泰山
石磴縈紂十八盤,眼中風景渺無端。東瞻日觀蓬瀛近,南指天門宇宙寬。

長嘯頓醒塵世夢,壯懷聊洗腐儒酸。金書玉檢俱陳邇,秦漢遺碑莫饅看。

柴奇通政司,崑山人登岳

朝出登封門,起拂衣上塵。肩輿歷瓚阮,清霜及玆晨。極目日觀東,海水浩無垠,秦事今已遠,壇社空荊榛。撫景增嘆息,群山自燐晌。
邊貢尚書,歷城人登岳
岱宗山秀百靈屯,壁立姻霄萬古存。幽府化機盤地軸,上清真氣接天門。
霞標日觀青松麗,春透龍池碧水溫。薄暮振衣峰頂石,蓬萊東眺海雲昏。
北上天門日未斜,剛風吹我度給訝。仙人洞古留丹鼎,玉女祠高護碧霞。
深澗千年猶凍雪,陰崖四月始桃花。秦封漢禪俱牢落,細讀穹碑感歲華。
玉皇祠畔一托闌,絕頂風高夏亦寒。北去塵沙通瀚海,西來天地是長安。
青雲迥隔三千界,白日平臨十八盤。似有飛仙度幽壑,鳳笙聲裊珮珊珊。
巖幛崔鬼雲霧升,泰山靈秀古今稱。百千萬地豈重有,三十八年纔一登。

貝殿深春來供客,松崖落日下樵僧。中天夕磬泠泠發,知在姻巒第幾層。

御帳坪

白日天門近,青山御帳空。亭虛從眺覽,樹古自登封。過烏層空上,嗚泉萬壑中。翠葉春不返,惆悵昔人綜。
回馬嶺
回馬嶺前春日西,澗花巖草鬱萋萋。上方鍾落不知處,惟見白雲巖畔棲。
喬宇尚書,太原人登岳
五岳誰爭長,東皇萬物先。晦明分日月,呼吸變雲姻。厚脈中盤地,神功上配天。雲亭問封禪,千古竟茫然。
百靈朝拱處,空籟聽琅傲。地鋸中原勝,天臨下界高。雲山雙老眼,江海一秋毫。欲訪蓬瀛去,從誰借六鱉。
許逵尚書登岱
一上青霄路幾重,峻巖險壑亂如從。靖安齊魯真雄鎮,高壓蓬瀛有丈峰。
王廷相尚書,儀封人登岳

五岳俱神峻,岩燒泰岱偏。半巖回駿馬,絕頂俯雲姻。一覽小天下,三更見日踱。蓬萊疑咫尺,直恐礙飛仙。

趙鶴提學,揚州人登岳

分明蒼秀拔雲開,誰鑒當年混沌胎。山壓星辰從下看,海浮天地自東迴。

一時岱狩雍容禮,千古崧高制作材。載說皇朝稱祀詔,始知神哲奠三才。自註云:革前代漬加封號。
一上遙岑萬丈蒼,天風應為襲衣裳。鸚嗚往往看東日,人語時時到下方。

雲暗鐘聲連海樹,春浮花氣入山堂。四時未歇登遊興,翻說崖禽喚客忙。
查約都御史,海寧人秋暮登岱
龍峪危峰逼,天門古殿開。月華秋氣爽,日觀海潮迴。

地向皇都迥,山迎曲阜來。登臨何限意,極目鳳凰臺。
過御帳坪
宋皇臨御日,此地數遊觀。花下停雙輦,松問拜百官。

雲常依寶座,月自照瑤壇。寂寞仙橋路,惟餘古木看。
許成名侍郎,東昌人登岳
曉踏雙峰萬里明,嵐光雲氣散高晴。遙分東海連空碧,俯訝群山與地平。

池有風花搖玉珮,橋留春草坐塵纓。

秦皇石上堪登嘯,千古令人感慨生。

李東陽大學士,長沙人望岳

偶上奎文閣,來觀泰岳峰。半空翻碧浪,平陸走蒼龍。紫愛沾嵐濕,青憐發黛濃。長原隨迤邇,高樹助蒙茸。幢節迎還送,戈矛擊更衝。姻霞變明晦,雲雨驗豐凶。混沌天初闢,精靈地所鍾。分疆書禹貢,肇域犯堯封。抱淺臨滄湃,憑虛揖華嵩。行尊宜行丈,名重合稱宗。外斂神無邊,中涵德有容。廟嚴王者象,植古大夫松。北闕身長擊,東朝境暫逢。崖躋愁日觀,谷嘯想風從。聖主齋心切,儒臣樂事慵。賽飧暫驛糜,輿從憫官傭。歲旱當憂國,民勞恐病農。我方頤一質,誰共手雙節。日月蹉跎易,溪湖限隔重。奮飛輸烏翼,飄泊信萍蹤。濯熱思晞髮,凌秋憶盪胸。酒闌多爽氣,凍思晚惺鬆。
章拯尚書,金華人登岳書感
千古明堂空悵望,于今環道頗平夷。已迷漢武五車石,卻笑秦王無字碑。

日觀登封終不固,天書行詐亦何為。監司盡括金錢施,流俗爭趨玉女祠。

舍身崖

由來好生地,詛有舍身崖。一死輕秋葉,伊誰倡厲階。
李夢陽提學,河南人問鄭生登岱
昨汝登東岳,何峰是絕峰,有無丈人石,幾許大夫松。海日低波烏,巖雷起窟龍,誰言天下小,化外亦王封。
俯首無齊魯,東瞻海似杯。斗然一峰上,不信萬山開。日抱扶桑躍,天橫碣石來,君看秦始後,仍有漢王臺。
仰五岳歌之一
我所仰兮在泰山,側身東望阻齊關。南有龜蒙東肅然,仙人贈我綠瓊丹。招我東遊扶桑問,我欲從之途路艱。東口河濟涕潺湲。
馬汝驥侍郎,陝西人送太華石熊峰
東祀
三微開歲紀,百禮洽時裡。帝啟玄符日,天頒翠節辰。使星搖壁府,卿月照天津。道出齊封舊,書求魯殿新。尼丘迴杳靄,岱岳對燐絢。碑刻非秦禪,柴墦代舜巡。金泥和五色,王檢閥千春。嶺陸青龍繞,泉臨白鶴馴。望洋分島嶼,觀日今姻塵。德已精靈契,形須夢寐親。懷歸歌大雅,屬望輔洪釣。擬獻嵩高曲,抽毫愧不神。
周相余事,松陵人登岳
兗鎮標神異,東方壓岱宗。歲星輝八極,玄女降三宮。雲氣成雙闕,炎精生赤虹。千年森漢相,古道鬱秦松。金筐昭靈秩,芝房照碧叢。唐碑舊紀曆,漢勒幾登封。入嶺天門曉,停膠御帳空。丹霞迎紫蓋,孤蟑削芙蓉。獨瞰三千界,旋攀第一重。蜃樓明日觀,聖水樹蓮峰。春址盤香火,裡壇納化工。乘時揮玉策,周覽極龍縱。
葉份提學,姿源人泰山吟
岱山長群岳,巨鎮標東維。當曉臨渤淤,歡孽控河沂。靈區迴洞府,福地啟崇祠。石問何晚靄,瑤芬閩歲蘿。虞巡柴望湮,周狩明堂廳。遐哉七十君,版牒空名垂。秦皇無靈氛,漢武非仙才。封松鬱中板,植梧滿南陲。我來值春月,疊蟑開雲霾。天門步寥廓,盤道歷逶迤。疑謁碧霞君,寒漱玉女池。沉吟抱玉簡,摩掌向崖碑。雲外通象緯,神遊駕蚪蠣。朝登日觀峰,日出扶桑枝。呼吸變姻霧,下界行風雷。俯視渺茫氣,焉能辯瀛裨,遙思騎黃鶴,圓方隨所之。

王裕提學石表
柴望當年告治平,誰知風起鮑魚腥。
惟有右表依然在,蔓草寒姻夕照明。
張餛副使,鈞魚州人登岳
道假三齊出,形真五岳先。瑤壇雲樹采,貝闕露花寒。狩典聞虞日,封碑見漢年。登臨重回首,紫氣帝鄉偏。
暝色迴昊楚,靈光集鬼神。殿虛雲霧出,門側斗牛鄰。笙鶴來還去,仙芝秋復春。齋宮夜不寐,吾意欲修真。
張邦教食事,郡鄧人泰山泳
震維生長地;歷代表殊麻,拜禮勤終歲,祈求遍九州。勢雄神鬼宅,邊勝鳳麟遊。八境通喬岳,香雲爛欲流。右至泰安州。
天王出狩時,玉帛萬邦隨。柴望遵虞制,恩威協禹規。齊君終罷毀,季旅竟奚為。千載存遺址,青陽在指麾。右周明堂。

千仞排巉愕,生疑烏雀愁。蒼茫橫古道,縹緲接飛樓。月官風塵夕,猿清草樹秋。明時苛政絕,行坐仰尼丘。右巖巖亭,夫子聞婦人哭處。
鄭善夫郎中,閩縣人登岳
東岳乾坤定,黃河一縷分。日排瀛海浪,天入薊門雲。魯道傷吾志,秦碑自夕燻。未堪疏遠目,萬里正授氛。
方豪副使,關化人登岳
三月無風上泰山,巖花谷烏共盤桓。因憐鄭老看山癖,赤日姻蘿帶病攀。自註界.吾友鄭維之曾以六月來登。
日觀峰頭紫露開,嚕然回首望蓬萊。野人自是‘姻霞骨,應有神人月下來。
楊枯食事,錢塘人登岳
玆山何峻極,盤磚亙百里。烏道五丁開,雲標三觀起。雪硼無冬春,煙嵐互蒼紫。星垂崖戶外,人度青天裹。陽枝晞日華,陰谷飛霞綺。仙靈此窟宅,幽異詛能紀。

泰山屹壁與天通,七十二峰兀氣中。

下施雲雨澤后土,上貫星宿搖紫宮。

懸崖古梧落空翠,架壑危松度遠虹。

我來憑高俯滄海,夜坐觀日扶桑東。
殊方此日逢重九,絕岳高吹散遠愁。

漢畦秦封空往事,紫更黃菊自深秋。

天清樓閣明三觀,野曠山河辯九州。

獨是懷親憂國意,白雲滄海共悠悠。
岱宗秋臥夜床清,萬籟無聲片月明。

何事仙人騎白鹿,碧霞洞口饅吹笙。

日觀秦峰霞作標,扶桑夜見海門潮。

樓船方士何年到,玉檢金書人寂寥。
陳沂參政,寧波人登岳
飛軒臨絕頂,懸磴更當繞。谷響松風接,天空海霧消。琳宮環紫極,玉節下青霄。路指天門外,來迎笙磬遙。
一入登封路,乾坤自此分。諸峰會元氣,亂石散星文。仰面攀青磴,回頭看白雲。飛梁架窮壑,嗚溜四山聞。
朱節御史,山陰人登岳

塵途日擾擾,夢寐惟雲山。玆晨天風涼,層雲護仙關。我欲往扣之,驅車出人寰。登登瑜絕壁,身在煙霞問,澗底環珮聲,輕風送潺湲。? 群峰手可抱,儼若趨仙班。大觀盪塵襟,敢辭登
陸難。故山猿鶴在,俗駕何時還。
胡鑽宗都御史,陝西人望岳
忽聽笙歌玄鶴群,即看樓殿紫霞文。
斗邊細露邀新月,烏外孤峰桂夕燻。
漢帝金壇歌石碣,秦皇玉刻隱苔紋。
騎龍李白今何處,日觀天門空白雲。
鯈鯈望岳丹霄上,諷諷乘風紫極邊。
半壁秦松懸日月,當空周觀出雲姻。
峰期太華翩驅起,影落扶桑裊窕騫。
更度三溪見雙鶴,忽從青帝接群仙。
山下秋日正隔縞,山上秋雨還冥冥。
夜來巖畔掛星斗,曉起澗底興雷霆。
陰陽變幻倏忽異,天地間闔蒼茫靈。
何當結廬向山住,朝朝今對芙蓉青。
登岳
春半看山山已青,振衣先到五松亭。曉分日月懸苔壁,晴列蛟龍擁翠屏。天啟重門馮北斗,雲擎三觀炤東俱。秦皇宋主自行喔,絕繳窮崖空斷銘。

帝闕紅雲蓋,仙壇白日光。千盤驚到頂,一曲笑臨堂。倚檻盡秦越,磨崖空漢唐。.恍然坐天上,神思欲飛揚。
海天初縱目,八極思悠悠。太華彈丸出,扶桑勺水浮。秦松雲不斷,宋簡玉空留。落日猶回首,黃河窈窕流。
懸崖隨烏出,絕頂略雲躋。俯仰乾坤小,憑陵星斗低。日峰紅炤海,玉觀碧沖霓。子夜援琴坐,天宮動曉雞。
諸峰羅宇下,一柱立寰東。石表千業集,天門百折通。元宵山有月,落日袖無風。孤峭不能寢,海雲中夜紅。
突兀青天上,翩歷碧海邊。風高鱉欲動,雲落鳳初騫。歷歷盡齊魯,層層入象踱。流霞傳素手,醉倚五龍眠。
楊志學尚書,長沙人次胡可泉望岳
絳霄迥出天門上,飛瀑高懸日觀邊。
星斗垂垂臨絕織,蓬瀛渺渺隔蒼姻。
雙龍噴沫千巖動,孤鶴凌風萬里騫。
我亦平生愛岳壑,欲從此也學神仙。

天上仙人自不群,龍書裊裊太玄文。

秦皇臺上雨初霽,漢帝壇西日未燻。

鬱鬱古松停鶴馭,巖巖峭壁繡苔紋。

羽童兩兩垂青髻,曉起山頭禮白雲。

登岳
肅容瞻岱岳,直上最高峰。倏忽雲千變,蜿蜓山萬重。秦碑金字刻,漢檢紫泥封。勝跡今銷歇,巖花日日濃。
遊竹林寺
西天復此門,山半一泉溫。雲壁時時動,龍珠日日翻。飛揚李白句,傾倒孔融尊。歸路夕陽好,凍風吹廣原。
李學詩編脩,平度州人登封壇
墦柴想象明堂禮,沉璧荒蕪日觀峰。
壇出白雲猶漢瑞,亭盤翠蓋豈秦松。
謙沖曠見劉光武,聽納何如唐太宗。
當宇聖明兼舜禹,夔龍自不獻東封。
快活三
人情輕便易,世路重艱難。不走巉巖路,誰知快活三。
大夫松
四海蒼生憔悴盡,五株松樹獨封官。
仁民愛物秦顛倒,何怪當年共揭竿。

楊維聰狀元,固安人登封臺

封禪當年侈數君,升中曾此事彌文。

金泥閩久明裡玉,石檢棲餘清晝雲。

紫氣漫傳宮闕現,白毫爭見老翁耘。

二儀高厚如何報,遙望長安旦夕燻。
王樞主事登岳
開闢此巖秀,形藏吾道尊。冥中迴日月,象外自乾坤。愚谷通齊路,靈光辯魯門。浮生正漂泊,擬欲叫天閤。
天地還高下,河山自鬱盤。墦柴虞狩典,沉壁漢封壇。吐納風雲氣,虛無殿閣寒。斜陽下深澗,翹首望長安。
無字碑
岱岳峰頭無字碑,相傳人說是秦時。
東遊鳳輦空寥落,野草野花春自悲。
蔣瑜御史登岳
夜到碧霞天,芝房帶月眠。聽經來白鶴,燒藥起丹煙。廣樂雲中度,明星鍾外懸。乘風欲飄舉,三島會群仙。
張鐸御史,蘇州人登岳
曲板縈迴翠蘚滋,瓊宮貝宇碧參差。
長天斜倚峰紋坼,寒日遙隨岳影移。
香火何年傳漢時,風雲終古護秦碑。

卻驚身在層霄上,絕頂翻憐鴉度遲。

望岳

泰岳東來鎮古丘,遙從雲際俯芳洲。

寒沙夕抱縱臺迥,積雪春融碧樹浮。

悵望雲塵搔短髮,賡凍物候動鄉愁。
銀宮玉宇參差見,縹緲重登海上樓。
邵經濟知府,仁和人登岳
步屨日觀峰,峰頭日剛午。娣彼東海東,嬌嬌扶桑樹。扶桑晞朝嗽,陽烏濯靈羽。乾極欽昕春,離光奄員宇。普照玆大觀,恆矚匪珍睹。虞淵一揚休,子夜信探取。藉穎餐明霞,攬吟吸玄圃。
劉淮御史登岳
吾昔遊岱宗,蹋雲四十里。渤海入覽明,日觀下界起。步虛摩赤霄,回首極西晷。松下逢羽人,倦顏欣彼美。遺我千歲苓,食之可不死。松古尚秦封,風雨歷年紀。金筐玉策存,誰探得生齒。登玆小天下,因風憶行趾。
廖道南學士,蒲圻人望岳
岱宗高寵從,群峰凌紫穹。日觀影扶桑,月蟑姻朦朧。飛泉走其下,宛然雙白龍。上有玉女池,銀河瀉長虹。玉女散天花,萬朵青芙蓉。仙人王子喬,絳節朝上宮。遺我金檢書,期我遙相從。我欲從之游,雲路險且重。何當謝塵鞅,晞髮咸池東。
咸池有倦國,乃在帝座旁。紫虛縣玉膀,絳闕輝琳瑯。曲瓊掛綺疏,時靄搖星演。祥姻裊叢林,威垂花樹香。安期與韓眾,雙騎丹鳳凰。釆釆金光草,和彼紫霞漿。朝翔天門關,夕息帝女桑。俯視濁世士,奔走駒隙光。願言凌飛濤,遨遊東海洋。
味日觀
元化無停機,陽明自周始。纖纖殘月沒,炯炯曙星起。宿霧沉江干,朝霞覆壇時。羊脾徵東夷,鶉首占內史。乾象涵真精,人文煥新美,扶英散歲蘿,若華紛旖旎。河伯乘玄鯨,山祇駕蒼兕。潭影驚蛟璃,林光寵蘭芷。車輪羨彤雯,疊決瞻黃環。登部匪所宜,離垣乃其理。赤手扶羲輪,丹心貫天紀。願為雙飛虹,乘雲駕千里。
王寵昊郡人登岱

五嶽視侯秩,無如東岱尊。六龍開御道,三峰插天門。舉手蓬萊近,盪胸齊魯吞。安期煉玉處,惟見五雲屯。

陳鳳梧都御史,廬稜人登岳

剛風吹上最高層,寒氣稜稜骨亦清。
雲起半空方作雨,天臨絕頂忽開晴。
松濤坐聽千巖響,奎壁行看五夜明。
自信玆遊真不偶,飄飄雙袖羽輸輕。
曾銑都御史,揚州人登岳
石璧連雲紫翠重,天工削出玉芙蓉。
泉流不斷工峰雪,嶺道常懸萬丈虹。
岱岳有靈昌國祚,臺臣何補願年登。
登臨自覺塵襟脫,九點齊姻一覽中。
蔡經尚書,侯官人登岳
石磴縈迴十八盤,天風吹雪晝生寒。
蒼苔半蝕磨崖字,碧草斜侵封禪壇。
日觀俯臨青海上,蓮峰高逼白雲端。
危亭一覽河山壯,便欲抽毫頌治安。
五松亭
嶺畔行官御帳開,翠華金輦此曾來。
五松自擬流恩澤,二世誰知並草萊。
惟有白雲閑聚散,柢留青蟑尚崔鬼。
雄圖索寞空惆悵,古木嗚禽聲正哀。

岳倫主事,宣府人登岳

千盤泰山頂,盤盤度流雲。越觀迥昊會,秦觀羅星文。鐘聲散虛谷,松梧留夕燻。蓬萊近可望,紫氣接氤氳。

聶靜給事中登岳
絕岳孤城外,山行聽曉鐘。空崖留漢碣,古道列秦松。石磴銀河轉,瑤臺瑞靄重。未須愁落日,猶上最高峰。
周琉、楊志學、胡鑽宗聯句周,給事中,應城人泰山行臺
一天凍雨四筵清,五華庭樹山風動曉晴。石崖泰岱千巖月欲上,祖徠萬壑松初嗚。可泉歌憐白苧花前姻,舞愛霓裳竹下輕。五華長晝疏簾淹客坐,紫簫玄鶴下瑤京。石崖
斜風細雨坐槐庭,疊蟑層巒戶不肩。可泉花下壺觴催盡鼓,燈前歌舞啟雲屏。五華中丞天馬來西極,司寇秋鵬起北淇。石崖卻羨金闔香案吏,五雲瑣闔望中青。可泉凍日清尊寫素心,金風綠樹動高吟。石崖疏簾縹緲過青烏,古殿輝煌映碧岑。五華當座秦峰晴靄靄,隔溪漢相鬱森森。同袍不厭同旨賞,可泉萬里雲霄羨盍簪。五華

胡經少卿,廬陵人登岳

乾坤開此土,東岱崢鴻濛。已訝三台近,真堪四岳宗。霽天雲漠漠,旭日海融融。萬象清塵想,飄然一寄蹤。
張兗祭酒,江陰人舍身崖
舍身崖,舍身崖,崖深萬丈真禍階。人問兒女痴且愚,往往投葬生前骸。父母提擭豈不愛,忍心割置三年懷。白日羽翰既茫昧,四方綠業空爾乖。一辰愚勒石方思道,襲俗迴聰知有教。民彝天理本自然,胡不為臣死忠子死孝?
登日觀峰
日觀臨雲表,扶桑墩影初。山川留勝邊,感慨獨愁予。玉岌秦王秘,金箱漢武書。百年封禪地,功德欲何如。
潘填都御史,淮安人。登岳
蕩蕩資生德,悠悠報本心。風雲通胖饗,日月快登臨。顥氣浮宸極,靈氛下石林。翩翩雙鶴駕,飛上碧雲岑。
潘珍姿源人南天門和陳石峰
重門萬仞倚天開,直上平虛亦快哉。

雲隔塵寰看不見,出門一笑下天來。

蕭嘐余事,江西人秦松

鬱鬱崖上松,愛護自神理。儿翰駕天門,翠蓋無暑雨。揚志玄冥端,那復羨金紫。顧蒙大夫號,千古負深恥。
胡伸 秦松
五松矗矗凌霄漢,千載猶蒙秦帝恩。
草木喜瞻龍馭過,儒生翻自抱深冤。
龍追江東人秦松
二世空為萬國圖,咸陽宮闕已荒蕪。
當年駐蹕東封處,惟見蒼髯五大夫。
白世卿會事,陝西人登岳
著屐登高地,詩人得共遊。五更常見日,三伏早生秋。雨向山腰起,泉當石眼流。岳靈通變化,萬里走神州。
姚奎太僕丞,常熱人泰山雪後
曉天紅日放高晴,小坐山輿踏雪行。
凍樹裹花春有邇,寒溪結玉水無聲。
煙銷絕頂群峰露,風度虛嚴萬籟生。
老納雲深知我過,數聲清磬出松迎。
五松歌
黑龍潭中蛇母出,霜鱗剝落腥雲濕。
氈氈長髯十兩針,挺挺直骨三千尺。

神靈呵護元氣鍾,驅霆戰雨搖蒼空。

堅剛節操振今古,濫爵昔受秦王封。

波濤滿地陰風起,萬籟屬颼成律呂。

材堪柱國苦弗試,蕭然遺棄空山裹。

青青顏色無秋冬,吞冰吐雪經磨瓏。
工師一日如相逢,終當獻入蓬萊宮。
蒙恬大將扶蘇于,萬里策勳封不與。
卻將官爵授五松,祖龍顛倒乃如此。
咸陽一火二世亡,五松留得摩穹蒼。
真宗六龍昔巡幸,亦名御帳揚休光。
琦歟松兮遇知己,傷哉處世多奇士。
負才抗節竟沉淪,不及寒松反多矣。
我來幾度坐清影,綠陰滿地蒼煙玲。
撫摩長顧發哀歌,空山落日愁爽何。
章忱太僕丞,會稽人登岳
瞻彼岱岳尊,屹屹奠九州。空光碧天合,倒景黃河流。朋從肆登陸,振珮凌清秋。仰視九霄曠,俯覽八極周。宣尼有遺邇,悵望心悠悠。
張鵬御史,沁陽人登岳用杜甫韻
斜陽俯崎磁,登臨日未了。徘徊遍諸峰,吟賞達昏曉。仙巖訪芝童,高舉逐飛烏。勝遊難再來,紅顏非少小。

周瑯登岳

回薄千峰簇,逶迤萬壑連。靈圖標地紀,雄勝探封纏。露浥三芝秀,光凝八.石鮮。迎書悲宋事,封樹憶秦年。冒險探遺跡,捫崖讀古鐫。時巡方曠絕,登禪幾相沿。監俯飛虹落,簾含倒景偏。奇觀大無限,便擬謁真仙。
鄭大同太僕卿登泰山
五嶽此為勝,萬年靈足徵。夢魂吾久到,道岸聖先登。齊魯空千里,星辰僅一層。皇朝崇大禮,漢時不須稱。
楊撫知府,餘姚人登泰山
名山天下有,得似岱宗無。深谷函星斗,中天啟畫圖。幾迥千氣象,一覽盡寰區。追訪虞周事,樵人笑我迂。
梅守德提學副使,宣城人登岱嶽
喬嶽平生勞夢想,天門今日遂攀躋。
層巒迥出青霄上,曲逕回看白日低。
雲氣東連蓬海外,煙光西與太華齊。
卻慚作賦非能事,盡日淹留思欲迷。
曉氣氤氳開洞府,巖光噴薄出雲根。
參差鉗宇臨丹壑,紫翠煙蘿掛石門。
滄海波濤浮日月,朝昏風雨別乾坤。

行行漸覺塵寰小,五嶽應唯此獨尊。

玉皇巔上倚危闌,萬頃煙霞入壯觀。

仙樂似聞霓羽奏,天風時拂斗牛寒。

九霄雲護秦壇古,千載苔封漢碣殘。

歲莫登臨多感慨,不堪回首望長安。

寶明廉使登岳
登登泰岳山,乾坤膾只尺。杖履隨雲雷,星斗礙冠積。一顧塵氛消,清風生兩腋。再顧心神舒,川源滿肝膈。更服堂倚空,歇馬殿射碧p 穹穹南天門,兀兀舍身石。山輿下高樹,鼓吹導前戟。昏黑抵絕轍,神祠聳天脊。光靈怖此心,奚翅仰垣赫。飲饗集萬方,山海貯金帛。一榻枕山阿,松泉和絲革。夜半東央訾,海底訝日赤。
許應元副使,錢塘人岱宗
岱宗肅肅標東紀,絕頂虛傳不死庭。碑憶漢封三觀迥,樹留秦岱五松青。陽池日浴深能見,陰洞雲流乍可聽。此日風煙聊振挾,休將峴首嘆沉冥。
岱宗夫何如,喜曉出雲表。登玆俯蒙繹,吾欲觀魯道。闕里窈且崇,昔人已陣草。尚想昊門喻,今知天下小。

同蔡行人登蒿里環翠亭

杳騎青林駐,登臺翠甸新。雲山存吏隱,詞藻待王人。花日初停午,蘭標欲麗春。憐君竹溪興,竟夕對清真。
重過泰山
山城曾試吏,十載更登危。丘壑心期在,年光髻髮哀。物情聊對酒,習性尚耽詩。自是一聱叟,支離倡昔時。
泰山別諸門人
朝出乾封門,言涉浮河水。朱陽麗初暉,征雲一何駛。顧瞻緬夙昔,風景復相似。魯山猶在望,吾行自玆始。
范瑟編脩,歷城人登岳
雲河漠漠棲巖畔,風影玲玲十八盤。
玉女泉飛山亦潤,芙蓉峰絕暑猶寒。
百年塵世三春夢,萬里乾坤一吠看。
暮倚石闌星斗近,不知身在白雲端。
馬燐知州,狹西人登岳
峻贈泰岳回天地,此日登臨慷慨長。
萬壑風聲喧草木,滿山雲氣濕衣裳。
秦封漢時形盤踞,魯甸齊丘勢渺茫。
一逕漸通天上界,欲從何處問青皇。

黃省曾昊人懷岱

齊魯開東岱,遙空青未休。長安元帶眼,昊會舊含眸。去待山鸚報,孤看海日流。稷丘君若在,吾得擁琴遊。

蔡汝楠侍郎,德清人同許泰安登蒿里
環翠亭
蒿里亭元勝,風花春載柔。還陪仙吏躅,得共白雲遊。仗劍蓮華爭,傳杯竹葉浮。如何葛洪宅,星座俯芝丘。
泰山書院古梧
影接馨香近,聲搖戶牖清。空中白雲榦,海上古龍精。小憩依春翠,高棲憶鳳嗚。晚來雲稍起,神動岳崢嶸。
高誨通判,合肥人登岳
翠削芙蓉萬朵開,瑞姻繚繞護仙臺。
瑤池宴罷金儿去,明月屏空紫鳳來。
雨霽歸雲棲樹杪,夜深出日見蓬萊。
向時未到天門上,九點齊州柢浪猜。
踏碎芙蓉萬壑秋,無端造物與心游。
斗聯西北天樞近,海坼東南地軸浮。.
凍影月窺雲外榻,寒聲風滿鴉邊樓。
胸中塵土都消卻,一枕清泉不斷流。

石梯萬折凌大表,層疊峰巒青未了。

巉巖飛瀑半空落,玲濺冰花結林杪。

南天回首眼界闊,姻霧沉沉寰宇小。

興高慚覺風生腋,岳頂迴旋看秦石。

俯托日觀望蓬萊,曉浴金烏海波赤。
舉頭西北神京在,五色晴雲時諼鍵。
青天可捫星可摘,沉逢淋漓濕東壁。
欽呼玉帝呈琅玨,山高風露羅衣寒。
渺渺天空下笙鶴,平收宇宙胸中寬。
桃花峪口路深邃,怪石燐絢懸若墜。
五松齧漢吐紫姻,欲訪仙人在何處。
金泥玉檢埋秋草,七十二編斷遺藥。
寒鴉啼上野棠枝,凍月娟娟山石老。

李炯然郎中舍身崖
舍身崖下探難測,每怪輕生世上人。
我亦有身偏自重,舍時除是為君親。
成周主事,無錫人登岳
崔巍泰岳首稱宗,睥睨乾坤一顧空。
吞吐煙雲迷下界,盪摩日月淬高峰。
秦碑無字名空在,唐刻磨崖蘚自封。
逐客窮攀傷往事,不勝瘦骨受剛風。
周津御史,慈谿人明堂.
成周天下八百年,東巡朝會明堂前。

遺址依然孟軻力,到今登眺留真傳。

鄭芸御史登岳

未了紅塵事,聊辭白玉關。披雲從月闕,跨鶴下人問。世味淡如水,夢魂多在山。留連憩龍峪,何日再躋攀。
湯紹恩登岳
曉霽天門放遠暉,岱靈有約幸無違。
山雲擁道迎仙蓋,海日開嵐上繡衣。
萬里輿圖妝泰時,九霄象緯拱神扉。
追思千古登封蹟,暮靄荒臺掩翠微。
傅鎮御史登泰山
泰殿倚秋山,高開紫翠問。星朝迎日下,仙掌躡雲攀。巖立天低宇,晴披曜照寰。省方慚受簡,恭代禮神還。
李綸食事登絕頂
雨霽登臨興轉生,群山數點發新青。
風迴華表搖空漢,日擁瑤宮逼太冥。
輯瑞尚存虞舜澤,傳燈獨有魯宣經。
乾坤俯仰知何際,萬里浮搓一使星。
王廷榦行人,涇縣人登岳
泰岳逼中天,登臨萬象懸。臺觀滄海日,殿拂紫微姻。山水名誰並,乾坤勝獨專。喜曉何可極,搖筆白雲連。

絕頂試登攀,風姻縹緲問。舜巡留社稷,禹鑿舊河山。月宇天門道,芝房青海灣,英靈窮八極,此地隔塵寰。

劉燾尚書,直隸滄州人二月登山阻雪

過眼鶯花春未殘,再隨聰馬步山磐。
雲浮碧殿爐姻細,雪滿蒼崖樹色寒。
秦嶺應憐行路險,漢宮疑似降仙難。
日觀峰上瞻東海,空憶飛霞駕彩鸞。
王汝孝編修,東平人登泰山
仗曉步層峰,昤眸望轉通。懸崖啣日斷,石磴拂雲聾。齊魯千年秀,乾坤一指中。禪封昔此地,登眺意無窮。
郭鑒洪洞人登泰山
峰巒壁立翠雲屯,太極初分此嶽存。
鬱鬱古松蟠御帳,層層石磴接天門。
山桃野杳花爭發,曲澗方泉水正溫。
秦漢登封遺往蹟,歸來天色欲黃昏。
經彥案寺副,全州人登岳
岱宗積翠鬱當曉,春日登臨上碧霄。
耳畔側聞天語近,峰頭平對玉宸朝。
漫憐弄玉縿鸞鳳,會見乘搓犯斗杓。
安得憑虛凌八極,盡將民瘓達神堯。
仲言永知州,寶應人登岳

層巖高閣敞晴暉。十載重臨夢不違。

玉女獻花開雪釀,仙翁留訣進霞衣。

青霄此日瞻三象,碧嗽何年築一扉。

遊賞方殷姻月上,風林遙送暮鐘微。

玉皇閣
危閣倚層霄,山河入望遙。天橫關塞鴉,日抱海門潮。霧露開朱諦,雲霞度碧簫。自然幽賞契,不用社僧招。
林應麟府同知,倦居人遊石屋
仙郎雅興好幽尋,共訪仙聞入碧林。
繡壁忽開丹地穴,靈泉疑泄洞天深。
上方雲磴空中轉,下界姻花望裡陰。
塊我支離久漂泊,始從塵世識初心。
浦應麟編脩,無錫人遊岱嶽
秀色千峰合,靈源萬籟潺。魯疆開曠野,禹服奠高山。星漢當頭近,煙雲滿目班。悠然小天下,遺跡若為攀。
杜泰進士,長清人登岳
寰海雄蟠獨此山,金莖瑤草秘封壇。
崑崙西望姻雲渺,滄海東連宇宙寬。
谷繼宗進士,歷城人元日登泰山南麓
試筆仙壇梧酒新,誰於草莽識詞臣。
南山先祝千年壽,北斗長瞻萬里春。

雪抱翠屏鷹自化,雲坡丹壑鹿多馴。

王喬終作吹笙倡,不敢乘鸞謁紫宸。

劉爾牧進士,東平人登岳

青帝真源迥,霞芬鬱律齊。谷風吹海樹,晴日扈山震。金闕雲邊出,玉繩象外低,誰言坤極小,禹貢盡雕題。
陶欽皋御吏,彭澤人登泰山
南州秀色結衡廬,泰岳孤雄更不虛。
此日仙靈來劍珮,中天樓觀下庭除。
青霞獨擁秦松蟑,絳節雙懸玉帝居。
石室柢今迷往路,侍臣何地訪丹書。
遙遙仙使伴村春,處處天風灑石淙。
澗底總無黃犢飲,峰頭長有白雲封。
誰憐詞客歌春樹,慢聽山僧散午鐘。
飯對胡麻聊自餉,轉來瑤草定相逢。
袁裹提學會事,蘇州人夢遊泰山歌
我聞泰岱,五嶽之所宗,巍乎高哉,拔起摩蒼穹。天門日月相避隱,勢壓九服何其雄。扶桑碣石眇在下,安論見繹連龜蒙。宵夢憑陵騎六龍,足躡列缺驅玲風。捫參歷井上日觀,飄飄直謁元君官。白榆赤桂夾御道,中有顏如桃花膚。瑩玉雪綠髮皓齒,十五雙金童手持。靈訣授我讀科斗,奇字殊難通凡胎。俗骨不可換覺來,相失滄淇東朝逢。海上青烏使邀我,遠遊登岱宗開緘,長跪讀數過星文,雲篆恍與夢寐同。尚平婚嫁未畢累,長卿臥病還書空。何當白日生羽翼,飛上泰岱絕頂第一之高峰。
查秉直即中海寧人夏月雨霽登岱
朱明過雨靜嵐氛,嶽色霏微共夕燻。
倚杖坐看林下潤,披衣猶指洞中雲。
獅峰瀑布當空瀉,龍峪泉聲夾岸聞。
饅說新晴供晚眺,九農應是盡欣欣。
唐禹按察使,海寧人登岱
玉檢藏丹室,瑤對插上方。攀崖入龍峪,穿徑繞羊腸。石險形疑墜,泉流勢欲翔。釆明登日觀,彷彿見扶桑。
徐紳御史,建德人登泰山
曾聞天上玉皇宮,絳節星壇向此逢。
半夜日光搖海色,四時香霧捲天風。
金函玉檢通群帝,五嶽三山第一峰。
回首下方城郭在,不知雲壑幾重重。
昊遵御史,海寧人登岳
泰嶽峻峭倚碧霄,陰崖白晝自風濤。

西懸烏道天門迥,東指扶桑日觀高。

秦樹尚依清蹕路,漢壇虛拱玉宸朝。

長安此去應千里,北斗城探娣望勞。

昊伯朋尚書,義烏人登岳

泰岳由來一洞天,振衣清曉上危巔。
千年齊魯登臨外,萬里江河咫尺問。
漢時秦封餘蔓草,蒼松翠相自雲姻。

凌空頓有飛揚意,漫酌流霞喚謫仙。
又次昊初泉韻
蓬玄峭壁插丹霄,龍口飛泉噴白濤。
天入扶桑滄海闊,地臨汶濟碧霞高。
纔登越觀思鄉國,又戀長安望帝朝。
滿眼乾坤俱甲馬,不堪南北正疲勞。
絕嗽渾疑在絳霄,潺潺流水帶松濤。
千巖雨過天光爭,三觀風寒日色高。
讀盡碑崖憐異代,書無封禪感清朝。
春山啼烏斜腸外,歸路崎嶇未覺勞。
方正脩主事,昌城人登岳
岳麓俯凝眺,幻宇盡塵埃。因憶羨門子,層霄瞰九垓。
陶侃夢八翼,側身飛雲門。碧霞差亦近,稽首問天孫。
日月懸雙彈,乾坤一大荒。最高峰頂上,端拱王於皇。

沈應龍都御史,烏程人登泰山

五嶽岱稱宗,雄峙齊魯界。屹然障東維,中原地氣會。殊方傾仰止,有懷竟茫昧。秉鐵酬夙期,巡歷振行諦。朋裡陸危巔,精神原夙戒。有檮應即隨,神功信廣大。亢膜降時雨,彤雲布靄靄。河淤餉道湮、甘泉發清瀨。祇承天子命。皇惟神攸賴。禮成撫清景,六合真可隘。山空絕塵囂,悠然聞天籟。飛倦招我遊,乘鸞忽長邁。授我參玄訣,飧霞吸沆逢。日觀俯滄瀛,紅光吐輸蓋。昊越望中迷,黃河曲如帶。臨風拾瑤芝,坐石吟松檜。秦封與漢時,殘碑荒草外。弔古復憂時,撫膺增感慨。北虜猶陸梁,倭夷又顛沛。稽首問崧靈,何如獲康泰。
曾鈞都御史;鍾陵人泰山紀遊
名山東峙獨崔鬼,千丈靈光接上台。
金削芙蓉迎日出,玉為樓閣倚天開。
鑪煙風暖浮秦樹,石檢年深鎖漢臺。
一覽乾坤空萬劫,落霞飛彩入吟杯。
雍悼御史,臨兆人登泰山

千里齊城仰岱宗,青山盤磚秀穹崇。

峰高日觀瞰滄海,岳擅天齊亙域中。

百代登封傳盛事,萬方香火載玄功。

清朝一覽靈巖上,雲爭風消曠宇空。

從來聞說此山高,一上崔鬼眼界豪。
龍峪顧瞻出萬仞,天門咫尺摩層霄。
升中有表傳秦漢,柴望無人頌姒陶。
覽貯諸峰娣空廓,雲霞茫渺海天遙。
何廷釭御史,邵武人登岳
萬仞驚看絕蠟高,一人登此百人勞。
宿願已疇民力竭,賞心贏得一揮豪。
探奇此地步丹梯,酌罷閃看處處題。
獨憶宣尼登眺後,無言悟教古今誰。
馬三才御史,仁和人登岳
層巒萬仞開新霽,乘暇登臨逸興褊。
山出雲重飛烏外,林深春盡落花前。
天門迢遞丹霄路,海日蒼茫碧樹煙。
十二齊疆門處覓,麥苗盈隴水盈川。
覽勝春遊萬城來,倦宮縹緲入雲限。
秦松披拂仍餘蔭,漢帝登封空故臺。
石壁有輝騷客賦,岱宗無補使臣才。
丹宸白髮頻回首,惆悵峰頭各一迴。

玉女池

玉女何年去,名猶在水濱。蕾買疑盡眉客,月似洗糙人。風外聽鸞珮,天邊憶鳳輸。不逢仙子降,空拂鏡中塵。

段顧言御史,燕人續夢
登登十八盤,忽訝空中行。輪雲今日跡,魂夢昔年情。松拱一天翠,草生萬壑青。此聯乃庚子夢中句也。山靈不我葉,應許定斯盟。
姜良翰參政,金華人遊泰嶽篇
泰嶽突帆中天起,盤確神州數千里。烏道聯綿六六灣,龍樓偃卷三千址。隱隱隆隆宿霧中,錦屏飛瀑編羅綺。絕壁高攀白玉榆,懸崖俯瞰青螺齒。更有奇觀日觀東,扶桑縹渺姻波通。晴霞蕩漾赤碼腦,曉日震耀青芙蓉。蓬壺點點逼瑤席,淇渤僅擬浮枉筒。凌空不覺星辰遠,直跨罔象追鴻濛。忽然驚雷起山麓,電走星馳振林谷。須臾日沒宇宙傾,萬頃風濤鬼神哭。雲迷路險不可登,一步一迴愁折軸。泰嶽何岩曉,亭亭阻且遙。秦皇宮闕姻雲迥,漢武旌旗草木彫。英雄一去豪華盡,殘碑斷簡空寥寥。我來近自崑崙北,欲向三山訪南極。無端失腳墜皇州,欲歸不歸長太息。亦有青城累石居,胡麻飯玲丹鑪熄。、南郡苔荒諸葛廬,東山草蔓安公閩。青壁瀉銀河,山探長薜蘿。偶從征篩登天闕,瓊仙玉女許經過。未能擺脫歸猿鎖,且隨舞袖歌春和。山河大地終然幻,世事悠悠何計了。行植芝田十萬畦,應須不負商山老。
查秉彝順天府尹,海寧人登岱
巖巖高插紫冥開,青帝星辰入望迴。
芳躅獨標宣聖楔,瑤函空秘漢封臺。
天連北極千山拱,雲擁黃河一線來。
最是生平葵蕾志,夜探日觀倚徘徊。
孟洋大理寺卿,信陽人九日登泰山
泰嶽風高不可`當,登臨況復是重陽。
杯傾下映滄瞑色,帽仄平依北斗傍。
魯甸風雲流野日,薊門鴻馬入煙霜。
雄圖盛節俱陳跡,城郭蕭蕭自八荒。
羅洪先狀元,吉水人贈中丞朱鎮山巡
撫山東
青春瓊樹麗彤庭,玉斧登臺髻未星。

日近泰山多曉色,風行東海少塵冥。

得年不用移齊粟,考牧還聞頌魯胴。

鎮撫正資清序理,片言肯向蓋公聽。

徐文通參議,永康人岱宗

紫氣騰空護漢都,山川杳藹入看無。
乾坤忽合東俱注,日月還臨北極扶。
秋色歸鴻淹客鬢,清樽過雨封蓬壺。
托高莫問前朝事,帝子不回空大夫。
王世貞侍郎,昊郡人登岱
鉗宇虛無岱色邊,當燒飛磴界蒼姻。
峰迴幛壑紛相拱,石坼松蘿裊自懸。
過雨雙龍爭玉峽,擘雲孤鷥拄青天。
平生故有崢嶸意,識爾應從太始前。
翹首精神欲奮揚,幾從開闔見陰陽。
千崖忽敞中原日,六月長飛使者霜。
在昔鈞天青帝坐,即今封地白雲鄉。
還應五嶽都游褊,乞取安期火棗嘗。
奔崖瀑落擁晴雷,策石驅龍輩道開。
匹練天縈昊觀出,金泥日射漢封回。
河流挾雨俄千帶,海色搖空僅一杯。
莫向封壇論王氣,祇應塵世有仙才。
尚憶秦松帝蹕留,至今風雨未全收。

天門倒瀉銀河水,日觀翻懸碧海流。

欲轉千盤迷積氣,誰從九點辯齊州。

人問處處襄城轍,嬌首蒼茫迥自愁。

樸衣吾欲臥天門,中夜憑欄起自論。

半割乾坤懸對抱,低垂星斗亂堪捫。
狂呼六博仙人箸,渴問三漿玉女盆。
為道崑崙更奇絕,還從傳望訪河源。
壁立芙蓉萬古看,削成松檜隱高盤。
中峰翠壓祖徠色,絕頂青收碣石寒。
梁甫吟成還自和,茂陵書就欲誰千。
依徵倘有昊聞在,欲向秋風問羽翰。
李嵩副使,歸德人叨從登岱
使者東登太乙壇,蕾從靄靄漢衣冠。
九霄風動豺狐遠,六月霜飛草樹寒。
日觀俯看人世隘,天門北望帝廷寬。
省方獨有匡時略,准擬皇圖與泰安。
王遴尚書,北平人玉皇頂
每嘆苦塵喧,無由脫塵網。絕頂遂攀躋,始知天地廣。
日觀峰
盪漾湧金烏,當曉破幽壤。願將五夜觀,天下同瞻仰。

漢封臺

岱宗自古今,武帝空赫赫。鸞輿西入關,苔蘚臺中碧。

玉女池

生托黃帝室,道匹昊天妹。靈泉瀉方池,恍忽嗚玉珮。
秦斷碣
霸業如流水,雄圖似去雲。誰知煨燼後,淪落復斯文。
仙人橋
絕澗架危橋,不見仙人度。海上幾時迴,空使昔人慕。
捨身崖
開闢始天地,人生孰不死。所惜不在身,崖下多豺皚。
白雲洞
造化鍾靈竅,玆洞深幾許。不見青鸞回,但見白雲去。
十八盤
少負青雲想,今上青雲梯。一入天門裹,回首青蕾買低。
五大夫松
帝子去不還,大夫空自立。日暮北風吹,時向沙丘泣。

李攀龍按察使,歷城人懷泰山

域內名山有岱宗,側身東望一相從。

河流曉挂天門樹,海色秋高日觀峰。

金筐何人探漢策,白雲千載護秦封。
向來信宿藤蘿外,秋底西風萬壑鍾。
贈殷太史正甫登太山
明堂天子昔登壇,御道風流擁漢官。
海色迥臨三觀動,春陰不散五松寒。
白雲忽向封中出,玉牒誰從筐裹看。
此日滿朝來禪草,相如早晚入長安。
上宮春色自何年,阿閣神房幾洞天。
囊裹定攜三秀草,懷中曾擬四愁篇。
射牛漢蹟今猶在,繫馬昊門似杳然。
七十二家論祀典,還朝可奏聖人前。
和魏使君扶侍游太山
中天訣蕩敞天門,上帝樓臺拱帝孫。
五馬並臨昊觀重,諸峰獨讓丈人尊。
秦松忽借蒼顏駐,海日遙銜紫氣屯。
可道黃河看似帶,須知西北是崑崙。
李先芳少卿,濮州人岱宗
十八盤高擁帝都,祖徠梁甫眾爭扶。
神女來遊明月蟑,仙人對傳泰山隅。

天雞喚日浮三島,海鶴巢松遍五株。

欲草相如封禪疏,漢家壇觀久荒蕪。

岱宗絕頂玉皇祠,雲起天門杖屨遲。

漢時秦封行處是,石聞瑤草至今疑。

日銜三觀金銀闕,天瀉明河玉女池。
曉向虛空探海嶼,扶桑真見水中移。
王紹元御史,金溪人登岱岳
蕊宮珠闕鬱嵯峨,門倚青天掛碧蘿。
鎖斷半山環日月,望窮千里帶江河。
秦壇王氣崇幽渺,漢緯金書射太和。
昭代聖王皆舜禹,喜無封事入山阿。
孫應奎左布政,餘姚人修岱廟視工
拾級登登上泰岑,萬峰羅地白雲深。
調琴澗落天河水,積翠臺分月樹陰。
薄海縱觀同物興,中台成位兩問心。
更賓日馭開長夜,獨倚高明望孔林。
魏良貴按察使,新建人告岱即事
杖策高尋玉女峰,披雲始見碧霞宮。
山含雨意嵐光動,日射天門紫氣重。
絕壁虛疑存漢蹟,斷碑何處覓秦封。
憑高舉手運六合,宣父遺綜在眼中。
楊宗氣按察使,陝西人登泰嶽
巍巍泰嶽鎮齊東,此日登臨天地空。

西盡函關雲嶺直,東來海渤曉霞紅。

秦碑虛無凌霄上,魯殿參差在眼中。

時有幽人騎白鹿,乘風便欲駕青聰。

裴紳提學副使,蒲州人登泰嶽

三十六盤何臉鐵,曉來登眺自忘疲。
眼看山頂疑無路,身在雲端不自知。
贏氏五松寧故物,唐人千仞有磨碑。
古今興廢只常事,金簡上函亦太奇。
王教副使,華亭人登泰山
泰山之高何奇哉,三十六盤路縈迴。
金烏半夜海底浴,碧桃千樹池邊栽。
秦松漢梧供御帳,金簡玉岌餘經臺。
瓣香春仲肅拜禮,和風晴日天門開。
牟朝宗副使,賓州人登泰山
岱宗奇峭倚天東,冊府封題禮數崇。
齊魯地偏形獨勝,古今時異仰皆同。
荒臺人指泰皇碣,幽壑松蟠宋帝官。
幾欲尋源渾未識,托高萬里御長風。
查秉鐵評事.海寧人謁岱
泰嶽嚴巖夙有名,獨看今日祐神京。
們流漕濟時聯鱔,領袖云亭近作姘。
霖雨崇朝覃帝澤,扶桑曉日溥天明。
誰將兩腋成雙翅,飛上峰頭入太清。

愈憲參議,無錫人泰山頂上作

迥絕使人懼,古今稱岱宗。溝塗分汶水,丘注俯群峰。晴蓋時沾雨,風雲屢盪胸。乾坤歸壯麗,臺殿入舂容。指顧青齊小,迴看鄒魯重。荒碑秦代蹟,廢時漢人蹤。仰止訓初服,登臨逼晚鍾。幸逢恭己日,無復議東封。
趙勳會事,番禺人登日觀
月明道士靈巖來,夜半重登封禪臺。
銀漢中天看斗北,金波浮影報暘回。
火山年見焚東海,曦馭俄驚耀上台。
萬里未光呈瑞氣,赤霞紅漲望中開。
曹金侍郎,祥符人。登岱
雨後朝暉靜嶽壇,百年臨眺屬春殘。
初經帝帳方壺曉,漸入天門宇宙寬。
雙引管簫通玉闕,褊尋封禪倚雲磐。
瑤臺古寺清尊晚,看竹吟風興未闌。
霜節凌煙坐翠微,備然恍與世相違。
數聲清磬飄何處,幾片閑雲照客衣。
玉女池連春草動,倦人鶴傍彩霞飛。
疊巒惟許山僧住,一任鶯花對落暉。
頃守禮知府,奉化人登嶽
簾洞更衣入紫霄,風吹御帳起松濤。

天雞喚日浮三島,海鶴巢松遍五株。

欲草相如封禪疏,漢家壇觀久荒蕪。

岱宗絕頂玉皇祠,雲起天門杖屨遲。

漢時秦封行處是,石聞瑤草至今疑。

日銜三觀金銀闕,天瀉明河玉女池。
曉向虛空探海嶼,扶桑真見水中移。
王紹元御史,金溪人登岱岳
蕊宮珠闕鬱嵯峨,門倚青天掛碧蘿。
鎖斷半山環日月,望窮千里帶江河。
秦壇王氣崇幽渺,漢緯金書射太和。
昭代聖王皆舜禹,喜無封事入山阿。
孫應奎左布政,餘姚人修岱廟視工
拾級登登上泰岑,萬峰羅地白雲深。
調琴澗落天河水,積翠臺分月樹陰。
薄海縱觀同物興,中台成位兩問心。
更賓日馭開長夜,獨倚高明望孔林。
魏良貴按察使,新建人告岱即事
杖策高尋玉女峰,披雲始見碧霞宮。
山含雨意嵐光動,日射天門紫氣重。
絕壁虛疑存漢蹟,斷碑何處覓秦封。
憑高舉手運六合,宣父遺綜在眼中。
楊宗氣按察使,陝西人登泰嶽
巍巍泰嶽鎮齊東,此日登臨天地空。

西盡函關雲嶺直,東來海渤曉霞紅。

秦碑虛無凌霄上,魯殿參差在眼中。

時有幽人騎白鹿,乘風便欲駕青聰。

裴紳提學副使,蒲州人登泰嶽

三十六盤何臉鐵,曉來登眺自忘疲。
眼看山頂疑無路,身在雲端不自知。
贏氏五松寧故物,唐人千仞有磨碑。
古今興廢只常事,金簡上函亦太奇。
王教副使,華亭人登泰山
泰山之高何奇哉,三十六盤路縈迴。
金烏半夜海底浴,碧桃千樹池邊栽。
秦松漢梧供御帳,金簡玉岌餘經臺。
瓣香春仲肅拜禮,和風晴日天門開。
牟朝宗副使,賓州人登泰山
岱宗奇峭倚天東,冊府封題禮數崇。
齊魯地偏形獨勝,古今時異仰皆同。
荒臺人指泰皇碣,幽壑松蟠宋帝官。
幾欲尋源渾未識,托高萬里御長風。
查秉鐵評事.海寧人謁岱
泰嶽嚴巖夙有名,獨看今日祐神京。
們流漕濟時聯鱔,領袖云亭近作姘。
霖雨崇朝覃帝澤,扶桑曉日溥天明。
誰將兩腋成雙翅,飛上峰頭入太清。

愈憲參議,無錫人泰山頂上作

迥絕使人懼,古今稱岱宗。溝塗分汶水,丘注俯群峰。晴蓋時沾雨,風雲屢盪胸。乾坤歸壯麗,臺殿入舂容。指顧青齊小,迴看鄒魯重。荒碑秦代蹟,廢時漢人蹤。仰止訓初服,登臨逼晚鍾。幸逢恭己日,無復議東封。
趙勳會事,番禺人登日觀
月明道士靈巖來,夜半重登封禪臺。
銀漢中天看斗北,金波浮影報暘回。
火山年見焚東海,曦馭俄驚耀上台。
萬里未光呈瑞氣,赤霞紅漲望中開。
曹金侍郎,祥符人。登岱
雨後朝暉靜嶽壇,百年臨眺屬春殘。
初經帝帳方壺曉,漸入天門宇宙寬。
雙引管簫通玉闕,褊尋封禪倚雲磐。
瑤臺古寺清尊晚,看竹吟風興未闌。
霜節凌煙坐翠微,備然恍與世相違。
數聲清磬飄何處,幾片閑雲照客衣。
玉女池連春草動,倦人鶴傍彩霞飛。
疊巒惟許山僧住,一任鶯花對落暉。
頃守禮知府,奉化人登嶽
簾洞更衣入紫霄,風吹御帳起松濤。

山梯斜日俯高舂,石澗春泉響碧淙。

巡狩翠華松自拱,明裡遺跡玉常封。

掃雲客坐前峰月,冒雨僧歸下界鍾。

遊子襟期今稍適,飛仙環珮倘相逢。

殷盤中秘,濟南人日觀峰
東望扶桑國,茫茫海水紜。波濤搖紫氣,島嶼亂紅雲。河漢星猶燦,乾坤晝已分。大觀天書處,碣石獨為群。
徐琳運同,華亭人登岱
崎嶇登岱岳,長嘯思悠悠。帶與河流細,杯同海色浮。爐姻秦樹裊,石檢漢臺秋。那得塵綠盡,常隨日鹿遊。
朱明時華亭人登岱
岱嶽登臨第一峰,山‘靈秀出紫芙容。
古碑猶有秦皇跡,御輩曾來漢帝蹤。
屈曲天門晴霧靄,崔鬼日觀端姻濃。
自祈隱得相如技,敢謂才堪草禪封。

岱史第十七卷登覽誌

皇明嘉靖甲寅以後迄今諸名公及文人題味,仍舊志例,以世次序。

李春芳大學士,揚州興化人夏日登岱喜雨霽

披豁煩襟度碧空,忽逢青帝駕長虹。彩姻半捲虹灣霧,霽色全開龍峪風。
今古壯懷夕照裹,乾坤生意忝苗中。岱宗自是饒皇祐,時雨時暘德化功。
高拱大學士,新鄭人登岱
岱宗神嶽勢嶸崢,東鎮齊封百二城。雲捲楓門持欲潤,日華暘谷曉倫明。
虞廷首望仍今古,尼父崇登著姓名。我欲御風凌絕頂,手提星斗運璣衡。
高儀大學士;錢塘人登岱
諸嶽峻媚一岱宗,天門迢遞達芙蓉。御坪有路仍迴馬,石表無文悵祖龍。
星斗平懸玉帝觀,乾坤不老丈人峰。夜闌紅日升滄海,咫尺蓬瀛第幾重。
吳嶽尚書,汶上人登泰山
嶔蚩疊蟑逼蒼穹,深谷迴巖姻霧通。掛壁寒泉飛澗白,拂雲秋樹入霜紅。

秦松歌石龍鱗古,漢碣沉苔烏篆空。絕頂振衣思太始,偶看朝日見鴻濛。

雲磴新懸碧僩迴,松枝低拂紫巖開。人穿烏道姻巒迥,路轉羊腸風壑哀。
地接太清瞻斗極,眼隨旭日望蓬萊。曠遊一晤浮生夢,好謝斜紛臥石苔。
遊青帝觀
洞門梵宇秋雲細,青帝離宮煙村齊。虛谷人聲飄翠壁,寒空馬影落丹梯。
窮探仙跡荒壇隱,深入禪林野逕述。清賞不違幽興遠,欲尋石室伴僧柄。
劉自強尚書,扶溝人登泰山
茫茫蒼海半山寰,天壁躋攀步步艱。頓覺風雲生足下,卻疑身世出人問。
鬢顏看鏡驚將老,廊廟懸情未許閒。暫息塵蹤隨謝屐,蓬瀛洞裹探仙關。
朱衡尚書,豫章人登岱
懸磴盤梯天路長,高空雲霧濕衣裳。金銀宮闕知鄰近,烏自嚶嚶花自香。
玉虛宮殿元孤秀,夜半控奇獨自行。玄鶴遙聞乘月度,白雲近見與沙平。
馬森尚書,福建人登岱?

五嶽由來獨岱宗,層巒雜樹翠交濃。盤迴石磴天門道,縹緲姻霞日觀峰。

巨鎮已標存舜典,斷碑何事數秦封。登臨不盡高山意,尼父當年有故蹤。

宿岱頂道房
碧霞宮伴小幽居,雲外山低若太虛。玉女池中泉最潔,丈人峰上雪偏疏。
坐看浮靄渾成幻,睡覺清真更寂如。夜半四空無色界,月明正好入階除。
尹臺尚書,永清人東平道中望岳
巨嶽盤東土,高穹礙列星。鴻濛標地紀,峻極抗天庭。

輯瑞虞巡肇,刊山夏載經。靈仙遺蛻邇,巖戶莫長肩。
神功稽古牒,七十二君王。曠矣玆山禪,荒哉往代章。

姻迷秦時遠,雲出漢封長。借問當年物,言餘松梧蒼。
大野圍春氣,群峰杳靄□。芙蓉開曉日,秀色若可餐。

夜月流金殿,朝花汶壁壇。雲膠誰共駕,嬌首一悲歎。
結髮懷幽尚,名山思褊尋。久傳梁甫曲,還憶泰山昤。

縈啟丘中好,安期海上心。九州多狹徑,此地可投簪。
長風吹羽腋,吾欲上天門。躍履丈人石,晞衣玉女盆。

乾坤睨闔闢,日月骯朝昏。歸訪巢居子,深情未可論。

岱宗千里色,魯甸接膠齊。海日扶桑近,天風若木低。

東皇衣任把,北斗杓堪提。舉手招仙倡,碧霞聽曉雞。

神嶽巖巖立上方,仙宮赫赫照東皇。秦松漢柏盤天地,玉簡金函紀帝王。

一柱擎空龍躑躅,三峰倒海鳳飛揚。舉頭髻唸雲霄工,裊窕春雲捧建章。
楊巍尚書,海登人赴南都登東嶽
駐馬登東嶽,憑高辨四瞑。始知人世小,不斷此山青。

摟閣秋孤出,川原晝杳冥。將尋孫復隱,忽忘有嚴程。
梁父名仍在,登封事不磨。逢人尋古蹟,覽勝欲狂歌。

匹練吳門近,豐碑漢代多。還能舒老眼,萬里見滄波。
張佳胤尚書,銅梁人登岱
張衡曾賦四愁詩,東望相從及此時。翠壁千盤隨秋轉,丹梯一線自天垂。

瑤函偶拾神人字,絳節高居玉女祠。囊裹按圖分五嶽,真形微被地靈窺。
青空寒露滴芙蓉。拄頰天門倚岱宗。漢草相傳司馬筆,秦官猶寄大夫松。

參差三觀疲雙目,識業千巖籍短節。方內名山探欲遍,晚年始遇丈人峰。

天雞聽罷曙將分,劍倚峰頭接十文。髻噫白知山下水,升騰紅放海東雲。

姻霄身擁三千丈,封禪書侍七十君。怪底衣倨常五色,由來嶽氣已氤氳。
日月震從岱頂懸,每依帝座挽青姻。秦碑突兀青天上,仙島微茫大海前。

寓目好看吳苑馬,頫身部辨汶田山。中縱失襄□城駕,猶勝風塵在市塵。
陳經邦尚書,蒲田人偶憩白龍池
百丈寒潭浸碧峰,玉龍於此閩靈蹤。即今齊魯青無幾,何日噓雲慰萬農。
登岱
寰中嶽鎮此尤尊,今古巖巖魯望存。半領晴陰分氣色,雙峰日月互朝昏。
瑤池自昔來王母,金關何年下帝孫。聞道探齡曾有莢,願將萬撰授黃軒。
縹緲天門冠萬峰,攀躋彌覺翠微重。山懸碧落無孤烏,壑抱寒濤有五松。
春月久虛虞代狩,晝雲猶起漢時封。神房阿閣深何處,欲向安期一問綜。

攬勝凌高嶽勢窮,乾坤俯仰一鴻濛。齊州點點晴煌外,魯阜微微落照中。

千里黃流縈不盡,三山銀闕湧還空。登臨未解宣尼意,自許沂雩舞詠同。
杖策高登叩帝關,振衣長嘯隘人寰。眼搖泱濟三千界,身在崑崙第一山。
桑海幾人經變換,蓬壺諸聖自飛還。朱顏白髮須臾事,回首浮名好是閒。

偕張焦二郡,悴遊石經峪。未盡探幽興,相攜復此行。勒經誰氏手,秉燭故人情。夕幛林霏合,春泉石漱嗚。高山與流水,恍忽聽遺聲。
陸光祖尚書,平湖人請告東歸春日登岱
拂袖清朝賦遠遊,岱宗物色動吳鉤。春風花烏朝陽洞,曉日姻霞王母樓。
御帳當年經帝輦,明堂蹟勝想王猷。探奇吊古情何限,匹練鄉關興獨悠。
諸大綬狀元,山陰人登泰
碧霞官上最高岑,秦漢封臺草莽深。落日荒荒留返照,飛雲片片過輕陰。

因嗟萬世無窮計,疑是秋風未悔心。獨去平臺渾廓落,一聲清磬出雲林。

熙熙春意萬方同,憶我來瞻青帝宮。野色帶姻時變化,山光無雨亦洪濛。

東南白練迷天外,西北紅雲入望中。卻怪五松留晚翠,柢應翻照石屏空。
王弘誨侍郎,梅南人岱宗吟

我尋青帝問真源,至人邀我登天門。天門高高在何許,乃在咸池之陽、岱宗之陸。石蹬懸紆十八盤,雲根磅確九百里。厥初渾沌誰為鑿,二儀中分列五嶽。帝遣太嗥奠此方,巖巖巨鎮雄寥廓。洞天福地倚崔鬼,層霄萬疊芙蓉開。黃河如帶,渤海一杯。半夜見曉日,中領興雲雷。齊州九點,蒼茫若可辨,吳閒匹練,指穆空而驚猜。噫吁幟泰山之高,其不可極也如此。使人登之,飄飄乎若御玲風而超塵埃。意昔登封七十二氏,厥有虞周,其名最著,秦漢以還此義微,金泥玉檢紛玆痙,只今作者知何地,樹亦不能為之留,碑亦不能為之記。惟有巖前倏忽變幻之白雲,領略興衰千古意。悠悠往事難具陳,振衣聊此朝群真。遙見玉女池前香馥郁,仙人洞裹氣氤氳。霓旌絳節交繽紛,云是玉青大帝碧霞元君,使人對此搖精魂。齋宮祝釐,祠?官秩禮,贏女吹蕭,馮夷擊鼓。靈芝來兮錫予祉,望而不見兮逍遙容與。傍有青烏使,授予《黃庭經》,覽之殊未了,倏忽還空冥。躊跚勝覽意何已,殃掌塵綜未停軌。何當晞髮長玆遊,回頭看謝朗然子。
登岱
石磴丹梯入紫官,寰中五嶽最稱雄。登封七十傳前古,浩劫三千接闆空。

松老尚含秦代雨,桃深擬有晉人風。尋幽直到蓬萊頂,勝覽乾坤興未窮。
嶽頂高居上帝尊,東南王氣俯中原。白雲繚繞千峰合,翠石峻峭萬壑奔。

宵湧金烏耒海市,暮穿瑤鶴過雲門。談天未道鄒生誕,九萬扶搖信可論。
人間信自有丹丘,汗漫聊從此地遊。玉檢金函空寂寞,琪花瑤草自春秋。

射牛不用儒生議,望馬堪從聖蹟求。一自大觀歸老眼,尋常指點遍齊州。

詠丈人峰

高標獨立向天門,氣象巖巖仰止存。五嶽曾聞岱宗長,諸峰應是丈人孫。

詠日觀峰

五夜峰前曙色浮,瞳瞳先出海東頭。誰將赤手扶羲馭,早向人問照九州。
詠玉皇頂
縹緲丹梯入九重,玉皇於此秘靈蹤。尋真直上朝元殿,身在蓬萊第一峰。
詠呂公洞
青蛇拂袖氣橫秋,玄洞留題可自由。莫道紅塵人少識,松邊隱約見華州。
詠大夫松
二世山河已改移,五枝猶冒受封時。昂藏應愧虛名污,貽嘆商巖四紫芝。
詠桃花峪
流水晴懸碧澗霓,桃花春似武陵溪。東方自擬隨王母,縱少漁郎路不迷。
張位侍郎,豫章人捨身崖歌
有序:余登捨身崖,夜夢神人謂愚民捨身可憫,命余止之。已告有司為禁諭矣,,復作詩一首,詞取近俗易曉,將以救千萬無辜生靈也。詩曰:

人生實難胡樂死,子欲報親親念子。養老送終若無托,大是不孝滅天理。

或有無聊祈後身,更望蓮花佛會人。富貴多憂樂是苦,見身清爭便登真。

萬仞身輕一烏落,骨肉為泥魂渺漠。女愧成名清風崖,男非喪魄天祿閣。
東嶽蒼蒼德好生,誰哉作俑誣神明。乘雲托世轉相狂,千秋萬祀坑愚民。
我今作歌勸來者,神人夢授語非假。泰山鴻毛宜自思,珍重此身莫輕捨。
抵嶽遇雨
杳藹寒雲暗碧岑,松蘿岩壑翠增深。山靈欲試登臨興,朝雨聊堅去住心。
登嶽
萬仞丹梯隱薜蘿,層霄仰止鬱嵯峨。長松鶴唳姻雲古,上洞龍藏風雨多。
金馬陸沉無不可,彩鸞消息竟如何。嵐光變幻殊今昔,徙倚流駒逝急梭。
過大龍峪
浮雲萬里結秋陰,飛瀑千尋度遠林。每怪登臨風雨驟,芙蓉匣裹作龍吟。
登岱宗有述
道人風抱姻霞骨,萬累消除只愛山。赤紱長拘真浪邊,丹丘一到便開顏。

秦封漢禪古碑在,秋草春袍仙境閑。五嶽平生從此始,勵苓甘老白雲問。

宿岱頂曉晴

天風一夜爭姻霏,星斗簷楹燦紫薇。千仞振衣空六合,群峰羅列兢朝輝。
登日觀峰
姻霧茫茫海色冥,扶桑一線破蔥青。重淵瑞射禺夷宅,八極春先太乙庭。
瓊島浮蒼遙莫辨,金輪輾碧迅難停。不因高處曾開眼,甘與紅塵夢未醒。
過暴經石
亂石岩前蹲虎豹,嗚泉澗底隱龍蛇。世間多少清幽境,常被紅塵對面遮。
何源侍郎,江西人五言古風
高出千盤嶺,危攀萬丈梯。捲瞻無極上,彷彿與天齊。祇見蒼茫闊,平臨法象低。半山雙烏翼,是處幾松枝。識業芙蓉削,臢阮虎豹馳。水簾龍外穩,瑤圃鶴歸遲。宮闕參差迥,星辰遠近乘。白雲隨地起,紫氣夕陽迷。複道天門險,層崖鐵石歌。未秋凍薦爽,不夜月流輝。身世遊無際,山川應有知。高堅師魯道,璧立仰鄒儀。虞祀先從岱,秦封漫有碑。登臨多感慨,吾自振吾衣。

登日觀峰觀海

凌寒恣登眺,迎曙坐當燒。霞彩絢以爛,陽精紅欲燒。快桑輪乍轉,天際海初潮。不定金波沸,還看鏡影懦。萬方將起瞑,此處已先照。未許羲和馭,徒憐夸父勞。周天行度疾,當午大明朝。瓦屬陽方長,听逢泰始交。微臣何以祝,海日效蔔莞。
于慎行侍郎,東阿人登岱
終古名山奠大東,每從雲漢望穹崇。千峰明滅天高下,萬壑晴陰氣鬱蔥。

星土盤回元化轉,仙閒繚繞百神通。真遊五岳還應遍,首躡煙蘿上碧空。
玉闕朱樓萬仞端,六龍輦道倚鑽阮。懸崖翠磴雲中轉,疊幛紅泉樹杪看。

海色矓瞳三觀曉,秋聲蕭瑟五松寒。天門只尺君應見,比似人問路更難。
忽出塵寰賦壯遊,試從九點辨神州。浮雲直上千峰色,落日長懸萬里秋。

紫塞東臨滄海斷,黃河北滾大荒流。秦封漢禪成丘土,留與人問不盡愁。

倚杖高臨萬玉峰,氤氳陸海散芙蓉。寒聲半落天中雨,暝色低催澗底鍾。

金檢誰探秦帝策,白雲猶起漢時封。君看十二侯王地,能出神宮第幾重。
絕頂秋高上帝宮,茫茫一氣俯寰中。地盤河濟三州盡,天入秦吳萬里空。

玉闕光連星斗上,丹峰影落海門東。亦知真宰多相籍,許倚姻霄兩劍雄。
萬仞瑤壇玲夕燻,斗邊三十六天分。仙人洞府懸雙闕,玉女神房切玉雲。

遊客自成梁父嘆,詞臣不草茂陵文。東皇舊握群生紀,海國山河斕聖君。
三峰東望亦雄哉,海色遙看萬里開。三島春波涵日月,五城仙氣吐樓臺。

酒邊影吸金銀動,杖底雲飛紫翠來。姻水茫茫徐福去,至今不見報書迴。
上官夜色玲漫漫,月轉層霄十二欄。大地河山銀作海,中天樓閣玉為壇。

虛無靈境簫聲斷,縹緲秋光練影寒。仙掌芙蓉看欲近,轉從北斗識長安。

日觀峰歌

岱嶽峰頭一片石,天見杳杳遙空碧。我來夜掃石上雲,未明看見十□日。日出海東幾千里,茫茫不辨雲與水。天雞啁喔海上啼,東方霞氣半邊紫。忽然瀲艷玻璃翻,一泓捧出赤玉盤。長繩斜挽不得上,半時方到扶桑巔。扶桑枝葉成五色,海水明滅一線白。日東雲氣如連山,目中欲識鮫人國。平明日高海水乾,滿天翕赭紅氣團。三山金闕流安在,六鱉背骨秋霜寒。憶昔秦帝東封年,欲浮海水遊靈仙。驅石作橋不可涉,金支翠羽空西旋。幾時得見海中出日三千丈,脫屨妻子如浮姻。相前未生信豪士,側帽大叫石上眠。我亦欲取巨石填東海,揮弋且止羲和鞭。六龍不停日如矢,仰天嗚嗚酒熱耳。
曝經石
朝下天門關,夕憩曝經石。此石自何年,斜倚萬仞壁。疊蟑灑飛流,匹練十餘尺。

水底玉篆分,了然成烏綜。其文乃上古,讀之茫不識。誰參雪竇禪,水示金仙邇。

綠池低寶樹,宛見祥河出。兀坐聽潮音,洗耳心方寂。

詹仰庇少卿,安溪人夏月同寮友登岱

攜手薰風跨紫鸞,丈人峰上振雲翰。煙消日觀千山曉,人在天門六月寒。禪臺高閒不□掃,磨崖碑古蝕誰看。獨憐尼父遺綜在,手摘芳茗薦杏壇,雨霽會飲挾仙宮。凌霄披翠八窗開,冠蓋疑從天上來。座遠山光搖劍戟,雨餘霽色動樓臺。還將石溜調歌管,更摘峰霞入酒杯。壯觀生平今更幾,坐升海日共徘徊。
李傑翰林學士九日登泰山,過遊普照寺有懷
半林殘日映崔鬼,上有孫公舊講臺。孫明復先生存日,講學於此。竹帛銷沉書院廢,鼓鍾鏜轄梵宮開。

酒傾秋露浮盃滿,曲送春聲入座來。清景留人歸路晚,碧雲紅葉擁山限。
張元作狀元,山陰人觀日
星河耿耿霽高秋,日觀峰頭送遠眸。曙色未分青蟑出,海雲初動赤光浮。

俄看明鏡離三島,即擬紅輸遍九州。疇昔登臨餘悵望,奇觀不負此來遊。

重登泰山

三年兩度遊東嶽,此度來遊景愈奇。序屬清秋消瘴霧,人於絕頂指華夷。

扶桑日上雞初唱,絳闕風高烏不居。俯仰混茫渾一笑,只今悟卻未分時。
張一桂翰林,諭德祥符人登泰山
五嶽今登第一區,齋心先為禮肩吾。書從漢世傳司馬,松自秦時作大夫。

疊蟑峻增分日月,片雲咫尺蔽蓬壺。行行莫訝停車立,問有山陰泣婦無。
岱嶽稱雄昔所聞,振有萬仞若為群。浮塵迥隔三千界,故老猶傳七十君。

地軸東來連繹繹,天門南眺失云云。秦松漢時皆陳邇,幾度蒼峰鎖暮燻。
翠壁丹崖不厭遊,炎蒸伏暑即清秋。援栗且為歌三樂,對酒無勞賦四愁。

冉冉雲侵衣袂濕,瞳瞳日射海天流。吾皇久卻東封事,年少相如自白頭。
縹緲姻霞滿逕中,玲然鍾磬度瑤空。東皇自宰青陽地,玉女高居絳節宮。

苔翳斷碑餘烏跡,身依元氣破洪濛。逍遙賸有蒙莊興,何事乘虛一御風。

賈三近都御史,峰陽人冬日登嶽

游目高寒處,群山擁岱宗。登封迷漢草,閱歷有秦松。

萬壑姻嵐合,諸天紫翠重。肩輿明月下,上界已聞鍾。
胡汝桂少卿,金鄉人石表歌
天門崔巍雲縹緲,翠職疊峰爭玄巧。千崖萬壑駭人目,竟日看山山未了。
夜半舉手摩星辰,高歌日觀看日曉。山巔獨有一柱石,渾渾潔素插天表。
藏鋒斂鍔若太拙,震摧風雷不傾倒。傍人妄說秦時碑,熟視空空益官寶。
到此胸中一字無,翻見磨刻盡潦草。至人從未貌若愚,安得繁藻一清掃。
今古登臨多少人,信惟孔子天下小。太乙留此洩玄機,拄杖乾坤永不老。
途中夢雪紀之
白雪來玄肌,靈恩不用猜。知天分玉液,為我洗塵埃。

徑滑瑤添砌,嶽尊瓊作臺。春雷忽變化,霖雨潤蒼苔。
登山喜雪
靈山瑞雪鬱盤旋,送我瑤池幾洞天。玉宇光涵紫霧合,瓊樓色迥太清連。

空傳闆苑十洲界,不羨崑崙萬里仙。虛向乾坤成造化,春融齊魯慶豐年。

大夫松

懸崖絕頂見孤蹤,直幹凌霄翠影重。千古清風宗岱嶽,獨憐一旦受秦封。
宿山漫題
石磴峻贈半接天,巍巍廟拜碧霞仙。白虹掛嗽晴飛雨,紫氣籠峰曉帶姻。
抆拄崑崙日月下,搓臨滄海斗牛邊。清霄絕頂閒來往,夜半鴻濛象帝先。
陸樹德都御史,松江人泰山偶作
一嘆俯諸山,來疑縹緲問。雲霞卑吐布,霄漢近躋攀。

滄海杯堪酌,黃河帶與環。登高漸未賦,空自豹窺斑。
賈夢龍光祿卿,峰陽人日觀峰觀日出
日觀峰頭立,明霞散綺紅。千山冰雪界,萬國水雲中。

倒影烏翻海,升霄珠麗空。肩輿催客起,賴有上方鍾。
屠羲英太常卿,宛陵人登泰山
鄒魯相承幾百年,泰山滄海自依然。登臨誰是真男子,一脈於今論後先。
五十餘年塵土夢,為誰馳逐為誰還。醒來太華觀滄海,獨抱丹論宇宙間。

余孟麟榜眼,祁門人登岱

海氣高寨嶽色寒,天門西望接長安。瑤梯盡向姻中掛,靈蓬堪從石上准。

誰道傳聲非漢時,尚餘封樹是秦官。凌風欲跨蒼龍去,花落星壇露未乾。
六傳飛揚十二城,釆風兼作釆真行。當簷日月窺瓊錄,入夜琅傲禮玉清。
虎澗亂泉為雨瀉,鯨樓怪石作鍾嗚。登封壇古神君在,慣有吹笙待鶴迎。
名山漫憶昔年逢,此日遙憐聰馬從。飛蓋影搖紅海日,題詩字榫白雲封。
懸知雅意尋經石,別有深情寄劫松。咫尺相聞不相接,憑軒時一望高峰。
徐貞明尚寶少卿,江西人登嶽
塵邊年來倦自羈,脫身幽討意全怡。騰光父老棲空谷,乘鹿真人翳紫芝。
稍覓微蹤知漢時,都無一字是秦碑。中宵浴日惶今賞,萬里同雲總是奇。
秦松
歷劫遺綜半已蕪,青松何自尚堪娛。疏枝斜映千巖遠,秀色高懸萬壑孤。

已向天門雄特立,亦從御帳俯前驅。歲寒不改貞心在,世上浮名說大夫。

盛唐御史,嘉釆人登泰山歸途遇雪紀詠

峻極巍巍仰岱宗,翠華浮繞絕塵蹤。眼前近覺乾坤窄,海外遙觀日月通。
雲鎖水簾龍噴沫,雪封御帳馬迴駛。觀風便了登臨興,願祝山靈永鎮功。
李戴山東巡撫都御史,糜延人初至遇旱躬赴泰山祈檮
憂民無計意懸懸,為叩山靈陸嶽巔。風送雷聲搖棟宇,雲蒸雨色滿山川。
紛紛萬壑垂飛練,隱隱千峰鎖翠姻。安得甘霖褊九有,農家到處慶豐年。
登日觀峰
日高萬里迥無塵,猶借滄瞑日日新。人把丹心常浴洗,通天徹地一紅輪。
題獨立大夫
周朝喬木幾遭逢,御帳從來羨五松。惟有道傍獨立者,挺然端為避秦封。
觀曝經石

山崖誰闢晒經臺,字跡分明一鏡開。天挂水簾若有意,時時飛晒洗塵埃。石北有水簾洞。

玩聽泉枕

誰人題作聽泉枕,我道還為說法臺。因前有石經。上古老僧骨已朽,空留陳跡任相猜。

觀萬公題璧
壁立石屏向日明,小亭危坐午風清。彈琴人去知何日,尚有高山流水聲。
馮善御史,汝寧人登泰
當燒泰嶽日華邊,長夏登臨瑞色鮮。萬里寒濤來瀚海,千岩清韻落飛泉。
衣沾白石青雲繞,劍掛蒼松彩霧聯。豈謂蓬萊無可到,此身棲處覺參天。
泰山山勢鬱鑽阮,絕頂新晴向晚看。北闕回瞻雲靄靄,中原遙望路漫漫。
金壇日映千崖曙,石室風生五月寒。攀壁憑虛無盡處,峰頭倒掛夕陽殘。
吳定御史,鄴下人觀風祭岱

颯颯秋風動,封臺振履聲。人山蒼亂點,天水遠同明。

丹日當窗捧,白雲望眼生。石書讀不盡,千古一含情。
黃師顏御史,閩人。遊黃花洞
逕入黃華薜荔深,杖屨問關此共臨。千蟑雨餘增黛色,萬松風度足弦音。

姻浮絳節晝偏靜,雲護玄蓬晴亦陰。凍薄那堪載銀管,約轎烏語似催吟。

譚耀御史,嶺南人玉皇頂

未借扶搖翅,何綠入碧空。披裘寒六月,倚劍口落虹。

瓊宇看彌近,金泥枉自工。壺山如可訪,便欲駕天風。
日觀峰

共道峰奇絕,陽烏子夜看。迴翔翻玉樹,蕩漾浴金盤。

響類秦驅石,光搖漢禪壇。葵心殊未盡,坤待揭塵寰。
丈人峰

屹立中峰後,層巒遜獨尊。摩娑忘歲月,偃仰自乾坤。

鶴氅連雲拂,蘿裳帶月捫。金剛消歇盡,此老至今存。

王李二憲副,邀飲挾傳宮。躡屨憑虛處,開尊對晚風。

天門飛烏近,滄海酒懷工。姻雨一簾外,雲霞萬態中。

遊仙各解意,莫惜再扶節。
張一餛啣史,蜀人登泰山
泰嶽諸峰意戴鱉,只今攀躡堅危毛。麓連燕薊雲根遠,影入虛空玉柱高。
下視無倫同孔覽,東升有紀重虞褒。大觀不枉人問世,纔到層巔氣已豪。

日觀峰

岱宗峻極見東瀛,漏滴纔稀日已生。烏影遠隨雲影盪,水光時與日光平。

霞成五色滄俱曉,浪湧千尋伏怪驚。夸父若還知下問,為言欲遂可騎鯨。
韓世龍侍郎,吳人登岱
岱嶽高騫碧漢頭,千盤歷盡勝全收。天臨觀柱層雲上,海湧曦輸萬象浮。
秦越眺瞻今宇宙,雲亭封禪古春秋。吳門匹鍊金莖掌,忽漫迴翔倚玉此。
高應芳御史,江西人登嶽
巖巖泰嶽倚穹蒼,此日登臨隘八荒。雲蓋亭亭飛下界,曙光閃閃射東洋。
承乾順德亙千古,出震祇靈育萬方。尺土東封陋秦漢,紫墦重喜際虞唐。
宣尼登眺是何年,絕璧遺綜望儼然。縱目迥觀天下小,凝神欲到太初前。
二儀清濁乾坤定,三極光明日月懸。氣象巖巖誰得似,祥雲重覆峰山巔。
苟穎御史,四川人登岱

客路逢名嶽,登臨是履端。晝晴寰宇小,夜永斗牛寒。

苔護碑銘字,雲橫封禪壇。應憐奇絕處,可得幾回看。

孫孟露御史,昌邑人登泰

幾年懷泰岱,此日始停聰。古樹高凌漢,奇峰直插空。

徘徊尋孔跡,指點朕秦封。獨立絕巔上,乾坤一覽中。

鄧棟副使登岱
東嶽巖巖勢插天,初登便覺歷雲姻。芙蓉瘦削樓臺聳,瑰瑛蒼茫霧靄妍。
七磴似經黃帝輦,五松猶憶始皇年。何須直上天門路,’只此塵心已爽然。
鄒善提學,安福人登泰山

遙望泰山岑,幸律未易陸。高高入雲中,雲路安可極。

觸暑奮必登,振衣起募食。寧不念崎嶇,懷此久且亟。

石徑隱翠微,窈窕通復塞。此松幾何年,蒼蒼太古色。

須臾步天門,徘徊日觀側。豈繁盡青徐,悠然隘九域。

浦瀾洞雲平,俯瞰若憑軾。頻語魯諸生,萬仞在自力。
秋日登泰山
參差石磴鬱喜燒,笙鶴雲中坐見招。飛瀑浸衣疑帶雨,鑽峰聳翠欲凌霄。
漢壇秦樹今榛棘,御帳明堂久寂寥。馭氣乘風還有待,清遊原自勝逍遙。

又日觀峰

振衣絕頂趁秋清,日觀峰頭待燒晴。曙色未分千蟑合,陽光忽動萬方明。

之呆東接秦碑聳,伊落南臨漢時平。試問岩頭觀化倡,幾能此地小蓬瀛。
顧大典副使,吳江人登岱
當燒宗嶽俯名區,萬壑千崖烏道紆。禹甸河山歸指顧,天門官殿接虛無。
書傳漢時兩司馬,樹列秦松五大夫。呼吸直疑通帝座,翩翩鶴駕入雲孤。
高盤隱隱欲凌空,躡磴攀蘿興未窮。翠鴦御坪姻不散,寒留仙掌雪初融。
齊封九點誰能辨,嶽峙中原此最雄。四月登臨猶狹績,霜威偏傍使君聰。
層巒擁黛簇芙蓉,屐振蓬玄第一峰。曙色漸開滄海日,靈文常護白雲封。
青童玉女無由見,瑤草琪花可易逢。蚤晚向平婚嫁畢,姻霞重問舊遊蹤。
憑高何處斷人腸,匹練吳門是故鄉。倏忽姻嵐窮變幻,浮沉身世托微茫。
翻擬碧落聞一奏,更向縱臺禮玉皇。安得雲陰起膚寸,崇朝霖雨遍郊荒。

王俸副使,嘉禾人。步顧衡宇觀察韻

翠壁巍巍奠巨區,為尋名勝路偏紆。天開複道旋還合,澗落珠花有乍無。

石上振衣偕羽客,林問看奕倡樵夫。卻疑子晉前身是,猶記吹簫夜月孤。
巖巖高峙接晴空,竟日攀懸路不窮。雲散紫霄山色艷,潮生碧海日光融。
仰看漸覺天根近,俯瞰偏驚地勢雄。自有蒼松橫問道,何妨遊客擊歸聰。
長空擎翠像芙蓉,故設靈旅護太峰。絕頂三更晴靄射,半腰斜日白雲封。
拼矇六合天應近,縹緲群真路欲逢。四顧山河作帶礪,且乘玄鶴躡仙蹤。
當曉曲曲似羊腸,直上天門望帝鄉。百道鶯花添色相,五雲姻樹覺微茫。
仰空只見峰頭月,吊古猶悲異代皇。極目瘡痍無限意,顧施法雨濟窮荒。
陪譚侍御登頂步前韻
名山幸律鎮寰區,萬丈摩崖紫翠紆。奇島遠瞻倦倡在,清泉靜聽俗囂無。
吹簫漫憶秦嬴女,劇賦空嗟莽大夫。何幸再登消伏暑,松深鶴唳月明孤。

泰岱巍峨半插空,憑虛登眺興何窮。天門萬仞晴光靄,日觀三更曙色融。

花底烏啼流澗碧,松陰龍臥劈峰旌。層巒疊嗽看無盡,懶向輿人問去騵。

攀躋石磴轉從容,不數巫山十二峰。萬壑姻深迷漢時,五松雲散見秦封。
翻身世界看應小,翹首天妃始幸逢。古洞陰陰春寂寂,白雲深處盡仙蹤。
蕭森六月玲襟腸,繚繞山河鞏帝鄉。雲斂碧空光浩蕩,波澄滄海夜微茫。
仙丘何必尋三島,身世飄然入上皇。法從叻陪心賞足,更逢甘澤起遐荒。
徐中行布政,吳興人登岱
浩蕩天門日月開,削成丹璧擁崔鬼。河宗泰嶽翻西遠,山拱神京自北迴。
黯淡春陰收碣石,霏微佳氣接蓬萊。更聞玉女三漿在,願上君王萬壽杯。
東嶽崢嶸迥不群,中峰瑞靄更氤氳。天門雪盡河流合,日觀春晴海色分。
風起秦松常似雨,氣蒸漢檢欲成雲。千秋霸跡終銷歇,猶說相如封禪文。
許天贈參政,古夥人題無字碑

巨石來經十八盤,離宮複道滿千山。不因封禪窮民力,漢祖緣何更入關。

邵賢提學,宜興人。遊普照寺

招提隱隱倚崔鬼,鉗宇周環般若臺。斜石短節山徑曲,石橋流水寺門開。
浮屠證果真成幻,儒道淵源有自來。千載清風仰孫石,獨遣堂址向巖限。
楊綵都御史,順天人登泰山絕頂
振衣獨步泰山頭,萬古襟懷一豁眸。玉女池前雲不斷,白鶴洞下雨初收。
羽書西北邊聲急,飛輓東白民力愁。莫說當年封禪事,蒼生誤盡至今尤。
王道行都御史,太原人登岱
徙倚宗封最上頭,蕭條萬里見高秋。升中玉宇先群望,眼底毫芒視九州。
秀結靈區神鬼宅,光搖曉日海天浮。憶從尼父登臨後,誰與山川續勝遊。
金節郎中,南海人日觀峰
海上扶桑便日來,人從岱嶽一登臺。金輪光射天門曉,玉女虛凌碧洞開。
雲掩芙蓉迷漢樹,碑餘石室長秦苔。吾曹自抱傾葵志,遙向峰頭漫盼睞。

望奏碑

刻石當年表岱宗,千秋誰誦殆王功。阿房築就聞問竭,封禪書成杼軸空。

惟見此碑懸玉洞,何從滄海覓玄蓬。登臨莫是閑遊詠,今古興亡感慨中。
登泰嶽
何來天半插芙容,峻極千年表岱宗。卷幔山腰碧洞渺,振衣岡上白雲封。
秦碑漫傯□遺綜,漢疇高跨亦自雄。我向宣尼勤仰止,凌摩直擬祝融峰。
仙人橋
長虹一線隔凡埃,曾是憑虛羽化來。王子峰頭雲欲盡,倦人駕上日初迴。
碧霞洞裹聞笙鶴,玉檢碑前問島萊。便欲過名探真訣,風塵猶逐萬緣催。
朱朋求主事,虞人登岱有感
勝遊正屬朱明侯,嶺上還飄白雪奇。擬入廣寒看世界,恍浮銀漢俯馮夷。
玉堂原待三元客,瑤島多應五嶽居。我欲均調回象宇,水山一吠可逢時。
陳慶太常卿,吉水人登泰山

夙昔高山仰,今為岱嶽遊。星分齊魯界,地鎮滄瞑流。

三月仙華曉,九天玉聲留,迥看躋立處,直在泰峰頭。

劉孝參政,作人登岱

十月高風吹綵磨,王喬要我步天閤。雲開龍口澄三界,星列橋頭矚九原。

苔石空函方外字,岩松猶帶御前恩。人生若欲凌空郭,自古軒皇有至論。
大夫松

老幹磴邊盤,曾御鳳闕宮。經霜千載秀,凌露百朝看。

森聳樹堪棟,扶疏影更寒。旁觀衣紫客,歷歷並芳難。
巖巖亭

千仞排巉愕,坐疑烏雀愁。蒼茫橫古道,縹緲接飛樓。

月霽風塵夕,猿清草樹秋。明時苛政絕,行坐仰尼丘。
秦時

梁父東巡地,青鸞斕翠華。露盤索蔓草,丹鼇委涎蝸。

曉日追風騎,秋空汎海搓。深幽詢往邇,石表半沉沙。
磨崖碑

磨崖高百尺,功德此劃銘,典誥文全古,莓苔字半青。

可能光日月,應不畏雷霆。一代中興頌,悠悠付巨靈。
劉應時剛使,洪洞人題飛雲閣

岱宗晴望鬱嵯峨,曉日籃輿陸薛蘿。誰鑿紅門通碧落,倒聽青石瀉銀河。

路當迴馬添愁怯,天入疏龍轉笑歌。欲向神霄禮仁聖,試尋飛閣暫蹉跎。

題日觀峰
日觀峰頭觀日出,五更三點發嫣紅。人問未覺窗天曙,嶺上遙連海氣通。
雲霧變遷明乍滅,水光蕩漾色還空。須臾萬象皆春色,獨立長歌酣遠風。
題太平頂
絕頂風光迥不草,捫蘿飛度萬重雲。乾坤俯仰胞襟闊,岩壑陰晴氣象分。
滄海一杯搖演漾,青齊九點落繽紛。更憐遲日江山麗,長向清時扶聖君。
題南天門
齋戒含香叩帝閤,仙風吹我上天門。岩問星斗看欲墜,地底雷霆時一奔。
杖屨帶過青烏影,衣裳侵入綠雲屯。即看紫氣臨間闔,金殿當頭捧至尊。
題御帳坪
迢遞行來御帳坪,春風吹醒大夫松。秦家封爵成何事,宋代遊畋總是空。
老樹自堅千歲節,青山不改萬年容。偶來福地尋幽事,玉錄金書不再逢。

題無字碑

誰□ 碣石表雲霓,道是春王封禪碑。本是忘言存古跡,翻嫌無字到今疑。

接天雨露苔常濕,近日璣衡影不移。七十二君俱泯滅,浪傳寶藏使人悲。
題仙人橋
灰石雙懸萬仞淵,千鈞一髮引青天。見愁弱水無舟渡,道是崑崙有棧連。
輕舉擬將亮作烏,高飛思與鶴聯翩。□須直造金銀闕,秘受軒轅太史篇。
題玉女泉
茫茫何處問玉漿,乞得東林石髓嘗。吸露可能清俗骨,飧霞原足飽詩腸。
悅仙岩上卿雲爛,楊老園邊藥種長。靈既果然膚寸合,願為霖雨遍要荒。
題水簾洞#1
天紳岩下靈源遠,萃美亭前玉液長。素練界開青帝座,珠簾散掛白雲鄉。
玲玲自奏孤桐曲,凜凜還非六月霜。撫景頓教清興發,臨流幾泛紫霞觴。
題王母池
西母誰迎到此巔,軒皇親遣碧霞仙。掬來星宿湖中水,瀉作蓬玄洞口泉。

白鶴尚棲梳洗側,飛鸞自舞玉環前。平生賸有雲霄意,便欲乘搓上九天。

題高老橋

高老橋頭且駐膠,青華問掛白雲菴。平生能著屐幾兩,險路方知快活三。
日干星虹懸問道,雪殘煙樹點晴嵐。祇林喜遇真僧近,茗葉松花伴笑談。
題十八盤
登登直上三千丈,曲曲重迴十八盤。陰磴雪凝那免滑,石門風急太生寒。
舉前曳踵應防面,附翼攀鱗可掛冠。倪守尚留黃現側,奮身已在白雲端。
題磨崖碑
山石峻繒詛可磨,當年極力欲如何。金泥盡付莓苔落,玉檢還虧斷龔多。
漢禪秦封沾草露,唐文晉字逝川波。我來登覽尋遺跡,獨步巔崖感慨歌。
題捨身崖
臨深必戰詩垂鑒,知險能危易有銘。何故輒投千仞璧,自看不及一毛輕。
身亡親病終何補,骨碎魂寬誰與明。傳與痴兒應念此,舍生還負害仁名。

題丈人峰

又人石上望旱仙,吳越周秦指顧問。過去青牛追不及,飛來白鶴杳難攀。

東皇細削芙蓉闕,玉女深居虎豹關。咫尺蓬萊天路隔,尋仙不遇只空還。
人題小龍口
萬壑千岩赴一門,蟠龍噴沫此騰奔。搖空瀑布疑地練,帶雨驚波似覆盆。
玉竇雲深迷月窟,仙岩雷動撼天根。坐來忽覺魂飛越,日暮歸期不收論。
題傲來山
獨秀西南數傲來,天門洞宇鎮蒿萊。竹林曲抱青峰出,月蟑高懸碧澗開。
石壁峪中雲散去,仙人掌土鶴飛迥。登臨不盡平生興,對景慚無作賦口。
李伯春知府,松江人。題秦大夫松
丞相無端憶黃犬,坐令四皓擅清風。先生千古雲霄意,未必秦庭肯受封。
張延庭知府,濱州人秋日登泰嶽過水簾洞
丹楓霜點一天秋,百里登臨魄遠遊。泉掛簾攏雙澗響,雲磨蒼翠半山浮。
凌虛擬有神仙倡,飛壑猶看道路修。過化已經千古跡,餘師在我定歸求。

宿絕頂山房前韻

風動簷聲鍊馬秋,探奇肯倦此遨遊。驚心丹壑諸天迥,回首白雲萬里浮。

倚險斷碑文已滅,近人新月斧堪修。平生未解懷山夢,試叩天閤許一求。
過天門
飛步天門道,脩然羽翰生。雲牙低岫出,嵐黛遠山橫。

聖仰先登跡,松留獨立名。達觀應不負,萬古一含情。
程拱辰主事,莆田人玉女歌

英英白雲端,神女駕紫鸞。素姿摩峪天池水,扶桑日閃玉容丹。朝餐明霞暮吸露,芙蓉製服電為冠。我聞黃帝女,修真生羽翰。載傳漢玉葉,石屋煉金丸。西向瑤池禮王母,嗚噹雜珮聲珊珊。

白日飛挾曹仙去,空留丹鼇鎮蒼巒。黃花古洞真人跡,女指纖纖印苔石。更有一片雨花床,牛年指作薄團席。銀燈懸斗傍,燦若七星奕。爐姻繞岩廊,裊裊吐霧碧。天花不捲水珠簾,甘泉迸出白玉液。乍聞萬壑松籟嗚,疑是經聲喧嘈嘈。曾頌李白句,飄飄下九垓。載聞宋真主,東來紫觀開。寶磬聲落天空外,玉簫吹集鳳凰臺。卿雲絢爛挾輿下,朱嬸五釆駕上來。巍巍岱宗奠東土,赫赫元君何神哉。維山有神增靈異,寰區千古仰崔鬼。我也平生懷仰止,今日東山著屐齒。十八危盤石參差,萬丈雲梯空中視。乘風上天門,振衣躡星紀。仙樂雲中迎,身如霄漢裡。金蓮頂上紫氣騰,稽首風前薦香芷。素手授我硃砂杯,須臾餌以白石髓。揖予更上日觀峰,天鸚初唱朱曦起。西望崑崙雪花明,玉池直接天河水。夜夢石函玉虛篇,傍有羽衣親點指。從此覓卻紫芝依碧霞,人世浮名一掃如風靡。

王廷卿主事,荊門人登泰山

幾年夢想岱宗遊,今喜登臨最上頭。雲爭日從霞外出,峰高人在碧空浮。

仙巖列幛青無了,簾水飛崖翠欲流。四望豈誠天下小,祇綠古阜有尼丘。

寄憩來巍嗽,嘹嘹過鴉風。十年丘壑趣,一笑俗綠空。

洞口留雲宿,溪流與月通。石床眠自穩,魂夢覺秋虫。

陶允宜行人,會稽人泰山絕頂

泰岱峰高捧玉皇,秦碑漢碣兩蒼蒼。空中鸚犬通真境,海底魚龍送太陽。

雲氣低封千蟑色,雨花平散一天香。登臨至此無堪老,五嶽三山事未強。
天門百轉石崎嶇,絕頂先登氣乍舒。日月腰懸雙寶鏡,星霞掌布一盤珠。
東西指顧分秦越,咫尺光華入帝都。何必金泥開玉檢,仙人沖舉未全虛。
碧霞元君
諸天何地聚群靈,泰嶽山高即上清。聞說死生齊夢幻,怪來賞罰太分明。
空中擁護金光相,夜半傳呼絳節聲。自是神人同愛國,歲輸百萬佐昇平。
明有監司暗有神,人天禍福兩相因。若為終古乾坤宰,翻屬當時婦女身。
巖比普陀柄大士,殿同南嶽拱夫人。朝朝多少冠裳者,仰止高山抱下塵。
張程主事,安福人明堂

天王出狩時,玉帛萬邦隨。柴望遵虞制,恩威協禹規。

齊君能罷毀,季旅竟奚為。千載存遺址,青陽在指麾。

姜鏡行人,會稽人碧霞宮紀勝

誰開梵宇碧雲岑,雲去雲來山半陰。石溜暗穿瓊玉砌,天花時散蕊珠林。

隨綠好釋區中念,選勝真同物外尋。最是燕臺看咫尺,霞光遙映帝城金。
水簾洞賦懷
探奇入暮倦言歸,改席怡泉坐翠微。白水遙從千嬌轉,青天化作五龍飛。
高懸苔壁常飄練,倒捲巖風或機衣。何用別尋蓬島去,源頭活處即吾機。
吳同春郎中,固始人過桃花峪
桃樹千重帶水涯,靈巖百折傍山斜。秋高瑤圃日為實,雨過天門浪作花。
方朔頻須貽漢主,漁郎何處覓仙家。我來不及春風晚,杖屨翩翩度彩霞。
溪未冬登岱岳
東星樓閣自天開,絳節高懸白玉臺。兩向仙人峰外過,雲從玉女峽邊來。
孤標捧日三千丈,閣道凌空十八回。靈奧已看人世隔,赤城何處訪蓬萊。
蓬玄絕頂瞰洪濛,五岳名推岱岳雄。玉嶺鶴飛青帝觀,天門人叩紫微宮。

星連闔闢三元合,海抱乾坤四望空。何事鸚嗚從疊蟑,扶桑枝上日初紅。

八荒迢遞望中收,片右低看晝夜浮。漢時金章秋色玲,秦松御帳雨聲愁。

星纏半繞雲巖出,海水平懸日觀流。仙骨莫憐丹寵遠,乘風直欲度滄洲。
仙問靈府近如何,絕壁捫蘿試一過。不信海濱拖白練,忽驚杖底墮黃河。
雲飛玉井香風細,花玲瑤壇露氣多。誰向青華傳秘訣,古今天地捻悲歌。
遊暴經峪
覓脫尋幽在徑通,肩輿面面受天風。深岩貝葉經霜白,絕壁曇花映日紅。
百道泉聲飛樹杪,千尋翠色落雲中。援栗欲鼓高山謂,不見鍾期興轉窮。
朱湘郎中,金華人登泰山
攀雲躡磴扣天閤,絕頂摩空星可捫。俯視千山參法從,卑看八極隘乾坤。
龍紋虎阜封苔蘚,漢梧秦松長子孫。今古登臨誰是主,斷碑荒碣自黃昏。
張體乾郎中,真定人泰山巔紀遊
地天交處此山分,墓寫高明愧不文。玉檢金泥成感慨,嵐光蟑氣自綑縊。

攀崖便欲觀紅日,躡磴行看入白雲。迂我邀仙探聖跡,豈期千仞會同群。

李填副使,解州人登泰山

小視塵寰共步虛,一亭高敞岱宗初。遙擎紫極扶桑處,近擁丹霞太液餘。
雨歇還生神府潤,天低常傍歲星居。登臨盡借山靈力,興滿乾坤任卷舒。
泰山萬丈插層空,聰馬馮虛欲御風。日觀依稀朝絳節,雲林彷彿接瓊宮。
須臾上帝甘霖沛,次第西臺玉趾中。往事空垂封禪史,新遊應自古今雄。

彭夢祖郎中,淮南人登泰山

星幢寶森鎖姻空,縹緲飛梯萬轉通。天闊練光為白馬,峰高嵐氣作蒼龍。銀河欲迸仙人掌,丹鼇猶藏玉女宮。毋聖代不求封禪,草相如詞賦吠徒工不,空濛鉗殿俯長天,萬里中原亦緲然。日出東山翻入濟,夜凍北斗欲沉燕。松陰猶落秦時雨,玉莢長封漢帝年。好借西風為羽翰,褊妝五嶽杖頭懸河。巨靈千古勢嵯峨,萬點神燈幌不蘿。曠野秋陰連瓠子,虛岩爽氣落黃河。三更日抱天門起,百疊泉飛下界多。七十二君無覓處,依稀旌蓋霧中過。一岱嶽盤亙大海東,珠光怪底搖天紅。雲姻常護碧霞頂,龍虎欲眠青帝宮。繞足星斗太歷歷,盪衣香氣何濛濛。有無仙人隔弱水,死乃西池查靄中。
李學道知府,浙東人謁玄官

□上壺天景最嘉,崖生芝草石生花。雲開玉殿瞻青帝,香繞珠宮擁碧霞。

眼底風塵俱罔象,寰中日月自仙家。我來欲把玄機叩,靜對蒼穹思轉遐。

李任守令任御史,以鄧氣著名。當其守青州,南拜,命之日,夢泰山之神遣官迎之,授以職銜,其後竟死青州。異哉。
馮大受舉人,松江人。登岱二首

水帝青陽闕,仙人白玉壇。徘徊空八極,睥睨跳雙丸。澹靄迷秦望,層嵐生晝寒。同游多謝眺,秀色總堪餐。

直上中峰頂,方知泰岱尊。崗巒關地軸,星斗挂天門。孤幛秦皇碣,深池玉女盆。仙人雲外度,白鶴自翩翩。

泰山絕巔峰鍾明府

曙色朦朧帝女壇,雄風吹客布袍寒。五雲忽睹雙亮下,千里同將疋馬看。

白石青芝隨地釆,高山流水向誰彈。封中紫氣常來往,賈男先登足大觀。
曝經臺
路轉峰迥別有天,平鋪石鏡落霞前。芙蓉插翠層崖峙,薜荔飛寒瀑布懸。
拂座雲生科斗字,吹簫風度鳳皇倦。恍然吾欲遺塵世,日醉桃花不記年。
劉宗岱副使,歷城人登泰山
石磴天門闢太空,躋攀夜到碧霞宮。崖碑洞府標靈異,雨脈雲根肇化工。
六月泉飛嵐氣玲,三更日浴少濤紅。可憐秦漢遺封在,玉檢金泥竟未窮。
潘子雨歷城人,少卿同陶心齋登泰山
岱宗天下稱形勝,挽客躋攀雲霧中。玉檢金泥傳歷代,秦碑漢碣照蒼窮。
陰崖時積千秋雪,睛晝雷生萬壑風。興到不辭絕頂處,乾坤一覽兩眸空。
劉隅都御史,東阿人登岱絕頂
日觀峰頭煙霧霏,天風冽冽振吾衣。仰捫星斗明且近,東望蓬萊似復非。

豐石緘金何代客,群山積翠下方微。安得羽翰凌風去,從此飛游四岳歸。

趙邦彥舉人,東阿人登岱

岱岳峰頭俯鴉群,鳳幢玉殿禮元君。層崖疊蟑低秋日,漢石唐碑令夕燻。
姻霧下迷千室雨,臺廊睛澹九霄雲。五松風起寒濤急,嗚胭秦聲不忍聞。
岩蟑縈迴烏路藏,金林玉几悶靈光。神功片石生雲雨,元氣群峰合混茫。
九點禹州渾一色,萬年玄澤走諸方。安期煉藥餘丹洞,姻樹蒼蒼澹夕陽。
金泥玉策靈章秘,巨岳仙問奠魯疆。三觀雲峰天矗矗,六龍輦道樹蒼蒼。
崩崖積雪千年白,陰洞桃花四月香。薄暮飛觴凌絕頂,蓬萊五色晃東洋。
巖岫天迴紫翠紛,蓬瀛東瞰碧氤氳。霞宮日麗千巖樹,鳳沼波涵五色雲。
秦越河山盃底盡,乾坤靈秀杖邊分。玉童不見姻空渺,徒倚松亭娣紫氛。
朱維京主事,萬安人登岱
日觀峰頭叩帝關,上方樓閣隔塵寰。暫辭載筆西清署,直上題名北斗問。

十二齊州歸指顧,三千天界盡追攀。高山自昔同懷仰,不嘆相從梁甫艱。

突兀真看切太清,將因仙倡得登瀛。百千萬劫推雄鎮,七十二君祇浪名。

山靄為雲迷楚望,松濤帶雨作秦聲。還朝莫訝無新草,不擬乾封侈聖明。
封禪當年事若何,秦壇漢時鬱嵯峨。向來二客尋仙處,曾是千官擁蹕過。
日色浮金搖白馬,天空如帶走黃河。振衣直躡天門上,夜摘星辰浩浩歌。
巖光噴薄遙天下,萬里扶桑曉氣來。縹緲群仙疑海上,參差三觀倚雲開。
華嵩並峙難為倡,河漢中流見一杯。玉檢金科渾幻跡,漢皇當日問蓬萊。

于慎思庠生,東阿人望岳吟

十日行陂陀,頑山總不快。一朝望峻贈,忽然豁眼界。明滅微茫或可賭,嶄嶄青嵐照終古。神秀獨鍾造化奇,遠射蓬瀛迎齊魯。桑田未為海,衣冠禮樂長。不收龜峰諸峰未足尊,中天突有一峰在。七十二主未封前,靈秘乾坤知幾年。秦皇玉檢徒為爾,漢帝金泥亦罔然。漢封猶有者出處,碑斷秦人留玉筋。三光未老留宗高,元氣茫茫收不去。幸攆兮喜曉,上有松斜兮蘿結,鹿駭兮猿越。安期羨門,不可以倘見,吾將乘蠣縿豹,求錢僱與王喬。日觀峰頭眾小山,夜半赤輸映儡皎。莫言日月隱明光,且見陰陽割昏曉。未須奔走檮名岳,一望雲岩顏已破。拄杖穿雲會有時,凌風觀瀑歡無那。

岱岳游引平生海,岱客乃夢嵩華遊。積蘇累塊不入眼,十年贈蹬仍東州。塵寰倡側不受羈,時時倒景凌清秋。人言岱宗鄉土物,可與元化銷百憂。因之高丘望遠海,海風四至聲風颼。天門高高望不及,但見奇峰峭壁。千態萬狀,使我應接無停休。
登月殿,開雲樓
下視雲霧翻蠣儿,辨馬峰頭認定練,側身猿狄仍哀愁。地五岳,天三台,造物辦此何雄哉。若士此一至,汗漫未可恢齊諧。君不見,華山傾圯恆霍羞,海岱惟有東諸夜。東人望岳如望母,膚寸興雲副所求。書生泥滓憶清汲,未斷塵緣奈別何。泰山處士高風在,且向東峰翳薛蘿。

載相堯履歷見前登岱嶽

兩日躋攀耽勝賞,會凌絕頂興尤狂。周天列宿高低轉,下界彤雲遠近光。
碣石峰頭留皓月,蓬萊海底見初陽。嗟予陸蛄仍多病,卻望衡廬憶故鄉。
黃一桂府判,閩人登岳
驅馳王事陸名宗,歷覽危崖奇異鍾。天向空中開殿閣,人於寰外見玄蓬。
龍渠吐沫懸千丈,烏道盤姻曲萬重。仙子羽成憑鶴化,白雲流水訪遺綜。
郭恬推官,壺關人委實泰山香稅
去年曾上蓬萊閣,今日還登封禪臺。滄海已知重譯獻,岱宗聞說六飛來。
萬方香幣供仙后,一代龍章發聖懷。自愧微臣兼稅事,雲霄徒倚望三台。
袁槍知州,懷遠人登岱岳饅成
天門遙上鳳凰巔,萬丈丹梯紫黑連。東極長留王女勝,登封猶紀漢秦年。
尊開曙色滄瞑近,杖倚磨崖日月懸。更向層崖尋聖助,攀齊應在世人前。

楊文樟同知,固安人登岱

海宇誰云闊,都來四望中。峰巒咸拱北,日月早窺東。

下土疇能並,中天此最雄。宣尼元獨步,萬古仰高風。

顧文耀東吳人登泰
岱宗峻極逼瑤京,萬里風雲杖底生。漢時至今浮王氣,秦松猶自靄春融。
朝天客仰天門迥,捧日心懸日觀明。掌上河山皆帶礪,磨崖還頌泰階平。
蘇眉山閩人玉皇頂
玉皇高閣擁丹丘,鶴壁峻繒瞰百州。彷彿紫微星斗逼,應知身在五雲頭。
日觀峰
曙色峰前五夜開,扶桑推出火輪來。紅光直射滄淇外,倏忽文明遍九垓。
丈人峰
氣象巖巖此最尊,群峰兩兩列兒孫。古今幾度滄桑變,惟有乾坤此老存。
桃花洞
雪竇雲岑玉洞新,桃花紅勝武陵春。仙搓直泛蓬壺裹,何事漁郎復問津。
阮自華舉人,安慶人登泰岳
朝回青帝老山前,歷落繁星綴繡簷。封色錦浮司馬頌,海光紅起祖龍船。

松亭巖屋神堪畫,石峽天門秀可憐。枉自浮搓尋八月,已教襟帶入重玄。

張新登泰

丹梯縹緲上天關,大地山河指掌問。欲傍星辰捫帝座,直愁雲霧失人寰。
泥金座玉終誰白,白石清泉香自閑。匹練吳門何處是,凌風好便拂衣還。
陳申宿泰山公館
晚遊乘問過岱宗,躋攀曲磴幾千重。未從絕頂耽清興,已眇群山度曉鍾。
寒夜暫將丹鼇訪,紫門詛許白雲封。悠然借宿石床月,肯數華陽第二峰。

光盧舉人,歷城人登泰
倚杖凌空俯大方,振衣千仞獨徬徨。海門吞吐風雲色,天界週迴日月光。
魯定齊桓俱寂寞,秦封漢禪入微茫。乾坤縱我探奇客,瑤草拾來獻聖王。
周天球吳郡人望岳
鬱蔥日夕氣佳義,衣上橫飛綵翠來。薄海千山趨下t ,中天三觀衣層臺。
射牛何處修封跡,司馬當年單禪才。欲問五松巖壁上,秦時風雨宣相催。

登岳

六龍開道九霞傍,飛磴盤盤躡景光。中阪直愁風弘去,下方微見鶴迥翔。

雲埋培摟群峰小,天坼河流一線長。巖際倒身低落日,安知匹練是吾鄉。
余維玉學正,樂安人登岱
為學直如炒秦山,一毫息忽莫躋攀。饅從石磴層層上,自入天門蕩蕩間。
觀日三更原有本,棲雲萬壑捻無關。直趨孔子登臨處,道眼應知隘八寰。
孫時秣陵人登泰山
祟朝常說泰山雲,如削芙蓉迥出群。疊蟑迴陰藏巨壑,長河浮練落晴霧。
姻霞不改登封色,金石猶存異代文。此日乍臨多遠矚,獨將杯酒戀斜燻。
陳宣登泰

乾坤五岳峙,形勝首稱東。歡業彤梯秀,鑽阮翠壁崇。蒼茫看碣石,獨立擬崆峒。

下界雲姻杳,中原日月同。山靈曾駐帳,地險幾回聰。雪下先冬白,日觀未曉紅。

逍遙青帝殿,精爽碧霞宮。棟宇聯星斗,神光閃電虹。聲名馳化外,柴望肅升中。

感應千方一,呼號萬野通。貢輸如國課,覆載比玄功。漢策相如麗,秦碑李斯工。

仙人疑可見,玉女日相逢。元化無離合,山川隨始終。我生衰髯短,流落壯心雄。

寄寓聊題泳,低垂寫赤衷。
冀相漳州人桃花洞

步入桃源路,天台跡似茫。曾來伴劉阮,不是問津郎。
白雲洞

危石巉巖裹,白雲向此生。兩三姑女在,閑讀子雲經。
吳相泰山晚照

寒曉隨總馬,斜陽度兩峰。碧茫空眼界,奇絕到胸中。

日月東西照,姻霞遠近籠。靈輝粒異景,人世此難逢。
鄭材安肅人登泰山
泰岱峻繒尊五岳,乾坤氣象此悠悠。星辰近對雲霄出,日月遙看渤海浮。
磴道盤紆千蟑斷,飛泉瀑布萬谿流。平生豪俠登臨意,長嘯拂衣天上頭。
宋存德秣陵人登岱
幾年綜跡混塵寰,誰意名山此日攀。烏道逶迤青幛外,旱峰杳眇白雲問。

恍疑天際聞雞犬,忽訝長空震羽翰。況是勝遊偕妙倡,可無佳句紀層巒。

吳道浙人登泰

三十六盤何險職,曉來登眺自忘疲。眼看山頂疑無路,身在雲端不自知。
贏氏五松寧故物,唐人千仞有磨碑。古今興廢只常事,金簡玉函亦大奇。
盧濬天台人登泰山
天放晴光快我遊,攀崖直跨碧雲頭。姻塵消盡江山曙,腸腑收回宇宙秋。
追覓鳳麟思孔孟,平臨霄漢憶皇州。何人更訝來遊晚,一笑千年願已酵。
孫璋海寧人登泰山
玉柱崢嶸接上蒼,攬衣登眺思茫茫。兩輪日月雙峰近,一統山河萬里長。
絕漠有君皆入貢,窮荒無地不歸王。于今莫奏東封疏,聖治雍熙邁漢唐。
王楝訓導,泰州人登岳
登岳到巔奇又奇,碧霞宮闕紫雲棲。千尋絕地遐如舉,咫尺瞻天近欲窺。
見大幾人稱道眼,禮玄何限乞神禧。遙思東魯毓靈秀,應有才賢嗚盛時。
朱覺民學正,高郵人登泰山

淮海生平仰泰山,何綠咫尺得躋攀。仲尼遺跡將繩武,石洞玄修許叩關。

磴磴漸超雲霧外,巖巖待立雪霜問。山靈試與評高下,明鏡無臺更出寰。

朱洪濟學正,陽穀人祈雨
炎蒸如燬值愆陽,大地嘉禾膜欲傷。萬姓憂煌心珍瘁,一誠感格雨淋浪。
豐亨預慶簧車滿,頌述咸稱主牧良。功德由來應食報,徵書首辟佐巖廊。
王化訓導,六安人祈雨
旱魑為授虐燄狂,燃禾爍石眾皇皇。郡侯懇效桑秋禱,河伯洪施雨澤滂。
望慰三農興頌美,忠輸九稅慶豐穠。朝天課績慶稱最,顯擢高名注帝傍。
汪坦經歷。登岱
十載遨遊鬢欲星,謁來長抱岱峰青。氤氳樓閣憑真宰,欽吸風雷朝萬靈。
人問得失誰為主,天上神仙我自名。煮石餐霞非妙乘,寂寥還復悟無生。

郭汝林永豐人登岳
天留岱岳開東土,壯志登臨日正晴。漢祀秦封俱莽跡,峭崖幽壑獨關情。
樓臺唇氣滄俱抱,古木龍文日月衡。探賞未窮吾借榻,翠微今夜一星明。

查志隆履歷見前三登泰山紀行

泰岱峰前一駐縿,天門御帳簇晴嵐。悲秋忽漫逢重九,歷險應知快活三。

十八盤中還汗血,萬重雲際任歌酣。大觀許步宣尼後,長嘯歸與也自堪。
時隆慶壬申年,被逮,蒙恩昭雪,東歸過此。
十五年來復此遊,山光如昨思悠悠。丈人峰桂乾坤老,玉女泉涵日月流。
三伏寒崖猶挾績,九霄霽色欲沾裘。忽看雲雨連燕冀,聖主應紆旱魑憂。
時萬曆丙戌,起官東,夏月行役,過此遇雨。
冬孟登登最上頭,藹如春暖爽如秋。月輸正向瑤池滿,日觀翻從碧海浮。
龍峪三辰風不動,虹灣萬壑霧全收。乾坤一覽歸圖籍,可是山靈為予酬。
時萬曆丙戌冬月,奉臺檄脩岱史,訪勝過此。
鄒德溥翰林院編脩,江西安福人登岱二首
泰嶽岩曉逼斗垣,人問不道有崑崙。雙峰日月環天界,半榻風雷薄帝閤。
北指雲光瞻紫極,東來海色入清尊。秦車漢鼎今何處,嘆息空山片石存。

萬疊層巒拱岱宗,蒼崖峭壁削芙蓉。山光杳靄吳門馬,海氣霏微越觀峰。

清角猶疑聞帝籟,赤丸何處覓仙蹤。振衣獨倚青霄立,片片輕雲落五松。

光盧舉人,山東歷城縣登岱吟同鄒太史賦
生平自抱神仙骨,喜入深山釆薇蕨。泰山五岳推其尊,故人招遊出帝閤。
相將攬勝山之後,奔峭斷崖錯如繡。烏道盤旋千仞餘,危巔上有玉皇居。
日觀振衣白雲落,天門長繡清風度。清風細兮天籟聲,白雲斷兮海日生。
分野中峰齊魯變,晴空下界雷雨暗。殘照荒荒翠蟑前,琪花歷歷以相然。
河流如練掛秦樹,霞散為綺明鄭圃。七十二家封禪君,空留片碣滋苔紋。
吾欲尋真訪大道,真窺方嬌恣幽討。阿誰煉藥古洞開,五色姻光燭上台。
半畝磐石勒科斗,臨經似出蒼頡手。願乞仙人一粒丹,如是我聞心地寬。
釆釆蕨薇最可茹,不作神仙不忍去。菟裘老矣絕塵埃,日歸塵世轉堪哀。

泰山道中同鄒太史賦

學士干旎出帝都,來過東岱挾狂夫。自憐芳草常為客,卻喜碧山不負吾。

老戍花陰隨去馬,江樓月色照呼盧。憑君雙劍如秋水,肯把生平意氣孤。
蘇澹濮州人,舉人登岱二首
平生湖海原空闊,覽勝今登第一山。夾道濃薰楓葉赤,垂巖倒染菊花斑。
九州禹貢微茫外,千里堯封指顧問。星斗瞻依真咫尺,夜深環珮響珊珊。
西風吹送登山屐,謐擔攀躋興轉濃。瓜葛周親丈人石,浮沉秦爵大夫松。
幽泉細進中天月,虛谷遙傳上界鍾。沐雨盤雲翠如削,秋來天地老芙蓉。
蘇演濮州人,審理瞻岱二首

柱杖來天上,下看雲氣浮。乘風謁泰岱,觀日渺滄洲。

採藥迷仙路,尋經斷水口。夕燻桂林杪,遙興不堪留。

來拾金光草,旋登王女池。曾談古跡□,穿徑探幽奇。

斷碣樞秦字,摩□□□□。憑軒以一望,雙觀鬱參差。
劉勁歷城人,舉人登岱

岱岳峰頭玉樹秋,拂衣長嘯思悠悠。眼空宇宙三千界,勢壯山河百二州。

人到天門星斗近,鸚嗚日觀海雲浮。當年禪草今還在,秦漢如何成古丘。

張岐松江人登岱二律
半空削出青芙蓉,直上煙霄幾萬重。漢時尚傳天子梧,秦封已改大夫松。
才非草禪惹司馬,世際昇平笑祖龍。本為祝釐曾汗漫,丹裹常繞碧霞峰。
振衣千仞絕塵氛,野色蒼茫倚暮壎。日觀有峰來海市,古碑無字逼星文。
頓空屐底三千界,誰識編中七二君。兩袖翩翩渾欲舉,不知身世出浮雲。
龔勉無錫人,浙江參攻偕湯比部覺軒同登泰山因賦登岱歌以紀勝
我適登太山,三月春欲暮。萬里來長風,當空捲雲霧。須臾霧盡見山色,蒼翠參。□天與天逼,層層石磴躡雲升。萬壑千崖轉奇特。御道縈迴六龍翕,峭壁飛泉挂瀑布。遙看一塢桃花紅,卻疑又入桃源路。大夫松何落落,無字碑何巍巍。秦皇漢帝今安在,唯有此松此碑無傾頹。瓚阮怪石滿山立,磨壓字久蒼苔氾。靈蹤秘跡不可窮,深巖時有蛟龍墊。振衣再陸最高峰,大地山河一望中。眼空不啻小天下,獨超太古窺洪濛。東向蓬瀛但咫尺,西顧崑崙近可踏。赤城王屋眉睫問,姻霞繚繞登山屐。勝遊至此何快哉,排空大叫天門開。雲端玉女兩兩下,直上金銀臺。顧我自魄塵凡質,稽首群仙謝非及,唯願投簪學向平,遍遊名山棲少室。

登岱雜詠? 石經峪
翠屏圍石壑,誰把金經書。歲久字多滅,經旨只如如。
迴馬嶺
御道六龍過,壁絕千馬迴。登封世已遠,山逕滿蒼苔。
大夫松
長松倚絕轍,蒼翠欲摩空。豈受秦皇命,自有白雲封。
御帳
峭壁迥參天,四顧若列帳。曾留帝子棲,翠華可想望。

天門

遠陸青雲梯,一振凌風極。長嘯入天門,玉女遙相接。

玉女池

山池水碧澄,可照夫容面。玉女時往來,彩雲飛片片。
白雲洞
石洞棲白雲,玉檢封漢武。漢武久寂寥,白雲自千古。
無字碑
雄圖已消歇,山頂遺空碑。金書不可見,日夜天風吹。
日觀峰
夜宿日觀峰,起看扶某日。海底騰明珠,蛟龍驚出窟。
孔子崖
尼父昔登臨,玄覽超無上。我來得瞻依,頓覺心神曠。
張懋忠肥鄉人登岱二首
天門雙控鬱蔥蔥,竹杖西來禮大空。削玉幾時留漢策,探碑千載識秦功。
晴光近指扶桑日,紫氣遙連碣石風。七十二家今寂寞,水簾不盡野花紅。

雙龍百折漱清湍,夾道蒼蒼第幾盤。明月平臨三觀合,白雲不動五松寒。

長倨寶色香扶起,幽谷玄芝鹿踏殘。方外道人流水性,為探名岳著書看。

鄒德溥翰林院編脩,江西安福人同光顧吾遊泰山道中感念舊遊賦此
當年結夏南山寺,與君意氣凌天地。蒲團坐破千峰雲,雲光片片落人世。
今日逢君清源頭,攜手重為泰岱遊。泰巔末陸心已壯,飄然如在青霄上。
君行山立不可移,吞吐風雲百岱奇。乾坤假我以康樂,高朋勝藥兩遺之。
何時從君三山島,其躡仙蹤拾瑤草。

丈人峰

獨立丈人峰,直覺天下小。仰視有高冥,俯矚無孤烏。
日觀峰

我凌千仞崗,縱目乾坤外。長風吹海色,泠然襲衣帶。
玉女山

青天垂絕壁,下有幽人居。趺踟坐白雲,澄然萬籟虛。

白雲洞

此洞足幽棲,臥節聊一舍。坤看吐白雲,靂霖雨天下。

石經峪

誰將貝葉經,勒此盤石上。梵字有無問,亦足悟法藏。
桃花峪

峭壁凌穹蒼,冽泉貫其趾。不知天地問,清絕更誰似。
無字碑

絕繳植空碑,古人如有意。由來最上乘,原不立文字。
大夫松

爾本抱勁節,秦官何及之。乘風發長嘯,如羨商巖芝。
泰山道中有作
中原古道草萋萋,萬里游韜汶水西。喜有青山供野興,且呼明月共巖棲。
空江星斗懸蒼壁,野戍風雲暗綠谿。七十二君封禪在,可能策杖問金泥。
俞琳教授,江西信豐人登岱
歷褊危岑謁帝孫,碧霞殿近紫微垣。天行日月雙相照,地列嵩華獨此尊。

瑤草琪花成色相,霓旌電蓋擁精魂。試從金闕凌風立,九點神州盡可捫。

混元閣

為覓三陽觀,停車更一朝。松陰稜白日,石徑倚青霄。

宸翰暉山谷,仙函鎖沈寥。談玄真有契,昆屬故人招。
喻均新建人,松江知府暮春一日同李長卿侍御登泰山四首
宇宙名山願不違,還從仙客試春衣。天迴大海雲千疊,花滿中原錦一圍。
秦觀崔鬼人已遠,吳門縹緲事還非。千岩鐘聲尊前合,不遣雙節下翠微。
齊魯千峰望裹開,濁河清濟日縈迴。居然形勝雄諸嶽,久矣英靈動九垓。
翠壁舊諳虞帝狩,白雲曾扈漢皇來。聖朝謙讓東封事,莫問相如作頌才。
昧爽徘徊日觀東,漸看曉色入漢濛。祥雲不導羲和馭,濁霧翻迷海若宮。
巨壑魚龍眠自穩,諸山金碧坐成空。遙憐萬里扶桑影,倘避霜臺御史聰。
步轉山腰日欲脯,還從官閣醉醞釀。簷前氣候分寒燠,郭裡人煙定有無。

烏道千盤垂脫險,鳩節雙卻未須扶。山翁笑指亭亭幹,曾是秦時五大夫。

陳萬言御史,南海人題日觀

萬戶星辰未曙天,瑞光先照觀峰前。應知此去扶桑近,願借仙搓到日邊。
小天門值雨
武帝登封舊有臺,靈漱時見白龍迴。天風倒捲簾泉水,猶有遊人冒雨來。
霽望
雲外山河拱岱宗,鄉關何處翠重重。憑高極目堪惆悵,認錯羅浮浴日峰。
無字碑
鞭石曾聞自海東,晶瑩今徹碧霞宮。摩娑汝末經題刻,猶勝磨崖恥頌功。
岱宗登拜
古來二月登巡地,異代登封事有無。玉檢秘藏芳草合,翠華臨幸慶雲孤。
天邊舟楫尋仙倡,馬首喬松號大夫。今日守臣惟秩祀,青山尊俎百神趨。
夢憶名山已數年,偶隨猿鶴共聯翩。攀懸石磴疑無路,轉出雲林別有天。
滄海姻波圖畫裹,齊州形勝酒盃前。尋真未悟長生訣,欲向峰頭禮玉仙。

呂坤山東參政,洛陽人毒草歌有序

萬曆戊子春山東飢,蓋二年旱後也。菜根樹皮剎掘始盡,又食及野草,幸無毒,不問苦辛生熟。面黑者如鍊,黃者如土,俘者橫野不復收。余行部日,見道問青草三二種,花且實矣,蔚然獨存。問之,對曰:此貓兒眼、.羌花、鬼臼也,有大毒,使入喉,能即死,幸甚。往有食之者,吐瀉懊儂終日,夜裂肝腸,竟不死。其難堪視死甚焉,何敢食?余收淚而代之歌。
柳頭盡,榆皮少,豈是學神農,個個嘗百草?但教飢餓緩一刻,那論苦辛喫不得。嗟嗟毒草,天胡生此,既不延我生,又不速我死。速死豈不難,長飢何以堪。
斬莊行
長清六月纔禾黍,大家小家愁無雨。草根挑盡木如冬,又見探雛啖野鼠。

沙中稚子哭欲絕,阿八外路不能語。三年長餓一息在,那復餘情念兒女。
破屋一叟搗榆皮,我問搗之欲何為。土性多沉糠性浮,榆末和之可為糜。

極知強活能幾時,暫於腸胃勉撐持。妻子填溝老我存,死者長樂生者飢。

慟哭無聲但有淚,瘦骨令人摧心脾。道傍一廟有神坐,黃金為身受香火。
白南金永年人登泰山
峽口長風放曉睛,捫蘿屹立壯心驚。囂塵平隔天門迥,蔥鬱還將日觀生。
鴉影高秋來朔漠,松花一夜到蓬瀛。凌虛忽憶千年事,漢策秦封總浪名。
徐守仁經歷,祁門人登岱
巍巍東岳接蒼穹,誰闢紅門磴道通。腰筍漫經黃峴嶺,攀蘿直上碧霞宮。
堯天舜日瞻依近,魯阜齊州指顧誰。千仞磨崖都覽褊,還登絕頂頌神功。
再登
兩度探奇謁岱宗,山增靈秀擁芙蓉。穿雲曾出天門路,望海還凌日觀峰。
碑上苔痕侵漢篆,岩前松蓋偃秦封。三千世界微茫外,直北明光是九重。
姚自復吳縣人登岱
當蟯泰嶽喜攀躋,十八盤開石作梯。草禪尚傳司馬賦,苔封已汶祖龍題。

振衣直上天樞近,倚劍雄看斗柄低。翹首吳門何處是,千雲匹練望中迷。

周道南諸生吳郡人登岱

宇宙名山屬岱宗,至今猶自說秦封。低雲欲度千峰烏,噴雪爭回萬壑龍。
日觀可能通帝座,天門應許躡傳綜。故鄉極目知誰是,匹練那堪帶下舂。
姚應士鄭縣人登岱
奇觀天下,狂客興嗤豪。環帶群流細,擎天一柱高。彈丸爭是日,秋葉競為舫。山麓青天雨,楓林白畫濤。孤城卷石聳,魏闕片雲掏。無字秦碑幻,封禪漢史嗷。水簷飛瀑布,龍峪躍神鼇。峴嶺黃梅熟,懸崖翠黛挑。碧霞深隱處,玉女煉丹膏。五華泉浴面,八彩鳳啣旎。紅鏡當空照,梳雲四野帽。芙蓉開綠彎,星斗燦宮袍。環珮嗚千澗,笙簧奏萬嘈。倦橋三碣石,御仗半蘭□ 。夫松凝雪色,聖道配天褒。崖文神鬼護,盤路烏猿號。石印金剛字,波搖日觀蠔。山河百二境,法界萬千曹。登臨一長嘯,名利符鴻毛。
胡希舜副使,原武人登岱岳

乾坤無際此登臨,獨立清秋思不禁。海水東來三島近,天門北望五雲深。

看山玉女姻中度,對雨蒼龍澗底吟。七十二君何處覓,空聞冊簡痙黃金。

詹仰庇侍郎,安溪人登泰山二首
出城已愛數高峰,上嶺雙眸翠萬重。澗道亂嗚崖下瀑,山僧遙撞客來鍾。
迴巖天蓋傾東海,怪壁風濤韻古松。勝絕只欣酬夙約,神仙何處更相逢。
漢檢秦封空復聞,銅梁金瓦祀元君。坐觀萬象終無極,下瞰千峰憶#2不分。
酒外殘更滄海日,封中終夜石樓雲。拂衣未遂姻霧癖,聊爾登山出世氛。
陳文燭大理寺,卿沔陽人泰山四首
阿閣神房見羽翎,倦山吾久佩貞形。吳門匹練天門白,海上飛濤掌上青。
開闢自來分日月,煙雲吹處落辰星。張衡東望緣何事,豈謂玆山好勒銘。
日觀孤峰迥絕群,御香亭敞氣氤氳。松聲似帶秦時雨,壇影頻飛漢檢雲。
玄石洞中尋玉女,碧霞宮內訪元君。昨年曾過臨印里,尚憶相如草禪文。

霏霏凍雨送山鍾,樹杪俄驚掛白龍。帝闕依微看北極,聖朝裡祀少東封。

千秋玉液終當遇,一望層雲已蕩胸。李杜高篇今自在,那能杖屐得相逢。

指顧名山夕照前,中原平楚正蒼然。黃河曲抱三文澗,滄海寒生六月天。
地辨齊州煙九點,臺瞻魯國道千年。安期亦有神樓散,可得從吾肘後懸。

#1 『洞』 原作一『銅據』據上下文義改。

#2 此字不清,疑是『憶』。
岱史第十八卷登覽誌

唐丁春澤日觀峰賦

日之升也,浴海而麗天,嶽之峻也,切漢而臨邊。登高者以致九霄之上,愛景者欲在萬人之先。其所惟一,其仞惟千。伊風靈之有載,彼日觀之存焉。夫其夜刻未終,曙色猶昧,彼窮高之極遠,此有進而無退,未辨昏明,斯分覆載。屢聞嗚鴉,猶陰沉而不睹;忽聽晨雞,即瞳嚨而可愛。於是漸出暘谷,將離地維。巖巒既秀草,樹生枝姿氣,則赫人皆仰之。其望也如燭,其照也無私。昔者帝王御宇立極,垂統封禪,及此成功。巡狩應其春仲,莫不登玆絕頂,燭遐大明,思照煦之義,窮造化之精。以為日象一人之德,嶽是三公之名。信王侯之設險,俾夷狄之來平。方今一德無為,三光有象,動植昭泰,神祇肝蜜。千耑瑞色,思效祉以疑升,萬壑春雲,欲入封而空上。客有才,乏羽儀,心思騫翕,每精聚螢之志,難窮望日之處,引領終夕,含情.連曙,如照燭之有期,故躊躇而不去。亂曰:日有觀兮絕代獨立,登之望兮.無遠不及。何大陽之至精,莫不專於出入。

又賦
泰嶽東南,峰開一室,旁接天路,低臨曉日。陰霾玉兔,動宵漢之微明,曉報天雞,越氛埃之迥出。初其瞑色蔥籠,懸崖倚空,獨出清虛之外,遙分蒼莽之中;隱霧猶白,經天漸紅;披草樹以燈亂,耀波濤而血融。及夫林嶺寒消,煙雲色變;星河寥落以初沒,峰巒通迤而徐見;火動山頂,輸移水面;穿晴陳以飛鏡,歷幽窗而走電。至若門宇蕭條,霜空沈寥,凍開曙景,暖入殘宵;楊晶彩以赭赭,散芒角而飄飄,露灑交疑,風牽影搖,望極在涯,生從地表。夫弱木之歷歷,出陰之杳杳;萬壑收瞑,千巖送曉;消古砌之晴雪,動寒庭之宿烏。遙空玲滑,傷寸晷之難留,碧蟑喜繞,望輪光而漸小。凌霄色麗,騰空影斜;氣亂山燒,光分水花。石壁孤色,覺靈搓之津狹,炎輝咫尺,信長安之路賒。既而皆焜懼以徐來,泛圓靈之不礙,蒙水氣以珠暗,露松陰而壁碎;霞色收錦,天風劍黛,披雲際之斜昊,豁天門而俯對;依簷乍吐,咸生齊魯之問;過嶺遞明,照及草芽之內。由是遠挂寥落,高辭絕瞑,萬象焜煌而畢照,六龍夭嬌以無寧。安得足踏聲峭,手扶青冥;陳白晝之若短,願陽烏之暫停。
宋洪邁容齋隨筆
應助《 漢官儀》 載建武封禪事,每稱天子為國家,其叔山勢峭險、登險勞困之狀極工,予喜誦之。其略云,是朝上山騎行,往往道峻峭,下騎,步牽馬,乍步乍騎,且相半。至中觀留焉,仰望天關如從谷底仰觀抗峰。其為高也,如視浮雲,其峻也,石壁寶容如無道徑。遙望其人端,如行朽兀,或為白石,或如雪久之白者,很過樹,乃知是人也,殊不可上。四布僵外石,上亦賴資酒脯。處處有泉水,復勉強相將行。到天關,自謂已至也,問道中人,言尚十餘里。其道旁山脅,仰視巖石松樹,鬱鬱蒼蒼,若在雲中。倪視谿谷,碌碌不可見丈尺。直上七里,賴其羊腸逶迤,名日環道,往往組索可得而登也,兩從者扶掖,前人相牽,後人見前人履底,前人見後人頂,如畫重累人。初上此道,行十餘步一休,稍疲,咽脣焦,五六步一休,牒牒遽頓地,不避燥濕,前有燥地,目視而兩腳不通。又云:封畢,韶百官以次下,國家隨後。明日太醫令問起居,國家云:昨上下山,欲行,迫前人。欲休,則後人所蹈。道峻危險,國家不勞。又云:東山名曰日觀,雞一嗚時,見日欲出三丈所。秦觀者,望見長安,昊觀者,望見會稽;周觀者,望見嵩山。凡記文之工悉如此,而未嘗見稱於昔賢。秦、昊、周三觀,亦無曾用之者。今應助書脫略,惟劉昭補注,束漢志僅有之,亦非全篇也。
邵伯溫聞見錄
客云:昔罷兗曹,與一二友祠岱岳,因登絕頂,行四十里,宿野人之廬,前有藥寵,地多鬼箭,天麻、玄參之類。將五鼓初,各仗策而東,僅一二里至太平頂,叢木中有真宗束封壇遺址,擁褐而坐以伺日出。久之,星斗漸稀,束望如平地,天際已明,其下則暗。又久之,明處有山數峰,如外牛、車益之狀,星斗盡不見,其下尚暗。初意曰:當自明處出。又久之,自大暗中日輸湧出,正紅色,騰起數十丈,半至明處,卻半有光全,至明處,卻全有光,其下亦尚暗。日漸高漸變色,度五鼓三四點也。經真廟帳宿之地,石上方柱窠甚多,又經龍口泉,大石有罈如龍咚,其口水自中出。又經天門十八盤,峰尤秀聳,北眺青齊諸山,可指數。信天下偉觀也。

襲慶守錢伯一禹遊覽記
宣和己亥九月二十四日,面奉玉音,至奉符催視岳祠。後一月,伯言至自兗。明日,具香燭以告上旨,已而罷醮于會真宮,獨登瑞雲亭,早飯于行館。遂同令寇庠丞呂光問、祠官曹欽承、萊蕪令韓僖、道士蘇彥弼謁岱岳觀,留連池上。復自金母洞過青帝觀,觀文僖丞相遺刻。遂遊白龍潭,奠御苑玉芽於水中,愛其泉石之勝,迺相與策杖散步,還過雞籠峰,始復肩輿。躬走社首山,視禪壇,訪遺邇,晚入乾元觀,小飯翠陰亭而歸。
元杜仁傑撰東平張宣慰登泰山記略
皇帝中統元載,擢用宿儒,宣撫十道,公首與其選,公治河束有異政,考為天下最。宇上親召,勞以卮酒,至以字呼,朝野榮之。越四年,上復命公為束平宣慰使,嘗曰:曲阜皇夫子之庭,泰山為中原神岳,皆在境下,所當親祀。以至元、重九前三日瓣嚴以行,由沂州門出,時天宇晦冥。翌日至林廟,拜三聖墓,雨氣猶未艾,信宿抵岳祠。明旦登西華門,雲則載陰載暘,雨則問作問止。咫尺三觀在墨潑染間,剎那千百其變。公謂所親曰:登頂之約,蓋不敢定。苟晴矣。乃行。否則恐勞而人。既而五鼓將作,陰為之解馭,三唱未終,星為之芒錯。于是州刺史張汝霖、奉符令張佺、司戶王天挺及從者三百,指具肩輿輩公而上。已而過黃峴,飾於護駕泉,次御帳少憩。去天門猶不趨十五里,路漸隘,林樹四合,就其罈望,乏天光,凝碧如鉗珠。薄暮至絕頂,由束以望,見山影默黑,偃外無際。頃觀李斯碑,僅得數字,其餘漫不可識。下自登封壇,皆歷代磨崖,亦復剝裂,惟唐明皇御製紀泰山銘,其字大如碗,深幾寸,泥金錯落,猶有存者。日沒少頃,寒氣已逼人,如仲冬時。從者燎薪圍坐以待旦。參甫中,公起步自玉女池,登日觀峰,六合賽開,肅然無纖滓。待蒸黍時,束方嚨職,乍離乍合。移晷,日露其半,恍然如入無量金色界中,凡在行者莫不嘆詫。及迴,又得西影,直抵昧谷,若與崑崙爭雄。長。公輒奮髯驚叫曰:吾此行凡三見岱宗面目,吾願足矣。噫,予自壬辰北渡,三十餘年,凡九來,未嘗睹此奇事,雖欲勿紀,得乎,古者有天人之辯,謂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真知言哉。公純誠人也,至皿無往而不協,無動而不言,無檮而不應,是行之異,乃一節耳。雖然,天下之事固有邂逅相合者多矣。昔衛旱伐邢,師興而雨,或者謂適與雨會,則非也。此特純歸之天,烏在所謂由人乎哉,至於揮劍成河,變晝為夜,或有此理,如韓吏部開衡山之雲,蘇端明借海藏之春,皆我輩之餘事,安用詫,為因公此來,書諸石以示來者。奉高王禎書刻延禧殿前。
皇明李裕登泰山記

成化乙酉春,同年御史李景賢來按山東。是歲三月朔,同自濟南往謁闕里,回抵泰州公綰夜酌。景賢曰:喜玆和煦,明當同登泰山,一覽奇勝,可乎?余諾之,明晨起,與景賢聯騎出州城,北望輕煙薄靄橫帶山腰,適參政葉拱宸副使莊尚源邂逅而至,遂與偕往。北行二里,過白鶴泉,泉出石罈,給漢鼎沸,久早則滲灑。距西百餘步,日梳洗樓,不知創於何時,惟存故址。從西折北二里,有王母池,泉甘而冽,滇沸憐澈,不竭不溢,鄉人取水榮雨頗驗。又北五十餘步,日呂巖,有呂仙石像,宋時建樓閣煙圯,獨荒基破礎存,今圍以石垣,其中深林茂草森布蒙密,曄曄琦琦,頗有佳致。至山麓時,日出扶桑,雲霞絢綵,日前舉峰錯立,遠近異態,景物之奇,似快心意。自山麓抵迴馬嶺十餘里,掌峰對峙,裁壽崢嶸,勢相噬齒。中夾溪流,轉騰撇冽,觸崖石,激堆琦,其聲澎湃,灑靨法法,榮迂數里,入汶。又有巨石,大者如輪,小者如審律肌碗磯,偃外路徑,難以數計。策馬單行,崎嶇至嶺,下是嶺,岌素陸絕,車騎不可前馳,余四人神思覺疲,僕從亦有倦色,少憩石上。飲茗易肩輿,穿深林,瑜大石,行可四里,陸崖劃削中夾石徑,阪陀險呃,有石磴可躋。復行二里許,即宋真宗東封帳宿處,曰御幛,其地夷衍,嘉木槍棣,繁陰布地,前即深僩,黛蓄膏停,水光映天,巉石錯雜如斷鍔。有小魚,色青黑,浮遊水面,臨溪觀之。時羅道士獻荼餅,余試以餅餌之,翕然聚。已而尚源投以小石,悉港去。復三里餘,至黃現山,秦時有松五株,始皇登山封五大夫,枯沒後,人續植者百有餘年,老幹拳曲,擁腫,宛若蒼龍;勢欲飛騰。余四人休憩其下,嗟嘗奇態。又行二百餘步,日百丈崖,崖石如屋,可容十餘人。臨瞰道傍,紫蔓青蘿,搖綴蒙絡。傍有石洞,給訝而黑,莫測深廣,人亦摺思不敢窺。又經石壁峪,至十八盤,兩峰對插,峭峭如壁,其問累石為徑,盤繞至南天門,幾五里遠,望如梯懸倚山畔,此最險絕。易小橋盤道而上,入天門,東行數里,詣昭真觀,易冠服,薦祀紫霞元君。問道士,云不知創始。每歲春月.’四方謁者踵至,心弗虔,立致奇報。余聞而驗之數矣,已即祠後,觀磨崖碑,是碑唐玄宗紀泰山銘,字大如手,歲久風雨多剝蝕其字。距東十數步,觀始皇封泰山制李斯所篆,其石埋植土中,高五尺,形制似方非方,四面廣狹不等,余刮磨垢蝕而細觀之,總二十二行,行各十二字,多不可識。又西行數步,上太平頂,此泰山最高處,上有盤石方丈,廉隅尚整,黨色光潤可愛。余四人坐石上,少頃,拱宸,尚源足疲怯還昭真觀。余與景賢寨裳徑往頂上,倪瞰掌峰鑽簇,伏地若培摟,獨神霄兩峰嗯燐特起,佳花異草舍丹往。白者駢羅列布於岩谷,靈禽怪獸啾嗚嘯號之聲,雜杳盈耳,最為泰山奇勝。又百三峰日日觀、昊觀、周觀。余與景賢因縱目四顧,渺然無極。而崧、華、恆、霍諸山以及江、漢、河、濟諸水皆可指數,誠天下諸山莫瑜其高。時日正午,風清氣爽,徘徊既久,頓覺神思飄灑,迥隔塵寰,而不知身踞青霄上也。復從頂束下數十步,有玉女泉,水清甘美,道士時汲淪茗。又東行二十步,曰龍口泉,大石有罈如龍侈其口,水自中出,其流儡搗,有聲漂然。復從險徑南行四十步,懸崖淚蟀,下臨絕壑,古木蒙蔽,余俯身規之,毛髮堅聳,有怪石形如大匱,虛倚崖畔,風至搖撼,問道士,云:此謂捨身崖,人修道,從玆捨身入倦境。余與景賢探惻,道士惑世者,戕人之生。遂命州官塞路徑,絕往來。崖之西有五峰,燐剛巉簇,其狀若蓮,名蓮花峰。自西山小山折旋而東,層蟑疊出,泉湧石上,奔瀉數十丈,縷縷如簾,名水簾泉。其鸚籠諸峰、桃花諸峪,多有靈跡、奇勝,獨嶺嬌寵從,岩壑婦嗥,荊蔡交迷,路徑不可到。時日過未,余與景賢往觀,會二公同飲,各賦詩二首,書于觀之束壁。從天門盤舊道而下,至半嶺,正夕陽西照,回視山色玲瓏,水光蕩漾,樵訪牧子隱隱樹林問,恍若盡圖中人物。欲乘餘興往祖徠,尋竹溪六逸堂故基,石守道隱居,日已暮矣。嗟夫,余少時,嘗讀孟氏書,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公羊傳》泰山之雲,不崇朝而雨褊天下。觀子美《望岳》詩,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盪胸生層雲,央訾入歸烏之句,想像泰山之高峻,巒峰之雄秀,草木之奇妍,仙蹤靈跡之怪異,古今賢人達士,登覽之題味,何能得登玆山,窮探廣索,親覽奇勝,徒榮諸夢想者十餘年矣。昔程明道幼聞泰華奇秀,在鄂縣未得遊覽,及登,第請為是縣主簿以償其素願,又自記其始末。今余無庸於時。幸叨總憲是邦,且喜聖德廣被地方,居民咸蒙覆露之庇,更喜諸公皆同朝舊寮,乘玆休暇,得覽奇勝,以償夙昔之願,何其幸歟。是亦張弛之道,豈其荒耽而忘返者足比哉?此記與喬字記錄目何鐘《古今名山記》最佳。

喬宇尚書遊泰山記

正德五年,燕齊大旱,運河滯阻,天子爰舉祈方之典,命戶部侍郎臣宇於五月十四日往束方祭告嶽鎮暨于束海,予夙願泰山一登,又懼此行以昭假明神、周救百姓而往。苟祀而無雨,則又不可登矣。因齋心而前,過德州,即沛然下雨,過平原、禹城、泰安州、濟南之境,雨皆達旦,農夫歡踴,予亦展顏,謂可以償其願矣。二十九日,沐浴,更明衣,省牲,寅禮于季夏朔,鸚嗚後致祭于束嶽廟,畢,祭時雷電合作,予又懼曰:秦漢以前,登封泰山者七十二家,實為靈墟箸于簡冊。雖始皇以虎狼之威千騎萬乘以從,上中阪遇暴風雨,不得上封。今且雷電矣,登而雨作,疲夫羸馬不得登矣,o但頗自謂秉誠肅恭,嶽豈無鑒耶?竟與胡、張二君同登,時陰霾蔽空,行五里余,至紅門以入,則雲漸開郎。遂由石陂西北行二十里,過嶺二,日回馬、黃現。又五里,至御帳,觀始皇所休樹,五大夫松,神根古幹高皆二丈許。自御帳而上,皆石磴。飯訖,上小大龍口。又盤曲十五里至南天門,又三里至絕頂,凡五十盤而上,晴晦開闔,氣候萬態,不可云狀。謁禱于碧霞元君,稍上,是為束嶽廟,磨崖碑在焉,碑高二丈,廣一丈五尺,其文乃唐玄宗御製《泰山銘》,其書隸,其立之年為天寶,遂題名于上。又上為極高處,有玉皇殿,殿南為始皇封禪碑,即除道至士顛,覽秦頌功德碑,碑高二丈許,其文秘。石套內殿中有宋真宗石匣,內藏玉檢十六,成化問曾入御覽,驗為祀泰山后土文也。再束為日觀峰,有小碑,亦刻名焉。數步許,為望海石,是為越觀,可望會稽,石在頂,壽然蹲跨,愛而登之,為題望海石三大字。又轉登仙人橋、五花嶺,是時天日光麗,碧漢萬里,豁然四望,胸恢意廣。見濟南城束北華不汪山,如小屋建于水上。俯觀白雲,英英緲緲,自山腰而出冒于下方。北望京師,南瞰淮徐,西顧燕趙,束眺海上,以至于空峒、丹穴、太平、太蒙之際。誠天下之奇觀也。飯于道院,又題名篆詩于小石碑,徘徊至晚方回,遇崖石可愛者,輒留書,下山至州城,則已報更矣。

羅洪先狀元,吉水人題孔子登臨處
孟子曰,孔子登束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此言聖人之所以為大學聖人者,必貴有常,不可作報。孔子雖至聖,必自十五志學,始十年而立,又十年而不惑,斯達矣。故曰:君子之道,辟如登高必自卑,未有不道中庸而能極高明者也。他日,述有若之言曰:生民有孔子,泰山之於丘埋也,而願學,乃在乎必有事,常必有事,其患弗至成章乎?大中丞鎮山朱君,保釐束土,庶務未遑,首標聖躅,索題千里,因探千古,學脈廣所,欲言並勒表側,質之來者。

李學詩翰林編脩,平度州人登岱宗記略

嗟乎,山,一也,未登,仰之彌高,既登,則高者復下,既下,則下者復高。峰巒殊而姻霞異,非山之變,登者自變之耳,山固自若也。世之馳騁於浮雲、富貴之途者,而性天遂變曾不能知。泰山之視浮雲,顧以浮雲為泰山之變,其與未登初見泰山者一也。子之惺然頓悟,不為浮雲所眩,而真得大觀於泰山者,非今日既登之力乎?
尚婀參議遊泰山記略
成化丙午春,藩臬將巡行郡邑,余與少參蠡吾王君世用、憲會淇水劉君廷珪、天台潘君應昌約日偕行。乃以正月丁卯發濟南,余與世用向夕宿靈巖寺,戊辰抵泰安州,己巳廷珪、應昌皆來,庚午黎明詣草參亭,拜束岳祠,遂肩輿出城北。行五里,及泰山之麓,由紅門路過高老橋,傍有水簾洞,洞左為巖巖亭,少憩。經馬棚崖,面馬嶺,路漸陡峻,再行至黃峴嶺束下,徑路平坦,俗謂之快活三。延轉而上,及御帳,蓋宋真宗駐蹕之所。蜿蜓而上,歷十八盤,至南天門,東北行二里,及昭真宮,謁碧霞元君,由宮後稍北,有東岳神祠,柯陰刻唐開元磨崖碑。遂上登封臺,有玉帝殿,前建石表,高丈餘,或云秦之無字碑。復轉東南,至日觀峰,舍身崖在峰之下。西望則有月觀、秦觀諸峰,北望則有獅鴉、鶉鴒二崖。若西南之丈人峰、東南之祖徠山,尤其秀拔,其青嵐、瘍飛二嶺,馬蹄、桃花二峪,與東西二神霄山、大小二懸石、蛻仙巖明月蟑、龜陰埠、楊老園,皆在指顧問。而下瞰汶、浮二河,如拖練耳。人云,秋氣晴肅,可以見海。余與世用、廷珪、應昌酌於昭真宮之別室,再酌於巖巖亭,酒力微醺,夕陽欲墜,神思飛爽,飄然跨滄俱、凌宇宙之氣槃也。山下有呂巖洞、王母池、白鶴泉,則以薄晚不能及。其他峰崖林壑、幽邃之地,佳景尚多,不能悉記。辛未出城之西門,禮玉女殿,即宋天書觀,遂至蒿里山,探鬼仙洞,令道士執燭以往,陰氣侵人,不可深入。時廷珪有事於東兗,余有事於青萊,應昌將校士於他郡,獨世用分治泰安,乃布席張樂為予三人者餞別,歡飲竟夕而罷。夫登覽,古今樂事也,泰山,天下奇觀也。四人同遊,藩臬和德也,不可不記。勝地不常,盛筵難再,繼此而復來遊者,亦將以興慨慕追歲月云耳。是碑在巖巖亭,嘉靖九年棠陵子題其旁日方豪。由泰山絕頂迴觀,尚少參遊記。山川如故,英烈何存,快哉傷哉,後十五年,方子之友見之,則又如方子之非。悲,尚子也。
葉份按察司、提學、余事題石刻觀海二字
昔顏柳以善書嗚唐,至今稱之,必日顏筋柳骨。然魯公以忠烈顯,公權以止諫著,炳琅宇宙,豈徒以其書邪?心齋張公曩為御史守關,武皇北狩,抗疏回鑾,風釆凝然,匹休往哲。平生究心字學,尤善大畫,當其濡毫伸紙,氣定神閒,得心應手,端嚴道勁,蓋有出于顏柳筋骨之外者,然世方以茂節高勳日公大受而遊情褚墨,公固以為藝成而下矣。頃者,公書觀海二大字,鐫諸泰山之崖,其字畫之妙,如吾前所云。噫,字,心畫也,公宏中肆外,惟變所適,充所至焉。海岱爭崇探可也,然亦有巖巖氣象而難於為水者邪?右稱心齋人品氣節固宜,但過許書法優於顏柳,則謬矣,賞鑑家當自知之。

姚奎通判遊石屋記
泰山東數里許有石屋,世傳碧霞元君煉真之所。予公暇,欲往觀焉,從者曰:徑隘不可輿。迺易服帽貂,以韋帶結腰,短策芒鞋,命道士劉教弘為前導,行二四里,無復蹊徑,披蒙茸,攀巉巖,樞樓而上,愈進愈險,下暇巔崖,驚汗浹背。又三里,盤旋轉一岡,而石屋在望矣。有羽士四人瘦然而近予青松絕壑問,前牽後擁,迺獲濟焉。瞠目縱眺,上有削鐵奇峰千朵,前有夷地可半畝,入其中,窈然而深,朗然而虛。明石竇涓涓凝結玉柱,大十圍,高丈餘,晶瑩可鑒。崖有元君手印,玉指宛然,後有石床,則元君偃息處。左偏一竅透絕頂,頂有石樓,可坐三四人,冰滑不能升,躋攀數磴而下,力疲,外石床,毛骨灑灑。旁有聖水池,清列而甘,不盈不涸,下有石日牛心,甚奇怪。又下有洗鶴灣,深不可測,一鶴嗚于上,以與人聲相應和,皇真仙境界,與塵寰迥絕。人之遊泰山者,每以道左日窮為畫,於斯罕到,孰知石屋之多奇迺爾哉。石屋於予,惜乎遇之晚也,嗟夫世之豪傑士,固有終身未之遇者,遇矣而晚,奚病焉?道左日窮以下,全用梳之石屋志文。
李鎔泰安州學正姚別駕總巡泰山記
泰山絕頂有神祠,日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岱岳毓神,上通乾象,英靈丕應,理或然也。遠近持瓣香徽福於神者,肩摩轂擊,歲常數十萬。人至,則羅拜歡呼,競以財獻,動以數萬計。臺憲藩臬俸稟愾幣,凡百經用,或於玆焉取給,而征斂不及於民,凋療之餘賴以蘇息,益國裕民,關擊於此,詛可主之非人耶?嘉靖乙酉,撫按藩司精選州縣廉能官,分掌厥務,時束昌別駕雪漁姚先生膺總巡之選。先生曰:利權,俗吏事也,吾人視之,當如鶴每,豈容毫縷自污,乃集百執事顏神誓戒,俾竭乃心綜理微密,覬覦者不得逞其奸,寸繈縷絲,罔或遺漏。始于是冬孟月,瑜年季春之十日,計收金銀錢幣畜產約三萬縉,珠玉袍嬸弗與也,視往歲加增三之一,籍上藩司以備歲用。先生廉恕立法,嚴而不苛,御下峻而尚簡,待士恭而能愛。總巡餘半載□愾,一取於家,束昌俸金,數'驛取之以贍貧士,其官給凜錢則易芻豆,俾飼官馬。損己利物,常情所不堪,先生不以為難也。泰山之巔,層巒百餘丈,俗號舍身崖,有為匹婦之諒者,輒大於神自投以隕,流俗以為壯烈,先生嚴禁諭遺之。快活=、一路平而隘,下有深崖,險甚,夜行失足而傷亡者屢矣。先生捐俸植木欄,自是全活者眾。臺臬諸司委以訟牒,斷次如流。附城為客邸者數百家。前此,嘗科斂之,先生曰:蝸涎自潤,顧欲漁獵之耶?吾不忍也。鄉老鄒璃輩將鐫石以振勵後人,屬僕以記。先生,海虞人,名奎,學博辭昌,曾未數月著《泰山紀行》,累數千言。泰安名士李文瀚、馬載道、高民悅諸賢相與倡和,顧僕讜陋,曷彰厥羨?擊泰缶以寫韶英,有遺音者矣,勉書以貽之。嘉靖五年。

高誨通判遊泰山記

泰山在州治北,高四萬餘尺,延裹幾二百里,名峰七十有二,其瓚阮列嗽,森然而供秀者,弗可勝紀。古為束鎮,天下之山莫高焉。予往歲計偕上春官,取道登謁,時甚寒,倉卒以未獲盡觀奇勝為恨。嘉靖壬午冬,予由青城轉束萊,司馬臺檄督岱宗事。癸未春三月六日,肩輿出自北城門,瑜小橋二里,道左右亂石棋布,近麓有廟祀池館俱壯麗。左有老梧數株,相傳漢武帝東封時所植也。又二里,至紅門,跨道為飛雲閣,道傍為更衣亭,楔扁日宗岳。循溪產天麻、黃精諸藥,土人負筐釆之。又五里,至高老橋,有漢壽亭侯柯,祠前桃李始華,稍前為水簾洞,泉自天紳巖出,飛流垂練,聽之泠泠然,下有小石橋,通泉于溪左,為巖巖亭,登之,畢見景物。又四里,至馬棚崖;稍前為回馬嶺,山石漸峻且奇,林木亦幽邃,溪崖有椒,有梅、杏、櫻桃,山居者資以為利。又五里,至黃嶺,西行折東北,上而復下,又西行折東北,則下而復上,雖屈曲下上,率坦易凡三,以里計亦三。遊人疲于峻陸,至是舒快,名曰快活三云,其西巖有竹繁茂。又五里,至御帳,宋真宗駐蹕之所,五松高數丈,秦皇避雨其下,封大夫云。竹林僧獻松花餅,啖之香美,復進甌茶,問之,曰:束巖所產,味亦清苦。又五里至大小龍口,兩山懸削,水從石峽噴瀉,上有古松,偃仰若蟠儿然。又五里,至十八盤,崖問揪懈、野棠、山榴、彌桃,或花? 或實,石磴齒齒倚空,仰視似有不可至者乃偃樓攀援以上,盤盡至峽口高處,石門題日南天門,有三靈廟。又束北二里為元君祠,左側石方池日玉女泉,一夕聖水甘寒清冽,汲以烹茗,味可比浮槌龍泉。又東北至岳神銘祠,後有唐磨崖碑二,一為開元記泰山之,一為乾封朝覲頌,側多古人題詠,蘚蝕不可讀。又北土至絕頂,有玉帝祠,前石長丈餘,一名秦王無字碑。又東南行至日觀峰,人云鸚嗚時見日,山有石函方丈許,人云成化問雨水衝決,得王檢以獻,命中使痙舊所。即此峰之西巍然而突出者,秦觀峰也,稍南而獨見者,越觀峰也,峰之下壁立萬仞者,舍身崖也,崖之右則試心石仙人橋也。延坤四望、滄淇,東拆河流天傾,而汶水湯湯,柢環一錢,西南萬山伏地,殆如米撮,惟祖徠,尼父僅露春可指耳。近顧諸峰,若丈人,若回鴉、若蓮化、若明月、若東西神霄,蕾買姻相盪,勢若爭雄,其不能以一峰名,而附之以見者,如拱如揖,凜然有夔夔聽命之狀,真奇觀也。予始至,瘦石燐絢,剛風怒嚎,溪竹崖松,宜雪宜月,其尤足聽聞者,樵斧之聲與崆峒應答。既而烏嗚花麗,萬谷皆春,泉香可啜,蔬美可撰,山容于是乎圻圻然,而人亦得以樂之。至於溪雲出沒、而陰晴變化于立談之頃,此又造物者之翕張,而莫知其所以然也。夫山之景象,奇于冬,麗于春,而遊人或拘于時,止于暫,予以公事久于斯,而之順于下上,則夫山之情狀、景之變態、古人遊豫登眺之邇,靡不襲其芳,而踵之。玆遊也,可不謂獨勝乎?書以紀歲月。是作最勝

黃鱉食事九日登岱記

嘉靖乙巳夏,予以防秋董戌德州。九月朔,聞侍御南渠黃公束巡既遍,由沂而北,歷兗濟以至泰安,子迎而侍之,適未至而重陽且屆期焉。刺史仲言永曰:九日登高,舊事也,請追之。予然而告之曰:九日,天之勝也,為一兵一阜皆足以記時令。泰山,地之勝也,自古封而禪之,凡得以躡其巔者,皆足以齒壯遊。予閩產也,乃逢是日而獲登之,顧不勝與?於是改制登山之輿,請且爰登而刺吏從焉。窮其所至,山中古今所傳,前人之述備矣。惟是日也,天朗氣清,金風載爽,坐玉皇之頂,撫沒字之碑,則見聯絳岳鎮,翼我上皇圖,黃河控秦昊之盛,饒崙薦夷夏之觀,廓如也。既而日忽忽其將暮,景翳翳以偕入,百靈萬籟之號作焉,吾馮而夷,猶之心曠神怡。景物偕融,擷氣同流,若有以揖太乙而參之焉者,不敢以荒也。退而就綰舍,日一復躡日觀峰,則見心房之野,昧爽腦明,黑雲驅而上浮,黃雲擁而下升,朦朧掩靄之問,忽有點若朱丹、若火蹈,破重霧而耀紅光,奇觀也。須臾而半出雲問,則天明景藏,弓直歸矣。歸而下,歷水簾洞,聞其束有石經為王右軍所筆,但山峻峪深,不可以行耳。乃息肩輿,攀綠而上,杖屨而下,則見盤石若礪,大書蒼拙體,莊而神思飛逸,歷千萬載,爛然與天文上下、日相昭回,鬼神呵護之功哉。問有為巔石落而破壞者,有為水浸溜而就平者,豈造化亦有所忌也?與世傳真草小書與此大相迥別,或疑其未必出諸右軍云。既而西訪竹林禪剎,無以觀也,惟有所由之峪則恍若山陰蘭亭之狀,泉落百丈之崖,若拖練而下篤,齋湯子題日瀑布。淵深白龍之池,雩則取水迎而檮之,子題日霖原,細流屈曲而出,可以浮觴。夾流,獨石可以盤坐,溪山掩映,嵐光洸潸,可以題詠,又出而磐石橫亙,粹若白璧,方之經石為小,聞有前人之作,求之弗得,則天又且暮而歸惘惘然,有未盡之懷也。吾徒春元劉一柱者知其處,日一擔匠榻之以獻,乃元初天曆問辟世之士之所作也。噫,予南人,獲遊上國最晚,信宿盡得天地古今之勝,豈非遇與?刺史君曰:九日登泰山,閱諸編恢,未之前睹也,可以無紀乎?遂記之,又為之詞曰:泰山兮崔鬼,九日兮妻清。登絕頂兮寵徒,乘天風兮震驚。雜芳珮兮陸離,飲菊酒兮酩酊。追遺綜兮不可見,問太空兮冥冥。
洪朝選侍郎,同安人乾樞坤維說

或問於予曰:何以題泰山為乾之樞,坤之維也。予曰:有說矣,《史記?封禪書》云,謂之齊,以天齊也,言齊居天地之中,如人身有臍,然其胸、腹肢體、高下長短一於是取則焉。《漢書》言: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解之者曰:維猶繫也,獨言泰山者,泰山至安者也,加之以維則愈安矣。予謂今世之言,泰山居束為束鎮,自瀛海之內言之爾,若以四海九州、中夏夷狄、瀛海內外視之則中也。今泰山在濟南封內,固云齊境矣。取義於乾樞,非耶?名之坤維,安也。或曰:以樞維名泰山,指山言耳,推之人心,有可說者乎?予曰:人之心之中,猶泰山之中也,人之心之安,猶泰山之安也,世顧不之察耳。今夫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受中以生之理也而戕賊之者,至於虐人害物。禮義廉恥者,人之四維也,而喪失之者,至於不顧,惟利之趨,此予之所甚憫也。予觀登玆山者,肩摩踵接,其來也,為避禍而求福耳,盍亦求之吾心之泰山乎?一或反而求之,則所以存其仁,守其禮義廉恥者,將不出戶而得泰山矣,何安如之耶?予既答,或者因鐫其說於石,以示來登山者云。
王世貞侍郎,太倉人遊太山記
余自戊午己未問,有事於太山者三,而其稍可紀者,第二遊也。其初遊,為正月晦,自清源謁臺返,與海道宋丈太武偕,夜浴於使院,三鼓起,啟堂之北扉而望,若曳匹練者自山趾上至絕頂,又似聚螢數面斛囊中光炤懼不定,問之,乃以玆時士女禮元君,燈魚貫而上者也。其煩祝亦隱隱可聽云。以黎明入山,即陰晦浮雲出沒,訾際十步外不辨物,第覺輿人之前趾高而余前樓而已。即絕頂,亦無所睹見,且寒甚,宋文迫欲返還憩鄧都宮,趣觴舉者數,而後膚不栗也,甚悔之。至六月朔,偕御吏段君,按部太安段君約以三日登,而諸道從者眾,度不任輿馬,余乃與參議徐君文通請以二日先段,君許之。至夕而大雨,其次日雨止。出泰安可二里所,即入山,時禾麥甫熟,黃綠問錯如繡,拂拂作餅餌香,樹杪濃陰暈之意甚適,而至無掌故可詢者,自是皆詁曲逶迤而上,峰勢歡詳,若相噬而傍多溪澗,泉流碾儡,問作悲嗚,與茄吹相應。久之,至迴馬嶺,乃卻肩輿,改從腰筍。又四里,抵御障巖,一日御仗,宋永定陵束封止仗衛處,其前為巨澗,澗底白石砥平如玉色,而巖陡,陸上廟,其巔頗寬,嘉樹蔭之,好烏階階可愛。又行可三里,抵黃現。黃現者,不知其所鯀名,有松二,即所謂五大夫者也,以厄於石不能茂,而稍具儿虺狀,當是二三百餘年物。亡何為百丈崖,崖凹深如屋,傍有石洞,搓口而下黑,其究叵測。已度石壁峪,為十八盤,應助所謂,兩從者扶掖,前人相牽,後人見前人履底,前人見後人頂,如畫重累者,非此地也耶?而今道益飭治,且有昇者。所謂五六步一休,喋喋遽頓地,不避燥濕,前有燥地,月視而兩腳不通,且幸免矣。自是為十八盤者三,而穿中竇日天門。既上,呈風蓬蓬然吹,帽欲墮,道士衣羽奉樂而迎,出沒雲氣中,亦一奇觀也。行可里許,為元君祠,元君者,不知其所由始,或曰即華山玉女也。天下之祝釐祈福者趣焉,祠宇頗瑰偉,而歲所入香縉以萬計,用供縣官匪頒。其右為御史所棲,後一石三尺許,刻李斯篆二行。一石池縱廣及深俱二尺許,亦日王女洗頭盆也。自是左折而上里許,日嶽帝祠,陋不能勝杳火。其係峭壁造。天左為開元帝《紀泰山銘》,唐隸徑可二寸,而贏勢若飛動,惜其下三尺許為榻碑者冬月搆火蝕之,遂不全。右為蘇顯束封頌,字形頗秀媚,尚可辨,而損於閩人林煌忠孝廉節四大字,又有顏魯公題名,損於方元煥詩,固不若苔土埋翳之,尚可洗而有也。自是益北上數百武,為絕頂日,玉皇祠,祠之前有石柱方而色黃,理亦細,可丈許,所謂秦皇無字碑也,其石非山所有,或日中有碑石冒之,按李太宰裕記云,石埋植土中,似方非方,四面廣狹不等,細觀之總不二行,行各十二字,多不可識,今殊不然,然李公以為在開元銘束十數步,則非此在明矣。恨曩時不於其地一訪榻使,先跡泯泯也。復折而束,稍下百步,復上百步,石室冠之,高如玉皇祠,中有釐色石,至皿方丈,瑩潤可鑑,云漢武帝所藏金泥玉檢地也,傳云白雲起封中者是已。其前地稍闢,即所稱日觀、秦觀、越觀諸峰者,蓋五鼓而起觀日出,則為日觀,西望而見秦則為秦觀,南望而見越則為越觀耳。其後人所指某峰某峰,皆妄也。時霧氣重,不可久憩,又亡所睹見,如春時怏怏而下。適徐君至,呼酒談詩甚樂,三鼓而寢,約以五鼓起觀日出。然其寢皆以甘甚,醒則高舂矣,意恍恍不自得,強與徐君扶杖而尋昨所遊。時天初霽,日益弄色,其東南,盡目力,微白而晃漾者,以為海耶。直北而西,隱隱一抹蒼碧,若長城之喋者,則意以為太行、恆崧之類耳。至稍遠而淄、澠濟、泗千流,疊帶。近而諸山,皆若培摟,獨祖徠稍尊,居然一衡几。瞪眺久之,因與徐君語傳所稱昊門白馬,固未敢信,即小天下豈欺我哉。俄而諸山各出白雲一縷,若冢中起,稍上,大如席,凡數百道,則往馳而遇輒合,其起無盡,其狂馳而遇亦如之,頃刻遂褊成白玉,地而仰視,則空青瑩然,上下異色,呼酒與徐君酌,自以為生平之創目,所謂野馬綑縊,信也。俄而報段君至,從行者參政張丈希舉、副使李君嵩、會事王君遴、張君師份因置酒於其署,移席玉皇祠南梧樹下,記云漢武所種千株,大者十五六圍,今不能十之一而小,疑即其孫枝也。酒小問,散步至舍身崖,其缺處可三尺,而下臨杳靄數千仞,張丈足縮不敢前,而王君席間慷慨談兵事,乃亦縮弗前,張丈顧而曰:君扼腕而談兵,毋敢抗者,乃亦弗前耶?余笑曰:此自兵法諸君弗察耳,夫無進生而有退生,此王君所以弗前也。王君亦大笑,乃別段君,約以次日綠尋山諸勝,乃下。五鼓復大雨,雨連日,夕不休。余始與徐君同舍,而張丈王君舍圯漏,乃移就余,而舍中水亦將二尺,因布長几、置枕蕈其上。小吏裸而行酒炙所,劇談六合內外,張丈又時時以雅譴雜之,凡四日,雨始小息。夜外倦甚,王君苦吟若寒蟬,又時時提余耳,告以所得句,余不勝嫩,強起顧視,天碧爭如洗,而大星百餘,巨於杯,歷歷簷角,始可仰而摘也。質明,復大雨,州供業已盡,乃行,辭段君,與諸君偕發,時寒甚,衣絹素至五重不解,亦有乞道士木綿裘者,下天門,雨止,日出,每十八盤竟輒去一衣,至御障巖,衣去且盡。時巖傍飛瀑爭下,凡二十餘丈,濤翻雪憤,若鬥龍吐墊,玉鱗四飛,珠沫群唾。余興發不可遏,胱立磐石流泉中,呼酒數大白輒醞,長歌振林拋,諸君皆壯之,有和者,有就取飲者。移時而報段君至,相與之鄧都宮,為小宴別。其明年之四月朔,以行部道出萊蕪,會家大人有邊事,事甫定,乃乞靈於太嶽,以問登焉。將五鼓,杖策日觀峰,頃之,束方色微辨,而顧余及從者衣洞赤,已睹石室及諸碑碣盡赤,乃見一線赤從束黯對中起,顧山之背則猶昏然,鸚蓋三喔也。又頃之,日輪徐上,雲君電師、金支翠旅,彷彿扈從,於是諸峰城郭盡現,而山之觀與世同矣。余三登,而始畢其勝,然目境耳。其峰之為回鴉、為鸚籠、為蓮花、為明月、為丈人、為獨秀、為束西神霄,崖之為百丈、為馬棚、為鶉鴒,峪之為石經、為桃花、為馬蹄,石之為牛心、為龍口、為試劍、為龍紋、虎阜,峒之為呂公、為白雲、為遙觀,泉之為白鶴、為水簾、為白龍,諸用怪偉傳者,固未】 二探也。夫以封禪告成之主,凡七十二,而結繩者半之。天地之人文鬱,而後世之博識者不能舉,其略辭之,不可以已也。如此哉去。余玆役十有七年矣,而所經睹若夙夕,會至自太和有所撰述,因併記之。其後二遊各有詩,詩為七言,律凡十首。
王世懋太常少卿,太倉人東遊記
萬曆丁丑秋閏八月,王子朝於京師,歸垃故道,返於問井中問,忽念生平之遊缺焉,於懷者三,而玆行可一舉盡收也。泰岱為五嶽宗,客歲登太華巔,顧獨於岱宗一屐齒是任,將為青帝所誚,釋褐且二十年,不識闕里,暨林作何狀,其若在二之義何。又故人李于鱗物化八載,鸚酒之醉弗躬,喬玄當令阿瞞腹痛失,今不假傳一行,病夫業,且歸臥轅不北矣,恐遂為終身悔。乃自奮曰:即病必往。而會同事中亦有先我行者,傳車至德州,問道於州之守耿君,耿君曰:從玆入平原,垃禹城、齊河而南之長清,此走泰山道也,是稍東當故道,不能迂百里。余曰:以行李累東諸侯,奈何?曰:等費耳,且以蘇孔道便,浙之參政者日舒,嶺之參議者日陳,兩公者先公一日行矣。余喜而從之,于鱗家歷下,而齊河去歷四十里,而近業欲拜于鱗墓,不可令兩臺使者知。乃計為羸服問行,而先一力聞之于鱗子駒,駒報曰:先人墓在長清道中,毋煩問行也。余益喜過望,遂發齊河,稍折而東,幾迷失道,會候者,至云:墓近矣,請小憩民家,以待駒。駒至,即與偕行墓所,僅一尺土丘中耳,無周垣封樹,非得駒不能識也。問之,云將卜遷別葬耳。仁立賡然,具酒般設拜,焚所為文及詩,雨泣而別。日暍抵長清,聞舒陳兩公尚留靈巖寺,亟以一力先約之共遊,亡何陳公以刺來迎,乃趣復前。侵夜抵圖山鋪宿,夜大風,寒晨起躡霜而趨,舒公刺迎者亦來,知兩君子能為我留,甚幸入山可三里許,始為馳道,陸壑中斷石梁,跨之甚雄,遙望諸山,圍列鱗次,天設屏障,梵宇浮圍涌出翠微問,真天下奧區也。入門禮大士畢,即往舒陳二公所,口占一詩謝其見遲。二公已設素食相留矣,飯畢,具軟輿,二僧導而前,凡山所名勝處,卒一至焉。靈巖下垂一石,人立而向者,朗公石也。石沼停泓,亭而覆之,涓涓出於佛足,復匯為外沼,而漫流出山麓問,已忽伏而不見者,□□泉也。別院日達摩,旁湧起一鐵,金塗之,高可四尺闊,殺其一,背樓面拗,天為紋縷,作水田狀者,鐵袈裟也。已稍問歷而上里一一予而止,度其上不可登,仰視絕頂,下有平壤,草木蔭映,縫宇出焉。有廬其傍者,一僧一行居之,時上下取水,如是者五寒暑矣。意其人脩頭陀,行者恨不一見,瞻眺久之而下。時舒公小劇頓泉亭相待,予與陳公迤邇下,從之返舍,視僧房竹蒼翠數百竿,山以東所無也。小憩,復出,講堂前模宋碑數通,讀之,步入香積廚,見復沼一泉,盎而不溢,其旁潑潑細流環之,問之,僧云:又一脈也,廚之後復有來鶴二泉,盎如廚泉而細。大都玆山以泉勝,其泉或盎或流,或伏或見,或交或斷,僧亦不能盡名也。寺當天下四名剎像構宏麗,閣三重峙其前,浮屠七級標其右。余與陳公據閣巔而望焉,浮圖不盡,四級而止,其山四圍,故不能遠眺也。下浮圖而南為魯般洞,洞上綠傾崖,周梵以石而成二石門,內健不可入,似為開山僧埋骨地云。於是山之勝,幾盡,獨所謂通明竅者未之見,僧云:出山二里外,傍去不數武可望而窺也。余兄元美嘗為余言:靈巖是泰山背最幽絕處,遊泰山不靈巖,不成遊也。問山僧余兄所題處,得碑二,碑皆手書,詩皆十二韻,凡經再遊而得者,去今二十年矣。是夜飯畢,各就寢,余因得排律一首,韻如家兄數,晨起書石,付山僧而去。次日與舒陳二公魚貫而行,午鋪後抵泰安州,州守迎,問登山期,余輩以晨發告。而東嶽神廟乃在城中,得以其陳往謁焉。廟制宏敞,城其四周,前為門者三,中為饗殿,後為寢宮,儼然帝居也,穹碑古梧森嚴布列,前除怪石暮置。視其題刻,‘皆宋元問人浮海來獻者。予與兩公拜畢,循覽四顧而下,則州守已張具別館矣,雖撰皆素品,而設樂為禮甚都,力強之陪,乃坐。余甚愧其厚。為坐,久之,起更衣,見頂山如在檐桶問,可俯而窺也。凡山以夜色視則畢,皆兩公所未試者,聞余言,以為奇。漏下二鼓而散,次早戒行,舒公以服藥請後從,予與陳公兩肩輿先發至更衣亭,始屏縐從易軟輿而上。是日氣朗風恬,遊意甚愜,見兩山腋抱,骨削,流泉。下注陸壑,時為濛潑聲,仰視中峰,雲爭瀰漫,其上始覺泰岱為高。顧輿夫力疲,下就一壤憩焉,望汶水如帶,諸山培墳,獨祖徠當其前如大賓,無少降意。予與陳公歡賞其雄,已復就輿,歷高老橋而上,左一右墳起,細泉漫流其上而出,逶迤墮右澗,則所謂水簾也,石卑而泉涸,不能奇。已又折而前,見所謂馬棚崖者屏立道右,稍當奇觀,歷磴久之,地忽平衍可三里許,土人名之日快活三。余昔遊華山,備歷艱阻,亡論此山平處,即大崎嶇不能當華十之三,因戲題一絕云:曾為太華峰頭客,是處堪名快活三。非饅語也。又前為迴馬嶺,蓋自此始不可騎云。行久之抵玉皇閣石,關當其前,玆山一隘也。從閣折而西盤,紆直上,二天門出焉,其下兩崖削立,樹木蒙茸,泉如建領下,巨石怒撐,瀉作潺潺聲,穿隙而墮。坐石弄泉,仰視御帳崖,真為勝絕處。御帳崖者,宋真宗駐蹕地也,今為憩客亭,傍植二松,纔石其下,謂秦所封五大夫云。松故丘隴問常木耳,為之失笑。飯畢更上,見三天門,縹緲雲霧間,雙闕天峙,兩峽東之。十八盤鱗鱗萬梯,異夫喘汗,數易,仰視峽口,忽遠忽近,殆神仙徑也,具輿且步,至天門,則蕩然平壤矣,為市而廬者可三十家。盡廬則碧霞元君宮焉,前為焚楮,地廣畝許,火日夜不息,金鋪朱戶,楔棹儼立,天闢福地,似非偶然。予與陳公小憩,公署即具吉服,瞻拜焚施而退。考道書,元君即華山玉女也,不知金支翠旗中能識舊遊玉井客否。相與近舒公,久之不至,乃拉陳公縱遊諸峰巔,巖障羅立,鐫題百出,至不暇酬接。其最稱鉅麗者為磨崖碑,唐玄宗八分書《東封頌》也,崖之半為蘇許公書,隱隱尚可辨,已為俗子書四大字蓋之矣。稍上而北絕頂峙焉,石湧起為小阜,屋其陰而垣之,前跨高標,秦皇帝無字碑也,碑形廣厚四勻,上為幢蓋,余斷謂非蓋,既封而標識其巔耳。獨其石膩白而堅,非山所產,不解何力致之,乃知驅石事故當不銼。覽竟,復步而南眺,所謂日、月、昊、秦諸觀,捨身、石梁諸崖,與古封禪臺,宋東封玉簡流出處,皆巡歷指點,所至徘徊,盡興南望,汶水遠從萊蕪至祖徠障之北來,諸流併入,蟆屋蛇騰,西流無際,草峰蹲伏、拱列,青姻數點時為聚落。目力所至,乃過祖徠南境,玆山僅當門戶一巒非復向時相賓態矣。西顧日色黯黯,雲霾時翳,遠水燦落,映日如星,細視久之,始別為水。最後望極天處,一圓光耿耿欲墮,非先所見幻態,眾譁視之,星也,蓋辰星先日而下,居恆不辨見之耳。上下稍劇,余與陳公據石而坐,見山陰萬壑限均中陡起一山,梵宮翠色,隱隱旁抱,周廬,意其奧壤可遊也。問之,羽人曰:泥僧所托,故無他奇。遂已。於時纖颼不起,燠若春和,竟近舒公不至,遂就峰之別館憩焉,則日已崎峨,亟呼陳公憑垣而望,熒熒半規,漸沒虞淵,亡異尋常見也,獨已沒再吐若瑪瑙盤,縫紗蒙之,真從水底見其浮沉,故是人問一大奇觀耳。時舒公正禮元君畢,余二人望肩輿冉冉而至,至則陳公為主將,入坐,陰風四起,手足忽在層冰問,亟起易衣,呼酒敵之,已乃向舒公詫諸勝遊,舒笑曰:即讓二君顧玆山第一奇,不佞先之矣。叩之,則李斯斷碣,舒公署中物也,為之撫掌,酒罷散去,約以鸚嗚登日觀峰望日。初出未晨,余先二公挫,則屏障酒果俱從。頃之,二公至,了不辨色,雖居室中,剛風從背入,厲甚,亟蔽以屏。陳公擁毯而坐,猶戰慄不能當,乃呼大白連浮之身,稍得住。已而霞光漸起,才可辨色,見一大赤丸半露雲海間,亡異沒時再見者,已復不見,良久始復出,則已為陰雲所翳,無他奇矣。余回署中書紀遊姓名紙上,將勒之石,袖腕僵不能出,須火乃成書。高寒異下界,乃爾。書罷,往舒公所觀李斯小篆,右石函巖壁問,尚餘數行可讀,天護神物也。其旁為玉女池,碑紀之,亦一勝云。舒公將續昨遊,予二人復從之褊歷諸勝處乃復就別館張具,余為主人,猶素食,以二公有事科醮也。飯罷,二公往焚香。余無事,謂可亟下,先之曲阜也。天忽作霧,撲面如絮,下至御帳崖,則舒公兩以傲人力挽,蓋舒為石經峪主人也。余不得已,停石經峪待之,峪去道傍不半里,石可坐數百人,上勒八分書,皆佛經,俗傳王右軍書,非也,書不能唐,定宋人筆耳。石之上,崖高三四尺許,泉奔瀉直下,侍郎萬公大書水簾二字,鐫探寸許,泉嵌入字中,殊有勝態。萬公又為石亭臨泉旁,亭之左磨崖高二丈,公鐫記其上,頗當下方絕勝處。余坐亭中,臨流獨酌,久之二公乃至。張樂小室中,天已向暮,坐盡一鼓而下,燈火夾道,迤邐入城,漏下二刻矣。頗患以供億累州民,一切謝遣之,擬以明晨問道走曲阜。陳公欲往寧陽有所會,約余二人停曲阜以待。次早遂行,並祖徠而南未百里,曲阜之候騎悉集,侵暮渡沬泗,令尹來迎。孔氏世官也。入城睹閒井蕭條甚而供億不廢,余甚愧之。晨起與舒公且吉服,伏謁闕里。廟制巨麗,甲於天下。瞻仰遺像,讚述功德,婆娑杳壇,追存聖澤,下撫庭柯,皆合抱,千雲材也。獨所謂手植檜者,大不能抱,枯幹無枝,縷紋左向,色理甚古,讀其碑,始知再榮,異代生里猶存,為之吐舌。予不語怪,胡此變相,無舛二氏耶?漢碑皆列植儀門外,都不甚剝蝕,形製奇古,行天下所見太學石鼓文及是耳。覽竟,磬折而去可百武,至顏廟,制視闕里而事事臧殺,肅拜而出。門之右,梵一大井,為亭焉,俾名其里日陋巷,此當有據然不可考矣。過衍聖公門,公尚外未起,乃復與舒公出北城,謁孔林。林距城五里而近,馳道如弦,檜相夾道周,甚偉。林東西設兩觀門,甫入門,聞茄吹聲,驛報陳公至矣。余與舒公近之門,即與俱入墓所,候陳公更衣,共拜亭,及饗殿,祖蕪壞不治,余謂此衍聖公責也,何必待官家。循殿後行,子貢所植楷在焉,大倍他植,枯而不蝕,直古木也。稍北而西日子思墓,又北日伯魚墓,稍折而西,北庭除漸廣,則夫子墓也。旁扁一廬云,子貢築室處。夫子墓特高廣,拜畢,余登其上,草木蒙茸多不可識。已復出拜二墓,循覽牆內,果無荊棘,斯之謂異矣。其地平衍,無大原陽山,皆景景遠綴,峰山南列,翠屏似為之案,余不能名其鍾秀也。出林望東南,一脈殿,設碧瓦,周文公祀焉。復往瞻拜,聞其地為魯靈光殿址云。故知今城不能當魯半也,出周廟,遂從東城入,憩公署。頃之,衍聖公來,自言病狀。予與兩公答拜,且少贊,公為且款焉,告以將之鄒,別去。是夜抵鄒明,過峰山旁,意忽之,且倦遊矣,猶不能忘懷。至臨城,范大澈鴻臚偶會,余告以勝遊,范曰:曾登峰山乎?余曰:未也。范憮然謂余:君奈何釋此奇觀?其石皆嵌空邇瓏第稍難陸耳。今為恨,恨不能已。抵家久之,將握管紀勝,會故膠伴呂君相過,道泰山事曰:恨公不能遊山北限均問,石大奇勝,非山陽比。問其地,正余所指尼寺也,因歎玆遊。得假傳車,乘簡書之隙,扶病登拜,頗愜生平願然,猶有遺憾若此,因併識之,以告後之遊者。
劉宗岱副使,歷城人處士松跋

余自嘉靖己酉夏始來登泰山,見秦始皇所封五大夫松者聳而立。又里許,見一松偃賽如蓋,日處士松,乃近日方兩,江氏題,以其不與秦封云。嗚呼,距秦迄今幾千百歲,人但知有大夫松,不知有處士松,豈物之顯晦有時歟?暨隆慶戊辰春,余再來登泰山,歲月曾幾何,向所見五大夫松者已亡其三,獨處士松尚依然無恙,豈物之榮枯有數歟?抑養素者終吉,估寵者多敗,固物之自取然歟?今安陽翟公又改處士松為獨立大夫,疑若曾受秦封者。嗚呼,五大夫松之存亡不足惜,余獨惜夫處士松何不幸而多斯名也噫。
吳同春郎中,固始人登泰山記
余嘗兩過東省,未及登岱嶽。萬曆癸未十月,有晉陽之命,二親在里,欲過而覲省,計程東出縮西出四百里,以余里居豫東南,邇于東省。以越月二日發京師,八日至德州,計程東出長西出二百里,泰山當東出,余嘆曰:余里人率自京西出,今以長者二百臧縮者二百,猶縮二百里也,奈何弗登岱嶽?同年昊子得時按東省舊寅李友卿適守濟南,此自京各抵以書。至德州子得使來至平原,友卿使亦來,余階沈生東北,沈生者,慈谿人,館于余。以十日宿灣堆,灣堆至泰安七十里,至頂又四十里。自山前往,土人曰:自此至桃花峪四十里,至頂四十里。自山後往,山後多佳,山前往亦山前返,故遊人罕至。余曰:即微縮山前,吾且從山後矣。十一日,晨興二十里至店臺,東南趨桃花,上下山圾者十數,至桃花,則泰安賈守所督諸役至。飯已,四力役以山輿來,輿肖輩而無輪,息則人坐于地。自是兩旁皆山人,行峪中,復從東北行數里,至姜倪寨,縫山導吾左,傲山翼吾右,蕾買臺石棚如拱如揖,招余而前,唯中軍坪與吾輿相背而馳,路傍峪曲折逶迤,如蚓如螺,初猶記一二,久則不復置胸臆。又數里,由摩耳石坐鐵佛寺酒,數行至海眼,沈生投石水中,聲殷不絕。五里,至思鄉嶺,又十餘里至桂師庵,萬松連云,奧踞岩半,且行且飲,下觀虎穴,題岱西佳處于岩。由之風嶺,經雲臺,庵路益峻絕,輿不能上,從以步。又十里,達頂,蓋路四十里,而余嘗步者半。頂前為元君祠,右為公署,賈守逆余署前。守嘗為余屬者,天暝,且雪,不及,謁元君,署後觀玉女池。與賈守共摹秦篆碑讀焉,碑嵌岩中,止存三十字。宋劉跋嘗謂榻得二百念二字,今且缺石之半,細矚右旁,彷彿猶見字形,劉謂周圍悉有刻字,又謂四旁廣狹不等,信然。酒竟,出立岩端,上下四維,混茫一色,白雲如絮,往往攪人鬚眉墮衣袖中,而四方挾香楮至者,呼籲鈞轟,震動岩谷。山上下諸館舍懸燈張市,送逆往來,繁若元夕。辭賈守,就寢,以五鼓觀日,賈守戒執事者四鼓謁元君,四鼓,賈守陳牲醴以四,諸生來,余為文,謁元君已,同沈生由祠西折,北上至日觀峰,賈守與四諸生從至,則雲溶溶作障。余曰:將不得觀日出乎?賈守曰:姑俟之。已東方色白,手他方雲亦漸薄,余凝神東矚,而光在東南,則日欲出巽也。頃之,雲若席捲而上,橫拖一帶如長城,其下光芒閃爍,精熒熒遠射,問雜薄靄,如隔疏簾。天南北光彩萬丈若虹,峰端忽戴鉗流紫,人冠服色相如。坐夕照,則日已出海矣。問道士海所在,指日下晶光一縷,余視之,僅若一電,旋即沒矣。日初出,若金,漸旦漸白,始大如輪,漸高漸縮。初遠見海水,近不辨几席,既而諸峰盡露,而海上瞑色漸起,反不知幾千萬里。曩吾于先生觀日摹寫盡妙,余嘗為圖展玩,今其境微異于先生,值天朗氣清,而此則多浮雲為崇耳。賈守曰:此而不飲,如果海何?共踞望海石,大觴,醉謂賈守曰:海上三神山或不出吾所觀外,安得有神人者挾泰山而超之,使我坐臨日窟,瞰其出入,不令無端浮雲橫我眉睫耶,已下探試心石,回觀宋封臺,石函丈許,或曰:寶藏庫以座金書玉簡云。南?下至舍生岩,岩危石萬仞,余俯而下視,貫守使數人拉余衣,且恐之。余吠曰:無庸,吾固不欲舍此也。又東南折,石嬌起負岩,作海日奇觀,大書鐫之。又其下,則東天門矣。右折登仙人橋,橋二石互立,懸撐絕壁,西上至平頂峰,賈守設筵,以歌兒侑觴。余欲亟觀諸峰,賈守且欲竟傳奇,一酌三起,始辭賈守,而余自往諸峰。賈守復令歌兒從,由秦觀峰登玉皇祠,蓋岱宗絕頂矣。前為秦無字碑,碑高數丈,色黃白,問雜紅紫,或日秦之石表。踞頂南視,問道垂垂下至山麓,汶水絲繞郡南,梁父、蒙、峰、雲、一予、尼丘,咸作培摟,唯祖徠、鞍、牛為山趾所掩,不露頂。顧東則大陵蜿蜓,由長城故趾達海西,則靈岩、鱉山至于太行。若華不注、長、白諸嶺,橫拖歷城,左右環拱于北,真所謂蓬玄奧區、天空絕境也。頂傍為秦封臺,曩以玉皇祠覆嶽頂,南昌萬公移置頂北,故頂石森露,余即石傍題元嶽穹巔四字。由頂西里許登丈人峰,又里許登石馬山,據馬三躍,輒恨不前,道士曰:此下東北,則堯觀臺下有玉女洞,即昔玉女修真所也。遠不至,由頂左折,觀廣生殿、元君寢宮,又西南折登孔子崖,即孔子小天下處,一銅像置斗室,泰山祠宇輝耀而孔子廟爾爾,輒為嘆息,施經東嶽祠,觀唐磨崖碑,碑為玄宗八分書,字五寸,筆法道勁可愛。其下洞名桃花泉,甘澹異諸泉。出祠東上崖間,多古書,鐫毀過半,殊可惜。以四鼓祠元君,未及覽,復至祠,環視金碧璀璨,足稱靈府。五華崖自右環拱,即所謂同觀峰也。辭神南下,西折數百步,至白雲洞,洞臨縣岩,洞北為鳳凰山。又西北折二里,登越觀峰,旁拱嶽頂,左瞰白雲,其下為西天門。山以西諸峰歷歷可數,酒數舉,歌聲合作,聲徹雲中。由一天門南下,環道三十六,所謂上下十八盤也。路陡絕,復從以步,但以兩人掖。五里至大龍口,又五里至小龍口,奇石環列,松篁交翠,坐少頃,過御帳坪,又下為朝陽洞。賈守使人將子得意持瞌至,娘半山亭。三里為二天門,觀大夫松,松二踞道左,一合抱不能,一不及合抱,謂秦封五大夫即此,然耶否耶。又其下俗呼快活三,解者曰:呼山之誤,改鐫快活山于岩。余謂此平處,三里其下又復嶔崎,俗呼為是。由黃現嶺十里至回馬嶺,北為玉帝觀,前為昇仙閣。又五里為歇馬棚,崖削數仞,上有墨書三畫,風雨不磨,人以為仙。又五里為水簾洞,水自懸巖倒射,望之若簾,去水簾五十步,東折五里為石經峪,雪甚。余習聞經峪之勝,衝雪。往平石半畝,上鐫《金剛經》,字徑尺許,掃雪漫讀,點畫。皆玉流水高,山爭奇兢秀,別為一境。又十里,由高老橋至紅門,所謂一天門,始出山峪,漏下數刻矣。自一天門至是,巍閣邃宇,古篆大書,初猶記一二,久亦不復置胸臆,道路碟阿崎嶇,莫能名狀直下四十里,而余步行者亦半也。已火光人喧,漸逼車下,則賈守命巨燎逆山下。復右折至岱嶽觀,尋漢武所植梧,僅存數株,龍鱗剝落殆盡。束至王母池,兩崖峙起,水聲淙淙,度木橋,觀呂公洞,由登封門入禮嶽祠,祠壯麗宏偉,直擬帝居,諸古今碑刻燃燎婆娑,僅經目耳。三鼓至館舍,就寢。明日出城南,觀陰字碑,與賈守別三嶽。子曰:余登泰嶽諸觀,未嘗不感嘆移時。昊,昔余宦遊所,越,余宦遊時所嘗往;秦,則前歲所周歷,嘗登太華絕頂;周,亦去歲過汝,坐嵩巔而望長河故處也。余三十餘年,足跡幾半天下,而三歲登三嶽,率在仲冬,則遇亦奇矣。登太華同子原,登嵩高同鄭公允升。今子願在昊,鄭公在周,余于二觀尤三致意云。

鍾宇淳松江人,參議泰山紀遊
不佞生束南菰廬中,長而刻劍上國,慕子長氏壯遊,欲償向子平五岳之願,顧磬折風塵,未能也。癸未出春明買舟,抵清源,次策遊自岱宗始,云取問道,直扳山麓。時桃柳芳妍,雉麥朝鵪,殊媚行色。行百里許,諸山蜿蜓,橫亙,英英懸馬頭,所謂齊魯青未了者,空翠欲滴。已而遠眉橫黛出霄漢,問之知為岱岳也。遊興益脈脈動,迺道旁多童堅釐婦,榫釆柔萌滿筐,云貧無食者,取和麥緬。啖之,為之憮然,民力竭矣,且旱久,愁無麥,祈樹濡甚急。私念大山雲出不膚寸,不崇朝霖雨天下山,靈何斬此一片雲也。近州數里,有山如覆盂,為古仙洞,深黑叵測,適二童子秉炬至,從樞樓行數武,稍寬衍,可俯仰,迺折,而境益逼仄,蛇行無宣,足處,腥風逆鼻不可近,亟從故道出。至州治午餉,出北城門,瑜小橋二里許,道左右俱亂石齒齒,馬足棋不前,近麓有廟、池、館,甚飭,古梧陰陰,相傳漢武帝束封植也,有野致。又二里,至紅門,跨道為飛雲閣,從傍至更衣亭,易一筍輿,逶迤五里,至高老橋有祠,祠漢壽亭侯。時桃著花,穠艷若綺,疑為武陵桃源,不知洞口流出胡麻幾許,前為水簾洞,云泉源自天紳巖來,當雨後,泉流飛射,噴激如萬斛明珠狀。時久旱,泉脈甚微,不得睹為一快。有小石橋通泉於溪,左為巖,巖有一苧,宜眺。又四里至馬棚崖,稍前為迴馬嶺,至此山益峻且奇,馬卻行矣。五里至黃峴嶺,束西下上者再迴旋而行,為里者三,然地頗夷,人名為快活三。余吠謂,當名折倣谷矣。又五里至御幛,一名御仗真宗駐驛處,有松二,秦時封五大夫,此即其二,札此偃騫,鱗鬣風雨,欲飛去然,可百歲物,或後人所植,抑其孫枝邪。移視久之,賦五松:秦封不解是恩私,御幢空傳駐蹕時。輦道蒼茫人去遠,年年風雨自孫枝。又折而前日,百丈崖,崖空嵌如石屋,可容數十胡床吹洞簫,薜蘿家絡,如挂老納,旁有石洞,給蹂深廣如古仙洞,亦一奇也。又五里至大小兩龍峪,石罈如龍,咚其口,水自中出。有古松亭,亭如葆車,名處士松,或好事者若為避秦然。余謂此君蒼顏素髮,剝落傲睨冰雪崖石間,無論不辱秦,即處士,于君何有哉?上朝陽洞,度十八盤,應助所謂後人見前人踵,前人見後人頂者。至三天門,又十八盤,達碧霞元君宮,已熒熒燈火,北斗平臨矣。乃假宿公署,時呈風震撼巖谷,夜就寢,若大海翻濤,天河倒瀉,疑從張騫乘搓問津牛女,又玲然如列子御風行也。鸚三喔起,披衣,就日觀觀日出,值雲霧罩隔,大海漫漫,不能如昌黎開雲衡岳,從黯對中睹飛霞百丈湧大金輪,浴授扶桑矣,厥明見石題,束觀日出,西見河源,為之神王。已復折而下,禮碧霞君。時乞靈者以千百計,有州伴受香縉,歲以數萬,供縣官匪頒。攜縊小酌,而別宮右側有玉女泉,為亭冠之,相傳即玉女洗頭盆,泉清冽,沁人脾骨。口占:鴻濛一窮何泠泠,吐飲擷氣通仙靈。金莖倦掌渺何許?我來頓使塵盧屏。又右石在三尺許,為李斯斷碑,自是秦以前物。折而束北至嶽神祠,祠後有磨崖碑,為開元帝紀泰山銘,甚奇峻,唐隸徑可如掌,雖剝皴不完,而雄勢飛動可念。石為蘇傾東封頌,庶幾伯仲聖教,序又顏魯公題名,惜皆為近代俗子剝毀云。北上數百武,尋古登封壇,隨所謂白雲起封中者。又上,則玉皇宮在焉,此泰山絕頂,青蓮云,呼吸通帝座,非此不足以當之,真翩翩,便欲令人排帝閤、捧日月矣。官前石如圭者,秦無字碑者。或曰中有碑,石函之,良然。折而束下百步,石方丈,云成化問曾於此得玉檢以獻,御覽後復命中使座舊所,因思柒十二君,千騎萬乘,雜遝空際,皆淪於荒煙野草,. ’不可辨,如太虛過烏,古今何者不朽,因為題無字碑:遺碑自千尺,漠漠秦雲白。雄風三十六,二世俱塵跡,那如峰頭一片石。歌獻久之,西則秦觀峰,巍然獨峙。又有周觀、吳觀、越觀,皆以其見境得名。一日月觀,取月腦庚方義,近是。則向昊觀望疋練五。鄉者,徒野馬綑縊耳,昊門之馬然乎哉?宮後1 峰名丈人峰,落落有壁立萬仞意,下挾仙宮、尼父石像在焉,肅拜瞻禮。崖石劃孔子小天下處,上摩皇蒼,下瞰無際,不覺爽然自失也。誦子美陰陽割昏曉,蕩胸層雲,庾皆飛烏句,更奇絕矣。因占:插天秀出青芙蓉,側身尼父一相從。星使搓迴銀漢逼,詞頭題褊白雲封。已欲取道玉女修真處,忽數兜子穿雲中來,迫視之,錢孝廉德卿,蔡山人幼君、馮孝廉咸甫,目逆而吠,復至玉皇宮,浮大白,無等三君各詫其遊之奇,已出其奚囊所得詩,凡若干首,咸甫賦泰山絕頂,逢余詩更以長篇索和,若旗鼓對壘余者,余為放歌和之,大都如項王戰章鄧鉅鹿時也。已欲更賦太山高,余曰:此自吾曹坐井觀天耳,安知不有凌空倒影之飛倦、芥六合而蟻埋太山者,手其不為海,若吠者幾希,相與抵掌而止。又東北望黃華洞,即王女修真處,俗以環洞多黃花故。曲逕官渺,彷彿,見石室,不類人問,誠棲真境也。咸甫、幼君從,曳欲振衣遊,以烏道迂迴不宜輿,德卿腹便,非濟勝,具不果。已折而至拾身崖,余側足臨崖觀之,二羽衣急引倨,以恐有天風吹墮人。德卿大驚詫叫號,余吠曰:韓子登華頂,泣不能下,此何人哉?顧見石題日愛身巖。先是,有蚩蚩氓誕惑,捨身以自戕者,故為憐而諭之。余曰:捨本無捨,何況愛綠,非捨非愛,作如是觀。二羽衣不能苔,導至誠心石倦,諦視良

久。仙人橋遠出括蒼、南明石梁。下,復至夜宿處,小酌罷,三君前行,至石經峪鋸石以待余。至。捫蘿行,見古梅數株,疏影橫斜,酷似西湖林和靖先生放鶴處。穿梅而度,石寬廣,可容數百人,類虎丘生公,徑可三倍之,舊名曝經石,不知何時刻八分書《金剛經》,字大如斗,後好事者復刻聖經以獻其勝,大是奇觀。石盡處有亭,亭其上、亭之旁有石日聽泉枕。又左,則泉聲潑濛,自巖腹直瀉而下,如漬玉拖練,下分為池,池停瑩可鑑眉髮。亭後有山,題高山流水,下為記,萬兩溪筆,讀之殊伉。爽三君復浮白,無籌三君顧安所得琴二欲一鼓之,令眾山皆響,邀山之神與七十二君聽釣天之樂。余歌山水有清音,何必絲與竹。三君輾然吠,咸甫賦《曝經臺》,余因賦《石經峪》:我來恣奇觀,流水瀉石上。濯纓見古字,隱隱眾星朗。篆跡半從烏跡分,具葉時聞落葉響。石‘火不作祖龍劫,龍藏中開探象岡。枕石聽泉足娛悅,高山流水忽獨往。雕鏤無迺亦華想,點頭悟石意儻恍。余謂玆遊日觀諸峰,奇絕人人能道,乃石經峪無心得之,而三君不期之會,又大奇也。造物忌多取,遊可已夫?時三君遊興猶劇,欲就榻,旁一室甚敝,且細雨濕苔痕矣,欲從祖徠尋竹溪六逸故趾、石守道讀書堂,南望云云亭,北遊靈巖,已夕陽在山矣。或欲留浹旬,窮七十二峰之勝,或以遊從此始耳。清泉白石,冉盟他日,夫天。遊子曰:高山仰止,心竊嚮往之矣。余走昌平,有白馬山其高可二十里,白雲堪把,往往自掌中飛出,白榆歷歷可捫,甌括無與伯仲,山人自以。孰與漢大余登太山,高四十里,益兩白馬云,然仙靈窟宅、福地洞天,何可勝道?而獨岱為之宗,何以?故豈以帝出于震而為萬物受生之始耶?滔至祖徠諸山,近若憑几,遠而太行、華不注、崆峒諸山若隱若見,眾山培摟,如拱如揖,兒孫蹲伏,如群龍趨入紫薇者,不可名狀。總領諸峰以朝上真,且黃河一抹,汶泗衣帶,而渲渤在肘腋問,與顧靈相吞吐,斯亦奇矣。至於為峰、為洞、為泉之奇,天麻、黃精、椒桂、桃、杏、梅、梧、巖松、崖竹,宜雪,宜月,其昏曉,煆霏霧靄變幻萬千,又細渺不足道矣。夫□也者,載營魄如一樞起滅大海中,譬之蟬,方抱葉吟而其中已蛻矣。時而非遊、所見無非山,無非非山者,其斯為採真之遊。如必戀戀於一丘一壑,即凌弱水,日坐崑崙巔,吾其為山遊乎?惡睹所謂小天下者哉。時萬曆歲,尚章協洽清穌,月哉生明。

王衡太倉人重九後二日登泰山記
蓋余僻在丘壑而生束昊菰蘆中,苦無所得山。山之大者莫如岳,海內稱岳者凡五,而其肆皆隅布,近者亦不下數千里,非書生所暇遊,迺泰山差不遠於河濟,庶以便省父母,得一瞻眺乎,而非所敢必也。今年丙戌九月之八日且北上,舟次濟寧,余祖母將有事於泰山,余奉以行,而後喜可知也。周生如春亦從行,行之日,宿建寧,竟夜風彭彭吹,雨擊席門。明旦而雨腳閣如,故尋髮鬍及之意,謂未已也。日入,已而雲欲流,午且日出矣。諸山嵐翠各獻狀,而黃沙籍是不及馬鞍,信子美所謂沾濕好者耶?憑輿人指點泰山者數,而皆不似正東,天半壁若更有青於天者,疑其然也。以語同遊,同遊皆吠之,已而雲摩出峽角,則果泰山也,始相駭以為奇。余買一驢跨之,左右視,惟恐失山,而山亦以日暮更娟潔,若答予賞者。又一宿而後抵州,易腰荀,行十里而抵山足之紅門,自紅門至小天門,以上左皆澗道,道深廣大,小石磊磊,奔而承泉,側,若聽者,頫,若漱者,若揭者,若與爭道者,多異態。而五色樹雜綴之,樹則桃、杏、楓、梨、松、栗之屬,草則薜蘿、赤箭、天麻、黃精之屬,不選而美,泰山蓋骨山,布肉而施繪者獨賴此耳。又數里為高老橋,平橋際崖澗問頗勝。又過短橋者一,而得水簾洞,左崖聳立數十仞,而兩大石腹相加,如垂簾以下水,會水正涸,滴涓涓然。因作春水時想,縱不敢望匡盧,定足當其支子耳。自洞而轉數里,為馬棚崖,言崖深嵌,可覆馬眷也。又數里而為回馬嶺,則從行者,且去馬而徒矣。尋至黃現嶺,嶺凡數四轉益峻,而外望廓然。傲來向北泰山肩,及此遂俯首。為之興彌高之嘆。自是而下下上上者凡三,以里計者亦三,日快活三。由回馬至黃峴,輿者前距高而余樓就之,余頂踵與輿人頂踵相擊矜綽甚,至此稍寬坦,而樹與壑更奇。吾始得納手於袖,掉頭昤嘯而有之,蓋真一快事耳。稍前而憩於玉皇閣,是為山半,余修茶而獻老親,老親亦色喜,牽予上下視者久之,決訾而得南天門,隱隱如紅星沬耳。尋破蒼翠斗而出至御帳,宋末定陵所駐驛處,傍有松,即秦封五大夫之二,其三已失之,雖稍夭矯然,以為數千年物,吾不敢知。過御帳,則盡走斗崖削壁中矣,無何而上小天門,群削截壽,畢相附,高相摩,四周無所不際,而左壑確理受水蕩j 訾作雲母綠玉色。山面缺泱遊當其前,余兩人大叫絕倒,而會有以酒餉者,急行之風蓬蓬來搏,杯兒覆,余即覆酒酵之而行。更上為小龍峪、大龍峪,以至十八盤,磴齒齒倚空,絕峽夾之,西峽咯有松數十株,翠相掩,里人名為對松,固一奇。又怪自峪以上所有盡松,無他樹,青青者松梧獨耳。果然盤盡而天門見,山一削鐵耳,中劈而為徑,穿而為門,雖日人力,然亦似天闢之以待遊者。自門逶迤數里為元君祠,祠甚壯,與老親作禮畢,更衣於公署。公署後為玉女洗頭池,澄碧泓然,斷石碑,存李斯篆二行。自是左折而上,日嶽帝祠,祠後石壁刻開元帝銘,甚道美,其旁亦多雅刻,且易主矣,得數字於殘剝之餘,剔磨而歡噓者久之。又上為玉女寢宮,愚民至,貌像裹服外撲被中,其可吠至此。更循而上,則絕頂矣,虛其頂,宜無所不見,而乃構玉皇祠,祠前石表長丈餘,云即秦皇無字碑,蓋亦莫知其如何。走而四顧,泰安城當襟僅衣結耳,諸山揖拱,無慮數千,或如鑽戟者,如覆敦者,要皆能為之趾而不能為腓,獨祖徠在前,若可憑,其他問指一二聳特者,問道士,道士不能識悵悵而下。束至日觀峰,峰後為望海樓,所謂秦觀、周觀、吳觀皆在焉,視余所由逕,天絲掛杳藹問,而澗中樹石繡相錯,若裒寶粟,其灣環而動者,汶水耶,黃河耶?顧放目而之東南,竟不得海影,道士謂霧氣霾之,此或然耳。又轉而至舍身崖,一巨石髒然出,余足能垂石外二分,而目不敢營視,偶從旁睨視崖底,無不俯據地者。稍西下而為仙人橋,兩壁中斷,石梁度之,至皿所得波嶺澄複之奇最多。道士指所謂獨秀、君子、蓮花諸峰,余但唯唯而望東天門,更陡絕,道士詫,余以為絕勝南天門而無楷梯,僅為鼴鼯雉兔之窟巢,良可惜也。橋西一道人懸鶉納,載棕櫚帽,客至不起,安知其非可與言者,以難諸客施之金錢而免之。由是而歸,則月且纖纖白矣,子與周生拉道士造東嶽祠而止焉。月華、星芒不知其帶霧與否,但覺其近而親人,滿空界浮藍蕩白,神外淫不自持,且寒甚,膚粟則歸視老親寢,已而就道士宿焉。道士貧茅屋,廣不瑜丈,井鼇半之,無已則縮足外。山空多聞,又午夜為士女上山,咀誦淫淫然,睫不交而漏絕矣。急蹴周生披衣視天井,星匿不見,意甚惡,業且起矣,同杖策至日觀峰,石時嘴足,齒玲相嗑,而會州使者以酒炭遲我,余喜而三舉觴,良久暗中作微紅見,上下雲盡黑而中不接者徑寸,則甚幸之。俄而鉗,又俄而赤而紫,吐飲漸及半天,施雲作霞,爛慢且覆人面,諸山頭稍辨,如撮米化為丹砂。極天際有金花浮起者三,道士曰:此日抱海躍也,將出矣。俄遂出,色如鎔金,大如釭。日之下覺有一抹漾漾右者,真似海正跳吠,而日已入雲,隊中金支翠旗飲然,收矣,不滿志而歸。復迂道登玉皇閣,異盡所未見,而道士、鄙朴每每對面失之,從閣後望山之北、林,篠蔥情處,日石屋,意必有奇,而老親以途遠、且不可輿,遂奉以歸,僅繞而西視所謂丈人峰者,平平耳。遂下觀白雲洞,洞巉岩多竅,道士言:每陰天,雲從竅出如線,頃而蓊荀,滿山四馳而縷結為一,即雨媒也。甚以不得見為恨。余因謂周生:余與若晨好晴而至,此且好雨矣,人心之無厭如此。出別道士,而下十八盤,盤磴直,輿余者又四人,莫可縱橫,則倒懸而下之,手足心盡汗出,目瞪瞪視人股,顧周生御兩人,蛇行如履平,甚樂之,請至山半而易焉。仰視則已失天門矣,甚懊恨。於是以目注之山,自山半至快活三,失天門者屢,而復得者亦屢,每見即呼周生,共揮手作別,意依依然。下至水簾洞,穿流泉、樹拋而東上,觀石經峪,峪為石壇,方十餘畝,石膚瑩然,鏡八分書《金剛經》,字徑尺,甚偉,雖強半為水所蝕,然與其如前二碑損于傖父之手,無若受水舂也。泉自上流來,潑溉嗚,萬侍郎就崖問題日水簾,又鏟石壁而書其所作《高山流水記》,頗恰似。又下數里,而山之巔窮凌漢寨,聳額以捧,山如弗勝,而祖徠、蒿里諸巒岫若列矣。自是歸,而無眠與食,不言泰山也。輿數程輒下返,而顧泰山者數數也,以為盡泰山矣。於寧陽《泰山志》,急披讀之,始知昨所遊者,僅僅里中兒女子祝釐故事,纔及堂皇已耳,山之曲房深榭,蓋十未得一,而吾所見金色日亦穀,以後光景,其得鸚嗚時者絕不然。余于是而又爽然失也。雖然,亦可以雄生平觀矣。藉使假我半月,陰翳且屏盡,而山之上差有誼粥寢處,以安老親,則亦不草草至此,又使我袖置《泰山志》,而吾友諸壯少年投杖超距,不避墟莽,按圖而搜之,其所見當多,而今皆失之,意吾其不良於遊耶,抑山靈秘其巧,不輕示人也?吾少好遊,所遊者為姑蘇、武林、洞庭、宜興諸山,諸山之奇,遞相代而亦遞釋其舊。向者,兩洞庭猶芥蒂吾胸中,而今釋之矣。不知竟吾之生,可以代泰山者安在,吾姑詳識而淺述之,以風後之繼予遊者。
于慎行禮部侍郎,東阿人登泰山記

蓋予家於岱山之下,嘗再從子充遊。乃其時率在暮秋,若三、四月,五方士女登祠元君以數十萬,夜望山上,簧燈如聚螢萬斛,左右上下,蟻旋魚貫,叫諄殷賑,鼎沸雷嗚,彌山振谷,謹得容足之地以上,而其時水泉多,枯木葉或脫,故山之奇麗珍瑰未露其十一二,露又為人眾所掩。意五六月之問水木方盛,必有濃異之觀,而往往以憚暑不能出,即出,又無與偕,徒側身東望思焉。粵歲辛巳六月,予外病穀城山中,朱廷尉可大倚舟廣川,過而訪予,相與盤桓雲翠東流之問,望泰山雲氣如在衣神,於是決莢同往。以其月十有九日發東流泉上,行山水之問二日而至泰山下。主人肅入館舍,明旦昧爽,衣冠謁岳祠,祠在郡城坎方,負岳而宮坍鈞天之居。出登封門三里許,至於岳麓,有雙觀焉,謂之一天門,下車乘藍輿以上,磴道鱗鱗,給訝蠣逶迤,仰見峰勢,鬼疑堯光,如垂天之雲,峻不容屐,以為決不可至。行數里,至回馬嶺,玉帝之觀在焉,其峰日瑞仙巖。觀之前為昇仙閣,憑閣望群峰,反在足下,而峰首則又有峻者。磴道益斗絕詁曲,倡側而上,樹四人以為竿,而中貫一輿,前人之趾履後人之顛,後人之llJt在予訾上,其後二人如之應邵所謂如畫重累人矣,自此以上,汗流喘息,目不暇他顧,而其兩旁丹壁翠崖,彥粵晒幸,蕾買霞萬色,陰晴異態,岩傍飛瀑爭下,濤翻雪噴,流聲淙淙,乍大乍細,若懸粳嗚環,下而迎客,而水簾洞之泉從山上瀰漫下流,注於絕壑,以入碾瑾,忽然而沒,有時復出。石梁、木扛互相撐柱,問以其耳目與之接,唯恐失之,而不敢縱觀,然後知此山之奇,向者未其一二也。又數里遇黃峴嶺,西行折東北,上而復下,又西行折.東北,則下而復上。又前數里,御帳坪者,秦人所從蔽風雨也,當岳半道,負中峰而處,左右諸峰兩面環拱,石泓數畝,泉流其上,醜而下注,厥聲砰磕。宋真宗駐蹕遺陸有亭,亭前松樹二,秦所封五大夫也,生石隙中,不甚高大,而幹皮龍鱗,類數百年物,其決不為秦時松可曉,而地則中阪無疑,意好事者即其地樹之。從者日松有五,雷雨濃其三,非也。五大夫者,秦之爵級,松何必五,假而封七大夫松,又將七耶?從者不對,又上則峰崖益險,璧立插天,其石皆磊坷相承,或圓或方,或墮或長,巉巖幸攆,不可名狀,而其垠愕之問,色相種種,望之迷瞥,其丹而鉗者,為殿為屋。兩岩之問一隙碧而如帶者,為天光,翠而如髮者,為松蒼;白如繪者,為苔;萬仞懸而如烏巢者,為羽人之居,而俯視則谿谷碌碌,不可見丈尺。又數里為大小龍口,龍口者,石峽飛泉如龍吐也。小龍口之旁為斗母觀,自此以上,凡嵌崑之問,為仙靈神鬼之居者,羅而列於左右,蓋所謂神房洞天、百靈之府也。又數里為十八盤,古謂之環道,望天門如一隻矢括,在其端上,盤如綠壁矣。因謝輿拾級而上,距躍三百,渾汗如雨。出天門之上,左折而至碧霞宮者,所以祠泰山元君也,負玉皇頂而立,抱五花峰於前,日觀在其左,丈人在其右,規制挨於岳宮,而金碧煜綸、觀闕暉麗,顧反過之。其西為使館,玉女之池在焉,池膏停黛蓄肅,有靈氣,其旁岩上有李斯篆,僅十餘字,予與可大就綰更衣,謁元君於壇,羽人贊祝。出而臨五花,岡巒斜紛,含谿懷谷,雲樹宮宇,俯在日底,下視郡城,蓋盒菴靄,汶洸如線,環之數周,川原迴合,縈青繚白,提封百萬,不盈一矚。由宮左折而上,為青帝宮,其後峭壁數十仞,唐玄宗《泰山銘》鐫焉,又北上數百武為玉皇宮,宮在泰山絕頂,古之封壇,秦皇帝在焉,碑石青白,高二丈而無文,蓋歲久夷滅,或日秦所以表泰山,其下有石函玉書,於理不誣。繞玉皇宮之後,倚闌而顧,俯見四面群山矮蛇,蜿壇如盤龍走蛇遠,七十二峰之下,其支脈首尾,歷歷可指數,以至於海。而桃花、明月、石屋諸洞在岳之背,列仙所紀金床、玉几之勝,若將睹焉。記曰天孫岱岳,周回三千里。以今觀之,歡殮乎三州之半矣。又折而東可一里許,漢之封壇在焉,石方丈許,碧而瑩膩,屋覆其上,白雲嚥隘處也。又東為日觀,以且觀日不往,而南登舍身臺,舍身臺者,一峰斗出甚平處可數尺,而下臨千丈。以三石撐抵,傳尺有咫,謂之仙橋,過橋而席於臺,日光西沉,霞色在壁,風吹冠衣,聲如裂石,於是相對大觴,望見西南有千家之聚,橫以大堤,默黑無際,諦視之,雲也,蓋雲如姻火,下傳上銳,平地視雲見其端,此見其杪。頃之,月出,羽人吹笙,和以歌音,極醉而返,山氣懍懍,枕席皆濕,不可以寐。出立壇上,月光熒熒,星斗可拂,俯視萬壑,姻雲一氣,茫茫正白,銀侮玉彼,不可辨識,道家所謂三官空洞之天也。往聞人言山以夜半觀日出,訪之羽人,五六月問平明乃出,五更可往也。於是坐而至五更,秉燭披裘以登,顧見山中雲氣從澗壑吐出,如一縷姻,稍上而大,東西聚散,車馳馬奔,倏然往來,頃刻滅沒,於是可大大呼,以為平生未有,從者盡護,東方作矣。回而東望,有山數峰,如外牛、車蓋之狀,而又漸沒,赤霞半天,光色媚麗,問以碧綠炤懼,五色,直射,衣袂。頃之,平地湧出赤盤,狀如蓮花蕩漾波面,而燦偉不可名狀,以為日耶。已又一赤盤大倍於先所見,側立其上,若兩長繩左右汲揮,食頃乃定,羽人告日昇矣,益先所見如蓮花者,乃海中日影,非日也。日且高春,赤霞與影皆役,而下微,見一錢白,況潛明滅,羽人曰:海也。又頃之,日左黑氣隱隱,一抹如連山長城,可大示予:此真六鱉所載矣。羽人曰:雲也。可大一噱,走望海石上,取酒浮白,醉而熟寐,從者咸慄且呼,予睨而心壯之。回立登仙臺,西望丈人、越觀二峰,近在目睫,因顧可大往,予與子充登岳,倚越觀望君:今吾陸丈人峰,可瞰太行,呼子充,也,會疲不能往。策杖而下,氣益舒展顧見道旁石益奇絕,水木益勝,每行數里,則求嘉樹流泉或峰助片石,膺而坐,舉觴屬可大曰:此非伯牙避雨岩乎,夫高山流水,於子何進聲矣。由口□ 而下,憩於岩岩亭。折而入經臺者,在道左里許,石壇斜倚山曲,方廣數畝,鐫心經一卷,字大如斗,作古篆文,壇北有璧,瀑布從山上來,懸璧而下,流於經壇,瀰漫過之。從水上視篆書,一一可讀,璧上鐫數大字;以水為幕,往予再遊,蓋未嘗至,以僻不當道,為人眾所蔽。故過經臺而下,出一天門,左折而得岱岳觀,漢武帝所種梧處也。又束里許,得王母池,池大盈畝,懸流注之,倍經臺之瀑。已而兩至,登車出山,涉泉而行,天暝時炬,車中聞水聲在足下者。數里而至逆旅,明日大雨,主人請遊三陽觀。告遽而行,至百丈峰下,望山上瀑布數道如從天下,蓋在山之西南,非舊所見矣。山人曰:予覽古圖經脈,地勢所由高下,蓋北紀諸山,負地絡之陰,並太行、王屋束瑜常山,至醫巫問而止。南紀諸山,負地絡之陽,連桐梧、熊耳,入於甌越,江淮、河濟由是束下,如建領矣。岱宗立海上,西向而揖群山,汶、洸、尸沂、泗出其支麓,旋之如帶,以入於海,蓋若負廢云。往河流燕齊問,由岱之北,挾濟入海,今徘徐方,顧反出岱岳南,挾淮入海,斯地道所變遷也。予登山巔,北望九河,故邇蒼茫。與天際矣。六月二十四日記。

呂坤山東參政,洛陽人觀日解
日觀峰在泰增之東百武,相傳鸚嗚時,日初賓於蠣夷,升於扶桑,黃光約礫,紫氣氤氳,滄瞑瑛千里之波,丹霞鋪半天之錦。鎔金初出,幾何遽神奇若彼哉?因語田水部,竹笑焉,竹山曰:余蓋遊蘭亭矣。所謂曲水者,足令人羞,前有假蘭亭,脩渠引水,稍為右軍雪恥,不則千古一贗諛耳。嗟夫,名下多虛,萬事盡然。志郡邑者,皆八景者,皆神奇,皆詫也,天地不為駭異,聖人無所駭異,而創見者駭異之,總之口口燕石耳。余恐後之登臨者為傳聞所詫也,以蹈余悔,作觀日解,迴迴車巖。在文人峰而數+步,遊黃花洞,發足處也,洞路艱危,余題此以告來者。
黃花洞在日觀峰後十五里,土人云:元君修真故地也。其洞高可拂冠,廣不能容一一几,石隙滴水,映如雨簷,可供十人之炊,洞前廣數丈,上有神宇,雨楹茅屋,幾蓋三二老尼居之。傍洞諸崖,新松環翠幾千株,稍稱奇,此外無奇矣。自丈人峰東北下陂陵五六里,猶可車至。亂石溝,獨足盤則懸崖線喔,大石峻繒,足合主陽動色,隆慶問,有墜車傷數人者,車中人僅以救免。且此地無宿無食,姻火纔通,下脯往便不能返,曾有暮人偶值雨雪,縐從皆縮頸蹲谷問,半無完衣,有凍餒死者。兩君。余不在治,寶鏡新磨,斯天下奇觀也,余覽傳記而夢寐思之,無由見。萬曆丁亥,叨守束藩,且為岱嶽司香使,喜不自任。既至,三登三宿焉,比曉,輒雲霧蔥蓊起,甚恨之。此中人云:觀日有三遇。正月無雨,海暈不升,一遇。暮秋氣爽,新霽無塵,二遇。仲冬雪後,曉絕雲姻,三遇。玆三遇者,歲無數日焉。小人樵人也,每晴明則蚤作,今老矣,實習見云。余喜曰:何狀?曰:公見落日乎?曰:見。曰:公既視之矣,又何狀焉?余舍然曰:傳欺我哉?已而曰:樵人何知?樵人肉眼耳,樵人何知?欲信宿以待而嵐氣又蒸,蒸作障矣,乃還,是歲九月也。越十一月,余復以役車至岱下,再登焉。時大雲新晴,山風刺骨,輿人至五鼓皆僵,噤不司起,強起之,相將至峰下。初,海底發紅光,漸漸起。意必有異狀,日不瞬凝視之。少焉,日出若鏡,至皿大於午日而不射目,赤如落日而不帶霞,則樵人所不及狀云。是行也,余感寒數日,幾不起,乃知好事者謬為神奇以詫人,後人知不如所聞而耿見詫,復謬為夸張以詫後人也。夫旭日,人人見之矣,去欲道,山中人自能道之。昔王麟淡公歷覽岱宗,岩谷都褊,獨此洞足不及焉。歸而為恨,為我寄聲麟洲老,無足恨也。

吳同春按察司副使,固始人續遊泰山記
余自癸未冬遊岱,今七年矣。諸名勝載前記中,不具論,記昔所未遊與遊而未及詳者。己丑六月廿日,泰安既竣事,欲補續前遊,有故人李子丹者,泰安人也,相別亦十餘年矣,曩約遊岱,及余至岱而子丹宦于趙,至是相見,愴然悲流光易逝而慶重逢之不偶也。以日午出登封門,十餘里,至普照寺。又里餘,過胡文定公投書澗,澗出凌漢峰。又五里,至三陽庵,庵崛巖半徑,頗險仄,境亦甚幽勝,禪洞下有泉不竭,亦不甚巨,又其上為玄帝廟、玉皇閣廟,傍一庵,諸黃冠修煉于此,二黃冠頗不俗,亦不甚解。無何于丹至,共啜豆葉粥,子丹與黃冠窮,每對非所問。余吠曰:渠誠未窮其際耶,抑大道不輕授耶?因論吾儒亦自有脩養,第人弗覺耳。孔子謂仁者壽,曾子謂德潤身、心廣體胖,孟子謂其生色也粹然,見于面,盎于背,此真脩養也。棄吾本有而向人乞餘咳,舍人所共知,其見卻。半夜閉門,傳道陽明先生,所謂拋卻自家無盡藏,沿門持缽效貧兄者也,與子丹共一吠。以日哺由庵束比十餘里,趨高老橋,上下山巔,無慮數四,路皆傍岩,此遊人所罕至。傲徠山壁之西南,時向時背,黃冠指點天紳泉,仙人影所在。甚辨西北一山,簇如蓮瓣,近若咫尺而遠不可至,則九女峰也。由高老橋至石經峪,舉子丹跌望觀泉,已而擭手窮泉之源,北行里許,石滑不任足,而泉自亂石中泠泠出,巨細相問,時作笙簧音。林木深茂,烏鵲喧呼,令人會心,多余昔年所未睹。子丹又叔說曩同事刺刺不休,而余僅記`憶其半,慨嘆者久之。已,夜色侵衣,遂由石經峪趨頂至御帳坪,燃炬觀題壁,蓋余與諸公寄題絕嗽飛?流大書也。月明水聲,共助佳勝。二鼓至新石盤,創自藩參呂叔簡,往春月禱祠者眾,舊盤不能容,往往擠墮崖谷中,叔簡闢火池,以西諸峪準舊石盤,為新石盤,而往來稱便。輿人謂舊盤路稍平,而余固欲由新盤往,至館舍,三鼓矣。與子丹就寢,五鼓起觀日,與余昔年所見無異,不具述。其諸所經臨,有如昨日,何異一夢?回飯館舍,復讀秦篆碑與劉跋所記,稍不券合,苦三面嵌壁,不能盡辨,令數力士出諸壁,乃知僅存劉所云云之半,劉謂正面七行,今止存右畔三行,而其三面欲就巖安置,各加鑿對,俱非當時之舊矣。滌洗榻摹,宇形隱隱莫辨,第得石之真面目,與無字碑瑩澤無異,外視粗頑而其理若此,天下事類此者多矣。已令數力士復嵌于壁,恐數千年物又損壞自今也。子丹足倦,余遍觀五華岩之勝,坐岩心下瞰諸洞壑,如在几席。日午,由孔子崖右約八里,至亂石溝,又里餘,至獨足盤,見野鶴千餘,回翔山巔,是所謂鶴山也,又數里,黃華洞,即玉女修真處,余昔年所歧望而未至者,洞在岳頂東北,踞鶴山之半路,險仄視三陽數倍,而其幽勝亦數倍三陽,泉湧虹吻,視三陽為倍,而其大亦倍三陽,獨居此者止老尼數人,祠宇香燈不及三陽三分一,以故人跡亦罕至。余非取道遷此,亦未必至此也。與子丹跌坐,究子丹十餘年所得,子丹蓋充然若有得者,具為余述大指,率依于禪,謂屢與諸名公談,無不契合。余喟然謂子丹曰:此非片時所能悉舉,世依禪而吾獨非禪,吾何亦依禪而近忽非禪?依禪者俄頃奏功,而吾以無功易禪,即子丹能信余言耶?子丹第思二帝三王以至孔孟,其時未有禪也,不禪不足以入道,帝王、孔孟皆道外人耶,吾昔慕禪如饑渴飲食,乃近忽非禪,豈愈久而反不入耶?人能實為禪而未嘗實學孔孟,故學孔孟無功而謂不足以入道,誠以為禪之心為孔孟,其入道顧不近且易耶?,子謂禪能空,子曰空空如也,吾儒何嘗專實,但空而能實,子謂禪能定,《大學》日定而後能靜,吾儒何嘗專動,但靜而能動。彼佛氏之所云空定,皆後之聰明怪異者勦吾儒以文飾之,而謂佛捷徑頓悟如此,而佛藏數萬卷,固十九此類也。佛果西方聖人哉。即陽明先生謂由讀佛書而後悟,亦偶感觸而因悟全體,如見擔夫爭道、觀公孫大娘舞劍而悟筆法,非筆法且擔夫與公孫大娘,而不觀其爭道,舞劍,必不能悟筆法也。此其說甚長,子丹固不以余言為非,而亦未嘗快然以余言為是。子丹視余瘦,又復教余養生術,固不與前黃冠之說同,而亦未嘗不與余前所云脩養之說異。遂與子丹別,而余由洞左折十五里,經小牛心石、大牛心石,至雙鳳嶺,嶺在兩山問。直上五里,而兩山回翔若鳳,問山人,無名,余大書雙鳳嶺于崖嶺束。一山高嶺數百仞泰山,左介丘,右石聞,此即所謂介丘者也。坐山半望周明堂,及山以東諸峰巒,亦如在几席。北下十五里,回環山麓者無慮數十,路皆傍岩,則艾峪也,至是,路稍平,穿林絕壑,又十五里,宿佛峪寺,即所謂谷山寺也,寺在深山中,路不險仄而境則幽勝,有大壑,雨過則虺績作聲,晴則諸泉亦泠泠出石罈問。二緇衣嗚鍾出迎,余以為麗剎也,至則廢殿二問,傍屋數問,皆覆以茅,半為風捲去,覓僧榻無有,以二几聯而就寢,蓋其僧之貧遠過三陽黃冠,而近亦瑜黃華洞諸尼矣。又明日,五里出峪則泰安,達省城東路矣。由南北高莊度玉皇嶺、埠東口抵省,自頂而下,由泰山北路,亦遊人所罕至云。

陳文燭大理寺卿。沔陽人遊泰山記
萬曆戊寅,余以山東左參政督漕事,舟過濟寧,約濮州李伯承同遊,而伯承病,不果來,舍舟而陸。九月朔日,至泰安州。岳廟在城中,穹碑古鼎,蒼松翠梧,非人問物,庭多怪石,皆宋元人題字。禮拜畢,出登封門,至岳麓,登一天門,飛雲閣,素石為臺,下通梁道,磊磊鱗鱗,有泉作淙淙聲,仰望岳勢,雲氣瀰漫,諸山培嘍,獨祖徠當前耳。一過斗母殿,至高老橋,有漢壽亭侯祠,前則水簾洞也,水自數千仞注於絕壑,如盤龍走蛇,倏然而沒,倏然而出,玉虹垂地,銀漢落天,令人衣帶俱濕。又數十步則石經峪也,石可坐數百人,《金剛經》,八分書,字大如斗,泉分為池,濘瑩可鑑毛髮,少司馬萬公恭扁為高山流水而記之,真三絕云。過巖巖亭,至馬棚崖,有墨三字,風雨不滅,世傳呂洞賓書。玉皇廟在瑞仙岩,余稍憩焉,至迴馬嶺不可輿矣。嶺凡三四轉,至黃峴嶺,益峻難行,魚貫而前,行者頂足連絡,所歷崎嶇,忽平衍三里許,名快活三。登二天門,又數里至御帳坪,秦人蔽風雨者也,有宋真宗駐蹕遺址,兩崖疊蟑,草木滋蔓。有五松亭,秦始皇封大夫是也,今存其二,非秦時物,後人植之耳,歪風四來,松韻泠泠、作老龍昤,勢欲飛去。呼酒賞之,路稍北有一古松,盤結偃蓋,過大夫松,有題為處士者,魯仲連似之,賦詩吊焉。過朝陽洞,有二行宮,大小龍峪,石峽,眾水飛泉,若龍噴,乾坤樓在峪旁,少司寇洪公朝選題,且云言天下之安者,猶泰山,而四維之維者,擊也,人心獨無擊乎?禮義廉耿,安身之四維也。取諸泰山,其說省心焉。由峪行數里,至十八盤,羊腸曲徑,仰視峽口,天光凝碧如鉗珠,真神房洞天,百靈之府也。盤盡力疲,登三天門,望白雲洞縹緲彌各,若不崇朝雨天下者,門內平壤,為市廬者數十家,泰山天門舊無室宇,造自張練師耳。宿仰止亭,次日謁碧霞祠元君,石像舊在玉女池,而宋易以玉。李誇《瑤池記》黃帝遣玉女,羽衣黃冠脩而仙者也。或云東嶽配東嶽女,誤矣。四方捐金珠馬殺者,歲無虛日。有玉女池,李斯篆秦始皇功德文,十餘字可辨耳。再里許為東廟,廟制不及祠,有磨崖碑,乃泰山銘,唐太宗八分書,道勁可愛,其右蘇顯東封頌,顏魯公題名,書法類晉,俱為人鏡毀。又轉北,青帝宮制與廟等,有秦始皇無字碑,或言有石函藏金簡玉書,古今莫測,其石色黃白,光瑩異常,非玆山所有。登太平絕頂,古封禪壇,高皇帝御製碑在焉。黃河如帶、淄、澠、濟、泗諸水若還繞焉。太行、華、不注、空同諸山皆几案物。西登丈人峰,有壁立萬仞之態,下峽仙宮,謁孔子像,至小天下處,上磨雲漢,下俯瞑渤,惟孔子足當之耳,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泰山之于丘埋,類也。聖人出乎其類,是尊泰山者,莫如孔孟。郡吏置酒羽士酌,余大醉,生平大觀,仍宿仰止亭。日入蒙氾,夜半月明,越觀、秦觀、吳觀宛如圖畫。至四鼓,羽士請觀日出,登日觀峰,大風忽起,寒甚,羽士解衣衣焉。上下蒼茫,渾如白玉,圓靈方輿莫可辨也。忽朱光三蕩東海,而陽靈漸吐。萬景維新,七十二峰蒼翠畢露,宇宙之大至是哉。登望海樓,至舍身岩,四顧而羽士時牽余倨。由平頂崖歸太清之宮,讀萬公表嶺碑,嘆曰:壯哉,文乎。擅四岳之尊者,泰山也,擅泰山之尊者,巔石也,從而屋廬之,踐履之焉,得尊表。著厥頂,山靈吐氣大明世界矣。封禪之主,七十二,有遺恨焉。循故道下山,至州將旦,思遊孔林。夫沬、泗、與山脈相連,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上律大時,下襲水土,熟非泰山之靈哉?觀孔子而泰山等天地矣。

大明萬曆三十五年,歲次丁未,上元吉日,正一嗣教凝誠志道闡玄弘教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張國祥奉旨校梓。

徐仙真录-明-方文照

經名:徐仙真錄。明方文照編。五卷。底本出處:《萬曆續道藏》。
徐仙真錄序

天生英才,用之於當時,則能忠君保民,榮膺顯爵。歿則廟祀一方,而其陰功靈貺,猶能闡揚于後世者,實非偶然。蓋天將有意於斯世斯民,而使其至於是也。不然何獨異於人哉。若徐二仙者,槩可見矣。神,海州胸山人也。出偃王之後。其父溫,五代時為吳名將,能建軍功,累遷官至拜相,卒贈齊王,謐忠武。五子皆受王封,曰知證,曰知誇者,即二仙也。天福中,唐主受禪,封知證為江王,知誇為饒王,同鎮金陵。威德兼濟,民庶ㄨ安。率兵入閩,蠻寇迎降,境土寧靜。閩人歸戴;遂立生祠於鰲峰之北,設像以敬事焉。神念其誠,一日,語閩人曰:我明年別汝輩、當默佑玆土。果符前言,於是閩人敬事益虔。而凡旱潦虫蝗之灾,水火寇盜之危,疾病婚葬之請,隨禱隨應,若響若荅。至若摛詞揮翰,雲漢昭回,耀人耳目。自宋以來,累受封號。逮至我朝永樂之間,以神有翊衛聖躬弗豫之功,聿新祠廟,御製碑刻,褒封有加,以昭神貺。由此而觀,則神生為忠臣,歿為明神,其功德有益於國家生民者。如此,豈非天有意於斯世斯民,而使其至於是歟。其祠官方文照,蓋凡神之世系、行實、靈跡、華翰,與夫前代我朝褒封碑刻,恐歲久湮沒失傳,彙成一編,名曰真錄。閩藩總戎盂城孫公,忠義士也,竊嘗觀之,而有感焉,乃捐俸,命工繡梓,以博其傳,命予序引。予謂神聰明正直,其顯跡著于今昔者,皆不出於隱僻怪,誕而至於惑世誣民之患,莫非忠君孝親,仁民愛物之事,蓋士君子之所當為也。其近而耳聞目見者,固-不待是編而知,使遐方僻壤未及見聞者,幸獲一覽,其於為臣為子之道,脩身慎行之方,亦足為一助云耳。是為序。

正統八年,歲在癸亥秋七月吉日,福建閩縣儒學訓導王用盛序。

重刊徐仙真錄題辭

徐仙真錄者,洪恩靈濟二真君之行實也。內列圖像,與夫前代封贈之由,及我太宗文皇帝勑建宮宇,御製碑文、為善陰隲之書所載贊頌、累受加封誥命,醮祭,褒揚詞旨,列聖崇祀,賜衣儀典,並真君降筆所為古賦、記序、詩歌、籤兆,翰藻雲章,天機煥發,照耀古今。其奉祠之官方文照等,彙而集之,麗為上下之編,凡若干卷,以紀真君斡運神化,福國裕民之功,默衛聖躬,陰翊皇度之德,靈應顯異,莫不具載。是書舊有刊本,年久,漫不可考,且無今日之全備。編訂校讎,繕寫成恢,將謾棗以廣其傳。積歲累月,顧力有所弗及。適遇鎮國將軍,盂城孫公景康,奉命來鎮福唐都閫。居無何,躬謁真君於鰲峰之祖宮,以嚴祀禮,拜跽酌獻,神人交孚。禮成,公即取是編讀之,忻躍贊歎,樂然損貲,期在必刻,以照靈蹟於不朽。甫庇工,俾予言以識之。予齋沐焚香,披誦連日,則知真君積功累仁,極忠至孝,慕道成仙,利物濟人之真蹟,悉在是編,靡有遺缺,亘萬古而不能泯也。然予於此,則有感焉,何也?昔者未刻,天下之目無見也,天下之耳無聞也。今既刻之,殆見四海之內,八絃之中,聾病耳開聰,盲者目明,無所不聞,無所不見。斯世斯民,誦斯書,玩斯理,皆知企慕真君之高風遐躅,為忠為孝,修德行善,冀得登陸仙階,昇真悟道。是則見真君不惟成己於曩劫之先,尤將度人於浩劫無窮之後也已。抑觀孫公以是存心,可謂好善有誠,知敬天事神之禮,忠君愛親,景仰真君之道之至者耳,豈他人所能及哉。嗚呼,一念之善,尚可以格乎彼蒼,況其善如此其大者乎,實宜書也。真錄詳備,已成全書。其端則有前福建右布政使,鳳陽麻公洎諸文人之序,予不複贅,姑述此以誌其顛末顯晦,與今重刊之歲月云。告正統六年歲次辛酉正月上元日,知泉州府同安縣事後學新安朱徽拜手謹書。

徐仙真錄序

閩三山城南九十里許,有金鰲峰,高凌霄漢,傑出世表。峰下,靈濟真君之仙祠也。予授方面,蒞政,一日率僚屬謁祠。階序腆雅,神貌肅然,而不知神之由始也。時有鄉之父老黃恒,年幾八耋,進而言曰:神姓徐,乃偃王之裔。晉開運二年,率師入閩,道經金鱉,駐兵除寇。及歸仙,陰隱顯揚,民賴以生。鄉人方珏,始立祠於芝嶼,即今稱曰祖廟。珏之孫曰詢,曰感,曰仲,白其事於執政。聞于朝,勑命始下。繼世克紹先志,祀事惟謹。宋政和七年分香火,始擇地于今靈濟之宮,創建立祠。後有方渙、方汶,率鄉人增廣明堂,更立門表。神之威靈日盛,顯于聖朝,維新廟宇,而崇祀典,大光於前列矣。遂進《徐仙真錄》,備載神之顯迹。及《徐仙翰藻》一書,皆錄神之筆也。其間碑銘、傳、跋、序、啟、頌、疏,至於鰲峰賦、壁像贊,遇事立言,千態萬狀,愈出愈奇。復謂於予曰:神之顯靈,揚揚在人耳目,陰隱功行,備存此書。書雖存,未有序其首,願求一言,辭不獲予。惟神生於當世,英邁絕倫,及宗玄學,伯仲聯芳,同登仙籍。因著跡於金鰲峰。山川英氣,復萃於神。榮享廟食,歛惠一方。久隱而弗揚者,何故?風土有盛衰之運,氣數有隱顯之機。惟神得兆朕之先,暫否其德,則泄為文章,使虛空縹緲之筆,燎然而駭俗,粲然而耀衆。或彰其靈,祈禱感應;如響斯荅。至於行脩相傳次第,累成編迭,泄傳於世,含靈孕氣四百餘年。伏遇聖朝混一,德溢華夷,感神明,則致洪恩真君,敷揚隱德,大闡威靈,翼輔國家,庇及生民,屢降禎祥,四海咸欽。是以載神之德,大顯榮封,春秋恒祀,彰績立碑,垂示於無窮。故其慶會之際,神人相依,誠非偶然矣。故為序。時大明永樂甲辰仲冬望日,中奉大夫福建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麻勉書。

徐仙真錄卷之一

徐仙世家

徐溫,字敦美,海州朐山人也。子五人,曰知詢、知諫、知訓、知證、知諤。養子一人,曰知誥。溫初隸楊行密帳下,以功遷右衛指揮使,始預謀議。天佑六年己巳,吳主以溫領昇州刺使,治舟師於金陵。十二年乙亥,遷行軍司馬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冬十二月,封齊國公,兼兩浙招討使。始就鎮潤州,以昇、潤、宣、常、黃、池六州,為齊國城,于昇州建大都督府。十六年己卯,拜為大丞相,中外都督諸軍事。同光四年丙戌,追爵大丞相。徐溫四代祖考,立廟金陵。天成二年丁亥卒,吳主贈為齊王,謚曰忠武。即今神父齊王忠武翊亮真君是也。

徐知誥,字正倫,後復姓李,更名曰昇,徐州人也,少孤,流寓濠州,初楊行密得之以乞。徐溫為人溫厚有謀,為吳樓船軍使,以兵屯金陵,後以功拜昇州刺史。天佑十五年戊寅,吳以為行軍副使輔政,令復拜為海東郡王。十六年己卯,以為左僕射,參知政事,兼知內外諸軍事。天成四年己丑,吳主加知誥兼中書令。長興二年辛卯,吳主以知誥鎮金陵,復以為鎮海寧國節度使,鎮金陵,總錄朝政。三年壬辰,廣金陵城。四年癸巳,營宮室於金陵。清泰二年乙未,吳主加知誥大元帥,封齊王,備殊禮。天福二年丁酉,知誥建齊國於金陵。秋,吴太子璉,納知誥女為妃,乃始建太廟社稷,改金陵為江寧府。秋八月,吳主溥,奉冊禪位于齊王知誥,迺復姓李,更名曰昇,奉徐溫為義祖,徐氏諸子皆封王,女封郡縣主。即今本宮唐王是也。

徐知詢,乾貞元年丁亥,吳主拜為輔國大將軍金陵尹,後加右統軍,封洪王。

徐知諫,溫養子。知誥事吳甚謹,而徐氏諸子頗不能容,常召飲酒,伏劍士,欲殺之。諫以其謀告知誥,乃得解。後封為鄂王。

徐知訓,天佑二年乙亥,溫遣其輔吳主於廣陵。吳以為都軍使,後封為廣陵王。

徐知證,天福二年丁酉,知誥受吳禪,乃封為江王。天福九年甲辰,同饒王統將入閩,著績金鰲,遂立廟祀,即今九天金闕洪恩真君是也。

徐知誇,天佑十九年壬午,吳主拜為金陵尹。及知誥受禪,乃封為饒王,即今九天玉闕洪恩真君是也。五元帥,乃祖廟駐劄之將也,當時廟碑封號明白。其岳文昌、許文績、李轂、韓熙載、祖全恩、嚴可求、阮慶、陸齊等帥,雖在真君麾下,封號碑無可考。

查文徽,天福八年癸卯,唐主以為樞密院使。九年甲辰,閩人連重遇弒其主王延羲,閩大亂。唐遣查文徽屬二王,發兵攻建州,屯於建陽。已而,閩之諸將皆送款而降。秋八月,文徽乘勝克建、汀、漳、泉四州,即今靈濟宮永安留守查元帥是也。

邊鎬,天福八年癸卯,唐主以鎬為通事舍人,遣破虔州妖賊張遇賢,執以降。九年甲辰,拜鎬信州刺史。秋,楚大亂,唐遣攻楚,破潭州,乃以鎬為湖南節度使,即今靈濟宮武安留守邊元帥是也。

魏岑,天福九年甲辰,唐主以為樞密院副使。十二年丁未,岑安撫漳泉,後改為監軍使,復授太子洗馬,即今靈濟宮節度使左監門魏元帥是也。

趙鐘,字文德。初,唐主拜為池州刺史,後召委以宣州令,即今靈濟宮都統使右監門趙元帥是也。

刁彥能,天福七年壬寅,唐主拜為撫國節度使,即今靈濟宮都統軍使先鋒刁元帥是也。

封廟本始

勑卦

宋乾道二年丙戌,方詢、方感、方仲,上其事於州牧,號曰護境感應。熙寧三年庚戌,林懷賢等,上其事於光祿卿程師孟保奏。八年乙卯,劉彝、周汝礪復具狀以聞。紹定元年戊子,安撫使薛弼,保奏於朝。端平元年甲午,左藏周說、潮守周燧,具其事於執政李宗勉保奏。端平三年丙申,宋理宗封: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真人,江王。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真人,饒王。
父,齊王,忠武真人。母田氏,仁壽仙妃。配許氏,順助仙惠仙妃。陶氏,善助慈懿仙妃。
嘉熙元年,勑廟額日靈濟宮。

大明永樂十四年丙申,郎中王羽、尚書方賓奏神績於朝。次年丁酉,太宗文皇帝加封:

金闕曰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洪恩真人。
玉闕日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洪恩真人。
父,翊亮真人。母,淑善仙妃。
許氏,貞應仙妃。
陶氏,恭靜仙妃。
永樂十六年戊戌加封:
金闕護國庇民洪恩真君。
玉闕輔國佑民洪恩真君。
父,翊亮真君。
加廟額曰洪恩靈濟宮。
宣德十年乙卯,皇上登寶位加封:
金闕崇福洪恩真君。
玉闕降福洪恩真君。
鰲峰始祠
自晉開運二年乙巳,真君率師入閩駐兵除寇,鄉人立祠於鰲峰。宋太平興國八年癸未,更立祖廟,舊址尚存,即今佛舍前是也。至大明永樂甲辰,共四百七十九年。

洪恩靈濟祖廟

宋太平興國八年癸未,檀越方珏始立祖廟,以石為室,諸祠皆本於此,歲時祀禮,方氏主之。至正七年丁亥,方壯猷、方逢午、方嗣翕重建,復立祖廟碑。至永樂三年乙酉,方文照等募緣重建,更坐向子午。至大明永樂甲辰,共四百四十二年。
演溪社壇
宋祥符元年戊申,立廟於演溪,分祖廟香火而奉祠焉。至政和七年丁酉,遷于洪恩靈濟宮,遂廢其地,即今稱曰社壇。
洪恩靈濟宮
宋政和七年丁酉,因廢演溪,遷立宮於此地,坐向甲庚。鄉之父老,每歲奉神,朝于祖廟,牲醴祀事,示不忘本。至正十三年癸巳,沈建翁等重建立碑。後方渙、方汶等,增廣明堂,更立門表。大明永樂八年庚寅,方文照等,募緣重建。永樂十五年丁酉,勑內臣同方面正官,率領軍夫,增廣地基,從新蓋造,御製碑文。至永樂甲辰,共三百九年。

旗龍仙祠

宋宣和七年乙巳,初立壇墠。後祈雨有應,創祠,因號祈雨王。淳熙十一年甲辰,鄉人郭希聖重建。元貞元年乙未,張豐等重修。至大明永樂甲辰,共三百年。
香火源流
靈濟香火,遍於一方。當時人物繁盛,隨處立廟,如玉水清江桂宮,岳山玉坂,富山旗龍,新安江尾石舍。蓬山青布之西,南北至於白鹿,合山慈氏福藏,護法迦藍,殿廟雖異,香火皆本於祖宮,其實洪恩真君之一源也。各祠將帥不同,乃立廟時,隨真君所遣。

徐仙出相傳

靈濟宮祖祠,廊廢東西,圖像屹然。恒童幼間,聞諸先生言曰:此乃徐二仙靈廟食之事跡,逐節傳文,以紀其實,繫詩于後,以贊其德。初自好善持經,以至陰功濟人,立廟芝嶼,延蔓香火,節節有序。使登斯堂,而一覽數百年之往事如在。今日來者,莫不欽嘆而加敬畏焉。歷年既久,圖像朽昧,恒慮湮沒,是以備錄於書,垂示無窮。復以大明永樂,彰靈顯應,敬天勤民,以繼其後。此亦神之靈德,復興於永樂年。林丘散人黃恒頓首謹書。
好善修行
二仙乃徐偃王後,南唐徐溫之子,海州朐山人也。自幼好善,篤志侑行。每遇貧窘,樂而施與。平時服御,不尚華侈。一切遊玩,不貴珍奇。寧甘淡泊,每旦常素食。自是功行日增,成登道岸。詩曰:良因善果世難尋,誰識修行樂道心。丹火燒空堪愛處,昭彰靈貺古如今。
持經拜斗
自旦常素食,持念《玉皇經》、寶號、《北斗延生經》。玄科祕典,無不週遍。每夜齋戒沐浴,設香案。惟與弟二人,告天拜斗。期珍兵革,以安生民。雖國政繁劇,不移志願,恒勤經向道,久而愈篤焉。詩曰:向道誰知日日勤,持經拜斗積功勳。修成行滿超三界,仙籍題名萬古存。

封王鎮國
唐主授禪晉天福二年丁酉,卦弟知證為江王,知諤為饒王,鎮守金陵,撫輯流亡,控扼二十餘州。民征就寬,軍給以鐃。林蠻洞蜓,守條死要。稚耋嬉遊,連手歌謳,江南之民,舉賴以安焉。詩曰:華萼聯芳立世功,列分茅土受王封。民安國泰謳歌動,守備金陵有盡忠。
父老迎師
晉開運之二年乙巳,閩王王氏鬩墻之釁,兵革肆興。玉率查、邊等騎萬人入閩,駐節於峽江之南。道經青布,鄉之父老簞食壺漿,擁道以迎。鄉閩咸賴,民皆按堵。秋毫無患,以遂其生焉。詩曰:惟玉駐節峽江南,父老祗迎賴以安。鷄犬不驚人按堵,秋毫無患吏民歡。

駐兵除寇

父老迎師怨於王曰:適有精兵數百,隱匿於鰲峰之巔,夸慢凶驕,將次為亂。王師今下至閭井,朋鄰深被擾害,弗能安生。王遂憫之,迺引師南向,挫其峰,殲厥巨魁,不戰而收,民皆安堵。詩曰:鰲峰賊寇實堪驚,顛覆朋鄰苦不寧。一駐精兵清掃蕩,萬民生業得經營。
立祠祝壽
賊寇既平,師還。父老攀慕顧戀,不忍釋去。遂剪茅為屋,於鰲峰龍湫之北,圖像奉祀,晨香夕燈,以祝王壽。王心惻然,與衆盟曰:予明年當棄世,而寄於此矣。祠之舊址,即今佛舍前是也。詩曰:感佩深恩自有餘,鰲峰潭北立生祠。于時就與鄉民誓,異日當為血食居。
授都水使
二王居世,篤志脩行。功成行滿,道妙德玄。上達天曹,名揚斗府,是年脫化於鉤伍間。以平時拜斗,兄弟聯名,並得斗中都冰二使者。出入天宮,

左執青節,右仗黃鉞,侍立帝前,默佑下民。詩曰:斗府延生秘不傳,仙人道妙得真詮。初為都水天門使,出入瓊宮侍帝前。

靈寶說經
侑真得道詣五明宮中,參靈寶天尊,長跪而進言:夙生慶幸,得預天下。下觀慾界,多作惡業,全無慚愧,不知解悟,作何因緣,何以救度,願垂憐憫。天尊遂說經偈:能自修持,常居吉慶焉。詩曰:玄門立教自垂科,親授玄文得不訛。惟有二仙歸妙道,五明宮裹聽經多。
黃庭秘訣
惟王初生塵士,授封王爵,不以位尊貴榮而自居,惟樂道窮經,清居守淡,雖功行圓滿,名登仙籍。而黃庭先生得其祕訣,久仰慕之。晉開運間,故詣黃庭道士前,授長生秘訣《道德仙經》。詩曰:黃庭道士意如何,秘訣長生世不過。叅到諸真棲隱處,許多經教與玄科。
叅定光佛

二王自歸仙道,大闡虛玄之秘,具其自然之妙,上佐斗真,下利群品。後參釋氏定光圓應普通慈濟大師菩薩,直入真如之境。契合神機,靈臺內郎惠力,愈彰真空妙有之理,無不自得。詩曰:古佛壇前入定還,真仙皈仰扣禪關。了心見性空中有,玄釋由來總一般。
符藥濟人
後周顯得二年乙卯,王始降筆判符藥以濟人。聲聞達于四方,陰隲留人耳目。敬之愛之,不啻父母,而賴保障,自是求神問事,無不感恁。治病更甦,沉痾頓解。神德愈彰,而人心皈仰矣。詩曰:顯德靈符散世間,仙方妙濟幾多般。無求不應真神效,老者康莊病者安。
反風滅火
顯德問鄉人不謹,致回祿之灾。初發一星,因風而熾。炎炎猛烈,焚蕩閭舍。高梁大廈,頃刻皆除,尚延蔓不止。民皆失色而無措,呼告二王,祈求救護。遂鼓反風一吹,火燼皆滅,民咸感德。詩曰:炎炎烈火燎人家,大廈高梁一旦賒。神鼓反風吹滅火,民安居止案生涯。

滄峽救船

溪河通舟楫,閩川最為險峻,滄峽之水為尤難。石瀨巉岩,當流曲折,舟人多被阻壞。宋開寶元年戊辰,有攬載商貨船,經幾覆。水工叫呼二王祈佑,遂感雲中有黃旗隱隱,即帖然無虞。詩曰:閩川險峻阻行舟,滄峽猶難不啻憂。失勢叫呼旗隱隱,浪濤不湧水平流。
驅掃不祥
宋開寶八年丁亥仲春間,時氣不調,鄉人有患癘疾,舉家連綿。求醫罔效,甚而相染,或曰蝦蟆瘴。鄰里皆不安,拜告祠下,判以靈符天醫妙藥,療治響應。故有《驅癘篇》《驅蝦蟆瘴文》作焉。詩曰:沙氣時行不可當。朋鄰閭并舉愴惶。靈威颶颲驅長掃,自是安民績愈彰。
芝嶼立祠
宋興國八年癸未,春不雨。禱王響應,詣祠求荅。忽有木爐捧出水心,雙龍扶異,西流至嶼山,橫溪不進。紙錢結界,異香襲人,夜現天燈之瑞。鄉人方珏,因以成其廟。後產靈芝,號曰芝嶼。詩曰:神爐涌出繞雙龍,扶翼西流止嶼中。夜現天燈諸瑞至,鄉人因此立祠宮。
尊親睦殿
神父諱溫,吳拜為丞相。天成丁亥卒,贈齊王,溢曰忠武。母田氏諱淑,恭封仁壽仙妃。及二王顯靈立廟,先尊親睦殿,序列唐王、洪王、鄂王、廣陵王,皆神之兄也。公、候、孫、子,皆王之仙眷也。詩曰:二王廟食鎮南閩,別構庭闈奉二親。雍睦衣冠如在日,編驅戲舞綵衣新。
立注生堂
夫人性禀謙柔質同坤。重執勤后,德內助陰功。江王妃許氏,諱珍,符封涇國夫人,順助仁惠仙妃。饒王妃陶氏,諱環韞,封衛國夫人,善助慈懿仙妃。叅東華法主,同授延生司注生司事。詩曰:內助陰功政最明,一朝脫化得功成。注生曾向東華授,建立華堂因此名。

天帝頌誥

宋至道元年乙未,鄉人建黃籙會。忽聞天樂嗚空,祥雲環繞,乃天帝遣神人頒誥,封江王為金闕真人,饒王為玉闕真人,各十六字。陶氏、許氏曰仙妃,神父母俱獲天封。備二真成仙傳。詩曰:筵開黃籙樂嗚空,頒誥神人惠澤隆。雙闕聲名垂萬古,一門珠玉獲天封。
神兵護國
閩人劉彝桂州,賊寇陷邊,彝默禱雙闕,賊果漬去。其後韓世忠戰大儀鎮,吳珍戰和尚原,俱遣神兵翼護國家,遂效公山草木之靈,使敵遙見鐵騎百萬,行陣嚴肅,不待交兵而敗去。詩曰:揚威桂郡卻蠻兵,神效公山草木靈。鐵騎陣嚴山谷裹,頓令賊寇自清平。
立龍首宮
宋政和七年丁酉,卜地於龍首,遂立廟。至元癸巳,沈建翁等重修,方渙、方汶更立門表。歲庚寅,復募緣重建,未就。大明永樂丁酉,奉勑增廣地基,從新起蓋,設奉祀官方文照,而守祠焉。詩曰:閩南地壯接鰲峰,擇此經營龍首宮。功重國家恩寵厚,榮封立廟享無窮。
禱雨瑞應
宋宣和七年乙巳,秋不雨。四野集枯,嘉穀用虞。農夫野叟,連手相呼,告于祠下。須臾雲霧四塞,霖雨如注。遠望山之南,有神龍閃閃,上豎黃旗,大顯金書徽號。歲得收成,而四民樂業焉。詩曰:天時亢旱四郊枯,田稼焦寥水莫圖。拜禱祠前龍霧起,黃旗閃閃慰農夫。
收捕蝗虫
宋嘉定二年己巳夏五月間,田野禾稼,秀而未實,適遇蝗虫遍野,深被傷害,民皆無措。鄉之父老,成詣祠下,焚香致敬,血陳丹悃,告于二仙。遂驅迅雷、猛雨、烈風,吹落滿地,孽虫皆自死。詩曰:西疇未黍秀離離,輒起蝗虫甚可悽。大作風雷霖雨降,孽虫吹落死盈畦。

神兵治水

鄉人原立廟于演溪,久而則廢。宋紹定戊子仲夏,潢溪有霖潦暴溢,曰稼墊溺。衆方狼顧失色,忽有役夫千群,競操畚鍤,疏其源,决其流,水竟不為民害。已而,俱失所在,乃知神兵也。詩曰:潢溪霖潦水濤生,墊溺田禾衆不寧。忽有千夫皆荷鐳,源疏方始覺神兵。
勑命榮封
初二仙獲寵天帝,頒誥榮封,故顯一時,洋洋在人耳目。因廟碑廢,事久言湮。至宋端平三年丙申,鄉人保奏於朝,勑命始下,頒十六字之封,環宮咸獲恩寵。嘉熙元年,金書勑額靈濟宮。詩曰:初獲天卦事已遙,復將神蹟奏於朝。勑封靈濟金書侈。千古聲名不可消。
奉命迎神
大明永樂丙申,尚書方賓,指揮林觀,報神績於朝,特命郎中王羽捧檄至祠下,告于神曰:生爵封王,脫化歸仙,廟食玆土。今命迎神,愿闡靈威。神荅響應,安然而許。遂同曾陳孫而赴闕。詩曰:朝野皆知素闡靈,名卿捧檄走相迎。願祈神筆當孚應,鶴駕飛騰往上京。
二仙朝見
勑書始下,神之靈既已顯於朝。永樂丁酉三月十一日早,二仙領五帥丹墀,祥靄中,顯現真身,則知神之驗矣,愈加敬愛,自是香火日盛。伯仲聯芳,合宮環眷大顯榮封,爰興於祀禮矣。詩曰:祥靄氤氳化現身,明時赴闕見人君。夙緣期會誠非偶,輔國忠勤在敬神。
奏進靈丹
聖躬是歲弗豫,惟神翊衛,頃刻不離左右。乃默運化機,大闡靈貺,施靈符,濟以天醫妙藥。隨言隨效,感應如響,使體即安,沉痼之疾,盡脫而復舊。感神斡旋之力,更生之惠。詩曰:靈符妙藥出天醫,翊衛微躬不暫離。起疾神功難報稱,再生感惠此心知。
京國立祠

神機斡運,翊輔國家,遂於北京建立行祠,為樓神之所。選集名道,專設官曾陳孫而奉祀焉。廟之西,另建注生堂,崇奉涇國、衛國二位仙妃。時現五色祥雲瑞靄,白鶴旋降,禎祥而顯應。詩曰:感德惟神運化機,行祠建立稱神栖。禎祥應感昭靈貺,萬古聲名日月齊。
祝冊加封
神功烜赫加封金闕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玉闕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君。神父翊亮真君。神母淑善仙妃。涇國貞應仙妃。衛國恭靜仙妃。詩曰:玉封已久勑封榮,復睹明朝賀贈新。祝冊恩隆藏永久,三十二字古今聞。
孝誠有感
應天府江寧縣鑽珠匠朱觀音保,往北京赴工,久慕親闈。一日,聞母腦後生瘡。痛刺中懷,即詣靈濟宮,設拜三千。果蒙真君現身,降符藥療治,立愈。朝廷復嘉孝行,旌表門閭,而立傳焉。詩曰:久想親闈入夢勤,聞知冒疾拜真君。孝誠能感神明應,旌表門閭降傳文。

建壇瑞應

大明己亥仲春十五日建齋,朝遣代禮內臣張達掌印,教主真人張宇清,集浙江、湖廣、江西、福建四處道士,預會者七千餘人。七日內,有仙人現身,尋不知所。白鶴降壇,綵雲出現而祥集。詩曰:鰲峰寶殿建齋壇,白鶴祥雲仙降明。環眷寵封敷廷悃,上玄俯聽賜恩寬。

御製二真成仙傳

徐知證,系以偃王之後,五代時南唐人。與其弟知諤,並英邁絕倫,寬仁愛物,忠君孝親。崇信三寶,同心好
善。精勤至道,修齋設醮,日常持誦《玉皇真經》并寶號。史弟俱事吳,其後知證封江王,知諤封饒王,鎮金陵。戰守有備,撫輯流亡,控扼一十餘州。垊征就寬,軍給以饒。林蠻洞蜓,守條死要。稚耋嬉遊,連手歌謳。上無所怨,下無所讎。江南之民,舉賴以安。後奉命帥師攻閩,恐良善荼毒,乃發至願,每更望北拜斗,早膳恒素食,祈珍兵革。所至勞來百姓,諸郡望風以城降。父老簞食壺漿,擁道迎之。次峽江有潰卒數百,阻山為亂。立命殲其渠魁,餘卒棄甲呼舞,不戰而收。民皆安堵,雖至田園,蔬稻一無所犯。乃相與謀曰:此吾復生之父母也,立祠於鰲峰,以祀之。
未幾,兄弟相繼仙去,遂為斗中都水使者,出入天宮。積行累功,默佑下民。俾人皆盡忠行孝,崇信三寶。遇歲旱,民檮祠下。祠前潭水,探不可測。俄有靈蛇出,蜿蜓于几案間,色如丹砂。雲起潭面,竟日不收。詰旦果雨,時歲大熟。一日,演溪霖潦暴溢,田稼墊溺。衆方狼顧失色,忽見有役夫千群,競操畚鍤,疏其源,央其流,水競不為民害。已而,俱失所在,乃知神兵也。滄峽灘石峻嶮,舟船上下失勢,水工叫呼析佑,感雲中有旗隱隱,即帖然無虞。凡民居有不戒于火者,有蝗蝝傷其稼者,叩之,則反風滅火,蝗輒飛去州又為符藥以施人,凡嬰疾弗愈者,服之,無不立效。祈子息者,服之,即得嗣續蕃昌。由是民安物阜,田里晏然。閩人劉彝守桂州交阯,蠻賊寇邊,陷欽連等州。彝震懼,莫知所為,齋戒馱禱,賊果潰去。其後,韓世忠戰大儀鎮,吳玠戰和尚原,俱遣將士衛國,效八公山草木之靈,使敵兵遙見旗纛旌諦飛揚,山谷鐵騎百萬,行陣嚴肅,釭鼓之聲震動原野,不待交兵,而已敗北。靈績顯異,不可備述。
一日黃籙齋筵,忽聞天樂嗚空,祥雲環遶,仙官導從其都,乃感天帝遣神人頒誥,封江王為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真人,主管上清天文院,便宜行事,行文昌司錄上宰會書天機省事。妻涇國夫人許氏,順助仁惠仙妃,兼管太乙延生右真司事。饒王為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其人,主管下地府諸司,便宜行事,權南極注生上相僉書雷霆玄省事。妻衛國夫人陶氏,善助慈懿仙妃,兼管元皇北陰注生司事。仍封父忠武真人,母仁壽仙妃。

比者,朕躬遘疾,默運化機大闡靈貺,翊衛左右頃刻不離,施以靈符,濟以天醫妙藥,隨言隨效,感應如響、使困獘之體既危而即安,沉痼之疾盡脫而復舊。斡旋之力同於更生,感神之惠銘刻不忘,是用祝冊加封:伯曰清微洞玄沖虛妙應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涇國夫人加封貞應仙妃。仲曰高朋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君。衛國夫人加封恭靜仙妃。神父曰翊亮真君。神母曰淑善仙妃。舊號俱如故。大新閩地祠宇,又於京都建立行祠,以安神栖,特勑有司,嚴奉祀焉。
夫為人臣,而功施社稷,澤被生民者,必生為英傑,而死為明神,雖百世之下,福佑生靈,陰翊皇化。觀知證、知諤,以世冑之裔,事主季世,乃能靖難一方,保全其民。暨攻閩中,按甲入境,苗除亂兵,脫民鋒鏑之慘,措之衽席之安,是以人心感激,靡克報稱,乃立生祠以祠之。逮其仙去,禦火灾、捍大患,使民無凶荒疵癘之憂,遂休養生息之樂。功成行滿,上感天心,錫號真人,叙列仙品。比者默運化機,大闡靈貺,愈疾朕躬,是用加以徽號,新其祠宇,虔奉享祀,以荅神休。斯皆累積陰功之所致,故昭昭不朽,與天地相為悠久,夫豈偶然而已哉。
詩曰
事親盡孝事君忠,華萼聯芳孰與同。
更復精勤修正道,並分茅土受王封。

當年駐節向金陵,萬里江南不識兵。
師入七閩人按堵,幾多福澤在生靈。

歲旱靈潭起墊龍,大施霖雨作年豐。
潢溪水落民無患,滄峽舟船險更通。

蝗無傷稼火無過,田野均蒙惠澤多。
偏給靈符蕃子息,更能愈疾起沉痾。

桂郡揚靈卻寇蠻,現奇更效八公山。
神兵百萬填山谷,頓解重圍頃刻間。

靈符妙藥出天醫,翊衛微躬不暫離。

起疾神功難報稱,再生感惠此心知。

隨聲感應不移時,斡運功參造化機。
馭氣乘風遊八極,天宮陸降闡靈威。

生為名將建高勳,行滿成仙福有因。
京國鰲峰長廟食,丹書錫號證天真。

威靈濯擢更洋洋,衛國安民績愈彰。
不獨聲名昭日月,永同地久與天長。

御製洪恩靈濟宮碑

朕惟自古英賢,生為名臣,著庇民之功。沒為明神,贊天地之化。鼓動流盪,行乎兩間,以蔭福斯民,禦灾捍患。敂枯吹生,濯濯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者,非智慮所可得而測也。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其此之謂歟。惟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真人江王,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真人饒王,其功德充溢,蓋若是己。神南唐之冑,生有民社之勳,汶錄仙班之籍,伯仲齊美,華萼聯芳。燿職上天,懼靈下土,呼吸響應,電邁風行。下民是冒,父母其依,慈祥仁愛,物賴以寧。
乃者,朕躬弗豫,用藥百計,罔底于效。神默運精靈,翊衛朕躬,領刻弗違,隨扣隨應,屢顯明徵,施以靈符。天醫妙藥,使殆而復安,仆而復起,有回生之功,恩惠博矣。盛矣。朕揆德凉薄,何由獲玆。永懷神德,曷其能忘,海深嶽峻,其焉有極。蓋有功於報,國之恒典,是用祝冊,加封神號:伯曰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洪恩真人。仲曰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洪恩真人。舊號俱如故。大新廟宇,亢爽軒豁,稱神所棲。爰勑有司,虔潔香火,春秋祭祀,歲易時衣,給灑掃五戶,朕悃惱,荅神鴻庥。雖然神功之厚,而報責之薄,神固無責於報否,在朕心不能已矣。夫天地之德曰生,神體天地之道,弼亮化機,出幽入冥,翕張欻忽,遨遊太清,監觀四方,濟利群生,功在霄壤。昭昭若此,固有不可得而名言者。乃彰神績,勒于貞石,樹之于廟,垂示無窮。并系以詩曰:

天產英靈為世傑,出入幽冥猶一覕。
生著勳勞保甌粵,沒為明神崇偉烈。
芒芒海甸倚花樾,雨暘寒燠調以制。
冬無凌競夏無暍,冷氣遠珍靡颶?。
下稌高黍歲穰桀,驅掃不祥走妖蠥。
晨鐘暮鼓樂髫耋,卓彼鰲峰峻且嶻。
蜿蜓迴抱天造設,春蘭薦芳秋鞠馝。
寒泉白石漱清潔,神之遊兮羽葆翳。
飛雲翩翩道幢節,欻來忽往靈倦倦。
呼吸響應速以偈,濟利溥博無時竭。
四時報享繁獻醊,衛朕之力疇與埒。
維矢銘心與刻骨,書思著德勒堅碣,
垂示萬古昭日月。
永樂十五年五月初一日。

孝誠感應傳

應天府江寧縣瓦屑埧第一廂鑽珠匠朱觀音保,永樂十六年十一月以來,屢夢見母親在家,或笑或語,觀音保心甚想慕。至十二月二十三日,有熟識張得剛,從南京來到觀音保下處,報說:我來時,你母在家,腦後生一瘡未好。觀音保聞知,愴惶惶無措,即對天發願詣洪恩靈濟宮禮三千拜。一千拜報荅天地,一千拜報荅國王,一千拜禱求符藥,祈保母乎安。至二十五日侵晨,洪恩靈濟宮禮拜,禮至一千拜,於右臂燃香三炷,口誦玉皇寶號一百八遍。將畢,忽見白雲騰湧,彌滿殿內,見一神人,身體極長大,面白如玉,髭髯甚美,頭戴金如意冠,身穿織金道袍,立於雲內,手招觀音保。觀音保驚駭,隨即匍匐至神前,神人將乾柏葉一枝、黃紙符二道,上有朱書葫蘆符,授觀音保言說:將去與汝母煎湯喫。觀音保捧接,叩頭纔起,而雲中神人寂無所見。觀音保不覺冷汗遍身,昏暈臥地。當得守宮道士扶策始甦,復拜二千拜。至次日圓滿,有守宮道士引領觀音呆報官。蒙禮部引奏,欽賜鈔伍千貫,米十石,優免差得,旌表門閭復賜腳力,回還侍奉母親。

謹按世人之行,莫大於忠孝。忠孝之至,克通神明,觀於朱氏之子,可見矣。方其平居一念,惟在於忠孝。及聞母疾,一反痛迫切,即請靈濟宮,稱揚寶號,禮拜真君。恍惚之頃,親睹神降,施以符藥,此非其忠孝所感,曷克致此於乎。神之所以為神者,呼吸感應,變化莫測。况真君得道昇仙,入神出聖,斡運化機,護國庇民,豐功盛德,昭著兩間,其感應之驗,非可言喻。欽惟皇上,特加封號。創建祠宇。春秋享禮。崇報之禮,古今莫逾玆。因朱氏子所禱,即為昭應右,此誠所謂匹夫、匹婦之誠,尚足以感動天地,况神明乎。然此不惟朱氏子所能感,凡至誠之所禱者,無不響應。苟心有不誠,不惟不能感神,而譴責之至,亦竟不免,可不慎哉,可不謹哉。

禎祥

初建在京靈濟宮時,大明永樂十六年戊戌正月十一日,旛竿上現五色瑞光。十二日,旛竿上現五色瑞光。十四日,因上元節建醮,仙鶴三隻,旋這宮前,又於旛竿上現五色瑞光。十五日,仙鶴四隻,旋遶宮前,又現五色瑞光。本年四月十七日,遇聖節,建壇修齋祝壽,仙鶴四隻,旋遠宮前。次年正月初九日,修建金籙報恩延禧羅天大醮。十一日辰時,正殿、前殿、三門、靈星門,左右旛竿上及斛頂,俱現五色瑞光,并有祥雲如鳳。又結成寶蓋,復現青白瑞光,覆護醮壇,及有青烏止於右邊旛竿頂上。本日未時至申時,正殿上,并右邊旛竿頂上,俱現五色慶雲,達護醮壇。十二日辰時左右,旛竿及旛頂寶蓋上,現青白瑞光。十三日辰時左右,旛竿頂上,靈星門、斛頂上,俱現五色寶光。十四日午時左右,旛竿上現青、紅、黃瑞光,及現五色慶雲,結成龍鳳之勢,擁護醮壇。未時,仙鶴四隻,從天門外旋遶醮壇。申時左右,旛竿頂上,并旛頂寶蓋上,現青、紅、黃瑞光。左右實蓋上,王色小旛二首,俱結成壽帶。十五日辰時,靈星門左右旛竿,并寶蓋斛頂上,俱現五色瑞光。巳時,現五色慶雲,覆護醮壇。午時,仙鶴旋遶殿前。

行在兵部尚書臣方賓、錦衣衛指揮臣林觀,謹奏為禎祥事。永樂十七年正月初九日,欽承上命,於洪恩靈濟宮修建金籙大齋。自開啟以來,天清氣朗,連日現五色祥光。又有卿雲瑞靄炫釆騰輝,如龍翔鳳翥,覆蓋醮壇。復有仙鶴來,青烏降,及左右旛竿寶蓋上,綵旛自然結成壽帶。斯皆皇上至孝純誠,感於天地神明,致此嘉瑞疊現駢臻,誠國家萬萬年悠久之徵,天下蒼生,仰賴無窮之福。謹率道官、道士,謹具以聞。

勑文

人之一心,可以動天地,感鬼神,貫金石。夫天地至大而難動也,鬼神至幽而難感也,金石至堅而難貫也,所
以能感動貫革之者,亦惟一至誠耳。仰惟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護國佑民洪恩真君,道德高妙,昭著上下。廣積陰功,利濟顯幽。比者弘發善願,制為靈符,以救人疾苦,無間貴賤高下,弗吝施予。然其應驗,則在人之誠與不誠耳。人果能虔恭齋拔,專謹端確,至誠以求之,感應之速,有如影響。苟為怠慢弗誠,將信將疑,不惟不足以至感通,而神亦弗如庇佑,欲獲乎平康迪吉者鮮矣。善信之士,尚致謹於斯,毋二乃心。毋怠乃志,毋忽於神明,則凡有所禱求者,無不感應。故曰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可不敬哉,可不慎哉。
永樂十七年三月初十日。

御製靈寶天尊說洪恩靈濟真君妙經序

朕惟道之為教,闡鴻濛虛玄之祕,具無極自然之妙。窈窈冥冥,昏昏默默,視之而不見其形,聽之而不聞其聲。上以陰翊皇度,下以利濟群品,功德之大,不可名言。有若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江王,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直君饒王,萃靈鍾秀,天挺人毫。寬惠慈祥,仁民愛物。忠君孝親,崇信三寶。篤志好善,精勤不二。功成行滿,遂感天封昭,錫徽號,序列仙品。弼亮化機,出幽入冥。禦灾捍患,驅沴致祥。敷祐下土,利濟群生。乃者,弘闡靈貺,翊衛朕躬,扶持保庇,載底平寧。已而示以符藥,廣施眾宇。期在使人蠲除疾疚,蕃育子嗣。大德深恩,同於天地。朕感神之惠,夙夜弗忘。萬機之暇,因閱《靈寶天尊說洪恩靈濟真君妙經》 ,顯微玄奧,神化莫測。方便利益,
拔濟曠卻,誠燭幽之日月,而濟海之舟航也。乃以鋟梓,用廣流傳,以報神庥。善信之士,果能洗滌懺悔,崇信三寶,盡忠盡孝,行仁行義,弘發誓願,受持諷誦,則身家吉慶,命運亨通,子孫番衍,消灾度厄,增福延壽,延及九祖,咸獲超躋。苟或訾毀輕慢,凌忽三寶,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能敬信奉持,則身罹惡業,門戶衰替,子孫微弱,壽年夭促,累及九祖,永墮淪冥,歷觀已往,具有明徵。於乎吉凶善惡,皆由心造。為善獲福,為惡受殃,此自然之理。故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又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然則觀於此者,可不知所勉哉,可不知所勉哉。
永樂十八年正月初一日。

靈寶天尊說洪恩靈濟真君妙經

爾時靈寶天尊在大羅天上五明宮中,憑几而坐,鐘磬自嗚,宴集諸天星衆、五斗大神,宣演太上無極至真妙道。時有斗中都水二使者,左執青節,右仗黃鉞,侍立帝前。稽首再拜,長跪而進言:臣等宿生慶幸,得遇天人。下觀慾界衆生,不忠不孝,不義不仁,多作惡業,全無慚愧,曆數已終,今生末劫,丑口夫圖,綱維折裂,兵火肆興,玉石焚喪。或遭洪水,或遇凶年。刑賦苛虐,灾毒流行。罹諸苦惱,不知解悟。生意幾息,人道將窮。作何因緣,可以救度。願垂憐憫,開方便門。
天尊曰:善哉善哉。末劫衆生,一如赤子,發汝是心,咸願依吾教法,廣為衆生,說諸因緣,令開悟性,勿生疑慮。忠與孝,曰仁與義,四者修持,常居吉、慶。臣等既承斯誥,敢不奉行。乃於甲辰之歲,丙午之年,分身教化,下降人間。成功東海,顯跡南邦。甲子一週,復還職任。香火一方,歷年彌久,載逢滅度,復誓如初。躐進仙階,真君錫號。蒙天尊嗟憫之仁,體太上好生之德,使一切善男善女,知身性命,皆憑道生。忠孝仁義,了悟此因。能於三元、八節、三會、五臘、庚申、甲子、本命之日,焚香修齋,如法供養,冥心向北,稽首禮念: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倦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1。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2。

恭對聖慈依經懺悔不違真君之誓願,各以忠孝仁義而立身。內可以增福延年,外可以消灾度厄。上可以使祖彌之魂神超度,下可以使家宅之光屬義寧。普願衆生,同霑利樂。
於是天尊重為真君演說,而作偈曰:
靈濟真君,修真得道。遊宴仙都,天尊錫號。北斗降神,洋洋于左。下臨三界,上朝五老。福國寧家,其功浩浩。無願不從,默符祈禱。忠孝仁義,永為身寶。用作因緣,不違誓好,一切善惡,皆由心造。為善者福,為惡者禍。急急如天尊律令勑。

靈寶天專說洪恩靈濟真君妙經竟

奉天誥命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膺天命,嗣守洪圖。惟國典章,祀事為重。凡有功德被于生民,其神著靈於永久者,既嚴祠祀,其褒崇之禮,亦因時而加焉。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生為名人,沒為明神。迨我祖宗之時,弘昭感通之妙,有祈必應,尤顯於今,特加封焉。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弱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祇薦印章,益弘神化,祚我皇明。
宣德十年四月初九日。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膺天命,嗣守洪圖。惟國典章,祀事為重。凡有功德被于生民,其神著靈於永久者,既嚴祠祀,其褒崇之禮,亦因時而加焉。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君,生為名人,沒為明神。迨我祖宗之時,弘昭感通之妙。有祈必應,尤顯於時,特加封焉。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祇薦印章,益弘神化,祚我皇明。

宣德十年四月初九日。

御製洪恩靈濟宮碑

蓋聞天地之大德,曰生。九覆載之間,有生之類,洪纖高下,天地之心,皆欲俾之。遂其性得其養,不失其所,而又生聖智英傑,以禆助大造化之功,故靈神之奇勳偉績,代有著焉。君天下者,體天之心,嘉神之德,列諸祀典,用展祈報,亦代有載焉。我皇曾祖太宗文皇帝臨御,嘗夢二神人,言南處海濱,來輔家國。上異之。明日,適有禮官言閩中靈濟二真君事,正符所夢,遂專使亟香,請迎神像,至于北京,而於宮城之西,作洪恩靈濟宮,以奉祀事。因神舊號,加以徽稱。惟神至仁,有禱輒應。降福彌灾,捷於影響。所協宸衷,不可禪述。歲時薦祭,式豐以嚴。皇祖仁宗昭皇帝,皇考宣宗章皇帝,率舊循章,咸隆衹禮。朕承天序,統御太寶,上荷聖祖母太皇太后、聖母皇太后恩德之隆,願洪福於萬年。下念四海庶邦林林總總屬望之深,願咸躋於庶富。顧菲德其奚能惟明之允。賴仰體先志,增崇祠宇,以寅奉威靈,導迎祥慶,復加神號曰: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惟神之先,厥有源本,蓋出顓頊之後封國於徐,屢有功於夏商周之世。至偃王,脩行仁義,得國人心,致後嗣繁。歷漢暨唐,功德累著。至神伯仲,皆南唐義祖忠武皇帝之子。伯封江王,仲封饒王,並天賦異常,具仁聖之資,全忠孝之行。而潛心大道,精其玄奧。初俱奉命守金陵,勳德兼盛,民咸感悅。後俱奉命率師入閩,愛民之至,心與天謀,民用慕戴,歸者如雨。閩人建生祠於金鰲峰之北,圖像致敬,如嚴父焉。一日謂衆曰:來歲吾與汝別,然不忍汝違。及期,相繼化去。未幾,神降於人言:並奉上帝命,列職斗宮,以佑下土。於是閩人益虔祀禮,而禱無弗應。祠下有潭,遇旱禱者,潭出赤蛇,而雲氣隨起潭面,甘雨如注,歲則大熟。演溪霖潦暴溢,民庶愴惶,望祠致懇。忽有役夫如雲,操畚鍤疏瀹,水不為患,而竟失役夫所在。宋熙寧中,閩人劉彝知桂州,禦蠻寇,韓世忠戰大儀鎮,吳玠戰和尚原,皆得神助以捷。若拯民於水火,延民之嗣,績奇效尤,數數悉具紀載,繳然著明。蓋神儲天地之精,禀五行之秀,故生有至德。沒著明靈,握氣機,贊玄化,為國家生民殄遏邪沴,茂集祥禧,愈遠而俞盛也。朕因書修祠之成,并書神之世系及其功德之大者,刻諸貞石,以示久遠,而係以詩云:
二儀之精,五緯之英。來為哲人,往為神明。並燁聯輝,金昆玉委。篤孝與忠,惠澤當代。乘飇駕雲,言歸帝鄉。功贊化育,位參魁衡。頫矜下民,顧諟弗已。松灾捍患,凝祥降祉。金鰲之峰,肇初有祠。靈化昭宣,有祠京師。皇矣三聖,寅奉惟一。惟靈之揚,允若曒日。子承大寶,衹率典常。爰飭禋事,爰迓福祥。寶祚之隆,佑家暨國。至理之興,溥被民物。宮城之西,靈宇歸焉。皇圖神祀,同千萬年。
正統元年正月十五日。
金闕頌
大哉真君,河嶽鍾靈。功參日月,德配乾坤。神通妙用,正直聰明。隨機赴感,發誓度人。
玉闕頌
巍乎上仙,一五儲精。澤垂雨露,威震雷霆。神通自然,福德無邊。有求響應,博施濟人。
真君呪
真君真君,北斗大神。天地贊化,日月並明。下主酆都,上朝帝庭。奉行正法,斬伐魔精。靈濟徽號,福及萬民。有求必應,如谷隨聲。有感必通,如影隨形,逆吾者死,順吾者生。唵,昭靈昭靈,溥濟生靈。乾,元亨利貞,急急如律令。

靈濟真君,速降來臨。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存吾二炁,火陽水陰。消灾度厄,福善禍淫。急急如律令。
真君真君,北斗降生。代天行化,助國治民。流傳正法,斬伐魔精。魔王拱衛,真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查帥呪
元帥威靈,速降來臨。奉行正法,輔國安民。判斷吉凶,醫藥前程。祈晴禱雨,斬伐邪精。順我者應,逆我者刑。消灾降福,永保利貞。急急如律令。
祈晴呪
甘雨時降,我稷以生。胡為淫溢,流潦縱橫。下民昏墊,咨怨莫伸。豈人事之不講,抑陰陽之錯行。我今發弘願,普度諸有情。掃雲霧之陰翳,開日月之大明。濕者就燥,腐者使榮。應時知節,愿頌太平。乾,元亨利貞。急急如靈濟真君律令。

祈雨呪

旱魃為雪,燥石流金。稼穡卒癢,業業兢兢。靡神不舉,不克不臨。惟我真君,上格天心。代天行化,誓願弘深。捍灾禦患,閉陽縱陰。神龍顯跡,三日為霖。靈濟徽號,以迄于今。急急如靈濟真君律令。
今將聖德虔誠讚,願開天日睹光明,願降甘雨濟生民。
禳虫保禾呪
天之生民,所仰者食。民亦勞止,力用稼穡。何辜子天,生此妖孽。自艾自懲,憂心戰慄。惟我真人,好生為德。帝怒可回,天心可格。田祖有神,告爾優恤。去其螟螣,及其一何。無害我田,是任是獲。歲今其有,實穎實栗。真君真君,如臨赫奕。既不我遺,執事有格。誦此神呪,律令急急。
金闕誥文
文星墮地,已越三十年矣。仙曹空廢,官僚不允。諸天選事,未得其人。依元陽玉曆,當於三代。更料有積善建功,為三界所舉,五帝所保,名在上天者,以充其任。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真人,主管天文院,任宜行事。徐知證文章淳實,有稱于時,明試以材與德,稱文昌之選,天人曰可,勿乃固辭。至子入九,當今之世,捨卿其誰。朕命惟允,往其懋哉。可授文昌司錄上宰,兼前職。
玉闕話文
人身難得,中土難生。朕欲開九天之奧,以濟兆民。承流宣化,恭信奉行,當選擇真人為仙者,以充其任。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真人徐知諤,勞心諄諄,視民如子。久試于外,聲績著聞。今南極司屬,尚闕迺職。舉能其官,惟爾之能。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俱有所養。至於婦人懷妊,已生未生,皆得生成。令以相勉之焉。可特授南極注生上相,兼前職。
涇國仙妃誥文
順助仁惠仙妃,逮下為仁,和平為惠。兩德兼全,此夫人之美也。是以輔佐君子,而無險陂。私謁之心,朝夕憂勤。內能順助,稽之禮典。妻以夫榮,可特授仙妃,命字如故。

衛國仙妃誥文

善助慈懿仙妃,曰慈,曰懿,執婦之道。使國君積行累功,以致爵仕,此則夫人善助之德也。玆加顯秩,庸進徽稱。可特授仙妃,命字如故。
金闕授仙簡
骨像合仙,夙值丹臺之刻字。官僚散職,今依玉曆以選人,時惟汝賢。用彰厥善,咨爾叅授上清大洞秘籙。臣徐知證,惟道是信,與天為徒。聲聞著稱,典刑猶在。詩歌棠棣,愛于弟,敬于兄。政誦耳棠,德在人,功在國。去爾民之見,思爵之,誰曰不可。乃登金闕大仙之號,迺進文昌羽禄之稱。生宰文衡,作興士類。斡乾坤而妙用,開日月之太平。行滿三千,既有非常之績。官登一品,何愛不次之褒。往體新休,益堅舊志。特授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真人,行文昌司錄上宰簽書天機省事。

玉闕授仙簡

大道為公,誠則形,形則著。諸天選叙,人其官,官其能。既有傅才,庶無虛位。咨示同叅授上清大洞祕籙。臣徐知諤,惟神是守,主善為師,執戒持齋,修真得道。魂為日,魄為月,收?離坎工夫。肅時雨,義時暘,外體乾坤造化。以勞定國,有德在民。論賞寧稽推恩,以及迺登玉闕上仙之號,乃進南極注生之稱。人民品物,並受生成。政事文章,以公核實。國人皆曰可,特加優異之褒。君子不素餐,永奉承流之責。對揚休命,式副至懷。可特授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真人,權南極注生相簽書雷霆玄省事。
加封職帖
伏以藥宮雙闕,宏開閭闔之門。銀印兩臺,侈拜朝廷之命。載加褒獎,增重光輝。維名器不可以假人,然爵祿之所以養德,名當其位。日爾之能,惟精一執中。始是終是,不矜不伐。嘉迺綬鄰哉臣哉,故玆逐件于前,是為匪頒之式。

五帥職帖

伏以出將入相,兩全文武之材。福國寧家,獨賴神明之力。况冊名青史,鏤績景鍾。昔膺謚號之榮,今有香烟之盛。兩暘協于里社,民物居于清安。居安清,惟積善以建功,可以同心而輔政。上體真人有顯靈昭靈之德,下體真人推溥濟博濟之仁,我其試哉,汝所長也。責事察實,具陳備奏之詞。溫故知新,再給徽稱之帖。永為照應,特與受持故帖。
持戒濟人
歲在乙未三月三日,定光菩薩同嶽帝,保奏江王授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真人,主管天文院便宜行事。夫人許氏,順助仁惠仙妃。饒王授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真人,主管下地府諸司便宜行事,權南極注生上相僉事雷霆玄省事。夫人陶氏,善助慈懿仙妃。仍授天書秘文曰:三部八景,惟精氣神。靜處嘔息,背塵合真。暈腥莫觸,惟此秘文。叅之得道登真,誦之延年益筭。三月三日,即吾下降。可備一淨盂淨水,置于淨几。或人初發瘡節,宜請此水,加一匙鹽,焚香念真人靈呪七遍,以來付疾處,齋戒三日,即愈。

自今以後,每遇三元、八節、庚申、甲子、佛聖生日,不許宰殺求福,吾不歆享。今授天曹補政上仙,汝宜恭信奉行。
奉行善事
一敬事天地。天覆地載,化育之功。
二信事三寶。敬奉三寶,莫生誹謗。
三遠事鬼神。敬而遠之,邪不干正。
四念事祖宗。祖功宗德,積累也深。
五孝事父母。父母劬勞,其恩莫大。
六愛事兄弟。兄友弟恭,手足之愛。
七義事天婦。夫婦之道,始終以義。
八禮事鄉黨。經日出門,如見大賓。
九教事子孫。賢愚本性,教則成人。
十勤事詩書。聖賢之書,讀則知理。
十一力事農桑。農桑女大,勤則衣食。
十二仁事禽獸。自生自長,莫萌殺心。
十三修事陰德。陰德維何,方便是也。

徐仙真錄卷之一竟

#1此句末臘有『洪恩真君江王』 六字。

#2此句末應有『洪因真君饒王』 六字。

明方文照編。五卷。底本出處:《萬曆續道藏》。
徐仙真錄卷之二

真君瓊科

入壇

人各序立,存神閉氣,叩齒九通,咽液九過,步虛。

太極分高厚,輕清上屬天。人能修正道,身乃作真仙。行溢三千數,時丁四萬年。丹臺開寶笈,金口為流傅。
祝香
爐焚寶炷,煙散瑤空,結為雲臺,粧成法界。恭焚道香、德香、無為香、無為清浄香、清浄自然香、妙洞真香、靈寶惠香、超三界香、三景真香,滿瓊樓玉殿,遍周天法界。以今恭焚寶香,虔誠供養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紗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仲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聖父齊王,忠武翊亮真君,聖母田氏,仁壽淑善仙妃,聖兄唐王、洪王、鄂王、廣陵王,聖舅護國公、奉國公,聖婿武安侯、寧國侯,聖子保大侯,彰信侯,保信侯,保寧侯、武寧侯,聖姪昭德侯、安定侯、太寧侯,聖孫武昌侯、南昌侯列位公卿。
上清大洞經籙天機院、天樞院、雷霆省天文院、天錄院,地府諸司承行官將,驅邪捉祟傳符勑法,消灾度厄逐凶辟怪監壇護法,觀察巡捕將軍,太歲尊神,十二月將弟子,本命元辰星官,風雷雨部仙衆,左、右丞相太宰,六部尚侍內府公卿,左、右注生注壽上宰,左、右司錄司福上宰,左、右侍從通事舍人,百官庶司所屬曹僚,列位公卿,左、右福錄司所屬二十四曹官,左、右引進仙官,三天貝闕崇仁養正英仙,敷靈弘濟真人,靈威清江尊王,永安留守查元帥,武安留守邊元帥,節度使左監門魏元帥,都統軍使右監門趙元帥都監軍使先鋒刁元帥,各及部下精兵猛士,左右岳許二元帥,左右行宮侍御從宮,司錄、司勳、司士、司書列位曹僚,司農、司稼、典絲、掌葛,列位曹僚,司市、掌貨、考工、飭材列位曹僚,廚官、優官、伶官,天捷、神捷、人捷,掌卜、掌籤、掌柸、掌鸞,傳夢童子,神局節級,直殿、直符,香官,使者諸仙,壇越施主,才德名賢,本宮土地正神,諸里、諸廟,王侯弟子。各人奉祀神祇,靈濟宮合殿威靈,仗此真香,普同供養。香乃玉英散景,紫氣凝煙,香雲密羅,逕充九天。當願金童侍香,傳言散花玉女,上聞真前,所啟所願,咸賜如言。入意。以今開壇啟白:伏願真慈,俯賜昭鑑。稽首皈依,無極大道。
唱道
道場衆等人,各運心皈命二一寶,一切念華夏。三匝。

浄壇

至真惟浄,難臨穢濁之鄉。塵境未清,曷啟玄元之範。須灑一枝之法水,頓消萬里之妖氛。九鳳翱翔,吐焰煙而破穢。五龍奮迅,降真炁以除邪。庶俾皈依,悉臻咸應。太上玄言,謹當持誦。洞中玄虛云云。
攝魔屏穢天尊舉步虛
曰五帥至帥前上香云云。
伏以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至聖無為,固以虛而善應。敬神如在,凡有感以皆通。既能所存者,誠當知厥鑑不遠。恭惟查、邊、魏、趙、刁五大元帥,位尊五帥,勇冠三軍。舞干羽于兩階,受鉞斧之大柄。出將入相,兼全文武之材。輔國安民,獨任君民之寄。雝雝在宮,肅肅在廟,赫赫厥聲,濯濯厥靈。妙矣難言,藏諸不怒。舉皆燕、趙之奇士,當如廉、蘭之交歡。惟一惟和,是信是使。梯山航海,不遠千里而來。駕霧騰空,徑御九天之為上。今辰修-設酧恩祈福道場,今則壇場潔浄,科典將宣。稽首投誠,一心向道。將欲請迎真駕,必須俯露衷忱,特憑無帥以通傳。恭願至真而降格,大捨慈悲之願。允俞關白之情,虔誠投拜。
舉 按人各恭敬 舉上香
志心初念上香,香至靈濟宮,遍靈濟宮,聖境成雲蓋。供養
聖父齊王,忠武翊亮真君。
志心二念上香,香至靈濟官,遍靈濟宮,真境成寶蓋。供養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志心三捻上香,香至靈濟宮,遍靈濟宮,仙境成華蓋。供養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跪爐

道由心學,心假香傳。手執玉爐,心存九天。真君下盼,仙珮臨軒。所令關啟,徑達九天。

舉 各禮真人存念如法

五星咒五星列照,煥明五方。水星卻灾,木德致昌。熒惑消禍,太白辟兵。
鎮星四據,家國利亨。刊名玉簡,錄字帝房。乘飇扇景,飛騰太空。
出入冥無,遊宴十方。五雲浮蓋,招神攝風。役使萬靈,和:上衛仙翁。
舉 嗚法鼓二十四通
發爐
太上五靈老君,召出臣等,身中三五,功曹左右,香官使者,侍香金童。傳言散花玉女、直日香官、功曹使者、三炁正神,速上關啟
查邊魏趙刁五大元帥,岳許二元帥,天丁力士、左右神官:臣今陞壇法事,謹奉為入意修設酧恩祈福道壇,其諸誠懇,具載詞狀文。以今法事,願得正真生氣,流入臣等身中,令臣所啟之言,速達無上三

寶天君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聖前一。
具位某,與壇官衆等,同誠上啟
九天金闕。聖位同前。
伏以勾龍能土,柱能穀,乃興社稷之祠。周人尚臭,商尚聲,以通神明之德。豈犧牲特為之血食,然蘋蘩可薦於王公。聖而不知,是謂之神。神而能名,乃入於聖。恭惟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正直為德,禍福動人。潜地而地,潜天而天,莫測威靈之妙。曰暘而暘,曰雨而雨,獨專造化之權。赫赫厥聲,洋洋如在。上佐斗真於北極,默叅玄學於東華。與道合真,惟神是守。

名登金闕,榮頒三四字之封。職燦寶御,頗稱三千行之數。隨機赴感,發誓度人。既蒙覆育之恩,敢昧祈禳之典。恭遇
法駕來降道場,或服仙珮之蹌蹌,八鸞
後唱。或衣朝衣之濟濟,百騎前迎上下。仙眷之森羅,左右靈官之擁衛。迎真菲禮,德鑑芹忱。無任勤拳之至,謹稽首再拜,奉迎真馭。
請聖
謹上請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聖位同前
伏望真慈降臨壇所,向來奉請,已沐降臨,請序仙班,咸分列坐。

醮官虔誠設拜,上香,酒陳初獻,舉散花。

具位某,同誠上啟聖位同前

恭聞仁義著稱,枝葉分偃王之裔。忠武不屈,簪纓襲齊國之封。仁聲肇著於閩中,德譽遠聞於海宇。勒名鐘鼎,立傳史書。出戍於峽江之南,吏民之按堵如故。立幟於鰲峰之上,盜賊之餘黨剿除。頓令福地之安,均荷堯天之賜。恩敢忘於結草,詩可詠於甘棠。死廟食,生可封,可謂至矣。法施民,勞定國,于今稱之。昔焉,草木效公山之靈。今也,田疇息洪水之害。民船激石,果聞黃旗救援之聲。鄰火反風,永無曲突焦爛之患。嘉定之蝗蟲不入境,寶慶之旱魑不為灾。紅蛇現而雨沛,九天神龍出而雷轟。萬里無迹可見,夜何現於天燈。無聲可聞,日何聞於絲竹。事迹千年留石碣,主封累代侈金書。致士民千里以來歸,宜香火四時而夤奉。惟德是輔,豈徒黍稷之馨。非類不歆,特重粢盛之潔。建功積善,執戒脩齋。若非上格於天心,何以超昇於仙秩。欽承
帝命,仰沐玄風,特書金闕、玉闕之名,頒降大仙、上倦之號。道吾道也,德吾德也。化神化之教,神教之不惟誇一時,而榮一身。抑示光乃前,而振乃後。親睦有教,燕喜有堂。上瞻聖父、聖母之尊嚴,下列聖子、聖孫之富貴。聖舅名登於紫府,聖兄廟食於金陵。神后夫人,專掌注生之籍。聖妃仙?,環居內侍之班。或分福錄之司,或任公卿之職。權尊五帥,勇冠三軍。乃武乃文,在左在右。廟鎮七閩之地,其盛蔑以加諸德。叅五嶽之靈,非至聖孰能與此。功高名席,德被凡流。賴神之庇,遺我以安。一飲一啄,初不敢忘。三沐三薰,敬之如在。衹迎寶馭,少鑑鬯人。齋事之勤,爰集羽流,敢獻碧落空歌之瑞。臣等百拜,恭祝當今皇帝億載萬年為父母,保子姓以安全,千祿百福宜君王。卑皇圖而永久,所有疏文,謹當宣獻。宣疏

按如疏文,已具敷宣,伏冀仙慈,俯垂省覽。捍患禦灾,禮特嚴於祀典。報功崇德,職宜進於仙階。薦膺金闕之緹書,榮侍玉皇之香案。二氣吐納,深究出青入玄之方。七液周流,有得抱黃回紫之妙。在身為獨善之美,於人施兼濟之功。所感必通,有求必應。救民疾苦,何須扁鵲之書。卜地陰陽,默授景純之學。問婚者,宜家宜室。所嗣者,生子生孫。求仕者,勸之以勤孝。立身行商者,告之以仁義為利。農力於穡,工精其能。遠者悅而近者來,藏諸仁而顯諸用。皈心向道,皆蒙啟迪之恩。戴白垂髫,俱托帡據之庇。今辰修設醉恩祈福道場。再祝名香,迓真遊之降格。重行清酌,祈肱駕以來臨。伏願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恫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朋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福錄來,備享廣食於無窮。華夏肅清,翊皇圖於永久。
虔誠設拜,上香,酒陳亞獻。舉,散花。
具位某,與壇官衆等,同誠上啟聖位如前。
伏聞一片羅池碑,終古難磨其英氣。千年東華洞,至今孰紹其真風。洪惟守土之神,積此彌天之行。骨像合仙於廣惠,文章並駕於柳候。若非星宿之儲精,必也山川之孕秀。有詩、歌、賦誦之可述,須嚴大書特書至於屢書。言吉凶祻福以無差,未免初凟,再凟,煩垂三凟。灼見顯幽之理,預明倚伏之機。貌重而威,畏之如嚴霜烈日。道高且遠,仰之如北斗泰山。盛德昭昭,神靈剡剡。今辰修設酧恩祈福道場,伏願三光平而寒暑時,五穀熟而人民育。物無疵癘,國有禎祥。凡屬生成,率歸大道。
虔誠設拜,上香,酒陳終獻。散花,諷經,宣疏。
入七政燈入願大謝
具位某,與壇官衆等,再炷名香,
普同供養。聖位如前。
伏聞鰲峰竦傑,可攀天上之星辰。龍首軒昂,沛作人間之雨露。良以感恩於平日,將何酧報於今時。清供載陳,愧乏玉甕金醴。仙家所茹,無非火棗交梨。今則寶篆香殘,銀缸焰冷。星冠羽服,步虛遠徹於瑤宮。霧輦雲軿,隊仗將旋於金闕。徒切馳情於戀戀,更祈降福之穠穠。云云。
舉十念
一念身心清冷。二念性智圓明。
三念道尊德貴。四念行滿功成。

五念魂神澄正。六念魔王保迎。

七念天官賜福。八念地府銷名。

九念陰途不至。十念浄土長生。

復爐

香官使者、左右神君、侍香諸靈官,當令臣設醮之所,自然生金液丹碧芝英。百靈衆真,慶會在此香火爐前。十方仙童玉女,接待香煙,傳臣向來所啟之言,速達逕御
至真無極大道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神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奉送
聖父忠武翊亮。修齋事畢,仰荷玄恩。志心稽首,奉送九天金闕洪恩真君、九天玉闕洪恩真君。雲輿不住,鶴駕難留。後有醮修,還當奉請。

回駢頌

回駢五雲輿,騰駕九霄高。獎忽天中遠,道場香炁多。玄恩覃宇宙,福祿遍山河。緬想神仙路,逍遙上大羅。聖德留科教,修齋福
壽長。延生依玉簡,請命奏金章。罪名除北府,生籍注南昌。見存皆延壽,諸真降吉祥。向來設醮功德,尚祈真君賜福流恩。同賴善功,證衆上道,一切信禮。
回向
大道無方,善侶光中之影。至城有感,應如谷裹之聲。今有某人,伏願一人居北闕之尊,河清海晏。萬壽等南山之固,地久天長。文武官僚,同增祿位。宮門人物,咸賴康安。海宇樂太平之風,含靈資化育之德。仰憑法衆,為上良緣。念:三清三境天尊,九天錫慶天尊,十方靈寶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真君瓊科畢

真君願科

祝香

以今恭焚寶香,虔誠供養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宮中神仙、諸靈官,普同供養。
恭聞神之顯德,曰正直而曰聰明。人所常情,歆安逸而願富貴。祭也必受福也,禮乎無太簡乎。廟食餘四百年,香火如彼其盛。碑銘凡一千字,文章可得而聞。昭昭不朽之名,凛凛如生之義。功全社稷,德在生靈。農力於耕,有黍稷稻粱之慶。工精其藝,合準繩規矩之程。士以忠孝立身,商以仁義為利。問婚者,宜家宜室。祈嗣者,生子生孫。風風人,雨雨人,均遂生成之願。衣衣我,食食我,俱霑溫飽之仁。施之萬物得其宜,措之四時得其序。仰之如泰山、北斗,厥光大矣,不我遐遺。現則為景星慶雲,爭先睹之,以為快樂。宜受大禮,以宣厥靈。昔膺勑額之榮,今荷天恩之寵。位既登於金闕、玉闕,名乃進於大仙、上仙。徽號褒崇,威儀赫奕。祀延百世,表正萬神。與大造以為徒長,上古而不老。伏念某心雖慕道,材不如人。少伸昭謝之私,略致涓埃之敬。具嚴汯會,干,凟真聰。伏願嗚玉鸞兮,啾啾,駕八龍兮蜿蜿。率雲霓兮來迓,令閶闔兮開關。先使豐降兮前驅,後使飛廉兮奔屬。委厥美兮從容,賽將澹兮壽光。桂酒奠兮椒漿,蕙肴蒸兮蘭籍。逍遙兮容與,低回兮懷顧。某等下情無任勤拳顯俟之至,白所有真君,本願神咒,謹當持誦真君真君,北斗大神云云。
向來神咒,已具敷宣。奉請聖父齊王忠武翊亮真君、

聖母仁壽淑善仙妃、

九天金闕、玉闕二位真君、涇國、衛國二位仙妃。

法駕降臨預會衆真列班朝禮。朝禮周,各昇法座,虔誠設拜,上香。
嘆香執爐
伏以明德以薦,非黍稷之能馨。為善之徒,與芝蘭而俱臭。是香也。玉爐獻瑞,金鼎呈祥。郁郁紛紛,結為雲煙之氣。融融靄靄,陶成宇宙之春。捧之則有使者立吾前,侍之則有童子立于吾後。有醮云:稽首虔誠供養。無醮云:酒陳初獻。奉此侑樽汯衆,運心虔誠供養。
吟香偈
天上雲荷種,剛風落四溟。深沈秘龍宮,海神獻仙衆。今熱薦誠懇,氤氳上紫宸。洞達入無為,所求皆如願。和:衆等一心供養。散花。洞案爐烟起。旋邊。
歎水捧水盂

伏以演汗可薦於王公,惟有忠信以為質,源水不舍於晝夜,自慚聲聞之過情。是水也,不濁不昏,常清常净。天上為雨露,承之以銅柱金莖。地下為醴泉,餐之如瓊漿玉液。知者行其所無,以事上善,若此而不爭。無水不朝東,其源來自此。有醮云:稽首虔誠供養。無醮云:酒陳亞獻。奉此侑樽,汯衆運心,虔誠供養。
吟水偈
天上銀河溢,泓澄映十方。變成雨露來,覃恩大天地。潤下滋枯槁,涵濡澤萬生。酌水表丹衷,身心悉清浄。和:衆等一心供養。散花。源流非地脉,散花林。灌溉自天河。云云。旋遠。
歎花 獻花
伏以翠葉重重,以停蔭於清净之緒。玉葩鬱欎,乃生神於大有之庭。是花也,香本自?,色無定色。池蓮紅者,忽變為碧。牡丹白者,可染為黃。廣寒宮中桂一枝,影施秋月。武陵洞裹桃千樹,靨笑春風。欲傾葵蕾之情,少寓蘋蘩之禮。有醮云:稽首虔誠供養。無醮云:酒陳終獻,奉此侑樽,汯衆運心,虔誠供養。
吟花偈
玄圃珍葩盛,盤根蔓十方。挺秀八百年,垂芳及塵世。偉燁光明界,繽紛雨寶花。採得最清英,我今與共養。和:衆等一心供養。散花。散花何處香。旋遶
誦真君經聞經云云

伏以遊神於道,視不見,聽不聞。守道以神,瞻在前,忽在後。隱無終隱,名起強名。自赤明開圖,天書之所由降。及天直按筆,人文之所以興。帝譽授之於牧德臺前,黃帝傳之於峨眉山上。或得於勾曲,符闔閭之願。或降於鐘山,成夏禹之功。矧玆經教之流傳,使我衆生而解悟。玆蓋伏遇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

福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上佐斗真於北極,內參玄學於東華。百萬億劫,劫劫修來。五十五願,願願得度。煉金成鳳篆,揉玉寫龍章。願共諸有情,同乘無上道。道場衆等,稽首皈依,志心讚詠。
唱咏真君本願贊同聲
上朝帝座,身進天階。光依日月,職掌三台。列宿拱衛,蕾買漢昭回。東方龍角,獨占斗魁。華蓋房駟,輔弼嚴明。羽林將軍,左導右迎。塤簾迭奏,律呂合聲。榮歸天府,萬里雲程。
舉。道場衆等人,各虔誠讚禮
如法。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功叅日月,神通妙用,正直聰明,大慈大悲,大聖大願,隨機赴感,發誓度人。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澤垂雨露,神通自在,福德無邊,大慈大悲大聖大願,隨歲赴感,發誓度人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大道巍巍不可名,九天旺氣屬真君。古往今來無紀極,百千變化妙通神。和:今將聖德虔誠讚,願賜威光鑒此忱。願共諸有情,同皈無上道。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功叅日月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澤垂雨露云云。
九天玉闕云。
鼻祖開基國始徐,朱弓赤矢降祥符。子孫枝葉昌而大,魁士名人載史書。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澤垂雨露云云。

九天金闕云。

紛紛五代霸爭雄,獨起淮南立大功。忠武盛名垂竹帛,千年齊國襲王封。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義舉王師下七閩,七閩效順不交兵。吏民按堵皆如故,簞食壺漿喜出迎。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威儀如舊喜東迎,赤子演池敢弄兵。生長鰲峰長廟食,丹書錫號證天真。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斬茅伐木建祠堂,祝壽朝朝夜夜香。廟食王封男子願,皇靈剡剡降威光。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占斷鰲峰一洞天,祠前景物尚依然。藤蘿交翠青雲外,更有龍湫瀑布泉。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五色雲開現紫旗,木爐不壞事何奇。天降雙龍來擁衛,果然神物有憑依。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一朝雷雨起雙龍,直泝溪流抵嶼無。化作木爐呈聖瑞,鄉人因此立祠官。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古來風俗樸而淳,時號雍熙世太平。曰雨曰暘常感應,請將兩字上徽稱。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昔日演溪遷廟祀,溪邊一帶小坡山。桑田滄海時更變,父老于今號社壇。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工云云。
九天玉闕云。
政和祠宇大規模,龍首軒昂門地高。簷外杉風聲爽亮,堂前桂月影婆娑。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工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工云云。
九天玉闕云。
無臭無聲事杳冥,至和之德感神明。重光夜現星燈瑞,九奏時聞天樂聲。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旗龍顯跡因名地,祈雨王官再立祠。事載碑文人口誦,秋冬以報祭維時。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此處原缺文)
岧燒石塔與雲連,行滿功成託舊緣。惟願法身常不滅,光明普照遍三千。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云。
定應禪師盤古仸,我曾叅得以中僤。任教直入真如境,一點靈臺自豁然。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云。
嘉定妖虫遍滿田,詣祠禳謝即南遷。是年夢時維魚兆,黍稷倉箱慶有年。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光澤鹽舡遇惡風,中流纜斷失西東。心香一瓣神如在,頓使舡移水路通。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四方香火立羣祠,振別分支不訃時。功德昭昭垂日月,質之父老口如碑。
和:今將聖德乾坤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云。

廟食于今四百年,蕙肴桂酒禮精專。榮雲之卜如符契,德在人心威一天。

和:今將盛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曾效公山草木靈,嘉熙聖詔寵恩新。勑封靈濟金書侈,廟貌千年冠八閩。
和:今將聖德乾坤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此處原缺文)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
九天玉闕云。
無知蠢蠢是愚民,曲突胡為不徙薪。現出救焚旗閃閃,反風陰助賴神靈。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閱云。
曾聞寶慶旱如焚,奎璧精誠神我聞。几上紅蛇形化現,聲雷一鼓雨傾盆。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滄峽民舡觸石灘,中流失楫已心寒。急呼神虎黃旗現,收援無虞頃刻間。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昭定演溪瀑水流,田疇墊溺實堪憂。時聞深港神兵出,又喜三登歲有收。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人道淳熙風俗美,彗星胡乃出西方。彌灾銷變神明力,何必妖祥責保章。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自古文章可立身,紹興符讖泄神靈。兩家太守輝相映,一榜于今賀得人。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朱衣夢報兩書生,嘉定聲名繼紹與。 甲子一週天數胎,叔孫衣鉢世相承。

和:今將聖德虔誠工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丈夫慷慨志功名,况是郎官應列星。夢起傅岩終大用,此中祖廟顯精靈。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工云云。
九天玉闕云。
璧水衣冠人物盛,兩家生子賀人賢。嘉熙混試天機巧,吉夢為傳賦樂吾。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咸淳聖詔行鄉舉,主宰科名自有神。天機漏泄符吉識,天機漏泄筆端春。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不皈命禮,威震雷霆 云云。
九天玉闕云。
好施輕財稱長者,謾言陰隱不相扶。祠堂名姓傳千古,六世科登五大夫。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玉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典刑如在燕山竇,丹桂聯芳發五枝。既有人焉家積善,夢傳吉夢產佳兒。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 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青布成羅羅織翠,紅塵化錦錦添花。夜來符讖呈祥瑞,願泄神靈福萬家。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道源博博出於天,河洛圖書世所傳。天相斯文文未喪,爭傳靈寶是文仙。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恬淡虛中自有神,積功累行乃成真。黃庭默授長生訣,任我飛昇駕玉輪。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 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名登金闕字輝煌,學授東華祖正陽。上掌天文行院事,職分司祿佐文昌。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不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默叅玄學東華洞,玉闕朝班拜紫微。 南極注生權上相,職兼地府領諸司。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九月時當延壽節,雲開金闕上青天。我今虎拜長生殿,共祝堯雲百萬年。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德配乾坤云云 。

九天金闕云。

志心皈命禮,威震雷霆云云。

九天玉闕云。

喜逢大慶中元節,神降崧高泄地靈。王闕金爐香裊裊,綵雲捧出老人星。
和:今將聖德虔誠讚云云
志心皈命禮,靈濟殿內,燕喜堂中,性禀謙柔,利同坤厚,執勤后德,內助陰功,羽蓋霓裳,刻紫字於緱氏女仙之列,金房玉室,授黃庭於南嶽夫人之前,澤及群生,祀延百世,至聖至靈,至柔至靜,涇國夫人順助仁惠真應仙妃。
頭上金冠戴七星,七龍五鳳紛相迎。願將玉醴金漿水,酒作人間雨露仁。

志心皈命禮,靈濟宮中,燕喜堂內。躬持節儉,政在優勤,乃資后德之良,俾式坤儀之助,關維之求淑女,以無險陂私謁之心,雞嗚之得

賢妃,蓋有做戒相成之道,功成內輔,德被群生至聖至靈,至柔至靜,衛國夫人善助慈懿恭靜仙妃。侍憑玉女為通傳,樂正宮闈四教全。萬物資生無不利,至柔至靜配坤元。

志心皈命禮,靈濟宮中,親睦堂內。莫嚴於父,所配者,天須知,莫報之恩,自有尊規之道,况御王朋命,荅揚文武之光。開國成家,獨任伊周之寄,功全社稷,福及子孫,至聖至靈,至尊至嚴,神父齊王忠武翊亮真君。
詩禮諄諄過鯉庭,內助家汯最嚴明。堂前且學萊衣戲,壽祝千春獻兕觥。
志心皈命禮,靈宮內,親陸堂中,聖善明哲,柔閑靜專,位正中宮,功成內助,儉德著而下化,盛烈載於聲詩,陰禮修而教化,芳名光於史冊,既念親慈之愛,敢伸家慶之儀,至聖至靈,至慈至愛,神母仁壽淑善仙妃。
母氏劬勞不敢忘,至哉坤德合無疆。永遵慈訓傳家汯,載詠思齊詩四章。

志心皈命禮,濟宮中,親睦堂內,塤箎迭奏,羽翼相成,兼迺文迺武之材,得宜兄宜弟之義,列茅分土守藩,加食邑之榮,崇德報功,同日拜王封之侈,親親不怨,綽綽有餘,至聖至靈,至友至愛,神兄列位郡王。
華萼樓前積善鄉,昔年同日侈封王,一門孝友旌高節,遺愛千年親睦堂。
志心皈命禮,靈濟宮中,燕喜堂內,帷裳整肅,綾障森嚴,家有家婦之尊禮,鐘夫人之愛以文辭著,素聞謝氏女之材,以德行稱,兼有鐘夫人之美,躬持四教,福錫庶民,至聖至靈,至柔至靜。神兄列位聖眷夫人。
上奉慈顏喜友于,滿堂和氣笑愉愉。尊卑有分傳家汯,稍似非冠不入爐。志心皈命禮,靈濟宮中,親睦堂內,後昆垂裕,百世傳芳,子姓名賢,宣芝蘭之毓秀,祖宗盛事,喜簪質之尚存,載歌葛虆之詩,爰詠蝨斯之德,至聖至靈,至順至敬。神子神孫列位公侯。

清白遺風教尚存,聲名高顯大于門。公侯自有公侯種,陰隲元來在子孫。志心皈命禮,靈濟殿內,親睦堂中,
教有大倫,睦親三族,受天之祿,食千鍾以至萬鍾,列地而封,先同姓而後異姓,既辱劉將軍弘深之愛,還知富鄭公脩謹之賢,名重于時,賞延于世,至聖至靈,至親至仁神舅神婿列位公侯。
渭陽舅氏母之親,曾知珠玉朗然明。更為編序昌黎集,李漢文章播盛名。
志心皈命禮,靈濟宮中,燕喜堂內,閨闈肅整,法度嚴明,為給為稀,志在女工之事,釆蘋釆藻,教以絺德為先,禮宜奉於舅姑,孝不忘於父母,至聖至靈,至敬至順,神女神婦列位仙妃。
七篇女戒曲相從,惟舅惟姑父母同。佩悅苣蘭如所賜,執勤婦德肅而雍。

志心皈命禮,靈濟殿內,燕喜堂中,雲幙逍遙,月宮富貴,其服濟濟,振誘衣而披桂裳,其狀峨峨,綴明珠而載金翠,美矣,麗矣,溫乎,燁乎。願泄巫山之靈,永為福地之相,至聖至靈,自由自在,合殿列位聖眷夫人。
珠履金釵滿掖庭,態濃意遠淑而真。釆蘋于沼公侯事,不比椒房號與秦。
志心皈命禮,靈濟殿內,燕喜堂中,日曜為魂,月曜為魄,太乙有監生之典,天乙有注生之司,星宿儲精,感長庚而入夢,山川孕秀,喜帝嶽之降神,抱來天上之麒麟,並作人間之鸞鷟,至聖至靈,隨感隨應。太乙監生神后、天乙注生神后列位合屬夫人。
夢吉維何喜弄璋,鰲峰秀氣發祥光。子生孫兮孫生子,本支百世熾而昌。
志心皈命禮,龍首廟庭,鰲峰聖境,職分百辟,位列九卿,司祿乃文昌之權衡,司福乃注生之主宰,訓遵洪範,曰壽、曰富、曰康寧。頌獻閥宮,俾熾,俾昌,俾耆艾,人人胥慶,在在蒙恩,至聖至靈,如響如荅,左右福祿列位真司主宰。
福祿雙星現斗樞,職分左右進賢書。世家積善稱君子,子子孫孫慶有餘。
志心皈命禮,龍首廟庭,鰲峰聖境,電光閃閃,雲氣高高,天何言哉,聲雷霆而震怒,地之利也,資雨露以相生,神機運於不測之中,妙化斡於無形之境,恩霑九有,澤被群生,至聖至靈,則變則化,雷公電母、風伯雨師,本宮昭靈,孚濟龍王,及五方社令,行雨龍神等衆。龍乘雲氣固能靈,聲動雷霆萬里驚。天下蒼生霖雨願,頓令頭角起崢嶸。
志心皈命禮,鰲峰聖境,龍首廟庭,乃聖乃神,在左在右,或獻優旃之技,或精管輅之能,掌膳者,物用八珍,典樂者,聲諧六律,兵十六衛,舉皆出將之材,騎三百人,各有封侯之相,威靈赫赫,圖像獰獰,至聖至,靈,有嚴有翼,合殿合屬,威靈威靈。

以勞定國該施民,香火因緣配廟庭。將相聲名長在世,千年圖像贊麒鱗。
舉足各長跪,虔誠懺悔。
志心皈身歸神皈命九天靈濟真君、合殿威靈仙衆。伏望聖慈大垂巨澤,普降洪恩,以今齋恪虔誠,皈投懺悔。伏聞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吉凶有兆,如影隨形。善者惡之符,惡者善之信。為善者,五行扶我,司命與我。為惡者,凶氣覆之,惡星照之。雖天網之難逃,在人心之知覺。今辰伏念一切衆生,皈心向道,至誠感神,躬禮真聰。首陳自責,爰從曩劫,迨生今生。恥過作非,去順效逆。變情詢執,挾詐抵巇。以幽陰詭側而行其奸,以酷毒殘忍而肆其害。顛倒夢想,昏迷乎利名。志之場殺盜邪淫,沈汩於貪嗔癡之境。大則欺於天地,幽則負於神明。怒暑怨寒,呵風罵雨。或對星辰而便利,或對日月而裸程。或指虹霓,或盟山海。破壞廟社,觸穢道場。不知身心口意之非,不安士農工賈之分。不崇三寶,不習五常。為人謀而不忠,與朋交而不信,事親非孝,背主忘恩。為富不仁,重財不義。謂祭無益,謂暴無傷。謂敬不足行,謂言不足畏。犯上作亂,好勇疾貧。斥陷忠良,侵陵孤弱。欺公滅私,薄人厚己,教唆詞訟,結構冤讎。侮慢自無徽虐,自作不明乎善,不誠乎身。小弁作,而或父子之恩虧,棠棣廢,而或兄弟之情缺。國俗敗而興谷風之刺。骨肉怨。而歌角弓之詩。既知罪惡之貫盈,恭對慈悲悲而懺悔。人誰無過,過而能改,每懷戰戰栗栗之憂。神無常享,享於克誠。小致切切拳拳之悃。伏願至仁孚佑,大道垂憐。赦其已往之愆,錫以方來之祉。群方胥慶,率土蒙恩。當今之日太平,灾不生,禍不作,諸福之物畢至。老者壯,少者強,久欽靈德之威光,用作濟民之事業。某等至心稽首再拜,禮謝
靈濟二位真君。
舉。
弟子一心稽首,禮謝
九天金闕洪恩真君。
弟子一心稽首,禮謝
九天玉闕洪恩真君。
弟子一心稽首,禮謝
聖父忠武翊亮真君。
披陳素願,伏願聖慈俯賜鑒臨。
一願當今皇帝壽,和:壽與天齊萬萬春。
二願臣僚資祿位,和:風雲千載慶嘉亨。
三願儒冠多富貴,和:名登天府作公卿。
四願農民勤稼穡,和:自今歲歲喜三登。

五願百工精技藝,和:待詔斑門聽玉音。

六願生財有大道,和:千戶封君可比倫。

七願風調并雨順,和:普天率土賀昇平。
八願香火常隆盛,和:千年廟貌顯威靈。
九願九天加錫命,和:玉佩蹌趨拜紫宸。
十願十方諸信善,和:皈依三寶各虔誠。
上來立禮贊文,公德已周。道場衆等人,各虔誠再伸啟白:伏聞兢兢業業,自慚重凟之再三。赫赫明明,恭觀威顏之咫尺。銘心知感,稽首颺言。德之著者,曰顯靈昭靈。功可推,而為溥濟博濟。津梁衆苦,日月群迷。今辰修設醉恩祈福道場,臣等恭對真聰,宣揚妙範。少伸三沐三薰之敬,莫殫一瞻一禮之恭。神聽無私,情由可鑒。用滌曩劫今生之罪業,願作見在未來之果因。有始有終,無惡無歜。知可及,愚不可及。神化之,民使宜之。行滿功圓,可以進於玉室丹臺之上。氣存神正,可以開於紫陽雲錦之囊。信男信女,咸得長生。億曾萬祖,皆即受度。遍及幽冥之異類,盡歸縹緲之大乘。為上因緣,念,舉,天尊號。

真君願科畢

璣衡七政星燈科

以今焚香,供養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宮中神仙、諸靈官,普同供養。恭聞龍漢開圖,而玄元始之炁分。

鰲極物化,而天地人之位定。夫人也,大道難遇,中土難生。况抱以陽,負以陰,四肢既立。必貴其形,保其命,萬炁長存。惟恐老死病。若之為憂,各以長大美好而自悅。人有所欲,天無私親。何賜也富,何憲也貧,何彭之壽,何顏之夭。母誘之數,盍求諸身。爾時靈濟真君,遊宴玉清聖境,熙帝之載,則天之明。作大因緣,為衆演說。五辰我撫,或盈或縮之不常。兩曜我經,一暑一寒之有序。順之則為吉隆之喜,逆之則為凶危之憂。惟至誠可以感神,故積善必有餘慶。既沐照臨之下,敢忘昭謝之私。今辰謹有奉道某人,恭啟靈壇,具陳菲供。依元陽之玉曆,行香誦經。按靈寶之今科,修齋奉戒。發明章典,燃點神燈。仰觀經緯之文,遐想璣衡之象。蘭炷熱火,見其盛,未見其微。鐵盆盛膏,見其增,未見其减。上照三十二天,光明廓落。下使百千萬人,瞻仰皈依。衆善自光中生,衆惡自光中滅。一作禮而再作禮,心眼玲瓏。初上香至三上香,歌聲響亮。仰惟洞鑒,俯賜恩光。更冀三界齊臨,萬人恭詣。凶星退舍,在四時則無害無灾。吉曜臨軒,錫五福以曰福曰壽。稽首皈依至真妙道德光常曜天尊。
法衆等志心皈命靈濟宮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普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宮中神仙、諸靈官。謹燃璣衡七政神燈,上布日曜太陽之象。
恭聞道在太極之始,莫見乎億,莫顯乎微。日者衆陽所宗,無願不成,無幽不察。莫測其妙,所存者神。赫赫厥靈,人可畏之如趙盾。明明在上,民皆仰之若周公。輝光其德,盛矣乎。潔白其節,皎如也。烏輪肅備,朝覲縈儀之宮。羲駕莊嚴。燕享洞陽之殿。放出毫光萬丈,普照世界三千。入吾門也,無那屋之疑。遵吾道也,滅索塗之病。伏念一切衆生,塵埃汩沒,徒窮遂影之勞。雹露虛華,惟有過隙之歎。自今反照,與道常明。伏願中為市者,獲行商坐賈之財。出而作之,安耕曰鑿井之業。藝之巧者,以圭測影。工之勤者,繼晷焚膏。為儒者,賦誇五色文章。入仕者,名號磚八學士。桑榆殘照,爭同松栢以長青。螢蹸增輝,願與昆虫而被澤。少竭葵傾之敬,願垂藻景之光。請法衆謹依太上所說太陽帝君神咒,稽首皈依,虔誠讚詠。
志心皈命信禮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志心皈命信禮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呪捻午文,吸午氣。遙想洞陽鬱儀宮真君如在。
東望扶桑宮,稽首朝鬱儀。太陽洞明景,寥寥何所思。令我拜金色,候天想英姿。皇華將玉女,臨軒降此時。和:願此燈光,回向真君。散花。大明圓極天尊。
法衆等志心皈命靈濟宮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崇福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宮中神仙、諸靈官。謹燃璣衡七政神燈,上布月曜太陰之象。
恭聞袒氣在太空之中,無色無緒。月魄泛下華之釆,有性有情。經於箕而起風,離於畢而作雨。天之工也。神而明之。步蟾宮八萬三千

門,清光可挹。眺鶴臺一千五百載,聖迩猶存。劉越石之卻虜圍,果遂登樓之興。曹孟德之成霸業,何妨鼓瑟而歌。或淪精而授漢之符,或委照而應吳之瑞。其名清亮。厥績彰明。伏願一切衆生,冗影偷光,塵籠養晦。將長護短,豈無玷缺之愆。文過飾非,未兔朦朧之罪。謹當昭謝,幸睹光明。伏願鴻集澤中,安有烏飛之恐。雞嗚境內,永無牛喘之憂。搗兔藥者,可以長生。採蚌珠者,可以獲富。入仕者,早中姮娥之選。定婚者,果待老人之言。瑤光現而孕產佳兒,玉斧修而工精藝巧,拱俟纖阿而按晷,自慚太白之舉杯。請法衆等,謹依太上所說大陰皇君神呪,稽首皈依,虔誠讚詠。志心皈依信禮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忠不福洪恩真君。
志心皈依信禮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隆福洪恩真君。

呪捻未文,吸未氣。想洞陰結璘之官真君如在。

仰望顧八表,惟月孕陰精。中有太素皇,夫人駕緑軿。輝華光二極,混明照三清,殷勤求至道,五色下叅迎。和:願此燈光,回向真君。散花。圓鑒洞照天尊。
法衆等志心皈命靈濟宮
九天金闕、
九天玉闕、
宮中神仙、諸靈官。謹燃璣衡七政神燈,上布東方木德歲星之象。恭聞道心惟一,昏昏嘿嘿以難名。木神則仁,化化生生之為妙。在時為春,而春風長養。於德為元,而元氣胚胎。均蒙扶植之功,猶賴剸裁之力。高山仰止,易地皆然。謝石得之,以顯公山之靈。周公得之,以釋金朦之謗。調梅用說,則夢來諸野。採桑得尸,則神降於莘。功卓立於一時,名流芳於萬世。伏念一切衆生,守株安分,托蔭過情。雖樗櫟之材,槌魯無文。然祀柳其性,杯棬可用。從繩則正,非矩不成。伏願能官者,樸棫其章。聽訟者,甘棠其政。觀橋梓之道,而父慈子孝。歌華萼之詩,而兄友弟恭。生子願為聖小兄,挺挺五枝之桂。結交須作忘年友,森森千歲之松。桃灼其華,宜其家,宜其室。果秌以薦,尊爾祖,敬爾宗。少伸實棗之儀,非擬燔柴之典。請法衆等,謹依太上所說木德星君神咒,稽首皈依,虔誠讚詠。
志心皈依信禮
九天金闕
志心皈依信禮
九天玉闕
咒捻寅亥文,取寅亥氣。想青華青天之官真君如在。
歲星乘木德,展轉耀東鄉。陵天姿潤澤,五色混明皇。尋花歌浩漾,擲水詠芝房。經時頻禱祝,獲福自然長。和:願此燈光,回向真君。散花。妙智圓明天尊。

法眾等志心皈命靈濟宮

九天金闕、

九天玉闕、
宮中神仙,諸靈官。謹燃璣衡七政神燈,上布南方火德熒惑星之象。
恭聞火秉南方之德,炎帝行權。神為束海之君,真君錫號。玉精鑄魄,金液煉形。學叅方外之書,善似光中之影。隨機應化,發誓度人。挈塗炭之民,而置諸衽席之上。憫焦熬之俗,而轉為謳歌之樂。以勞定國,則流烏呈瑞。捍難禦灾,則回禄反風。聲迎熒煌,威靈垣赫。伏念一切衆生,慾心未滅,道學不明。其狗勢,則未免阿佞以趨炎。其措謀,則豈敢險奸而煽毒。揚湯止沸,阿其愚也。收燼之餘,不幾晚乎。幸曲突徙薪猶有,豫防之戒,然紅爐點雪,會知解悟之機。憂甚如薫,誰能執熱。曾謂燎原而可撲,豈宜與玉以俱焚。伏願戢我干戈,永絕狼烽之警。救民疾苦,何勞艾灸之功。烹飲者,得養其生。樵爨者,各安其業。惟天鑒於一德,故曰誠則明明則誠。作善降之百祥,俾爾熾而昌昌而熾。心香一炷,可通於碧落。神光三燭,載顯於靈壇。請法衆等,謹命太上所說火德星君咒,稽首皈依讚詠。
志心皈命信禮
九天金闕
志心皈命信禮
九天玉闕
咒捻卯戌文,取卯戌氣,想朱陵火煉之宮,真君如在。芒角生龍鳳,威光吐十方。
丹剛耀五夜,朱火焰三邊。晶明符正氣,劍戟挨兵權。攙搶應迩滅,孛彗敢當前。和:願此燈光,回向真君。散花。智炬赫奕天尊。法衆等,志心皈命靈濟宮
九天金闕、

九天玉闕、

宮中神仙、諸靈官。謹燃璣衡七政神燈,上布中央土德鎮星之象。恭聞社而祭土,配地之宜。神之為德,合天之道。石文薦瑞,陰克相於唐家。野塊呈祥,神有扶於晉室。秦如得蜀,則褒谷之妖不足為怪。劉既吞桓,則鮮卑之夢夫豈偶然。宗孝子以此,葬父而顯陰功。鐵輪王以此,施而成因果。洪規之舡,可以借重。虛江德政,萬古流傳。雷煥之劍,可以增光。華陰聖迩,千年如在。以沙漬酒,曾授高府君療病之方。取塵為圓,嘗得仙前活人之劑。以黃尚德,有赫厥靈。伏念一切衆生,冗蟻偷生,壁虫守拙。惡多善少,豈無一簣之虧。彰往如來,未免百昌之托。靖怪糞壤,無所用也。或者泥塗,其可棄乎。從今正道以由行,敢不立墻而起敬。伏願華嶽儲精,為士者生而穎悟。黃金同價,為商者富於貿遷。墁

藝精,而工食其功。膏脉動,而農力於穡。編鐘擊磬,略陳桴鼓之儀。酌水獻花,愧乏青華之貢。請法衆等,謹依太上所說土德星君神咒,稽首皈依,虔誠讚詠。
志心皈依信禮
九天金闕。
志心皈依信禮
九天玉闕。
咒捻子丑文,取子丑氣。想黃中元氣之宮真君如在。
高穹符戊己,藏陸起重霄。五行尊暗曜,九天見光昭。甘石推留伏,陶巫筭沈寥。上仙垂雨露,伏地禮空搖。和:願此燈光,回向真君。散花。靈光炳曜天尊。
法衆等志心皈命靈濟宮
九天金闕、
九天玉闕、
宮中神仙、諸靈官。謹燃璣衡七政神燈,上布西方金德太白之象。恭聞金孕太白之精,西方有象。神位上清之列,北斗化形,文章久著於天台,源脈其來於麗水。歌詩雅頌,有鏗鏘之美。勒名鐘鼎,負剛介之材。李少君因此以成丹,商傅說用之而作礪。其為寶也,誠可貴。其為器也,寧可輕。仰之彌高,鑽之彌堅。截然有條,渾然有理。伏念一切衆生,四知有愧,素欽楊震之賢。三致無能,空羨陶朱之富。遇自今而煎改,誠有賴於鎔陶。伏願經果不焚,喜得滿籯之教。文如未喪,猶聞擲地之聲。言可行,名可言,楚人之諾皆如季布。聖希天,賢希聖,孔子之儔豈特顏回。愧無鴻寶之陳,略具彝樽之獻。請法衆等,謹依太上所說金德星君神咒,稽首皈依,虔誠讚詠。
志心皈依信禮
九天金闕。
志心皈依信禮
九天玉闕。
咒捻辰酉文,取辰酉氣。想金天素靈之宮真君如在。

太白凌清漢,騰霜耀素英。亭亭浮瑞彩,皎皎盛長庚。鋒高能禦寇,色潤每降兵。推窮符曆數,合道與長生。和:願此燈光,回向真君。散花。明真養皓天尊。
法衆等志心皈命靈濟宮
九天金闕、
九天玉闕、
宮中神仙、諸靈官。謹燃璣衡七政神燈,上布北方水德辰星之象。恭聞水之神故曰玄冥,其源也深,其流也遠。神如水之在地下,何所不至,何注不通。蕩蕩乎,吾無能名。淵淵乎,誠不可測。言其仁,則魚鰲得其所。言其威,則蛟龍神靈。飛沙屈濤,曾顯三山之夢。興雲致雨,具瞻四瀆之祠。冰渡濾沱,王霸之言何其神也。雪平淮蔡,李愬之功豈非天乎。均蒙潤下之仁,敢有朝東之請。伏念一切衆生,盜泉止渴,何饕餮之不材。濁渭常流,使穢污而自臭。謹當洗濯,毋即慆淫。伏願官府升平,珠果還於合浦。人材泰長,舟可濟於巨川。泮林之桑熟,而蚤乃登。潢地之劍賣,而牛可畜。財利之源淵積,既庶而何加,又曰富之。子孫之派流長,盛德之後,必有興者。恩波洋溢,福海弘深。少伸行潦之儀,深愧蹄涔之陋。請法衆等,謹依太上所說水德星君神咒,稽首皈依,虔誠讚詠。
志心皈衣信禮
九天金闕。
志心皈依信禮
九天玉闕。
咒捻巳申文,取巳申氣。想玄靈大德之宮真君如在。
妙哉符五氣,髣髴見真門。嵯峨丑位當,壬癸洞靈君。分輝凝皎潔,盻享赴思存。仙歌將舞道,良久下金天。和:願此燈光,回向真君。散花。龍德普照天尊。
諷誦經咒
向來燃燈功德,並已周圓。恭聞睹天文而察人事,可以前知。修人事而應天文,吉無不利。須仗神燈而點照,特憑科典以宣揚。回向真君,仰祈靈貺。自今以後,丕闡厥靈。伏願星聚於奎,再睹文明之治。光含於璧,復還淳古之風。上體天心,下孚民望。更冀燃燈之後,五星順度,兩曜增輝。寒暑不愆,躋兆民於仁壽。雨暘時若,祈百穀之豐登。蠢動含靈,咸資化育。仰憑汯衆,為上良緣。念:
三清二境天尊,九天錫慶天尊,
十方靈寶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璣衡七政星燈科畢

仙妃秘典

入壇

步虛

混沌初開啟,陰陽化育生。九天成道化,萬國保安寧。寶座臨金殿,霞冠耀玉軒。萬真朝帝所,飛曷彩蕾蓄根。

祝香

祥煙結篆,瑞氣凝空。瞻碧落以投誠,望紫清而設拜,恭以道香、德香、無為香、無為清浄香、清浄自然香、妙洞真香、靈寶惠香、超三界香,滿瓊樓玉殿,遍諸天仙境,虔誠上啟,供養
九天道母無上帝后元君、承天效汯后土皇地祇帝后、統法善捨聖母八極帝后、東極保生聖母青衣帝后、南極保育聖母火光帝后,八極紏察聖母金光帝后、大羅大掌集聖母譎真帝后、九天提點按察聖母伏魔帝后、主掌閻浮提世界地主明玉統肱聖母六通帝后、九天開化育生仁德妃、汪聖妃、青德妃、宛聖妃、九天開化忠德妃、顏聖妃、涇國夫人順助仁惠貞應仙妃、衛國夫人善助慈懿恭靜仙妃、親睦堂聖母仁壽淑善仙妃、唐王后明蕭仙妃、洪王后仁慈仙妃、鄂王后順懿仙妃、廣陵王后善慶仙妃、聖女沖懿仙妃、明懿仙妃、聖婦善懿夫人、仁柔夫人、惠順夫人、昭懿夫人、順恭夫人、明哲夫人、恭懿夫人、靖懿夫人、昭穆夫人、慈孝夫人、聖婦列位夫人,內侍順成夫人、昭華夫人、容華夫人、修容夫人、修儀夫人、昭儀夫人、內典婦功夫人、絲枲夫人、莞庫夫人、帳集夫人、度支夫人、女府女史列位夫人、女祝女御列位貴人、內侍內典聖眷夫人、天乙注生神后、太乙監生祥后、司祿司命上相夫人、守胎衛房夫人、保胎護命夫人、左右慈訓夫人、保傳夫人、左右掌集夫人、諸宮掌印夫人、抱送夫人、乳哺夫人、撫育夫人、托生化婆、燕喜堂東西二序列位夫人、汪生注福注錄注壽婆官、主掌判送婆官、守胎衛房婆官。王母宮中七千徒衆臨水宣封,廣福陳十五夫人,三十六宮婆。
又切以聖不可知之謂神,感而則應,民到乎今受其賜,靡也可忘。式克至今日休,不敢啟上帝命。臣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恭聞無形之表,至道之精。軒轅皇帝,啟鑰抽關。太上老君,傳燈續印。德而不德,清虛怪,寂寂之無宗,玄之又玄,廓落達,生生之有妙。周流六虛而無息,主宰萬物而不遺。巍乎,其有成功,無以稱其威德。伏念臣志求諸道,材下於人。敷奏以言,方寸地之階,願借恪恭乃職,咫尺天之威不違。重念醮首某等,致力於神縷,我以福祠稱靈濟,名被顯封。赫赫厥聲,濯擢厥靈。雝雝在宮,肅肅在廟。雖桑梓必敬,止維蘋繫可薦之。遇中元集福之晨,是乃上相誕生之旦。乾坤為瑞,聞里稱歡。是月在中,式播崧岳生申之詠。與天齊壽同伸華封,祝壽之誠。玆蓋伏遇吳天玉皇上帝玉陛下,總元範於十方,建大功於億劫。無有遠邇,均屬照臨。九有血氣,莫不尊用。敷腎腸歷以告:臣塵凡濁贊,夙夜小心。自慚蠢蠢無知,敢曰高高在上,齋戒沐浴以事帝。對越在天,聰明正直之謂神。虔恭在位,幸披雲而賭日,如臨淵而履冰。伏願不聞,亦式不顯,亦臨有相之道。俾富而昌,俾耆而艾,用錫厥民。臣無任瞻天望聖激切之至。

官三元仙衆、列位婆官、醮莚一切仙衆、府縣城隍夫人、當境夫人、金鰲各廟析福夫人、本中一切婆官等衆、三界香官、直日典者,仗此真香,普同供養。香迺玉華散景,紫氣凝煙,香雲密羅,逕衝九天。當願侍香金童,傳言散花玉女,為某關啟,咸賜如言,謹奉為入意,仰祈慈蔭,福及群黎。今則蘭場開啟法事,關行稽首,皈依無極大道。
唱道
道場衆等,人各運心。皈依三寶,一切念。
冷壇
至真帷爭云云。爭天地咒云云。洞中玄虛云云。
舉。火光蕩穢元君。
跪爐

道由心學云云。五星咒,五星列照。

發爐 舉嗚法鼓二十四通。

無上三天玄元始三炁太上老君,召出臣等身中三五功曹,左右香官使者,左右捧香驛龍騎吏,侍香金童、傳言散花玉女、五方直符直日官將,各二十六人出。出者嚴莊,關啟此間土地里域真官正神。臣今正以燒香行道,謹奏為某人某事,其諸丹悃,具載詞文。以今發事,願得太上十方正真生炁下降,流入臣等身中,令臣所啟速達徑御
九天道母無上帝后元君御前。
請稱法位
具位上啟
九天道母無上帝元后君:聖位如前。恭聞三才肇判,立人道於天地之間。列聖分司,為帝后掌生成之籍。惟人為貴,所職猶尊。育魄煉形,始自注生於南極。彰善罰惡,次則分隸於天宮。仰惟三十六位之尊,實司萬億兆人之命。富貴貧賤有定,分於胚輝。壽夭短長,皆悉由於掌握。上領天曹之威命,下副世嗣之祈求。聰明富貴,必生於積善之家。夭賤卑徵,必報於積愆之後。鑑衡無隱,毫髮非私。但興一念皈依,必獲百神昭鑑。今有事意,致恭盡禮,叩首虔誠。僣陳醮祀之儀,曲盡精虔之懇。皈命天上三十六天帝后,靈濟仙妃內侍真靈。伏望乘雲駕鶴,整法駕以來臨。憑虛御鳳,副凡心之懇禱,法衆虔誠,皈命奉請。
上來迎請,內外諸宮仙衆,俱已來降。各請整肅仙班,祇迎仙駕。臣
謹奏請
主掌間浮提世界地王、明王、統汯聖母、六通帝后,伏望道慈,降臨御座。
九天提點按察聖母伏魔帝后。
天羅天掌籍聖母瓊真帝后。
八極紏察聖母金光帝后。
南極保育聖母火光帝后。
東極保生聖母青衣帝后。

統法善拾聖母八極帝后。

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帝后。

九天道母無上帝后元君。

上來奏請,已沐降臨,衆等虔誠,法事供養。
玉殿排龍座,諸天速降臨。
寸誠皈大道,有事自符心。
瓶插花飄麝,爐煙杳裊沈。
懸慧三上祝,願降福恩深。
步虛
寶座臨金殿,霞冠耀玉靜。萬仙朝帝所,飛舄綵雲根。
安座頌
九天御座,玉几龍墩。金光照耀,百寶光明。諸天下降,全正大興。受此寶座,保兄安寧。交梨火棗。瓊奈蟠桃。瓊花蠟燭,甘露醍醐。瓊泉瑞露,鳳茗龍芽。天廚香積,隨念而供。

伏聞清濁攸分,陰陽定位。乾坤交而生六子,天地泰而育群生。矧玆帝后元君。獨持陰教。况乃下方胎孕,全仗聖恩。凡形流於三界之中,皆兆象於六陰之始。積善,則子孫繁衍。儲惡,則枝葉凋零。有禱必從,無求不應。錫男,則獲以聰明智慧。注女,則報以端正形容。救生死於俄頃之間,除灾患於遺巡之際。禍淫福善,執一定之。權衡俣正卻邪,救衆生之性命。九神崇奉,必獲感通。某等忝預人身,幸逢盛世。奉諸官之道化,闡大法於虛靈。是以爰潔靈壇,仰延真馭。香疑寶蓋,瑞騰於瑤殿臺前。花散瓊英,芬徹於玉京山上。心仗誠而達祭,以德而馨。仰荅聖恩,次陳己過。愿扶持於有永,保孕育以無虞。爰列華筵,用伸景福。伏□祥光下降,劫聖妃以保生靈。雲駕俯臨,降醮筵以證功德。仗芳香而接景,惟至懇以通誠。聖造無私,洞回明察。以今上祝

當今皇帝、帝后、諸官,壽筭天齊,子孫曰盛。派衍旋源之遠,輝聯玉葉之光。廣聲教於流沙,息干戈

於漠北。下民樂業,慶五風十雨之調。醜虜歸仁,息四境三邊之衆。產矯芝而薦瑞,近紫竹以呈祥。率土普天,咸歸有道。其等冒凟之至,稽首設拜。上香,貢茶,進酒,謹當初獻。散花云。諸真前供養。
再稱法位具位上啟聖位同前伏聞地極之中,莫非生人之聚處。維坤之上,爰有司命之尊神。掌生籍於諸宮之時,管狹兒於壽筭之上。定善惡,而可予可奪。分陰陽,而為女為男。毫髮非私,分數有定。今有某,祈萬福以來,臻萃千祥而畢集之,子孫之祿筭,致門宇之昌隆,世世代代之皆賢,蟄蟄繩繩之有望。恭惟
九天道母帝后元君、靈濟仙妃,內侍仙衆,主持生籍,賴衍慶以保生。救度世人,願安民而濟世。釋罪愆於已注,保養育以無虞。爰竭精誠以修功德,仰祈慈蔭俯庇身田。伏愿九玄七祖往劫親緣,脫離冥途,超昇福地。注南宮之生籍,消北府之愆尤。錫以瑞桃,以衍三千之壽;賜之火棗,以延十紀之年。遠近親因均蒙庇右。醮主虔誠上香,貢茶,進酒,今當亞獻,丹忱無可獻。
重稱法位
具位上啟位同前
伏聞四凟大神,實掌攝生之集。五嶽精炁,用抄錄秀於人。雖水宮杳邈之中,乃嬰孩生成之地,無求不應,有感皆從。今有某人實賴慈恩,永符至願,福歸嗣續,慶衍本支。男皆富貴以聰明,女則端正而有相,萬邪不染,百病無侵,均蒙養育之仁,各遂生成之喜。仗一念之虔誠,仰諸慈而昭鑑。恭惟
九天道母無上帝后元君、靈濟仙妃,內侍仙衆。伏願瑤臺殿上,赦曩劫之過尤。忉利天中,錫今生之福祿。本枝百世,富貴多男。綿邈孫枝,廣聯族裔。保安寧而有慶,俾母子以無虞。萬邪不侵,百靈常衛。某等無任再三冒凟之至,虔誠稽首再拜。上香,貢茶,進酒,謹當奉獻。散花。舉道場衆等,人各運心,諷誦如法。
誦南極注生經畢。
宣疏大謝
向來文疏,已對敷宣。聖造無私,諒垂胎鑑。以今再炷寶香,虔誠上啟
九天道母帝后元君、靈濟仙妃、預醮真宰。
伏聞陰陽交遘,萬物成形。天地氤氳,群靈兆象。自一元而肇判,見二氣之攸分。雖道母為群陰之宗,而帝后乃萬天之母。握生成之柄,總嗣續之權。保命生,以保嬰兒。令驅瘟而允灾患,慈悲救苦。憫念衆生,誓願護民,流傳大汯。某等幸逢盛世,獲睹人倫,仰荷生成。曲垂陰佑,奉先天之妙道,濟下界之生民。凡殫夤奉之誠,必獲感通之德。某等爰投列款,恭薦惟馨。聖德無私,陰功不宰。仰祈昭鑑,以錫龐洪。伏願少駐鸞輿,暫留鶴駕。赦之?過,俾子母以相安。錫以恩庥,使閨門而有慶。今某與合壇官衆等,功慮爰從曩劫,以至今生,或妬害之成愆,或邪淫之結罪,或在日宮月府,或繫天曹地司,並冀赦原,均蒙恩佑。所冀長生簿上,注嗣續之姓名。承天宮中,授聰明之孫子。遠宗近族,苗裔繁昌。內戚外親,本枝榮盛。人世之非裍不染,天時之疫癘無侵。泊乎水陸之飛潛,咸遂生成之性命。上則明帝后保生之德,下則副某等皈命之誠。謹啟上聞。
舉十念
一念一陽闡道。二念二氣相生。三念三官赦罪。四念四府注生。五念五行相順。六念六宮昌榮。七念七星順度。八念八即常寧。九念九玄離苦。十念道化興行。
復爐

臣召香官使者、左右龍虎軍、捧香使者、侍香諸靈官當令,臣某正以燒香行道之所,自然生金液、丹碧芝英。百靈衆真,交會在此香爐前,當願諸天垂佑,合家蒙恩。十方金童玉女,接侍香煙,傳奏臣某向來所啟之誠速達,徑御九天道母無上帝后元君御前。設醮事畢,仰沐慈恩,虔誠稽首,再拜奉送。
送真頌
九天隊仗,整肅雲衢。金童玉女,寶蓋旛幢。諸宮夫人,位列前行。天香馥郁,燭燦金蓮。黃旛豹尾,玉節龍車。乘雲而去,歸大羅天。臣某瞻仰,香風寂然。
道母流玄教,蕾買興返洞天。金爐香尚裊,玉燭火猶然。仰望心如在,追攀志莫前。願祈流福慶,醮主永長年。
向來設醮功德,尚祈慈顏,錫福流恩。同賴善功,證無上道。一切信禮。回向。化財。
仙妃秘典畢

本宮豎旛科

安人輔國立玄功,高舉靈旛聳太空。萬姓瞻依咸向道,二仙顯赫赫福增崇。雨霑玉字三途潤,日映龍章九夜通。梵徹金鰲雙闕下,生身受度慶無窮。伏以道由心合,仙科備具於盟真。旛以風揚,靈範將期增福慶。念塵凡之未釋,祈歲序以康安。日魄月魂,莫曉呼吸之際。天堂地獄,當知覺悟之思。識先達於曹龜,節愈堅於松栢。千鈞寶玉,莫買青春。萬劫長繩,難留白日。污穢欲期而煎雪,罪愆知悔可消除。人世俱空,泉肩有籍。憫先亡而悼故逝,闡今格以求幽魂。鐲宿業以落幻緣,植靈譒而延福慶。幽敢期於不至,福豈得以自求。人修善果,天必福隨。舟行半夜,蹉跎迷萬壑之前。花折先春,結實居群英之首。發心精進,悟道逍遙。以永終者,願得長生。故製此科,與禳灾厄。不經苦惱,身有光明。法衆虔誠,舉楊聖號。

靈譒赦罪天等

靈譒飛颺,殃孽消亡。天慈開赦,無邊十方。生死蒙惠,俱利無疆。福善有報,修持不忘。真空速證,擺脫無常。百年康寧,控轡天堂。和:願得長生。
旗旛高舉,隨自在之飛騰。深罪盡除,悟從前之愚昧。若罪居旛始,罪可以消。磨在罪前,罪可以赦。
墨如負典刑,能發肯心。將期自悟。明心了了,獲福如如。荷嘉會以敷華,錫長年而用慶。茂膺景福,惟願慈悲。法衆虔誠,舉揚聖號。
寶旛延福天尊
旛之為度,長短合象。福嬸期旛,磨從福向。示之玄妙,締掃業障。長生益齡,度人無量。
和:願得長生。

罪誠可赦,福足以延。罪積而未絕,其非安為盡得。福延而不思,其後詎敢自安。倘妄與過舉之為,是深矣修崇之義。幽魂縶擊,正居前後之有虧。先魄沈淪,皆以初終之無守。當思覆轍,無咎靈旛。莫空教白髮之百年,因循度世。孰謂勝黃金之一偈,方便教人。是以攔發根源,提携首尾。欲存善後,更賴慈尊。法衆虔誠,稱揚聖號。
度生觀空天尊。
生生劫劫,機幻因循。天開以源,洗濯一身。灾述永絕,福祿俱臻。長年不朽,與道合真。
和:願得長生。
伏願植磨之後,皇圖鞏固,帝道遐昌。樂萬姓以昇平,率四夷而從化。澤品類,景貺沾敷,罪業鐲消,福祥軿集,見存獲福,幽壤沾恩。為上因緣,念:三清三境天尊,九天錫慶天尊,十方靈寶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本宮堅論旛畢。

洪恩靈濟宮真君靈籤

第一籤  上吉

龍韜豹略輥奇謀,若遇明時即獻籌。世道風波多勇猛,好從靜處細沈浮。

第二籤   上上

吉夢先為兆吉祥,細尋稱意可叅詳。生男不獲枽弧志,貴任還須再弄璋。
第三籤   中
青帝權當正屆時,深紅淺綠映花枝。上林一夜西風起,天際行人知未知。
第四籤   下
蠻觸相傷萬事虛,彼仁我義卻還初。鄒陽擊獄沈消息,誰上緹縈女子書。
第五籤   大吉
問步前途慢著鞭,好將舟楫度平川。一輸明月今宵滿,萬里雲衢萬里天。
第六籤   大吉
一派波流勢欲東,時人正在望洋中。西山犬吠聞風月,此去青雲有路通。

第七籤   下

尪贏病症不堪醫,妙藥良方且慢施。遇兔逢羊終獲吉,莫教喜事轉成悲。

第八籤   中下

喪牛失馬不堪憂,世事何思教贅求。若遇春初冬末後,佳人休向道傍謀。
第九籤   下
薄雲殘霧未控門,東西南北未亨通。人從生處且投下,一葉秋來鴉過鴻。
第十籤
盈庭音耗不須多,亦有訛言莫信他。男子婚姻終獲吉,狐疑未判事能蹉。
第十一籤
數行丹詔拆泥封,萬里青雲喜得隆。鶚薦橫空消息好,山間林下莫留踪。
第十二籤
寒谷陽回奪化工,閒花不用怨春風。悽涼外面傳消息,荳蔻枝頭著意濃。
第十三籤
鱸肥專美忽思秋,萬頃波間可下鈎。機露鷗飛空着力,那堪明月滿歸舟。
第十四籤
我強彼弱植降旌,休向行人道不平。雨霽雲收猶未歇,春風纔到便分明。

第十五籤

測度何須問再三,沖天羽翼欲圖南。忽然消息相邀阻,事若成時又不堪。

第十六籤    下
征夫一箇在天涯,虎在寅方望在家。日斷魂消音信絕,梨花帶雨一枝斜。
第十七籤中   下
朱雀當權屬丙方,不思來問子孫殃。風波靜處堪移步,蜂薑傷人莫自傷。
第十八籤 中
佳客龍門喜氣新,天衢附翼且攀鱗。等閑借問吹噓路,兔使微才歎折薪。
第十九籤   宦中
萬變枝頭不肯休,誓兄盟母結冤讎。好宜急解從前過,拜仸求神始免憂。
第二十籤    吉

朱門桃李已成粧,雨露工夫何艷陽。一奏風雲彈刻到,休言衣錦早還鄉。
第二十一籤   中
求財求利意何貪,莫信怡言未盡甘。務是富商皆利息,津津喜色在東南。
第二十二籤   吉

車馬遊人任往來,閒花冷蘂苦相催。不蒙一點束風力,偷得墻頭半夜開。

第二十三籤   下

非是難尋一片心,汗牛充棟莫追尋。因緣到底有明白,誰向林泉會賞音。
第二十四籤   中
崢嶸頭角在雞群,無奈薰蓿未肯分。桂子傳香纔有信,日邊姓字一朝聞。
第二十五籤   下
上食槁壤下黃泉,雙鴈高飛兩處眠。江水兩流人不見,世情險阻甚山川。
第二十六籤   中
情歡意合兩諧和,玉燭揚明薦瑞多。卻喜門庭無盜路,一星在戶夕如何。
第二十七籤   下
命賽身迍正值秋,鬼神暗裹卻相謀。風前月下逢花酒,只恐歡娛變作憂。
第二十八籤   中下
管見終難奪經機,天工巧處未堪為。一場世事真棋局,東辟龍蛇任奮飛。
第二十九籤   上中
涸魚頫尾仰清流,一線微生幾欲休。須待禹門三汲浪,明珠不向暗中投。

第三十籤    上

冷暖炎凉厭世人,畫蛇斷鶴送天真。卻令門戶無淹滯,筆下春回奪化釣。

第三十一籤 上

憂憾何須問是非,但觀人事見天機。人從坎處多如意,一簇孤燈再焰輝。
第三十二籤   下
崑山玉石未分明,瓦釜盆中聒耳嗚。小注大來時未泰,休將百計苦經營。
第三十三籤   下
甘苦從前幾曆嘗,一生六度閱星霜。憂心似醉人間夢,役役營底事忙。
第三十四籤   下
天上人間幾合離,孤中獨立欲扶危。折支折足應難免,火自焚身尚不知。
第三十五籤   中
俄然平地起風波,人事年來襍?多。准擬鹽梅歸大手,均平五味一調和。
第三十六籤上  中
隔阻音書信尚違,春回草木未光輝。西山日落留殘照,更有行人天外歸。
第三十七籤   中
水滿舟移等片時,孤歸未判易生疑。行人有意待明月,相見何須門紫芝。

第三十八籤   中下

舉頭一片黑雲生,天際求名未得名。須扣黃鐘方大響,好風吹送上蓬瀛。

第三十九籤   中
江水西流欲問舟,等來功績幾時休。傍人相對傳消息,一箭雲頭看此秋。
第四十籤    下
求財求利意如何,西北風來問渡河。得價明珠姑少待,人生一夢到南柯。
第四十一籤   下
幾枝紅紫鬥芳菲,片片開花逐水飛。鶑巢燕子寧無意,休向人間說是非。
第四十二籤   中
菊老秋衰萬物殘,追尋舊恨與前懼。驪珠出海猶埋彩,直指東門且掛冠。
第四十三籤   中下
入雲青烏未飛還,信在虛無縹緲間。日落秦樓三萬里,白雲山外有青山。
第四十四籤   中
一憂一喜兩相扶,萬事臨頭噬欲圖。時日有如雞翼卵,行看末路有亨衢。
第四十五籤   中

鼎新革故遇陽來,天際行人獲貴財。回首移公纔咫尺,務緣徒自莫疑猜。

第四十六籤   中

利名機會遇三生,萬里鵬程掌上平。牛馬殊途猶不及,命如坎處且遲行。
第四十七籤   下
出岫濃雲未得閒,淹今何日見青山。一蠻一觸空相敵,得惹虛名在世間。
第四十八籤   下下
世態如兒不可論,事窮勢極有歸根。衣裳在笥先當慎,莫共神交與鬼言。
第四十九籤   上吉
田家無歲不豐年,時變相將問老天。玉燭陽明魚葉夢,秋來得價利千千。
第五十籤    上上
江頭少立避風波,天意從人奈若何。直待禹門春流暖,乘槎一直到天河。
第五十一籤   下
人情依舊不如新,五十年來又一旬。是事總由心上斷,道傍築舍不須論。
第五十二籤   中下
孤燈剔盡未成眠,拭淚含情在目前。音信未逢人萬里,朝來忽見鵲聲傳。

第五十三籤   上吉

時和歲稔世平明,此去鄉閭轉泰亨。神喜人歡終獲吉,百年心事几圓成。

第五十四籤    下

貪財鑿石渾無玉,用意淘沙未見金。爭奈謀為皆未遂,要防川火與門心。
第五十五籤   上上
南陽久外草廬中,三顧翻然起蟄龍。天下蒼生霖雨望,果然造化比天功。
第五十六籤   中
江湖久戀厭馳奔,走得芒鞋幾靨穿。百烏栖巢知故道,一輸月缺再團圓。
第五十七籤   下
雨花多榫雪花飛,江上漁郎舉釣時。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舡空載且明歸。
第五十八籤   中
角弓澄影映金杯,此日推求喜見猜。一段狐疑情意解,沈痾痼疾自何來。
第五十九籤   下
皎潔中秋月一輸,十分華彩照乾坤。無端卻被西來雨,一片光明化作昏。
第六十籤下   下
人生那可遇良辰,好事多磨信有因。待兔守珠難再得,空勞心力廢精神。

第六十一籤   中上

風光和暢屬陽春,革故由來復鼎新。積善之家天降福,滿庭佳氣喜津津。

第六十二籤   下
世態炎凉可奈何,東流西復易蹉跎。籌來萬事皆前定,計較奔波枉自勞。
第六十三籤   中
林泉隱跡樂餘年,萬事悠悠總在天。門外有爭須過了,運中財帛免憂煎。
第六十四籤   中下
耕田鑿井隱山林,百事何勞苦用心。為勸世人休逐利,貪名逐利個相侵。

注生堂感應靈籤

第一籤    上吉

夜來吉夢葉態羆,家慶充閭立可期。孔子釋氏親抱送,定是天上石麒麟。
第二籤    中平
莫言弄瓦不堪誇,吉夢分明葉虺蛇。異日結縭應貴顯,沈香亭北一叢花。

第三籤    中下

君家瓜瓞遠綿綿,祚徹由來降自天。只恐臨盆生阻滯,更須作福保安全。

第四籤    下

風雨冥冥花倦開,開花未久點蒼荅。何須更背宜男草,凡事皆從前定來。
第五籤    大吉
奕業流方世澤長,雙飛玉燕葉休祥。日來貪聽喤喤泣,早掛枽弧射四方。
第六籤    下
璋不純兮瓦不完,更堪平地起波瀾。若非早扣神明力,爭似孤舟渡險灘。
第七籤    上上
一樹梧桐覆苑墻,枝頭鸞駑已呈祥。這回得個超凡物,頭玉曉曉不可量。
第八籤    也平
將信將疑事更遲,陰陽奇偶未能知。于今報爾分明道,近水芙蓉吐一皮。
第九籤上吉
六甲蹉跎期已至,晨昏當見充閭氣。臨盆坐草兩知虞,三果犀錢須早備。
第十籤    中下
石上栽蓮難結實,水中種菊怎開花。假饒求得神明力,夢裹分明見虺蛇。

第十一籤   中平

春入園林雨露偏,海棠先吐一枝鮮。莫言空帶宜男草,此事悠悠總在天。

第十二籤   大吉
革故由來復鼎新,春風和氣喜津津。麒麟會掣黃金鎖,來作君家廊廟珍。
第十三籤   下
造物?尤自不堪,何須贅卜女和男。午前午後知消息,明月清風一擔擔。
第十四籤   平
萬事悠悠屬大鈞,也須盥濯問神明。分明說與中秋夜,雲散瑤空月一輪。
第十五籤   上上
玉燕分明飛入懷,凡情何必更疑猜。親朋早辦金錢賀,好個文章冠世林。
第十六籤   上中
鬱葱佳氣溢門庭,吉慶曾符太白星。異日分明生貴子,莫嫌寒舍又添丁。
第十七籤   下
賦命由來有疾徐,何須計較實和虛。分明記得先賢語,緣本求魚不得魚。

第十八籤    中平

碧桃紅杏鬥芳菲,丹桂何曾見一枝。吉事未來休指望,更煩寧耐待秋時。

第十九籤    中

能將陰德積冥冥,玉樹芝蘭漸滿庭。繼繼承承玆有望,何須蝶贏負螟蛉。
第二十籤    下
片雲遮月夜冥冥,花落寒風子不成。烏鵲共柄仍共噪,吉凶全未見分明。
第二十一籤   中平
年來時運尚乖虞,謾說龍駒與鳳雛。欲問眼前休咎事,更須作福默相扶。
第二十二籤   中平
欲問胞胎事有因,虺蛇已葉夢中頻。他時會見魚軒貴,非是尋常箕箒人。
第二十三籤   中上
蘭桂芬芬異衆芳,謝庭從此好風光。莫言結實成陰晚,造物安排不在忙。
第二十四籤   下
不事耕鋤獨守株,守株待兔兔偏無。笑他貪看中秋月,失卻盤中照乘珠。
第二十五籤   中
果木逢春已發萌,更資雨露遂生成。枝頭佳實還君採,莫被風吹着一驚。

第二十六籤   上吉

彩鳳生雛日載陽,羽毛漸次備文章。筭來此事非容易,應是君家世澤長。

第二十七    籤中
笑他連日喜非常,弄瓦由來說弄璋。但得初生如達易,下筦上簞不驚惶。
第二十八籤   中上
積善之家慶有餘,果然入海得明珠。但將好事多修阻,力向神天作福扶。
第二十九籤   中下
昨夢紅花插滿身,今朝到此不休真。分明為央狐疑意,在蘇由來帚畔人。
第三十籤    下下
晨昏何必太懸懸,只合悠悠信自然。入海求珠珠未得,更防川火石皮連。
第三十一籤   上吉
冥冥陰德默相扶,行盡崎嶇見坦途。不久須招田下力,早懸蓬矢與枽孤。
第三十二籤   中下
一輪明月照深閨,欲葉態罷夢轉迷。莫嘆所求非所願,更須陰力暗提携。

第三十三籤   上中

時若來兮事有緣,焚香何必問神天。神天自合從人願,早晚能招力上田。

第三十四籤   下下

力穡辛勤望有秋,懸知荑稗滿田疇。從今莫倦頻看管,作耗仍防二尾牛。
第三十五籤   上中
採山果得連城璞,入水能探照乘珠。玉果青錢須早備,鬱葱佳慶已充閭。
第三十六籤   中上
運去真金皆失色,時來鐵樹也生花。于今漸得重重喜,不似從前空怨嗟。
第三十七籤   中下
三十年來運未通,勞心勞力總無功。等閑一日遊南海,拾得明珠在掌中。
第三十八籤   中平
向人嚅囁莫能言,口裹銜飴尚未吞。吉事悠悠那可必,幾回清曉與黃昏。
第三十九籤   下下
三虫食血事多端,陰害相侵未得安。從使開花能結實,他時採摘不堪餐。
第四十籤   中中
陽烏展翅正南離,這事分明不用疑。投燕懸鈴雙應瑞,也須祈禱保憂危。

第四十一籤   中中

嗣續悠悠君莫猜,生來造物早安排。眼前欲識剛柔理,昨夜陰精飛入懷。

第四十二籤   中上
有意栽花花不發,等閑插柳柳成陰。于今剩得東風力,插柳栽花兩稱心。
第四十三籤   上中
君家華胃已遙遙,鳳子龍駒信可招。眼下欲明遲速意,不過兩日與三朝。
第四十四籤   中下
東君取次布陽和,景物芳菲入興多。須要明神求保庇,兔交平地起風波。
第四十五籤   中平
下筦上簟睡朦朧,夢裹分明蛇作龍。此兆必然生貴女,魚軒大侈淑人封。
第四十六籤   上中
古來陰極復生陽,君子于今喜道長。夢斷黃龜吟未就,已聞在蓐泣喤喤。
第四十七籤   上吉
此兆由來地澤臨,臨時萬事稱人心。幾年想像熊罷夢,此日柀沙剩得金。

第四十八籤   大吉

好事分明在眼前,安排玉菓與犀錢。過門誰敢題凡烏,頭角磽磽信可憐。

第四十九籤   中下

消息微茫未有期,卻來此處卜狐疑。分明不是東林桂,月照茶花一枝。
第五十籤    下上
日出三竿春霧收,青山漠漠水悠悠。漁郎莫道無魚覓,此處無魚別下鈎。
第五十二籤   上中
梨實分明見赤蛇,神靈降瑞到君家。他峕頭玉磽磽長,裕後光前勝可誇。
第五十三籤   上上
荏苒春光尚未過,陰陽交感氣融和。堂前湯餅多佳客,爭獻徐卿二子歌。
第五十四籤   下
淘沙渾未見黃金,爭奈謀為不稱心。去去好求陰力助,石皮川火恐相侵。
第五十五籤   中上
累茵列鼎居華屋,不如有子萬事足。最好崑山一片玉,到頭但看祖宗福。
第五十六籤   下中
心下遲疑喜又驚,一場好事未分明。後園桃李將成實,只恐風吹結不成。

第五十七籤   下下

長江一望遠悠悠,蘆荻蕭蕭兩听秋。夜半水寒魚不食,漁郎空自下金鈎。

第五十八籤   中中
朝來乾烏噪前楹,報道階前玉樹生。更賴陰功相護佑,免教坐蓐喜還驚。
第五十九籤   上吉
作善由來降百祥,滿堂權笑弄圭璋。明朝更有堪誇處,樹穴探環知姓羊。
第六十籤    上中
事在心頭君自知,祖宗陰隲暗相隨。鳩巢聞說生佳鷂,虎穴寧無產豹兒。
第六十一籤   中下
途路崎嶇未坦平,濛濛煙雨晦前程。為言速走多顛躓,何似優游緩步行。
第六十二籤   下
焚香叩齒告神天,何事孳孳種福田。眼下所求能遂意,果然火裹出紅蓮。
第六十三籤   下下
簾幃高捲迓陽春,爭奈陽春未屬人。石上載蓮空望藕,枉勞心力枉勞神。

第六十四籤   中平

庭外逢春掃緑苔,好將桃李及時栽。東君若果從人願,到底還他一度開。

徐仙真錄卷之二竟

徐仙真錄卷之三

在京靈濟宮

蓋廟立碑

永樂十五年丁酉,勑尚書方賓、指揮林觀,於北京內城西建靈濟行宮。東西蓋親睦注生堂。兩廊將帥兵從,皆依福建祖宮。本年九月十五日工告訖,後值不謹室德。十年乙卯秋,復勑工部同內臣,於原基增廣蓋造,規模輪煥。正統元年丙辰正月十五日,立碑榮封,祭式有加於前。
御製重修洪恩濟宮碑
京師之有靈濟宮,朕皇高祖太宗文皇帝所建也。皇高祖功冠古今,澤被天下,治化之盛,蔑以加矣。然在當時,天人協應,百神效靈,其有陰翊顯佑之跡,不容掩者,必祠祀之。故於禁城坤隅遇建玆宮,以奉二徐真君之神。蓋本成周咸秩無文之義,豈徒祈祝云乎哉。惟神五代時南唐之胤,伯諱知證,仲諱知諤,其世系封爵與其勳業應感之詳,已具載皇考修宮之碑。朕嘗考其巔末而論之:神之天禀,俱英邁絕倫,又同心樂善。自鎮金陵,撫逃亡,寬賦稅,民心固已仰戴。及奉命攻閩,志珍兵革,所至勞來安輯,而人皆望風降附。間有阻山為亂者,亦誅正渠魁,餘悉釋弗治。民以故皆德之,相率立生祠於金鰲峰下,用展報事之忱,則其恩澤又入人深矣。厥後神雖云逝,而精爽不沒,乃降靈是祠,神筆仙簡,具有奇跡,而民事之益謹。凡遇水旱疾疫、風火之灾、蝗蝝之孽,有禱輒應。其有迫險呃、乏嗣續、鏖於戰陣,叩神而應者,不可殫紀。蓋自石晉開運,歷宋嘉熙立廟賜額,至元元貞加封,有金闕玉闕之稱,大仙上仙真人之號,固常著靈於一方,然猶未甚顯大也。逮皇高祖臨御之十有五年,適遘疾弗豫,百藥罔效。或有言神靈胎者,竭虔而禱之,果丕形感應,施以靈符妙藥,服之脫然平復宗社以寧,萬民有賴,神功昭?。於是為大而崇報之典,亦靡所不用其極。既朋加徽號,聯芳叠美,有大新閩地廟宇,春秋祀禮,歲易時衣,給戶灑掃。又於京師,立行祠以祀之,賜額曰洪恩靈濟,即玆宮也。祝號祭式,有隆無二。由是神之威靈,赫赫在天,與日月同明,與風霆並形。而四方萬國,莫不瞻仰而崇奉之。而靈貺之賜,又不可書述矣,猗歟盛哉。自是以來,列聖相承,益崇苾祀。正統初,皇考英宗睿皇帝,嘗重新宮宇,進號真君,迄今五十有餘年矣。朕嗣祖宗大業,荷神庥庇,深慮崇奉之心,所未至。迺淤成化乙巳秋,命內外臣,董工鳩材,恢拓故基,增置殿堂廊屋,務極堅縝。越明年丙午落成,琉璃金碧,煥然輝映,冕服供具,秩然齊備。於是上尊號:伯曰九天金闕總督魁神洪恩靈濟慈惠高明上帝,伸曰九天玉闕總督罡神洪恩靈濟仁惠弘靜上帝。蓋本道書,謂初領職斗宮云。神父母及妃,因其故號,悉易穹封。擇日祭告,厥靈有耀,朕志斯愜,咸謂不可無文以示。朕惟天地之氣,至靈而不可測者為神。人禀是氣以生,其生也,聰明正直,能樹勳庸垂不朽;其沒也,又能闡靈應,福無窮者,亦謂之神。是誠有以扶天地之元氣,贊天地之化育者。其享大爵,膺徽稱,廟食百世,與天地相為悠久,孰曰不宜。今神既新厥居,龍輈雲旗,陟降容與,椒漿瑤席,歆亨朝夕。必默有以斡乾坤之化機,溥有生之鴻澤。上以佑我聖母萬歲之壽,中以保翼朕躬及儲闈百世之繁,下以敷錫臣民富壽康寧之福。家國萬年垂休,而神亦永饗無窮之報,此朕之至願。也爰勒石而為詩曰:

天生黃餘復為神,斡旋造化乘風雲。

濟利下至莫比餘,誰其若玆惟二真。
生當五季才不群,並領重鎮勞撫巡。
首亂誅馘除垢氛,脅從不殺煦以仁。
肫肫惠愛遺在民,鰲峰之陽廟貌存。
欽忽靈感難具陳,旱禱輒雨潦晴臻。
驅蝗滅火扶險述,歷殿百年靈益振。
於皇高祖疾弗欣,百藥罔效神是詢。
神賜符醫妙無垠,服之灑然疾脫身。
迺崇報禮廟制新,迺薦徽號禮秩敦。

列聖繼述祠事頻,晨香夕幣何其厪。

朕承大統逾二旬,屢荷神庇致精禋。

載坧宮宇飭儀文,巍然煥然位居尊。

祥烟瑞氣隨虬論,景福肸蜜來繽紛。

佑我玆闈千萬春,輔朕衍慶及後昆。
普錫四海壽富均,惟神至靈壽方殷。
勒銘垂休永不泯,成化二十二年本。

勑內宮監太監黃順、陳貴,太子太保定西侯蔣琬,太子少保工部尚書劉昭。帷靈濟宮,廼祖宗朝建,以祀金闕、玉闕二真君之所。朕自踐祚迄今,累荷神庥,遣官累賚幣報祀之。咸言祠宇庫隘弗稱,朕每聞之。竊謂天子為百神主,祀神,國之大事也。神居若此,心其曷寧。比命太監韋興往視,具如 眾所云,即矢心重新修蓋。爰出內帑金帛,發京營官軍,揀監局匠,作勑順爾貴爾琬爾昭,提督經營之。其殿麻廊房墻垣規制,務加於昔。像設供器綵繪,悉付興提調,如式以製,仍次苐來聞。爾等於應用物料,須酌量多寡,明白支用,毋致浪費。匠作人等用工,須勞逸均平,毋致怨嗟。仍嚴束管軍管匠頭目,毋得欺瞞作弊,以致誤事。如違,或量情責罰,或送問懲治,或指實奏聞區處。爾等受玆委託,必協心殫慮,俾人心樂於趨事,一程堅固精好。庶副朕崇奉神明至意,以迓景貺駢集,於國家溥沾,於臣庶無窮期也。爾等其欽承之,毋忽。故勑。
廣運
成化二十一年七月二十四日。
之寶

皇帝勑諭官員軍民諸色人等。朕嗣統以來,凡神明載在祀典者,罔不崇奉之惟謹。矧金闕、玉闕二上帝,我皇高祖太宗文皇帝建祠祀之者,而崇奉之意,何可不尤加謹乎。間因祠宇庳陋,出貲選材課日,勑內外大臣督工重修之,踰年告成。其規制,正為玄都紫府前後二殿,中為穿堂,前為軒後殿,左右為無極、通靈二殿。前後東西列威虛、明闡、顯祐、高玄四殿,殿各翼以畫廊。殿之前為大闡威門,旁東西有闢門二。前列碑亭四,鐘鼓樓二,瑠璃磚紙樓二。又前為天樞總門,旁東西亦闢門一。又前為山門,扁曰洪恩靈濟宮。旁東西亦闢門,門內列雲板鍾亭二,旛竿二,井亭二,門房二,神庫二,廚一。法堂、道房、方丈,東西以間計,總三百五十有奇。周圍繚以堅垣,以丈計,長八十三又五尺,廣五十七又八尺。山門外,蓬萊、閬苑二牌坊,東西對峙。南蔽高垣,延裹五十七丈許。垣之南為靈濟桃源堂,堂麻房舍若干楹,亦繚以垣。凡幢幡法器供具,所宜有者,莫不完備。誠足以妥二帝在天明靈,而稱朕上繼皇高祖崇奉至意,特降勑護持之。仍命太監韋興,按時往彼,提督住持人員,責令應役人戶,常川洒掃,務令潔浄,及禁約諸色人等,不許輕肆出入,致有瀆慢,繫放頭畜,致有損壞。敢為非橫,欺凌道 眾,尤須嚴防,抵換竊取器物等項。其城宣德間所賜宛平縣夾河莊地九頃七十四畝,仍付本宮管業,以為香火之需,亦不許人侵占。如有此等,輕則量情懲戒,重則奏請挈問,治罪不宥。故諭。

成化二十一年八月十五日。

降印符籙

銀印二顆上清天樞院印,如意紐銀印,壹顆重捌拾兩柒錢。大紅絲線絲壹條,銀印池壹箇,重捌兩。檀香描金匣,硃紅油外套匣,各壹箇,俱用錦襯裹,銅事件鎖鑰全。小象牙牌壹箇。大紅絨錦印禱壹箇。銷金大紅平羅夾袱貳條。紅綿布表絹裹夾袱壹條。
上清雷霆玄省之印,如意紐銀印,壹顆重捌拾叁兩伍錢。大紅絲線線縧壹條。銀印池壹箇,重袱兩。檀香描金匣,硃紅油外套匣,各壹箇,俱用錦襯裹,銅事件鎖鑰全。小象牙牌壹箇。大紅絨錦印褥壹箇。相金大紅平羅夾袱貳條。紅綿布表絹裹夾袱壹條。
銅印肆顆
上清天樞院印壹顆。描金襢香匣壹箇,紅絨錦襯裹,黃銅印池,鎖鑰事件全。硃紅油外而套匣壹箇,紅絹軟親裹,黃銅事件鎖鑰全。紅絹夾印褥壹箇。素紅絹夾袱壹條。紅絹銷金羅夾袱壹條。

上清雷霆玄省之印壹顆。描金檀香匣一箇,紅絨錦襯裹,黃銅印池,鎖鑰事件全。硃紅油外套匣壹箇,紅絹軟襯裹,黃銅事鎖鑰件全。紅絹夾印褥壹箇。紅絹銷金羅夾袱壹條。素紅絹夾袱。
玄真之章印壹顆。描金檀香匣一箇,紅絨襯裹,黃銅印池,鎖鑰事件全。硃紅油外面套匣壹箇,紅絹軟襯裹,黃銅事件鎖鑰全。紅絹夾印褥一箇。素紅絹夾袱一條。紅絹銷金羅夾袱一條。
注生籍印壹顆。描金檀香匣一箇,紅絨錦襯裹,黃銅印池,鎖鑰事件全。硃紅油外套匣壹箇,紅絹軟襯裹,黃銅事件鎖鑰全。紅絹夾印褥一箇。紅絹銷金羅夾袱壹條。素紅絹夾袱壹條。
寶籙
金闕真人。大洞真經一部,八卷。法詞一卷。合同環券九付。蓬萊版策四面。朝真謁簡十八面。紫白交帶一付。

玉闕真人。大洞真經一部,八卷。法詞一卷。合同環券九付。蓬萊版策四面。朝真謁簡十八面。紫白交帶一付。
涇國夫人。大洞真經一部,八卷。法洞一卷。合同環券九付。蓬萊版策四面。朝真謁簡十八面。紫白交帶一付。
衛國夫人。大洞真經一部,八卷,法詞一卷。合同環券九付,蓬萊版策四面。朝真謁簡十八面。紫白交帶一付。
聖父。正一盟威職籙一部,三卷。法詞一卷。合同環券一付。職簡一付。
聖母。正一盟威職籙一部,三卷。法詞一卷。合同環券一付。職簡一付。
查元帥。都功真經一部,一卷。法詞一卷。合同環券一付。軸頭四十六付。玉軸頭四十四付,檀香軸捍玉簽全。金軸頭二付,檀香軸捍金簽全。金嵌寶石珍珠玉軸頭一十八付。

降易時衣

朝服二套。每套冠一頂。絹地織朝服七件。香皂縐紗竹凉胎捲雲冠一頂。大紅線縧全。大紅素前後裳。大紅織金升降圓龍朝服。大紅彩粧錦綬。白素中單。大紅彩粒佩帶。大紅織金雲龍蔽膝,五色絛全。織大紅金彩粧雲絨錦夾圭袋,杷手墊褥全。大紅平羅銷金雲夾包袱四條。硃紅漆戲金雲服匣一座,銅抹金事件鎖鑰。紅絨匾縧扛閣服匣卓全。
時衣
春季二套,每年二月初一日更。每套:香皂縐紗巾一頂。深青織金火燄霞線羅夾鶴氅一件。白素線羅夾直領。白線羅夾道抱。白線羅夾襖兒。白線羅夾裙。白熟絹夾。白御羅寶相花手帕。青絲綿縧。白熟絹襪二雙。青紵絲履一雙。薰衣香十袋。
夏季二套,每年五月初一日更。每套:香皂縐紗巾一頂。深青織金火焰霞雲絹地少鶴氅一件。白暗骨朵雲銀絲紗直領。白生絹道袍。白將樂布襖兒。白將樂布裙。白熟絹單褲。白熟御羅寶相花手帕。青熟絲線縧。白熟絹襪二雙。青素紵絲履一雙。熏衣香十袋。
秋季二套,每年八月初一日更。每套:香皂縐紗巾一頂。深青織金火焰震雲線羅夾鶴氅一件。白素線羅夾真領。白素線羅夾道袍。白線羅夾襖兒。白線羅夾裙。白熟絹夾袴。白熟御羅寶相花手帕。青熟絲線縧。白熟絹襪二雙。青素紵絲履一雙。熏衣香十袋。
冬季二套,每年十月初一日更。每套:香皂縐紗巾一頂。深青織金火焰霞雲紵絲夾鶴氅衣一件。白暗骨朵雲紵絲夾直領。白紵絲綿道袍。白綾綿襖兒。白綾夾裙。白綾綿褲。白熟御羅寶相花手帕。青絲線縧。白絹襪二雙。青紵綵履一雙。薰衣香貼十袋。

祭祀儀注

御祭用牲品

正殿二壇。每壇:

犢一 篷十 ?十 大羹一 和羹二

黍  稷  稻  粱  帛  二
爵三 酒
親睦注生殿共四壇。每壇:
羊一 豕一 籩八 ?八 和羹二
黍  稷  稻  粱  帛  二
爵三 酒
元帥七,土地一,科名司二,共十壇。每壇:
羊一 豕一 籩三 黍 稷
爵二 酒一
眾神二壇。每壇:
羊一 豕一 籩三 ?一二 盞十
酒一
御祭用素陳設圖
正殿、親睦注生堂殿共六壇,每壇:
元帥七,土地一,科名司二,眾神二,共十二壇。每壇:
贊禮

斑齊,詣盥洗所,搢圭,酌水,進巾,出圭,就位。○迎神,鞠躬,拜,興,拜,興,拜,興,拜,興,平身。○獻香,詣前跪,搢圭,獻香,出圭,俯伏,興,跪,搢圭,獻香,出圭,俯伏,興,平身,復位。○獻帛,詣前跪,播圭,獻帛,出圭,俯伏,興,跪,搢圭,獻帛,出圭,俯伏,興,平身,復位。○獻牲,素祭,曰:獻供,詣前跪,搢圭,獻牲,出圭,俯伏,興,跪,搢圭,獻牲,出圭,俯伏,興,平身,復位。○行初獻禮,詣前跪,搢圭,獻爵,出圭,俯伏,興,跪,搢圭,獻爵,出圭,俯伏,興,平身,詣讀祝位跪, 眾官皆跪,讀祝,俯伏,興,拜,興,拜,興,拜,興。平身,復位。○行亞獻禮,詣前跪,搢圭,獻爵,出圭,俯伏,興,跪,搢圭,獻爵,出圭,俯伏,興,平身,復位。○行終獻禮,詣前跪,搢圭,獻爵,出圭,俯伏,興,跪,搢圭,獻爵,出圭,俯伏,興,平身,復位。○送神,鞠躬,拜,興,拜,興,拜,興,拜,興,平身,讀祝官捧祝,進帛官捧帛,各詣瘞所。○望瘞,禮畢。
遣官致祭
每歲用牲陳設一次,正月中旬擇日。
正殿、睦注生殿共六壇。每壇:
元帥七,土地一,科名司二,眾神二,共十二壇。每壇:
每歲用素陳設一十四次,惟真君、仙妃瑞旦四次。本壇用帛,元霄、四月八、端午、重陽、中秋、臘八、立春七次,加獻時食。冬至、正旦、聖節三次,只依陳設。
正殿、睦注生殿,共六壇。每壇:
元帥七,土地一,科名司二,眾神二,共十二壇。每壇:
贊禮同上,但搢圭日捂質。無帛,不進帛。素祭畢,道士舉樂諷經。

主獻官

聖節、瑞日一、冬至、正旦七次。正殿國公或侯伯,親睦殿禮部正官殿內臣。

元宵、四月八、端午、重陽、中秋臘八、立春七。次禮部正官:每月朔望并四時更衣,用素陳設。

正殿、親睦注生殿,共六壇。每壇:
元帥七,土地一,科名司二,眾神二,共十二壇。每壇:
贊禮同上,但不獻帛,獻供。

主獻本宮官。

香燈
內府關支,每月朔望二次,每次:   降香十二炷,碎檀降香各三觔。馬牙香五十觔,抹香三觔士一兩。紅燭每枝重一觔,一十二對。重半觔,二十四對。

香油二百觔
該廠關支,每月一次:
炭七百觔炭餅三百片
柴三千觔
祝文
御祭
維永樂拾陸年歲次戊戌十一月丁未
朔初四日庚戌,
皇帝   致祭于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君。
曰:惟
神道妙德玄,功崇行著。位列上真領職
九天,出聖入神,弘闡靈貺,翼輔國家,利濟群生。比者朕躬遘疾,用藥百計,罔底于效。賴

神斡運化機,默加佑護,朝夕左右。施以靈符,濟以天醫妙藥。起死回生,使困敝之體,既危而即安。沈痾之疾,盡脫而復舊。仰惟
神德,天高地厚。銘心刻骨,曷其敢忘。玆以太牢、香幣時衣,詣
神報謝,尚祈 歆格,鑑朕斯忱,尚享。

維永樂十七年歲次己亥正月丙午朔十九日甲子,
皇帝   致祭于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君。
曰:玆者脩建
金籙大齋,舉薦揚
皇考、

皇妣之典,普為天下蒼生析福,超度一切冥靈。仰祈

洪恩真君,敷達

上玄,少伸誠孝,爰及顯幽,咸資和濟。切惟
洪恩真君,道妙德玄,神化莫測。精靈赫奕,默運感通。乃致穹祇昭格,
列聖鑑臨。卿雲瑞光。屢呈五色之祥。白鶴青鸞,允協百靈之應。綵旛結成於壽帶,梵氣彌護於醮壇。惟
皇考、
皇妣在天之慰悅,實
洪恩真君導引之靈。誠天人交慶,遐邇蒙恩。朕心感荷,曷其有窮。玆以齋事完滿,
謹具素饉,詣官報謝。尚祈故格,俯鑒微忱。尚享。

維永樂十七年歲次己亥四月乙亥朔二十七日辛丑,

皇帝 致祭于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君。
曰:玆者
洪恩真君,於福建靈濟宮修建
金籙大齋,醮謝
上真,為朕祈祝。仰惟
神化莫測道力弘深,迺致
穹祇感孚
上玄鑒悅。卿雲瑞靄,屢呈五色之祥。
白鶴青鸞,連日踹邏而至。
神靈倏降,顯應非常。皇圖荷革固之安,朕體賴更生之賜。保安壽命,水享康寧。
厚德深恩,同於天地。銘心刻骨,曷其敢忘。玆以齋事完滿,謹以香幣、齋品,詣宮報謝。尚祈飲格,俯鑒微忱。尚享。

維永樂十七年歲次己亥三月乙巳朔二十五日己巳,
皇太孫   敢昭告于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照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君。
曰:玆者奉
祖父皇帝命來朝,謹以牲醴庶品,
詣宮致祭
洪恩真君,其鑒之。尚饗。
遺官致祭
京廟告成
維永樂十五年九月十五日,遣某官致祭曰:作
神新廟,于玆完成。爰諏吉日,奉神居之。惟冀神明赫奕,香火興隆。恩錫豐禳,福澤庶民。萬年永久,佑我邦家。尚饗。

直君瑞旦

金闕九月十七日。玉闕七月十五日。
維 年 月 日,遣某官致祭曰唯
神受職
九天,懼靈下土。敷佑黎庶,翼輔國家。道妙德玄,功崇行著。玆者恭遇
真君誕生之日,特此素羞致祭,神其鑒知。尚鄉饗。
加封聖眷
維本年十一月十七日,遣某官致祭曰:惟
神於朕有功,已加封號。而追贈神眷
之典在禮,允宜特加封:
父齊王,忠武翊亮真人。
母田氏,仁壽淑善仙妃。
配許氏,順助仁惠貞應仙妃。
配陶氏,善助慈懿恭靜仙妃用伸告知。尚饗。

保安營造

維永樂十六年正月十三日,遣某官致祭曰:玆者營建北京官殿,天下軍民夫匠,皆樂於趨事赴工,不憚煩勞。朕心念之,未嘗少忘。然工程浩大,用工之際,或飲食不得其時,或寢處不能其所,或凌寒冒霜,早作晚息,凡七情所感,皆能致疾。已嘗命醫甩藥調治,然人力所及有限,醫藥所濟甚微,匪仗
神明,曷臻至惠。惟
神大德,輔
國庇民。尚賴顯威,默加
佑護,使疾病不作,沴氣潜消,咸獲康寧,永賴無窮之慶。
神其鑑朕玆意。尚 饗。
聖節
維本年四月十七日,遣某官致祭曰:惟神道德,功崇行著。曩者,朕躬遘疾,賴
神默運精靈,保扶翊衛,致有今日。玆以初度
之晨,特以素差致祭,神其鑑之。尚 饗。

加封告廟

維永樂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遣某官昭告曰:惟

神道大德弘,昭灼兩問,故生致庇民之勳沒。贊天地之化,禦灾捍患,物賴以寧。曩者,朕躬遘疾,罔底于效。
神斡運鴻化,大闡靈貺。朝夕左右,
默佑朕躬。施以靈符天醫妙藥,使困敝之體,既危而復安。沈痾之疾,盡脫而復舊。弘濟難厄,遂獲更生。中心銘感。曷其敢忘。已加封神號,以表朕懷。然夙夜拳拳,歉焉不足。今復加封: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君。用荅
鴻休,少伸報
謝尚祈

昭格,俯鑑微忱。

仙妃瑞旦

涇國正月十三日。衛國七月十七日。維 年 月 日,遣某官臻致祭于仙妃。曰:惟
神德合至真,功參玄化。位躋仙品,職受
九天。庇育群生,式彰顯應。玆惟誕生之日,謹以素羞致祭,神其鑑之。尚 饗。
敷達上玄齋意
欽奉
聖旨
皇考太祖高皇帝,膺
天眷命,撫有寰區。建萬世之弘規,開太平之鴻業。
皇妣孝慈高皇后,同勤開創弘濟,艱難協贊
萬機,輔成內治。朕賴
天地之祐,
皇考、
皇妣之靈,紹承大統,恪守宗桃,深惟負荷之艱,莫展生成之報。顧

升遐之已久,想

陟降之如存。爰舉薦揚,特伸哀慕。載惟四海之大,民物之繁,均蒙大造之含弘,感賴
玄穹而主宰。欲富,欲貴,欲壽,考人心所同。曰雨,曰暘,曰燠寒,天時罔測。况水旱凶荒之不偶,而托瘥疾癘之無常。顧一物之靡寧,惟妙躬之是責。重念覆載照臨之內,幽明精爽之靈,或依草附木而無依,或嘯月昤風而失所。爰及飛、走、嚅動之 眾,胎、卵、濕、化之微,久墮沉淪,無由解脫。乃以永樂十七年正月初九日,命道眾於
洪恩靈濟宮,修建延禧普度羅天大醮七晝夜,一千二百分位。仰祈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君,敷達

上玄,少伸誠懇,以展孝思。尚冀風調雨順,萬方屢獲於豐年。國泰民安,四海咸躋於壽域。幽明普度,遐邇蒙恩。伏願
玄穹洞鑑,
神道丕揚。品彙熙融,均囿甄陶之德。皇靈昭鑑,並霑濟度之恩。大地咸春,群生蒙福。欽此。
設官奉杞
廟官曾陳孫,祖居福清縣遵義里。父全,贅閩邑積善里陳氏,生陳孫,因居而附籍焉。大明洪武丁丑,始扶
神筆,判符藥、地理、吉凶,無不響應。後聞於朝。永樂丙申,遣使迎
神。遇事密禱,應驗不爽,愈敬愈靈。永樂己亥五月十八日,
欽賜冠帶,守宮奉祀,月俸米五石。差人挈家,起取完聚。遂於廟西,官蓋房舍而住焉。

遣官奉祀:

內臣一員。

道錄司道官一員。

錦衣衛指揮林觀。百戶劉真。聽事校尉郭泰、廖真。
選道燒香
初選一十二名與福建祖

廟同。後節選添
道士張守真、吳希敏、張一寧、曹承祖、殷一正、郭通、姚可道、張福延、史道頤、崔守一、吳得中、陸上文、倪正道、婁景中、葛子真、孫本道、盧混成、張友崧、呂道存、楊遇春、樊雲山、羅仲山,呂志中、鄭守清、朱道方、陳崇木、朱崇先、道弘、胡文、史慶安、韓得、朱道安、周宗道、錢用常、金以寧。
給戶灑掃
廟戶:蘇貴、王純、王興、劉政、襲顯、高成、丁旺、張福、張真、魏真、牛嵩、楊信、趙禮、張斌、董回、魯貴、蘇能、李剛、范庸、劉興。

已上二十戶,永樂二十二年十月初一日,抄蒙天字四萬五千三百號

駕帖一將內官阮義傳有靈濟宮灑掃廟戶劉源等二十戶,常川灑掃廟宇,免他雜泛差役,各家門首,開張鋪面。一行雜差,盡行優免。奉
欽依照,依舊例優免他。欽此。

徐真錄卷之四

福建靈濟宮

蓋廟立碑永樂十五年正月二十八日,欽奉聖旨:着都指揮童俊、按察司副使許昇重新起蓋。合用的人匠、軍夫,木植,磚瓦等料,着工部行文書去辦,欽此。
工部字四千二百五十六號:勘合着落布政司,會同布、按二司,重起蓋,務要整齊。本年四月二十六日興工,次年五月初六日完成。繼於南京鑿石碑并龜跌,航海而來,仍集軍夫萬人建立。其奉
勑督造官員:
內臣張達。
錦衣衛親軍指揮使司委官張貴。
太常寺少卿周訥。
福建指揮使童俊。
福建行都司委指揮韋庸。

福建布政使司右叅政祖述。

福建按察司副使許昇。

合屬府縣官員。

陳樂圖
謝上真齋意

竊以南唐世冑江左簪纓。幼服詩書,恒修齋而執戒。長膺爵位,務積善以建功。總戎幸著於聲威,仗鉞遂平於妖孽。志秉堅貞之節,身全忠孝之名。定國安民,實非所任。封王廟食,夫崇敢當。况無禍福以動人,孰謂聰明而作聖。救危濟厄,體太上之好生。應感隨機,助玄真而行化,詎期進列於崇階,乃獲超躋於仙品。寵錫真人之號,侈封金闕之名。捍患禦灾,忝作七閩之主宰。儲祥集福,敢希五嶽之英靈。綿延香火於萬年,際會風雲於今日。深荷聖情之眷念,遂今廣貌之一新。華萼聯輝,既均諧於雍睦。衣冠如在,復大備於儀文。闔門榮被於褒加,骨肉過承於眷遇。臣欽蒙加封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妻許氏加封真應仙妃。弟加封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 君。弟妻陶氏加封恭靜仙妃。父加封翊亮真君。母田氏加封淑善仙妃。惟此湛恩之霶霈,皆由大造之含弘。夙夜兢慚,無能報稱。庸敷陳於悃惱,特祇謝於上直。保衛聖躬,益衍齊天之壽。興隆寶祚,允同盤石之安。雨順風調,歲臻豊稔。河清海晏,永樂雍熙。日月同明,鞏皇圖-於萬世。乾坤並育,集諸福於群生。冀俯鑑於勤誠,祈上資於妙道。聖囗之念,遂今廟貌之一新。二萼聯輝,既均諧於甕睦。衣冠如在,復大備於儀文。門門榮被於褒加,骨肉過承於眷遇。臣欽蒙加封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妻許氏加封真應仙妃。弟封高明弘靜沖湛妙應在惠韓國君。弟妻陶氏加封恭靜仙妃。父加封翊亮真君。母田氏加封淑善仙妃。惟此湛恩之霶霈,皆由風雲於今日。深荷大造之含弘,夙夜兢慚,無能報稱。庸敷陳於悃愊,特祇謝於上真。保衛聖躬,益衍齊天之壽。興隆寶祚,允同磐石之安。雨順風調,歲臻豐稔心河清海晏,永樂雍熙,日月同時,鞏皇圖於萬世。乾坤並育,集諸福於群生。冀俯鑑於物一,同上福於妙道。普希調格,為作證明。
永樂十七年太歲己亥二月十五日建壇,二十一日滿散。
回向文
每月朔望
伏以皈心金闕,宣琅函蕊友之靈章。稽首瑤階,祝玉陛楓宸之睿算。香雲繚繞,恭炷爐薫。虔誠供養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博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君。聖父、聖母、聖妃、聖子、聖孫,合殿威靈,查邊魏趙刁五大元帥,岳許二元帥,侍衛護法仙衆,宮庭土地,護教真官,仗此真香,普同供養洪恩靈濟宮,以今朔望旦,謹集道流,恭詣殿庭。上 香舉樂,諷誦經誥,行道回向,化貢凡儀。恭望大慈,俯垂洞鑑。帷冀膳聞三境,上祝九重。欽願一人有慶,萬壽無疆。德日新,日日新。體天地高明之悠久,壽萬歲萬萬歲,等山河鞏固以安寧。四海晏清,八方泰定。民安物阜,雨順風調。謹稽首皈依,恭祝當今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每日侵晨
伏以昧爽朝真,望天衢而不遠,齋心事帝,叩金闕以非遙。敬伸小草之誠,仰犢高明之聽,以今焚香,虔誠供養九天金闕、九天玉闕。聖父、聖母、聖妃、聖子,聖孫,合殿感靈,查、邊、魏、趙、刁五大元帥,許、岳二元帥,待衛護抉仙衆,宮庭土地,護教真官,仗此真香,普同供養洪恩靈濟宮。以今清晨,謹集道衆,恭詣殿庭。行香祝贊,諷誦經誥。恭望大慈,俯垂洞鑑。惟冀謄聞三境,上祝九重。欽願洪恩溥博,聖德昭彰。四海萬邦,永樂昇平之治。五風十雨,咸承大有之年。聖壽萬安,皇圖鞏固。澤周品彙,福被群黎。

每遇時節

伏以四序推遷化育,皇資於帝力。萬方寧輯陶鎔,咸賴於神功。式逢佳節之臨,敬致涓埃之續。以今焚香,虔誠供養九天金闕、九天玉闕。聖父、聖母、聖妃、聖子、聖孫,仗此真香,普同供養洪恩靈濟宮,恭遇令節,謹備時儀,虔集道衆。諷誦經誥,化貢凡儀。欽願真靈昭鑑,施溥濟博濟之洪恩。惠澤宏敷,致時雨時暘之嘉應。祝皇圖於磐石,祈聖壽以齊天。下及倉生,均霑福利。
慶讚丹個
聖節
臣某欽承上命,職奉靈祠。荷聖明治化之功,感真君庇佑之德。無伸報荅,有念皈依。陸金鰲第一之峰,瞻玉陛九重之御。伏念臣詞稱今月某日。欽惟紫樞紀瑞,開天壽之昌辰丹悃,敷聞效華封而三祝。預向某曰:祗就本宮,謹集羽流。啟三日之道場,閱諸真之寶範。雝雝肅肅,虔伸虎拜之誠。

赫赫明明,若睹龍顏之近,載稱載賀,延壽延禧。即日奏聞天地,申牒真司。開建清壇,依科修奉。特設真君浄醮。拜讚本願燈儀,回奉諸神。仍修醮禮,營諸秘典。善果周完,設醮謝恩。恭祈福,祈景福,伏願皇帝陛下至仁天若齊日月以照融。聖筭山如,等乾坤而悠久。庶徵屢應,百寶常登。下民但擊壤以歡歌,異域率梯航而朝貢。已下情無任激切,屏營俟恩之至。謹意。

千秋
臣某職守靈祠,幸叨光於丹陛。身躋鰲頂,爰仰止於青宮。良晨應星渚之呈祥,率土咸露恍而伸賀敬。以今月 日,虔集道衆,祇就本宮,依科修奉,開啟道場。宣達微忱,板閱玄典。寅設真君浄醮,祝讚北斗星燈,營諸秘典。善果週完,設醮謝恩。恭祈景貺,伏願皇太子殿下,揄掦袓德,嗣承萬世之基。亮弼聖模,永享千秋之壽。益隆大本,躬履至仁。夷夏攸同,神人忻戴。臣下情無任激切,屏營俟恩之至。謹意。

金闕瑞旦

信官某,伏以成功東海,仙名夙列於崇階。顯跡南邦,神貺大昭於盛世。忠扶社稷,曰正直以聰明,惠及生靈,俾安逸而富壽。茲遇降祥於斗府,特伸讚賀於瑤宮。敬以九月十七日,祇就本宮,虔集道流,依科修奉。敷通誠意,開啟道場。燃祝星燈,讚禮本願。特設浄醮,化貢凡儀。延奉真慈,恭祈景福。伏願皇帝陛下,壽齊山嶽,頒曆象於四夷。德被乾坤,大幅員於萬國。祥圖瑞錄,弗停史筆之書。滯穗餘糧,屢溢農疇之望。朝野胥慶,神人克諧。臣下情無任不勝戰惕之至。謹意。

玉闕瑞旦

信官某,敬以五明宮中發大願,分形而扶教。三山龍首闡妙道,顯跡而成功。昭靈博濟於萬年,輔國佑民於今日。伏念欽承上命,祇奉靈真。感聖明治化之恩,荷上仙仁惠之澤。無從報荅,有念修崇。適逢中元地官之良辰,恭遇洪恩真君之瑞旦。瀝陳卑悃,上凟高明。敬登第一金鰲,載仰九天玉闕。特伸慶賀,少荅隆麻。是日虔集道流,依科修奉。敷通誠意,開啟道場。燃祝七政星燈,讚禮本願靈文。仍設浄醮,貢奉凡儀。昭謝天恩,恭祈景福。上願聖壽等乾坤之久,皇圖鞏山嶽之安。三光全而寒暑平,五穀登而人民育。祠庭肅靜,舉同人物之安康。善信皈依,咸賴雲天之輔佑。臣下情無任,不勝怵惕之至。謹意。
涇國仙妃瑞旦
信官某,伏以鰲峰仰止,寵膺貞應之褒。象服是宜,大闡注生之德。上符金闕,下睦蕊宮。玆屆鴻釣轉氣之良,欣際初度葉祥之吉。特伸歡賀,庸荅懿慈。敬以正月十三日,虔集道流,依科崇奉。修設仙妃特醮,諷誦蕊笈靈文。延奉諸宮,菲陳獻禮。迴旋法席,仰冀慈麻。伏願皇圖鞏固,等磐石以同安。祚胤昌隆,衍本支於萬世。化行俗美,懼聲藹芣苢之歌。氣順時和,率土獻璚芝之瑞。曷勝感戴,永樂昇平。下情無任惶恐之至。謹意。

衛國仙妃瑞旦

信官某伏以懿德徽柔恭靜,允諧於玉國。令儀清淑注生,夙列於仙階。委委蛇蛇,雝雝穆穆。玆遇誕彌之瑞旦,庸伸 賀之微誠。以七月十七日,虔集道流,依科崇奉。修設仙妃特醮,諷誦蕊笈靈文。延奉諸宮,菲陳獻禮。迴旋法席,仰冀慈庥。上願皇齡悠久,頒曆象於萬年。聖治雍熙,混車書於八表。慶綿祚胤,德被神人。陰陽調玉燭之和,髻耋享華胥之樂。下情無任惶懼之至。謹意。
祭祀儀注
行在禮部皆字五十二號,勘合為祭祀事。
一祭物:計二壇。每壇:羊豕一,果三,帛一,白色禮制帛。已上祭物,於不係臟罰,官錢內支價買辦。
一儀注:執事六人。贊引,引獻官至贊誼盥洗所,贊搢質。盥訖,贊出。笏引,至贊就位,樂作,贊四拜,樂止。贊奠帛,行初獻禮。替詣神位前,贊搢質。執事以帛進於獻官,訖以爵

進獻,訖出笏。贊詣讀祝位跪,讀祝畢。贊俯伏,興平身。贊亞獻禮,執事自奠訖。贊四拜,贊焚祝帛,贊詣焚祝帛所,贊禮畢。

一祭期:春秋二,仲月擇日行禮。
一祭文:
維 年歲次 月 朔越 日,
皇帝遣 至祭于
九天金闕明道達德大仙顯靈溥濟清微洞玄沖虛妙感慈惠護國庇民洪恩真君、
九天玉闕宣化扶教上仙昭靈博濟高明弘靜沖湛妙應仁惠輔國佑民洪恩真君。
曰:惟
神受職九天,顯靈南服。敷佑黎庶,翼輔國家,道妙德玄,功崇行著。爰伸典禮,歲有恒祀。玆當仲春二秋,謹以牲醴致祭。尚饗。
陳設二壇。每壇:

設官奉祀

永樂己亥八月初四日,欽設奉祀官方文照,專拿其事不預他政。其方文照,乃祖廟檀越方珏之十二世孫也。永樂癸巳計先以稅戶人材,徵赴天官歷事,後授前職。
選道燒香
永樂十二年七月十一日,兵部尚書方賓、錦衣衛指揮林觀,奉聖旨:福建洪恩靈濟宮,少道士看香火,還著周郎中去那裹,著有司選十二名老實至誠道士,在官裹看香火,每人月與糧米五斗。欽此。
禮部皆字七十六號:勘合遴選發宮:
林示能、土宗駒、黃志孔、江八、洪伯達、毛海生、陳志琥、曾道晟、林志福、鄭維、吳隆遜、劉文恕。
給戶灑掃看守:
万熉、林發、林得賢,詹盈、鄭永。
已上五戶先給灑掃。
林禎、林順、林達、林政、林榕、林復保、林神、孫每、孫珠郎、丁陳弟、江每弟、郭弟郎、劉玉、陳每弟、趙原、卞原。

已上十六戶續添看守。

通奉禮部秋要三百三十五號,勘合優免戶差。

徐仙真錄卷之五

祠產

洪恩濟祖宮

田園。陸畝玖分。

夏稅鈔,貳拾玖文。

秋糧米正耗叁斗玖升壹合。

本里。肆畝玖分。每畝科正米伍升肆合貳。
夏稅鈔,貳拾壹文。
秋糧米,正耗貳斗捌升肆合。
宅後圍。田計壹畝陸分。
賢字叁號田壹坵,土名宮前溪乾,
量計貳分柒釐,租穀壹石壹斗正。
賢字肆號田壹坵,土名文廟前量計柒分租、穀貳石捌斗正。
賢字伍號田壹坵,土名桂宮前,量計陸分叁釐,租穀貳石伍斗正。
浿洋東圍。
田計貳畝捌分
敬字陸號田壹坵,土名宏路下,量計壹畝叁分捌釐,租穀伍石伍斗貳升正。

孝字壹號田壹坵,土名牌邊,量計貳分貳厘,租穀捌斗捌升正。

中字壹號田壹坵,土名宏路下,量計壹畝貳分,租穀肆石捌斗正。
陳倉圍。
驚字陸號田叁坵,土名文殊庵邊,應分租穀壹石伍斗正。
園。貳畝。每畝科正米伍升。
夏稅鈔捌文。
秋糧米,正耗壹斗柒合。
石垾圍。
荔枝叁拾株土名嶼山宮前,折園壹畝捌分。
坑裹圍。
荔枝貳株坐落倪舍後,折園壹分。宅後圍。
荔枝貳株,坐落桂宮後,折園壹分。
洪恩靈濟宮
田園。貳畝陸分。
夏稅鈔壹拾壹文。
秋糧米,正耗壹斗肆升壹合。

田壹畝肆分。每畝科正米五升四合二勺。

夏稅鈔陸文。

秋糧米,正耗柒升柒合。

陳充圍。田計玖分。

而字十號田壹坵,土名神宮前,量計叁分玖厘,租穀壹石貳斗正。
上字玖號田壹坵,土名道者攏,量計五分壹厘,租穀壹石伍斗正。
郭塘圍。
橫字柒號田壹坵,土名神宮前,量計伍分,租穀壹石伍斗正。
園壹畝貳分。
夏稅鈔伍文
秋糧米正耗陸升肆合
郭塘圍。園貳坪,土名潢溪,量計壹畝貳分。
旗龍山靈濟行宮
田陸畝壹分捌屋。每畝科正米伍升肆合貳勺。
夏稅鈔貳拾柒文。
秋糧米,正耗叁斗伍升捌合。
前洋圍。田計貳畝伍分。
存字貳號田壹坵,土名前洋,量計捌分,租穀叁石參斗貳升正。

存字參號田壹坵,土名糞池兜,量計伍分,租穀貳石正。

政字肆號田壹坵,土名糞池兜,量計陸分肆壓,租穀貳石陸斗捌升正。

?舍墓圍。田計叁畝陸分捌厘。
華字捌號田拾貳坵,土名翁舍前,量計貳畝柒分壹厘,租穀捌石壹斗叁升正。
華字玖號田叁坵,土名翁舍前,量計玖分柒厘,租穀貳石玖斗壹升正。

儒门崇理折衷堪舆完孝录

經名:儒門崇理折衷堪與完孝錄。撰人不詳。八卷。底本出處:《萬曆續道藏》封字號。

完孝錄凡例

一堪輿論巒頭者,《雪心賦》、《葬經》等書,言之備矣。論星氣者,《催官篇》、《玉尺經》等書,言之備矣。更復何贅?是編中所載,皆因古人所未言者而言之。或古人言而未詳者,而詳言之。一切陳言不載、但其中如廣?熊氏、饒安李氏、括蒼季氏、泰和周氏、臨川吳氏之類,言皆切理,尚未廣傳于世,故併錄之。
一論形氣,諸前賢格言,皆可備參考。至七政造命年月,世所罕傳。故編中論形氣者略,而論七政者詳。論形氣者止存今文,論七政者併存古文。

一天符紫白,闡五運六氣之機,發洛書河圖之秘。其理與七政相表裹者,此亦世所罕傳,故併存之。
一仁人孝子之心,原無所為而為。而編中輒言吉凶禍福,後來之應驗者,不亦惑世乎?然以純孝之士,不怛有於世,故舉其騐,以故動之,不必一一如所云。
一地理本靜也,古人制作,每於靜中求動,故多用變。夫變者,權也。權非聖人不能用,時師而誤用之。其不敗,乃事幾希。是編惟道其常而已。至用變而涉奇怪幽玄,皆所不載。

完孝錄目錄#1

卷一

一章論陰陽正宗

二章論氣運通塞
三章論氣色貴賤
四章論氣色真假
五章論五氣生剋
六章論天地氣機
七章論龍穴砂水      八章論龍
九章論穴         十章論砂
十一章論水        十二章論峽位
十三章論形勢       十四章論定穴
十五章論證穴       十六章論星氣
十七章論極暈
十八章論四神星宿
十九章論左右朝對
二十章論體築       廿一章論花假
廿二章論約束       廿三章論交度
廿四章論五行生剋     廿五章論三合
廿六章論應聽
廿七章論用神沖合

廿八章論變體作穴

廿九章論尋龍總要

三十章論宅墓總要

卷二

三十一章論選期正式
三十二章論天時
三十三章論造命    三十四章論格局
三十五章論身命    三十六章論審氣
三十七章論推星    三十八章論二五
三十九章論山向二五
四十章論七政     四十一章論過官
四十二章論定時    四十三章論天文
四十四章論天運    四十五章論經星
四十六章論緯星    四十七章論星土
四十八章論帝星
四十九章論五星辨疑
五十章論中針     五十一章論二曜
五十二章論天機    五十三章論火星
五十四章論土星    五十五章論金星
五十六章論水星    五十七章論紫氣
五十八章論月孛    五十九章論羅喉
六十章論計都
卷三

選擇條例引      龍穴陰陽五行例

年月日時陰陽例    年月日時五行例

四時陰陽五行例    三元例

五行生死例      五行生剋例
經星例        緯星例

命宮例        身宮例
令星例        用星例
恩星仇難例      年起月例
日起時例       大運例
大運歲數例      小運例
初限例        大限例
小限例        三方例
四正例        夾宮例
符頭例        晝夜星辰例
地盤名號例      天盤宮分例
日月交會例      晝夜長短例
對沖例        觀星節要
卷四
七政引        七政發用
陰陽五行圖      人元一定圖
五行生死圖      五行生剋圖
太陽出入圖      太陰晨昏圖
星辰分野圖      經星過宮圖

星辰定位圖      周天星度圖
星辰坦局圖      度法

時上天運躔度定局   時上太陽躔度定局

時上太陰躔度定局   時上木星躔度定局

時上火星躔度定局   時上土星躔度定局
時上金水躔度定局   時上紫氣躔度定局
時上月孛躔度定局   時上羅計躔度定局
時上帝星躔度定局   宮度喜忌定局
圖解         十二宮次序
十二宮強弱      十二宮身命

十二宮度       十二宮星辰踱度
六甲年諸星定局
卷五
天符正經引      五運圖
六氣圖        司天在泉圖
氣化不齊圖      主氣圖
客氣圖        生扶剋洩圖
五運         六氣
司天在泉       主氣客氣
天符         歲會天符
同天符        同歲會天符
太乙天符       長生天符
天符六十字      超神接氣

天符或問        天符衍義

東方龍         南方龍

四隅龍         西方龍

北方龍         化象局

類象局         六格局
卷六
《九宮紫白》引

九宮紫白消息總論

九宮紫白方位圖說

九宮星煞加臨所忌

三元年白起例圖說

三元年方白法定局
三元月白起例圖說
三元月方白法定局
三元日白起例圖說
三元時白起例圖說
太歲一星起例斷略
卷七

五星命略引       宮分所屬

度數所屬        度數所在

太陽行度        太陰行度

晨昏度論        星曜行度

安命度法        十二宮

定限度法        年分訣

行度訣         命衛官

命魯公         命趙宮

命晉宮         命秦命

周命宮         楚命宮
鄭命宮         宋命宮
燕命宮         吳命
齊宮          看法
卷八
安葬簡儀小引      治棺
治葬          擇日開塋域
祠后土         儀節
穿壙          作灰隔
和灰沙         槨內亦實灰沙
刻誌石         乃窆
加灰隔內外蓋      實以灰
祝文          藏明器等
下誌石         題主
題主式         祝文
祝奉神主升車      成牆
附錄          文公父壙記

#1此目錄與底本有出入,據正文補。

儒門崇理折衷堪輿完孝錄卷之一

第一章論陰陽正宗

蓋自有天有地,分陰分陽,至理流通於兩間,元氣運行於萬古。昏昏默默,妙闔闢於無窮,混混沌沌,神變通於莫測;或敷而為二氣之推遷,或布而為五行之生剋,一消一長,總妙玄工。為盈為虛,無非造化。天地之神固不可知,推遷之數則有可考。為日月,為星辰,其燦然於上者,有一定之度。為山川,為土石,其凝然於下者,有一定之形。推其度,可以知年月日時之吉凶;察其形,可以庾龍穴砂水之禍福。道參三極,理無二途,惟三才合一之士,可以凝天命佑神工。彼拘攣執一之徒,安得肩鴻鉅當重任,高其談闊其步,依然遠類乎楊曾,擬其象畫其圖,居然自安於廖賴。若問天文地理,那有實見真知。大者勿論,乃拘拘於小節之疵,全體罔聞,顧屑屑於一偏之見。已昧乎?山川向背之分,且以方向言禍福,既疏於聖正授時之令,更以雜說論日時。況偽書之紛紛,濟誕說之喋喋,天無二日,古今定理。今之論太陽者,則曰曆數,曰烏兔,曰都篡之類,有七位太陽之參差,民無二王,聖賢格言。今之論帝星者,則曰尊帝,曰天皇,曰口斗之類,有十三帝星之間雜。變亂陰陽者,則有為爭陰、為爭陽、為分陰、為分陽、為真陰、為真陽、為先天、為後天,詎知太極之陰陽無二理。易置五行者,則有為陰府、為洪範、為八卦、為雙山、為玄空、為納音、為渾天、為星宿。誰知生成之五行無兩端,似此之類難以悉舉,信此之輩舉世皆然,是以疑信交馳,令人一二世而無葬地可否難辨,致人數十年而無葬期。始信偽術不足憑,惟有吾心為真,主吾心果善,人自傑而地自靈,念慮少虧,地不庇而神不佑。不然,胡龍頭政嚴災兆十日,胡牛眠山上,位至三公,配興衰成敗之機,莫非天定。故貪謀詐求之計,枉自心勞,或侵掘己祖,猶如剜肉以充饑。或偷葬人塋,無異盜鈴而掩耳。奉勸世人,無如守正培心地,乃為得地之本。循天理,誠為地理之根,忠不信明師,毋惑幻術。相地以五星巒頭為先,而卦例天星奚足,惑擇期以七政要旨為重,而百家襍說何足憑守,此陰陽正理,可參造化玄機。相地以五星四句,是一部大旨。
第二章論氣運通塞
龍穴砂水地之形也。盛衰消長地之氣也。形本吉而氣未至,則無先作福之理,如尼丘生孔,嵩嶽生申,前古豈非此山水耶!以氣運未至,雖造化不能先啟其機。形甚吉而氣已洩,亦無再作福之理,如諸馮生舜,岐周生文,後世豈變易此山水耶。以氣運之既盡,雖造化不能復啟其機。蓋天地之氣,流行不滯,古之洛陽,今非昔此。今之京師,視古獨盛,均此山川而作,福有遲早久近之不同者,以氣運之至與未至,盡與未盡耳,何嘗拘拘於龍穴砂水問耶。然盛衰之機必有先兆,是故河洛呈祥,發卦疇之預兆,麒麟郊見,啟王法之先機,黃河清而知聖王之御極,五星聚而兆賢士之並生,此皆關乎天下國家之盛。故天地精萃之氣,顯而為禎祥,有如此也。若氣數將亡,則妖孽垃生,而凶氣集矣。是氣也,固大無不包,亦小無不貫。雖市塵之間,墓宅之所,亦有盛衰之可言者。凡入其鄉,登其宅墓,見其禽獸繁育,草木暢茂,風氣和煖,山谷騰輝,水深土厚,景色清奇。至於晨昏半子之時,乃見祥光呈現,淑氣交騰,又有若遠遠微聞鍾鼓之聲,老者持杖,壯者軒昂,童子班班俊秀,人人和樂,雍雍揖遜,凡此皆盛氣也。發福必大若入其鄉,登其宅墓,見其草木焦枯,禽獸離散,風聲悽慘,氣色消索,山川崩破,寒谷幽暗。及晨昏半子之時,又見光明不著,滯氣交騰,而寂寂然如入於無人之境,家無頒白,少壯罷弱,內有風聲,庭多忤逆。凡此皆衰氣也,為禍必速。又有等人,家出麻白悽慘之氣者,必主喪服。有黑爛沉滯之氣者,必主疾疫。有赤燥炎蒸之氣者,必主火災官非之類或生菁苔,或生白毫,或牝雞嗚,亦皆凶氣致之也。又有等#1墓塚無故自陷,風拔其樹,雷擊其處,其家亦主退敗。墓土焦枯炎燥發露,此火氣盛也,必主虫蟻。墓上獨生青蒿,或生白草、白葉樹,皆水氣盛也,必主水泉。凡山大水小而無龍穴者,必生白蟻。凡山小水大而無龍穴者,必主水泉。或來龍雖真而穴於無氣之所,其禍亦然。四旁皆生草木而塚上獨無者,其中白蟻滿棺塚。上獨生青苔而四旁皆無者,其中水泉盈穴。穴有砂石者,水泉不免。穴乘殺氣者,白蟻亦生。葬虛窩者,水必浸。葬頑硬者,蟻必至。此亦理之必然者,皆衰氣也。此盛衰之氣,已見其大概,苟細察之,愈推愈妙。今人見靈芝等瑞,誰不重之,然非無別也。如或靈芝之始出頭者,有如寶蓋之微露其頂;或如蜜蜂之吹飴,微微然似有其聲,實無其聲,此初盛氣也。露其頭者,復露其盤。露其頂者,復露其簷;似有其聲者,實有其聲;或紅,或黃,或赤,或五色間雜而成章,此正盛之氣也。至若如靈芝之有盤者露其幹,如寶蓋之有簷者露其柄,或郁郁然盈人之目,或鬨鬨然盈人之耳,此極盛之氣也。過此,則盛極而一哀矣。如靈芝之有幹而長,如寶蓋有柄而高,如蚊鼓之自近而遠,如微雷之自低而升,如祥姻之結五彩者外濃而內淡,此將衰之氣也。如靈芝之有幹而斜飄不著於地,如寶之柄高而飛拂無所依,如蚊鼓之去遠,如微雷之過高,如五彩之一片一片而聚散無常,此正衰之氣也。至若如靈芝寶蓋之朽而壞變,而無聲之高,而亢遠,而極色之濃者,倏而為淡,飄飄然如殘星之將散,拂拂然如敗葉之經風,此極衰之氣也。在智士之善惟耳。
第三章論氣色貴賤
卜氏曰:相地一似相人。此善喻相地之法也。余觀風鑑之流,每每以形體觀人之貴賤。以氣色辨人之窮通,二者兼盡,然後相法,無遁情也。何今之相地者,徒知相形體而不知觀氣色,卒不能如相人之騐矣。范氏曰:祖龍高頂名樓殿,常有雲氣現。楊氏曰:望氣尋龍易。是古人相地,且來嘗不庾之於氣也。今人胡置,而勿論耶。然氣之現於微芒者,認之尤難。惟平旦之時,清氣未散;泊暮之際,正氣方收;及時兩方霽之喉,初秋中元之旦。斯時也,微露者皆可見,恍惚者皆可觀。至於更探半子之時,認之尤當。凡青紅者,皆陽氣也。白黑者,皆陰氣也。黃而潤澤者,陰陽沖和之氣也。觀氣之高低休態,可以卜所結龍穴之長短;觀氣之廣狹規模,可以卜所收砂水之多少;觀氣之端然而直上,定知正穴必在幹龍;觀氣之飄然而斜行,定知正穴必是枝落。幹氣自然雄偉高大,枝氣自然卑小清弱。山雄健者氣旺盛,山柔弱者氣微細。故曰:龍行十里氣高一丈。富穴氣如疊壘,色艷而濁。貴穴氣如張蓋,色清而奇。初吐一線,上結華蓋,蔥蔥鬱鬱,如雲如煙,如旗冕垂琉黃中,五色具備。似龍蟠者,名曰旺氣帝王之地。蓋帝王陰陽合德,五氣儲精,又土為君政;其色本黃,龍為君象,其形本肖,所以備具五色,又黃多而象龍也。紅光明爍,森森林林,如虹如月,如鳳舞者,名曰淑氣后妃之地。蓋后妃與君敵體相去不遠,又火能助土,鳳為君瑞,所以紅多而象鳳也。或內白外黃,前青后紫,青如牛首,赤如虎尾者,猛將之氣侯伯之地。初若雲煙,終類鼎沸,中青外紅,如流星燭地,如蛟騰鳳翥者,福喜之氣宰相之地。赤白一線,直沖貫日者,忠幹之氣諫臣之地。赤紅一線,如虹而微帶綵色者,文奇之氣狀元之地。純白純黃,民牧之地。紅黃紫白相問而青潤者,翰苑之俊。紅黃黑白相問而厚重者,附#2馬之英。初吐一線,終結寶蓋,五色俱備,輕清上浮,有紋不襍,如踏節,如寶塔,如搖旌,如幢幡耀日燭星者,為異氣神仙之地。此氣多現於飛鴈龍、鐵拐龍。五色具備,正直無倚,如大臣之立朝者,為正氣道學之地。此地多現於中正龍、逸士龍。大抵青紅而明亮者,文臣也。白黑而徑直者,武職也。青紅白黑又帶一絲黃潤者,文武全才也。其氣類禽者出文,其氣類獸者出武;其氣盛大而燭天者,必產出將入相之士;其氣低小而光明者亦出文官而兼武備。欲知官祿之崇卑,視氣之高低廣狡而可見。欲知官祿之久暫,察氣之大小厚薄而可知。欲知官祿之在何方,蔭何命人,則分野可考,方位可斷。如坐命坐穴皆在子而吉氣正躔玄楞之次者,官祿多在宋,利亥卯未人。坐命坐穴皆在丑而吉氣正躔星紀之次者,官祿多在鄭,利申子辰人。坐命穴皆在寅而吉氣正躔析木之次者,官祿多在楚,利巳酒丑人。坐命穴皆在卯而吉氣正躔大火之次者,官祿多在周,利寅午戌人。坐命穴皆在辰而吉氣正躔壽星之次者,官祿多在秦,利亥卯未人。坐命穴皆在巳而吉氣正躔鶉尾之次者,官綠多在晉,利申子辰人。坐命穴皆在午而吉氣正躔鶉火之次者,官祿多在趙,利巳百丑人。坐命穴皆在未而吉氣正躔鶉首之次者,官祿多在魯,利寅午戌人。坐命穴皆在申而吉氣正躔實沈之次者,官祿多在衛,利亥卯未人。坐命穴皆在酉而吉氣正躔大梁之次者,官祿多在齊,利申子辰人。坐命穴皆在戌而吉氣正躔降婁之次者,官綠多在昊,利巳酉丑人。坐命穴皆在亥而吉氣正躔娵訾之次者,官祿多在燕,利寅午戌人。官位之陞遷無定方,則吉氣之旋轉亦無定在。如坐命坐山在子而官貴之氣現於申者,官祿多在晉。若有時轉入於辰,則官祿又在鄭。或再轉而入於午,則官祿又遷於周。凡自低而高,自微而著,必升遷之氣也。若漸低漸微,必降謫之氣也。變而為無者,必退斥之氣也。又有飄揚而入於坐山者,必致仕還鄉之氣也。凡此之類,未可盡述,非聰明特達之士,不能探其玄微。
第四章論氣色真假

地之氣色有真有偽,偽者似真,真者似偽。作福之地,其氣特奇,停停然如寶蓋,郁郁然似靈芝,望之則有影可見,即之則無形可拘,或紅或黃或紫或赤或白而滋潤,或黑而有光,或五色相間,或萬象交騰,又或如空中之錦繡,或如五彩之文章,凡此皆造化吉氣鍾之於地,故精光特露有如是也。若夫或白或藍,橫欄散漫,其象甚著,其中甚澆,此必是日氣與水氣相交而成者。又有日出曙氣,日落霞氣,月出入輝光氣,雨後雲氣,老山濕氣,川澤嵐氣,珠藏澤媚,玉韞山輝,古窖浮光,古墓有耀,延平之斂芒射斗牛,瓜園之刀光含夜月,草木之枯老則有光,器物之年探則有火。人血之在野日久則暮夜生明,禽獸之血亦積久而有焰,妖蛇之吐氣似雲,妖雉之吐氣似錦,妖龜之吐氣似霞,蜃之吐氣每每結成樓臺之狀,與夫神火、鬼火、土地燈、社司燈之類,難以枚舉,皆偽氣之似真者也。大抵真氣上大下小,偽氣上小下大,真氣外淡內濃,偽氣外濃內淡,真氣外暗內明,偽氣外明內暗,真氣有氣而有光,偽氣有光而無氣,真氣出山之巔,偽氣橫山之腰,真氣多結於陽明之地,偽氣多結於幽谷之中,真氣多現於衆山鑽聚之鄉,偽氣多現於孤陰獨陽之處,辨之不精,未必不指鵑雀而為鳳,野烏而為鸞,嶇蜓而為龍也。氣之偽者,勿論已而。氣之真者;又有龍氣、穴氣、砂氣、水氣之不同。祖龍之氣,定是光芒燭天;穴中之氣,必然精光獨露一分;砂之為氣,所以輔龍穴之用也。故欲看砂上之氣者,當以龍穴之氣為主,未可以砂上之氣旺,而遂以為吉穴在砂也。如東方龍穴,砂上見白氣、紅氣;南方龍穴,砂上見黑氣、黃氣之類,皆剋洩之氣也。見之必凶。惟龍穴本氣極旺者,方可免咎。若東方龍穴,砂上見黑潤之氣,南方龍穴,砂上見青潤之氣之類,見之甚吉,雖龍穴本極衰弱,亦不作禍。凡剋洩之氣落陷宮為禍必淺,生扶之氣落陷宮作福亦輕。如火在北,土在東之類,即陷宮也。水之氣其象與砂氣同。

第五章論五氣生剋

春氣青兮夏氣紅,清秋白潤黑居冬,黃氣分居四季流行,總是不同。如青氣獨盛於芳春,雖見白氣而無害。赤光騰耀於夏日,縱遇黑氣而不防。白旺不畏赤臨黑盛,何愁黃。至夏季之土,見木不生灾。旺氣之黃,逢青而不剋。細觀氣之盛者,既不畏剋,則知氣之衰者,自不能生。三春之土難以助金,九夏之白何能生水。冬火不救季土,秋木不顧炎君。四季水衰青黃,何賴東方青氣輕飄,本嫌白露。若見絲絲紅紫,定知賜宴瓊林。西方嫩白飛揚,不宜炎至。或者微微黑現,必然汗馬成功。赤微畏黑見黃婆,則功成可待。水少忌土見青黃,則事業可成。黃雖懼木白解救土獨青,能為筋骨之疾。單紅必興牢獄之灾,重黃瘟疫,孤白死亡,孛在北方無問色,灾生不測。不須疑此,皆青、紅、黃、白不潤,黑帶濕滯無光。若是中和,何妨灾至。青氣散亂而不正,多生巫祝。紅光尖射而怪異,定出訟師。白氣亂出而亂飄,世傳剛惡。黑光斜沒而斜現,代有穿箭。黃現昏暗無光,定產盲聾暗啞。青亂必多變,黑亂必多淫,紅亂則文筆不開花,白亂則干戈必生耀。更有黃氣亂,則生疾。紅黃現總日禎祥,豈知亂紅現於西方,必招血疾;亂黃產於北地,定主賢虛。青黑生似非淑氣,豈知青潤生於南地,則光輝益著;嫩黑呈於東土,則生意可人。蓋凶中也會藏吉,吉處也會藏凶,皆自然之機,亦一定之理。太旺則凶暴強悍,太弱則孤苦伶仃。旺極者斬後必速,弱極者終亦絕嗣,久暫雖殊,同歸一致。
第六章論天地氣機此以前論氣,以後論形。
風水之術,先識氣機氣機不識風水何為。氣通於天機達於地,通天達地迥別,時師略舉一二,誨我支裔。氣有進成,機亦有進成,進者吉,成者又吉。氣有退敗,機亦有退敗,退者凶,敗者又凶。履其龍,登其穴,抱其砂水,審其氣機,為進為成則貴地,決其尊榮,冨地失其興旺。縱貧賤之地,亦安好也。為退為敗則貧龍,斷其枯竭,賤龍斷其疾患。縱冨貴之地,亦零落也。春屬於木,木之氣青,木之機升。夏屬於火,火之氣赤,火之機炎。秋屬於金,金之氣白,金之機融。冬屬於水,水之氣黑,水之機沉。四季屬土,土之氣黃,土之機凝。悠悠揚揚,綑氳滿眼,蕩樣飛絲,淅瀝震響,此木氣也。烏嬌其聲,人含其吠,青衣童子提壺挈榼,此木機也。舉凡所見所遇,帶有動盪之情,懽虞之狀,崛起之體態者,皆屬於木,皆為春之所宜矣。綠靄紅光,飛英集目,閃閃爍爍,激烈怒號,此火氣也。犬吠雞嗚,妻呼子叫,牧豎樵夫歌吟吠跳,此火機也。舉凡見所遇,帶有洶湧之情,咆哮之狀,轟烈之體態者,皆屬於火,皆為夏之所宜矣。清清白白,風色飄搖,聽若有聲,視之無形,此金氣也。行歌坐吠,聲應聲呼,驅牛趕馬,緩語徐行,此金機也。舉凡所見所聞,帶有思嘆之情,倦怠之狀,醉飽之體態者,皆屬於金,皆為秋之所宜矣。寧寧靜靜,無塵無上,不動不搖,亦不寂寥,此水氣也。扶肩而行,對膝而坐,携手而語,烏飛不嗚,此水機也。舉凡所見所遇,帶有憂傷之情,抱悶之狀,妝斂之體態者,皆屬於水,皆為冬之所宜矣。塵埃滿眼,黃沙霏微,萬籟無聲,風氣溫涼,此土氣也。整衣束屢,正立清談,肩負擔荷,烏宿獸歸,此土機也。舉凡所見所遇,帶有端肅之情,負戴之狀,沉潛之體態者,皆屬於土,皆四季之所宜矣。春得火氣機為進,木氣機為成,水氣機為退,金氣機為敗,舉其一可以知其餘。四季之土,亦附四時,而論氣斷人丁、官爵,機斷祖業、財帛。氣雜者,一門數姓;氣進者,子孫成名;氣成者,添丁進爵,氣退者,官休子病;氣敗者,官禍子死。機襖者,陽宅主淫奔,陰墳亦主淫奔;機進者,產益財來;機成者,庫充倉滿;機退者,家耗凜虛;機敗者,賣田借債。審氣機之時屬寅,即應寅亥之生命。審氣機之時在巳,即應巳申之生命。餘可類推而知,斷其吉,推生命。祿寅之月,斷其凶,推生命刑刃之期,萬無一失者也。有春月登山,見跨馬者,一墳石砌,斷其有膈足之疾;一墳荒草,斷其全冨貴之家。有夏月入聞,聞燕語者,問疾病,斷其秋必死亡;問功名,斷其秋必榮捷。有秋月登山,見携酒者,一有碑之墳,斷其冨而無積;一無碑之墳,斷其吝而有財。有冬月登山,聞鴉聲者,一男墳,斷其子陛御史;一女墳,斷其家寒子孝。有日午登墳,見日影者,斷西方興旺;斷東方零落。有日午登堂,見賣菜者,斷男女無綠,中年失偶。此皆以氣機論也。
第七章論龍穴砂水
談龍者,必日來龍,龍不見其來,則將何作主。論穴者,必日穴情,穴不審其情,則以何為證。龍之枝幹雖殊,其來也皆有飛見潛躍,如一不全,則龍不真。穴之形體雖異,其落也皆有情勢氣脈,如一不聚,則穴不正。有真龍,有正穴,則砂之吉者,吉也;凶者,亦將為我制。譬之朝廷有道,則奸雄化為純良。水之來者來也,去者亦將為我用。譬之心腹無虞,則疥癬何嫌。一二無個非龍,其來不終,葬者乘之孤獨貧窮。無穴非穴,其中必拙,葬者當之,輕貧重絕,生剋皆砂,皆宜就我,子父財官,皆宜柔抱,抱我皆吉,皆我皆禍,來去皆水,皆宜舒徐,艮丙巽辛,皆宜溶注,金、水、土、佳,木、火為崇,裹趕非砂,蟹蝦非水,一以定龍,一以證穴,龍有正變,穴有乘除,金變如木,火溶其傍,勢如一線,貴不可當。見土成穴,穴欲其藏,土變如金,木列其問,勢如剖瓜,富不可言。遇火伏側,穴除其巔,砂嫌離鄉,亦愛離鄉,嫌在尖削,為漂為蕩,愛在圓秀,遠宦冨商#3。水莫愛去,亦莫怕去,去者回顧,四處招財,來者箭跳,一事不諧。○穴音緯交覆深屋也。
第八章論龍
待哺之雛,伏棲何嗚;起微之犬,黨巷何聲;發將之巔,龍之起祖曰發將,過峽曰過將。結穴曰住將。巉然何圓;結咽之關,混然何平。二氣何儀,五兆何行,奇幻倏忽,易步分程,聯鑣附轡,並足爭衡,降高就卑,僕從紛紛。如群羊之躑躅,如驚烏之翻翎,如蚓沿壤陌,如蛛絲畫簷,如帛之紋,如水之痕。其翩翩片葉必趨於一陣,其壘壘群隊必隨於一奔。若起若伏,若斷若連,勢不累形,形不累塋。崇雅之崗,其住欲巧;稠衆之崗,其住欲專;隱隱微微,其降既弱,其住欲端,蜿蜿蜓蜓,其勢既橫;其住必旋。葉茂枝繁,定須腰結,葉疏枝朗,盡處可抒。故曰:衆山回頭,結在原頭;衆山飛走,結在水口;上下相抄,結在中腰,此可為尋龍之要領,亦可為點穴之大端。是以龍之行也,有手有足;龍之住也,有頭有面;龍子端嚴也,不顧四面;龍之四面也,皆顧龍神。龍之行度宜相生相合,龍之峽位宜相剋相刑,龍之起祖必顧子孫,龍之到頭必肖宗祖,祖宗重厚有好子孫,子孫秀異由好宗祖。故曰:祖強宗強立已善艮,子孫其昌。宗雖分振祖德未艾,子孫昌大。發跡雖涼承世延長,聲聞遠揚。祖沒宗茂一代之冨,祖榮宗燦。冨貴奕葉子孫迎迎,宗祖繩繩。宗派降勢祖本山玲,一代小康。宗派降勢祖本山顧,光大之葬。亡祖失宗望人門戶,皆祖棄宗。南北西束平地之龍,無異高山。蓋高山之五星堅體,平地之五星外體,分枝結咽,開帳出脈,順逆迎送,無一不同。但北龍山勝於水,故多就氣,南龍水勝於山,故多就水。
第九章論穴
近日顓門人家輒曰:窩、鉗、乳、突。窩、鉗一也,窩則圓,而鉗則直。乳、突一也,突則聳,而乳則垂。金水之龍愛成窩鉗,土木之龍愛成乳突。窩以心泡為證,窩無心泡為側為空,空側之窩孤寡貧窮。鉗以貫耳為證,鉗無貫耳為蕩為散,蕩散之鉗人離家散。乳以隨水為證,乳無隨水為枯為竭,枯竭之乳非貧即絕。突以鬚翼為證,突無鬚翼為孤為孑,孤孑之突艱難四裂。地在高山突中愛窩,地在平洋窩中愛突,穿空穿薄穴情便惡,夾堅夾頓穴情鎔煖。借官不借鬼借鬼者絕,借虎不借龍,借龍者滅,借案莫借托,借托者家蕩如雪,借山莫借水,借水者財蕩如裂。

第十章論砂

主山降勢衆山必輔,相衛相隨為羽為翼。山必欲特,特則不群,出類拔萃稠衆難倫;山不欲獨,獨則必孤,流落羈旅宗黨無徒,山不欲多,多則無憑,亂臣賊子朋伍縱橫;山必欲衆,衆中有尊,羅列左右扈從元勳,山必欲交,交則必鬭,山必欲鎖,鎖則不漏,國漏之辨相須相擊之侯;山不欲垂,垂則失利,山必欲降,降則勢止,垂降之辨殺氣得氣之謂。所喜者完其四面,所忌者勝於一偏。不集不應五氣散於八風,或逼或沉三光囚於五造。惟三方稠密以舒以容,一水平澄以防以衛。貴賤固係於後龍,吉凶盡應於前對。螘螘繩繩以屬其的低結盤窩,蜂蜂旅旅以羅其傍高藏壺盪,進前勢以若鬥,退卻立以惟恭,集左右以為輔,峻門戶以藏風。如展屏如死城,而無馳逐離去之意;如懸鍾如覆釜,而有朝宗顧主之情。何取如纛如旗,又何必如筍如鎗。後跡前聳左回右拱,此衆山拘龍之蕩。後瘦前亂左反右直,此衆山脫源之窮。皆後分枝面前分溪,左如梳腦右如篦眉,此衆山脫水而腳不齊。皆後如傘欄面前如版板,左去如出軍右去如群奔,此衆山逐水而腳分岐。雖然欲知砂法之美惡,先看本主之盛衰,如本主木星過盛宜見火見金,本主木星甚衰宜見木見水,扶其衰亦當制其過。舉其一可以例其餘。
第十一章論水
山隨水行,水界山住;水隨山轉,山防水去。人知山之不可頗不可偏,孰知水之不可淫不可蠱。無劍佩之腋流,無偏鏘之面去,無隔胸之建領,無分臂之牆瓦,無蛙背之披淋,無鶢胸之兩下。橫琴臥質,精神有類於環襟;新月長虹,氣象不同於反弩。六相西朝而右不虛,六替束行而左不空。來如展席之平且分地濁,去如鋪簾之鎖又辨天清。有識有交,無沖無射。入首尋龍,蕩必分於內外;隨形擬穴,應當復其污降。蓋山尋住腳,連延則未絕他情;水愛環城,反背則不鍾內氣。固取潴而後洩,尤愛去而復留。乾流欲鎮於長流,堂前不脫。小畜相逢於大畜,腕內宜灣。雖有江湖池沼之澄,凝不若金魚蔭腮之親切。橫平寬整,欲江澗之無聲;抖直瀏奔,忌田濠之短折。平不平,而橫不橫,分途八字;傾不傾,而直不直,鎖節丁文。搖旌反弩者,禍臨;崩唇夾脇者,灾至。溍筧長槽,不數年財箱如洗;偏鎗幹割,一二世宗祀伶仃。或如帶,或如練,須應於天文;或是之,或是玄,各司乎宮分。駇襍交宮,縱清流而蹈濁耀。真純入路,凝綠鑑以照蒼淵。主衰則宜生宜扶,主旺則宜剋宜洩。扶其弱,抑其盛,總歸中和。龍既真,穴既正,水自合法。○抖音收衰他。瓴音靈。
第十二章論峽位
星峰固宜剝換,亦須不失原神,如金星更迭之後,必復見土見金,方為本原。主露方論過峽,過峽與束氣邊相似,而實不同。束氣者,恐其發洩大盡,欲暫安憩焉耳。峽則如蟬之蛻,如龍之化最為機軸;如金龍過峽,則思金為土之精。水之母生於巳,墓於丑,養於辰,旺於酉,寡於箕,孤於鬼,沖於叩,絕於寅,祿於申酉,而貴於寅午。自墓絕而過生旺,自孤寡而過祿貴,即善地矣。而所過之體,尤分正變纍絡,如珠金之正休也。以正休過,則凡諸星護衛,皆以合正為妙液流,如線金之變體也。以變體過,則凡諸宿遮攔,亦以用變為奇峽之未過。以生為體,峽之既過。以剋為用,譬如養子者,骨格既成,欲其脫嬰兒之態,任大人之事,則必勞其筋骨,苦其心志,和以切磋而琢磨,方成人矣。是故火雖剋金,而金以火過為融,水雖剋火,而火以水過為制;木雖剋土,而土以木過為疏;金雖剋木,而木以金過為用;土雖剋水,而水以土過為凝。觀峽左右知青與曰,觀峽閃昂知乳與突,觀峽曲直知高與鉗,觀鵬之形即知穴態,觀峽之勢即知穴證;觀峽之星即知穴色,觀峽平沉知穴淺深;觀峽長短知穴唇氈。峽既過矣,則觀其作何星辰以為少祖。如金過而金則龍露,須障之以水,則以子護母,母不拋頭露面,而體勢以尊。金過而水則龍洩;須培之以土,而后元氣不凋。金過而土則龍壅,須制之以木、而后英華漸露。金過而木則龍病,須輔之以金,而后氣力不虧。金過而火則龍傷,須制之以水,洩之以土,而后精靈不損。既起祖星,須宜剝換,剝換一二,便須束氣。束氣而再束,便宜起頂。起頂之星,尤宜分曉過峽,是金而金作頂,始見原神之真骨也。木土二星,子母亦堪互用。惟水與火則匪佳城,金逢木火財殺同鄉。惟叠叠皆金,並無剝換,則又宜見木火。譬之獨創門戶,非財不安,非官不顯也。
第十三章論形勢
來山為勢。結欨成形,勢如根本,形如蕊英。英華則實固,根遠黝幹榮。勢必欲行,行則遠,遠而騰蹤。形不欲行、行則蕩,蕩而不鍾。勢不欲止,止則來無所從。形必欲止,雞則蓄而有容。形不欲露,露則氣散於飄風。勢必欲露,露則氣聚於高峰。勢不欲汙,汙則氣寂而不鍾。形必欲汙,汙則氣聚而有融。蓋形者勢之積,勢者形之崇;形者勢之結,勢者形之從。彼有左右之勢,以從中而衛穴;面前之勢,以朝穴而應龍。外勢欲圓,內勢欲才,宗龍之形,如花之的。騎龍之形,如宇之堂的;承貼萼之正堂,居門仞之防。位龍之形,如人臥之肩井,如魚奮之顯鬣,皆隨其趨向,而橫應偏傍。承龍之穴,如心目之顧帶,如日月之精光,皆引其來歷,而寬接麻藏,如世族之居兮、門仞之高峻,莫窺其堂;如大度之設兮,實主之交際,以盡其溫恭;如荒園敗圃兮,藩離已壞者,來往之蒙衝;如巨翁權勳兮,必森翼衛,而環左右;如藏寶積粟兮,必厚蓄而峻廠。君故曰:蟠根固蒂者,枝必茂於喬木;夾輔碟流者,形必就於真龍。
第十四章論定穴
橫脈定穴。橫脈,龍過處而起,起又伏在中央,梭肚有泡處扞之,要前有朝案,後有落托,左右有肩帽,方真為鬬斧,孔脈多腰受宜後頂龍脊。書云:橫擔橫落,無龍須下有龍是也。切不可出,出則脫氣。

直脈定穴。直脈,龍直來不左不右,扦穴多宜脫出,必須兩手重重拱揖斕截,去水方可下之。若眠體少緩,則閃殺可扦。書云:直送直奔,有氣要安,無氣是也。切不可正鬭,鬭則撞殺。
斷脈定穴。斷脈,龍行兩頭大中央小,如折藕之絲,又如銀錠之中,則從細小中認定,應樂以腰受氣橫騎扦之,無應樂而穴糢糊,切不可抒漏脈定穴。漏脈者,大山之下,胎息之旁,輕漏一線入於平也。或也起敦阜,此真氣傍漏穴,宜就頂扦之,向宜就局。
偷脈定穴。偷脈,是平地中、草蛇灰線連帶龜脊,起於平中,詳其盡處,枯脊扦之,要前有明堂,後有送水方真。
飛脈定穴。飛脈,龍行如蛛絲馬跡、飛燕遊絲,勢多斜旋,擇其衆山圍透中,取其端正者而扦之。
平脈定穴。平脈,平地之龍,如四圍田高遠,將來中間低田,低田又起一路高田,則低者為水,高者為脈,外高者為龍虎。看水合處,認掌心扦之。

墜脈定穴。墜脈,龍行高大落下一絲,如懸絲之蟲,如掛網之蛛,穴當就泡珠小塋扦之,勿大作,大則損龍。
長脈定穴。長脈,龍鋪平出,洋悠悠遠去,或出或沒,或大或小,只從氣盡水交堂聚處,認中扦之。
短脈定穴。短脈,正龍不住,只於行龍,上落一二節,或聚講處落一脈,結穴宜扦中正,不可偏倚。然亦易發易敗之地。
正脈定穴。正脈,龍行中出,逶迤軟活,星辰端秀,只看朝對正中蓋穴扦之,玄武嘴長壓殺扦之,玄武頭縮屏殺扦之。
第十五章論證穴
五星證穴。金體圖扦其虛而動,木體直扦其芽而泡,水體曲扦其正而靜,火體烈扦其焰之盡,土體方扦其饑而薄。
九星證穴。貪狼出穴是乳頭,巨門出穴窩中求;武曲結穴釵鉗覓,祿廉梳齒鍥鐴頭;文曲求穴平裹作,高處亦是掌中落;破軍作穴如戈矛,西邊左右手背收;輔星正穴燕巢仰,若在高山掛燈樣;弼星出穴在低平,縱有圓頭亦凹象。
三勢證穴。立體山聳氣上浮,眠是山伏氣下墜,坐是山和氣中藏,此乃天地人三勢。
朝山證穴。案對之說取其應也,如主客相迎,如夫婦相親,情意相投而無間,形勢相駐而不踆,奇峰特發直中取的,耦巒聯秀拗裹平分,高則齊眉低則應心。故曰:惟有朝山識幸心。
明堂證穴。結穴處必有小明堂,收小界水合入其內,看堂正則居中而取偏左,穴居左偏右,穴居右堂之輔,穴如盤盛杯,如梱藉足,斷無一偏之堂。
水勢證穴。結穴處水到此必灣,環澄聚儼若不流。書云:水不亂灣,水聚左穴偏左,水聚右穴偏右。又曰:左水明偏左,右水明偏右,朝水宜高,順水宜低。蓋水者龍之血脈,山行則水隨,水合則山住,故穴以水為的。

樂山證穴。龍行有委曲,結穴多不對。頂必穴星後生一山,為樂托不拘他山本山,只要立穴處坐後對之,為應直來多坐,本祖橫坐必是他山,樂星不對穴亦不真。
官鬼證穴。橫來須有鬼,直落定逢官。結穴處後拖者為鬼,亦可以為托;前拖者為官,亦可以為案。若有此二山立穴處,後要坐鬼,前要對官,如不坐不對,非真穴也。
龍虎證穴。龍逆水,穴依龍;虎逆水,穴依虎;左單提倚龍,右單提倚虎。龍虎高穴高,龍虎低穴低,龍虎中停穴中。穴低龍虎高,則忌壓塚;穴高龍虎低,則忌露胎。故察龍虎亦可以得穴情。
十道證穴。十道取乎四,應前後相對,左右相稱。謂坐不宜偏,案不宜斜,夾耳不宜進前退後。故立穴處,先看穿睜十字,後枕圓前對尖,左右對睜曰:天心十道口銜枚。

分合證穴。上面有分其來明,下面有合其住真,此小明堂內合水,即蝦鬚金魚界合也。有合無分來不明,有分無合住不真,是假穴也。

曜氣證穴。龍虎肘外盛氣發而為曜,亦可以證穴。左有曜則穴居左,右有曜則穴居右,左右雙曜穴居其中。長而清者為貴,短而掬者最強,龍盡方有初中罕遇。
方隅證穴。衆形既各可證方隅,又可總證,如穴結于中心穿出處,則以兩水交止證之。如穴結于平緩水橫處,則以龍脈特氣證之。如穴結于脈並水兢處,則以朝山有意證之。主背脈側之結穴處,以左右停勻證之。龍虎偏護之結穴處,以堂氣聚大證之。平凸之難向結穴處,射以砂寬水抱證之。大抵證穴,多端總認情勢。如果有情,則雖獨證不嫌偏;倘或無情,則雖合證不言備,在智者之自悟耳。
第十六章論星氣
陶公曰:上法少備真龍難辨,真穴難明。有旺氣依巒頭而行者,得其星則得其氣,其辨之也易。有星辰布後而氣,則鋪前星巒。偏左而氣則鋪右。若此等,則得其星必失其氣,得其氣必遺其星。故曰:認氣難。大抵龍從氣鍾,星輔氣住。善認者,得其氣不遺其星;不善認者,得其星而脫其氣;亦必然理也。但於蚌腰鶴膝處,考其過則來真;於肥圓平聚處,認其靨則結明;觸類而推,萬無一失。
第十七章論極暈
地理關健極暈為至,行行有極,星星有暈,不極不暈,富貴難問。土為金極,水木火暈,極為元氣,暈為用神,極不送亦不迎,閃閃渾如顧復情。暈不勗亦不俯,依依恰似相面互。金龍過峽,土星微露端倪,而子父財官,森森互列。過峽起祖,土星遠相照映,而水金土木,簇簇親隨。束氣以土藏金,父元護衛生龍。以金帶土,財鬼遮隨官出現、財伏藏子端拱,是為正暈。正暈者爵祿悠長,而為牧為相;官俯伏財崛起子縱橫,是為變暈。變暈者威權猛烈,而為臺為將。行龍不帶極,丹桂無根,縱有一乙二甲,不產狀元之子。堂氣不聚極,黃金無種,縱有文武輔弼,難登公相之堂。極見暈而端凝龍章鳳誥,暈見極而低縮紫閣丹扉。登穴場而極居落托,或為屏蟑之尊。挹明堂而暈列官,禽必作排衙之狀。極在砂中鋒錯不露,而暈皆隱隱流行。極藏水曲源派有綜,而暈即洋洋布置。龍穴之極暈不全,懼貽灾於卿黨。砂水之極暈不備,恐播惡於蒼生。極有欠缺不為孝子忠臣,暈有疏違難說經邦濟世。極有極之,方方宜出現極,奪於財者貪極,奪於子者弱極,奪於官者爭不,若以我壓之,尤為耀祖。暈有暈之位,位有異宜。官暈之位宜疏,財暈之位宜伏,子暈之位宜端,一有不得其宜,即為禍端。明堂內四暈俱全,少年及第。水口中四暈,乃備晚歲登科。大富者,財暈常端而得位。蓋富非驟至,如珠聚、如帛累,而後千倉萬箱。大貴者,官暈必疏而居方。蓋貴不倏來,必琢磨,必勤苦,而后姓揚名顯。故曰:我剋為財,剋我為官。時師不識,吾徒慎焉。

第十八章論四神星宿

地有百形理原一致,尋宗問祖見影知形。峽位與公位相當,后鬼與前官相應,來氣與餘氣相因,分襟與合襟相稱,后有落托前有唇氈,來有撓掉住有頭面,龍須媚虎虎必馴龍。最忌者龍巉似虎,最愛者虎軟如龍。虎軟如龍者,無刑併而盈財帛。龍巉似虎者,損丁壯而耗財箱。朱玄子父青白財官,傍無凹借富實雙全。鬼不愛鬼官卻宜官,落不宜落曜須見曜。以鬼為鬼名為盜氣,家道伶仃子孫不庶。以官作官不懼尖巒,生人軒豁甲第魁元。鬼不愛鬼亦不愛子,父兄財星方為得所。官宜於官亦宜財父,木火二星最為天助。落而落者其勢卑弱,雖有若無人家消索。曜而曜者其形俊俏,若是貴龍為官清要。為禍之鬼十有五六,凡有官曜盡皆為福。大富大貴裹趕分明,只愛財官有氣有情。貴龍無官趕者不貴,無財裹者亦不貴。富龍無財趕者不富,無官裹者亦不富。蓋富貴相連財官相衛,財不見官其財不熾。官不見財其官不庇,時師開口門開戶閉。門開無屏長房凌替。戶閉不伏幼子乖戾。堂喚明堂不宜遮閉。平正有情更為吉利。周匝開鎖寬狹無計,寬曠氣洩狹端情聚。水口葫蘆時師咲跳,不察星巒空誇華表。若遇子孫陶朱寂寥,筆印端嚴去水主貴。倉庫逆生水去財聚,砂無鶴爪文名士少。鶴爪不掬反成齷齪,砂無牛角終成寥落。牛角不開反出好回,砂無蟬翼穴情不的。蟬翼壅腫生人懵懂,頂愛中穿穿愛之玄。不之不玄反成死鱔,枝遭幹剋何誇正落。受剋到穴終有一絕,縱有水城定多沖割。時師不識貪愛鎖識,剋龍鎖水反成牢獄。若無赦文女童縲拽,此係秘傳善悟自得。
第十九章論左右朝對
門內有君子自致佳賓,門外少佳賓諒非賢主。瓦門庭有寇為禍百端,鎖鑰不嚴飛灾四至。捷報之案與流徒何殊,哭兒之山與神童不異。舞袖之狀似離鄉,牢獄之形如倉庫。朔南百步無聳案,六十年一掃如空西東。舉首見高峰,千百年愁煩不了。故曰:午子堂開老無聊賴,酉卯戶閉少不軒昂。登科及第定有三合,火星積玉堆金,須是八方水局。馬上貴人未必非探頭之賊,幕中伴讀或又是宣詔之山。文筆搖而老作書生,玉琴瘦而四方游蕩。祖宗前聳,迎之吉而背之凶;且生陋劣屍虎回來。文為禍而武為福,更看勳庸。龍穴俱全水火土星,皆美利元辰見出。子財官位定為灾龍抱虎,虎抱龍皆從水判。右射左左射右盡自堂分,山特來而俯伏貴壓千官。水遠至而凝澄財增萬頃,衆山混沌獨一位之對穴者,端然萬派支流。惟半鑑之當堂者,沉注斷定家門富貴,卻難親戚榮華。水窮山盡須宜陪表之峰
召,亂墳多惟愛跪眠之狀。
第二十章論體槃
直龍看化生之腦,橫龍尋落托之形,既有腦氣落托,自有上分下合,分合之間天造地設。孫不肖祖者曰素,素者不產文章客。子不養毋者曰漏,漏者難培富貴根。兄弟不論弱與強,只要無衝無剋。主賓不論遠與近,只要相合相生。僕從不論多與寡,要無反主之星。門戶不論闊與狹,要有捍門之宿。山不論前後左右,要合星辰,而頭不見飛,腳不見竄。水不論來去澄流,要合方位,而來不見沖,去不見割。束氣要圓爭,兩傍不要洩。洩者行龍無力,過峽要融煖,兩傍不要散。散者到穴無情,寧可借停驂之主以為客,不可認憩駕之客以為主。寧可挽元神之水以為富,不可招黃泉之水以為貴。祖宗雖好,隔五世六世則無功。僕從雖多,去五代六代則即散。龍竄虎飛只要水城環抱,堂寬案遠只宜龍勢高強。地可催官須用情於祿,貴穴能造福必迎氣於龍。神官殺同鄉差毫釐而或殃或慶,毬簷咫尺侯一拈而為福為灾。星峰秩秩縱一節兩節之小疵猶為吉地,鬼劫重重雖一山一水之可取不為佳城。水愛曲不愛直,直去者固凶,直來者亦防衝射,朝愛來不愛去,去長者不吉,去短者亦是支離。水秀山明可靠可吞者有力,山嘯水哭不聞不見者無妨。龍不開屏列帳何誇粉黛姻花,穴無后鬼前官空有樓臺鼓角。文章蓋世不科第只因筆印糢糊,子孫富貴不繁多綠是唇氈淺薄。水去處石曜一卷千鈞之力,箭來時巽水一勺萬鎰之情。正龍之福遲而久,故將門出將,相門出相;傍龍之福驟而短,故一發如雷,一敗如灰。
第二十一章論花假
龍穴易識真假難知,真者多拙假者多奇。真者如真女垂簾肅駕無傍窺雜硯之人,假者如淫女暴面露頭多橫觀交馳之勢。真者如法駕雖樓臺鼓角而拱手埋頭,假者如浪子雖姻花粉黛而束馳西逐。巒頭大而歪竄是假山也,砂腳多而反抱是假砂也。穴場孤曠而耳無貫峰,腦無屏枕陽無唇褥;陰無鬚翼是假穴也。水城屈曲而方位不合,衝射暗來近視悠揚,遠觀遮樸是假水也。真龍中穿,假龍亦中穿,真龍遮護,假龍亦遮護。中出無根多是幹龍之逐客,遮護無裹半為帶劫之零星。大假者久而大殃,小假者久而小昌。勾勾搭搭十無一二真綜,閃閃藏藏萬有百千假態。俗眼指稱灰線傍有子父則真,時師愛道跡絲側見官財則假。

第二十二章論約束
地無約束龍神碌碌,約束端然富貴雙全。約束之山氣象尊嚴,后不為鬼前不為官,左不為龍右不為虎。帝都王都之約束在一百二百里之外,宦家世族之約束在一十二十里之間。父為約束根基厚而世代簪纓,子為約束驟興旺而威名遠播,財為約束盈倉箱而納粟奏名,官為約束登科甲而出將入相,兄為約束勢頡頏而聯芳齊美。金星約束定是獻天如釜如鍾而火星滅邇,木星約束定是沖天不戟不矛而金星低避,水星約束定是漲天不擺不搖而土星低回,火星約束定是燄天不飛不竄而水星潛伏,土星約束定是齊天不尖不瘦而水星低遯。約束遇官雖詩禮而難逃訟獄;約束#4見父敦孝友而遷徙防危,約束見子多英俊而老成凋謝,約速見財尚豐殖而妻宮寡阨,約束見兄分門戶而爭雄競勢。惟一山端然傍無並峙,衆星低避者則家道尊嚴而干祥萬福矣。龍從左來則約束在右如煉於左,龍從右來則約束在左如煉於右,龍從後來則約束在前如衛於後。龍到處宜有約束在龍虎數層之外者為奇,龍去處宜有約束在水口門戶之內者為妙。約束出於生旺之鄉長春百歲,約束出於墓絕之所七十來稀。居水口之內郊為陪表現玄武之臂便是干城專宰,大勢大形不照一山一水時師不究法眼先尋。
第二十三章論交度
斷福如符要知交度,秘云風水無交度,富不陶朱貴不三公壽不彭祖,夫婦不齊眉孤寡號門戶。故龍不交度其名曰妬,龍之妬者無百年之福,穴不交度其名曰痼,穴之痼者無十年之祚,砂不交度名曰齷齪,齷齪之砂子孫不祿,水不交度名日支離,支離之水門戶流移。○自過峽而起少祖是為龍度,如金龍不見水來護則為子妬,安望兒孫有三五。水龍不見金來顧則為父妬,定無白髮盈門戶。金龍不見木來扶則為財妬,營營食用常難措。木龍不見金來助則為官妬,文章不上青雲路。金龍不見金來護則為兄妬,勞勞獨自撐門戶。○起鬼落而至唇氈是為穴度,坐金不見木則為財痼,何誇四處有倉庫。坐金不見金則為兄瘋,莫羨龍神多夾輔。坐金不見火則為官瘋,何論色色文星助。坐金不見土則為父瘋,定主堂前少姑舅。坐金不見水則為子瘋,時有孤兒與寡婦。○自隨龍及門戶是為水度,金穴水城水是為子,支離定知祖業難豐足。金穴木城水是為財,支離終日運籌持斗斛木穴。金城水是為官,支離白頭尤把文章讀。金穴金城水是為兄,支離打虎鬩牆常僕僕。○自左青以至右白是為水度,金龍水叠叠則為子,齷齪生者頻頻育者遲。水龍金揚揚則為父,齷齪異父異母不相宜。金龍木汨汨則為財,齷齪散得多多聚得稀。木龍金條條則為官,齷齪聲名位分常卑微。金龍金焰焰則為兄,齷齪手足文齊福不齊。○蓋龍穴之度,以表而見者為力砂。水之度,以表而見者為忌。此訣在心悟,非可以一咸傳也。

第二十四章論五行生剋

地理之宗統於五行,五行之柄權於生剋。生固可愛,亦有不愛之生。剋固可憎,亦有不憎之剋。生之目有五:一曰飛伏,二曰感應,三曰順逆,四曰雌雄,五曰眠坐立,生是也。獻天金生水為飛生,少陰金生,水為伏生飛生忌其促,伏生忌其強,促強之生家多忤逆。金穴水案為感生,金穴土案為應生,感生宜於近,應生宜於特,不近不特富貴不獲。金巒剝水為順生,金巒剝土為逆生,順生愛其秀,逆生愛其簇,不秀不簇英才不育。左金右水為雄生,右金左水為雌生,雄生宜於俯,雌生宜於仰,不俯者骨肉相殘,不仰者家道乖張。正體生者曰坐側,腦生者曰眠平,面生者曰立坐,而生者宜正眠,而生者宜附平,面生者宜平,不正不附不平者初亡老哭。五行之相剋其目亦有五:一曰強弱,二曰有無,三曰愛怕,四曰明暗,五曰人己是也。獻天之金,居庚申辛酉之方而剋木星,是強剋也。少陰之金,出丙丁巳午之方而剋木星,是弱剋也。強剋強弱剋弱者殺,強剋弱弱剋強者降。火星直射金穴而鬼托禽曜皆水星證映而無土星制水則有剋如無矣。正體金龍並無火星侵擾木星簇簇,孤金莫能鉗制則雖無剋而有矣。有剋如無者爵位高強,無剋而有者數被中傷。如金星入手廉真高,妬者為明剋,磊磊火星夾遞金龍到穴者為暗剋。明剋者顯禍,暗剋者陰傷。隱隱金龍帶有火星壓主者日己剋,外山特聳火星並敵者日人剋。人剋者爭競鄉邦,己剋者骨肉參商。凶星惡曜如妬主廉真則喜見水星,此為愛剋,吉星得地如金居兌位則懼見火星,此為怕剋。愛剋而剋為福不小,怕剋而剋為禍不了。
第二十五章論三合
龍不合穴則龍不真,穴不合水則穴不正。如木龍起在亥,穴在卯,水流未,則萬福矣。蓋水來處宜生宜旺,水去處宜墓宜絕。故曰:門戶不許子孫居是也。水無三合其福不昌,火無三合其貴不彰,龍無三合其氣不增,穴無三合其情不集,砂無三合其勢不端,富貴之地以此為的。術數家有假三合之說,以談禍福者則謬矣。龍之起得其方是為天合,穴之結乘其生是為人合,水乘其旺是為地合,此龍之三合也。如鬼坐於玄是為后合,官煉於明是為前合,曜展於側是為傍合,此穴之三合也。一不劫龍是為來合,二不悖穴是為止合,三不順水是為去合,此砂之三合也。來從生養是為源合,注於官旺是為注合,去從墓絕是為流合,此水之三合也。龍虎兩溶是為耳合,八字均注是為肘合,蝦鬚並派是為液合,亦水之三合也。如正案在午而起秀峰是為天地合,寅上有峰相應是為日月合,戌上有峰相照是為風雲合,此火之三合也。一合者不竄不絕,再合者不貧不賤,全合者大富大貴。然亦可遇不可求也。大凡地有全合則峽有角顧,峽有角顧則龍有祖宗,龍有祖宗則穴無孤露,或如泊岸之舟橈棹俱住,或如登殿之主文武齊護。若夫三敗三忌之說則即與此相反耳,可類推也。火助文章之客,故單舉火以見其餘也。
第二十六章論應騐自此章至三十章,皆廣豐熊氏之論。
別人看形我看星,別人看格我看情,星峰本是龍之表,情脈卻是龍之精。金星宜何鬼落托,土木二物情交錯。青白朝迎無水火,不融不化成頑朴。金木水土穴之星,窩鉗乳突穴之形,凸凹高沉穴之地。細將證佐論分明,前看明堂與朝案,後看落托與鬼撐,傍看龍虎與盼水,過此卻論砂水情。我見屏風筆架砂,貼身白虎形如畫。只因峽位右邊單,幼房到底無聲價。我見玉帶眠弓水,灣迴達抱青龍嘴。只峽左邊無吉星,長房遇此無祥瑞。我見席帽橫琴案,端嚴竦樹真看羨。子孫何故不科名,保因鬼落星辰亂。我見明堂萬馬容,排衙唱諾人傳頌。誰知唇褥不悠揚,富無藏積官無俸。我見水口似葫蘆,之玄屈曲相回顧。如何家道不興隆,只因龍穴無倉庫。我見案上文筆插,又有宜詔與天馬。若還龍穴無設施,何勞十載寒窗下。我見錦被蓋牙床,團山疊疊兒孫樣。只因龍穴落幽寒,伶仃子媳難興旺。砂水如何為禍灾,只因龍穴元神敗。渾如弱主與庸君,奸臣悍將威權大。砂水如何福力強,只因龍穴元神旺。渾如聖主坐朝堂,四方皆是干城將。我聞龍與穴相迎,我聞水與砂相稱,吉水常能消惡砂,好砂亦能調水病。陰砂右方插過左,左方水去難為禍。只恐砂去水亦去,家筵頃刻多崩破。
第二十七章論用神沖合
龍穴須知有用神,用神沖動事非輕。叮嚀可知不可說,只恐時師認未真。金龍金穴用何神,生在巳兮墓在丑。或用二方作向山,或用二方為入手。不忌黃泉與刑墓,穴要穴與龍相就。亡命愛是水火宮,葬期須在丑時喉。巳丑宮中有酉藏,須用卯沖魂始受。子孫如有亥未人,合起沖星真不謬。金馬原居亥酉藏,金祿輪來申酉□ 。沖動祿時官即至,沖動馬處病難防。馬在病宮宜生合,祿居官位要軒昂。富貴根源愛在胎,維持卻喜長生地。設施必須居旺方,應驗便宜墓絕位。勸君沖生莫沖胎,沖胎卻恐根原壞。惟從生處一沖之,維持圓活天機快。勸君沖墓莫沖旺,沖旺卻愁設施妄。惟從墓處一沖之,自然應驗無遮障。金貴卻在寅午中,貴人可合不可沖。合起貴人沖動祿,何愁冨貴不相從。請問貴人如何合,金貴寅午用戌合。寅午二方有吉曜,戌命生人為甚妙。亡命若更是卯酉,富貴重重相輻輳。水火以墓絕為貴,金以□□為貴,水以土之衰旺為貴,土以未之墓絕為貴也。
第二十八章論變體作穴
貴穴十九是變體,時師俗眼何曾識。第一穿變火灼金,金液而流惟一線,到頭遇土便安墳,乳如懸膽真金現。第二穿變木趕土,土星磊磊變金子,窩傍帶火便尋綜,必有當頭屏與几。第三穿變金琢木,木變鳳形雞涿栗,水星一見便堪扦,突微如苞為真木。第四穿變土壅水,水勢奔騰如蛇蛻,金峰隱隱面前迎,一穴安然如孔墜。第五穿變水滅火#5。火星#6撲滅如菱角,尋見條條木節開,水星挂映穴場辰。剋而變者喜見父,見父安墳貴富。生而變者喜見財,見財富貴自天來。精微妙訣說不盡,剋生生剋兩安排。生變喜見財官,剋愛喜見父子,故曰兩安。
第二十九章論尋龍總要
莫道尋龍難,難於平地望高山。莫道尋龍易,易在高山望平地。一看龍是如何起,真龍起處便有鬼。二看龍是如何博,真龍博處便有托。三看龍是如何伏,真龍伏處便有簇。四看龍是如何行,真龍行處便有情。五看情勢向何方,所向之方多閃藏。閃藏何處討分明,後有送者前有迎,送迎卻在兩邊看,護龍莫作真龍斷,真龍一閃一出頭,此閒卻要認根苗,細認金木水火土,認定星辰作少祖,少祖遠祖若相生,便知此處勢層層,得時子父財宮逐,便知種有千年福。行時龍生與氣束,便知藏有真堂局。看了少祖卻看趕,財官趕處真為罕。父母趕要來得緩,子孫趕要到得滿。若然不緩與不滿,興隆有數難綿遠。若求大富與大貴,楊公只愛財官趕。若還只是我趕我,縱有驟福亦無禍。看了龍時看鬼落,鬼落看也星辰博。鬼落生龍與生穴,暗中為福真堪賀。若是龍穴生鬼落,反生盜氣反為禍。我剋剋我皆不宜,不若比和相負荷。平洋鬼落要可枕,高山鬼落要可靠。不論左右與中問,看他情向何邊抱。看了鬼落卻看穴,高沉凸凹宜分別。穴看氣從何處入,葬乘生氣須當記。氣從耳入為第一,第二頂入第三腰。化生腦下認毬簷,穴情要似生芽芭。上有一靨中有跡,下有唇氈莫消瘦。鰕鬚蟬翼兩邊挨,鷄心魚泡高相照。土木行龍乳突多,金水行龍鈴與窩。看了穴時卻看裹,裹處要與龍神合。若還裹我兩邊財,子孫腰下黃金帶。若還裹我兩邊官,堆金積玉福千般。父母裹時子孫罕,子孫裹時父母殘。不如只是我裹我,安居樂業無艱難。看了裹時卻看朝,我生生我皆相投。更有財官來並列,門庭富貴無休歇。看了朝案看門戶,門戶不許子孫居。第一父母第二財,第三亦愛官星來。吉人形象由人取,只宜頭向內安排。朱玄青白都看了,砂水明堂自然好。水來水去捴不拘,只從方位討分曉。來愛長兮不愛急,去如眷戀情不走。若求大富與大貴,巽水源源流到口。地在高山易為術,地在平地多鶻突。高山跌下平洋來,時時要見毛與骨。卻問如何認是毛,不生禾稼生草茅。卻問如何認是骨,土石一埋常竦出。有毛有骨便有護,護處便有星神助。無風水處有風水,有風水處無風水。無風水處有風水,十有八九容窀穸。有風水處無風水,尋盡世閒萬無一。此是尋龍一掌金,眼明心巧方能述。
第三十章論宅墓總要
人家富貴豈容易,必有陽基與陰地。陽似舟兮陰似棹,論陽先要定方位。胎養周正富貴根,生浴開張富貴至。冠帶平坦富貴清,官旺軒昂富貴義。衰病遮攔富貴安,死處疏納富貴易。墓處藏聚富貴久,吉神須用應方位。中間又要看聯絡,聯絡之文多禁忌。胎養長生須間隔,若無間隔不清白。沐浴冠帶嫌凹突,有凹有突生鶻鶟。臨官帝旺宜抄插,不抄不插無科甲。衰旺中問莫高下,一高一下常驚訝。死病二方宜擁護,不擁不護生嫉妬。陰地陽地一般論,墳屋星辰宜既濟。陰地生陽與剋陽,子孫富貴多軒昂。陰地生陰與剋陰,子孫富貴多沉吟。若見陰陽同一氣,子#7孫富貴無興替。陽地富貴要根源,又要維持與設施。到處又要有應驗,五吉俱全天地賜。中問方位又相殊,生養墓旺四處是。縱有根源無設施,聲名不到鳳凰池。虎砂兜插即官罷;不許腰纏萬貫歸。有了設施無根源,何須苦向仕途鑽。龍頭拱出席帽樣,奏名納粟可求官。有了根源有設施,登科奪得錦衣歸。如何不繫黃金帶,須知墓下無維持。維持設施俱各有,根源得位科多首。如何位不到三公,應驗須知無輻輳。亥上有吉蔭子人,離宮有吉午人受。登山從此細推詳,胸中星斗神仙授。

儒門崇理折衷堪輿完孝錄卷之一竟

#1據本卷前文『等』字後疑脫『人』字。

#2『附』字疑『駙』字之誤。

#3『商』字原誤為『商』。

#4『束』原誤為『水』,據文義改。

#5原『變水』二字後脫『滅火』兩字,據前文補。
#6原『火』字後脫『星』字,據前文補。
#7『子』字原誤為『了』字,據文義改。

儒門崇理折衷堪輿完孝錄卷之二

第三十一章論選期正式

譚堪輿者,不過曰:相形勢、選吉期,兩端而已。但術家,流一登山,舍形勢而勿論,獨以封例天星理氣等說惑人。前卷既已悉,略而不重,直以形氣之正為宗矣。至選期誕說惑人,尤甚有所謂諸家者,有所謂雷霆者,有所謂奇門者,紛紛誕妄不一而足。此皆起于呂才作《通書》變亂陰陽,顛倒五行,所以術人,遂乘訛踵弊,亥豕錯陳,相沿而不息也。正德嘉靖問,天下怪說又甚,至今偽書汙牛沖楝,小人固因之以誤人,君子亦信之以自恨,福未必得而害且隨之,完孝之謂何間有偶然之合亦積德之家陰玫之非誕術之力也。彼楊公曰:識淂五行倒顛,方是大羅仙。此惟楊公然耳,非楊公而以拘泥之見入之,則相生者而反相剋,相剋者而反相生,比和者而反不和,大乖乎造化之正理矣。人胡敢輕用之。乃知百家雜說,悉皆幻妄;奇門至理,誰悟真機。惟七政者,自容成受命以來,堯之欽若昊天,敬授人時,舜之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歷代帝王所以治曆明時者,胥不能外也。此微而著,隱而顯,乃天地造化之正理也。人何悖之而事怪異耶!殊不知五運六氣,即陰陽五行之代遷者也。五星七曜,即陰陽五行之著明者也。代遷者,常流行於天地之中,而有禍有福。著明者,常照臨於乾坤之內,而有吉有凶。是故選擇者,只須以氣運審龍神,而酌量其生剋制化之道;又以星曜定坐向,而推詳其遲留伏逆之機。期二者,迺選擇之切要,而有星曆之可據者。然氣運之行也,朝夕不同用;星曜之布也,晨昏不同度,必以七政臺曆考之,又知推步之法,方得造命真訣,不致恨事。他如溫曆、萬年曆、一掌經之類,皆不足憑也。毫釐之差,千里之謬,可不慎哉。若山家神殺,止避其三殺、太歲乘旺而已,不旺不忌,餘殺亦不忌,詳見於左。

第三十二章論天時

《易》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觀,此則知地中生氣,乘天而時行也。是故為春為夏,天時鼓萬物之出機也,地氣則隨之以出,而敷其生長之功,為秋為冬,天時鼓萬物之入機,地氣則隨之以入,而斂其收藏之。《易》曰:地道無成,而代有終。此之謂也,彼龍穴砂水,生氣之行於地者也。年月日時,生氣之運于天者也。得乎地而不得乎天,即春夏而欲其收藏,秋冬而欲其生長,必不得之數也。俯察於地者,可不仰觀於天,以全其陰陽,並運之正理哉;但格局不可以預設,變化不可以先置,須臨時詳山川氣運之盛衰,以行其補助剋洩之法可也。是豈通書中死局所能拘耶。或問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則天時之不足尚也明矣。況古者,天子七月而葬,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而葬,士踰月而葬。若拘時日,此制不行,所以術人有得地即葬,不論時日之說,吁不然也。孟子因當時諸侯皆不得人和,故較其輕重以曉之,非謂天時地利可盡廢也。否則王者治曆明時,鑿池築池,何為者也。古者,天子七月而葬,待諸侯至;諸侯五月而葬,待同盟至;大夫三月而葬,待同朝至;士踰月而葬,待六親至;此雖王者定制,若葬之吉凶,何嘗不擇。但拘通書選擇,則此吉而彼又凶亡者,利而生者又不利,踰數十年無葬期矣。以七政選擇,止避三殺、太歲乘旺,所以年年月月可葬,天時王制兩不相悖矣。彼術人謂:得地即葬,不拘時日者,此固中心無主,抑亦急於求利之心使之歟?智者不可不察。
第三十三章論造命
凡造命之法,皆以日干為主,月為提綱,年為基本,時為結果,排下八字,看其合何格局,然後用之。倘不命局,又宜更擇他局,比星家不同。蓋星家所譚之,命由乎天,無可變之理。選擇所造之,命由乎人,可擇其善者而從之。吾慨世之造命者,或重坐向,或重亡命,或重察主,或堅造重作主,皆非也。蓋人之生也,以落地為命元,命元純粹,必然一世榮昌。人之死也,以入地為命元,命元旺相,自然宗祀長遠,此理之不可誣者。若坐向定於開闢之初,生命定於降生之始,亡命則既已有,死日在前矣。此不過避其對沖而已。以此數者,為重命曷以造是以善造命者,須擇上格八字,審氣推星,二者兼盡,方成全局。蓋氣之盛衰,禍福之基也。此為極重星辰之顯,晦禍福之柄也,亦不可輕。故必木取木為主,火取火為主,土取土為主,金取金為主,水取水為主,四柱務合中和,吉星宜坐實得時,凶星宜落陷逢空,然後可用。否得龍氣,有過不及之患,而星辰又不合度,雖合冨貴極之格,何益哉。
第三十四章論格局
選擇造命之法,須先定格局,而格局則有日月對照格,有日月合照格,有三方拱照格,四正拱照格,有支干夾照格,有貼身夾照格,有帝星夾宮格,有帝星到山格,三吉同照格,格雖多端,必以太陽、太陰為主,乃上格也。日月對照格,多在望日;日月合照格,多在朔日;日月三方拱照格,多在初十、二十日;日月四正拱照格,亦在望日;支干夾照格,多在初五六、廿五六;貼身夾照格,多在初二三、廿八九。若本日合淂一格,則山山皆可作用,惟用時不同耳。如卯時上四刻合格,可作子山;午向則下四刻,可作癸山;丁向辰時上四刻,即可作丑山;未向辰時下一四刻,即可作艮山;坤向隨時順行,廿四山山山倣此。止有三殺乘旺之山,併太歲所占之山,皆不可犯。若帝星合太陽諸式,又止有邜時可用,餘時皆不合。朔日要防日食,望日要防月食,若未食之先,復明之後,亦不深忌。外有二德拱照,官福拱照,田財拱照,文書文魁拱照,科名科甲拱照,諸格皆貴,但不若太陽為主者之尤愈也。雖然此不過匠者之規矩,射者之轂率而已矣。至若運規矩以方圓,執殼率以中鵠者,則存乎其人耳。詳觀圖式于后。
第三十五章論身命

選擇之法,以造命為重;而造命之訣,以立身立命為重。蓋太陽猶父,人受氣於父,而命生焉。故立命,當查太陽所躔之度為命度。太陰猶母,人成形於母,而身生焉。故立身,當查太陰所躔之宮為身宮。今星家以生時加太陽數至卯上安命者,固非也。以本日太陰到處,即指其為身者,亦非也。蓋太陽本是左旋,每一時行一宮足。故冬至前後,太陽出在辰時,則辰上起太陽,順數至所用之時,即是命宮。夏至前後,太陽出在寅時,則從寅上起太陽,順數至所用之時,即是命宮。餘時,太陽出在卯時,當從卯時上起太陽,順數至所用之時,即是命宮。此安命之定式也。太陰亦左旋,一時行一宮弱。故當查太陰何時到何度,即就本度上順數,本時起數到所用之時,即是身宮。餘倣此,此安身之定式也。但太陰有晨昏之度,而晨昏之中,又有漸次不同。如秋分起至次年春秋止,晨度皆在卯。其實止有十六、十七、十八在卯,十九、二十在辰,廿一、廿二、廿三又在巳,廿四、廿五,又在午,廿六七八又在未,廿九、三十又在申。白露起至次年清明止,昏度皆在酉。其實止有初一、初二、初三在酉,初四五即在戌,初六七八又在亥,初九十又在子,十一、十二、十三又在丑,十四、十五又在寅。自穀雨起至秋分止,昏度皆在戌,又當自戌上順數起。自清明起至白露止,昏度皆在寅,又當自寅上數起。太陽一日一週,今人逢卯安命,太陽寧有時時在卯之理乎?太陰亦一日一週,特不及日十二度而已。今人即以本日太陰到處安身,太陰寧有時時皆在一宮之理乎?此理甚明,但智者不加察耳。此所以推星者多不驗,而造命者胥失真也歟!
第三十六章論審氣
凡選擇家審氣之法,定要看大勢龍從何來,到頭脈從何止。如大勢龍從南來,到頭翻身,結喉坐西。此則當補到頭之脈,以為大勢財局。若補大勢之龍,則到頭受剋,其禍甚速。餘倣此。又或大勢龍從東來,到頭結喉坐北,此則當補到頭之脈,以為大勢之生氣。若補大勢之龍,必洩到頭之氣,其冷退之患,必不旋踵。若洩之太過,必主傷人。餘放此。又有大勢龍從北來,到頭結喉坐束,此則但當補大勢龍,以為到頭之生氣。若補到頭之脈,必洩大勢之氣,暫時雖不見裯,而衰敗之患胎于此矣。餘倣此。今術人止以到頭一節,氣胎為主者,不過欺人于一時而已,其如後患何。凡觀大勢,皆以本龍出脈為主,而中間之曲折不拘也。凡觀到頭,必以穴後一節為主,而此後亦不拘也。雖然五氣迭居,本無定在,使其得中和之龍居之歟則作福必大。雖坐山之剋洩,無妨。或者以過不及之龍居之歟,則其作禍亦大,縱使坐山生旺何益。所以古人有實乘虛坐之論,亦以龍神為主,而坐山之陰陽五行不盡拘也。止要取得吉星到坐,或到向到三方,或到四正,或到拱夾之宮,皆吉。至于凶星,止避其乘旺而已。凶星衰弱,亦不忌,裁酌存乎其人耳。
第三十七章論推星

凡推星之法,必以七政臺曆為主,皆在山何方隅上用之,如太陽、太陰、帝星、恩星,皆至吉之神也。令星、用星、福星、行吉之神也。歲德、天德、月德、月合與夫貴人孫馬、田財宮福、文昌文魁、科名科甲等星,皆助吉之神也。或到山,或到向,或在三合,或在四正,或在得時有用之宮,或在左右夾拱之宮,皆吉兆也。至若仇星、難星、三殺、太殺、太歲等神,皆當避之,使其乘旺得地,為禍亦大,衰陷空亡不忌。蓋吉則趨之,凶則避之,此選擇之要法也。況天垂象見吉凶,正在七政止。考之推星之法,詛可缺歟。
第三十八章論二五
嘗聞太極生陰陽,陰陽生五行,五行變化而萬物之生成備焉。此造化之定理,百一萬古而不易者也。其在天也,則見於日月星辰,而五行順布。其在於地也,則見於山川動植,而五氣流行。其在人也,則健順成德,而五性五倫出焉。混闢之初天也,乃洩於河圖、洛書,以發聖人之神智。蓋使之闡明陰陽五行之體而示斯民,以趨吉避凶之途也。觀圖以五十居中,書以五居中,即太極之象也。圖、書皆奇數二十,偶數二十,即陰陽之數也。圖以一六居北屬水,二七居南屬火,三八居東屬木,四九居西屬金,五十居中屬土,而寄旺於四隅。以洛書易位之後觀之,其生胸之數,亦與河圖相為經緯。故上自三皇,下及百王,凡治曆明時,悉本于此。今之,曆家因之,始足以推步天文;醫家因之,始足以推究氣喉;星家因之,始足以推人之壽夭窮通。況乎地理又所以承天時行,而為斯民福蔭之基也。又可悖造化之正理,而從怪誕之說乎?惜乎呂才作《洪範》五行已非正理,而爭陰序陽之說,尤為悖理之甚。不知二五本原固,如是乎奈一人作俑于前,後世術家踵而蹈之,以網一時之利,遂貽天下之害。斯民固罹其害,而不知術人置獲其利,而弗顧,不亦深可痛哉。惟我太祖高皇帝,龍飛淮甸,闢乾坤于再造,覺顓蒙于述途猶,慮通書數十種胥為民害,於是洪武九年,益禁偽造,盡燬偽書,復令監官訂正選擇曆書頒行天下,垂法後世,皆所以明陰陽之正傳,開示趨吉避凶之玄鑑也。故述其略云。

第三十九章論山向二五
觀河圖奇偶之數,則知陰陽五行之原,其一生一成,各得自然之妙,皆天地化育之精華,發洩之以示人者也。如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居北方亥子之位。故自亥宮奎一度起,至子宮危七度止,皆屬陰水。自子宮中危六度起,至丑中斗二十二度止,皆屬陽水。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居南方巳午之位。故自巳宮翰九度起,至午中張九度止,皆屬陰火。自午中張八度起,至未中井二十七度止,皆屬陽火。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居東方寅卯之位。故自寅宮斗三度起,至卯中心三度止,皆屬陽木。自卯中心二度起,至辰中角十一度止,皆屬陰木。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居西方申酉之位。故自申宮井八度起,至酉中畢一度止,皆屬陽金。自酉中畢初度起,至戌中婁四度止,皆屬陰金。天五生土,地十成之雖居中宮,而其氣寄旺於四隅。故自辰未十八度,併戌末十八度,皆屬陽土。自丑末十八度,併未末十八度,皆屬陰土。週天三百六十五度零四分度之一,五行各得七十二度有奇,此皆自然之數,一定而不可易者也。十二天于皆界於地支之兩間,雖居其位,而不變其所屬。如乾在戌亥之問,右邊七度半在戌,即以陽土論;左邊七度半在亥,即以陰水論。壬界於亥子之間,右邊七度半在亥,即以陰水論;左邊七度半在子,即以陽水論,餘倣此。他如前輩之言,八卦初不過明天氣之流行耳,亦未嘗以八卦而變易地支之陰陽五行也。蓋古之羅經,只有十二地支,準河圖一定之數也。後世添八十二天干,只是賡成二十四位,以應一年二十四氣也。即以天干,而變易地支之陰陽五行,固非也。八卦只是驗天氣之運行而已。即以八卦,只變易地支之陰陽五行,亦非也。末世不悟此機,而設為天星卦例之謬者。固感世之大蠹,而學者亦不加察,而信從之,且牽合互會聖為邦說以亂真者。彼蓋不知,陰陽五行之理,乃天地造化自然之妙機,非人智力所能損益者也。

第四十章論七政
日月同躔謂之朔,對躔謂之望,月光平分謂之弦,月光既盡謂之晦。五星遇日則伏,三合則留,近日則疾,遠日則遲,遲甚而留,留久而退,退久而順行。太陽怕羅喉,太陰怕計都,木怕金旺,火怕水旺,土怕木旺,金怕火旺,水怕土旺。太陽喜晝,太陰喜夜,旺木喜金,旺火喜水#1,旺土喜木,旺金喜火,旺水喜土。水弱愛金,金弱愛土,土弱愛火,火弱愛木,木弱愛水。水衰不生木,木衰不生火,火衰不生土,土衰不生金,金衰不生水。春土不剋水,夏金不剋木,季水不剋火,秋木不剋土,冬火不剋金。此皆七政之要法也,學者不可不知。
第四十一章論過宮
經星之列於天者,有二十八宿,共三百六十五度零四分度之一,雖有升沉,實無轉移。天運左旋,一日一週而又過一度,日月五星氣孛皆順。天左旋,惟計、羅二星,乃是右轉。此儒者之言,萬世不易,雖革象新書,亦言之詳矣。但曆家因其不便推算,遂云:天左旋,日月五星皆右轉,凡二十宮行度次序,皆自左數至右,取其推步之捷,乃作曆之法也。今欲選擇吉期,宜從前說,方始時刻不差。凡者七政行度,定須自右順行轉左,惟羅、計以逆行,推之如女二在子,女一過丑,斗四在丑,斗三過寅;尾二在寅,尾一過卯;氏二在卯,氏一過辰;輸十在辰,斡九過巳;張十五在巳,張十四過午;柳四在午,柳三過未;井九在未,井八過申;畢七在申,畢六過酉;胃四在酉,胃三過戌,婁二在戌,婁一過亥;危十三在亥,危十二過子。危五是壬子之界,女九是子癸之界,牛一是癸丑之界,斗十一是丑艮之界,箕六是艮寅之界,尾十一是寅甲之界,心一是甲卯之界,氏九是卯一之界,亢二是乙辰之界,翰十七是辰巽之界,幹二是巽巳之界,斡六是巳丙之界,張七是丙午之界,柳十二是午丁之界,鬼初是丁未之界,井斗是未坤之界,井一是坤申之界,畢十四是申庚之界,昂十是庚酉之界,胃十一是酉辛之界,婁八是辛戌之界,奎九是戌乾之界,壁三是乾亥之界,室五是亥壬之界。數雖逆等,實是順行,虛七虛六之問子之中也,星六星五之間午之中也,子午之中過宮之機軸也。其各宮度數次序,本宜改正向左順行,但恐初學駭愕,姑仍其舊亦不妨,特推步宜詳細耳。
第四十二章論定時
地理分四十四山,曆書亦分二十四時,時與山每每相應。凡定時之法,必須逐時逐刻考驗,方可查得星辰纏度之次,否則定是俟事。蓋地支十二時,一定之局也。而天干十二時,即界于地支之兩問。如亥正三刻起,至子初二刻止,此屬壬時,子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子時;子正三刻起,至丑初二刻止,此屬癸時;丑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丑時;丑正三刻起,至寅初二刻止,此屬艮時;寅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寅時;寅正三刻起,至卯初二刻止,此屬甲時;卯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卯時;卯正三刻起,至辰初二刻止,此屬乙時;辰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辰時;辰正三刻起,至巳初二刻止,此屬巽時;巳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巳時;巳正三刻起,至午初二刻止,此屬丙時;午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午時;午正三刻起,至未初二刻止,此屬丁時;未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未時;未正三刻起,至申初二刻止,此屬坤時;申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申時;申正三刻起,至酉初二刻止,此屬庚時;酉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酉時;酉正三刻起,至戌初二刻止,此屬辛時;戌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戌時;戌正三刻起,至亥初二刻止,此屬乾時;亥初三刻起,至正二刻止,方是亥時。一日十二時,共分百刻,每一時八刻有奇,所以有初刻,有初初刻,皆零數也。加起天干十二時,則每一時止有四刻強。如正月,太陽卯初三刻在子,則乙時必然到癸,辰時即到丑,巳時到艮,以次而推,莫不皆然。每日皆從太陽到處數,卯時起,一時到一山。惟冬至前後,又從太陽到處數,辰時起;夏至前後,又從太陽到處數,寅時起。七政氣孛,皆隨時左旋,惟計、羅二星,乃是逆時右轉。此是查時刻以考星躔之要法,學者必不可忽。
第四十三章論天文
朱子曰:天道與日月五星皆是左旋,天道一日一週天,而常過一度;日亦一日一週天,起度端終度端。故比天道,常不及一度;月行不及十三度十九分#2度之七今人卻云:月行速,日行遲。此錯說也。但曆家以右旋為說,取其易見日月之度耳。觀朱子此言,則知七政皆左旋,所以擇時日者,不可不知。今之星家,亦失之遠矣。
臨川昊氏曰:古來曆家,非不知七政亦左行,但順行不可等,只得將其逆退,與天度相值處筭之,因四後遂謂日月五星逆行也。今當以太虛中作一空盤,以天與七政陳其遲速,天行最速,一日過了太虛空盤一度。鎮星之行比天稍遲,於太虛空盤雖過了些子積二十八個月,則不及天三十度。歲星之行比鎮星尤遲,積十二個月,與天爭差三十度。熒惑之行比歲星更遲,積六十日,與天爭差三十度。太陽之行比熒惑又遲,在太虛盤中一日行一周匝,無餘無欠,比天行一日不及一度,積一月,則不及天三十度。太白之行稍遲於太陽,但有疾時遲疾相準,則與太陽同。辰星之行又遲於太白,亦有疾時遲疾相準,則與太白同。太陰之行最遲,一日或不及天十二度,或十三度,或十四度,其行遲,故退度最多。今人不曉,以為逆行,則謂太陰之最速也。今次其行之遲速,天一、土二、木三、火四、日五、金六、水七、月八。天、土、木、火,其行之速過於日。金、水、月,其行之遲不及日。此其大率也。即此二說而觀之,則知天與七政皆左旋無疑矣。欲喜選擇之妙用者,不可不察諸。

泰和周氏曰:天以純陽之體而左旋,一日一夜行一周而又過一度,以其行過處,一日作一度周天之體,所謂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者,原於此也。鎮星之行次之,積二十八月,比天為少三十度。歲星又次之,積十二月,已少三十度。熒惑又次之,積兩月,亦少三十度。太陽又次之,一日行天一周,比天為少一一度,積至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則天所過之度,又恰周得本數。而日所遲之度,亦恰盡得本數。遂與天會於初纏,而成一年。太白又次#3於太陽,辰星又次於太白,但有時而疾遲疾相準,亦能與太陽同。惟太陰最遲,一日比天不及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積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遂與日會而成一月,十二會得日三百五十四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四十八是一歲。月行之數也是。天與日月五星,皆繞地左旋。古惟云:天左旋者,蓋七政之進數為順天而左,退數為逆天而右。曆家以進數之多難等,退數徑捷易推,故步其退數,而謂之右行。蔡氏以為西域九丸曆是順莫,則彼當知皆左旋矣。

○子月,日在斗,昏壁旦軫,與月會於星紀。○丑月,日在女,昏婁旦氏,與月會於玄枵。○寅月,日在室,昏參旦尾,與月會於娵訾。○卯月,日在奎,昏弧旦建,與月會於降婁。○辰月,日在胃,昏星旦斗,與月會於大梁。○巳月,日在畢,昏翼旦女,與月會於日沈。○午月,日在井,昏亢旦危,與月會於鶉首。○未月,日在柳,昏火旦奎,與月會於鶉火。○申月,日在翼,昏建日一畢,與月會於鶉尾。○酉月,日在于角,昏旦觜,與月會於壽星。○戌月,日在房,昏虛旦柳,與月會於大火。○亥月,日在尾,昏旦星,月會於析木,已上皆擇日之在用不可缺也。
第四十四章論天運
天之元氣無形,日見觀斗綱,所指之辰可知矣。斗有七星,一曰魁,五曰衡,七曰杓,此三星謂之斗綱。假如建寅之月,昏則杓指寅,夜則衡指寅,平旦魁指寅,他月倣此。凡斗指寅卯之月,宜作東方龍。斗指巳午之月,宜作南方龍。斗指申酉之月,宜作西方龍。斗指亥子之月,宜作北方龍。斗指辰戌丑未之月,宜作四隅龍。蓋斗柄之所指,即天之元氣所在也。因其氣之所在,而善以乘之作福甚速。如春種稻,秋種夾,未有不生者也。

第四十五章論經星

玄枵之次,其辰在子。此是齊之分野,屬青州。今山東登州、萊州、青州、濟南、東昌是也。

星紀之次,其辰在丑。此是昊越分野,屬楊州。今南京十四府、浙江十一府、江西三十府、廣束十府及廣西梧州、福建各府是也。
析木之次,其辰在寅。此是燕之分野,屬幽州。今北直隸河問、保定、永平、隆慶、宣府、保安、遼東是也。
大火之次,其辰在卯。此是宋之分野,屬尉州。今南直隸豐、沛之地是也。
壽星之次,其辰在辰。此是鄭之分野,屬兖州。今河南開封、汝寧之地是也。

鶉尾之次,其辰在巳。此是楚之分野,屬荊州。今河南南陽、陝西漢中、湖廣武昌等十府,四川夔州半入,廣西桂林、南寧之地是也。
鶉火之次,其辰在午。此是周之分野,屬營州。今河南一府,柳屬貴州之銅仁,星張屬河南之南陽。
鶉首之次,其辰在未。此是秦之分野,屬雍州。今河南洛陽、陝西都司西平、鞏昌、延、綏、寧夏、雲南、鶴等軍民府是也。
實沈之次,其辰在申。此是晉魏之分野,屬梁州。今山西太原、大同、平陽、澤濺,四川順慶、於藩、疊溪,雲南十五府,貴州八府是也。
大梁之次,其辰在酉。此是趙之分野,屬冀州。今北直隸真定、順德、廣平是也。
降婁之次,其辰在戌。此是魯之分野,屬徐州。今山東兖州是也。
娵訾之次,其辰在亥。此是衛之分野,屬弁州。今北直隸大名,河南彰德、懷慶、衛輝是也。○凡造葬欲斷何人科第,官居何地,皆不可不知。

角、斗、奎、井四宿屬木,其氣相於冬,旺於春,火躔其度則為恩,金躔其度則為仇,水躔其度則為用,土躔其度則為難,夏、秋休囚,禍福皆輕。
亢、牛、婁、鬼四宿屬金,其氣相於夏季,旺於秋,水躔其度則為恩,火躔其度則為仇,土躔其度則為用,木躔其度則為難,冬、春休囚,禍福皆輕。
氏、女、胃、柳四宿屬土,其氣相於夏,旺於夏季,金躔其度則為恩,木躔其度則為仇,火躔其度則為用,水躔其度則為難,秋、冬休囚,禍福皆淺。
房、虛、星、昂四宿屬太陽,利於晝,而不利於夜。心、危、畢、張四宿屬太陰,利於夜,而不利於晝。
尾、室、貲、翼四宿屬火,其氣相於春,旺於夏,土躔其度則為恩,水躔其度則為仇,木躔其度則為用,金躔其度則為難,秋、冬休囚,禍福亦淺。
箕、壁、參、斡四宿屬水,其氣相於秋,旺於冬,木躔其度則為恩,土躔其度則為仇,金躔其度則為用,火躔其度則為難,夏、秋休囚,禍福亦不重。

已上恩用旺相者吉,休囚者凶,仇難旺相者凶,休囚者吉。
第四十六章論緯星
日太陽之精,人君之象也。其體徑一度半,自東而西,一日一周天,比天行欠一度,所行之路謂之黃道,與赤道相交,半出黃道外,半入黃道內。冬至之日,黃道出赤道外二十四度,去北極最遠,日出辰時入申,故時寒,晝短而夜長。夏至之日,黃道入赤道之內二十四度,去北極最近,日出寅日入戌,故時暑,晝長而夜短,春分,秋分,黃道與赤道相交當兩極之中,日出卯日入酉,故時和而晝夜均焉。
月大陰之精,后妃之象也。體亦徑一度半,自東而西,一日一周,比天行不及十三度百分度之三十七,二十七日退一周天,所行之路謂之白道,與黃道相交,半入黃道內,半出黃道外,出入不過六度,如黃道出入赤道二十四度也。陽精猶火,陰精猶水,火則有光,水則會影。故月光生於日之所照,魄生於日之所不照。當日則光明,就日則光盡,與日月同度謂之朔。分天體為四分初八廿三,月行近日一分謂之近一,遠日三分謂之遐三,分受日光之度。故半明半暗,魄如弓張,上弦昏見。故光在西,下弦旦見。故光在東,衡分天中謂之望。十五日之昏,日入月出,東西相望,光滿而魄死也。光盡體復謂之晦。三十日,月行近日,光體皆不見也。凡日月順度,而又交照山向之時,堅造安葬皆吉。月行於白道,與黃道正交之處,在朔則日食,在望則月食。日食者,月體掩日光也。月食者,月入暗虛不受日光也。凡日食、月食之時,不可豎造安葬。
五緯是五行之精,木曰歲星,春為令星,宜作東方龍;火曰熒惑,夏為令星,宜作南方龍;土曰鎮星,四季為令星,宜作四隅龍;金曰太白,秋為令星,宜作西方龍;水曰辰星,冬為令星,宜作北方龍。凡日月之交食,星辰之變異,以所臨分野占之,或吉或凶,各有當之者矣。故選擇者不可不知。

第四十七章論星土

卜氏曰:某州某郡分野可斷,此亦非妄語也。蓋天有分星,地有分野,上感下應一定,而不可移者也。如秀砂秀水出在卯,必主卯生人貴。或卯乙年成就功名,皆可預卜矣。又或穴前秀砂秀水在酉,即可占其居官多在趙分。或秀砂秀水現在戌,即可占其居官多在魯地。餘可例推,無不響應。然此特論其砂水已也。又要審其龍穴果是貴格,而氣運又當方盛之時者,百發百中,否則不驗。
第四十八章論帝星
朱子曰:帝者天之主宰,擇日當首重之。然通書所譚:帝星皆無可考。愚于《易》與《禮》經得之,月令于三春,則曰其帝太皞,其神勾芒,此蒼精之君,木官之臣,所謂青帝也。于孟仲夏,則曰其帝炎帝,其神祝融,此赤精之君,火官之臣,所謂赤帝也。于季夏月,則曰其帝黃帝,其神后土,此黃精之君,土官之臣,所謂黃帝也。于三秋,財曰其帝少嗥,其神薄收,此白精之君,金官之臣,所謂白帝也。于三冬,則曰其帝顓頊,其神玄冥,此黑精之君,水官之臣,所謂黑帝也。又稽《易》擊辭曰: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合而觀之曰:天之主宰,總一帝也。一分而為四矣,四分而為八矣,不但已也是。故驚墊三候到甲,春分三候到卯,清明三候到乙,所謂帝出乎震此也。穀雨三候到辰,立夏三候到巽,小滿三候到巳,所謂齊乎巽此也。芒種三候到丙,夏至三候到午,小暑三候到丁,所謂相見乎離此也。大暑三候到未,立秋三候到坤,處暑三候到申,所謂致役乎坤此也。白露三候到庚,秋分三候到酉,寒露三候到辛,所謂說言乎兌此也。霜降三候到戌,立冬三候到乾,小雪三候到亥,所謂戰乎乾此也。大雪三候到壬,冬至三候到子,小寒三候到癸,所謂勞乎坎此也。大寒三候到丑,立春三候到艮,雨水三候到寅,所謂成言乎艮此也。由七十二候,而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可類推已。故帝所到之期,乃吉期也;帝所臨之方,乃吉方也。楊公曰:春作東方吉,夏作南方吉,季夏作西南方吉,秋作西方吉,冬作北方吉,亦此意也。今人不信經典之言,而信無稽之論,惑亦甚矣。
第四十九章論五星辨疑
或曰:東方木,南方火,西方金,北方水,四隅土,此一定之位也。今五星又以子丑為土,以寅亥為木,卯戌為火,辰酉為金,巳亥為水,午為太陽,未為太陰,此無乃在天之五星,與在地之五行不同歟。曰五星、五行其理一也。蓋子丑是土之本宮,非直指子丑為土也。寅亥是木之本宮,非直指寅亥為木也。卯戌是火之本宮,非直指卯戌為火也。辰酉是金之本宮,非直指辰酉為金也。巳申是水之本宮,非直指巳申為水也。午為太陽之宮,未可直指午為太陽也。未為太陰之宮,未可直指未為太陰也。如金生於麗水,未可直指麗水為金也。玉出於崑崗,未可直指崑崗為玉也。或曰:七政所居之宮,亦有義乎?曰:懸象於天,莫大乎日月。故日居午,月居未,成形於地,莫大乎土。故土居子丑,運行於天地間,莫大乎四時。故木居寅亥,即春令也。火居卯戌,即夏令也。金居辰酉,即秋令也。水居巳申,即冬令也。一星盤之間,而乾坤大造化存焉。然則舜之齊,七政豈無謂歟。可見,七政選擇所最重者。或又曰:二十八宿,內有星日焉。虛日鼠,房日兔,昴日雞。然則在天果有四日乎?曰:否。此皆太陽流行之位,如古者天子巡狩四方,每方必有明堂相似,即指明堂為天子可乎?不獨此也,二十八宿分度盡皆七政流行之次,即如今之撫按官,每府縣必有行臺是也。善悟者,其自得之。
第五十章論中針
古人植八尺之臬,以定東西南北,則偏方之日影定是與中土不同,玄針則動,而有常者也。又不可以此例論,其子午定向,易地皆然。即如古人論中字曰:在堂以堂之中為中,在室又以室之中為中。地雖不同,莫不各一其中也。今人議偏方之針與中土不同者悮矣。但以戀夫益子之說考之,則子午正針略兼壬丙,此是確論。
第五十一章論二曜

歷騐太陰、太陽,山家至吉之神也。故造命選擇,皆當以此為重。所以已上俱說,皆自太陰、太陽言之。若五星四餘,定要逐時查考,難以預定。因立二曜流行定局于後,以便初學雖無流年臺曆,亦可趨吉避凶。
太陽,陳希夷曰:日者,陰中之陽君象也。其德至剛,其體至健,其行天所以分晝夜,別寒暑,一日一週天,而比天為不及一度,一歲之積恰與天會。故日有三道者,黃道也。北至東井去極近,南至牽牛去極遠,東至角西至婁去極中,是中道、南道、北道為三道也。蓋南極至於牽牛,則為冬至,晝四十刻,夜六十刻。極北至於東井,則為夏至,晝六十刻,夜四十刻。南北極中,東至於角,西至於婁,則為春分、秋分,晝夜各五十刻。凡天行之分,正月雨水中氣後,太陽躔亥娵訾之次,其應甲丙庚壬。二月春分中氣後,太陽躔戌降婁之次,其應艮巽坤乾。三月,穀雨中氣後,太陽躔酉大梁之次,其應癸乙丁辛。四月小滿中氣後,太陽躔申實沈之次,其應甲丙庚壬。五月夏至中氣後,太陽躔未鶉首之次,其應乾坤艮巽。六月大暑中氣後,太陽躔午鶉火之次,其應癸乙丁辛。七月處暑中氣後,太陽躔巳、鶉尾之次,其應甲丙庚壬。八月秋分中氣後,太陽躔辰壽星之次,其應乾坤艮巽。九月霜降中氣後,太陽躔卯大火之次,其應癸乙丁辛。十月小雪中氣後,太陽躔寅析木之次,其應丙庚甲壬。十一月冬至中氣後,太陽躔丑星紀之次,其應艮巽坤乾。十二月大寒中氣後,太陽躔子玄楞之次,其應乙丁辛癸。其所躔之分,乃光所照之方,大可杆立三方四正,用之亦可叨光。是名山家帝駕所在之處,謂之歲空,凡天星地殺皆可制伏。遇房虛昂星四躔者,為太陽升殿,用之尤吉#4。若值日蝕天變者,太不堪用,切忌之。

太陰,陳希夷曰:月者,陽中之陰,后妃之象也。其德至柔,其體至順,其行天所以佐理太陽,驗之夜影以為消息。月本無光,麗日而明,以不明之體言之,則純陰而象坤。晦朔之時也,越三日,不及三十七度強;而生明,始資日之明而有光,因謂之朔,謂陽之初生也。昏見於庚,越八日,不及日九十八度強;而資日之半明,因謂之上弦,謂陽之將半也。昏見於丁,越十五日,不及日一百八十二度半強;與日對望,資日之全明而大圓,因謂之望,謂三陽備見也。昏見於甲,又三日,不及日一百九十五度強;而生魄,與日之望偏,而陰魄始生,因謂之魄,言陰復生也。晨見於辛,又五日,不及日八十一度強;而半晦,半資日之明,因謂之'下弦,言陰生至半也。晨見於丙,又六日,去日之四百九十分,則不及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與日交會,月之明全不能相資,復晦而不明,因謂之晦,盡沒於乙。其行天之度,一日之行得三百五十二度八百二十八分六釐,在日而不及十二度十九分度之一;在天而不及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積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與日會合於辰次之所,是為一月十二會。得三百五十四日九百四十九分日之三百四十八分,而與天會,是為一歲也。故月有九行。九行者,黑道二出黃道北,赤道二出黃道南,白道二出黃道西,青道二出黃道束,並黃道,共九行也。故立春、春分,從青道分度在甲;立秋、秋分,從白道分度在庚;立冬、冬至,從黑道分度在壬;立夏、夏至,從赤道分度在丙;共日月合度之辰,三合照臨之方,為天德月德之星。故三月建辰,日月會於酉,出於庚,入垣於壬,故天月德在壬。六月建未,日月會於午,出丙入垣於甲,故二德在甲。九月建戌,日月會於卯,出甲入垣於丙,故二德在丙。十二月建丑,日月會子,出壬入垣於庚,故二德在庚。蓋子午為日月之始終,卯酉為日月之出沒,故其分度多而有太陽、太陰也。其他月分所臨之宮乃太陰升殿入廟之時,大可杆立,凡天曜地殺盡可制伏。若值月蝕天變者,大凶。
太陽永定圖
冬至本日箕四小寒本日斗十大寒本日牛三立春本日虛一雨水本日危七驚墊本日室七春分本日璧三清明本日奎九穀雨本日婁七立夏本日胃九小滿本日昴八芒種本日畢十一夏至本日井初小暑本日井十四大暑本日井廿九立秋本日柳十處暑本日張五白露本日翼三秋分本日翼十八寒露本日斡十三霜降本日角九立冬本日氏三小雪本日房二大雪本日尾二
假如冬至,本日太陽在箕四,次日即在箕五,又次日即在箕六,以次數去節節皆然。
太陰永定圖
正月初一二子二月初一二亥三月初一二戌四月初一二酉五月初一二申六月初一二未七月初一二低八月初一二巳九月初一二辰十月初一一卯十一月初一二寅十二月初一二丑
假如正月初一、二太陰在子,初三、四、五即入亥,初六、七即入戌,以次數去月月皆然。○已上皆日月運行之度,驗於當時而不易者也。日月之宮既定,則命宮、身宮可知,而五,星四餘可推矣。此選擇之要務也,學者其首重之。
第五十二章論天機此章至六十章皆饒安李氏論。

木德東方號歲星,厥色亦維青,行有留伏順與逆,常度見諸曆。留時名日長喪曜,臧福興灾兆,入逆又名灾愁星,主禍卻非輕。伏時乃號天欄杆,禍福總無干。此星順軌無他曜,致福定須驟。當其順軌遇刑星,臧半福力輕。其行六日歷一度,此一非常路。或時三日一度遊,或時五日週。大抵一年移一宮,此是總行綜。十二年中一小週,密度要詳求。幾時歷遍大週天,八十有二年。○若是東方龍,得之大可杆立,不問天懼地殺,俱可降伏。遇角斗奎並為入廟,箕壁參斡為得勢。值順軌者吉,伏逆者凶。
第五十三章論火星

南方熒惑火之精,列象甚分明,行有疾遲並順迸,伏留宜詳識,遲留伏逆總興灾,順軌主福來。入留改號日天虹,招火最為凶。逆號天攻破家星,瘟疫遭天刑。入伏名號黑天曜,作惡極殘暴。入垣旺樂總祥,權耀煥文章,其行大度細推論,莫作等閑星。一十八時週一度,乃建順遊路。五十日內一宮移,此際任施為。降福須知在此時,坐向總相宜。更遇入拖旺樂宮,催春怏如風,此星專主文章貴,怍元登及第。更主神童入廟廊,宰相近君王。若遇遲留井伏逆,二日一度歷。兩月挽方過一官,此際極興凶。疾行七日過五度,四十五日一宮就。遲退行時三四月,拾好一宮越。二年歷一小週太,妙訣不輕傳。七十九載大週天,密度細精研。○南方龍,得之大可杆立,三合四正亦吉。遇尾室觜翼為入廟,斗角奎井為得勢,凡天曜地殺俱可降服。若值順軌吉,伏逆凶。
第五十四章論土星
坤德中央號鎮星,戊己土之精,經中又曰地羅喉,吉凶細推求。行有伏逆遲與順,逐一細詳論。伏時名號曰瘟星,懼犯禍非輕。晉時又名曰暗曜,亦主興灾兆。逆時名喚破家星,逢之橫禍生。入垣旺樂順相逢,富貴永興隆。若遇月孛同到宮,凶吉半相從。其行三歲一宮移,大週小週隨。五十九年是週期,厚重故行遲。○西隅龍,得之大可扦立,凡天曜地殺悉可制伏。氏女胃柳為入廟,尾室貲張翼為得勢,值順軌者吉?伏逆者凶。
第五十五章論金星
西方太白是金星,又號曰長庚,行有遲留順與逆,占喉分晨友。伏見循時行順軌,造福真無比。失度經天非所宜,兵革禍相隨。與火同宮為受制,斯時何足貴。與土同宮正得宜,福扭勝常時。當其遲逆並遲行,無凶福亦輕。只畏孛及羅計同,臧力莫相逢。日月水星同到位,一舉登科第。其行日半週一度,一月一宮就。一年行歷日週天,與度每相聯。大遍週年是幾時,記取八月期。此星大抵不為灾,逢之福澤來。蓋照三方為大利,尤喜大陽聚。入垣升殿喜稱懷。官貴到三台。若值木星同到垣,敵國富堪言。○西方龍,得之大可杆立,凡天曜地殺盡可制伏。遇亢牛婁鬼為入廟,氏女胃柳為得勢,值順軌者吉,伏逆者凶。
第五十六章論水星
北方水德曰辰星,懸象列天庭,行有疾遲伏逆時,常順無逆期。此星大抵主為祥,遇日福無量。若值退遲力稍臧,孛火同相反。其行常近太陽旁,為相輔君王。一日常行一度半,一月一官算。遲行六十九日移,疾行二十期。最疾十七過一宮,每月不相同。大抵一年週小遍,密度宜查看。六十五載大週天,妙訣不盡言。○北方龍,得之大可扦立,不問天曜地殺悉可制伏。遇箕壁參翰為入廟,亢牛婁鬼為得勢,值順軌者吉,伏逆者凶。
第五十七章論紫氣
木星之餘為紫氣,為福此為最。禎祥瑞慶喜相逢,所作盡亨通。此星大抵多招福,性善無凶毒。入垣旺樂更非常,密度可推詳。其行常順易尋求;無遲逆伏留。大抵一月行一度,年週十二度。三年共行過一宮,此足定游綜。歷遍渾天一大週,二十八春秋。○宜東南方龍。
第五十八章論月孛
月孛多是水餘精,名號大陰神,又名彗箒大將軍,臧福助凶深。五星順軌恰相逢,亦有助福功。若是逢逆星甚惡。逢孛凶大作。月孛入垣與樂廟,禍福觀他曜。他曜凶兮愈助凶,吉則吉相從。其行無有遲留逆,一月三度歷。九個月中過一宮,行度有常踪。十二月中行幾度,恰好四十九。幾時行遍小週天,密度好推研。六十二年週天遍,天度宜詳等。○宜東北方龍。
第五十九章論羅
羅本是水之餘,天首名不殊,不逢忌曜最有權,凶吉細推研。全無伏逆與遲留,常道逆行遊。此星大抵性凶惡,為福力全簿。朔遇太陽同度時,日蝕不須疑。望遇太陰同在度,月蝕為凶咎。當其薄蝕最為崇,萬事不堪逢。惟有入廟逢火星,助福力非輕。一十九日行一度,一月度半就。十八月中移一宮,諸曆總相同。十九年時一小週,步步逆行遊。大週九十有三年,天機莫亂傳。○宜火土龍。

第六十章論計都
土餘名號計都星,蝕神豹尾稱。此星性與羅喉似,凶多吉少遇逆行。常度也無形,伏遲不用評。日月同度即相蝕,為惡最為凶。入垣廟樂看同星,凶吉卻相仍。火土同官軌順時,為福不須疑。若當火土伏逆際,橫禍從天至。其行常與火羅對,都無留順退。十九日中行一度,度半一月過。一年半始移一宮,小週十九通。九十三年一大週,循環有何休。○宜土金龍。

儒門崇理折表堪輿完孝錄卷之二竟

#1『火』字原誤為『大』字,據文義改。

#2原『十九』後脫一『分』字,據文義改。

#3『又』字後脫『次』字,據文義改。
#4『吉』字原誤為『告』字,據文義改。

儒門崇理折衷堪輿完孝錄卷之三

○選擇條例引

此選擇一書,固皆古今不易之理,而有補於龍穴砂水之用者也。但陰陽之定體,五行之常性,與夫各位神殺,皆不可不先知者。因預例條例於自,以便初學。凡安葬,不必拘大葬日、小葬日。凡豎造日,亦不必拘定大豎造日、小豎造日。只要龍神合中和之氣,坐向得吉曜,相扶立命,又得地逢時足矣。然坐向星辰之吉凶,定要以七政為主,慎不可為邪說所惑。
○龍穴陰陽五行例
自寅宮斗三度起,至卯中心三度止,皆屬陽木。自卯宮心四度起,至辰中角十一度止,皆屬陰木。自巳宮軸九度起,至午中張九度止,皆屬陰火。自午宮張八度起,至未中井二十七度止,皆屬陽火。自申宮井八度起,至酉中畢一度止,皆屬陽金。自酉宮畢二度起,至戌中婁四度止,皆屬陰金。自亥宮奎一度起,至子中危七度止,皆屬陰水。自子宮危六度起,至丑中斗二十二度止,皆屬陽水。辰末十八度同戌末十八度,皆屬陽土。丑末十八度同未末十八度,皆屬陰土。
○年月日時陰陽例
甲、丙、戊、庚、壬,天干之陽;乙、辛、己、丁、癸,天干之陰也。子、寅、辰、午、申、戍,地支之陽也;丑、卯、巳、未、酉、亥,地支之陰也。
年月日時五行例
甲、乙、寅、卯屬木,丙、丁、巳、午屬火,戊、己、辰、戌、丑、未屬土,庚、辛、申、酉屬金,壬、癸、亥、子屬水。
○四時陰陽五行例
立春後三十六日屬陽木,次三十六日屬陰木,又次十八日屬陽土。立夏後三十六日屬陰火,次三十六日屬陽火,又次十八日屬陰土。立秋後三十六日屬陽金,次三十六日屬陰金,又次十八日屬陽土。立冬後三十六日屬陰水,次三十六日屬陽水,又次十八日屬陰土。

○三元例

十干是天元,十二支是地元。子中藏癸、水,丑中藏癸、巳、辛,寅中藏甲、丙、戊,卯中藏乙、木,辰中藏乙、癸、戊,巳中藏丙、戊、庚,午中藏丁、己,未中藏乙、己、丁,申中藏庚、壬、戊,酉中藏辛、金,戌中藏辛、丁、戊,亥中藏壬、甲,此皆人元也。
○五行生死例
甲木生在亥,死在午;乙木生在午,死在亥;丙戊生寅死酉;丁己生酉死寅;庚金生巳死子;辛金生子死巳;壬水生申死卯;癸水生卯死申。凡沐浴、冠帶等例,皆自長生上起。如長生、沐浴、冠帶、臨官、帝旺、衰病、死、墓、絕、胎養是也。
○五行生尅例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此是五行相生。木尅土,土尅水,水尅火,火尅金,金尅木,此是五行相尅。

○經星例

危十二過子,女一過丑,斗三過寅,尾二過卯,氏一過辰,翰九過巳,張十四過午,柳四過未,井八過申,畢六過酉,胃三過戌,奎一過亥。星、虛、房、昴是太陽之位,張、危、心、畢是太陰之位,角、斗、奎、井是木星之位,尾、室、觜、翌是火星之位,氏、女、胃、柳是土星之位,亢、牛、婁、鬼是金星之位,箕、壁、參、松是水星之位。
○緯星例
子丑土之位,寅亥木之位,卯戌火之位,辰酉金之位,巳申水之位,午太陽位,未太陰位。餘皆奴星計附,子黑附寅,孛附申,羅附戌。
○命宮例
太陽所到之宮即是命宮,太陽所
居之度即是命度。假如萬曆癸未年正月十四日卯時,太陽在子宮虛一度,即以土為宮主星,以太陽為度主星。辰時,太陽到丑宮井干三度,即以土為宮主星,木為度主星,他做此。
○身宮例
太陰行到之官即是身宮,太陰所居之度即是身度。假如萬曆癸未年正月十四日卯時三刻,太陰到午官柳五度,即以太陰為宮主星,以土為度主星。辰時,太陰到未宮并十度,即以太陰為宮主星,木為度主星,他倣此。

○令星例

春木,夏火,秋金,冬水;四季月、土是也。
○用星例
木見火,火見土,土見金,金見水,水見木是也。
○恩生仇難例
生我者為恩,尅我者為難,我尅者為仇,我坐者為主。
○年起月例

甲己之年丙作首,乙庚之歲戊為頭;丙辛之歲從庚上,丁壬壬位順行流;更有〈戊癸從何起,甲寅之上細追求。假如甲已之年正月起丙寅,二月即是丁卯,三月即是戊辰,以次順行,餘放此。

○日起時例

甲己還加甲,乙庚丙作初;丙辛從戊起,丁壬庚子居;戊一癸何方發,壬子是真途。假如甲己日,子時起甲子,丑時即是乙丑,寅時即是丙寅,以次順行,餘倣此。

○大運例

甲、丙、戊、庚、壬,陽年也。乙、辛、己、丁、癸,陰年也。凡堅造起運,陽年順行,陰年逆行,與命家起男子運同。凡安葬起運,陽年逆行,陰年順行,與命家起女子運同。皆從月令上起等。假如甲子年二月建丁卯,順運即起戊辰,己巳、庚午依次而行;逆運即起丙寅,乙丑、甲子、癸亥亦依次而行,皆論支不論干,他倣此。
○大運歲數例
每月節氣在前,中氣在後,如立春是節氣,雨水即是中氣,日月皆然。凡大運止看節氣,不看中氣。陽年看在前節氣,陰年看在後節氣。每有三日,即作一歲起筭。假如陽年立春三日前用事,即是一歲運。六日前用事,即是二歲運。九日前用事,即是三歲運。十二日前,即是四歲還。十五日前用事,即是五歲運。餘倣此。陰年立春三日後用事,即是一歲運。六日後用事,即是二歲運。九日後用事,即是三歲運。十二日後,是四歲運。十五日後,是五歲運。餘亦倣此。又或零一日者,即除去不又等。零二日者,即加作三日筭。零一日半者,准半歲入算。
○小運例
凡起小運,皆以歲君天干為主星。命家亦云:歲用天干,運用地支,亦此意也。假如甲乙年木是小運,丙丁年火是小運,戊己年土是小運,庚辛年金是小運,壬癸年水是小運,即命家歲運是也。外有月令起運,皆與大運同。日神起運,皆與小運同。

初限例
此與星家起童限相似,一命二財三疾厄,四妻五福順行流,六歲卻從官祿起,逆旋數到命宮休。假如立命坐子,則一歲在本宮限主屬金#1二歲行財帛宮,宮分在巳,限主屬水。四歲行妻妾宮,官分在午,限主屬太陽。五歲行福德宮,宮分在寅,限主屬木。六歲行官祿宮,宮分在卯,限主屬火。七歲又行轉福德宮。八歲行到相貌宮,宮分在丑,限主屬土。九歲又到命宮。九歲後起大限,他宮安命,皆以此例推之。
大限例
凡起大限,皆除初限九年外,然後自命宮度主上筭起。凡一宮三十度,三度管一年,行過度數即除以未行者,起筭皆自右順行向左,此自命宮起限處言之。餘皆十年行一宮。假如立命在子宮危十一度即是十歲起限。若在危九度,即是九歲起限。若在危六度,即是八歲起限。若在危三度,即是七歲起限。餘倣此。或立命在子宮女二度則本宮皆除盡無餘行初限九年外大限即入丑。

小限例

凡起小限,皆自本年太歲上算起,不物陽年、陰年,俱是自左逆行向右,一年行一宮。月限自流年上數,正月起;日限自月上數,初一日起;時限自日上數,子時起。假如太歲在未,未上即是一歲,午是二歲,巳是三歲。逐宮右行,十三歲又在未上,周而復始,一年行一宮。月在年上起,一月行一宮;日在月上起,一日行一宮;時在日上起,一時行一宮。
○三方例
申子、辰亥、卯未、巳酉、丑寅、午戌、艮丙辛、乾甲丁、巽庚癸、坤乙壬,此皆三方也。
○四正例
子午、卯酉、寅申、巳亥、辰戌、丑未、乾坤、艮巽、甲庚、丙壬、乙辛、丁癸,此皆四正也。
○夾宮例
壬癸夾子,子丑夾癸,癸艮夾丑,丑寅夾艮,艮甲夾寅,寅卯夾甲,甲乙夾卯,卯辰夾乙,乙巽夾辰,辰丙夾巽,巽午夾丙,丙丁夾午,午未夾丁,丁坤夾未,未庚夾坤,坤庚夾申,申酉夾庚,庚辛夾酉,酉戌夾辛,辛乾夾戌,戌亥夾乾,乾子夾壬。又亥丑夾子,子寅夾丑,丑卯夾寅,寅辰夾卯,卯已夾辰,辰午夾已,巳未夾午,午申夾未,未酉夾申,申戌夾酉,酉亥夾戌,戌子夾亥。又壬艮夾癸,癸甲夾艮,艮乙夾甲,甲巽夾乙,乙丙夾巽,巽丁夾丙,丙坤夾丁,丁庚夾坤,坤辛夾庚,庚乾夾辛,辛壬夾乾。
○符頭例
一節分三喉,一喉五日,以甲己作符頭,下臨子午,卯酉為上喉;臨寅申,巳亥為中喉;臨辰戌,丑未為下喉。凡上喉符頭所到日時,即是交節之期。如本日立春。本日即遇上喉符頭,則本日作立春氣喉看。或立春先日遇上喉符頭,則先日作立春氣喉看。或立春後日遇上喉符頭,則直待符頭到日,方作春氣喉看,此是超神接氣法也。
○畫夜星辰例
自卯至酉為晝,當以命度為主,宜見日木土。自酉至卯為夜,當以身度為主,宜見月火金。蓋日木至皆屬陽,宜於晝,而不宜於夜。月火金皆屬陰,宜於夜,而不宜於晝。水星雖屬陽,而其性無常,或利於晝,或利於夜。

○地盤名號例
子名玄楊,又曰寶瓶;亥名娵訾,又曰雙魚;戌名降婁,又曰白羊;酉名大梁,又曰金牛;申名實沈,又曰陰陽;未名鶉首,又曰巨蟹;午名鶉火,又曰獅子;巳名鶉尾,又曰雙女;辰名壽星,又曰天秤;卯名大火,又曰天竭;寅名析木,又曰人馬;丑名星紀,又曰磨竭。
○天盤宮分例
地盤十二宮,雖有闊狹長短之不同;大約天干十二位,即界於地支之兩間,左右各分得七度半,共成十五度。如癸界於子丑之間,則左分丑宮七度半,右分子宮七度半,共成一十五度。壬界於亥子之間,則左分子宮七度半,右分亥宮七度半,亦共成一十五度。子宮左右各分去七度半,本宮亦止得一十五度。餘皆倣此。今人皆以癸統於子,壬統於子,壬統於亥,又或以三七分之。似此之例,未免失之偏枯,央不可憑。惟今之司府定時日規,皆以天干界於地支之兩間,此一定之法也。天盤分度,當以此為式。
○日月交會例
正月會於亥,二月會於戌,三月會於酉,四月會於申,五月會於未,六月會於午,七月會於再,八月會於辰,九月會於卯,十月會於寅,十一月會於丑,十二月會於子。即官曆上望日時刻推之,則交會之時刻可知,此定朔之法也。
○畫夜長短例
夏至晝極長,有六十刻;夜極短,止有四十刻。自夏至符頭日後,即有加臧乘除之漸,大約以九日為率,晝漸臧一刻,夜漸加一刻。加臧到冬至符頭之日,晝極短,止有四十刻方,寅午戌年占午方,巳酉丑年占酉方。
○對沖例
即天干受尅地支,相沖是也。如甲子人忌庚午,庚午生人忌丙子,乙丑人忌辛未,辛未生人忌丁丑,丙寅人忌壬申,壬申生人忌戊寅之類。然相沖之內,又有輕重不同。如子生人見午,則內沖外,其禍必淺。若午生人見子,則外沖內,其禍必深。支沖而干不受尅,干受尅而支不沖者,皆不在此例。
觀星節要凡三十四條
一觀星之法,先辨太陽、太陰,自太陽初出之時,數到所用之時,則命之宮度可知;自太陰初出之時,數到所用之時,則身之宮度可知;皆以度主為要,宮主次之。蓋宮主猶府尉也,度主猶縣令也,令近民視尉尤切。宮主必要逢生得令,不要受尅制,不為太陽所伏,及三方#2四正無星相尅,更看度主。又坐高強,又坐祿馬長生歲駕。又逢旺得時,方可為妙。
一立命立身既定,更看是晝是夜。晝則宜看命度主、命宮主,遇日木土計氣為用神者,皆吉。見月火金孛羅者,皆凶。夜則宜.看身度主、身宮主,遇月火金孛羅為用神者,皆吉。見日木土計氣者,皆凶。

一造命須先看福德宮為緊,如人之生命亦以福德為最。蓋有福則有妻子,立名利,致富貴。福德既虧前數者,未見其可得也。福德者,乃造命之主。若得福居祿,祿居福,身主命,主入福。又有日月照福德,權貴蔭映之星入福德,金水夾主居福德者,皆生有福之人,出入性必端厚,量必寬洪,而有福有壽。若見土計坐福德者,作後亦可玫福。或福德宮犯刑囚耗星,切不可作。若悮作之,必招凶禍,且出人必多刻薄凶狠,奸謀詭譎、好鬥好殺、不忠不孝之流。如福德宮無好星辰,又看三合對照有何星守照。如三合對照守照俱無星,亦未可便言其吉凶,更看財帛宮如何。
一財帛宮,亦人生受用大端也。或遇福德守財帛,日月照財帛、田宅、互垣,身命二主臨財財帛。又逢生旺得令、得時,作後必生有祿之人。如人既是有財,則可以養妻子、致奴僕,既有財亦有名。若財主失經刑囚照財,作後必主財穀虛耗,出愚蠢無用之人。如財帛宮不好,又未可便言其吉凶,又當看田宅宮何如。

一田宅之位,亦人生受用之源。如田宅主星不起,或有福德守田宅,日月照田宅,身命坐田宅,作後必生有財名望之人。既有田宅,則妻子皆自田宅而出。若福德、田宅、財帛三宮,既無吉星,必不可作,又宜另選吉期,方能為福。
一看作後行限如何,如人一生命好身吉。若行限不好,卻不作發福論之。蓋命好不如限好,如身命好,行限又好,方是吉期。蓋命為魂,身為魄,限為血氣,三者須要相扶。譬如人之一身血氣,稍滯則不流通。故為寒熱相攻,瘡毒並行,風邪客氣得以侵之。若血氣和暢,其身既壯,安得有病。
一行限須要向明不背,方吉。何謂向明,夜見火金月當限,日見日木土當限,皆謂向明,發福可期。如日不曾見,日木土星又皆獨見,金月火星照限行限,又經行的殺劫殺羊刃三殺空亡之上,作後必不發福。

一凡大小限,以作日後,交神殺祿貴;以冬至日後,交命宮行度。九歲以前在小限,至十歲上本生度起行。

一造命須要看得令為緊,如春木、夏火、秋金、冬水,土則寄旺四季為令。令者,如臣稟君令,宣真教化,生民休戚係焉。以令主之,不背則赫然號令,從所瞻仰。立春木為令主,發生則萬木萃於春,生人亦清麗煥彩。然木既主令,金不可尅木,乃掌時月之星,金當藏刃,土則培木,只怕金土參差,是為逆亂伐上禍由。期發主為凶厄,夏月火腸當空,水縱泛溢,豈敢侵月令之火,金廢則沮於爍石流金之勢何所用焉,亦當廢棄。故夏金多行南方。若金火日用事,必生酒色之徒。大抵當廢之星,用事日值之後,出人必志大謀疏,虛空無實,愚而好自用,平生快然,易於退失。只怕金水相合,與火爭勢,為反逆之曜,以此日用事,必主凶敗。秋金用事,大火西流,本自棄置,萬木黃落。當廢之時,惟金司令,逆金為禍。若木火相合,即不受令,又有陸梁,安得不凶。冬水陰沍,必藉火為順流溫助之宿。土為隄防之星,皆無傷用事之詩,卻水木無相生之理,相合冰凍。若水星夜見,以之用事,必生孤寒之人。大抵令星春時,必借土為栽培之宿。冬月火土自為相生相養,亦與水而濡沐。雖星廢不當時,卻畢竟相為表裹,皆士巳只有火金月不可相見,必不能相順,見之一禍發。令星從陽則吉,為贊助協翊之星;逆則凶,為跋扈飛揚之宿。所以順者,或引陽,或從陽,遠在十度,不為克奪。所謂逆者,侵陽用事,令星最要得日君行事,居有氣之位,與命主不相背反,方為令自己出,稍為克奪,則是聽令於人。令星司奪,當之必死;令星司福,用之必祥。五星犯殿傷宿,即克奪之星也。學者務宜詳察用,不可息忽。
一太歲最為緊要。大凡立命,須要吉星臨駕,與太歲相關攝,則富貴可必。若歲君不收錄,則亦無用。又忌殺星破駕,凡作用皆以身命與德德為重,有祿無福,福將安享;有命無身,命將安係。

一凡殺星不要逢時,要失時,春木逢金,冬水逢之之類。殺星失時,主星有氣。凡火為殺不宜於晝,土為殺不宜於夜,木為殺防春,金為殺防秋,水為殺防冬,火為殺防夏,此皆得時失時之妙論。
一金星若在太陽之宮,名曰映進;若命主在太腸之前為特進,又名曰金星映日。又曰金星當權皆主權貴;太陽之前,只喜身度。主命度主及金星在前者,皆作貴論。若太陽之前,或是刑囚暗耗,名曰誤進,並皆不吉。命主及金星在太腸之後者,名曰後進,其福臧半。
一諸星並行,有先有後。大凡殺星,則欲其前行,主星則欲其後至。且如水火二星同行,水能尅火,則以水為殺星。如水星在前行,則不能尅火。如火在前水在後,其殺逼身最為大害,不可不審。諸星皆然。《經》云:殺前主後,當膺藩輔之權;殺後主前,必有徒流之患。

一諸星退行,有退而有力者,有退而無力者。且如退而有力,火金二星同行,金在前火在後而退行,此殺星不敢進前,以尅其金,是退而有情。如或金星退遇火順行,是退而逢其殺也。五曜皆然。亦有退而升殿,退而入垣,退而逢生,皆為吉。論或退而坐殺,退而逢殺,或退惡弱之宮,並作凶推。
一遲、留、伏、逆,五星中緊要,學者不可不明。遲則忌度,留則不行,伏則不見,逆則退行。有用之星,順行為福,遲、留、伏、逆,進退減力。《經》曰:順則優游,逆則退縮,留則拘繫抑鬱,伏則韜晦無光。如命午太陽,忌木炁同躔,木前日後,退之為禍,日前木後,退之為福。留者用星,留於實地,為福久遠。殺星留於實地,為禍不休。若留於虛地,禍福皆無。伏者用星,伏則無力,忌星伏則無灾。逆者退行也,有退為福,有退為禍,以理推之。《詩》曰:五星遇日須當伏,三合逢陽必定留;若是對宮為逆度,不逢陽處是為遲。

一羅計截斷半天星,有吉有凶。或截斷諸星在左,而限行右,名曰反背。行限不遇諸星,故也又有升沉之不同。或日間而諸曜當天,截在辰巳午未申位而有星,行限從酉戌亥子丑寅位而無星者,為不得體。又有夜間斷截在戌亥子丑寅位而有星,行跟從辰巳午未申位而無星者,皆為升沉之不同,並不合格。
一羅計截斷半天星,斗有跳出一星在外者,當專論在外一星禍福。如跳出一星為福主、祿主、命主、身主,或官魁、權貴星,夜火、夜月、晝木、晝土,皆為得格,作後必出富貴名利之人。如跳出一星為刑囚暗耗,或奴僕主羊刃、劫殺、的殺,主晝火、晝金、夜土,漏出在外者,皆不合格,出人必主貧賤勞碌之事,度世無成,不為吉論。
一截斷不要太陽跳出,如太陽隔在外,名曰孤君。孤遁君而無輔,極為不好。蓋太陽乃君王之象,必欲星輔佐而行,或左右皆為吉論。若太陽孤立,雖親輔之人,亦多遠之,出人必主勞苦。

一諸星聚會,有吉會,有凶會。吉會者,為命主身度主官魁福祿,或化權貴蔭印,皆為吉會。會雖是火羅計孛,亦無害。如不為前項等星,而為的劫羊刃等主。或化刑囚暗耗,皆為凶會,學者不可不察。
一身命主坐奴僕,有凶有吉。如貴人之命,多有身命主入奴僕而貴者,亦有入奴僕而賤者。如奴僕宮主,原是貴人、祿馬、長生、帝旺、爵駕、殿勳、權祿之地,皆出富貴利達之人。如奴僕宮主,原是劫的、羊刃、死絕、暴敗之卿,而身命限主居其上者,必出勞役無成之人,學者最宜詳察。
一造命須是四正為緊,或日月照四正,或金木照四正,福德照四正,或用星居四正之地,並主富貴。亦有火羅計孛守四強及化得好者,亦為合格。如有刑囚暗耗等星,居於四正宮中,而逢相尅之曜,皆主破敗。
一看諸星皆如看命之法,亦看三合,亦看正照,方斷吉凶。大抵論三合四余,輕五星重對照。四余重,五星輕,四余乃橫衝直突之曜也。

一十干坐命,如六甲年,不要立命在金宿度上,名曰鬼尅,皆主不安。只喜坐生星坐水宿,名曰父母之上。坐土宿,名曰財帛之上。坐火宿,名曰脫局之上。當以意會消息,得時得令為妙,餘倣此。
一身命坐祿、坐貴、坐長生、坐庫、坐駕、坐殿、坐夾貴窠、坐祿馬樞、坐生旺卿,皆主富貴。不然,亦主衣食盈饒。《天玄賦》云:祿馬貴人持世立身,須主清高咸池。凶殺臨身,出處必然微賤是也。
一身命坐劫的、芒刃、暴敗、空亡、死絕、三殺、飛廉殺者,皆主出人心險、行怪、不亡#3、不義、兇暴、勞苦。
一夾身命要日月夾、福德夾、官魁夾、印貴夾、三合拱之者,皆吉。或命度主身度主起在別處而夾拱之者,並主吉。
一劫的、芒刃之宮,或凶星夾照,其凶敗不可勝言。然無官符不成殺刃,無歲破不成劫的,無病符不成疾厄,此乃五行真生殺。

一官祿不要星尅,其宮名曰官鬼。且如官祿在寅地,卻不要金星入內,亦不要三合四正宮值之,皆主出人健訟,不然遭官事,亦無食祿之分。
一官祿、福德二宮,最要吉星臨之。如日月居官祿、福德,或福祿居官福,水、日、金、月各居官祿,行限遇之,皆主發福。如官、福二宮無星,或弔起吉曜居其上者,亦吉。又看對照三合之宮,以斷休咎。
一造命只可求其主星、命度、命主、身度、身主,看強弱禍福,不必諸星一一高強,一一得地。故《經》云:一星得地,終生貴顯吉人。又云:使一星背而莫究其非,縱群曜吉,而莫能為福。譬如,五七員官在任,不必員員皆職,而其中有一員得力則群從州縣莫不刮目。觀星當以理推,其次看限主行限,須要限主高強得地,受生吉星交會,方為好限發達。不然,皆為不福。
一論五星,無毋推究太陽、太陰躔度次舍,斷禍福吉凶、貧賤富貴,十有九中,蓋命宮以太陽為主,身宮以太陰為主,主本既端,何所根蒂。故日當推太陽,夜當推太陰。如日間太陽逢惡曜,夜問太陰逢凶曜,定主出入貧賤天折。日間吉宿逢陽,夜間言星釣月,必主出入富貴顯達。然猶當論其在度中,與不在度中也。
一星辰俱善柔,而不能作大事,又要一凶星以助其權。大凡吉星多,凶星少,則以吉論。凶星多吉星少,則以凶論。如貴人之命,非權殺不能治世。
一造病皆要日月明潔,方為吉論。蓋天地以日月為主,若日月明今,方始貴顯。《經》云:貴人日月要分明,日月不明非貴人。
一元守之星固好,又恐流年之星為患。如限主又惡又弱,流年凶星又重,亦能為灾,不可不察。若限主健,只是流年為禍,必候凶星出後方好。故《經》云:元守雖然無咎,流年又怕為灾;元守雖醇,尤勝膏梁之有味,流年為患,譬猶橫潦之無根是也。故欲善選擇者,必要元守星昔吉,限主不陷衰弱者,然後用之。

儒門崇理折表堪輿完孝錄卷之三竟

#1此處原缺字,疑為『金』,據文義加。

#2『三方』原誤為『三萬』,據前目三方例改。

#3『不亡』疑為『不仁』之誤。

儒門崇理折衷堪輿完孝錄卷之四

○七政引

七政者,即太陽、太陰、木、火、土、金、水是也。凡山家坐向吉凶,皆本於此。其法但要先查天運之流行,然後能知氣化之盛衰消長;次要仰觀天文,然後分星可明;又次要俯察地理,然後分野可辯。由是吉可趨,而凶可避,真選擇之要機也。因詳發于左。
○七政發用
太陽是火之精,至吉之神也;降福不降禍,惟日食之時甚凶。○太陰是水之精,次於太陽者也;亦降福不降禍,惟月食時凶。○木曰歲星,冬、春禍福甚緊,夏、秋禍福遲。
火曰熒惑,春、夏禍福甚緊,秋、冬禍福遲。
土曰鎮星,四季禍福甚緊,春、秋禍福遲。
金曰太白,季月、秋月禍福甚緊,夏、冬禍福遲。

水曰辰星,秋、冬禍福甚緊,春、夏禍福遲。

氣是木之餘,禍福次於歲星。

孛是水之餘,禍福次於辰星。
羅是火之餘,禍福次於熒惑。
計是土之餘,禍福次於鎮星。
星、虛、房、昴,太陽之行宮。張、危、心、畢,太陰之行宮。角、斗、奎、井,木之行宮。尾、室、觜、翼,火之行宮。氏、女、胃、柳,土之行宮。亢、牛、婁、鬼,金之行宮。箕、壁、參、斡,水之行宮。此皆七政流行之度,遇生扶者吉,遇尅洩者凶。

陰陽五行之圖
此陰陽五行之定體,本於河圖之數也,皆以地支為主。其天干十二位,皆居其位,而不專其氣,定須自右向左筭去。

人元一定之圖
天干謂之天元,地支謂之地元,此是支中之所藏者謂之人元,皆造命選擇者之不可缺。故詳具于圖詩曰:子宮癸水在其中,丑癸辛金己土同;寅宮甲木兼丙戊,卯宮乙木獨豐隆,辰宮乙戊三分癸,己宮庚金丙戊叢;午宮丁火井己土,未宮乙己丁共宗;申宮壬水庚金戊,酉宮辛金庚亦從;惟有戌宮丁辛戊,亥宮壬甲是真宗。

五行生死之圖
長生、沐浴、冠帶、臨官、帝旺、衰病、死、墓、絕、胎養,以次數去,陽順陰逆,陽死陰必生,陰死陽必生。胎養生是進氣,冠帶、臨官是旺氣,沐浴是敗氣,衰病是退氣,墓是藏氣,死絕是盡氣。凡進氣死不死、退氣生不生。亦有死地不死、絕處逢生者,此皆造命者不可不知。

五行生尅之圖
此即《河圖》,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其一生一尅,皆五行自然之性也。選擇者苟能知其生尅之性,而行其制化之道焉,必無太過不及之患矣。豈不足以趨吉而避凶耶。

太陽出入圖
今星家皆謂:太陽出在卯,入在酉。此不過大約之數也。欲善選擇者,定須以此圖考之,方是時刻無差。

太陰晨昏圖
臺曆載:太陰朔後昏度,望後晨度,此亦大約之數也。欲善選擇之法者,定須以此圖考之庶幾時刻不差。

星辰分野之圖
此是在地之分野,應在天之分星者也。選擇者不可不知,觀氣運者亦不可不察。

經星過宮之圖
此是二十八宿之定局,七政運行之次也。下應一十二州分野者,不可不察。

星辰定位之圖
每宮經星皆三十度有奇,共三百六十五度有奇,零四分度之一#1,各宮奇零之餘數也。查七政者,依此十二曜,分屬十二宮,皆原位也。起貴人祿馬者准此。如癸祿在子,即查土星落處是祿元,餘放此。四餘皆從主氣看。
氏三入卯尾三寅,斗四度兮丑中尋;
女至二度方過去,危十三度亥中輪;

周天星度之圖
奎二入戌胃四酉,畢七度兮移過申;

井九過未柳四午,張十五巳軫十辰。

星辰垣局之圖
凡緯星在木氣之宮、坐本氣之度者,謂之居垣。在生氣之宮、坐生氣之度者,謂之入局。在本氣之宮、坐生氣之度者,謂之居垣入局。在生氣之宮、坐本氣之度者,謂之入局居垣。此等星辰禍福甚緊,發用與令星同。
○度法
週天三百六十五度零四分度之一,凡言四分度之一,即二十五分也。蓋一度該百分,一分該百秒,古今曆法皆准此推之。
時上天運躔度定局
每一刻順行三度零七十六分。
每一時行一宮有奇,記三十度零五十一分三十三秒強。凡一日,該行三百六十五度零四分度之一,而又進一度。視日行過一度,視月行多十三度,一年進盡週天之數,方與日會而成一歲之終。或謂天運一歲一週,是自其進盡之度言之耳。
去#2○時上太陽躔度定局
每一刻順行三度零七十五分。
每一時順行一宮,記三十度零四十三分七十五秒強。一日順行三百六十五度零四分度之一,視天行不及一度,視月行多十二度,一年不及一週天。冬至行盈度,夏至行縮度,盈縮雖不同,大率曆家以一日退一度入筭。
○時上太陰躔度定局
每一刻順行三度零五十分。
每一時順行一宮弱,記二十九度零四十三分七十五秒弱。一日順行三百五十三度零四分度之一,視日行不及十二度,視天行不及十三度。凡二十九日,即退盡週天之數,而成一月之朔。弦前退疾,弦後退遲,大約一日退行十三度零三十七分。

○時上木星躔度定局

每一時順行一宮強,記三十度有奇,視天行不及七十秒強。一日順行週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又過一度弱,視天行不及分分零三十三秒。十二日不及天行一度,一百二十日不及天行十度,三百六十日不及天行一宮,十二年退盡一週天。
○時上火星躔度定局
每一時順行一宮強,記三十度有奇,視天行不及四分零七十秒弱。一日順天週天三百六十五度,而又過一度弱,視天行不及五十分,二日不及天行一度,六十日不及天行一宮,二年退盡一週天。
○時上土星躔度定局氣星同
每一時順行一宮強,記三十度有奇,視天行不及二十九秒零十分秒之五。一日順行週天三百六十五度零四分度之一,而又過一度弱,視天行不及三分五十三秒弱。二十八日零五時一刻六分,不及天行一度。二百八十日零四時,不及天行十度二十分。個月零二十五日,不及天行一宮。二十八年退盡一週天。

○時上金水躔度定局

每一時順行一宮有零;計三十度強,視天行不及八分零三十三秒。一日順行週天三百六十五度零四分度之一弱,不及天行一度強。一月不及天行一宮,一年退盡一週天。
○時上紫氣踱度定局
此星躔度之局,宜用土星之類推之,亦是二十八年退盡一週天。
○時上月孛躔度定局
每一時順行二十九度零九十九分強,視天不及一分弱。一日順行週天三百六十五度零四分度之一,又過八十八分。視天行不及十二分弱,九日不及天行一度,九十日不一及天行十度,九個月一宮,九年退盡一週天。
時上羅計躔度定局
每一時逆行一宮零九分五十秒弱,視天行少五十秒強。一日逆行三百六十五度零四分度之一,而又過九十四分強。視天行少六分弱,十八日少一度,一百八十日少十度,十八個月少一宮,十八年進盡一週天。曆家以退數推之,故云:羅計左旋,七曜氣孛皆右轉。凡選擇年月日時,定要順推七曜氣孛,逆推羅計二星,否則必致侯事,不可不謹。
時上帝星躔度定局
每一時行十二分度之一,一日順行一度,一月順行一宮,一年一週天。曆起驚墊上喉符頭,其時在甲,順行向卯,一節過一山,到山極吉。或到向,或到三方,或到四正,皆要助我扶我則吉,剋我洩我必凶。楊氏曰:春作東方吉,夏則南方吉,秋作西方吉,冬作北方吉,四季作四隅吉,亦此意耶。春曰青帝,夏曰赤帝,秋曰白帝,冬曰黑帝,隨時異名,其理一也。
○宮度喜忌定局
子丑二官,併氏女胃柳四宿,皆土之位也。凡居於其上者,以木氣為難,以水孛為仇,以火羅為恩,以金為甩、在四季月為令星。
寅亥二宮,併角斗奎井四宿,皆木之位也。凡居於其上者,以金為難,以土計為仇,以水孛為恩,以火羅為用,在春月為令星。

卯戌二宮,併尾室觜翼四宿,皆火之位也。凡居於其上者,以水孛為難,以金為仇,以木氣為恩,以土計為用,在夏月為令星。
辰酉二宮,併亢牛婁鬼四宿,皆金之位也。凡居於其上者,以火羅為難,以木氣為仇,以土計為恩,以水孛為用,在秋月為令星。
巳申二宮,併箕壁參斡四宿,皆水之位也。凡居於其上者,以土計為難,以火羅為仇,以金為恩,以木氣為用,在冬月為令星。
午一宮,併星虛房勗四宿,皆太陽之位也。凡居於其上者,忌火羅木同度,喜金水二星,宜於晝而不宜於夜,遇日食凶。
未一宮,併張危心畢四宿,皆太陰之位也。凡居於其上者,忌土計同度,亦宜金水二星,宜於夜而不宜於晝,望前力重,望後力輕,月食凶。

已上宮度,恩用當令者吉,仇難當令者甚凶。不獨各宮為然,凡大限小限,亦以此例推。

○圖解

經星二十有八分布於一十二宮,皆七政流行之次也。緯星有七政四餘,流行於各年之中,變曜之所從出也,因立二圖於後,以便查考。凡太陽所到宮度是命,太陰所到宮度是身,身命既定,然後各宮主星可推。如命在子,土為主,#3財帛即在亥;木為主,兄弟在戌;火為主,田宅在酉#4;金為主,男女在申;水為主,奴僕在未;月為主,妻宮在午;日為主,疾厄在巳;水為主,遷移在辰;金為主,官祿在卯;火為主,福德在寅;木為主,相貌在丑;土為主,逐年天星地曜皆從此出。學者苟能按圖查考,則吉凶可知,而選擇之法可得矣。各宮度主說現下文。
十二宮次序
如用夜間時,當從身宮數起。
一命宮,二財帛,三兄弟,四田宅,五男女,六奴僕,七妻妾,八疾厄,九遷移,十官祿,十一福德,十二相貌。

○十二宮強弱

命宮、妻宮、田財、官福、男女,此是強宮。遷移、疾厄、奴僕、兄弟,此是弱宮。若得時者,不在此例。
十二宮身命
自卯至酉為日,固宜自命宮數起。故曰:一命宮,二財帛,三兄弟,以次逆行十二官。自酉至卯為夜,又不可以此例論,宜曰:一身宮,二財帛,三兄弟,亦以次逆行十二宮。雖七強之例,亦當夜用身宮,日用命宮,方是的確。至若身命所居,又有宮主,有度主尤,選擇者不可不知也。因條註如左。
○子宮度
在天屬玄枵之次,在地財分野屬齊。凡身命居之者,以土為宮主,喜忌見前。○身命坐危宿者,以太陰為度主,喜金水忌土計,不宜無光之夜,而宜有光之時。坐虛宿者,以太陽為度主,忌火羅木星,喜金水相涵,不宜於夜,而宜於晝。、坐女宿者,以土為度主,喜忌與宮主同。

丑宮度

在天屬星紀之次,在地則分野屬昊。凡身命居之者,以土為宮主;喜忌見前。○身命坐女宿者,以土為度主,喜忌與宮主同。坐牛宿者,以金為度主,以火羅為難,以木氣為仇,以土計為恩,以水孛為用。坐斗宿者,以木為度主,以金為難,以土計為仇,以水孛為恩,以火羅為用。
寅宮度
在天屬析木之次,在地分野屬燕。身命居之者,以木為宮主,喜忌見前。○身命坐牛宿者,以木為度主,喜忌與宮主同。坐箕宿者,以水為度主,以土計為難,以火羅為仇,以金為恩,以木氣為用。坐尾宿者,以火為度主,以水孛為難,以金為仇,以木氣為恩,以土計為用。
○卯宮度
在天屬大火之次,在地則分野屬宋。身命居之者,以火為宮主,喜忌見前。○身命坐尾宿者,喜忌與宮主同。坐心宿者,以太陰為度主,喜金水忌土計,不宜於無光之夜,而宜於有光之時。坐房宿者,以太陽為度主,忌火羅木星,喜金水相涵,不宜夜而宜晝。坐氏宿者,以土為度主,以木氣為難,以水孛為仇,以火羅為恩,以金為用。
○辰宮度
在天屬壽星之次,在地則分野屬鄭。身命居之者,以金為宮主,喜忌見前。身命坐氏宿者,以土為度主,喜忌見前。#5坐亢宿者,以金為度主,以火羅為難,陝木氣為仇,以土計為恩,以水孛為用。坐角宿者,以木為度主,以金為難,以土為仇,以水孛為恩,以火羅為用。坐軫宿者,以水為度主,以土計為難,以火羅為仇,以金為恩,以木氣為用。
○巳宮度
在天屬鶉尾之次,在地則分野屬楚。身命居之者,以水為宮主,喜忌見前。○身命坐翼宿者,以火為度主,以水孛為難,以金為仇,以木氣為恩,以土計為用。坐張宿者,以太陰為度主,喜金水忌土計,不宜無光之夜,而宜有光之時。

○午宮度

在天屬鶉火之次,在地則分野屬周。身命居之者,以太陽為宮主,忌火羅木星,喜金水相涵,不宜於夜,而宜於晝。○身命坐張宿者,以太陰為度主,喜忌見上節。生星宿者,以太陽為度主,喜忌與宮主同。坐柳宿者,以土為度主,以木氣為難,以水孛為仇,以火羅為恩,以金為用。
○未宮度
在天屬鶉首之次,在地則分野屬秦。身命居之者,以太陰為度主,喜忌見前。○身命坐柳宿者,以土為度主,以木氣為難,以水孛為仇,以火羅為恩,以金為用。坐鬼宿者,以金為度主,以火羅為難,以木氣為仇,以土計為恩,以水孛為用。坐井宿者,以木為度主,以金為難,以土計為仇,以水孛為恩,以火羅為用。
○申宮度
在天屬實沈之次,在地則分野屬晉。身命居之者,以水為宮主,喜忌見前。○身命坐井宿者,以木為度主,宜忌見前。坐參宿者,以水為度主,以土計為難,以火羅為仇,以金為恩,以木氣為用。坐貲宿者,以火為度主,以水孛為難,以金為仇,以木氣為恩,以土計為用。坐畢宿者,以太陰為度主,喜忌見前。
○酉宮度
在天屬大梁之次,在地則分野屬趙。身命居之者,以金為宮主,喜忌見前。○身命坐畢宿者,喜忌同前。坐勗宿者,以太陽為度主,忌火羅木星,喜金水相涵,不宜於夜,而宜於晝。坐胃宿者,以土為度主,以木氣為難,以水孛為仇,以火羅為恩,以金為用。
○戌宮度
在天屬降婁之次,在地則分野屬魯。身命居之者,以火為命主,喜忌見前○身命坐胃宿者,以土為主,喜忌見前。坐婁宿者#6,以金為度主,以火羅為難,以木氣為仇,以土計為恩,以水孛為用。坐奎宿者,以木為度主,以金為難,以土計為仇,以水孛為恩,以火羅為用。

○亥宮度

在天屬陬訾之次,在地則分野屬衛。身命居之者,以木為宮主,喜忌見前○。身命坐奎宿者,以木為度主,喜忌見前。坐壁宿者,以水為度主,以土計為難,以火羅為仇,以金為恩,以木為用。坐室宿者,以火為度主,以水孛為難,以金為仇,以木氣為恩,以土計為用。坐危宿者,以太陰為度主,喜金水忌土計,不宜於無光之夜,而宜於有光之時。
今時談星命之人,有專重宮主者,專重度主者,皆非定論?蓋必知乎宮主,生扶度主,或度主生扶宮主,此皆上下交而其氣同也,其應多吉。若宮主尅洩度主,或度主尅洩宮主,此是上下不交而其氣不通也,其應多凶。此雖成法也,又有不可以此例論者,如旺則宜尅宜洩,衰則宜生宜扶,此尤聖人裁成輔相之道也。外財帛等宮,亦有度主,俱自身命度上起筭。如身命在午宮,張十度財帛即在巳宮。軫五度兄弟即在辰宮,亢六度田宅即在卯宮,心四度男女即在寅宮,箕九度奴僕即在丑宮,牛四度妻妾即在子宮,危八度疾厄即在亥宮,壁六度遷移即在戌宮,婁十一度官祿即在酉宮,畢二度福德即在申宮,井四度相貌即在未宮,柳初度餘倣此,凡十二宮中,又有吉處藏凶者,亦有凶中藏吉者。如日月金水紫氣皆吉神也,或者化而為仇難,為刑囚,為羊刃,七殺之類者,未必不凶。火羅計孛皆凶殺也,或者化而為恩用,為祿貴,為文昌福星之類者,又未嘗不吉。或卯辰巳午未申六時用事者,當從命主度上起,財帛、兄弟、田宅、男女、奴僕方是。今人筭宮不筭度者,固非也。或酉戌亥子丑寅六時用事者,又當從身主度上起,財帛、兄弟、田宅等星方是。今人又從命度上等起者,尤非也。此皆世俗未決之疑也,學者詳之,餘見圖局。

儒門崇理折衷堪輿完孝錄卷之四竟

#1零四分度之一:原文脫『一』字。

#2去:『去』字疑為衍字。

#3土為主:原『主』誤為『土』,據前文改。
#4田宅在酉:原『田』字誤為『日』字。
#5喜忌見前:『見』字原誤為『現』字,據前文改,後文『現』字亦改。
#6坐婁宿者:原脫一『者』字。
儒門崇理折衷堪輿完孝錄卷之五

天符正經引

此書始於容成,見於素書,赤松子發之於青囊經,黃石公註之於青囊傳。至宋陳傳氏,又支分節解各極其趣,闡五連六氣之機,發生扶剋洩之秘,其理甚備,其法甚精。蓋由古人與造化為徒,故其作用之妙,有如是也。但要氣運方隆,而值山水之真正者,用之百發百中,因叔正如左。

五運之圖
此即河圖定位數也,其運行於天,每一年而一變者,其土居中,以定四方。故曰:君政餘皆各司一方,以行君令,故曰臣政。
詩曰:甲己化土乙庚金,丙辛化水起甘霖;火出南方尋戊癸,丁壬化木盡成林。

六氣之圖
此後天流行數也,其氣降於地,每六十日而一變,大寒已後厥陰生氣,春分已後少陰舒氣,小滿已後少陽長氣,大暑已後太陰中氣,秋分已後陽明收氣,小雪已後太陽藏氣。一節三候,一候五日,又分七十二氣。
詩曰:六氣分明各六旬,大寒風水起緣因;君相依然先濕土,寒水從來讓燥金。

司天在泉之圖
此是陰陽互運,每一年而一變者也。子午與卯酉反對,丑未與辰戌反對,寅申與巳亥反?對。司天在泉,更相為用,正陰陽互藏其宅,而五氣順布者也。凡補洩之機,皆當即此推之。詩曰:子午君火燥金泉,丑未濕土寒水聯,寅申相火風木位,其餘反對盡皆然。

氣化不齊之圖
此是氣化不齊,每一年而一變者也。有太過,有不及,有平氣。如天符歲,會同天符同歲,會長生天符、大乙天符,此皆平氣之年。其餘皆太過不及,而所以制化以取其平者,尤存乎其人。
詩曰:太乙天符最吉祥,長生位上福無疆;歲會天符皆吉曜,同符同會共推詳。

主氣之圖
此是五行一定之位,亘萬古而不易者也。遇平氣則吉,遇太過不及皆凶。凡損其太過益其不及,而制化以取其平者,又存乎其人。若洪範五行之類,皆顛倒正理,禍福無驗,苟能察此而有得焉,則其應如響矣。
詩曰:南火炎炎北水居,曲直東方太白西;巽木乾金坤艮土,黃婆四墓不須題。

客氣之圖
此是五氣流行,隨年月而變者也。得平氣為主者,固不可使客氣生,亦不可使客氣洩。惟主氣太過者,宜客氣以泄之。主氣不及者,宜客氣以生之。初之氣,即主氣也。客氣固有為福者,亦有為禍者,未可執一論。
詩曰:水怕土兮,木怕金,金星畏火火愁霖;更有黃婆嫌曲直,制化須當細用心。

生扶尅洩之圖
造化之妙,中和盡之矣。生扶是補其不及,尅洩是制其太過。即如狂者進趨聖人抑之,狷者有所不為聖人進之。世人只知用生扶,而不知用尅洩,豈知太過不及,悉能為灾。因立此圖,以便檢閱。
詩曰:五氣原來用不同,中和端的奪神工;太過必須尋尅洩,太弱生扶始有功。
五運
甲己化土,乙庚化金,丙辛化水,丁壬化木,戊癸化火,土居中以令四方。故曰:君政餘皆各專一方以奉令,故曰臣政。希夷陳氏曰:五運者,乃十干行天之運,每一年而一變者也。陽年五運化氣太過,陰年五運化氣不及。無過不及者,正氣也,必能為福。過與不及者,邪氣也,悉能為灾。故六甲之年,歲土大過,陰氣盛行,其邪干水,六乙之年,歲金不及,炎氣盛行,其邪干金。六丙之年,歲水太過,寒氣盛行,其邪干火。六丁之年,歲木不及,燥氣盛行,其邪干木。六戊之年,歲火太過,炎暑盛行,其邪干金。六己之年,歲土不及,風氣盛行,其邪干土。六庚之年,歲金太過,燥氣盛行,其邪干木。六辛年,歲水不及,濕氣盛行,其邪干水。六壬年,歲木太過,風氣盛行,其邪干土。六癸年,歲火不及,寒氣盛行,其邪干火。惟甲辰、申戌、己丑、己未,土之正氣也。壬寅、壬申、丁卯、丁巳、丁亥,木之正氣也。戊子、戊午、戊寅、戊申、癸卯、癸巳、癸酉、癸亥,坎之正氣也。庚子、庚午、庚申、乙卯、乙酉,金之正氣也。丙子、丙辰、丙申、丙戌、辛丑、辛卯、辛未、辛亥,水之正氣也。
愚按:寅屬虎,辰屬龍,物之變化不測,莫龍虎若也。故化氣取龍虎月為主。是故甲己之年正月建丙寅,丙火必能生土,數至辰月又見戊,故曰:甲己化土。乙庚之年正月建戊寅,戊土必能生金,數至辰月又見庚,故曰:乙庚化金。丙辛之年正月建庚寅,庚金必能生水,數至辰月又見壬,故日:丙辛化水。丁壬之年正月建壬寅,壬水必能生木,數至辰月又見甲,故曰:丁壬化木。戊癸之年正月建甲寅,甲木必能生火,數至辰月又見丙,故曰:戊癸化火。土為君政,獨在五連之先。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順生一週,而火復生土,此皆臣政也。故以次而後。
六氣
大寒初至驚墊末,厥陰風木,司令生氣也。春分初至夏至末,少陰君火,司令舒氣也。小滿初至小暑末,少陽相火,司令長氣也。大暑初至白露末,太陰濕土,司令中氣也。秋分初至立冬末,陽明燥金,司令收氣也。小雪初至小寒末,太陽寒水,司令藏氣也。
希夷陳氏曰:六氣者,乃十二支行地之氣,每六十日而一變者也。每一氣有四節,每一節有三候,每一候有五日。大寒、立春、雨水、驚墊、皆風木氣臨之時,此四十五日,其氣正到束方。春分、清明、穀雨、立夏,皆君火氣臨之時;小滿、芒種、夏至、小暑,皆相火氣臨之時;此九十日,其氣正到南方。大暑、立秋、處暑、白露,皆濕土氣臨之時,此四十五日,其氣正到四隅之方。秋分、寒露、霜降、立冬,皆燥金氣臨之時,此四十五日,其氣正到西方。小雪、大雪、冬至、小寒,皆寒水氣臨之時,此四十五日,其氣到北方。金、水、土、木皆以形化者也。故金分則輕,水分則淺,土分則弱,木分則小;火以氣化者也,則愈分愈盛。故金、木、水、土各一,而火獨有二也。
愚按:欲知六氣之運行者,又當知乎超接之法。否則氣未到,而或失之於先氣已過,而或失之於後者有之。然六氣又不過,隨時以定其衰旺而已。其實,還以運氣合一者,方為至吉。
司天在泉
子午之年,君火司天,燥金在泉。丑未之年,濕土司天,寒水在泉。寅甲之年,相火司天,風木在泉。卯酉之年,燥金司天,君火在泉。辰戌之年,寒水司天,濕土在泉。巳亥之年,風木司天,相火在泉。

希夷陳氏曰:按京房以太陽化寒水,陽明化燥金,少陽化相火,太陰化濕土,厥陰化風木。故子午之歲,少陰司天,陽明在泉。丑未之歲,太陰司天,太陽在泉。寅申之歲,少陽司天,厥陰在泉。卯酉之歲,陽明司天,少陰在泉。辰戌之歲,太陽司天,太陰在泉。已亥之歲,厥陰司天,少陽在泉。
愚按:子午君火司天,火能生土。故丑未繼之以濕土,君火稈弱難以獨任。故寅申繼之以相火,土旺生金。故卯酉繼之以燥金,金旺生水。故辰戌繼之以寒水,水旺生木。故巳亥繼之以風木。此是司天者,順生一週,而木又生火。子午燥金在泉,金旺生水。故丑未繼之以寒水,水旺生木。故寅申繼之以風木,水旺生火。故卯酉繼之以君火,火能生土。故辰戌繼之以濕土,君火穉弱,又繼之以相火。此是在泉者,順生一週,而土又生金石。此者,其殆五行生生不窮之道歟。又子午與卯酉反對,丑未與辰戌反對,寅申與巳亥反對,豈非五行互藏其宅之道歟。
主氣客氣
初之氣水遇土,金水火皆客。初之氣火遇土,金水木皆客。初之氣二遇金,水木火皆客。初之氣金遇水,木火土皆客。初之氣水遇木,火土金皆客。
希夷陳氏曰:凡東方行來之龍,皆風木之氣,主之南方行來之龍,皆君火相火之氣主之。凡係四隅行來之龍,皆濕土之氣主之。凡西方行來之龍,皆燥金之氣主之。北方行來之龍,皆寒水之氣主之。自主氣之外,皆客氣也。
愚按:東方木,南方火,西方金,北方水,四隅之土,此皆主氣,亘萬古而不易者也。客氣則逐年逐月而變,屢遷而不拘者也。如每年司天在泉之不同,春夏秋冬之迭運是也。客氣之可以作福者皆吉,為禍者皆凶。如主旺則尅我者吉,生我者凶;主弱則生我者吉,尅我者凶。蓋主氣靜,客氣動。《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動者也。

天符
戊寅、戊申、戊子、戊午、丙辰、丙戌、丁巳、丁亥、己丑、己未、乙卯、乙酉,此是化氣與司天者合,故曰天符。
歲會天符
甲辰、甲戌、己丑、己未、乙酉、庚申、丙子、辛亥、壬寅、丁卯、戊午、癸巳,此是化氣與年辰相合,故曰歲會天符。
同天符
甲辰、甲戌、庚子、庚午、壬寅、壬申,此是陽年化氣與在泉者合,故曰同天符。
同歲會天符
辛丑、辛未、癸巳、癸亥、癸卯、癸酉,此是陰年化氣與在泉者合,故曰同歲會天符。
太乙天符
己未、己丑、乙酉、戊午,此是天符,又是歲會,故曰太乙天符。

長生天符

戊寅、癸酉、丙申、辛卯,此是化氣臨長生之位,故曰長生天符。甲寅雖臨長生之位,而土氣受尅不用。己酉雖臨長生之位,而梟神同生不用。戊寅雖遇梟神,又合天符,可用。
天符六十字
丁卯、庚午、辛未、壬申、癸酉、甲戌、丙子、戊寅、乙酉、丙戌、丁亥、戊子、己丑、辛卯、癸巳、丙申、庚子、辛丑、壬寅、癸卯、甲辰、戊申、辛亥、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癸亥。
愚按:天符六十字,皆以五運配以六氣而得之,則如大衍之數。五十皆以河圖中宮天五,乘地十而得之。今即此六十字,而各衍之以成本氣之局者,亦小成之卦也。即此六十字,而盡衍之以成雜氣之局者,即大成之卦也。又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則變化不窮矣。不猶大衍之卦,有四千九百六十卦之盛歟。

超神接氣

一節分三候,一候五日,如甲子、甲午、己卯、己酉,即初候符頭也;甲寅、甲申、己巳、己亥,即中候符頭也;甲辰、甲戌、己丑、己未,即下候符頭也。或交節在後,初候符頭在前,即超其神而用符;或交節在前,初候符頭在後,必接其氣而不用節;此超神接氣之法也。
愚按:氣在節前為神,神在節後為氣,神氣本一事而異名也。如立春三日前,遇初候符頭,即作立春節氣用事,此之謂超神。若立春後三日,遇初候符頭,又必待符頭到日,方作立春節氣用事,此之謂接氣。或前後一二日,或前後四五六日,皆倣此。若本日初候符頭到者,即用本日為始時,上超接亦然,五時為一候三候該一十五時。
天符或問
或問天符之法,皆以平氣為主,凡太過不及,悉能為灾。此真選擇家之正宗,雖萬世而不易者也。但觀其作用之法,亦不能無疑。如陰年不及理宜補之,故六乙之年皆不及之金也,惟乙卯、乙酉有司天之金以補之,乙酉又有歲會以補之。六丁之年皆不及之木也,惟丁亥、丁巳有司天之木以補之,丁卯有歲會以補之。六己之年皆不及之土也,惟己丑、己未有司天之土以補之,又有歲會以補之。六辛之年皆不及之水也,惟辛丑、辛未有在泉之水以補之,辛亥有歲會以補之。六癸之年皆不及之火也,惟癸卯、癸巳、癸酉、癸亥俱有在泉之火以補之。至若六甲之年皆太過之土也,而甲辰、甲戌何以又有歲會之土以補之。#1六丙之年皆太過之水也,而丙辰、丙戌何以有司天之水以補之,丙申何以有長生之水以補之。#2六戊之年皆太過之火也,而戊子、戊寅、戊午、戊申何以有司天之火以補之,戊午又有太乙之火以補之。六庚之年皆太過之金也,而庚子、庚午何以有同天符之金以補之。六壬之年皆太過之木也,而壬寅、壬申何以有在泉之木以補之,壬寅又有歲會以補之。凡此皆不能無疑者,答曰:過不至於盛極,則不能反之以就於中。如寒必極也,而後煖生焉。暑必極也,而後涼生焉。《易》曰:日中則反,月盈則食。邵子亦以花之盛開為衰,以含芳吐藥之時為極盛,皆此意也。惟五陰之年,有如才力不及之人,必輔之翼之,而後可以有成耳。試思之,必有所以自得者。
右經一章
此章皆古語,希夷陳先生之所註述者也。
天符衍義
符者合也,經者常也,蓋言其與天之氣運相合,乃至正之常道也。故曰:天符正經,子嘗仰稽黃帝,命大橈,占斗柄,以作甲子,命容成,綜六術,以定氣運;此天符之始也。故鬼臾蘆得之,則有神曆之作;岐伯得之,則有內經之傳。堯之欽若昊天敬授人時,舜之在璣衡齊七政。禹、湯、文、武之治曆明時,皆此道也。惜乎秦火之後,而其法不存。惟希夷陳先生之繼作也,獨以心得之妙,上契帝王不傳之緒,五運六氣有定議,司天在泉有定論,凡主客勝負之機,無不洞明其秘。但先王雖發其旨,而又為後世術人所亂,所以數百年至今,卒不見有能知其梗者。但知本氣所臨之時,即謂其足以安墳、定宅,而年月日時之合與不合弗惜也。此禍福之所以無憑歟。愚乃沉潛反復,始悟其說,其中有天符,有歲會天符,有同天符,有同歲會天符,又有太乙天符,又有長生天符,言雖約而該博,意雖簡而甚詳。但術者既不能知,君子又不暇及,此卒使古人之心學不明于天下後世也久矣。愚因盡衍其義,以為世告焉。此法固不避凶神,亦不必吉曜。惟年月日時俱要與天符相合,旺則宜尅宜洩,衰則宜生宜扶,定須合中和之局者,然後用之,大則可以建邦立國,小則可以安墳、定宅,雖不合七政星盤,亦可獲吉選擇之法。此其至正至要者,因衍成定局于後。若再合星盤吉局者,作福尤大。此篇專論龍,與坐向不相干。

東方龍

正氣天符此係風未所臨之方,與造葬同

宜壬寅、壬申、丁卯、丁巳、丁亥。年月日時皆同。

雜氣天符

年日皆宜壬寅、壬申、丁卯、丁已、丁亥、丙辰、丙戌、丙子、丙申、辛丑、辛卯、辛未、辛亥,又甲辰、甲戌、己丑、己未。
月時皆宜壬寅、甲辰、辛亥、辛卯、辛丑、丙申、丁卯、辛未、壬申、甲戌、丙子,又辛丑、己丑時。已上皆風木之得其平者。
外壬子、壬辰、壬午、壬戌、丙寅、丙午、甲子、甲寅、甲午、甲申皆化氣太過,丁丑、丁未、丁酉、辛巳、辛酉、辛卯、己卯、己巳、己酉、己亥、皆化氣不及。
南方龍
此係君相二火所臨之方,與造葬塋
正氣天符
宜戊子、戊午、戊寅、戊申、癸卯、癸酉、癸巳、癸亥。年月日時皆全。

雜氣天符

年日皆宜戊子、戊午、戊寅、戊申、癸卯、癸酉、癸巳、癸亥、壬寅、壬申、丁卯、丁巳、丁亥、又庚子、庚午、庚申、己卯、乙酉。
月時皆宜乙卯、丁巳、戊午、庚甲、癸亥、壬寅、癸卯、戊申、戊寅、乙酉、丁亥、戊子,又庚子時。已上君火相火之得其平者。
外戊辰、戊戌、壬子、壬辰、壬午、庚寅、庚辰、庚戌皆化氣太過,癸丑、癸未、丁未、丁酉、丁丑、乙巳、乙未、乙亥皆化氣不及。
四隅龍
此係濕土所臨之方,造葬仝。
正氣天符
宜甲辰、甲戌、己丑、己未。年月日時皆仝。
雜氣天符
年日皆宜甲辰、甲戌、己丑、己未、戊寅、戊午、戊子、戊申、癸卯、癸酉、癸巳、癸亥,又丙子、丙申、丙辰、丙戌、辛丑、辛未、辛卯、辛亥。

月時皆宜辛未、癸酉、甲戌、丙子、丙辰、戊午、己未、癸亥、辛卯、癸巳、丙申、辛丑,又戊子時。已上皆濕土之得其平者。

外甲子、甲寅、甲午、甲申、戊辰、戊戌、丙寅、丙午皆化氣太過,己卯、己巳、己酉、己亥、癸未、癸丑、辛巳、辛酉皆化氣不及。
西方龍
此係燥金所臨之方,造葬仝。
正氣天符
宜庚子、庚午、庚申、乙卯、乙酉。年月日時皆仝。
雜氣天符
年日皆宜庚申、庚午、庚子、乙卯、乙酉、甲辰、甲戌、己丑、己未,又壬寅、壬申、丁卯、丁亥、丁巳。
月時皆宜乙酉、丁亥、己丑、丁卯、庚午、壬申、甲戌、壬寅、甲辰,又庚子時。
外庚辰、庚戌、庚寅、甲子、甲寅、甲午、甲申、壬辰、壬午、壬戌、壬子皆化氣太過,乙丑、乙巳、乙未、乙亥、乙卯、己巳、己亥、丁丑、丁未、丁酉皆化氣不及。

北方龍

此係寒水所臨之方,造葬仝。

正氣天符
宜丙子、丙辰、丙申、丙戌、辛丑、辛卯、辛未、辛亥。年月日時皆仝。
雜氣天符
年日皆宜丙子、丙辰、丙申、丙戌、辛卯、辛未、辛亥、辛丑、庚子、庚午、庚申、乙卯、乙酉,又戊子、戊寅、戊午、戊申、癸卯、癸巳、癸酉、癸亥。
月時皆宜辛卯、癸巳、丙申、庚子、辛丑、戊寅、乙酉、丙戌、戊子、乙卯、丙辰、戊午、庚申、癸亥,又宜戊子、丙子時。已上皆寒水之得其平者。
外丙寅、丙午、戊辰、戊戌、庚寅、庚辰、庚戌皆化氣太過,辛巳、辛酉、癸丑、癸未、乙巳、乙未、乙亥、乙丑皆化氣不及。
已上四柱,皆用本氣,並無間雜者,名正氣天符。四柱或用本氣,或用生氣,或用財氣,三者間雜而用者,名雜氣天符。名雖不同,作福一也。若選擇得年月日時皆合者至吉,雖不合七政星盤,亦能作福。止忌三殺乘旺不可坐,太歲乘旺不可向而已。其他凶神惡殺俱不忌。若又查得七政星盤皆合局者,尤萬選得一之期也,至吉,至吉。其圈外又有太過者,則宜損其過,以就於中。有不及者,則宜引其不及,以至於中。由是則制化得中,與平氣無異,果然查得七政星盤合格者,固成全局。然不可以七政拘也。又有龍氣旺者,柱中雖用克洩無妨。龍氣衰弱者,必用生扶方吉。此上二段,皆變化在人。惟正氣天符,併雜氣天符,雖初學皆可用。然天符正局,或者一時雖遇其言。此外又有化象局,有類象局,有六格局皆吉。亦與天符正局相似,止要取得太陽到坐向,或帝星到坐向,又不坐三殺,不向太歲者,皆可用之期也。因具作法圖局于左三者,不必皆合得一局,皆可用。

一化象局、此局定須取得天干雙化而地支三合者,方可用。

一類#3象局,此局定須取得各從其類,如木取木類,火取火類,地支又三合成局,他倣此。
一六格局,此局定須取得各合正格,如官殺身弱者,宜用;印身旺者,宜財;印輕者,喜官;印重者,喜財;財多喜官殺,財弱怕劫;食神只喜一位,三位即作傷看。傷官身旺喜財殺,身弱喜印綬,但財印又不可俱彰。子平常謂:傷官財印俱彰,將何發福?
風木龍,二火龍,濕土龍,燥金龍,寒水龍。皆直推橫看。
化甲己年月日時,乙庚年月日時,丙辛年月日時,丁壬年月日時,戊癸年月日時。地支又臨土局,地支又臨金局,地支又臨水局,地支或臨木局,地支或臨火局,或臨水局,或臨土局,或臨金局,或臨水局,或臨木局。
財氣局主旺則吉,主弱必凶。乙庚年月日時,丙辛年月日時,丁壬年月日時,戊癸年月日時,甲己年月日時,地支又臨金局,地支又臨水局,地支又臨木局,地支又臨火局,地支又臨土局,或臨土局,或臨金局,或臨水局,或臨木局,或臨火局。

尅氣局主旺無妨,主弱極凶。

象丙辛年月日時,丁壬年月日時,戊癸年月日時,甲己年月日時,乙庚年月日時,地支又臨水局,地支又臨木局,地支又臨火局,地支又臨土局,地支又臨金局,或臨木局,或臨火局,或臨土局,或臨金局,或臨水局。
生氣局主旺平平,主弱極吉。
丁壬年月日時,戊癸年月日時,甲己年月日時,乙庚年月日時,丙辛年月日時。地支又臨木局,地支又臨火局,地支又臨土局,地支又臨金局,地支又臨水局,或臨水局,或臨木局,或臨火局,或臨土局,或臨金局。
本氣局中和極吉,過不及凶。
局戊癸年月日時,甲己年月日時,乙庚年月日時,丙辛年月日時,丁壬年月日時。地支又臨火局,地支又臨土局,地支又臨金局,地支又臨水局,地支又臨木局,或臨金局,或臨水局,或臨木局,或臨火局,或臨土局。
洩氣局主弱極凶,主旺無妨。
東方龍,南方龍,四隅龍,西方龍,北方龍。橫推直看看
類#4甲乙日干,丙丁日干,戊己日干,庚辛日干,壬癸日干。

地支亥卯未全,地支寅午戌全,地支會辰戌,地支已酉丑全,地支申子辰全,或寅卯辰全,或巳午未全,丑未全,或申酉戌全,或亥子丑全。

本氣局主弱極吉,主旺不宜。

丙丁日千,戊己日干,庚辛日干,壬癸日干,甲乙日干。
地支寅午戌全,地支壬戌丑地支巳酉全,地支申子辰全,地支亥卯未全。
或巳午未全,未全,或申酉戌全,或亥子丑全,或寅卯辰全。
洩氣局主旺亦吉,主弱極凶。
象戊己日干,庚辛日干,壬癸日干,甲乙日干,丙丁日干。
地支會辰戌,地支巳酉丑全,地支申子辰全,地支亥卯未全,地支巳酋丑全,丑未全,或申酉戌全,或亥子丑全,或寅卯辰全,或申酉戌全。
財氣局主旺則吉,主弱則凶。
庚辛日干,壬癸日干,甲乙日干,丙丁日干,戊己日干。
地支已酉丑全,地支申子辰全,地支亥卯未全,地支寅午戍全,地支會辰戌或申酉戌全,或亥子丑全,或寅卯辰全,或巳午未全,丑未全。
局尅氣局主弱極凶,主旺無妨。
局壬癸日干,甲乙日干,丙丁日干,戊己日干,庚辛日干。

地支申子辰全地支亥卯未全,地支寅午戌全,地支全辰戌,地支巳酉丑全,或亥子丑全,或寅卯辰全,或已午未全,丑未全,或申酉戌全。

生氣局主弱極吉,主旺不宜。

陽木甲日陽火丙日陽土戊日陽金庚日陽水壬日。
甲丙戊庚壬,比肩。主弱吉,財多吉,主旺退財。
乙丁己辛癸,劫財。財多主弱吉,身旺財輕凶。
丙戊庚壬甲,食神。身旺宜財,身弱宜印,及此皆凶。
丁己辛癸乙,傷官。身旺宜財,身弱宜印,反此凶。
戊庚壬甲丙,倫財。宜官殺,主旺吉,主弱凶。
己辛癸乙丁,正財。同前。
庚壬甲丙戊,偏官。即主旺宜財,主弱七 殺宜印,俱宜主旺。
辛癸乙丁己,正官。同前。
壬甲丙戊庚,扁印。主旺不宜,主弱亦吉。
癸乙丁己辛,正印。即梟神,同前。
陰木乙日陰火丁日陰土己日陰金辛日陰水癸日。

甲丙戊庚壬,劫財。財多主弱吉,身旺財輕凶。

乙丁己辛癸,比肩。同前。

丙戊庚壬甲,傷官。身旺宜財,身弱宜印,反此凶。
丁己辛癸乙,食神。同前。
戊庚壬甲丙,正財,宜見官殺,主旺吉,宜弱凶。
己辛癸乙丁,偏財。同前。
庚壬甲丙戊,正官。弱宜印,旺宜財,宜旺宜用。
辛癸乙丁己,偏官。即七殺,同前。
壬甲丙戊庚,正印。主弱吉,主旺不宜。
癸乙丁己辛,偏印。即梟神,同前。
已上三局,皆天符之餘法也,俱在龍 上用之。若坐向吉凶,悉現前。

儒門崇理折表堪輿完孝錄卷之五竟

#1『戌』字原誤為『成』字,據文義改。

#2『何』字原誤為『河』字,據文義改。

#3#4『類』原作『顫』,疑誤,據上下文義改。

儒門崇理折衷堪輿完孝錄卷之六

《九宮紫白》引

錢塘許氏,膠癢穎士也,嘗於酣經孕史之暇,廣玄覽鉤秘機陰陽造化之理,盈虛消息之蘊,直窺真竅,而著《九宮紫白》之論,尤發先賢所未吐者,誠與天符經相表裹者也。因輯其略,以俟世之知味者共嘗之。

九宮紫白消息總論

紫白配於九宮,乃方位初分之本色也。九宮錯於八卦,尤後天入用之玄機也。以四十有五,總八節之綱;以一十有五,布一氣之運;坎北離南,震東兌西,立四正之位。而中氣長短之咎,定春艮秋坤,夏巽冬乾,分四維之垣。而節氣寒暑之候,明加乘為七十有二游行,變化進退於三百六十消息,陰陽參則用其全,兩則用其半。柰何配以貪狼、巨門、武曲之別星,而九宮之本星不重榫,以生氣天醫福德之翻卦,而八方之本卦反輕。於是紛紛不論其主客飛伏,不論其生旺休囚,不論其尅洩化合,而以紫白為吉,吾不解也。且如一白屬水,而火山以水為殺;六白屬金,而木山以金為殺;八白屬土,而水山以土為殺,九紫屬火,而金山以火為殺。其間,又有輕重強弱不同,殺輕為官,殺重為鬼,身強為用,身弱為灾。即朝元貢福,而根浮力淺,未必為恩。維漏元洩氣,而子救母扶,終無大禍。安見紫白之為全吉,而餘星之為全凶乎。彼所謂通天竅白天鏡圖運,玄機圖運,天福經運,尤惑世誣民之甚者也。巧立名色,驚人耳目。言吉則曰天祿、天福、天德、天財之類#1,直令人希覬莫已。言凶則曰天哭、天怨、天灾、天禍之類#2,又令人恐怖不安。問之以五行、生尅、陰陽、消息,全無謂謂。豈洛書之理不足憑,而紫白之形別有說乎。有物即有形,九宮之色所由分也。有形即有性,九色之理所由定也。有方位即有加臨,晝夜之所以循環不已也。有加臨即有順逆,冬夏之所以反覆相因也。有天地即有參立,三元之所以各領其候也。有運氣即有通復,六甲之所以互歸其元也。故陳希夷按圖闡之,冬至起甲子於坎,而順行九宮,見陽氣之方長。夏至起甲子於離,而逆飛九色知陰氣之初生。陰陽之消息可憑,五行之生尅有準。舍具所已言,矜其所未授。譬之畫人物者,難眩人以所明,畫鬼魅者,易動人以未見。吾試以洛書一圖,請解其九宮八卦之理,以發其生尅消息之機,有不立見其詖謠邪遁者否也。噫!我國家以制義取士,士未暇留心此道,故此屬得以紛紛亂之耳。倘肯靜觀其四正五方之形,以會其金木水火之性,動察其流行飛伏之端,以酌其進退乘除之用,天地之升降,鬼神之屈伸,且不能逃於此圖之外也。配此屬。因次其大略於左。

一白位坎,其行屬水。陽水。

生於申,敗於酉,旺於玄子,墓於辰,絕於巽巳。逢金為印,逢土為殺,逢木為洩,逢火為財,逢水為比。冬為令星,春則休,夏則囚,秋則相,四季則受制。

凡金水年月日時,為有氣,生旺吉,墓絕凶。

二黑位坤,其行屬土。陰土。

生於申,敗於酉,旺於戊巳,墓於辰,絕於巽巳。逢火為印,逢木為殺,逢金為洩,逢水為財,逢土為比。四季為令星,秋則休,冬則囚,夏則相,春則受制。

凡火土年月日時, 為有氣,生旺吉,墓絕凶。

三碧位震,其行屬木。陽木。

生於亥,敗於子,旺於寅卯,墓於未,絕於坤申。逢水為印,逢金為殺,逢火為洩,逢土為財,逢木為比。春為令星,夏則休、四季則囚,冬則相,秋則受制。
凡水木年月日時,為有氣,生旺吉,墓絕凶。
四綠位巽,其行屬木。陰木。一說逆生于午。
生于亥,敗于子,旺于寅卯,墓于未,絕于坤申。逢水為印,逢金為殺,逢火為洩,逢土為財,逢木為比。春為令星,夏則休,四季則囚,冬則相,秋則受制。

凡水木年月日時,為有氣,生旺吉,墓絕凶。

五黃位中,其行屬土。沖土

生于申,敗于酉,旺于戊巳,墓于辰,絕于巽巳。逢火為印,逢木為殺,逢金為洩,逢水為財,逢土為比。四季為令星,秋則休,冬則囚,夏則相,春則受制。
凡火土年月日時,為有氣,生旺吉,墓絕凶。
六白位乾,其行屬金。陽金。
生于巳,敗于午,旺于申酉,墓于丑,絕于寅艮。逢土為印,逢火為殺,逢水為洩,逢木為財,逢金為比。秋為令星,冬則休,春則囚,四季則相,夏則受制。
凡土金年月日時,為有氣,生旺吉,墓絕凶。
七赤位兌,其行屬金。陰金。一說逆生于子。
生于巳,敗于午,旺于申酉,墓于丑,絕于寅艮,逢土為印,逢火為殺,逢水為洩,逢木為財,逢金為比。秋為令星,冬則休,春則囚,四季則相,夏則受制。

凡土金年月日時,為有氣,生旺吉,墓絕凶。

八白位艮,其行屬土。陽土。一說寄生于寅。
生于申,敗于酉、旺于戊巳,墓于辰,絕于巽巳。逢火為印,逢木為殺,逢金為洩,逢水為財,逢土為比。四季為令星,秋則休,冬則囚,夏財柑,春則受制。
凡火土年月日時,為有氣,生旺吉,墓絕凶。
九紫位離,其行屬火。
生于寅,敗于卯,旺于巳午,墓于戌,絕于乾亥。逢木為印,逢水為殺,逢土為洩,逢金為財,逢火為比。夏為令星,四季則休,秋則囚,春則柑,冬則受制。
凡木火年月日時,為有氣?生旺吉,墓絕凶。
按:五行有陰陽順,逆之例,蓋以干支相配而言也。若九宮星煞,木金土有二,而水火則一也。混沌開闢,惟有水火對待而已。故先天水火列日月之門,後天水火立冬夏之極。水火既無有二,而木金土分而為二,無是理也。且陽之權重,陰之權輕,以陰從陽,有以婦從夫之義,則生旺墓絕不當分順逆明矣。又如戊土寄生于寅,巳土寄生于酉,固也。然五行正理,惟土在火金之交,夏秋之際,然後四時遞生萬物化醇也。斷當以生于坤申為是。

九宮紫白方位圖說
愚按:古人取紫白為吉者,非無謂也。以六白位乾,天門樞紐也。於時為開,一白位坎,陽氣初生也。于時為休,八白位長,成始成終也。于時為生,九紫位離,向明出治也。於時為景,若三碧當日月之衝,七赤居肅殺之地,有驚傷之象。四綠物茁,而已壯二黑,傳陰以送陽,有死杜之義。五黃居中,其位為君,其行為土,權總四方,威傾八面,當之者摧,抗之者滅。故諸家最凶之星,無如五黃。五黃猶太歲也可順不可犯,此九星之定位也。

又按:中宮星,古曆名為太歲,一星其定位,則五黃主之。若每年游行飛泊,或水、或木、或火、或金,遞相為君。司一歲之權,行四時之令,不獨一五黃也。成功者退,將來者進,天之道也。故每年中宮星所關禍福最緊,假如山向方隅與此星相遇,相生相合則禍淺,相尅相戰則禍深。今人惟知避太歲,不知此星為真太歲。如山向方隅吊到此星,而年月日時又與之沖尅,為害甚大。

九宮星煞加臨所忌

○暗建殺,為臣奪君位。○受尅殺,為客弱主強。

○各相對沖,為穿心殺。○金與金同位,為交劍殺。

○金土木同位,為鬥牛殺。○五行入墓,為六捷殺
凡開山、立向、修方,雖得紫白,須有氣則福重,無氣則福輕。又當論其入墓等殺,所謂白中有殺少人知,是也。
以上星煞所忌,特見其例耳。如欲盡其變,先當以十二支配八卦。如子在坎,丑寅在艮,卯在震辰,巳在巽,午在離,未申在坤,酉在兌戌,亥在乾。○如一白飛卯,六白飛亥,八白飛巳,九紫飛離,為刑宮。○如一白飛午,六白飛申,八白飛巳,九紫飛丑,為害宮。○其九宮星煞,莫不有三刑六害也。○又當論其年月日時,四空亡之地,以消息其盈虐。如甲子旬十年戌亥地為空。凡用神、凶神到其方,皆落陷無力。○如甲子年正月至八月戌亥地為空,九月至十二月申酉地為空。○如甲子旬戌亥為空,然陽日空陽,陰日空陰。凡年月亦如此論。○如一重二重空亡臧其力之半,如三重四重空則全然無力矣。大抵年上空亡關十年氣連最重,月上空亡次之,日時上空亡又次之。僅待其出旬,即可用矣。

即刑害空亡,又當論其生扶制化。如刑宮為貴人官,則刑化為權。害宮為祿馬宮,則害化為用。○如空亡宮逢生扶,則實逢化合則變。生,以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復生木之類#3。扶,以水扶水,木扶木,火扶火,土扶土,金扶金之類#4。○制,以水制火,火制金,金制木,木制土,土制水,水復制火之數。○化,有以天干化,地支化者,甲與己化土,乙與庚化金,丙與辛化水,丁與壬化木,戊與癸化火,此天干化也。○亥卯未化木,寅午戌化火,巳酉丑化金,申子辰化水,此地支三合化也。○天干化以河圖生成之數,正所謂一六二七二八四九五十,此自然之配合也。○地支化以本垣一局,一局之氣乃生旺墓,自然吊合也。言不盡意,是在能者消詳之。

三元年白起例圖說

上元甲子年,中宮起一白。弘治十七年甲子,為上元。

中元甲子年,中宮起四綠。嘉靖四十三年甲子,為中元。

下元甲子年,中宮起七赤○
三元之法,移宮換氣之法也。此自天地開闢以來,循環不已之妙理也。易之道一而二,二而三,三五錯綜以成變化,安有不從一起者乎。一白位坎,玄冥之宮,於數為太乙,於復為天根。故上元甲子起於是,三週而復歸於是,妙矣哉。有能窺是機緘者,邵子所謂親見伏羲來者,是也。以下月日時皆本此。
三元年方白法定局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
洪武七十年甲子,為中元。 庚午、辛未、壬申、癸酉、甲戌、乙亥。
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
正統九年甲子,為下元。  壬午、癸未、甲申、乙酉、丙戌、丁亥。
戊子、己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
弘治十七年甲子,為上元。  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
庚子、辛丑、壬寅、癸卯、甲辰、乙巳。

嘉靖四十三年甲子,為中元。 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辛亥。

上 中 下      壬子、癸丑、甲寅、乙卯、丙辰、丁巳。

元 元 元      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綠 赤中乾兌艮離坎坤震巽

黑 黃  乾兌艮離坎坤震巽中
碧    兌艮離坎坤震巽中乾
綠 赤  艮離坎坤震巽中乾兌
黃   黑離坎坤震巽中乾兌艮
紫 碧坎坤震巽中乾兌艮離
赤   綠坤震巽中乾兌艮離坎
黑 黃震巽中乾兌艮離坎坤
紫 碧 白巽中乾兌艮離坎坤震
愚按:治曆明時,帝王首務。故凡頌來歲之曆,先作一文表,並所成曆焚告於帝。若曰下民罔知趨避,故定其歲時蚤暮,日月吉凶,頒行天下。儻有星曜推等不精,願當其辜,下此小民永為無咎。今之選擇家,不奉時王之政,而動以秘授愚人。人何不思福量孰與?朝廷推步孰與?專官觀天候氣之法孰與?欽天監此屬,未嘗有一行之名理,耶律之該博,而自專自用,誤人不淺。曆書首載一年白圖,逐月下又詳載一月白圖。日時之圖,浩煩難載,故不備書,以待能者推類。奈何,國朝之憲章不奉,而往往以不經邪說雜於間,可怪殊甚。予故條列其論,以便崇正利用一覽云。
三元月白起例圖說
上元,子午卯酉年,正月中宮起八白,
二月七赤。
中元,辰戌丑未年,正月中宮起五黃,
二月四綠。
下元,寅申巳亥年,正月中宮起二黑,
二月一白。
並逆布順飛
此以月分三元,何也?蓋子年之下是丑,丑年之下是寅,此上中下之次也。至卯年復為上元,何也?蓋洛書止九宮,每年有十二月,積三年計三十六個月,合四九之數,遊行四遍,而復歸元位。故子年正月起八白,而卯年正月亦然也。自卯而辰,而巳至午年復然,此古立法之意,餘可類推。

三元月方白法定局

子午卯酉年 十正 十二 一 十三 二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辰戌丑未年 七 八 九 十正 十二 一 十三 二 四 五 六

寅申巳亥年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正 十二 一 十三 二
一  兌良 離 坎坤震 巽中乾
二黑 艮離 坎 坤震巽 中乾兌
三碧 離坎 坤 震巽中 乾兌艮
四綠 坎坤 震 巽中乾 兌艮離
五黃 坤震 巽 中乾兌 艮離坎
六  震巽 中 乾兌艮 離坎坤
七赤 巽中 乾 兌艮離 坎坤震
八  中乾 兌 艮離坎 坤震巽
九  乾允 艮 離坎坤 震巽中
月令提綱也,年家總一年之休咎。其方有定而不易,其權雖尊而不專。若月家神煞,飛泊吊替,臨山到向,禍福最緊,尤當明其輕重取舍之法如五行本氣,木山宜春月,火山宜夏月,金山宜秋月,水山宜冬月,土山宜四季月。
如五行進氣,木山宜冬月,火山宜春月,土山宜夏月,水山宜秋月,金山宜四季月。

如五行財氣,金月宜春月,水山宜夏月,火山宜秋月,土山宜冬月,木山宜四季月。
如五行退氣,水山忌春月,木山忌夏月,土山忌秋月,金山忌冬月,火山忌四季月。
如五行鬼氣,土山忌春片,金山忌夏月,木山忌秋月,火山忌冬月,水山忌四季月。
又當配以紫白喜忌,如木山喜一白為生,春月、四季月少力;喜八白為財,秋月、春月少力;忌六白為鬼,冬月、夏月無妨;忌九 為洩;四季月、冬月無妨。○如水山喜六白為生,冬月、夏月少力;喜九紫為財,四季月、冬月少力;己心八白為鬼,秋月、春月無妨。○如金山喜八白為生,秋月、春月少力;忌一白為洩,春月、四季月無妨,忌九紫為鬼,四季月、冬月無妨。○如土山喜九紫為生,四季月、冬月少力;喜一白為財一春月、四季月少力;忌六油為洩,冬月、夏月無妨。○如火山喜六白為財、冬月、夏月少力;忌一白為鬼,春月、四季月無妨;忌八白為洩,秋月、春月無妨。大抵用神受制受洩為少力,凶神受制受洩為無威。又當配以月,建支干納百,以稽其所變。如甲子年一白屬丙子,納音仍以水論。○六白屬乙亥,納音變火,當以火論。○八白屬丙寅,納音亦變火,當以火論。○九紫屬庚午,納音變土,當以土論。凡每年太歲所統十二月,各有專位,一以配八方。今人以一白屬水,六白屬金,八白屬土,九紫屬火,以斷吉凶休咎?無惑乎?其不驗也。
愚按:造化在天地問,其北水南火,東木西金,萬世不易之常位,是五行之定體也。乃其入用之妙,逐年之分,方司月固變,逐月之游行吊替尤變。《易》曰:變則通,通則久,不變烏足以言造化哉。然此又至平常之理,無一毫穿鑿,無一息問斷,是在明理者推類,以定取舍耳。

三元日白起例圖說

冬至後陽遁,十二氣,共一百八十日,分為三元。

上元冬至、小寒、大寒、立春。甲子起付白,乙丑二黑。
中元,雨水、驚墊、春分、清明。甲子起七赤,乙丑八白。
下元穀雨、立夏、小滿、芒種。甲子起四綠,乙丑五黃。
並順布求直日星,即八中宮,順飛八方。
夏至後陰遁,十二氣,共一百八十日,分為三元。
上元,夏至、小暑、大暑、立秋。甲子起九紫、乙丑八白。
中元,處暑、白露、秋分、寒露。甲子起三碧,乙丑二黑。
下元,霜降、立冬、小雪、大雪。甲子起六白,乙丑五黃。
並逆布求直日星,即八中宮,順飛八方。冬至後陽遁,日白方定局。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
冬至 雨水 穀雨      庚午、辛未、壬申、癸酉、甲戌、乙亥。

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

小寒 驚蟼 立夏      壬午、癸未、甲申、乙酉、丙戌、丁亥。
戊子、己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

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
大寒 春分 小滿     庚子、辛丑、壬寅、癸卯、甲辰、乙巳。

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辛亥。

立春 清明 芒種     壬子、癸丑、甲寅、乙卯、丙辰、丁巳。

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赤 綠中巽震坤坎離艮兌乾

黑   黃乾中巽震坤坎離艮兌

碧 紫  兌乾中巽震坤坎離艮

綠   赤艮兌乾中巽震坤坎離
黃 黑  離艮兌乾中巽震坤坎
碧  坎離艮兌乾中巽震坤
赤 綠  坤坎離艮兌乾中巽震
黃 黑震坤坎離艮兌乾中巽
碧巽震坤吹離艮兌乾中
此局順求直日星,下局逆求直日星。皆入中宮,順飛八方也。
夏至後陰遁,日曰方定局。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
夏 處 霜

庚午、辛未、壬申、癸酉、甲戌、乙亥。

至 暑 降

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

壬午、癸未、甲申、乙酉、丙戌、丁亥。
小 白 立

戊子、己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

暑 露 冬

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

大 秋 小 庚子、辛丑、壬寅、癸卯、甲辰、乙巳。

暑 分 雪

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辛亥。

霜 寒 大 壬子、癸丑、甲寅、乙卯、丙辰、丁巳。

降 露 雪 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碧  中巽震坤坎離艮兌乾

黑 黃乾中巽震坤坎離艮兌
赤   綠兌乾中巽震坤坎離艮
碧艮兌乾中巽震坤坎離
黃   黑離艮兌乾中巽震坤坎
綠 赤  坎離艮兌乾中巽震坤
碧    坤坎離艮兌乾中巽震
黑 黃  震坤坎離艮兌乾中巽
綠 赤巽震坤坎離艮兌乾中
按:陳希夷《王鑰匙三元擇日之訣》云:
陽生冬至前後時,順行甲子一宮移。
雨水便從七宮起,穀雨還歸巽上推。

陰生夏至九宮移,處暑前後三莫疑。

霜降六宮起甲子,逆順分明十二支。

蓋諸家日白之法,錯亂舛謬,惟此《三元擇日之訣》,陰陽順逆節節相續,殊不失古人移宮接氣之義。
大抵至重者日主也,要與山命有用相關。
如春月戊己廢而無用,寅月巳日三刑,卯月辰日六害,太歲背沖,名曰大敗。丑日未月總是破鄉。至於食伏滅沒之日,尤非所宜也,得紫白亦不吉。
三元時白起例圖說
冬至後陽遁,五日換一局分二元。舊本以辰戌丑未為中元,今改正。
上元,甲己逢子午卯酉日汰甲子時起一白。
中元,甲己逢寅申巳亥日,甲子時起七赤。
下元,甲己逢辰戌丑未日,甲子時起四綠。
並順布求直時之星,即入中宮,順飛八方。

夏至後陰遁,五日換一局分三元。舊本以辰戌丑未為中元,今改正。

上元,甲己逢子午卯酉日,甲子時起九紫。

中元,甲己逢寅申巳亥日,甲子時起三碧。

下元,甲己逢辰戌丑未日,甲子時起六白。

並逆布求直時之星,即入中宮,順飛八方。

冬至後陽遁,時白方定局。並求甲子時起,非五子輪也。舊本差謬。
一     中巽震坤坎離艮兌乾

二黑    乾中巽震坤坎離艮兌

三碧    兌乾中巽震坤坎離艮

四綠    艮兌乾中巽震坤坎離
五黃    離艮兌乾中巽震坤坎
六     坎離艮兌乾中巽震坤
七赤    坤坎離艮兌乾中巽震
八     震坤坎離艮兌乾中巽
九     巽震坤坎離艮兌乾中
按:通書定時白,以辰戌丑未為中元,寅申巳亥為下元,甚為訛舛。古 人立三元之法,以九宮飛泊,必曆三甲子,而始復元位。如第一甲子起於一坎,則第二甲子自然起於七兌,第三甲子又自然起於四巽,節節相承,一定之法也。後局逆遁,第一甲子起於離,亦此法也。以辰戌丑走為中局,於此法不合。
夏至後陰遁,時白方定局。並求甲子時起,非五子築輪也,舊本差謬。
九 中巽震坤坎離艮兌乾

八 乾中巽震坤坎離艮兌

七赤兌乾中巽震坤坎離艮
六 艮兌乾中巽震坤坎離
五黃離艮兌乾中巽震坤坎
六 坎離艮兌乾中巽震坤
七赤坤坎離艮兌乾中巽震
八白震坤坎離艮兌乾中巽
九 巽震坤坎離艮兌乾中
又按:以辰戌丑未為中局者,蓋因以月白之法算時白,故相沿而成謬也。古人以積歲累日,天運循環,浩煩難算,故立此捷法以推之。彼算月白,以子年為上元,即以丑年為中元。蓋子年十二月尾,正好接丑年正月頭。如子年十二月,六白居中官;故丑年正月,五黃進而代之。也是十二宮配九宮算法也。若時白必須遍六十甲子之數,常以五日換一元。如甲子日起,甲子時必須交己巳日,然後甲子週遍,是子日為上元,斷當以巳日為中元,是六十時配九宮算法也。且陰陽二遁,又有順逆不同,較之於月白之法相去甚遠,於理甚悖,今為改正。
即如以算月之法算時,先一日起甲子,則次日當為丙子,不當為甲子。先一日起一白順布,則次日當為四綠,不當為七赤。先一日起九紫逆布,則次日當為六白,不當為三碧。然後,與十二官算法相合。不然,安得以子日為上元,丑日為中元也。

太歲一星起例斷略

太歲一星禍難防,諸殺凶危不可當。但把三元自推數、犯之家下有重喪。太歲一星誰不知,逐年之內有凶期。每月連行方至妙,更無定準及常儀。且如上元甲子年,一白來宮飛九天。子上六宮重得白,再來離上不堪言。其法以三元值年星入中宮,順尋太歲本宮,所得何星,即移入中宮,以求值年星所在。值年星每歲中宮星也,故名太歲一星。
假如上元甲子年,一白入中宮,順數至本年太歲在坎位,得六白,又將六白入中宮,順尋一白到離,離中有午字,隨逐月飛查午字落何宮,又吊一白同午字到處,乃是真太歲一星。今之術家,以太歲對沖名之,此歲破之鄉,非一星也。
歲建子年坎,○丑寅年艮,○卯年震,○辰巳年巽,○午年離,○未申年坤,○酉年兌,○戌亥年乾。
吊宮逐月審凶期,常忌太歲又相隨。
只如一白居離上,二月推來艮犯之。

假如上元甲子年,二月建丁卯,移卯字入中宮,順尋午字到艮。○子午卯酉年,正月中宮起八白,二月中宮起七赤,順飛八白乾九紫兌一白,又到艮,與月家午字又同到山,最凶。
水火太歲害如何,定主重喪起禍戈。
假如上元甲子年,一白為太歲一星,三月中宮得六白,順飛一白到離,是水入火鄉,主重喪。
水金淫亂中房禍,殺妻損長害尤多。
又如上元甲子年,一白為太歲,正月中宮得八白,順飛一白到兌,是水入金宮,主淫亂。坎為中男,故主中房禍。
太歲臨方不自由,水土瘟疸的主憂。
又如上元甲子年,二月中宮得七赤,順飛一白到艮,是水土太歲也,主瘟。
水火失財並自縊,水火相逢蛇犬愁。
又如上元甲子年,七月中宮得二黑,順飛一白到巽,是水入木鄉。○四月中宮得五黃,順飛一白到坎,是水入水鄉。

以上所犯,若無刑帶合,不為大灾。

火木刑傷事可哀,火金雖產主傷胎。

火土疾病當夭死,更嫌水火損嬰孩。

木水風聲傷殺遭,木金囚死不離牢。

木土折傷並發背,木火為害迅如刀。
金金短折多凶暴,木木癭瘤並發顛。
土土瞎盲兼啞疾,五行發病義相連。
請君更用吊宮變,凶吉悠然在眼前。
以上太歲一星,總斷其大略,言五行感應之機。如此可見,九星之生尅制化,不離五行八方之消息,乘除總歸一理,年月為提綱,雖重,日時關,作用非輕。再參以運氣之循環,並配以奇門之變化,則無因之起例皆屬可刪,駕空之邪說不辨自破。孟子曰:經正則民無邪慝。彼河洛之書,非熄邪之經乎哉。余不敏,聊按經論次如右,以待後之作者。

儒門崇理折表堪與完孝錄卷之六竟
儒門崇理折衷堪輿完孝錄卷之七

五星命略引

堪輿造命,即五星推命也。五星推命,只重星曜吉凶,以定禍福,堪輿造命,亦究星曜吉凶,以次趨避。特星家兼重財宮,造命不重財官。星家遇卯安身命,造命以所用之時安身命,此其小異耳。然星家之理,亦不可不知,因輯其略。
宮分所屬
賓瓶齊青位, 磨竭越揚州。
人馬燕幽地, 天竭宋豫求。
天秤鄭兗分, 雙女楚刻丘。
三河周獅子, 巨蟹秦雍留。
益魏陰陽位, 趙翼是金牛。
白羊魯徐郡, 雙魚衛豳收。
度數所屬
木蛟十二, 金龍九度。
土貉十六, 日兔五屬。

六宿 月狐,十八 火虎。

水豹九兮,廿四 木辦。

金牛亦六,十數 土蝠。

九度 日鼠, 月燕十五。

火堵十七, 水瑜九兮。
十七 木狼,婁金狗十二。
土雉十五,昴日鷄十止。
十六 月烏, 火猴借半。
水猿數九, 水稈三十。
二度 金牛,十二柳土獐。
日馬六度, 月鹿十六。
火蛇十九, 水蚓十七。
度數所在
初總在 , 二 存。
三 在 位, 四 宮真。
二 同在 , 十三度 宮行。
兮都在 , 二 宮親。
四 同躔 , 七 井在 。
九 俱在 , 四 位迎。
十五兮 , 十還歸在於 。

太陽行度

立春 一起,雨水 七求。

驚墊 六度,春分 三遊。

清明 九下,穀雨 六留。

立 胃八邊,小滿 八收。
芒種 十一,夏至 九頭。
小暑 十三,大暑 廿九。
立秋柳十度,處暑 五有。
白露 二立,秋分 十七。
寒露 十三,霜降 十及。
立冬 二行,小雪 二至。
大雪 六臨,冬至 四逼。
小寒 十連,大寒牛二直。
太陰行度
欲識太陰行度時, 月之節起於危。
每日常行十三度,三日兩宮次第移。
奎 胃 從畢, 井 柳張居 。
月翼宿以為初,龍角 任游歷。
月房宿作元辰,建 箕子細尋覓。
月牽牛切要知,周天之度無差武。
晨昏度論
昏度者,酉宮也,凡初一至十五六日生,皆從酉上起,每一時挨一度,酉、戌、亥三時順數,申、未、午、巳、辰、卯、寅、丑、子九時逆數。晨度者,卯宮也;凡十五六至三十日生,皆從卯宮起,每一時挨一度,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九時順數,寅、丑、子三時逆數。
初一至初四,月行最疾,一晝夜行十四度有餘。
初五至初八,月行平,一晝夜行十三度有餘。
初九至十九,月行遲,一晝夜行十二度有餘。
二十至廿三,月行小疾,一晝夜行十三度有餘。
廿四至三十,月行大疾,一晝夜行十四度有餘。
星曜行度
太陽一日行一度,一月行一宮,一年行一周天。
太陰一日行十三度,兩日半行一宮,一月行一周天。
歲星順,或五日行一度,一年一宮,十二年一周天。

熒惑順,或日半行一度,兩月一宮,二年行一周天。

鎮星順,或十日行一度,二十八月行一宮,二十八年一周天。
太白順,或一日行一度,一月一宮,一年一周天。
辰星順,或一日行一度,一月一宮,一年一周天。
紫氣二十九日行一度,二十九月一宮,二十九年一周天。
月孛九日行一度,九個月一宮,九年一周天。
羅十八日行一度,十八月一宮,十八年一周天。
計都十八日行一度,十八月一宮,十八年一周天。
已上日、月、木、火、土、金、水、炁、孛九星,順行度,逆行宮也。惟羅、計二星,順行宮,逆行度也。

凡木、火、土、金、水,纔有遲留伏逆,晨夕次見之論,於中太陰躔度,有朔後行昏度,望後行晨度,宜仔細推詳。

安命度法

月為身星。又月躔某度,即身之度主也。

以生時加太陽宮,順數遇卯,即是命宮也。
如太陽在子宮,酉時生人、以酉時加在子宮,順數到午遇卯,即是命宮也。蓋日出在卯,故以卯為命宮。
以太陽之度,對著命宮之度,即是命度也。
如太陽躔子宮,虛六度對著午宮,星五度即為命度。如曰躔女三度,對著午宮,柳四度是也。餘同此例。
十二宮命宮、財帛、兄弟、田宅、男女、奴僕、妻妾、疾厄、遷移、官祿、福德、相貌。
凡定十二宮者,逆數輪轉,如命宮在寅,財帛在巳,兄弟在子,田宅在亥,男女在戌,奴僕在酉,妻妾在申,疾厄在未,餘同此。
定限度法
以命度在某宮第幾行,則知某歲行限也。

如命躔星五度,在星盤中午宮第五行上,則是十五歲行限。如命躔三四五度下,則是十一歲行限。如命踱張十一#1、十二、十三度,則是二十歲行限矣。大抵行限,早以十一歲起行限,遲即二十歲止,以星盤度數,數上起限更便,以量天尺尤難。

年分訣

十五 十, 十一詳。

十五最高位, 止有八年糧。

七兮共六六, 五年強。
并 ,四年之半定毫芒。
行度訣
行度隨淺深, 一年三度立。
一年兩度通, 三載共一十。
一年四度強,三年之上同加一。
三度移,三年臧一為端的。
并 ,一年七度三臧一。
各五年,一年六度行不失。
但能依此論行年,分明歲歲知凶吉。
已上限度年分之法,但照前例。惟命宮十五年者,乃古之法,則不可拘執此例。如十一歲起限者,命官止官十年,或零三度,以三年餘行一度也。如二十歲起限者,命官又管十九年,約有二十六七度,以一年半行一度也。其餘倣此推之。
命宮纏度淺深,行限過宮度數,名曰量天尺也。

右十上命官,與量天尺,皆安命之定式也。命宮以太陽所到之官度,加卯時,數至本生時,為命官。量天尺以太陽所到之宮度,加本生時,數至卯,為命宮。數雖不同,其究一也。各宮檢閱煩難,量天尺指數便捷,宜止用量天尺足矣。第量天尺限定格眼數之,不能一一加初度,故其中常差一二度者有之,必合以各宮數之方,分秒不差。星家所生之時,即堪輿家所用之時也,不可泥。
看法
星 星者,謂日、月、木、火、土、金、水、炁、孛、羅、計,兼文魁、名甲、官印、經緯、驛馬、三元、四元、催官、祿神、喜神、爵、十于、化曜等星。
煞 煞者,謂祿勳、歲駕、天乙、玉堂、斗杓、卦氣、唐符、國印,並陽刃、劍鋒、天雄、地雌,飛廉、的殺、亡神、四耗、四符等煞。
宮 宮主者,謂子丑宮(土),寅亥官(木),卯戌宮(火),辰酉宮(金),巳申宮(水),午宮(日),未宮(月)。

度 度主者,謂角斗奎井度(水),亢牛婁鬼度(金),氏女胃柳度(土),房虛昴星度(日),心危畢張度《月),尾室觜翼度(火),箕壁參軸度(水》。
強 強宮者,謂命宮、官祿、田宅、妻妾、男女、福德、財帛,又云財帛次弱,與其命官相違故耳。
弱 弱宮者,謂兄弟、奴僕、疾厄、相貌、遷移。又云遷移近強,與其命相向故也!
體 體者,靜也。又曰原守星盤,排下七政、四餘;原掌身命、官福、田財、妻嗣及文魁、經諱、三元、四元等星。

用 用者、動也。又日流行周天度主大小二限,主流年十一曜太歲輸宮煞。

生 生者,相生也。謂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如身命、官福、田財、妻嗣等星,須是他來生我者吉。

尅 尅者,相尅也。謂木尅土,土尅水,水尅火,火尅金,金尅木。如身命、田財、妻嗣、官福等,主切忌他來尅我者也。
制 制者,乃相尅也。謂金尅木得火制,火尅金得,水制,水尅火得土制,土尅水得木制,木尅土得金制,云云。
化 化者,乃相生也。謂金尅木得水化,水尅火得木化,木尅土得火化,火尅金得土化,土尅水得金化之類。
對 對者,對照也。如子午對照,丑未對照,寅申對興卯酉對照,辰戌對照,已亥對照,對照吉則吉,對照凶則凶。
合 合者,合拱也。申子辰合拱,寅午戌合拱,巳酉丑合拱,亥卯未合拱,合拱吉則吉,合拱凶則凶。
向 向者,諸星向朝也。如日月向朝,如官福向朝,如田財向朝,如文魁向朝,如經緯向朝,如三滿用向朝,如一主專權向朝。

背 背者,眾曜背躔也。如計羅截諸星於東南,而命限歷於西北。如計羅截眾曜於西北,而命限在於東南。又日月背躔,諸星沉淪是
也。
前 前後者,有二論。如子宮為中,以丑宮為前,以亥宮為後,乃宮之前後也。如角度為中,以亢度為前,斡度為後,乃度之前後也。論行限者,以宮之前後決吉凶。談星格者,以度之前後定禍福。又有同宮前後之分,又有同度前後之論。
後 《經》云:日月同宮,月要占於日前。如月躔井,日躔畢是也。又曰:金水會垣水,忌退於金後。如水躔井,金躔畢是也。又有相尅前後之分。如土在井,水在畢,為禍輕。如土在畢,水在井,則禍重。大抵生我之星宜在後,尅我之星宜在前。餘倣此推。

迎 迎者,星在前也。且如命限在寅,而卯上有星,謂之隔宮迎。如命限在箕,而尾度上有星,謂之隔度迎。隔宮者輕,隔度者重。

送 送者,星在後也。如命限在寅,丑上有星,謂曰隔宮送。如命限在箕,而尾度上有星,謂之隔度送。隔宮者遠,隔度者近。
明 明者,晝生日、木、土、水、炁、計、孛,夜生月、火、金、羅,謂之向明。為身命、田財#2、官福、經緯、驛馬、三元、祿等星為奇。
晦 晦者,夜生日、木、土、水、黑、計、孛,晝生月、火、金、羅,謂之背曜。或掌身命、田財、官福,有文魁、名甲等星俱失次也。
升 升者,日在東方,宜寅、卯、辰、巳、午、未時生人。月在西方,宜申、酉、戌、亥、子、丑生人。
沉 沉者,日在西方而夜生,月在東方而晝生,兼為官福、身命、田財、妻嗣等用者,謂日失格。
順 順者,五星自北而西,自南而東,順度相生,而無諸星駁雜為美。如木、火、土、金、水、次第相生則吉。

逆 逆者,五星自北而東,自南而西,逆度相尅,又有眾曜混雜為忌。如水、火、金、木、土,相逢尅戰則凶。
衰 衰者,春土夏金,秋木冬火,四季水。又衰病、死絕、胎養、宮為衰,已上等星宮位,忌掌用神坐衰地尤甚。
旺 旺者,春木夏火,秋金冬水,四季土。又長生、冠帶、帝旺為旺,已上等星宮位,宜掌用神臨旺地尤切。
掩 掩者,羅計掩蔽也。或晝掩諸星於西北,或夜蔽眾曜於東南也。
蝕 蝕者,日月同羅計也。以朔日晝生,望月夜誕,遇羅計則蝕,忌坐命安身於日月度也。
衝 衝者,對宮衝尅也。如火在子,水在午。又如木在丑,金在未,對照沖尅,乃為不吉。餘可類推。

制 制者,用星受制也。如木為用星,.被金所制。又土為用神,被木所制。用星者,即身命、官福、田財、妻嗣等,主是也。受他星尅制不吉。
朝 朝者,相向也。如眾曜拱南,南方會坐命。如群星朝北,北方坐命。又如計羅截諸星於東,命坐於東。截諸星於西,命坐於西。皆謂之朝也。
拱 拱者,三合也。如日月拱身命,拱官福,拱田財,拱妻子。又如福祿。拱身命,拱官祿,拱田財,拱妻子。又如田財拱身命,拱官福,拱妻子。
夾 夾者,兩傍也。如日月夾身命,夾官福,田財,夾妻子。又如福祿夾身命,夾官福,夾田財,夾妻子。又如田財夾身命,夾官福,夾妻子。
輔 輔者,輔弼也。如身命主輔弼日月之前後。又官福星輔弼日月之。左右。又田財、妻嗣等主得日月漏提挈者,皆為合格。

分 分者,羅計截諸星兩路也。或分截文武兩班,或分截文東、武西,或分出日月並明,或分出官福清健。
會 會者,諸星聚一宮一度也。如十一曜會聚身命。如十一曜會聚官福,或會聚田財,且諸星順度相生,無尅戰為妙。
引 引者,在前也。引宜度遠,如日月引從,官福引從,田財引從,妻嗣引從。或文魁引從,名甲引從,官印引從,得地者佳。
從 從者,在後也。從宜度近,如金水引從,宜水前金後。木火引從,宜火前木後。土金引從,宜金前土後。蓋後能生前,而前不能生後故耳。
截 截者,羅計攔截也。或截諸星於東南,又在晝生。或截眾曜於西北,又是夜生。又如羅計中分,截出文東、武西。
漏 漏者,截出吉星也。或晝生漏,出日、木、土、水、黑、計於陽宮陽度。或夜生漏,出月、火、羅、金於陰宮陰度。

守 守者,身命住宮也。所住之宮,與諸星相會,以定貴賤。
岐 岐者,兩岐隔界也。如尾二在卯,尾三過寅,乃隔宮同度岐界也。又如子上虛九,與危初度,是同宮隔度岐界也。但凡身命,官福等星,坐度宜深,不宜纏兩岐隔界之度也。
已上八門起例看法,乃星家綱領,學者模範,宜細玩焉,得於心矣。

儒門崇理折衷堪與完孝錄卷之七竟

#1『十一』原作『十二』,據上下文義改。

#2『田財』原作『田則』,據上下文義改。
儒門崇理折衷堪輿完孝錄卷之八

安葬簡儀小引

嘗聞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葬親豈可不從厚。然陰地僅一線,乃造化妙機也。今之世宦大家,往往肆其美麗,以燿生者之觀。
甚至於鑿損造化之真氣,於都惜哉。今考先賢造葬格言數條於後,俾仁人孝子,或可適從,云。
治棺
朱子曰:油杉為上,相木次之,土杉又次之,其制方直頭大足小,僅取容身,勿令高大。及為虛簷高足,內外皆為灰漆,底佈炭屑一二寸,加七星板其上,其於林米油灰瀝青,一名松脂,一名松香,亦曰松糖,又名雲香。釘鐶則恐未然。其于以下非朱子意。
胡氏泳曰:彭止堂作訓蒙云:灌以松脂,宜於北方;江南用之,適為蟻房。而釘鐶,亦能引水,其木易為腐朽耳。彭必有考更詳之。

劉氏璋曰:凡送死之道,惟棺與檸為親身之物,孝子所宜盡心者。臨喪之日,擇木為棺,恐倉卒未得其木,灰漆亦未能堅完,或值暑月,尸難久留。古者,國君即位而為椑槨,預歲一漆之。今人亦有生時自為壽器者,此乃猶行其道,非豫凶事也。其木油杉及相為上,毋使高大以圖觀美。惟棺周於身,棹周於棺足矣。棺內外皆用布裹,漆務堅實。
按:棺中七星板,用板一□,其長廣棺中可容者,鑿為七孔。
治葬
朱子曰:三月而葬,前期擇地之可葬者。
程子曰:卜其宅兆,卜其地之美惡也。非陰陽家所謂禍福者也。地之美者,則神靈安,其子孫盛。若培壅其根,而枝葉茂理,固然也。地之惡者,則反是然則曷。謂地之美者,土色之光潤,草木之茂盛,乃其驗也。父祖子孫同氣,彼安則此安,彼危則此危,亦其理也。而拘忌者,惑以擇地之方位,決日之吉凶,不亦泥乎。甚者不以奉先為計,而專以利後為慮,尤非孝子安厝之用心也。惟五患者不得不謹,須使他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所奪,不為耕黎所及也。一本云:所謂五患者,溝渠道路避村落遠井窖。
丘文莊公曰:風水之說,其希覬大富貴之說。雖不可信,若夫乘生氣,以安祖考之遺體,蓋有合於伊川本根枝葉之論。先儒往往取之文公先生,與蔡季通預卜藏穴,門人裹糗行紼,六日始至,蓋亦慎擇也。昔朱子論擇地,謂必先論其主勢之強弱,風氣之聚散,水土之淺探,穴道之偏正,力量之全否,然後可以較其地之美惡。後之擇葬地者,誠本朱子是說,而參以伊川光潤茂盛之驗,及五患之防庶得矣。
擇日開塋域
家禮主人帥執事者,於所得地掘穴,四隅外其壤。掘中南其壤,各立一標,當南門立兩標。四隅外其壤,出其土壤於外也。掘中南其壤,出其土壤於南也。

祠后土

家禮曰:祀以后土,恐其僭竊也。擇遠親,或賓客一人,吉服冠素,告后土氏。
祝帥執事者,設位於中標之左,南向設盞,注酒列脯醞於其前。又設盥盆、浴巾二於其束西,其束告者所盥,其西執事者所盥也。

儀節

就位,告者立北向執事者,二人在其后。鞠躬,拜興,拜興,平身。告者與執事者,皆起。盥洗,告者與執事者,俱洗。詣香案前,告者至案前。跪告者乃跪。上香,斟酒,執事者,一人執酒注西向跪,一人執盞東向跪。告者取注斟酒于盞畢,反注取盞。酹酒,傾酒于地。獻酒,復酌酒署神位前。俯伏興少退之讀祝,執祝板跪于告者之左,而讀之。焚祝文,和楮錢同焚之。鞠躬,拜興,拜興,平身,禮畢。祝文維○○幾年歲次干支,幾月干支朔,越幾日干支,某官某姓敢昭告于本山土地之神。今為父則云某官姓名,母則百某封某氏。營建宅兆于本山,某士名某山某向神,其保佑俾無後艱。謹以清酌、脯醢,祇蕩於神尚饗。

按:古禮無所謂后土氏者,惟唐開元禮有之。溫公書儀本開元禮,家禮本書儀喪禮,開塋域及窆與墓祭,俱杞后土。然后土之稱,對皇天也。惟國家得稱士庶之家有似乎僣。考之《文公大全集》有杞土地祭文。今擬改后土氏,為土地之神。
徹出,乃穿壙。徹去祭儀臺案等物也。
穿壙
司馬溫公曰:今人葬有二法,有穿地直下為壙,而懸柩以定者。有鑿隧道旁穿土室,撿柩於其中者。按:古者,惟天子得為隧道,其他直下為壙,而懸棺以定。今當以此為法。其穿地宜狹而深,狹則不崩損,探則盜難近也。
按:深葬防盜,固先正之確論。但地理家又有淺探得乘風水自成之說。謂龍脈有浮沉,水土有厚薄。如朱子謂:漳泉問,棺只入地一半,上面用土培封,稍探則有水。若此者,又難一律保葬。且宋以前,壙中多藏金寶,故致盜寇劫塚之患。國朝制禮不許用金寶殉葬,自無盜寇之虞。蓋不用金寶,極有禮。吳下人雖化者,衣裝必預剪壞,亦防盜之意。然欲厚於親,在擇吉地以安之,豈必金寶為厚哉。不惟不能厚其親,反致劫塚之禍,愚亦甚矣。
作灰隔
穿壙既畢,先布炭末於壙底,築實厚二三寸,然後布石灰、細沙、黃土,拌勻者於其上,灰三分,二者各一,可也。築實厚二三尺,別用薄板為灰隔,如棹之狀,中取容棺牆,高於棺四寸許,置於灰上,乃以四旁旋下四物,亦以薄板隔之,炭末居外,三物居內。如底之厚,築之既實,則旋抽其板,近上復下炭灰等而築之,及牆之平而止。炭禦木根,辟水蟻,石灰得沙而實,得土而黏,歲久結而為全石,螻蟻盜賊皆不得進也。
程子曰:古人之葬,欲比化者,無使土親膚。今奇玩之物,尚保藏固密,以防損污,瓦親之遺骨當何如哉。世俗淺識,惟欲不見而已。又有釆速化之說者,是豈知必誠必信之義,且非欲求其不化也。未化密閉保藏,當如是耳。
和灰沙
槨外實灰沙,沿壙炭屑。
朱子答廖子晦曰:所問葬法,後來講究木槨瀝青,似亦無益。但於穴底先鋪炭屑,築之厚二寸許,下與先所鋪者相接,築之既平,然後安槨於其四傍。謂沿槨也。又下三物如前。
按:槨本不必用,即欲用之,亦惟木槨,或磚槨為佳,切不可用石槨。蓋石能生水,只觀天將雨,而礎潤即可見矣。且石槨重甚,年數深遠,設若傾頹,安知其不壓於骨骸之上,尤為可畏。故不用之為愈也。
槨內亦實灰沙
槨底及棺四傍謂槨內、槨外。上面,皆以沙灰實之,俟滿加蓋,復布沙灰,而加炭屑於其上,亦厚寸許,然後以土築之,盈坎而止。蓋沙灰以隔螻蟻,愈厚愈佳。

或問:棺外可用灰雜沙土否?朱子曰:只純用炭末置之槨外,槨內實以和沙石灰。或曰:可純用灰否?曰:純灰恐不實,須雜以篩過細沙。久之,灰沙相雜入其堅。如石槨外,四圍上下,一切實以炭末,約厚七八寸許,既辟濕氣免水患,又截樹根不入,樹根遇炭皆生轉去,以此見炭灰之妙。蓋炭是死物無情,故樹根不入也。抱朴子曰:炭入地千年不變。
禮壙中用生體之屬,久之必潰爛,卻引螻蟻,非所以為亡者慮久遠也。古人壙中置物甚多,以某觀之,禮文之意大備,則防患之意反不足。要之只當防慮久遠,毋使土親膚而已。其他禮文,皆可略也。
頃嘗見藉溪先王說:嘗見用灰葬者,後因遷葬,則見灰已化為石矣。炭屑則以隔木根之自外至者,亦里人改葬所親見。故須令常任沙灰之外,四面周圍皆無縫罅,然後可以為固。○已上三條,皆朱子語。

石灰三分,黃土、細沙各一分,篩半勻以淡酒灑造噴壺灑之。築之。

按:今俗用糯米粉煮粥,以拌入三合土內,卻亦能使三物膠固,用之可也。
刻誌石
用石二片,其一為蓋,刻云:某官某人之墓。無官則書其字曰:某君某甫。其一為底,刻曰:某官諱某字,某某州某縣人,考諱某毋某氏封,某某年月日生,叔歷官遷次,某年月日終,葬于某鄉某里某山向,娶某氏某人之女,子男某官,女適某官某人,孫男幾人某官某,孫女幾某某。婦人,夫在則蓋書某官姓名,封某氏之墓,無封,則云夫之姓名,夫亡則云某君某甫妻某氏,其底叔生年日月,死年月日;因夫子致封號無則否。葬之日,以二石字面相向,而鐵索束之,埋之壙前,近地面三四尺間。蓋慮其時陵谷變遷,或悮為人所動,而此石先見,則人有知其姓名者,庶能為掩之也。
按:閩俗安此石於壙內棺首者殊非宜,浙俗安壙前是,終不若安壙前近地面三四尺間為當矣。

乃窆窆下棺也

先用木杠於灰隔之上,乃用索四條,穿柩底環不結,而下之至杠上,則抽索去之,別摺細布,或生絹兜柩底,而下之,更不抽出,但截其餘棄之。若柩無環,即用索兜柩底,兩頭放下至杠上,乃去索,用布如前法。大抵下棺之時,須審用力,不可悮有傾墜搖動,主人兄弟宜報哭,親臨視之,已下再整柩衣銘旌,令平正。
或問:若柩無環,恐索難出,當如此法。柩既有環,何不就索徑下,卻至杠上,又去索換布絹何也?曰:想亦恐索難出也。今人兩頭齊用活套索放下者,亦甚穩當,從俗用之,亦可。壙內四角,各用磚以架柩。蓋亦可以抽去下柩索耳。
加灰隔內外蓋
先度灰隔大小,製薄板一片,旁距四牆,取令脗合。至是加於柩上,更以油灰彌之,乃加外蓋。

按:此原本用瀝青,溶灌於其上,約厚三寸許,然後始加外蓋。今去瀝青,用石板,亦不可外蓋之上。今俗有用磁碗盛糯米粥和石灰,以鋪數層,亦牢固,用之可也。
實以灰
三合灰拌勻居上,炭屑又居上,各倍於底及槨外、槨內、四旁、上面,之厚以酒灑而躡實之,恐震動柩中,故不敢築,但多用之,以俟其實爾。
乃實土而築之
下土每尺許,即輕手築之,勿令震動柩中,杞后土神於墓左。
祝文
維某年月朔日,具位同前,敢昭告於本山土地之神。今為某官某人封謚,窮玆幽宅,神其保佑,俾無後艱。敬以清酌脯醢,祇蕩於神尚饗。

復位。告者再拜,徹出。
按:劉氏璋曰:為父毋形體在此,故禮其神以安之。
藏明器等
實土及半,乃藏明器、下帳、苞、筲、甖於便房。

按:明器乃刻木為車馬、僕從、侍女,各執奉養之物。如巾帕、茵褥等物,象平生而小,准令五品、六品三十事,七品、八品二十事,非陞朝官十五事,庶人十事。
帳謂林帳、茵蓆、椅卓之類,亦象平生而小
苞竹掩一,以盛遣奠餘脯
按:儀禮注:苞草也;古稱苞苴是也。曲禮註:苞者,包裹魚肉之屬。苴者,以此藉器而貯物也。
筲竹器五,以盛五穀
司馬溫公曰:今但以小甕貯五穀各五升,可也。
劉氏璋曰:既夕禮膂三容,與簋同盛黍、稷、麥,其實皆繪注云:皆湛之以湯,神之所享不用食,道所以為敬。
按:儀禮註:筲,藉通飲器容,與簋同。《論語》註:筲,竹器,容斗二升。
甖磁器三以盛酒醯醢
按:此數物,俗又謂之倉庫。今亦不用,閩中用二磁瓶,一盛五穀,曰倉:一盛銅錢,或紙錢,曰庫;吾鄉皆不用。

張說曰:墓中不置甕、瓶,以其近於水也。不置羽毛,以其近於尸也。不置黃金,以其久而為怪也。不置丹朱、雄黃、礬石,以其近烈而燥,使土枯而不滋也。古人納明器於墓,此物久而致蟲必矣。如必欲用之,則莫若於壙旁別為坎,以瘦之也。
司馬溫公曰:自明器以下,俟實土及半,乃於其旁,穿便房以貯之,以板塞其門。
劉氏曰:或問明器之義,曰檀弓註云:謂以禮送死者,以死者之禮待之。是無愛親之心為不仁,不可行也。以生者之禮待之,是無燭理之明為不智,亦不可行也。故備物而不可用也。其謂之明器者,蓋以神明之道待之也。
或問:穿便房,恐虛壙中引水不便,欲貯埋墓誌處如何?曰:此雖古人不忍死其親之意,然實非有用之物。且脯肉腐敗生蟲聚蟻,尤為非便,不可用也。惟埋明器矣。

按:穿便房以埋明器,以閩俗之木刻金雞、玉犬、栢人、土地等物,不無有泄地脈,且引水生蟲盆一益化者、不若皆不用為是。若孝子必欲遵禮用之,亦不必事雕刻,而但用紙糊裱楮為之,乃於窆完工畢之際,謝土告墓之時,對墳燒化,如焚楮錢之義,庶亦就便焉。謹以告仁孝君子幸察焉。
下誌石
墓在平地,則於墓道南先布磚一重,置石其上,又以磚四圍之,而覆其上者。墓在山側峻處,則於壙南數尺間,掘地深四五尺,依法埋之。
復實以上而堅築之
下土亦以尺許為準,但須密杵堅築。
按:俗有用磚捲鄭者,鄭必高大空虛,久則傾陷,甚非,所宜只多用三合土,而堅築之,可也。
題主
執事者設卓子於靈座前左向,右置硯筆墨,更置盥盆悅巾。

儀節主人向卓子前立。盥洗祝及題主者俱洗。出主祝開箱出木主,臥置卓子上,題主盥手畢,向右立。題主陷中字須先令他人書完,只留粉面上,神主之主字勿加點,只作王字。今題主者加一點于上,即成主字,謂之題主。祝奉主置靈座置畢。收魂帛乃藏魄帛於箱中,置主后。祝焚香斟酒跪主人以下皆跪。讀祝祝讀畢不焚。興復位鞠躬、拜興、拜興、拜興、拜興、平身謝題主者主人再拜,題主者苔拜。
按:神主陷中字,何以先令他人預書,而點主者至是但於其粉面書主字之一點而已。曰:點主者,多是有位之尊者,及年高之老者,臨時書字,恐有不便。故爾,此亦從權處耳。諸儒家禮未嘗言此。
題主式
陷中父則曰:明故某官某公,諱某字某行幾神主母則曰:明故某封某氏,諱某行幾神主。粉面父則曰:顯考某官封謐府君神主。母則曰:顯妣某封某氏神主。其下左旁皆書曰:孝子某奉祀。無官則以主所稱為號,如父。曰:顯考處士府君神主。

祝文

維年歲次月朔日辰,孤子某敢昭告於某官封謐府君,形歸窀穸,神返室堂,神主既成,伏惟尊靈,含舊從新,是憑是依。母則改孤子為哀子。窀穸,《左傳》襄十三年,楚共王疫病望馴諸大夫曰:獲保首領以擊地藏是春秋窀穸之事。注窀,張倫切,厚也。穸,音夕夜也。蓋厚夜,猶長夜,謂葬埋也。
祝奉神主升車魂帛箱在其後
今俗主人自抱神主於懷,乘轎而返,蓋欲使神魄相依也。亦有理。

執事者徹靈座遂行主人以下,男左女右,○重服在前,輕服在後,出墓尊長乘車馬去墓百步之許卑幼亦乘車馬,水則乘船,但留子弟一人監視實上,以至成墓。
或問:定後乃題主、孝子奉主而歸,委其封土成墓之事於他人,何也?苔曰:事死如事生,今遺魄用葬於土,而神魂則附於主矣。故孝子亟於奉主以安神魂,至封土成墓,委之期親子弟,或門人耳。昔孔子值葬時,封委之門人時,大雨防墓崩,子貢後歸以告孔子,孔子汶然淚下,責其門人曰:古者不脩墓。夫所謂不脩墓者,乃當時築造牢固堅實,不俟於脩耳。豈有崩而不脩哉。今人三日後復山之說,正因此也。

成牆
墳高四尺
檀弓孔子既合葬於防,曰:吾聞之,古者墓而不墳。今丘也,東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識也。於是,封之崇四尺。○今按孔子防墓之封其崇四尺,故取以為法。
立小石碑。於其前,亦高四尺,趺高尺許。
司馬溫公曰:按今式墳碑、石獸,大小多寡,雖各有品數,然葬者當為無窮之規。後世見此等物,安知其中不多藏金玉耶。是皆無益於亡者,而又有害。故令式又有貴得同賤,賤不得同貴之義。然則,不若不用之為愈也。
按溫公說:別立小碑,白石徑闊尺以上,其後居三之二,圭首而刻,其面如誌之蓋,乃略述其世系、名字、行實,而刻於其左,轉及後右而周焉。婦人則俟夫葬乃立,面如夫亡誌蓋之刻一石。

國朝稽古定制,塋地一品九十步,每品臧十步;七品以下不得過三十步,庶民止於九步。墳一品高一丈八尺,每品臧二尺,七品以下不得過六尺。其石碑一品螭首,二品麒麟,三品天祿,辟邪皆用龜趺;四品至七品,皆圓首方趺。其石人、石獸長短闊狹,以次臧降。其石人、石獸、望柱,皆有次第著在令甲可考也。貴得同賤,賤雖富不得同貴。慮遠者,於所當得,縱不能盡去,少加臧殺可也。
司馬溫公曰:古人有大勳德,勒名鍾鼎藏之宗廟,其葬則有豐碑以下棺耳。秦、漢以來,始命文士褒贊功德,刻之於石,亦謂之碑。降及南朝後,亦銘誌埋之墓中。使其人果大賢耶。則名聞昭顯,來世稱頌,流播終古,不可掩蔽,豈待碑銘。始為人知其人不賢耶,雖以巧言麗辭,強加釆飾,功侔呂望,德比仲尼,徒取議誚,其誰肯信。碑雖立於墓道,人猶得見知,乃藏於壙中,自非開發莫之睹也。隋文帝子,方四歲,薨時,僚請立碑。帝曰:欲求名,一卷史書足矣,何用碑?為徒與人作鎮石耳。此實語也。今既不能免依其誌文但可直叔鄉里、世家、官籍,始終而已。季札墓前有石,世稱孔子所篆云。嗚呼,有昊延陵季子之墓,豈在多言,然後人知其賢也。今但刻姓名於墓前,人自知之耳。
附錄 文公父壙記
先府君諱松,字喬年,姓朱氏,徽州姿源人。曾祖諱振,祖諱詢,妣皆汪。先考諱森,妣程氏,三世皆不仕。考、妣以府君故,贈承仕郎、孺人。府君生於紹聖四年閏二月戊申,性至孝,有高志大節,落筆語輒驚人。政和八年,以同上舍出身,授迪功郎、建州政和縣尉。承仕公卒,貪不能歸,因葬其邑,而游宦往來閩中,始從龜山楊氏門人為《大學》《中庸》之學。調南劍州尤溪縣尉,監泉州石井鎮稅,循左從政郎。紹興四年,召試除秘書省正字丁內艱服除,召對改宣教郎,遷著作佐郎、尚書度□貟外郎兼史館校勘。歷司勳吏部兩曹,皆領史職如故,以史勞轉奏議郎,以年勞轉承議郎。丞相趙忠簡公、張忠獻公皆稱知府君,未及用而去。秦檜以是忌之,而府君又方率同列極論和戎不便。檜益怒,也府君知饒州,未赴,請問差主管台州崇道觀,以十三年三月辛亥卒於建州城南之寓舍,年四十有七。所為文有《韋齋集》十二卷。娶同郡祝氏處士確之女,封孺人,後二十七年卒。男熹,嘗為左迪功郎,差充樞密院編脩。女嫁右迪功郎、長汀縣主簿劉子翔。孫男塾、埜、在,女巽、兌皆幼。初府君將沒,欲葬崇安之五夫。卒之,明年遂窆其里靈梵院側。時熹幼,未更事,卜地不許,既懼體魄之不獲其安,乃以乾道六年八月五日,遷於里之白水鵝子峰下。熹攀慕號,損痛貫心骨,重惟先君既不得信其志以沒,而熹又無所肖,似不能有以顯揚萬分,敢次叔姓系官,閱志業梗,刻而掩諸幽,且將請作文者,以表其隧,昊天罔極,嗚呼痛哉。

儒門崇理折衷堪輿完孝錄卷之八竟

徐仙翰藻-元-陈梦根

经名:徐仙翰藻。元人陈梦根编集。十四卷。底本出处:《万历续道藏》

目 录#1

卷一

灵济祖庙记

灵济宫记

碑阴辨

碑阴

存城记

亲睦堂记二篇

燕喜堂记

斋堂灵济宫记

代东村公作灵济宫记

余庆堂道场记

来宾亭记

旗龙山神祠记

灵济贤圣王庙记

司农社角庙记

司稼旗龙山爷庙记

卷二

团本堂记

门铭

寿天玉嵓道场记

续寿天玉嵓道场碑记

修西林寺记

卷三

鳖峰赋

灵济宫赋

文兴庵赋

自辨文

塞谤文

非神赋

莫毁碑辞

卷四

喜雨颂

修东井文

塞井文

修庙难文

告成序

驱疠鬼文

驱旱魃

文驱暇蟆瘴文

罪杀赋

卷五

真人朝天自赞

真人回宫自赞

注福司赞

注录司赞

五帅赞

雨部赞

集英赞

宫娥献寿赞

荤厨簿书作庆寿宴集

素厨簿书作聚仙宴集

彩戏婴童赞

膳部乐府赞

仙乐赞

仙厨赞

奉祠人求寿赞

书燕喜堂东边掌籍

书燕喜堂西边掌籍

灵济庙注福司

灵济庙注禄司

卷六

友序

画士传

苓周壮翁碑跋

跋周壮翕易图说

效景纯迁州记为志名

书训

棋说

琴畅

书读缺

长明灯说缺

卷七

诗句

上林府判古今诗二首

获麟歌

绝笔歌

梁父吟

喜雨

谢林府判香信

请林经历书碑

寄南村居士

代周仝拟芙蓉城

赠林东村公

答问造坟

答周世遇问事

答吕先生问马米事

勉蔡画士

答生员问眼疾

托东村公作记

饯君行

偶作可笑

答问事

答问生活事

苔陈耨仕问事

赠雕碑者

谢林主簿书碑

别蔡画士

本官建坛有四道人现身

赠天王老抄化不遂

答问事三首

答梁氏问迁葬

上林府判效曹娥体

宝殿十奇峰

真仙八咏图

赠徐南村二首

玉嵓十奇峰

东涧

西涧

玉昆

饯陈道兴往龙虎山二首

和白云僧德坚

偶作四首

卷八

亲睦堂

燕喜堂

赠沈建翕

赠周全

赠周明

赠林椿

赠章桂龙

赠郭泳翁

赠郑汝显

赠天一寺郭以立

答合山僧德润问缘法

赠越山寺僧石径二首

修官裁衣二首

赠蔡画士

赠长邑人往湖南

赠天王郭东堂之桐城

勉蔡画士

答林君举问事

问蔡画士墙外事缺

赠龙船匠

赛情诗

赠闽县宣差

答林廷玉问事

赠同事五人

卷九

启玄表真君补职

谢玄表真君补职

谢恩表真君补职

金阙谢受职表

玉阙谢受职表

上天师表

谢天师表真君奏职

上田蕉尾表

贺圣父瑞旦表二道

南官表代男子祈安作

南宫表代女人预修作

谢师表荐亡功德完满

炼度表四道

赎罪表

卷十

祈安词四道

谢恩词女人预修

预修词妇人建黄箓诰简

赛醮词五道

建玄都坛词

禳灾词

保福词

建普度词五道

第二朝词

第三朝词

建朝拜词

散朝拜词

女荐父词

建血盆疏女荐母

荐夫及女词

荐夫与子词

子荐父词

荐亲诃

荐父祖词

荐祖词

真人谢过词

谢加封真人词二道

保禾词二道

卷十

金阙授仙简建罗天醮榜

玉阙授仙简建罗天大醮榜

加封敷达上玄门榜

示斋主文代高功作

谕在会善信榜

师堂补职榜二道

建黄箓普度斋

戒监坛榜

戒将吏榜

示查边魏赵刁五帅榜

散血盆会右语

建血盆道场告谕文

散朝拜门榜

普度功德右语

谕南北庙亡魂榜

谕亡魂榜二道

散朝拜谕下界榜二道

建盂兰盆会谕下界榜

谕下界榜二道

孤魂榜四道

卷十二

修灵济宫疏

建神厨疏

建余庆堂疏

修余庆堂请僧为化主疏

修余庆堂疏

修慈济宫疏

文兴庵抽拈兼赛诗疏

修鳖峰旗龙庙疏

修护境桥疏

修桥立抽拈疏

修路疏

修溪垾疏

建集福道场抄题疏

题祈禳醮疏

迎五显庆赞佛生日疏

题血盆会疏

题为真人受封建罗天醮疏

题为真人受仙简疏二道

题为真人奉箓建醮疏

题塑真人归道扮疏

题青口塑神像疏

题衣服疏二道

题真人衣服被盗重造疏

卷十三

请东村公书

代乡人请东村公启

谢东村公书

谢东村公跋

谢东村公启

代乡人谢东村公启

谢张总管启

上程廉访求书庙额启

代乡人请陈道兴奉灵济公启二幅

请高功唐宗万建会

代乡民请人任都讲启

赠越山奉祠启

贺鹿山授宣启

答周胜公问事启二幅

幼婚启白水梁聘佑入黄

上梁文

卷十四

梁灯联

梁联

庆贺灯联

庆元宵灯联

灯联

孤魂所灯联

徐仙翰藻跋

#1按此目录原有脱误。今已据正文校正,不复详注。

徐仙翰藻

经名:徐仙翰藻。元人陈梦根编集。十四卷。底本出处:《万历续道藏》

长生诠经

经名:长生诠经。撰人不详,一卷。底本出处:《续道藏》槐字号。辑录诸家养生片段而成,包括二十九部与道教养生有关的古籍,以及张天师、吕纯阳、王重阳、马丹阳、孙思邈、司马承祯、张紫阳、白玉蟾等四十位养生家之名言至语而成,内容颇为广泛精辟。

长生诠经

清净经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遗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亦无,湛然常寂。

阴符经

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洞古经

有动之动出于不动,有为之为出于无为。无为则神归,神归则万物云寂,不动则气泯,则万物无生。

忘於目则光溢无极,泯于耳则心识常渊,两机俱忘,众妙之门。

养其无象,象故常存;守其无体,体故全真。全真相济,可以长生。天得其真故长,地得其真故久,人得其真故寿。

大通经

静为之性,心在其中矣;动为之心,性在其中矣。心生性灭,心灭性现,如空无象,湛然圆满。大道无相,故内不摄于有;真性无为,故外不生其心。如如自然,广无边际。对境忘境二不沉于六贼之魔;居尘出尘,不落于万缘之化。

定观经

唯灭动心,不灭照心;但凝空心,不凝住心。有事无事,常若无心;处静处喧,其志唯一。制而不着,放而不动,处喧无恶,涉事无恼者,此是真定。

不以涉事无恼,故求多事;不以处喧无恶,强来就喧。以无事为真宅,有为为应迹,若水镜之为鉴,则随物而现形。

胎息经

胎从伏气中结,气从有胎中息。气入身来为之生,神去离形为之死。

知神气可以长生,固守虚无以养神气。神行即气行,神住即气住,若欲长生,神气相注。

胎息铭

三十六咽,一咽为先。吐唯细细,纳唯绵绵。坐卧亦尔,行立坦然。戒于喧杂,忌以腥膻。假名胎息,实曰内丹。非止治病,决定延年,久久行之,名列上仙。

太上日用经

日用饮食,禁口端坐,莫起一念,万虑俱忘,存神定意,眼不视物,耳不听声,一心内守,调息绵绵,渐渐呼出,莫教问断,似有若无,自然心火下降,肾水上升,口裹津生,灵真附体,得至长生。十二时中常要清净。神是气之子,气是神之母,如鸡抱卵,存神养气,能无离乎?

心印经

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存无守有,顷刻而成。回风混合,百日功灵,默朝上帝,一纪飞升。

水火真经

欲从心起,息从心定。心息相依,息调心静。

文始经

心感物不生,心生精功交,心不生物生识,物尚非真,何况于识,识尚非真,何况于情。

目视雕琢者,明愈伤;耳闻文响者,聪愈伤;心思玄妙者心愈伤。

以神存气,以气存形,所以延形;合形于神,合气于气,所以隐形。

吸气以养其和,孰能饥之?存神以滋其暖,孰能寒之?

洞灵经

导筋骨则形全,剪情欲则神全,靖言语则福全。保此三全,是谓圣贤。

玉枢经

道者以诚而入,以默而守,以柔而用,用诚似愚,用默似讷,用柔似拙。

入道者知止,守道者知谨,用道者知微;能知微则慧光生,能知谨则圣知全,能知上则泰安定。

冲虚经

务外游不如务内观,外游者求备于物,内观者取足于身。

至游者不知所适,至观者不知所视。

神遇为梦,形接为事,昼想夜梦,神形所交,故神凝者想梦自消。

南华经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梜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乃可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

三茅真经

谷虚应声,心虚应神,神虚应气,气虚应精,虚极则明,明极则莹,超乎精神,而无死生。精从内守,气自外生,以气取精,可以长生。

卫生经

精气神为内三宝,耳目口为外三宝。当使内三宝不逐物而流,外三宝不诱中而扰。

洞神真经

宠辱不惊,肝木自宁;动静以敬,心火自定。饮食有节,脾土不泄;调息寡言,肺金自全。恬静无欲,肾水自足。

元道真经

草木根生,去土则死;鱼鳖沉生,去水则死;人以形生,去气则死。是故圣人知气之所在,以为身宝。

汉天师语

虚无大道,清净希夷。不染曰清,不动曰净,不视曰希,不听曰夷,勤此四者,可免轮回。

纯阳真人

一日清闲一日倦,六神和合自安然。丹田有宝休寻道,对境无心莫问禅。养气忘言守,降心为不为。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阴阳生返复,普化一声雷。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坐听无弦曲,明通造化机。都来二十句,端的上天梯。

虚静天师

不怕念起,惟恐觉迟。念起是病,不续是药。

有定主无常应,心欲死机欲活。

大道不远在身中,万物皆空性不空。性若不空和气住,气归元海寿无穷。

欲得身中神不出,莫向灵台留一物。物在心中神不清,耗散真精损筋骨。

元神一出便收来,神返身中气自回。如此朝朝并暮暮,自然赤子产真胎。

李真人

一吸便提,气气归脐。一提便咽,水火相见。

三茅真君

灵台湛湛似冰壶,只许元神在里居。若向此中留一物,岂能证道合清虚?

寒山子

冬则朝勿饥,夏则夜勿饱。早起不在鸡呜前,晚起不过日出后。心内澄则真人守其位,气内定则邪秽去其身。

玉虚子

物物元无物,心非形亦非。二般观晓悟,悟者不知谁。

无无藏妙有,有有现真空。湛然俱不立,常寂性融融。

中黄真人

天门常开,地户须闭;息息绵绵,勿令暂废。吸至于根,呼至于蒂。子

谓之神,母谓之气。如鸡抱卵,似鱼在水。结就圣胎,自然蝉蜕。

马丹阳

道性虽无修无证,尘心要日损日消;消到忘心忘性,方契无修无证。

炼气作生涯,怡神为日用。常教龙虎调,不使马猿美。性定则情忘,形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衰。修心要作长生客,炼性当为活死人。

玄关秘论

心牵于事,火动于中,心火既动,真精必摇,故当死心以养气,息机以死心。

无心干事,则无事于心,故心静生慧,心动生昏。

郝太古

境杀心则凡,心杀境则仙。

静处炼气,闹处炼神。

王栖云

心随境转,境逐心生。若要心定、世人爱的我不爱,世人做的我不做,红尘万绿勾引不动,自然心清意静,阴阳不能陶铸。

遣欲澄心亦是心,将心擒欲欲应深,争如不起群迷念,方现无中百炼金。

白玉蟾

大道以无心为体,忘言为用,柔弱为本,清净为基。

薄滋味以养气,去嗔怒以养性,处卑下以养德,守清净以养道。

真火本无候,大药不计斤。盖神既火,气即药,以火炼药而成丹,即以神驭气而成道也。使神驭气,使气归神,不过回光返照,收拾念头之一法耳。

夫金丹者,采二八两之药,结三百日之胎。心上工夫,不在吞津咽气,先天造化,要须聚气凝神。皆要行持,须凭口诀,至简至易,非繁非难。无中养就婴儿,阴内炼成阳气。使金公生擒活虎,令姹女独驾赤龙。乾夫坤妇而媒假黄婆,离女坎男而结成赤子。一炉火焰炼虚空,化作微尘;万顷冰壶照世界,大如黍米。神归四大,即龟蛇交合之时;气入四肢,是乌兔郁罗之处。玉葫芦迸出黄金之液,金苗苔开成白玉之花。正当风冷月明时,谁会山青水绿意。

快活快活真快活,虚空粉碎秋毫末,轮回生死几千遭,这回大死今方火,旧时窠臼泼生涯,于今净尽都掉脱,元来爹爹只是爷,懵懵懂懂自瓜葛。近来仿佛辨西东,七七依前四十八,如龙养珠心不忘,如鸡抱卵气不绝。又似寒蝉吸晓风,又似老蚌含秋月,一个闲人天地间,大笑一声天地阔。

我有明珠光烁烁,照破三千大千夕国,观音菩萨正定心,释迦如来大圆觉。或如春色媚山河,或似秋光爽岩壑,亦名九转大还丹,又谓长生不死药。墙壁瓦砾相浑融,水乌树林共寥廓,缺唇石女驾土牛,跛脚木人骑纸鹤。三业三毒云去来,六根六尘月绰约,此珠价大实难酬,不许巧锥妄穿凿。若要秘密大总持,寂灭之中闭摸索,几多衲子听蛰雷,我个道人藏尺蠖。茫茫尽向珠外求,不识先天那一着,那一着何须重注脚?杜宇声随晓雨啼,海棠夜听东风落。

乌兔乾坤鼎,龟蛇复垢坛。世问无事客,心内大还丹。白虎水中吼,青龙火裹蟠。汞铅泥蕊艳,金木雪花寒。离坎非心贤,东西不肺肝。三旬穷七返,九转出泥丸。

司马真人

夫欲修真,先除邪行,外事都绝,无以于心。然后内观王觉,觉一念起即须除灭,随起随灭,务令安静。虽非的有贪着,浮浮乱想亦尽灭除。昼夜勤行,须臾不替。唯灭动心,不灭照心,但冥虚心,不冥有心,不依一法,而心常性,此法玄妙,利益甚深。

常默元气不伤,少思慧烛内光,不怒百神和畅,不恼心地清凉,不求无谄无骄,不执可圆可方,不贪便是富贵,不苟何惧君王。味绝灵泉自降,气定真息自长。触则形毙神游,想则梦离尸僵。气漏形归后土,念漏神趋死乡。心苑方得神活,魄臧然后魂强。转物难穷妙理,应化不离真常。至精潜于恍惚,大象绲于渺茫。造化不知规准,鬼神莫侧行藏。不饮不食不深,是谓真人坐忘。

孙真人

天地之间人为贵,头象天兮定象地。父母遗体能宝之,洪范九畴寿为最。卫生切要知三戒,大怒大欲并大醉。三者若还有一马,须防损失真元气。

欲求长生须戒性,火不出兮心自足。木还去火不成灰,人能戒性还延命。贪欲无穷忘却精,用心不已失元神。劳形散尽中和气,更仗何因保此身?

怒甚偏伤气,思多太损神,神疲心易役,气弱病相萦。勿使悲欢极,常令酒食均。再三防夜醉,第一戒最慎。亥寝呜云鼓,寅晨漱玉津。妖邪难犯己,精气自全真。若要无诸病,常常节五辛。安神宣悦乐,惜气保和纯。寿夭休论命,修持本在人。君能尊此理,平地可朝真。

又逸曹仙姑

神是性兮炁是命,神不外驰气自定。本来二物互相亲,失却将何为本柄?

重阳师祖

弃了惺惺学得痴,到无为处无不为。眼前世事只如此,耳畔风雷迥不知。两脚任从行处去,一灵常与气相随。有时四大熏熏醉,借问青天我是谁?

理性如调琴,紧则有断,慢则不应,紧慢得中,则琴和矣。又如铸剑,钢则折,锡多则卷,钢锡得中,则剑成矣。

欲界、色界、无色界,此三界也。心忘念虑即超欲界,心忘绿境即超色界,心不着空即超无色界。离此三界,神居仙圣之乡,性在清虚之境矣。

李靖庵

心归虚寂,身入无为,动静两忘,内外合一,到这里精自然化气,气自然化神,神自然还虚。

无心真人

心田清静,性地和平。端念正身,不离当处。神归气复,性定精凝。魄魄混融,阴阳交媾。丹田有宝,对境无心。一气归根,万神朝祖。沉沉默默,捧捧存存。兀兀腾腾,绵绵相续,方是修行底活计,辨道底家风。

石杏林

万物生皆死,元神死复生。以神居气内,丹道自然成。

心天无点翳,性地绝尘飞。夜静月明处,一声春乌啼。

施肩吾

气本延年药,心为使气神。能知行气主,便可作真人。

张紫阳

含眼光,凝耳韵,调鼻息,缄舌气,是谓和合四象。眼不视而魂在肝,耳不听而精在肾,舌不味而神在心,鼻不香而魂在肺,四肢不动而意在脾,是谓五气朝元,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是谓三花聚顶。

虚无生白雪,寂静发黄芽。玉炉火温湿,鼎上飞紫霞。

华地莲花开,神水金波净。夜深月正明,天地一轮镜。

龙从东海来,虎向西山起。两兽战一场,化作天地髓。

大道元来一也无,若能守一我神居。此心莹若潭心月,不滞丝毫真自如。

水火从来一处居,看时觉有觅时无。细心调燮文兼武,片晌教君结玉酥。

心者神之舍,目者神之牖。目之所至,心亦至焉。故内炼之法,以目视鼻,以鼻对脐,降心火入于气海,功夫只在片饷而已。

海上道人

但向起时作,还于作处收。交龙莫放睡,雷雨直须休。要会无穷火,常观未尽油。夜深人散后,唯有一灯留。

朱紫阳

静极而嘘,如春沼鱼;动极而吸,如百虫蛰。春鱼得气而动,其动极微;寒虫含气而蛰,其蛰无朕。调息者须似之,绵绵密密,幽幽微微,呼则百骸万窍气随以出,吸则百骸万窍气随以入,调之不废,真气从生。药物之老嫩浮沉,火候之文武进退,皆於真气中求之,呜呼尽矣!

谭景升

悲则两泪,辛则两涕,愤则结瘿,恕则结疽。心之所欲,气之所属,无所不育。邪苟#1为此,正必为彼。是以大人节悲辛,诚愤怒。得灏气之门,所以收其根,知元神之囊,所以韬其光。若蚌内守,若石内藏,所以为珠玉之房。

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只此忘之一字,便是无物景界。

六祖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其谓是欤!

魏伯阳

耳乃精窍,目乃神窍,口乃气窍。若耳逑于声,便精从声耗而不固;目荡於色,便神从色散而不凝;口多言语,便气从言走而不聚;安得打成一片,以为丹寒?修行之人若不于此三宝关键收拾,向里无有是处。

今人精从下流,炁从上散,水火相背,不得凝结,皆是此心使然。心苟爱念不生,此精必不下流;心苟忿念不生,此炁必不上炎。一念不生,万虑澄彻,则水火自然交媾矣!

陈虚白

混沌生前混沌圆,个中消息不容传。擘开窍内窍中窍,踏破天中天外天。斗柄逆旋方有象,台光返照始成仙。一朝捞得浑心月,观破胡僧面壁禅。

夫神与气精,三品上药。炼精成气,炼气化神,炼神合道,此七返九还之妙药也。然产药有川源,采药有时节,制药有法度,入药有造化,炼药有火功。西南有乡,土名黄庭,恍惚有物,杳冥有精。分明一味水中金,但向华池仔细寻。此产药之川源也。垂帘塞兑,窒欲调息,离形去智,几于坐忘。劝君终日默如愚,炼成一颗如意珠。此采药之时节也。天地之先,无根灵草,一意制度,产成至宝。大道不离方寸地,功夫细密要行持。此制药之法度也。心冲无心,念中无念,注意规中,一炁还祖。息息绵绵无间断,行行坐坐转分明。此入药之造化也。清诤药材,密意为先,十二时中,炁炼火煎。金鼎常教汤用暖,玉炉不使火少寒。此炼药之火功也。

采时为之药,药中有火焉。炼时为之火,火中有药焉。能知药而收火,则定裹自丹成。古诗云:药物阳内阴,火候阴内阳。会得阴阳理,火药一处详。此其义也。必以神驭气,以气定息,呼吸出入,任其自然,专炁致柔,含光默默,行住坐外,绵绵若存,如妇人之怀孕如小龙之养珠,渐采渐炼,渐疑渐结,工夫纯粹,打成一斤,动静之间,更宜消息。念不可起,起则火炎;意不可散,散则火冷。但使操舍得中,神炁相抱,斯谓之火种相续,丹鼎相温。炼之一刻,一刻之周天也;炼之一日,一日之周天也。无子午卯酉之法,无晦朔弦望之期,圣人传药不传火之旨尽于此矣!

邱长春

青天莫起浮云障,云起青天遮万象。万象森罗镇百邪,光明不显邪魔旺。我初开廓天地清,万户千门歌太平。有时一片炁云起,九窍百骸俱不宁。是以长教慧风烈,三界十方飘荡彻。云散虚空体自真,自然现出家家月。月下方堪把笛吹,一声响亮振华夷,惊起东方玉童子,倒骑白鹿如星驰,纵横自在无拘束,心不贪荣身不辱,闲唱壶中白雪歌,静调世外阳春曲。我家此曲皆自然,管无孔兮琴无弦,得来惊觉浮生梦,昼夜清音满洞天。

炁无升降,息定谓之真铅;念无生灭,神凝谓之真汞。息有一毫之不定,形非我有,散而归阴,非真铅也;念有一毫之不澄,神不纯阳,散入鬼趣,非真汞也。

翠玄真人

炼气徒施力,存神枉用功。岂知丹诀妙,镇日骯真空。

玉液滋神室,金胎结气枢。只寻身内药,不用检丹书。

火枣元无核,交梨岂有查。终朝行火候,神水灌金花。

神气归根处,身心复命时。这般真孔窍,料得少人知。

万籁风初起,千山月正圆。急须行正令,便可运周天。

云散海棠月,春深杨柳风。阿谁知此意,举目问虚空。

紫霞山人

丹即荃蹄道即鱼,忘荃得道证空虚。莫坚守抱无为一,扑碎虚空一也无。妙有灵光常赫赫,含容法界自如如。随绿应感常清净,九载金刚不坏躯。

抱一子

耳不听则坎水内澄,目不视则离火内营,口不言则兑金不鸣;三者既闭,则真人游戏于其中。

陈泥丸

修仙有三等,炼丹有三成。上品丹法,以身为铅,以心为汞,以定为水,以慧为火,在片晌之间可以凝结成胎。中品丹法,以气为铅,以神为汞,以午为火,以子为水,在百日之问可以混合成象。下品丹法,以精为铅,以血为汞,以肾为水,以心为火,在一年之问可以融结成功。

李道纯

真铅真汞大丹头,采取当干罔象求。有作有为终有累,无求无执便无忧。常清常净心珠现,忘物忘机命宝周。动静两途无窒碍,不离常处是瀛洲。

三元大药意心身,着意心身便系尘。调息要调真息息,炼神须要不神神。顿忘物我三花聚,猛弃机缘五气臻。八达四通无坚碍,随时随处阐全真。

性天大察长根尘,理路多通增业识,聪明智惠不如愚,雄辩高谭争似嘿。绝虑忘机无是非,隐耀含华远声色,一念融通万虑澄,三心则透诸缘息。谛观三教圣人书,息之字最情直,能於息上做工夫,为佛为仙不劳力。息缘返照禅之机,息心明理儒之极,息气疑神道之玄,三息相须无不克。

天来子

欲捞北海波心月,先缚南山岭上云。若也有人知此意,便堪飞舄见元君。

半轮月照西江上,一个乌飞北海头。月落乌飞寻不见,广寒宫内倒骑牛。

玄牝之门镇日开,中问一窍混灵台。无关无锁无人守,日月东西自往来。

采药要明天上月,修行须识水中金。月无庚气金无水,纵有真铅枉用心。

无梦子

身为车兮心为轼,车动轼随无计息。交梨火枣是谁无,自是不除荆与棘。

身为客兮心为主,主人平和客安处。若还主客不安宁,精神管是辞君去。

龙眉子

溟滓无光太极先,风轮激动产真铅。都因静极还生动,便自无涯作有边。

一气本从虚里兆,两仪须从定中旋。生生化化无穷尽,幻作壶中一洞天。

紫虚了真子

乾坤橐籥鼓有数,离坎刀圭采有时。铅龙升兮汞虎降,龟蛇上下两相持。

天上日头地下转,海底蝉娟天上飞。乾坤日月本不运,皆因斗柄转其机。

人心若与天心合,颠倒阴阳只片时。虎龙战罢三田静,拾取玄珠种在泥。

黄婆媒合入中宫,婴儿姹女相追随。年中用日日用刻,刻#2里工夫妙更奇。

暗合斗牛共欢会,天机深远少人知。

莹蟾子

抱元守一通玄窍,惟精惟一明圣教。太玄真一复命关,是知一乃真常道。

休言得一万事毕,得一持一保勿失。一彻万融天理明,万法归一非奇特。

始者一无生万有,无有相资可长久。诚能万有归一无,方会两面观北斗。

至此得一复忘一,可与造化同出没。设若执一不能忘,大似痴猫守空窟。

三五混一一返虚,返虚之后虚亦无。无既无湛然寂,西天胡子没髭须。

今人以无唤作茫,然荡顽空涉畏途。今人以一唤作一,偏枯苦执空费力。

不无之无若能会,便於守一知无一。一无两字尽掀翻,无一先生大事毕。

日用总玄玄,时人识未全。常推心上好,放却口头禅。法法非空法,传传是妄传。不曾修福始,焉得有祸先。不益便无损,不变岂能迁?草看嗔和喜,何愁迍与邅?不作善因果,那得恶姻缘?打开人我网,跳出是非圈。休思今世后,放下未生前。既无尘俗累,何忧业火煎?有无俱不立,虚实任相连。来去浑忘却,生死何预焉?饥来一碗饭,渴则半瓯泉。兴来自消遣,困去且打眠。达者明此义,休寻天外天。见前赤洒洒,末后亮娟娟。

导引法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呜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撼天柱,赤龙搅水津。嗽津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闭气搓手热,背摩后精门。尽此一口气,想火烧脐轮。左右输鲈转,两脚放舒伸。叉手双虚托,低头扳足频。以候逆水上,再嗽再吞津。如此三度毕,神水九次吞。咽下汨汨响,百脉自调匀。河车搬运讫,发火遍烧身。邪魔不敢近,梦寐不能昏,寒暑不能入,灾病不能述。子午午前作,造化合乾坤。循环次第转,八卦是良因。

杜道坚

至道不远兮,恒在目前。窃天地之机兮,修成胎仙。妙莫妙兮,凝吾之神;安以待之兮,若存而绵绵。黄帝求玄珠兮,象罔乃得。此理可心会兮,非言所传。虚极静笃兮,恍惚变化;捆缢蟠媾兮,如烟云之回旋。龙吟虎啸兮,铅汞交结;依时采取兮,进火烹煎。剑挂南宫,闭固神室,炼成五色石兮,补自己之青天。结胎片饷兮,运火一年。如灵鸡之抱卵兮,万虑俱捐。转天根月窟之关键兮,往来上下。融融液液兮,真气周匝乎三回。勤而行之,勿计得丧。累土成层台兮,积涓流而成川。机绿难偶兮,时不待人;下手速兮,慎毋待霜雪之满巅。

许真人

未开关,空打坐,无有麦子推甚磨。枉劳神,空错过,生死轮回躲不过。开得关,透得锁,三车搬运真水火,涌泉直至泥丸宫,纵横自在都由我。关未开,锁未动,休胡扭捏莫胡弄,自己性命固不得,却去人问说铅汞。人人本有三关路J 夹春双关透顶门,修行正路此为根,华池神水频吞咽。紫府元君逆上搬,常使气冲关节透,自然精满谷神存。只愿谷神长不死,世间都是寿长人。

薛真人

修养工夫颠倒颠,行持造化坎离先。池中玉液频频咽,肘后金精转转还。玄中妙,妙中玄,得此神丹益寿年。谷关紧锁真消息,便是人间不老仙。

逍遥子

父母未生前,与母共相连。十月胎在腹,能动不能言。昼夜毋呼吸,往来通我玄。无情生有情,虚灵彻洞天。剪断脐带子,一点落根源。性命归真土,此处觅真铅。时时防意马,刻刻锁心猿。迷失当来路,轮回苦万千。若遇明师指,说破妙中玄。都来二十旬,端的上青天。

丹田完固气归根,气聚神凝道台真。久视定须从此始,莫教虚度好光#3阴。

却老扶裹别有方,不须身外觅阴阳。王#4关谨守尝渊默,气固神完寿自康。

摄生要旨

眼者神之牖,鼻者气之户,尾闾者精之路。人多视则神耗,多息则气虚,多嗜欲则精竭。务须闭目以养神,调息以养气,坚闭下元以养精。精充则气裕,气裕则神完,是谓道家三宝。觉与阳合,寐与阴并,觉多则魂强,寐久则魄壮。魂强者生之人,魄壮者死之徒也。故善养生者必餐元和,减滋味,使神清气爽,昼夜常醒,是乃长生之道。

去暴怒以养性,少思虑以养神,省言语以养气,绝嗜欲以养精。

玄关杂记

昔有行道人,陌上见三叟,年各百岁余,相与锄禾莠。往拜再三问,何以得此寿?上叟前致词,室内姬赢丑;二叟前致词,夜饭减数口;下叟前致词,暮卧不覆首。旨哉三叟言,所以寿久。

口中言少,心头事少,肚中食少,夜间睡少;依此四少,神仙可了。

内养真诠

老子曰:绵绵若存。谓之存,则常在矣;谓之若,则非存矣。故道家宗旨,以空洞无涯为元窍,以知而不守为法则,以一念不起为工夫。检尽丹经,总不出此。

气欲柔不欲强,欲顺不欲逆,欲定不欲乱,欲聚不欲散。故道家最忌瞋心,瞋心一发则气强而不柔,逆而霁顺,乱而不定,散而不聚矣。修道者须如光风密月,景星庆云,无一毫乖戾之气而后可行功用力。

修真秘录

人心久任之,则浩荡而忘返,顿栖之又超跃而无垠。任之则荣乎我性,栖之则劳乎我神,致神者奚方而静。盖心本至宁,感物而动,既习动而播迁,亦习静而恬晏。故善习静者,将躁而制之以宁,将邪而闲之以正,将求而抑之以恬,将浊而澄之以清。优哉游哉!不欲不营。行于是,止于是,造次于是,逍遥于是,久之则物冥於外神鉴于内,不思静而自静矣。

修真之士先要降心,若不降心,焉能见性?既不见性,何以立命?性命不备,安得成真?故降得一分欲心,便存得一分道心。

心为五阳之主,肾为五阴之主,五阴升而为水,五阳降而为火。而脐在人身之中,名曰中宫,命府包藏精髓,贯通气脉,善养者自离进坎填离,心息相依,使二气相交,水火既济,自然一气纯阳,身轻体健。

婴儿之在母胎也,母呼亦呼,母吸亦吸,口鼻皆闭,而唯以脐通焉。及其生也,剪去脐蒂,则一点真元之气聚于脐下。故脐者,生之根,气之蒂也。人能虚心凝神,回光内照于真人呼吸处,随其上下,顺其自然而存之,心与息相依,神与气相守,念念相续,打成一片,自然神气归根性命合。

人在气中,如鱼在水中。水以养鱼而鱼不知,气以养人而人不觉。养气者须自调息始。调息之法,先静坐澄心,宛若禅寂,以目视鼻,以鼻对脐,调匀呼吸,勿令喘急,吸时气自下而上,呼时气自上而下,一上一下,若存若亡,毋令间断,亦毋令矜持,但随其出入,稍加调停尔。

人身元神常在於目,五藏精华亦聚於目。故《阴符经》曰:机在目。

《道德经》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是以内养之法,常要两目垂帘,回光自照,降心火於丹田,使神藏於渊,不致外驰,自然神气相抱,长生可期。

冬至小参文

身中一宝,隐在丹田。轻如密雾,淡似飞烟。上至泥丸,下及涌泉。,乍聚乍散,或方或圆。表裹莹彻,左右回旋。遇阴入地,逢阳升天。金翁采汞,诧女擒铅。依时运用,就内烹煎,冬至之后,夏至之前,金鼎汤沸,玉炉火燃,龙昤东岳,虎嘛西川,黄婆无为,丁公默然,身中夫妇,云雨交欢。天一生水,在乎清源。离己坎戊,以土为先。土中有火,妙在心传。如龙养珠,波涵玉渊,如鹦抱卵,缓气绵绵。磁石吸铁,自然通连,花蒂含实,核中气全。不守之守,如一物存。始由乎坎,终至乎乾。卯酉沐浴,进退抽添。有文有武,可陶可甄。圣胎既就,一铁三关。却使河车,运水登山一主尸六贼,胆碎心寒。银盂盛雪,一色同观;玉壶涵水,即成大还。一声雷电,人在顶门,青霄万里,蟾光一轮。

冬至词

因看斗柄运周天,顿悟神仙妙诀。一点真阳生坎位,点却离宫之缺。造化无声、水中起火,妙在虚危穴。今年冬至,梅花衣旧凝雪。

先圣此日闭关,不通来往,都为群生设。物物含生意,正在子初亥末。自古乾坤,这些离坎,日日无休歇。如今识破,金乌飞入蟾关。

玄牝歌

华池神水天地根,炼之饵之命长生。自古神仙无则说,皆因玄牝入真门。借问如何是玄牝,婴儿未生先两肾。两肾中间一点明,逆则丹成顺成人。一阳起处便下手,黑中取白无中有。一时身内长黄芽,九载三年徒自守。世人若识真玄牝,不在心兮不在肾。穷取生身负受气初,莫怪天机轻泄尽。

修真口诀

修真之要,只在性命两字,离了性命便是旁门。世人不知何者为养性,洞宾以炼心晓之,不知何者为立命,张许以伏气喻之。心无所住,方是真如,此养性也;气入身来,沉归元海,此立命也。

道家以精气神三宝为丹头。然炼精之要在乎身,身不动则无欲而精全;炼气之要在乎心,心不动则无念而气全;炼神之要在乎意,意不动则身心合而返虚故神全。是故精气神为三元药物,身心意为三元至要。

长生诠经竟

#1苟:原作『句』,据文义改。

#2刻:原文无此字,据文义添加。

#3光:原作『元』,据文义改。

#4王:疑为『玉』之误。

无生诀经

無生訣經

經名:與生訣經。不著撰人。一卷。底本出處:《續道藏》槐字號。

無生訣經

釋迦牟尼佛

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會法。

摩訶迦葉尊者
法法本來法二、無法無非法。何於一法中,有法有不法。
商那和修尊者
非法亦非心,無心亦無法。說是心法時,是法非心法。
優波毬尊者
心自本來心,本心非有法。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
鶴勒那尊者
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了了無可得,得時不說知。

菩提達磨大師

在胎為身,在世為人,在眼曰見,在耳日聞,在鼻辦香,在口譚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法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
亦不睹惡而生嫌,亦不觀善而勤措,亦不捨智而近愚,亦不拋迷而就悟,達大道兮過量,通佛心兮出度,不與凡聖同纏,超然名之日袒。
迷時人逐法,解時法逐人。解則識攝色,迷則色攝識。但有心分別,計較自心現。量者悉皆是夢,若識取心本寂滅,無一動念處,是名正覺。
僧璨大師
華種雖因地,從地種華生。若無人下種,華地盡無生。
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愛憎,洞然明白。圓同太虛,無欠無餘。良由取捨,所以不如,莫逐有綠,莫逐空忍,一種平懷,泯然自盡。止動歸動,止更彌動,惟滯兩邊,寧知一種。一種不通,兩處失功。遣有沒有,從空背空。歸根得旨,隨照失宗。須臾返照,勝卻前空。前空轉變,皆由妄見。不用求真,唯須息見。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無咎無法,不生不心。能由境滅,境逐能沉。境由能境,能由境能。欲知兩段,元是一空。一空同兩,齊含萬象。智者無為,愚人自縛。法無異法,妄自愛著。將心用心,豈非大錯。迷生寂亂,悟無好惡。一切二邊,良用斟酌。夢幻空花,何勞把著。得失是非,一時放卻。眼若不睡,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止動無動,動止無止。兩既不成,一何有爾?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慮不畢。一切無心自性戒,一切無礙自性慧。不增不退自金剛,身去身來本三昧。
不見一法存無見,大似浮雲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還如太虛生閃電。此之知見瞥然興,錯認曾何解方便。汝當一念自知非,自己靈光常顯見。
弘忍大師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鱸能大師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心迷法華轉,心悟轉法華。誦經久不明,與義作仇家。無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有無俱不計,長御白牛車。
定是慧體,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猶如燈光有燈即光,無燈即暗。燈是光之體,光是燈之用。名雖有二,體本不殊。
欲求見佛,但識眾生。只為眾生迷佛,非是佛迷眾生。自性若悟,眾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眾生。自性平等,眾生是佛;自性儉邪,佛是眾生。
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心佛,何處求真佛?故經云: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

法融禪師

境綠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強名,妄情何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偏知。

慧忠禪師

念想由來幻,真性無終始。若得此中意,長波當自止。
人法雙淨,善惡兩忘。直心真意,菩提道場。
神秀禪師
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將心外求,捨父逃走。
南岳思大師
道源不遠,性海非遙,但向己求,莫從他覓。覓即不得,得亦不真。
天皇悟公
任性逍遙,隨綠放曠,但盡凡心,別無聖解。
本淨禪師
佛因心悟,心以佛彰。若悟無心,佛亦不有。道本無心,無心名道;若了無心,無心即道。見聞知覺無障礙,聲香味觸常三昧。如烏空中只麼飛,無取無捨無憎愛。若會應處本無心,始得名為觀自在。見道方修道,不見復何修?道性如虛空,虛空何所有?遍觀修道者,撥火覓浮樞。但看美傀儡,錢斷一齊休。
推真真無相,窮妄妄無形。返觀推窮心,知心亦假名。
善既從心生,惡豈離心有。善惡是外綠,於心實不有。捨惡逆何處?
取善令誰守?傷嗟二貝人,攀綠兩頭走。若悟本無心,始悔從前咎。
南陽忠國禪師
青夢夤綠,直上寒松之頂;白雲擔濘,出歿太虛之中。萬法本閑,而人自鬧。
眾生迷時結性成心,猶寒則水凝為冰;眾生悟時釋心成性,猶暖則冰換為水。
法法法,元無法;空空空,亦不空。靜喧語默本來同,夢里何勞說夢?有用用中無用,無功功裡施功,還如果熟自然紅,莫問如何修種。

盤山積公

心月孤圓,光含萬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忘,復是何物?

大珠海公

若不隨聲色動念,不逐相貌,心解自然,能無事去。
《般若經》云:九類眾生,一身具足,隨造隨成,是故無明。為卵生,煩惱包裹;為胎生,愛水浸潤;為濕生,欽起煩惱;為化生,悟即是佛。迷號眾生,菩薩以念念心,心為眾生。若了念念,心體俱空,名度眾生也。智者於自本際上度於未形,未形既空,即知實無眾生得滅度者。
善鱸大士
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
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鎮相隨,語默同居止。纖毫不相離,如形影相似。欲識佛去處,祇這語聲是。

鑒貞揮師眼光隨色盡,耳識逐聲消。還源無別旨,昨日與今朝。夾山密公心本是佛因,念起而漂沉。岸實不移因,舟行而騖驟。
玄沙備公
鏡照諸像,不亂光輝;烏飛空中,不雜空色。
傅大士
水中鹽味,色裹膠青,畢竟是有,不見其形。妄計因成執,迷繩謂是蛇;疑心生暗鬼,病眼見空花。一境雖無異,三人乃見差;了玆名不實,長御白牛車。
法雲白公
離朱有意,白浪徒爾滔天;象罔無心,明珠忽然在掌。
永明壽公
如隨色之摩尼,眾相現而本體不動;似應聲之山谷,群響發而起處無合。
孤猿叫落中岩月,野客吟殘半夜燈。此境此時誰會得,白雲深處坐禪僧。

真心自體,非言所詮。湛如無際之虛空,瑩若圓明之諍鏡。毀贊不及,義理難通。不可以有無處所窮其幽邇,不可以識智言詮譚其妙體,唯有入者只在心知。如搗萬種而為香,熱一塵而已具足眾氣;似入大海而澡浴,掬微滴而已用百川。
見性之時性本離,念非有念而可除。觀物之際物本無,形非有物而可遣。
滿眼見色,滿耳聞聲,不隨不壞,方了色聲正性。若墮聲色之門,即墮凡夫;若壞色聲之相,即入小乘。是以如來正眼,普照無遺,豈同凡夫相盲,二乘眇目,則逢綠不礙,觸境無生。
龐蘊居士
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
水明壽公
真源湛寂,覺海澄清。絕名相之端,無能所之邇。最初不覺,忽起動心,因明起照,隨照立塵,如鏡現像,頓起根身,從此遺真失性,執相徇名,積滯著之情塵,結相續之識浪。鎖真覺於夢夜,沉迷三界之中;瞽智眼於昏衢,匍匐九居之內。向不遷境上虛,受輪回於無脫法中,自生繫縛如春蠶作繭,似秋蛾赴燈,以二見妄想之絲,纏苦聚之業質;用無明貪愛之翼,撲生死之火輪。復有邪根外種,小智權機,不了生死之病源,罔知人我之見本,唯欲厭喧斥動,破相析塵,雖云味靜冥空,不知埋真拒覺,如不辨眼中之赤青,但滅燈上之重光,罔窮識內之幻一身,空避日中之虛影。斯則勞形役思,一喪力捐功,不異足水助冰,投薪益火。豈知重光在青,虛影隨身,除病眼而重光自消,息幻質而虛影當滅。若能回光就己,反境觀心,佛眼明而業影空,法身現而塵邊絕。以自覺之智分,剖闢纏內之心珠,:用一念之慧鑄蓊昔塵中之見綱。此誠窮心之旨,達識之詮。

慈雲蔥禪師

片月浸寒潭,微雲映碧空。若於達道人,好個真消息。一黃山輪公投赤水以尋珠,入荊山而覓玉。一從門入者不是家珍,認影迷頭豈非大錯?
天衣懷公
雁過長空,影沉寒水。雁無遺綜之意,水無留影之心。
圭峰禪師
用則波騰海沸,全真體以運行;體則鑒明水靜,舉隨綠而會寂。心無自相,託境方生,境水空由心故現。

智真禪師

心本絕塵何用洗,身中無病豈求欲知是佛非身處,明鑒高懸未照時。

李長公

十世古今,終始不離於當念邊剎境,自他不隔於毫端。智凡不礙,狀多鏡以納眾形;彼此無妨,若千燈而共一室。

天臺觀公

高超名相,妙體全彰;迥出古今,直機獨客。握驪珠而鑒物,物物流輝;擲寶劍以揮空,空空絕迹。

雲門侃公

塵勞未破,觸境千差,心鑒圓明,絲毫不立。靈光皎皎,獨露真常。今古兩忘,聖凡雙絕。到這裏始能卷舒自在,應用無虧,出沒往還,人間天上。

大靜禪師

夜間閒坐,心念紛飛。卻將紛飛。卻將紛飛之心,以究紛飛之處,究之無處,則紛飛之念何存,返究究心,則能究之心安在?
能照之智本空,所緣之境亦寂。寂而非寂者,蓋無能寂之人也;照而無照者,蓋無所照之境也。境智俱寂,心慮安然。此乃還源之要道也。

見物便見心,無物心不現。十分通塞中,真心無不邊。若心知識解,卻成顛倒見。睹境能無心,始見菩提固。
永嘉禪師

心與空相應,則譏毀贊譽何憂何喜?身與空相應,則刀割香塗何苦何樂?報與空相應,則施與劫奪何得何失?

心不是有,心不是無,心不非有,心不非無。是有是無即墮是,非有非無非墮非。
絕學無為閒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法身覺了無一物,本原自性天真佛。五陰浮雲空去來,三毒永泡虛出沒。
寂寂生無記,惺惺生亂想。寂寂雖能治亂想,而還生無記;惺惺雖能治無記,而還生亂想。故曰:惺惺寂寂是,無記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亂想惺惺非。
凡人多於事礙理,境礙心,常欲逃境以安心,遺事以存理,不知乃是心礙境,理礙事,但令心空境自空,理寂事自寂,勿倒用心也。
此法即心,心外無法;此心即法,法外無心。心自無心,亦無無心者,若將心無心,心卻反成有。

為有貪慎癡,故立戒定慧。本無煩惱,焉用菩提。故祖師云:佛說一切法,為除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

竇持禪師
悟心容易息心難,息得心源到處閒。斗轉星移天欲曉,白雲依舊覆青山。
陵郁山主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探。
佛日才公
城市喧繁,山林寂靜。雖然如此動靜,一· 如生死不二。四時輪轉,物理自然。夏不去而秋自來,風不凍而人自爽。
廣慧禪師
佛為無心悟,心因有佛迷。佛心清淨處,雲外野猿啼。
圓悟禪師
烏飛空境,烏過而空中還留影否?魚遊浮境,魚逝而浮內尚遺跡否?聖心應物,亦復如是。

善勝禪師

揚聲止響,不知聲是響根;美影逃形,不知形為影本;以法問法,不知法本無法;以心傳心,不知心本無心。

龍濟禪師
風動心搖樹,雲生性起塵。若明今日事,昧部本來人。
翠竹黃花非外境,白雲明月露全身。頭頭盡是吾家物,信手拈來不是塵。
無著禪師
一葉扁舟泛渺茫,呈撓舞棹別宮商。雲山水月都拋部,贏得莊周一夢長。
雲駛月運,舟行岸移。不知妄想之雲,自非真月;何動攀綠之舟,常汎覺岸靡移。
雲巖禪師
一翳在目,千華亂空;一妄在心,恆沙生滅。翳陰華盡,妄滅真存。病差藥除,冰融水在。
颼谷投響,則毀譽共銷;月池浸色,則物我俱謝。

在欲渾無欲,居塵不染塵。百花叢內過,一襲不黏身。

景岑揮師

礙處非牆壁,通處役虛空。若人如是解,心色本來同。
晦堂禪師
愚人除境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境。不知境本如如,觸目遇綠常鎮定。
南臺和尚
南臺靜坐一爐香,終日凝然萬慮忘。不是息心除妄想,都緣無事可思量。
宗-禪師
美玉藏頑石,蓮華出淤泥。須知煩惱處,悟即是菩提。
曰空祇為破有,日有亦以除空。亦復以有息有,以空消空,乃至言語道斷,心思路絕,尚不名空,何曾號有?
仲宣禪師
凡聖本來不二,迷悟豈有殊途?非涅槃之可欣?非生死之可厭?但能一言了悟,不起坐而印證無生;一念回光,不舉步而遍周沙界。感而遂通,猶蟾光之映水;靜而吾應,若空谷之隨聲。論佛性則空,論佛心則實。有此實心斯佛性,不為頑空;有此空性斯佛心,不為著象。
紹悟揮師
一重山盡一重山,坐斷孤峰子細看。雲捲霧收山岳靜,楚天空闊一輸寒。
智間揮師
秋月之輝,離喧始見;寒泉之響,入定乃聞。故動念失覺,息念冥真。
種福果於耳根,開覺花於心地。
有為雖偽,奔之則佛道難成;無為雖真,執之則慧性不朗。
孤峰長老
日用無非道,心安即是禪。幽棲雲壑底,夢寐雪蓬邊。
惟寬揮師
真修者不得勤,不得忘;勤即近執著,忘即落無明。
萬偃起而復破,水性常存;千燈明而復滅,火性原在。忘情之心不住於相,如湯消冰,冰湯俱盡,無可分別;觸境之心未能不動,如谷應聲,即應即止,無復有餘。

宗-揮師

秋潭月影,靜夜鐘聲,隨叩擊以無虧,觸波瀾而不散。
開先照禪師

諸人心心不停,念念無住,若能不停處停,念處無念,自合無生之理。
以一散萬,月墜萬川即萬影;收萬歸一,水歸一壺惟一月。展則彌輪法界,收來毫髮無端。
玉泉遠禪師
一印印空,萬象收歸古鑑中;一印印水,秋蟾影落千江裹;一印印泥,細觀文彩未生時。
保寧禪師
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檻外雲生,檐前雨滴。澗水湛如藍,山花開似錦。此時若不究根源,直待當來問彌勒。
佛鑒禪師
至道無難,唯嫌採擇。桃花紅,李花白,誰能融融只一色;紫燕語,黃鶯嗚,誰道關關只一聲。明鏡當臺,豈分靜躁?孤雲出岫,寧係去留。因妄說真,真無自相;從真起妄,妄體本虛。妄既歸空,真亦不立。

智達禪師
境立心便有,心無境不生。境虛心寂寂,心照境冷玲。
於冰鏡中.見自己像,於燈月中見自己影,於山谷中見自己聲。
白圭兆禪師
空中飛烏,不知空是家鄉;水底遊魚,忘卻水為性命。諸人請各立地,定著精神,一念迴光,豁然自照,何異空中紅日!獨運無私,盤內明珠,不撥自轉。
琳公
其宗也離心意識,其旨也超去來今。離心意誠,故品萬類不見差殊;超去來今,故盡十方更無滲漏。當頭不犯,徹底無依。悟向朕兆未生之前,用在功勛不犯之處。
照覺白師
添一絲毫,如眼中著屑;臧一絲毫,似肉上剜瘡。

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依了經義不依不了經義。

寒便向火,熱即搖扇,飢時吃飯,困來打眠;所以道:趙州庭前柏,香巖嶺後松,栽來無別用,祇為引清風。
雲峰濬師
瘦竹長松滴翠香,流風疏月度微凍。不知誰住原西寺,每日鐘聲送夕陽。
風柯月渚,並可傳心;姻島雲林,咸提妙旨。
寶誌和尚
妄身臨鏡照影,影與妄身不殊。但欲去影留身,不知身亦本虛。身本與影不異,不得一有一無。若欲存一捨一,永與真理相疏。愛若愛聖憎凡,生死海裹沉浮。煩惱因心故有,無心煩惱何居?不勞分別取相,自然得道須臾。
龍牙和尚
在夢那知夢是虛,覺來方覺夢中無。迷時恰是夢中事,悟後還同睡起夫。尋牛須訪邊,學道訪無心。邇在牛還在,無心道易尋。文益禪師一朵繭莒蓮,兩株青瘦柏,長何僧家庭,何勞問高格?
同安禪師
枯木岩前差路多,行人到此盡蹉跎。鷺鷥立雪非同色,明月蘆花不似他。了了了時無所了,玄玄玄處亦須河。殷勤為唱玄中曲,空裹蟾光撮得麼。

雲頂山僧
閒坐冥然聖莫知,縱言無物比方伊。石人把板雲中拍,水女含笙水底吹。若道不聞渠未曉,欲尋其響你還疑。教君唱和仍須和,休問宮商竹與絲。
丹霞和尚
識得衣中寶,無明醉自醒。百骸雖潰散,一物鎮長靈,知境渾非體,神珠不定形。悟則三身佛,迷疑萬卷經。在心心可測,歷耳耳難聽。罔象先天地,玄泉出杳冥。本剛非鍛煉,元諍莫澄停。盤泊輪朝日,玲瓏映曉星。瑞光流不滅,真氣觸還生。鑒照崆峒寂,羅籠法界明。解語非關舌,能言不是聲。絕邊弭汗漫,無際等空平。見月非觀指,還家莫問程。識心心則佛,何佛更堪成。
通智禪師

真我本有,迷之而無;妄我本無,執之而有。若要了心,無心可了;無了之心,是名真心。真妄交徹,即凡心而見佛心;事理雙修,依本智而求佛智。
崇化贊師
印空印泥印水,平地寒濤競起。假饒去就十分,終是靈龜曳尾。
僧澹交題像
圖形期自見,自見卻傷神。已是夢中夢,更逢身外身。水花凝幻質,墨彩聚空塵。堪嘆余兼爾,俱為未了人。
逐庵珠師
韋玉露垂青草,金風動白蘋。一聲寒雁過,喚起未醒人。

如日發焰帶微塵而共紅,非實紅也;如水澄清含輕雲而俱綠,非實綠也。

山谷公

袖僧命脈,古佛心宗。如諍月輸,出則萬波分影;如吹毛劍,用則千里無人。
慾火而以戒沃之,慎火而以定沃之,無明火而以慧沃之。靈泉混混,消除煩躁之衷;智水涓涓,灌溉清凍之府。千江有水,一輸寶月映寒潭;萬井無姻,遍地金風吹玲面。
山堂浮師
埋胝一指頭,一毛拔九牛。華岳連天碧,黃河徹底流。截著指,急回眸,青箸笠前無限事,綠簑衣底一時休。
覺海揮師
碧落諍無雲,秋空明有月。長江瑩如練,清風來不歇。林下道人幽,相看情共悅。雖然猶是建化門中事。作麼生是道人分上事,閒來石上觀流水,欲洗禪衣未有塵。

臨濟禪師

一念心疑,被地來得;一念心愛,被水來溺;一念心慎,被火來焚;一念心喜,被風來飄。若能如是辨得,不被境轉,便處處用境。
纔涉唇吻,便落意思;直饒透脫,猶在沉淪。終日吃飯,未曾咬著一粒米,終日穿衣,未曾挂著一絲頭,纔能變大地為黃金,攪長河為酥酪。
法為禪師
法身無相,不可以聲音求;妙道無言,不可以文字會。縱使超佛越祖,猶落階梯;直饒說妙譚玄,終挂層齒。須是功勛不犯,影邊不留,枯木寒巖更無津潤,幻人木馬情識皆空,方能垂手入酈,轉身異類,卻不道無漏國中留不住,卻來煙塢外寒沙。
從論禪師
如明珠在掌,胡來胡現,漢來漢現,把一枝草為丈六金身,為一枝草用。
智明揮師題像
兩洗澹紅桃萼嫩,風搖淺碧柳絲輕。白雲影裡怪石露,綠水光中古木清。噫!你是何人?

牧正禪師

華開瓏上,柳綻堤邊。黃烏調叔夜之琴,芳草入謝公之句。何必見色明心,聞聲悟道,非惟水上覓嘔,已是眼中著屑。迷時須假三乘教,悟後方知一字無。
墮寵和尚
鏡凹照人瘦,鏡凸照人肥。不如打破鏡,還我舊面皮。
斷際禪師
念非忘塵而不息,塵非息念而不忘。忘塵而息息無能息,息念而忘忘無所忘。
大妄非愚,出真不智。生之妄名真,迷真曰妄。豈有妄隨愚變真,逐智迴真妄不差,智愚自異耳!故觀師云:迷真妄念生,悟真妄即止。理  明則言語道斷,何言之能議?旨會則心行處滅,何觀之能思?故天臺云:口欲言而辭喪,心欲思而慮忘。
法法虛融,心心寂滅。本自非有,誰強言無?何喧擾之可喧?何寂靜之可寂?若知物我冥一,彼此無非道場,何必徇喧雜於人問,散寂寞於空谷?是以釋動求靜者,僧柳愛扭也,離怨求親者,厭檻欣籠也。

若以知知寂,此非無綠知,如手執如意,非無如意手。若以自知知,亦非無綠知,如手自作拳,非是不拳手。亦不知寂寂,亦不自知知,不可為無知,自性了然。故不同於木石,手不執如意,亦不自作拳,不可為無手,以手安然,故不同於兔角。
前際無煩惱可除,中際無自性可守,後際無佛可成,是謂三際斷絕,是謂三業清凍。
我一舉心,已屬過去;我心未舉,方明未來。非未來心即過去心,現在之心復在何處?學者知一念纔起,了不可得,是過去物,過去不有未來亦空,是未來佛,即今念念不住,是現在佛,念念相應即念念成佛,此是最初方便之門。

慧日禪師

一趨耀翻四大海,一拳拳倒須彌山。佛祖位中留不住,又吹魚笛泊羅灣。

不用求心,唯須息見。三祖太師雖然迴避金鉤,殊不知已吞紅錢。慧日且不然,不用求真併息見,倒騎牛兮入佛殿,牧笛一聲天地寬,稽首曇真個黃面。
布袋和尚
我有一布袋,虛空無掛礙。展開遍十方,人時觀自在。
一缽千家飯,孤身萬里遊。青目睹人少,問路白雲頭。
白楊順師
好事堆堆疊疊來,不須造作與安排。落林黃葉水推去,橫谷白雲風捲回。寒雁一聲情念斷,霜鐘纔動我山摧。白楊更有過人處,盡夜寒爐撥死灰。
僧潤
了妄歸真萬累空,河沙凡聖本來同。迷來盡是蛾投焰,悟去方如鶴去籠。片月影分千澗水,孤松聲任四時風o .直須密契心心也,始悟生平睡夢中。

黃龍和尚

古人一切方便,與諸人開個入路。既得個入路,又須尋個出路。登山須到頂,入海須到底。登山不到頂,不知宇宙之寬;入海不到底,不知  滄海之深。既知寬廣,又知淺深,一趨趨翻四大海,一摑摑倒須彌山,撒手到家人不識,鵲躁鴉嗚柏樹問。
安丕師
孤峰迥秀,不挂姻蘿。片月行空,白雲自在。見性不留佛,悟道不存師。

對眼根之塵,如見夢時物,如觀幻化像;對耳根之塵,如聞空中風,如聽禽烏語;對意根之塵,如湯釋冰雪,如冶銷金鐵。
自在禪師
即心即佛是,無病求病句,非心非佛是,藥病對治句。
除亂而不滅照,守靜而不著空,行之有常,自得真見。

不著色則著空,何以能非色非空?不住有則住無,安足道不有不無?無念禪師念本非有,念不必無,知是義者,是名無念。如人迷,故謂束為西,方實不轉,無明迷。故謂心為念,心實不動。
無牽纏者即為解脫,除煩惱者便獲清凍。見五蘊皆空為深般若,得一心寂滅是大涅槃。
大茅和尚
欲識諸佛性,向眾生心行中識取;欲識不凋性,向萬物變遷時識取。
起心欲息知,心起知更煩。若知知本空,知即眾妙門。
從悅禪師
耳目一何清,端居幽谷裡。秋風入古松,秋月生寒水。袖僧於此更求真,兩個瑚孫垂四尾。自性無所,無所曰寂。人唯逐於前塵,念念相續,故不能當念而寂,回光返照,本地風光,瞥爾現前,一可忘六可消矣。

性空庵主

心法雙忘猶隔妄,色塵不二尚餘塵。百烏不來春又過,不知誰是住庵人。

真俗雙泯,二諦恆存。空有兩忘,一味常顯。良以真空未嘗不有,即有以辨於空幻,有未始不空,即空以明於有。不空之空,空而非斷;不有之有,有而不常。四執既亡,百非斯遣。
水庵-禪師
藏身無邇更無藏,脫體無依便廝當。古鏡不勞還自照,澹姻和霧濕秋光。
證空便為實,執我乃成虛。對病應施藥,無病藥還除。
長慶和尚
入道之門,須用止觀二法。夫理障礙,正知見,事障續諸生死。非大觀之法,安除理障;非大止之法,安能險事障。
因心悟道,道本非心,因目成明,明原非目。絕妄想而離執著,原其所無見德性而證如來。本其所有。以其所無;之理,解脫一切諸纏縛;以其所有之明,照破一切諸昏暗,則是大明一慧日矣。

圓覺禪師

遣迷求悟,不知迷是悟之鉗錘;愛聖憎凡,不知凡是聖之鑪精。祇如聖凡雙泯,迷悟兩忘,又作麼道半夜彩霞籠玉象,天明峰頂五雲遮。
黃藥禪師
日昇之時明遍天下,虛空未曾明;日沒之時暗遍天下,虛空未曾暗。明暗之境,自相凌奪,虛空之性,廓然自如。佛及眾生心亦如是。若觀佛,作清諍光明相;觀眾生,作垢濁暗昧相。歷河沙劫,終不得菩提。
凡人皆逐境生心,若欲無境,當忘其心。心忘則境空,境空則妄滅,見善來相迎,亦無喜心,見惡相種種亦無佈念,但自忘心同於法界,方得自在。

心無不存之謂照,欲無不泯之謂忘。忘與照一而二,二而一。當忘之時其心湛然,未嘗不照;當照之時纖塵不立,未嘗不忘。此真忘真照也。

張拙秀才

光明寂照遍河沙,凡聖含靈共我家。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纔動被雲遮。斷除煩惱重增病,趨向真如總是邪。隨順眾綠無堅得,涅槃生死是空華。
南華禺師
求生本自無生,畏滅何會暫滅。眼見不如耳見,口說爭似鼻說。
水中捉月,鏡裡尋頭,刻舟求劍,騎牛覓牛。空華陽焰,夢幻浮嘔,一筆勾下,要休便休。已歌社酒村田樂,不風流處自風流。
佛與眾生,原無分別。悟者心能轉物,物物歸心,即是諸佛。迷者皆心向物,妄隨物轉,即是眾生。
無垢子
三世諸佛,盡在自己身中,因氣習所昧,境物所轉,便自迷了。若於心無心,便是過去佛;寂然不動,便是未來佛;隨機應物,便是現在佛;清諍無染,便是離垢佛;出入無得,便是神通佛;到處優游,便是自在佛;一心不昧,便是光明佛;道念堅固,便是不壞佛;變化多方,唯一真爾。

法常禪師

佛從無為來,滅向無為去。法身等虛空,常住無心處。有念歸無念,有住歸無住。來為眾生來,去為眾生去。清諍真如海,湛然體常住。智者善思惟,更勿生疑慮。
佛體本無為,迷情妄分別。法身等虛空,未曾有生滅。有綠佛出世,無綠佛入滅。處處化眾生,猶如水中月。非常亦非斷,非生亦非滅。生亦未曾生,滅亦未曾滅。了見無深處,自然無法說。
報恩逸公
演若達多認影迷頭,豈不擔頭覓頭。正迷之時,頭且不失;及乎悟去,亦不為得。何以故?人迷謂之失,人悟謂之得。得失在乎人,何關於動靜。
清凉國師
至道本乎其心,心法本乎無住。無住心體性相寂然,非有非空,不生不滅,求之而不得,棄之而不離。迷現量則惑苦紛然,悟真性則空明廊徹。雖即心即佛,唯證者方知。然有證有知,則慧日沉沒於有地;若無照無悟,則昏雲掩蔽於空門。惟一念不生,則前後際斷,照體獨立,物我皆如。無迷悟更依真妄相待。若求真去妄,猶奔影勞形。若體妄即真,似處陰息影。若無心妄照,則妄慮都捐。若任運寂知,則眾行爰起。是以悟寂無寂,真知無知。以知寂不二之一心,契空有雙融之妙理,無住無著,莫攝莫收,是非兩忘,能所雙絕,斯絕亦寂,則般若現前。心心作佛,無一心而非佛心;處處成道,無一塵而非佛國。故真妄物我,舉一全收,心佛眾生,渾然齊致。是知:迷則人隨於法,法法萬差而人不同;悟則法隨於人,人人一智而融萬境。言窮慮絕,何果何因?體本寂寥,孰同孰異?唯忘懷虛朗,消息沖融,其猶透水月華,虛而可見;無心鑒像,照而常空矣。

法真禪師

柳色含姻,春光迴秀;一峰孤峻,萬卉爭妍。白雲澹濘已無心,滿目青山元不動。漁翁垂釣,一溪寒色未曾消;野渡無人,萬古碧潭清似鏡。
影由形□,響逐聲來,除煩惱而趣涅槃如去形。
希明禪師
林葉紛紛落,乾坤報早秋。分別西祖意,何用更馳求?若人深明此旨,洞達其源,乃知動靜施為,行住坐臥,頭頭合道,念念朝宗。祖不云乎?迷生寂亂,悟無好惡,得失是非,一時放卻。如是則誰是誰非,誰迷誰悟,自是諸人獨生異見,觀大觀小,執有執無。靈根獨耀,不肯承當;心月孤圓,自生違背,何異家中捨父,衣內忘珠?致使菩提路上荊棘成林,解脫空中迷雲蔽日。
兜率禪師
龍安山下,道路縱橫;兜率宮中,樓閣重疊。雖非天上,不是人問,到者安心,全忘諸念。善行者不移雙足,善入者不動雙扉,自能吠傲姻夢,誰管坐消歲月。雖然如是,且道還有向上事也。無艮久日:莫教推落巖前石,打破下方蓋日雲。

道英禪師

據道而論,語也不得,默也不得。直饒語默兩忘,亦沒交涉。何故?古佛光明,先德風彩,一一從無欲無依中發現。或時孤峻峭拔竟不可拔,或時含融混合了無所睹,終不樁定一處,亦不繫係兩頭,無是無不是,無非無不非,得亦無所得,失亦無所失,不曾隔越纖毫,不曾移易絲髮,明明古路,不屬玄微,睹面擎來,瞥然便過,不居正位,豈落邪途?不趨大小,那蹈小徑?回首不逢,觸目無對,一念普觀,廓然空寂。此之宗要,千聖不傳。直下了知,當處超越。是知赤灑灑處想麼即易,明歷歷處想麼還難。若是本分手腳,放去無收不來底。一一放光現瑞,一一削邇絕綜。機上了不停,語中無可露,徹底攪不渾,通身撲不碎,畢竟是個甚麼?得恁麼靈?得恁麼奇特?諸仁者休要識渠面孔,不用安渠名字,亦莫覓渠在所。何故?渠無在所,渠無名字,渠無面孔。纔是一念追求便隔十生五生,不如放教自由,要發便發,要住便住,即天然非天然,即如如非如如,即湛寂非湛寂,即敗壞非敗壞,無生戀無死畏,無佛求無魔佈,不與菩提會,不與煩惱俱,不受一法,不嫌一法,無在無不在,非離非不離,若能如是,見得釋迦自釋迦,達摩自達摩。
台悶徽師
八萬四千波羅密門,門門長開;三千大千微塵諸佛,佛佛說法。不說有,不說無,不說非有非無,不說亦有亦無,何也?離四句絕百非。相逢舉目少人知。昨日霜風漏消息,梅花依舊綴寒枝。
慧林受師
不是境亦非心,喚作佛時也陸沉。個中本自無階級,切忌無階級處尋。總不尋,過猶深,打破雲門飯袋子,方知赤土是黃金。

無生訣經 竟

大明萬曆三十五年,歲次丁未上元吉日,正一嗣教凝誠志道闡玄弘教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張國祥奉旨校梓。

消墟经

消搖墟經

經名:消搖墟經。明洪自誠撰。二卷。底本出處《萬曆續道藏》

消搖墟經卷第一

夫人生墮落世網,彼蠅爭蟻逐輩無論已。即古稱長心逸節,亦往往鍛羽羈足,若轅駒檻烏。然夫,誰能蟬蛻鳳舉,而消搖物外也者,緬惟羽客仙翕。吸雲英,餐石髓,駕紫鳳以翩韆,馭青牛而遊遨。一條華杖,泛雲水之三千。半片柄衣,訪洞天之十二。蒙莊氏所稱消搖遊者,意在斯乎。予性寡諧,謝絕一切世氛,獨紫芝白石,有夙癖焉。洪生自誠氏,新都弟子也。一日擁仙紀一編,徵言於予。予披閱之,青霞紫氣,哎發左右。宛若遊海上而揖旱真,令人飄然欲仙,真欲界丹丘,塵世蓬島也,雖仙有靈根,道有夙契。得皮忘髓,終非升舉向上事。顧塵勞素劫中,定喘拭咪,難名香,啜苦茗,時一露盥玩之,不猶吞火而飲之以冰哉。他日倘逸樊籠而步碧虛,請執是以作玉杵,或不謂無因云。

消搖墟目

列仙姓氏

老子   東王公

西王母  赤松子

廣成子  青烏公

彭祖   鐵拐先生

王子喬  尹喜
李八百  丁令威
鬼谷子  劉越
太上老父 白石生
安期生  東方朔
鍾離權  馬成子
劉海蟾  黃安
劉晨   浮丘伯
魏伯陽  張道陵
梅福   蕭史
費長房  黃初平
藍釆和  麻衣子
麻姑   呂純陽
孫登   左慈

韓湘子  曹國舅

許真君  葛仙翁

何仙姑  張果老

王質   黃野人

陶弘景  司馬真人
裴航   孫思邈
譚峭   許宣平
玄真子  軒轅集
陳希夷  雷隱翁
馬自然  張紫陽
李鼻涕  歸元子
白玉蟾  陳泥丸
莫月鼎  馬丹陽
張三豐

老君
老子者,太上老君也,累世化身,而未有誕生之邊。迨商陽甲時,分神化氣,始寄胎玄妙玉女八十一年。暨武丁庚辰,二月十五日卯時,降誕於楚之苦縣,瀨鄉曲仁里,從母左腋而生於李樹下。指樹曰:此吾姓也。生時白首面黃,長耳矩目。鼻純骨雙柱,耳有三漏門。美鬚廣顆,疏齒方口,足蹈三五,手把十文。姓李名耳,字伯陽,號日老子,又號曰老聘。周文王為西伯,召為守藏史。武王時,遷為柱下史。乃遊西極、大秦、竺乾等國,號古先生,化導其國。康王時,還歸于周。復為柱下史。昭王二十三年,駕青牛車過函谷關,度關令尹喜,知之求得其道。二十五年,降於蜀青羊肆。會尹喜同度流沙胡域。至穆王時,復還中夏。敬王十七年,孔子問道於老聘,退而有猶龍之嘆。赧王九年,復出散關,飛昇崑崙。秦時,降浹河之濱,號河上公,授道安期生。漢文帝時,號廣成子。文帝遣使詔問之。公曰:道尊德貴,非可遙問。帝即命駕詣之。帝曰:域中有四大,王居一也。子雖有道,猶朕民也。不能屈,何乃高乎。朕足使貧賤富貴。公乃村掌坐躍,冉冉在虛空中,如雲之昇。去地百餘丈,而止於玄虛。良久悅答曰:今上不至天,中不類人,下不居地,何民之有,陛下焉能令富貴貧賤乎。帝悟,方下輩禮謝。授帝道德二經。蓋無世不出,先塵劫而行化,後無極而常存。隱顯莫測,變化無窮。普度天人,莫可具述云。

東王公

東王公,諱倪,字君明。天下未有民物時,鍾化而生於碧海之上,蒼靈之墟。道性凝寂,湛體無為。贊迪玄功,育化萬物。主陽和之氣,理於東方,亦號東王公。凡上天下地,男子登仙得道者,悉所掌焉。嘗以丁卯日,登臺觀望,轉劫昇天之仙,凡有九品。然始昇之時,先拜太公,后謁金母。受事既畢,方得昇九天,入三清。禮太上,而觀元始。漢初,有群兒戲謠於道曰:著青裙,上天門,揖金母,拜木公。時人莫之知,唯子房往拜焉。乃語人曰:此東王公玉童。

西王母
西王母,即龜臺金母也。得西華至妙之氣,化生於伊川,姓維,諱回,字婉拎。配位西方,與東王公共理二氣。調成天地,陶鈞萬品。凡上天下地,女子之登仙者,咸所隸焉。居崑崙之圃,聞風之苑。玉樓玄臺九層,左帶瑤池,右環翠水。女五華林,媚蘭青娥,瑤姬玉卮。周穆王八駿西巡,乃執白圭玄璧,謁見王母,復觴母于瑤池之上。母為王謠曰:白雲在天,山林自出。道里悠遠,山川問之。將子無死,尚能復求。後漢元封元年,降武帝殿,進蟠桃七枚於帝。欲欲留核。母曰:此桃非世間所有,三千年一實耳。偶束方朔於牖開窺之。母指曰:此兒已二偷吾桃矣。是日,命侍女董雙成吹雲和之笛,王子登彈八琅之傲,許飛瓊鼓靈虛之簧,安法興歌玄靈之曲,為武帝壽焉。

赤松子
赤松子,神農時雨師,煉神服氣,能入水不濡,入火不焚,至崑崙山,常止西王母石室中,隨風雨上下。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高辛時為雨師,問遊人問。

廣成子
廣成子,軒轅時人,隱居崆峒山石室中。黃帝造焉,問以至道之要。答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毋勞爾形,毋搖爾精,毋俾爾思慮營營,乃可長生。慎內閉外,多智多敗。我守其一,而處其和。故千二百年未嘗衰老。

青烏公
青烏公,彭祖弟子也。受明師指示,審真仙妙理,乃入華陰山中學道,積四百七十一崴。後服金液而昇天。

彭祖
彭祖錢鏗,帝顓頊玄孫。至殷末世,年已七百餘歲而不衰。好恬靜,善於補導之術。并服水晶雲母麋角,常有少容。穆王聞之,以為大夫,稱疾不與政事。釆女乘輜餅往,問道於彭祖。具受諸要,因以教王。王試為之,有驗。彭祖知之,乃去,不知所往。其后七十餘年,門人於流沙西見之。

鐵拐先生
鐵拐先生,姓李,質本魁梧,早歲聞道,修真巖穴。時李老君與宛丘先生,嘗降山齋,誨以道教。一日,先生將赴老君之約於華山,囑其徒曰:吾魄在此,儻游魂七日而不返,若甫可化吾魄也。徒以母疾迅歸,六日化之。先生至七日果歸,失魄無依。乃附一餓草之尸而起。故形跛惡非其質矣。

王子喬
王子喬,周靈王太子晉也。好吹笙,作鳳嗚。遊伊洛之問,道人浮丘公接晉上嵩高山。三十餘年後見相良,謂曰:可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於堠山頭。至期,果乘白鶴駐山頭,可望不可到,俯首謝時人,數日方去。後立祠維氏山下。

尹喜
尹喜,字公文,天水人。初母氏嘗晝寢,夢天下絳霄流繞其身。及喜生時,陸地自生蓮花。及長眼有日精,姿形長雅,垂臂下膝,堂堂有天人之貌。少好學《墳》、《索》、德行仁,不修俗禮。損身濟物,不求聞達。周康王時,為大夫,仰觀乾象,見束方有紫氣西邁,知有聖人,當度關而西,乃求為函谷關令。預敕關吏孫景曰:若有形容殊俗,車服異常者,勿聽過。時昭王二十三年七月,老君果乘白輿,駕青牛,欲度關。關吏入白喜,喜曰:今我得見聖人矣。即具朝服,出迎,跪伏邀之。曰:願暫留神駕。老君謝曰:吾貧賤老叟,居在關東,田在關西,今暫往取薪,何故見留。喜復稽首曰:久知大聖當來西遊,暴露有日,願少憩神駕。老君曰:聞開道竺乾,有古先生,是以身就道,經歷子關,何過留耶。喜曰:觀大聖神姿超絕。乃天上至尊,邊夷何足往觀。老君曰:子何所見而知。喜曰:去冬十月,天理星西行過昂。自今月朔,融風三至。束方真氣,狀如龍蛇而西變,此大聖人之徵。老君乃怡然吠曰:善哉,子之知吾,吾亦已知子矣。喜再拜曰:敢問大聖姓字。老君曰:吾姓字渺渺,從劫至劫,非可盡說。吾今姓李,字伯陽,號日老聰。喜於是就官舍設座供養,行弟子禮。老君乃為喜留關下百餘日,盡傳以內外修煉之法。時老君之御者徐甲,少賃於老君,約日顧百錢,至關時,當七百三千萬錢p甲見老君去官遠適,亟來索錢。老君謂曰:吾往西海諸國還,當以黃金什直償爾。甲如約及至問,遂青牛於野。老君欲試之,乃以吉祥草化為一美女,行至牧牛之所,能以言戲甲。甲惑之欲問,遂負前約,乃詣關令,訟老君索傭錢。老君謂甲曰:汝隨我二百餘年,汝久應死,吾以太玄生符與汝,所以得至今日,汝何不念此,而乃訟吾。言訖。符自口中飛出,甲自成一白骨。喜乃為甲叩頭,請赦其罪,以賜更生。老君復以太玄生符投之,甲即立生。喜乃以錢償甲。而禮遣之。一日。老君謂喜曰:古先生者,即吾之身。嘗化乎竺乾,今將返神,還乎無名,吾今逝矣。喜叩首請侍行。老君曰:吾遊乎天地之表,嬉乎玄冥之問。四維八極,上下無邊。子欲隨吾,烏可得焉。喜曰:入火赴淵,下地上天,灰身沒命,願隨大仙。老君曰:汝雖骨相合道。然受道日淺,安得行化諸國也。於是復以《道德五千言》授之,期曰:千日之外,可尋吾於屬青羊之肆也。言訖,身坐雲華,冉冉昇空。光燭館舍,五色玄黃,良久乃歿。喜目斷雲霄,涕泣扳戀,名之曰:《西昇經》。喜乃屏絕人事,自著書九篇,號《關尹子》。至丁巳歲,即往西屬尋訪青羊之肆。老君以甲寅年昇天,至乙卯歲,復從太微宮分身,降生於蜀國,太官李氏之家。已先救青龍化生為羊,色如青金,常在所生嬰兒之側,愛玩無歌。忽一日失羊,童子尋覓得於市肆。喜至蜀,褊問居人無青肆者。忽見童子牽羊,因問此誰家羊?牽欲何往?童子答曰:我家夫人生一兒,愛玩此羊,失來兩日,兒啼不止,今卻尋得,欲還家。喜即囑曰:願為告夫人之子云:尹喜至矣。童子入告,兒即賑衣而起曰:令喜前來。喜既入其家,庭宇忽然高大,涌出蓮花之座,兒化數丈白金之身,光明如日,項有圓光,坐於蓮花座上。舉家驚怪。兒曰:吾老君也。太微是宅,真一為身。主客相因,何乃怪耶。喜將慰無量,稽首言曰:不謂復奉天顏。老君曰:吾向留子者,以子初受經訣,未克成功,是以待子於此。今子保形煉色,已造真妙。心結紫絡,面有神光。金名表於玄圃,玉扎擊於紫房也。即命五老上帝,四極鑑真,授喜玉冊金文,號文始先生。位為無上真人,居二十四天王之上,統領八萬仙士。自此方得飛騰虛空,參得龍駕。

李八百
李八百,蜀人,名真。居筠陽五龍岡,歷夏、商周。年八百歲。動行則八百里,時人因號為李八百。或隱山林,或居塵市。又修煉於華林山石室,丹成還蜀中。周穆王時,居金堂山,蜀人歷代見之,號紫陽真君。

丁令威
丁令威,本遼束人。學道於靈虛山,後化鶴歸。集華表而吟,曰:有烏有烏丁令威,去家千歲今未歸。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學仙塚紫紫。

鬼谷子
鬼谷子,春秋時人。姓王,名翎。嘗入雲夢山採藥得道,顏如少童,居青溪之鬼谷。蘇秦,張儀往問道,三年辭去。子遺之書曰:二足下功名赫赫,但春華至秋,不得久茂。今二子好朝露之榮,忽長久之功。輕喬松之永延,貴一旦之浮爵。夫女愛不極席,男歡不畢輪,痛哉。鬼谷處人問數百歲,後不知所之。有《餘符》、《鬼谷子》二書行於世。

劉越
劉越,周時有匡先生,名續,修於南蟑山。時有一少年,數來相訪,言論奇偉,先生異之。問曰:睹子風,猷有日矣。僭問鄉邦姓字。答曰:姓劉,名越,居在山之左。山下有石,高二丈許,叩之,即當相延。先生如其語訪之,叩石,石忽自開,雙戶洞啟。一小鬢迎先生,行數十步,繼有二青衣絳節前導。漸見臺榭參差,金碧掩映。珍禽奇獸#1,草木殊異。真人冠玉冠,朱綬劍佩來迎。先生意欲留居之,真人謂先生曰:子陰功未滿,後會可期,他日相從未晚也。飲玉酒三爵,延齡保命湯一啜而出。先生返顧所叩之石,宛然如初。他日復叩,無所應矣。

太山老父

太山老父者,莫知其姓名。漢武帝束巡狩,見老父鋤于道問,狀如五十許人,而面若童子。頭上白光高數尺,怪而問之。老父答曰:臣年八十五時,衰老垂死,頭白齒落。有道士教臣絕穀,服木飲水,并作神枕,枕中有三十二物。其二十四物,以象二十四氣,其八物以應八風。臣導行之,轉老為少。髮白更黑,齒落更生,日行三百里。臣今年八十矣。武帝愛其方,賜之金帛。老父後入太山中,或十年五年一還鄉里,三百餘年乃不復還也。

白石生
白石生,中黃丈人弟子。彭祖時,已二千餘歲。不愛飛昇,但以長生為貴而已,以金液為上藥,家貧不能得。養猜牧羊十數年,致富萬金,乃買藥服之。嘗煮白石為糧,因就白石山居,遂號白石生。亦時食脯,亦時辟穀。曰:能行三四百里,顏色如三十許人。或問何以不愛飛昇,答曰:天上未必樂於人問也。

安期生

安期生,瑯琊阜鄉人。賣藥海邊,時人皆呼千歲公。秦始皇請見,與語三夜,賜金帛數萬,出於阜鄉亭皆置去。留書并赤玉烏一量為報。曰:後千歲求我於蓬萊山下。始皇遣使者數輩入海求之,未至蓬萊山輒遇風波而還。乃立祠阜鄉亭並海邊十處。

東方朔
東方朔,字曼倩。嘗出經年,兄曰:汝經年一歸,何以慰我。對曰:朔暫之紫泥海,有紫水污衣,乃過虞淵湔洗,朝發中還,何云經年。漢武帝時,上書曰:臣朔,少失父母,長養兄嫂。今年二十二,長九尺三寸。口若懸珠,齒若編貝。勇若孟賁,捷若慶忌。廉若鮑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為天子臣矣。臣朔冒死再拜以聞。朔文辭不遜,高自稱譽。上偉之令,待詔公車。又遷待詔金馬門。賜之食於前,食盡,懷其餘肉,衣盡汙。數賜縑帛,擔褐而去。嘗用所賜錢帛,取少婦於長安中,一歲即棄去。更取所賜物,盡填之女子,人皆笑之。朔曰:如朔所謂,避世於朝廷問者。時酒酣據地,歌曰:陸沉於俗,宮殿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廬之下。朔將死,謂同舍郎曰:天下人無能知朔,知朔者,惟大伍公耳。朔亡後,武帝召大伍公問之,答以不知。帝曰:公何所能。曰:頗善星曆。帝問諸星具在度否。曰:諸星皆在,獨不見歲星四十年,今復見耳。帝仰天嘆曰:東方朔在朕傍十八年,而不知為歲星。因慘然不樂。

鍾離權
鍾離權,燕臺人,後改名覺,字寂,道號王陽子,又號雲房先生。父為列侯宦雲中,誕生真人時,異光數丈,侍衛皆驚。真人頂圓額廣,耳厚眉長,目深鼻聳,口方頰大,唇臉如丹,乳遠臂長,如三歲兒,晝夜不聲,第七日躍然而言,曰:身遊紫府,名書玉京。及壯,仕漢為大將,征吐蕃失利,獨騎奔逃,山谷迷路,夜入深林,遇一胡僧,蓬頭拂額,體掛草衣,引行數里,見一村莊。曰:此東華先生成道處,將軍可以歇息矣。揖別而去。真人未敢驚動莊中,良久聞人語云:此必碧眼胡人饒舌也。一老人披白鹿裘,扶青藝杖。抗聲前曰:來者非漢大將軍鍾離權耶,汝何不寄宿山僧之所。真人聞而大驚,知為異人。是時方脫虎狼之穴,遽有鸞鶴之思,乃回心向道,一辰求度世之方。於是老人授長生真訣及金丹火候,青龍劍法。真人辭去,回顧莊居,不見其處。後再遇華陽真人,傳以太乙刀圭,火符內丹。雲游至魯,居鄒城,入崆峒於紫金四皓峰居之。得玉匣秘訣,遂仙去。

馬成子
馬成子,秦扶風人。性喜恬退,不樂紛榮。嘗自嘆曰:人生若流電爾,奈何久戀塵寰中。於是棄家訪道,入蜀之鶴嗚山石室中,修煉二十餘年。後遇異人授以神丹,曰:氣為內丹,藥為外丹,子得此服之,當列為一仙矣。言訖而去。成子遵其術行之,遂白日昇天。

黃安

黃安,代群人。年萬歲餘,貌若童子囉常服硃砂,舉身皆赤,不著衣,坐一神龜,龜廣二尺。時人問安坐龜幾年。曰:三千歲乃一出頭,我得龜以來已五出頭矣。行則負龜而趨。漢武帝聞其異,乃與論虛無神仙之事,帝每屈禮焉。及封泰山,詔董謁,李克,孟岐,郭瓊,黃安五人同輦,謂之仙臣。帝崩,後不知所之。

劉海蟾
劉玄英,號海蟾子。明經,事燕主劉守光為相。雅喜性命,欽崇黃老。一日,忽有道人自稱正陽子來謁,海蟾邀坐堂上,待以賓禮。道人為演清靜無為之宗,金液還丹之要,既竟,乃索鸚卵十枚,金錢十文,以一文置之几上,累十卵於金錢,若浮圖之狀。海蟾警異之曰:危哉。道人曰:人居榮祿之場,履憂患之地,其危殆甚。復盡以其錢劈破擲之,遂辭去。海蟾縣此大悟,遂解印辭朝,易服從道,遁邇終南山下。丹成尸解,有白氣自頂門出,化鶴沖天。

浮丘伯

浮丘伯,姓李,隱居嵩山。服黃精二十年,髮自返黑,齒落更生,久之道成,白日飛升。嘗作原道歌云:虎伏龍亦藏,龍藏先伏虎。但畢河車功,不用提防拒。諸子學飛仙,狂迷不得住。左右得君臣,四物相念護。乾坤法象成,自有真人顧。

劉晨
劉晨,刻縣人。漢永平中,與阮肇入天台採藥,路迷不得返,經十三日,饑渴甚,望山上有桃實,共取食之,下山取澗水飲,見一杯流出,中有胡麻飯焉。二人喜曰:此近人家矣。遂度山出一大溪,溪邊有二女,色甚美,顧笑曰:劉、阮二郎捉杯來耶。劉、阮異之,二女懼然如舊。曰:來何晚耶。即邀還家,南壁束壁各有羅帷絳帳。命侍女具僎,有胡麻飯,山羊脯,甚甘美。食畢行酒,俄有草女待桃,笑曰:賀汝婿來。酒酣作樂,夜半各就一帳宿,婉熊殊絕。至十日求還,苦留半年。氣候草木常似春,百烏啼陶,歸思更勿。二女曰:罪根未滅,使若等圭此。遂指示還路,及歸,鄉邑零落,已七世矣。再往女家,尋覓不獲,晉太康八年,失二人所在。

魏伯陽
魏伯陽,昊人。性好道術,不樂仕,自乃入山作神丹。時三弟子丹,兩弟子心不盡誠。丹成,試之。曰:金丹雖成,當先試之大犬,無患方可服,若犬死,不可服也。伯陽即以丹與犬食之,犬即死。伯陽曰:作丹未成,無乃未得神明意耶,服之恐復如犬,奈何。弟子曰:先生服之不。伯陽曰:吾皆違世路,委家于此,不得仙吾亦恥歸,死與生同,吾當服之。伯陽服丹入口即死。一弟子曰:師非凡人也,服丹而死,得無有意乎。亦服之,入口亦死。二弟子乃相謂曰:作丹求長生,爾今服丹即死,不如不服。乃共出山,為伯陽及死弟子求殯具。伯陽即起,將煉成妙丹,納死弟子及犬口中,須臾皆活,於是將服丹弟子姓虞者同犬仙去。逢入山伐薪人作手書寄謝二弟子。嘗作《參同契》凡二卷,其說似解《周易》,其實假借爻象以寓作丹之旨。

張道陵

張道陵,字輔漢。子房八世孫。身長九尺二寸,龐眉廣顆,·朱頂綠睛,隆準方頤,目有三角,伏犀貫頂,垂手過膝。龍蹲虎步,望之儼然。漢光武建武十年,生於天目山。母初夢大人自北魁星中降至地,以蕾薇香授之。既覺,滿室異香,經月不散,夢而有孕。及生日黃雲籠室,紫氣盈庭,室中光氣如日月。七歲通《道德經》、河洛圖緝之書,皆極其奧。舉賢良方正,身雖仕而志在修煉。入蜀,愛蜀中溪嶺深秀,遂隱於鶴嗚山。弟子有王長者,習天文,通黃老,相與煉龍虎大丹。三年丹成,真人年六十餘,餌之,若三十許人。與王長入北嵩山,遇繡衣使者,告曰:中峰石室藏《上三皇內文》,《黃帝九鼎太清丹經》得而修之,乃昇天也。於是真人齋戒七日,入石室,堂然有聲,掘地取之,果得丹書。精思修煉,能分形散影。每泛舟池中,誦經堂上,隱几對客,杖華行吟,一時並起,人皆莫測。西城房陵間有白虎神,好飲人血,每歲其鄉殺人祭之,真人召其神戒之,遂滅。又梓州有大蛇,時吐毒霧,行人中毒輒死,真人以法禁之,不復為害。順帝壬午歲正月十五夜,真人在鶴嗚山夢覺,惟聞鑾佩珊珊,天樂隱隱。瞪目束瞻,見紫雲中素車一乘,車中一神人,容若冰玉,神光照人,不可正視。車前一人動真人,曰:子勿驚怖,即太上老君也。真人禮拜。老君曰:近蜀中有六大鬼神,枉暴生民,深可痛惜。子其代吾治之,以福生靈。則子功無量,而名錄丹臺矣。乃授以正一盟威秘錄,三清眾經九百三十卷。符錄,丹鼇,秘訣七十二卷。雌雄劍二把,都功印一枚。且曰:勻子千日為期,後會闆苑。真人乃叩頭,領訖。日味秘文,按法遵修。時有八部鬼帥,各領鬼兵動億萬數,周行人問,暴殺萬民,枉夭無數。真人奉老君誥命,佩盟威秘錄,往青城山置琉璃高座,左供大道元始天尊,右置三十六部真經。立十絕靈幡,周匝法席。嗚鍾扣磬,布龍虎神兵。眾鬼即挾兵刃矢石來害真人,真人舉手一指,化為一大蓮花拒之。鬼眾復持火千餘炬來,真人舉手一指鬼反自燒,遙謂真人曰:師自住峨媚山,何為來侵奪我居處。真人曰:汝等殘害眾生,所以來伐汝,檳之西方不毛之地,奉老君命也。自今速當遠避,勿復行病人問,如違即當談戮無留種。鬼王不服,次日復會六大魔王,率鬼兵百萬環攻,真人乃以丹筆一畫,眾鬼盡死,惟六魔王仆地不能起,扣頭求生。真人不顧,復以丹筆一裁,此山遂分為二。六魔王欲度不能,始大聲哀求,願往西方娑羅國居止焉。真人乃許之,倒筆再畫,六魔群鬼悉起,真人命王長肩一大石為橋度之。真人猶欲服其心,謂之曰:試與爾各盡法力。六魔曰:惟命真人投身入火,即足履青蓮而出。鬼帥投火,為火所燒。真人入水,乘黃龍而出。鬼帥入水,為水所溺。真人以身入石,透石而出。鬼帥投石,纔入一寸,真人呎神符一道,左手指之,鬼斃。右手指之,復生,鬼帥左右指無生無死。鬼帥化八大虎轟攫而來,真人化一獅子逐之。鬼帥化八大龍欲來擒師,一真人化金翅烏啄龍目睛。鬼帥作五色雲昏暗天地,真人化五色日炎光輝灼,雲即流散。鬼帥變化技窮,真人乃化一大石,可重萬餘斤,以藕絲懸之鬼帥營上。令二鼠爭齧其絲欲墮,鬼帥同聲哀告,再不虐害生民。真人遂命六大鬼王歸於北鄧,八部鬼帥竄於西域。鬼眾猶躊跚不去,真人乃口動神符一道,飛上層霄,須臾風雨雷電,刀兵畢至,群鬼滅影而遁。真人至蒼溪縣雲臺山,謂王長曰:此山乃吾成功飛騰之地也。遂卜居修九還七返之功。一日復聆鸞珮天樂之音,真人整衣叩伏,見老君千乘萬騎來集,雲際徘徊不下。真人再拜,老君乃命使者告曰:子之功業,合得九真上仙。吾昔使子入蜀,但區別人鬼以布清今之化,而子殺鬼過多,又擅興風雨、役使鬼神,陰景翳晝,殺氣穢空。殊非大道好生之意,上帝正責子過,所以吾不得近子也。子且退居,勤行修謝。吾待子於無何有鄉,上清八景宮中。言訖,聖駕昇去。真人遂依告文,與王長遷鶴嗚山。謂弟子趙昇曰:彼處有妖,當往除之。及至,值十二神女笑迎於山前,因問曰:此地有鹹泉何在。神女曰:前大漱是毒龍處之。真人遂書一符,化為金翅烏,向漱上盤旋。毒龍驚,舍漱而去,遂得鹹泉,後居民煮之有鹽。十二神女各出一玉環來獻。曰:妾等願事箕篇。真人受其環,以手緝之,十二環合而為一。謂曰:吾投此環·于井中能得之者,應吾夙命也。神女競解衣入井,爭取玉環。真人遂掩之盟曰:令作井神,無得復出。彼方之民,至今不罹神女之害,而獲鹹井之利。真人重修二十年,乃復領趙昇、王長往鶴嗚山。一日午時,忽見一人黑積絹衣佩劍,捧一王函進曰:奉上清真符召真人遊闖苑。須央有黑龍駕一紫舉,玉女二人引真人登車,旋踵至闕,群仙禮謁。良久忽二青童朱衣絳節前導,曰:老君至矣。乃相與騰空而上,至一殿,金諧玉砌。或謂真人曰:將朝太上元始天尊也。真人整衣趁進殿上,移時,殿上動青童,諭真人以正一盟威之法,使世世宣布為人問天師,勸度未悟、仍密諭飛昇之期。真人受命,乃復還鶴嗚山。桓帝永壽元年正月七日五更初,長、昇見空中老君駕龍輿,命真人乘白鶴同往成都,重演正一盟威之旨,說《北斗南斗經》畢,老君復去。真人欲留其神跡,乃於雲臺西北半崖問,舉身躍入石壁中,自崖頂而出,其山因成二洞。九月九日,在巴西赤城渠亭山中,上帝遣使者持玉冊授真人正一真人之號,諭以行當飛昇。真人乃以盟威都功等諸品秘錄,斬邪二劍,玉冊玉印以授其長子衡。日謂長、昇曰:尚有餘丹,二子可分餌之,今日當隨吾上昇矣。亭午群仙儀從畢至,天樂擁道於雲臺峰,白日昇天。時真人年一百二十三歲也。

蕭史
蕭史,得道好吹簫。奉穆公以女弄玉妻之,遂教弄玉吹簫作鳳嗚。有鳳來止其屋,公為作鳳臺。后弄玉乘鳳,蕭史乘龍,其昇天去。

梅福

梅福,字子真,壽春人。仕漢為南昌尉,見王莽專政,嘆曰:生為我酷,形為我辱。知為我毒,身為我栓桔。遂棄家求仙,遍遊雁蕩,南閩諸山。至仙霞山,遇空同仙君,授以內外丹法。謂福曰:汝緣在飛鴻山。福遂往結庵修煉,丹成,復遠壽春。一日紫霧浮空,金童玉女捧韶控鸞下,福拜韶辭家,乘鸞而去。人見福於宋元豐問,封壽春真人。

黃初平
黃初平,晉丹谿人。年十五收羊遇道士,引至金華山石室中四十餘年。其兄初起尋之不獲,後遇道士善卜,起問之。曰:金華山中有一牧羊兒。初起即往見初平,問羊安在。曰:在山束。往視之,但見白石磊磊。初平叱之,石皆成羊。初起亦亦棄妻子學道,後亦成仙。

費長房

費長房,汝南人。曾為市緣,有老翁賣藥于市,懸一壺於肆頭,及市罷,輒跳入壺中。市人莫之見,惟長房於樓上睹之異焉。因往再拜。翁曰:子明日更來。長房旦日果往,翁乃與俱入壺中,但見玉堂廠麗,旨酒甘肴,盈衍其中。共飲畢而出,翁囑不可與人言。後乃就長房樓上曰:我仙人也,以過見責人問。我今去,子寧能相隨乎。樓下有少酒與卿為別。長房使#2十人扛之猶不能舉,翕笑而以一指提上。視器如有一升許,而二人飲之終日不盡。長房心欲求道,而念家人為憂。翕知,乃斷一青竹使懸之舍後,家人見之長房也,以為縊死,大小驚號,遂殯殮之。長房立其傍,而眾莫之見。於是隨翁入山,踐荊棘於群虎之中,留使獨處,長房亦不恐。又外長房於空室,以朽索懸斤石於其上,眾蛇競來齧索欲斷,長房亦不移。翁還撫之曰:子可教也。復使食糞,糞中有三蟲,臭穢特甚。長房意惡之。翁曰:子幾得道,恨於此不成,奈何。長房辭歸,翕與一竹杖曰:馴此任所之,頃刻至矣,至當以杖投葛陂中。長房乘杖須臾來歸,自謂去家適經旬日,而已十餘年矣。即以杖投陂,顧視則龍也。家人請其死久,驚訝不信。長房曰:往日所葬竹杖耳。乃發塚剖棺,杖猶存焉。遂能醫療眾病,鞭笞百鬼。又嘗食客而使使至宋市鮮,須臾還乃飯。桓景嘗學于長房,一日謂景曰:九月九日,汝家有大災,可作絳囊盛茱萸繫臂上,登高山,飲菊花酒,禍可消。景如其言,舉家登山,夕還,見牛羊鸚犬皆暴死焉。

藍釆和
藍釆和,不知何許人,常衣破被衫,六銬黑木腰帶闊三寸餘。一腳著靴,一腳銑足。夏則衫內加絮;冬嘗外雪中,氣出加燾。每於城市乞索,持大拍板,長三尺餘,醉而踏歌,老少皆隨看之,似狂非狂。歌詞率爾而作,皆神仙意,人莫之測。得錢則用繩穿拖之而行,或散失亦不顧,或贈貧者,或與酒,遂周遊天下。人有泊兒童時見之者,及班白見之,顏狀如故。後於濠梁酒樓上飲酒,聞有笙簫聲,忽然乘鶴而上,擲下靴衫、腰帶、拍板,冉冉而去。

麻衣子
麻衣子,姓李,名和。生而鉗髮美姿,稍長厭世穢腐,遂入終南山,忽遇一道者,授以道秘。戒之曰:南陽之問,湍水之陽,有山靈堂岩洞,其旁神開汝鄉,汝則往之,可以翕神于蒼茫。麻衣往求之,遇樵者導其處,居洞中十有九年。晉義熙問大旱,居民張奭率眾請雨,麻衣以無術答之,請者不輟。是夕有少年十二人謂麻衣曰:若再請,但許之,麻衣怪而諾之。翌日果大雨。十二人復來拜曰:吾屬龍也,上帝以師道業成,令輔師行化耳。劉宋大明初年,百有一歲,儼坐而尸解。

麻姑
麻姑,仙人王方平之妹。漢桓帝時,方平降蔡經之家,曰:汝當得度世,故來教汝。但汝氣少肉多,未能即上天,當作尸解。乃告以要言而去。經後忽身發熱如火,三日肉消骨直,入室以被自覆,忽然失其所在,視其被中但有形如蛇蛻。後十餘年忽還家,語家人曰:七月十日王君復來,當作酒數百斛以待。其日方平果著遠游冠,乘五龍車,前后麾節,旌旗導衛,如大將軍。侍從既至,從官皆隱。經父兄參畢,方平乃遣人迎麻姑。少頃麻姑至,經舉家見之,年可十八許,頂中作髻,餘髮散垂至腰。錦衣繡裳,光彩耀目。坐定,自進行廚,僻麟脯,器皆金玉。時經婦新產,麻姑見之,乃曰:噫,且止勿前。索少許米來擲地皆成丹砂。方平笑曰:麻姑猶作少年戲也。姑云:接侍以來,束海三為桑田,蓬萊水又淺矣。方平亦曰:聖人皆言海中將復揚塵也。麻姑手似烏爪,蔡經私念背癢,時得此爪搔之佳。方平即知,乃鞭經背曰:麻姑神人也,汝謂其爪可搔背癢耶。方平去,麻姑亦辭去。

消接墟經卷第一竟

#1『珍禽奇獸』原為『珍珍禽奇獸』,據文義刪『珍』字。

#2『使』原為『便』,據文義改。

消搖墟經卷第二

呂純陽

呂巖,字洞賓,唐蒲州永樂縣人,號純陽子。初母就募時,異香滿室,天樂浮空,一白鶴自天而下,飛入帳中不見。生而金形木質,鶴頂龜背。鳳眼朝天,雙眉入鬢。少聰明,日記萬言,矢口成文。身長八尺二寸,狀類張子房,二十不娶。始在褪褓,馬祖見曰:此兒骨相不凡,自是風塵物外。他時遇廬則居,見鍾則扣,留心記取。後遊廬山遇火龍真人,傳天遁劍法。唐會昌中-兩舉進士不第。時年六十四歲,遊長安酒肆,見一羽士,青巾白袍,偶書絕句於壁曰:坐外常擁酒一壺,不教雙眼識星都。乾坤許太無名姓,疏散人間一丈夫。洞賓訝其狀貌奇古,詩意飄逸,因揖問姓氏。羽士曰:吾雲房先生也,居在終南鶴嶺,子能從遊乎。洞賓未應,雲房因與同憩肆中。雲房自為執炊,洞賓忽就枕昏睡,夢以舉子赴京狀元及第,始自郎署擢臺諫翰苑秘閣,及諸清要無不備歷。兩娶富貴家女,生子婚嫁蚤畢,幾四十年。又獨相十年,權勢薰炙,偶被重罪,籍沒家資,分散妻孳,流于嶺表,一身孑然,立馬風雪中,方興浩嘆。恍然夢覺,炊尚未熟。雲房笑昤曰:黃梁猶未熟。一夢到華胥。洞賓驚曰:先生知我夢耶。雲房曰:子適來之夢;升沉萬態,榮悴千端。五十年問一瞬耳,得不足喜,喪不足悲。世有大覺而後知,人世一大夢也。洞賓感悟,遂拜雲房求度世術。雲房試之曰:子骨節尚未完,欲求度世,須更數世可也。翩然別去,洞賓即棄儒歸隱,雲房自是十試洞賓。第一試,洞賓自外遠歸,忽見家人皆病死,洞賓心無悔恨。但厚備葬具而已,須臾死者皆起無恙。第二試,洞賓齋貨於市,議定其值,市者翻然止酬其真之半,洞賓無所爭,委貨而去。第三試,洞賓元日出門遇丐者,倚門求施,洞賓即與錢物,而丐者索取不厭且加誶晉,洞賓惟再三笑謝。第四試,洞賓牧羊山中,遇一餓虎,奔逐草羊,洞賓獨以身當之,虎迺釋去。第五試,洞賓居山中草舍讀書,一女容華絕世,光艷照人。自言歸寧迷路,借此少憩,既而調弄百端,洞賓竟不為動。第六試,洞賓一日郊出及歸,則家貲為盜劫盡,洞賓了無慍色,躬耕自給,忽鋤下見金數十片,速掩之,一無所取。第七試,洞賓遇賣銅器者,市之以歸,皆金也,即訪賣主還之。第八試,有風狂道士陌上市藥,自言服者立死,再世得道,洞賓買之,道士曰:子速備後事可也。輒服無恙。第九試,春潦泛溢,洞賓與眾共涉至中流,風濤掀湧,眾皆危懼,洞賓端坐不動。第十試,洞賓獨坐一室,忽見奇形怪狀鬼魅無數,有欲擊者,有欲殺者,洞賓絕無所懼,忽聞空中一叱聲,鬼神皆不復見。一人撫掌大笑而下,即雲房也。曰:吾十試子皆無所動,得道必矣。吾今授子黃白之術,濟世利物,使三千功滿,八百行圓,方來度子。洞賓曰:所作庚辛有變異乎。曰:三千年後還本質耳。洞賓愀然曰:誤三千年後人,不願為也。雲房笑曰:子推心如此,三千八百悉在是矣。乃攜洞賓至鶴嶺,悉傳以上真秘訣,又以《靈寶畢法》,及靈丹數粒示洞賓。授受問,有二仙捧金簡、寶符語雲房曰:上帝詔汝為九天金闕選仙。雲房謂洞賓曰:吾赴帝召,汝好住人問修功立德,他時亦當如我。洞賓再拜曰:巖之志異於先生,必須度盡天下眾生方願上昇也。於是雲房乘雲冉冉而去。洞賓既得雲房之道,兼火龍真人天遁劍法,始遊江淮。試靈劍遂除蛟害,隱顯變化,四百餘年。常遊湘覃岳鄂,及兩浙汴譙問,人莫知識,自稱回道人。宋政和中,宮中有祟,白晝見形盜金寶。妃嬪上精齋,虔禱奏詞,凡六十日,晝寢見束華門外有一道士,碧蓮冠,紫鶴氅,手持水晶如意。揖上曰:臣奉上帝命,來治此祟。即召一金甲丈夫,捉祟劈而啗之且盡。上問丈夫何人,道士曰:此仍陛下所封崇寧真君關羽也。上勉勞再四,因問張飛何在。羽曰:張飛為臣累劫,世世作男子身。今已為陛下生於相州岳家矣。上問道士姓名。道士曰:臣姓陽,四月十四日生。夢覺錄之,知其為洞賓也。自是宮禁帖然,遂詔天下有洞賓香火處,皆正妙通真人之號,其神通妙用不能盡述。後岳穆武父果夢張飛託世,故以飛命名云。

孫登
孫登,字公和。於汲郡北山上窟中住,夏則編草為裳,冬則披髮自覆,善長嘯,好讀易。鼓一絃琴,性無喜怒,嵇康從之遊,三年問其所圖終不答。將別,謂曰:先生竟無言乎。登曰:子識火乎,火生而有光,而不用其光,果然在於用光。人生而有才,而不用其才,果然在於用才。故用光在乎得薪,所以保其耀。用才在乎識真,所以全其年。康又請學琴,登不教之曰:子才多識寡,難免于今之世矣。後康果遭呂安事,在獄為詩自責云:昔慚下惠,今愧孫登。登竟白日昇天。

左慈
左慈,字元放,廬江人。於天柱山中精思學道,得石室中丹經。尤明六甲,能使鬼神。坐致行廚,變化萬象。曹操召見,閉一室,斷穀期年出之,顏色如故。操嘗宴賓曰:今日高會,所少松江鱸耳。慈因求銅盆貯水以竿鉤之,即得鱸。操曰:恨無蜀薑。慈曰:易得。操恐近取,即曰:前使買錦可報增二十段。慈曰:諾。乃擲盃空中,化鶴而去,須臾袖中出薑。後買錦者回,果云是日得報增錦。操出郊從者百許,慈為資酒一升,脯一斤,手自斟酌,百官莫不醉鮑。操怪之,行視諸爐,悉亡其酒脯矣。操惡其怪,因收慈欲殺之,慈乃卻入壁中,霍然不知所在。或見於市,捕之,而市人皆變形與慈同,莫辨誰是。或逢慈於陽城山頭,因復逐之,遂奔入羊群,操知不可得,乃令使告之曰:不復相殺,本試君術耳。忽有一老紙屈前兩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許使欲取之。而群羊數百皆變為紙,垃人立云:遽如許亦莫知取焉。

韓湘子

韓湘子,字清夫,韓文公猶子也。落魄不羈,遇純陽先生因從游,登桃樹墮死而尸解,來見文公,文公勉之學。湘曰:湘之學與公異。因作詩見志曰:青山雲水窟,此地是吾家。子夜餐瓊使,寅晨咀絳霞。琴彈碧王調,爐煉白珠砂。寶鼎存金虎,芝田養白鴉。一瓢藏造化,三尺斬妖邪。解造邊巡酒,能開頃刻花。有人能學我,同其看仙葩?公覽曰:子豈能奪造化耶。公即為開樽,果成佳醞。復聚土無何,開碧花一朵,花問擁出金字一聯云: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公讀之不解其意。湘曰:他日自驗。未幾公以極諫佛骨事,謫官潮州,途中遇雪,俄有一人冒雪而來,乃湘也。曰:公能憶花問句乎。公詢其地即藍關。嗟嘆久之,曰:吾為汝足此詩。即韓集中一封朝奉九重天云云。遂與湘宿藍關傳舍,公方信湘之不誣也。湘辭去,出藥一瓢與公。曰:服一粒可以禦瘴,公愴然。湘曰:公不久即西,不惟無恙且當復用。公曰:此後復有相見之期乎。湘曰:前期未可知也。

曹國舅

曹國舅,宋太后弟也。因其弟每不法殺人,深以為恥,遂隱跡山巖,精思玄理,野服葛巾,經旬不食。一日遇鍾離、純陽二仙,問曰:聞子修養,所養何物。對曰:養道。曰:道何在。舅指天。曰:天何在。舅指心。二仙笑謂曰:心即天,天即道,子親見本來面目矣。遂授以還真秘術,引入仙班。

許真君
許遜,字敬之,號真君,南昌人。昊赤烏二年,母夢金鳳銜珠墜於掌上,骯而吞之,因是有娠而生真君。少小疏通,與物無作。嘗從獵射一鹿,鹿中之而斃,鹿母皇顧舐之。因感悟,折棄弓矢。剋意為學,博通經史,尤嗜神仙修煉之術。聞西安昊猛得丁義神方,乃往師之,悉受其秘,日以修煉為事。時買一鐵燈檠,因夜然燈,見漆剝處有光,視之金也,明日訪售主還之。晉武帝太康元年,舉孝廉,辟為旌陽縣令,吏民悅服。歲饑民無以輸,真君乃以靈丹點瓦礫成金,令人潛瘓於縣圃。一日藉民之未輸者,使服力於圃,民鋤地得金,用以輸納,遂悉安堵。又歲大疫,死者十七八,真君以所得神方極治之,他郡病民相繼而至,於是標竹於郭外,置符水於其中,使就竹下飲之皆瘦。久之,知晉室將亂,乃棄官束歸,嘗憩於橋林,有女童五人,各持寶劍來獻,真君異而受之,既而偕至真君之家,惟日擊劍自娛,真君知其劍仙也,卒獲神劍之用。既而大吳君遊於丹陽黃堂,聞諶姆多道術,遂同往叩以道妙。姆曰:昔孝悌王下降曲阜蘭公家,謂蘭公曰:後晉代當有神仙許遜,傳吾此道,留下金丹寶經,銅符鐵券,扣吾掌之,以俟子,積有年矣,今當授子。乃擇日登壇,出孝悌王諸秘悉傳之。真君方心期,每歲必來謁姆。姆即覺之曰:子勿來,吾即還帝鄉矣。因取香茅一根,南望擲之曰:子歸,茅落處立吾祠,歲秋一至足矣。二君還,覓訪飛茅之邊,遂建祠宇,每歲仲秋之三日必朝謁焉。初真君往訪飛茅,偶憩真靖,見鄉民盛烹宰以杞神,且相戒曰:祭不腆則神怒降禍。真君曰:怪祟敢爾。乃召風雷伐之,拔其林木。明日告其里人曰:妖社已驅、毋用祭也。又見人苦遠汲,乃以杖刺社前個澤,出泉以濟之,雖旱不竭,渡小蜀江,感江干主人朱氏,迎接甚勤,乃戲畫一松於其壁,其家因之得利加倍。後江服潰堤,市舍俱漂,惟松壁不壞。真君往西安縣行過一小廟,廟神迎告曰:此有蛟害民,知仙君來逃往鄂渚矣。真君至鄂堵路逢三老人指曰:蛟伏前橋下。真君至橋,仗劍叱之,妖絞驚奔入大江,匿于深淵,乃動吏兵驅出,遂誅之。時海昏之上繚,有巨蛇據山為穴,吐氣成雲,一旦四十里。人畜在其氣中者俱被吞吸,人為民害。真君聞之,乃其弟子遂前至蛇所,仗劍布黑,蛇懼入穴,乃飛符召海昏社伯驅之,蛇始入穴,舉首高十餘丈,目若火炬,吐毒衝天。真君嘯命風雷,呼指神兵。以攝伏之,使不得動。乃飛步踏其首,以劍劈其顆。弟子施岑、甘戟等引兵揮之,蛇腹裂,有小蛇自腹中出,長數丈。甘君欲斬之,真君曰:彼未為害,不可妄誅。一千二百五十餘年後為民害,吾當復出誅之。以吾壇前植梧為驗,其枝指壇掃地是其時也。只預識云:吾仙去後一千二百四十年問,豫章之境,五陵之內,當出地仙八百人。此時小蛇若為害,彼八百人自當誅之。蛇子遂入江。真君曰:大蛇雖滅,蛟精未誅,恐其俟隙漬郡城,吾歸郡乎。乃與甘、施二君歸郡,周覽城邑,遇一少年,通謁,自稱姓慎,禮貌勤恪,應對敏給。遽告。真君謂弟子曰:適來者非人,即老校,故來見試也。邊其所之,乃在郡城江滌,化黃牛外沙磧之上。真君剪紙化黑牛往闕之,令施岑潛持劍往,俟其鬥酣即揮之。施君一揮中其左股,牛奔入城南,真至長沙化為人,入賈玉似君之家。先是蛟精嘗暮玉之美女,化為一美少年謁之。玉愛其才,乃妻以女。居數載,生二子。常以春夏之交,孑然而出,至秋則乘巨艦重載而歸,蓋乘春夏大水覆舟所獲也。是秋空還,給玉云:財貨為盜所劫,且傷左股,玉求醫療之,真君即為醫士謁玉。玉喜召婿出,蛟精覺懼不敢出。真君隨至其堂,厲聲叱曰:江湖蛟精,害物不淺,吾尋蹤至此,豈容復藏,速出。蛟精計窮,遂見本形,蛇蜓堂下,為吏兵所誅。真君以法水嚶其二子,亦皆為小蛟,併誅之。真君.謂玉曰:蛟精所居,其下深不瑜尺皆洪波,九可速徙居。玉乃還高原,其地果陷為淵。真君復還豫章,而蛟之餘黨甚盛,慮真君誅之,皆化為人。詭言曰:僕家長安,積世崇善。遠聞賢師許君有神劍,願聞其功。弟子語之曰:吾師神劍指天天裂,指地地折。萬邪不敢當,神聖之寶也。蛟黨曰:亦有不能傷者。于弟子戲之曰:惟不能傷冬瓜葫蘆爾。蛟黨以壹誠然,盡化為葫蘆冬瓜,浮泛滿江。真君知不蛟黨所化,以劍授施岑履水斬之悉無唯武,由是水妖屏邇,城邑無虞。明帝太寧二年,大將軍王敦舉兵內向次慈湖。真君與昊君同往謁,敦異說止之。時郭璞在幕府,固璞與俱見。敦喜延之,飲而問曰:子夢一木破天君等以為何如。真君曰:非佳兆也。昊君曰:木上破天未字也,公宜未可妄動。敦色變,令璞筮之。璞曰:無成。敦怒令武士擒璞斬之。真君乃舉杯擲地化為白鵠,飛繞梁棟,敦一舉目已失二君所在。後敦敗。二君還至金陵,欲買舟至豫章。而舟人告以乏刺舟者。真君曰:爾但瞑目安坐,切勿胡視,吾自為汝駕之。默召二龍挾舟而行,舟漸凌空,俄過廬山頂,至紫霄峰金闕洞。舟人拜求濟度。真君教以服餌靈草,遂得辟穀不死,隱於此山。二君各乘一龍以歸舊隱,數十年問不復以時事關意,惟精修至道。孝武寧康二年,真君二百三十六歲,八月朔旦,有二仙自天而下,云:奉玉皇命,授真人以九州都仙,太史高明大使之職,並告以沖舉之日。遂乘雲車而去。是月望日,逼聞天樂之音,祥雲冉冉,羽蓋龍車。從宮兵衛,仙童玉女前後導從,乃揖真君昇龍車。真君與其父族侍從,吁烈與其母部侍從。仙眷四十二口同時白日拔宅昇天,雞犬亦隨。百里之內異香芬馥,經月不散。

葛仙公

葛玄,字孝先,丹陽句容人,號日葛仙公,從左慈受丹液仙經。嘗與客食言及變化之事。客曰:願先生作一事為戲。玄曰;君得無促,促欲有所見乎。乃嗽口中飯盡成大略數百集客身,有問玄張口蜂皆飛入,嚼之,是舊飯也。能指石人使行。指蝦蟆及諸昆蟲燕雀之屬,歌舞絃節,皆如人狀。或宴客冬設生瓜棗,夏致冰雪。無人傳杯杯自至前,如酒不盡,杯不去也。晉武帝召問曰:百姓思雨,可致乎。玄曰:易耳。乃書符著社中,俄頃大雨。偶行遇一神廟,凡過一禮百步下車,否則有警。仙公乃命車直投,輒大風驟起,塵埃蔽天。仙公怒曰:小邪敢爾。乃書一符,令徒者投廟中,廟屋自焚。過武康,見一人家病作,請巫祀妖邪,邪附巫者與仙公飲,仙公故不飲,而妖邪出語不遜,仙公厲聲叱曰:奸鬼敢爾。敕五伯拽妖邪頭附柱鞭背,出血流地,妖邪伏罪,乃止。過華陰見一士人溺于蛇精,仙公化作一田夫,驅黃犢而耕。因說士人曰:汝婦蛇精也,前後啖人不計其數。士人不之信,乃引士人看古井,井中白骨盈積。士人恐,遂教士人容窺其跡,士人乃窺之,果蛇也。仙公禁而斬之,即以一符與士人服,即瀉下蚯蚓蝦蟆之類無數,遂得全生。嘗在荊門軍紫益山修煉,值天寒大凍,仙公胱足,衣衫禮縷。時有屈家二女偶見,憐之,夤夜促成雙履,次日獻之。仙公已去,但存爐灰尚溫,二女撥灰得丹一粒,姊妹分而服之。自後神氣沖沖,不饑不渴,時人咸謂得仙矣。嘗從昊王各船行至三江口,過風,船多漂沒。仙公船亦不知所在,昊主嘆曰:葛仙公有道,何不能免此瑜宿。忽見仙公水上步來,既至尚有酒態。謝曰:昨伍子胥強邀留飲,是以淹屈陛下。嘗于西峰石壁上,石臼之中搗藥,遺墜一粟許,有飛禽遇而食之,遂得不死。至今月白風清之夜,其禽猶作丁當杵臼之聲,名曰:搗藥烏。仙人琴高聞仙公得道,自東海跨雙鯉來訪,仙公與之酣飲既醉,高四白雲問酒醒,雙鯉化為石矣。仙公贈以雙鶴跨之而還,石至今存。嘗有客從仙公泛舟,見囊中有十數符。客曰:此符驗可見不。仙公即取一符投水中,逐水而下,客曰:常人投之亦然。仙公復取一符投之,逆水而上。客曰:異矣。仙公復取一符投之,即不上不下,須臾上符下符會于中流,良久收之。又于水濱見齋大魚者,謂魚主曰:欲假此魚到河伯。魚者曰:已死矣。曰:亦可以丹書紙納魚口中投於水,躍然而去。如此神異,不能盡述。後仙去。

何仙姑
何仙姑,廣州增城縣何泰女也。生而頂有六毫,年十四五夢神人教曰:食雲母粉,當輕身不死。因餌之,遂誓不嫁,常往來山谷,其行如飛。每朝去,暮則持山果歸遺其母,後漸辟穀心武后遺使召赴闕中,路復失去。景龍中,白日昇仙。天寶九載,見于麻姑壇,立五色雲中。大曆中,又現身于廣州小石樓。

張果

張果,隱於恆州中條山,往來汾晉問,得長生秘術。常乘一白驢,日行數萬里,休息時折疊之,其厚如紙,置于巾箱中,乘則以水嚶之,復成驢,。唐太宗高宗徵之下起。武后召之出山,佯死於拓女廟前,時方炎暑,須臾臭爛生蟲,於是則天信其死矣。後有人於恆州山中復見之。開元二十三年,明皇詔通事舍人裴晤,馳驛於恆州迎之,果至束京於集賢院安置,備加禮敬。帝問神仙。不答。善息氣,累日不食,數飲酒,上賜之酒辭曰:小臣飲不過二升,有一弟子可飲一斗。明皇喜,令召之。俄頃一小道士自殿簷飛下,年可十五六,美姿容,步趣閑雅。明皇命坐,果曰:弟子當侍直。明皇愈喜,賜酒飲及一小斗。果辭曰:不可更賜過度。明皇因逼賜之,醉酒從頂上湧出,冠衝落地。忽化為金磕,上及嬪御皆驚笑,視之,失道士矣。但金梳在地,驗之,乃集賢院中磕也,磕僅貯一斗酒。帝謂高力士曰:吾聞飲革而無苦者,奇士也。時天寒,因取以飲,果三進頹然曰:非佳酒也。乃寢,頃視齒焦縮顧在右,取如意擊墮之,藏帶中出藥傳之。良久齒復出,柴然如玉。上狩咸陽,獲一大鹿,將令大官烹之。果曰:此仙鹿也,已滿千歲。昔漢武帝元狩五年,臣曾侍從畋于上林,獲此鹿乃放之。上曰:鹿多矣,時遷代變,豈常存乎。果曰:武帝放之時,以銅牌誌於左角下。遂命驗之,果有銅牌二寸許,但文字凋落耳。上問葉法善曰:果何人也。答曰:臣知之,然臣言之即死,故不敢言。若陛下能免冠胱足救臣,臣方敢言。上許之,法善曰:混沌初分,白蝙蝠精。言未絕,七竅流血,僵仆於地。上遽詣果所,免冠胱足,自稱其罪。果徐曰:此兒多口過,不罰之,恐泄天地之機耳。上復哀懇,久之果以水嚶其面,法善即時復生。帝益重之,詔圖形集賢院,號通玄先生。果屢陳老病乞歸恆州。天寶初明皇遺#1使徵果,果聞輒卒,弟子葬之,.後發棺,但空棺而已。帝立棲霞觀祀之。

黃野人

黃野人,葛洪弟子。洪棲山煉丹,野人常隨之。洪既仙去,留丹于羅浮山柱石之問,野人得一粒服之,為地行仙。後有人遊羅浮,宿石巖問中,夜見一人無衣而鉗毛覆體,意必仙也,乃再拜問道,其人了不顧,但長笑數聲,聲振林木。復歌曰:雲來萬嶺動,雲去天一色。長笑兩三聲,空山秋月白。其人歸道,其形容即野人也。

司馬真人
司馬承禎,字子微。事潘師正,傳辟穀導引之術,遍遊名山。唐睿宗迎至京,帝問其術。對曰: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帝曰:治身則爾,治國若何。對曰:身猶國也。游心為淡,合氣於漠,與物自然而無容私焉,則天下治。帝嘆詠曰:廣成子之言,何以加此。辭歸天台,廬藏用指終南山曰:此中大有佳處,何必天台。對曰:以僕觀之,是仕宦之捷徑爾。廬初隱終南,後登庸。聞言,硃有慚色。開元中,文靖天師與承禎赴千秋節齋,直長生殿中夜行道畢,隔雲屏各就枕,微聞若小兒誦經,聲聲玲玲如金玉。天師乃寨裳躡步聽之,見承禎額上有一小月如錢,光耀一席。逼而視之,乃承禎腦中之聲也。天師還謂其徒曰:《黃庭經》云:泥丸九真皆有房,方圓一寸處。此中先生之謂乎。一日,謂弟子曰:吾令為東華君所召,必須往。俄頃化去,如蟬脫。弟子葬其衣冠焉,時年八十有九,有修真秘旨之志論等書行於世。

王質
王質,晉衢州人。入山伐木,至石室山,見石室中有數老人圍棋,質置斧觀之。老人以物如棗核與質,令含咽其汁,便不覺饑渴。且告云:汝來已久可還。質取斧柯已盡爛矣。質亟歸家已數百年,親舊無復存者,復入山得道。人往往見之。

陶弘景

陶弘景,字道明,秣陵人。初母夢青龍自懷而出,已而有娠。生而幼有異操。十歲見葛洪《神仙傳》,晝夜研尋。謂人曰:仰青雲,睹白日,不覺為遠矣。及長,身長七尺七寸,神儀明秀,朗目疏眉。耳各有七十餘毛,出外二寸許。右膝有數十黑子,作七星文。讀書萬卷,善琴棋,工草隸。弱冠,齊高帝作相引為諸王侍讀,雖在朱門閉影不交外物,惟以披閱為務。永明十年,脫朝服掛神武門,上表辭祿,詔許之。乃止于句容之茅山,立館號曰:華陽隱居。褊歷名山,尋訪仙藥。每經澗谷必坐臥其問,昤詠盤桓不能已。沈約為束陽守,高其志節,累書邀之,竟不至。弘景為人員通謙謹,出處冥會。心如明鏡,遇物便了。永元初,架三層樓,弘景處其上與物遂絕。惟一家僮得至其所。元善騎射,晚皆不為,雅聽吹笙而已,特愛松風,庭院皆植松,每聞其響欣然為樂。有時獨游泉石,望見者咸以為仙人。及梁武禪代,弘景援引圖讖數處皆成梁字,令弟子進之,武帝恩禮愈篤。及得神符秘訣,以為神丹可成,而苦無藥物。帝給黃金朱砂等物,乃合飛丹,色如霜雪,服之體輕。帝服亦驗,益敬重之,屢加禮聘並不就。惟畫兩牛,一牛散放水草之問,一牛著金籠頭,有人執袍以策驅之。武帝笑曰:此人欲學曳尾之龜,豈可復致。國家每有大事無不咨之,時謂山中宰相。年逾八十無異壯容。後簡文帝臨南徐州,欽其風素,退居後堂召之。弘景葛巾進見,與談數日而去,帝甚為敬異。其弟子桓闈得道將昇天,弘景問曰:某行教修道勤亦至矣,得非有過,尚淹延在世,我乃托闈探之。閱昇天後,還謂弘景曰:師之陰功極著,但所修本草多用□ 虫水蛭之類,功雖及人,亦傷命物。以此一紀峻,方解形拂世,為蓬萊都水監耳。弘景復以草木之藥,可代物命者,著別行本草三卷,以贖其過。一日,無疾自知應逝,逆剋亡日,仍作告逝詩。大同二年卒,時年八十五,顏色不變,屈伸如常,香氣累日,氤氳滿山。

裴航

裴航,唐長慶中書生,因下第遊千鄂渚,謁故舊崔相國,相國贈錢二十萬,遂挈歸于京。因傭巨舟載於襄漢,聞同載有樊夫人,國色也。航無由睹面,因侍婢裊。姻而達詩一章,曰:向為胡越猶懷想,況遇天仙隔錦屏,儻若玉京朝會去,願隨鸞鶴入青冥。數日後,夫人亦使裊姻答詩一章云:一飯瓊漿百感生,玄霜搗盡見雲英。藍橋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嶇上玉京。航覽之,空愧佩而已,然亦不能洞達詩之旨意。及抵襄漢,夫人使婢挈粒奩不辭而去,航遍求訪竟無蹤兆。後經藍橋驛因渴甚,下道求飲,見茅屋三四問,有老嫗緝麻其下。航揖嫗求漿,嫗咄曰:雲英擭一甌漿來郎君飲。航憶夫人詩有雲英之句,正訝之俄,葦簿之下,雙手如玉,捧出瓷甌。航接飲之,不啻玉液也。因還甌遽揭簿,見一女子,光彩照人,航愛慕不已。因白嫗曰:某僕馬甚乏,願少憩於此。嫗曰:任郎君自便耳。良久告嫗曰:向睹小娘子,艷麗驚人,姿容耀世。所以躊跚而不能去,願納厚禮而娶之,可乎。嫗曰:老病,只有此孫女,昨有神仙與靈藥一刀圭,但須玉杵臼檮之百日。方可就吞。若欲娶此女者,,須得玉杵臼,其餘金帛,吾無用處耳。航拜謝曰:願以百日為期,必攙杵臼至幸,無復許人。嫗曰:如約。航至京遍訪玉杵臼,忽遇一貨玉聶曰:近有一玉杵臼,非二百婚不可得。航乃傾囊兼賣僕馬,方及其值,輒步驟獨攜而抵藍橋。嫗見大笑日.一世問有如此信士乎。遂許以為婚。女亦微笑曰:雖然更為,檮藥百日方議婚好。嫗於襟帶問解藥付航?航即檮之。每夜獨聞搗藥聲,航窺之,見玉兔持杵而舂。.百日足,嫗持藥而吞之,曰:吾當入洞而告姻戚,為裴郎具幃帳。遂挈女入山,謂航曰:但少留此。遺巡車馬隸人迎航,見一大第,連雲朱扉。晃日,仙童侍女引航入帳,就禮訖,航拜嫗,不任感荷。及引見諸姻戚,皆神仙中人。一女仙鬢髻霓衣,云是妻之姊。航拜訖,女仙曰:裴郎不意鄂渚同舟而抵襄漢乎。航愧謝左右曰:是小娘子之姊,雲翹夫人,劉綱仙君之妻也。已列高真,為玉皇之女史。嫗遂將航夫妻入玉峰洞中,瓊樓珠室而居之。餌以絳雪瓊英之丹,體漸清虛。毛髮鉗綠,神化自在,超為上仙。至太和中,友人盧顥遇之於藍橋驛之西,備說得道之事。乃贈藍田美玉十斤,紫府雲丹一粒。顥稽顆請曰:兄既得道,乞一言惠教。航曰:老子云:虛其心,實其腹。顥猶懵然,復語之曰:心多妄想,腹漏精液,虛實可知也。言訖,忽不見。

孫思邈
孫思邈,華原人。七歲日誦千言,獨孤信見之曰:聖童也。顧器大,難為用耳。及長好談老莊,隱於太白山學道,鍊氣養神,求度世之術。洞曉天文,精究醫藥,務行陰德。偶見牧童傷小蛇血出,思邈脫衣贖而救之。旬餘出遊,見一白衣少年下馬拜謝曰:吾弟蒙道者所救。復邀思邈至家,易以己馬,偕行如飛,至一城廓,花木盛開,金碧炳耀,儼若王者居。見一人拾帽絳衣,侍從甚眾,圻喜趨接謝曰:深蒙厚恩,故遣兒子相迎。因指一青衣小兒云:前者此兒獨出,為牧堅所傷,賴道者脫衣贖救,得有今日。乃令青衣小兒拜謝,思邈始省昔日救蛇事。潛問左右,此為何所。對曰:此涇陽水府也。絳衣王者命設酒饑,妓樂宴思邈。思邈辭以辟穀服氣,惟飲酒耳,留連三日,乃以輕銷金珠相贈,思邈堅辭不受,乃命其子取龍宮奇方三十首與思邈。曰:此可以助道者濟世救人。思邈歸,以是方歷試皆效,乃編入《千金方》中。隋文帝徵為國子博士,不就。至唐太宗召,始詣京師。永徽三年,已百餘歲。一日,沐浴衣冠,端坐謂子孫曰:吾今將遊無何有之鄉矣。俄而氣絕,月餘色不變,及入棺唯空衣焉。後皇幸蜀,夢思邈乞武都雄黃,即命中使資十斤送於峨眉頂上,見一人幅巾被褐,鬚眉皓白。指大盤石曰:可置藥於此。召上有表錄謝。使視石上大書百餘字,遂錄之,隨寫隨滅須臾白氣漫起,因忽不見。成都有一僧,誦《法華經》甚專,忽一日,有僕人至云:先生請師誦經。經過姻嵐中入一山居。先生野服杖華,兩耳垂肩,焚香,出聽誦經。遂供僧以藤盤竹著林飯一盂,杞菊數甌,僧食之,美若甘露。復贈錢一婚,僕送出路口。僧因問曰:先生何姓。曰:姓孫。曰:何名。僕於掌中手書思邈二字。僧大駭,視僕遽失不見,視錢皆金錢也。僧自此身輕無疾,後莫知所之。

譚峭
譚峭,字景升。幼而聰敏,文史涉目無遺,獨好《黃老仙傳》。一日一,告父母出遊終南山,師嵩山道士。十餘年得辟穀養氣之術。常醉遊,夏則服烏裘,冬則衣布衫。或外風雪中,人謂已斃,視之氣休休。然頗似風狂,每行吟曰:線作長江扇作天,艱鞋拋在海束邊。蓬萊信道無多路,只在譚生拄杖前。後居南嶽煉丹,丹成服之,後遂仙去。

許宣平

許宣平,新安歙縣人。唐睿宗景雲中,隱於城陽山南塢,結庵以居,不修服餌,顏若四十許人。時負薪賣於市,擔上常掛一花瓢,擔曲竹杖,每醉昤騰騰以歸。吟曰:負薪朝出賣,沽酒日西歸。借問家何處,穿雲入翠微。往來三十餘年,或施人危急,或救人疾苦。士人多訪之不得見,但見庵壁題詩曰:隱居三十載,築室南山巔。靜夜阮明月,閑朝飲碧泉。樵人歌隴上,谷烏戲巖前。樂矣不知老,都忘甲子年。天寶中,李白知宣平為仙,於是遊新安訪之,亦不得見。乃題詩於庵壁曰:我吟傳舍詩,來訪仙人居。姻嶺迷高邊,雲林隔太虛。窺庭但蕭索,倚杖空躊躇。應化遼天鶴,歸當千歲餘。宣平歸,見壁詩。乃自題曰:一池荷葉衣無盡,兩畝黃精食有餘。又被人來尋討著,移庵不免更深居。其庵輒為野火所燒,莫知綜跡,後百餘歲,至懿宗咸通十二年,許明恕婢入山採樵,一日,獨於南山中見一人坐石上食桃,問婢曰:汝許明恕家婢耶。婢曰:是。曰:我即明恕之祖,宣平也。汝歸為我何明恕,道我在此山中,與汝一桃,即食之,不得將出山,山神惜此桃,且虎狼甚多也。婢食之甚美,須臾而盡。乃遣婢隨樵人歸,婢覺樵擔甚輕。到家具言,入山逢祖翕宣平。明恕怒婢呼祖諱,取杖擊之,其婢隨杖身起,不知所逝。後有人入山見婢復童顏,遍身衣樹皮,行疾如飛,入深林不見。

玄真子
張志和,字不同,唐金華人。母夢楓生腹上而生。肅宗擢明經賜名志和,命待韶翰林。後親喪不復仕,遨遊江湖,自號煙霞釣徒,又號玄真子。垂釣不設餌,志不在魚也。飲酒三斗不醉,守真養氣,臥雪不寒,入水不濡。每酒酣鋪席水上,獨坐而酌。席來去如舟,俄有雲鶴旋後其止,遂跨鶴而昇。

軒轅集
軒轅集,不知何許人,相傳數百歲顏色不老,坐暗室目光長數丈。每採藥於岩谷,則毒龍猛獸隨之,至為衛護。居常人家請齋者,雖百處皆分身。而若與人飲酒,則袖出一壺,纔容二升,賓客滿座,傾之彌日不竭,自飲百升不醉。遇病者,以布巾拂之,應手而愈。宣宗召入問長生可致不。答曰:絕聲色,薄滋味,一及樂一致。德施無偏,自然與天地合德,日月齊明,屍長生久視乎。及退,上以金盆覆白鵲,令中使試之。集曰:皇帝安能更令老夫射覆乎,盆下白鵲宜早放之。上笑曰:先生早知矣。命坐御榻前,令宮人侍茶湯。集貌古而布素,宮人有笑之者,元鬢髮朱唇,年方二八,須臾變為老嫗,鬢髮幡然,因涕泣不已。上令謝之,即復故步。京師素無藍蔥荔枝花,上因語及,頃刻二花並至,枝葉如新。時坐有相子,集曰:臣山中亦有味更佳。上曰:無緣得矣。集乃取御前碧玉甌以寶盤覆之,俄頃徹盤,相子幾滿。上食之,嘆曰:美無比。又問曰:朕得幾年天子。集取筆書四十年,但十字一起。上笑曰:朕安敢望四十年乎。久之,辭還山,命中使送之。每見其於一布囊內探錢施人,比至江陵已施數十萬,取之不竭。未及至山,忽亡所在。不日南海奏,先生已歸羅浮矣。及宴駕只四十年也。

陳希夷
陳搏,字圖南,號扶搖子,亳州真源人。初生不能言,至四五歲戲渦水水濱,有青衣媼引置懷中乳之,即能言,敏悟過人,及長,經史一覽無遺。先生曰:向所學,但足記姓名而已。吾將遊泰山,與安期、黃石輩論出世法,安能與世脂韋,汨沒出入生死輪迥問哉。乃盡散家業,惟擁一石鐺而去。梁唐士大夫抱其清風,得識其面而睹景星慶雲,然先生皆莫與交。唐明宗親為手詔召之,先生至,長揖不拜。明宗待之愈謹,以宮女三人賜先生。先生賦詩謝曰:雪為肌體玉為腮,多謝君王送得來。處士不興巫峽夢,空煩雲雨下陽臺。遂遲去。隱武當山九石巖,服氣辟穀,凡二十餘年。復移居華山,時年已七十餘矣。常閉門臥,累月不起。周世宗顯德中,有樵於山麓,見遺骸生塵,迫而視之,乃先生也。良久起曰:睡`酣奚為擾我。後世宗召見,賜號白雲先生。一日乘驢遊華陰,聞宋太祖登極,拍掌大笑曰:天下自此定矣。太祖召不至,再召,辭曰:九重仙詔,休教丹鳳銜來。一片野心,已被白雲留住。太宗初年始赴召,惟求一靜室,乃賜居於建隆觀。肩肩熟寐,月餘方起。辭去,賜號希夷先生。一日遺門人鑿石室於張超谷,既成,先生往造之。曰:吾其歸於此乎。遂以左手支頤而終。七日容色不變,肢體尚溫。有五色雲封谷口,彌月不散,年一百一十八歲。初兵紛時,太祖之母挑太祖太宗於藍以避亂,先生遇之,即昤曰:莫道當今無天子,卻將天子上擔挑。又遇太祖太宗與趙普遊長安市,入酒肆普坐太祖太宗之右。先生曰:汝紫微垣一小星爾,輒處上次可乎。種放初從先生,先生曰:汝當逢明主,名馳海內。但惜天地問無完名,子名將起,必有物敗之,可戒也。放晚年竟喪清節,皆如其言。有郭沆者,少居華陰,嘗宿觀下,中夜先生呼令速歸,且與之俱往一二里許,有人號呼報其母卒,先生因遺以藥,使急去可救。既至灌其藥遂甦。華陰令王睦謂先生曰:先生居溪巖復止何室。先生且笑且吟曰:華山高處是吾宮,出即凌空跨曉風。臺榭不將金鎖閉,來時自有白雲封。一日,有一客過訪先生,適值其睡,見傍有一異人聽其息聲以黑筆記之,滿紙糊塗莫辨。客怪而問之,其人曰:此先生華胥調,混沌譜也。先生嘗遇毛女。毛女贈之詩。詩云:藥苗不滿筍,又更上危顛。回指歸去路,相將入翠姻,太宗聞先生善相人,遣詣南衙,見真宗及門亟還,問其故。曰:廝役皆將相也。何必見王,於是建儲之議遂定。先生以易數授穆伯長,穆授李挺之。李授邵康節。以象學授種放,授廬江許堅,堅授範誇,至今糟粕猶存也。

雷隱翁
雷隱翁,名本。少磊落不群,既長業進士,再試即棄去。默坐終日,或誚其癡翁。吠曰:終不以吾癡易汝點。一日,以衛授其子,遂出遊不返。宋元祐問,有朝士遊羅浮山,見翁坐於樹下,自昤一絕云:往往來來三十年,更無綜跡落人問。功成行滿昇天去,回首山頭月正圓。

馬自然
馬湘,字自然。獨好經史,工文學。嘗與道倡褊游方外,至湖州醉墮書溪,經日而出衣不沾濕,言為項羽相召飲。指溪水令逆流,指柳樹令隨水走來去,指橋令斷復續。一切小術無所不為,人或有疾告者,自然無藥,但以竹拄杖打患處。或以杖指之,口吹杖頭作雷嗚便愈。有以所帛謝者,固讓不取。強與之,輒散與貧人。登杭州泰望山作詩曰:太一初分何處尋,空留歷數變人心。九天日月移朝暮,萬里山川自古今。風動水光吞遠徽,兩添嵐氣沒高林。秦皇饅作驅山計,滄海茫茫轉更深。後歸省兄,兄適出,謂嫂曰:特歸與兄分此宅,我惟愛束園耳。待兄三日不歸,遽卒。明日兄歸,感慟曰:弟學道多年,是歸託化以絕望耳。乃棺歙遂定之束園。明年東川奏,梓潼縣道士馬自然,曰:白日上昇。韶杭州發其棺,只一竹杖而已。

張紫陽
張相端,天台人。少好學,晚傳混元之道而未備,孜孜訪問,褊歷四方。宋熙寧二年,遊蜀遇劉海蟾,授金液還丹,火候之訣。乃改名用成,字平叔#2,號紫陽。嘗有一僧修戒定慧,能入定出神,數百里問頃刻即到,與紫陽雅志契合。一日,紫陽曰:禪師今日能與遠遊乎。僧曰:可願同往揚州觀瓊花。紫陽於是與僧處一靜室,相對暝目跌坐出神。紫陽至時,僧以先至遠花三匝。紫陽曰:可折一花為記,少頃欠伸而覺。紫陽曰:禪師瓊花何在。禪師神手皆空,紫陽乃拈出瓊花與僧把骯。弟子因問紫陽曰:同一神遊,何以有有無之異。紫陽曰:我金丹大道,性命兼修,是故聚則成形,散則成氣,所至之地真神見形,謂之陽神。彼之所修,欲速見功,不復修命,直修性宗,故所至之地,無復形影,謂之陰神。陰神不能動物也。英宗治平中,訪扶風馬默處厚於河束,乃以所著《悟真篇》授處厚曰:平生所學盡在是矣,願公流布此書,當有因書而會意者。元豐五年夏,跌坐而化,住世九十九歲。弟子因火燒化得舍利千百,大者如芙費,色皆鉗碧。識者謂曰:此道書所謂舍利耀金姿也。後七年,劉奉真遇紫陽於王#3屋山,留詩一張而去。

李鼻涕
李鼻涕,宋紹聖初,劉延仲寓秀州,嘗有道人過門,或從求藥,則以鼻涕和垢膩為丸與之,病立效,因自號李鼻涕。延仲延之坐曰:今日適無酒為禮。道人笑曰:床頭珍珠泉一尊,何不出以待客。劉大慚,呼童取尊。道人曰:不必取,但將空尊來。尊至,索紙覆之,少焉香溢於外,成美酒矣,坐者皆醉。明日劉有他客,出所謂珍珠泉者,而尊中無涓滴矣。一日,詣劉別云:後二十年某月某日當於真州相見,至期劉卒於真州。

歸元子

爾朱洞,字微通,少遇異人,傳還元抱一之道,因自號歸元子。初隱蓬山,後賣藥蜀漢問,行動如飛。逆旅主人每夕怪其屋有聲。因窺之,見其身自榻而升,觸楝而止。或於枯骸中得物如雀卵。持以問洞,洞曰:縣服神丹而不能修煉,故純陰剝消,無陽興俱,獨就丹田成此耳。唐末王建圍成都,洞亦在城中,城久不下,建約城陷日,誅夷無憔類。洞乃施席作法,籠攝建與三軍,皆得神人乘黑雲叱建曰:敢有禍吾民者,禍即反汝。建等怖伏,後入成都戒兵勿殺,民不改肆。洞賣丹藥,每一粒要錢十二萬,時有某太守欲買之,曰:太守金多,非一百二十萬不可。太守以為移言惑眾,命納之竹籠,沉於江中。至涪陵上流,二漁人乘舟而漁,舉網#4出之,乃洞也。漁曰:此必異人入定乎。扣銅缶寤之,少頃洞開目問漁人曰:此去銅梁幾何,有三都乎。漁人曰:我白石江人,此去銅梁四百里自是,而束即豐都縣,平都山仙都觀也。洞曰:吾師謂吾,遇三都白石浮水,乃仙去,殆此地耶。洞既登岸,語二漁人曰:視子類有道者,亦有所傳乎。二漁曰:我昔從海上仙人,得三一之旨,煉陽修陰亦有年矣。洞於是索酒與劇飲,取丹分餌之。至荔枝園中,三人昇雲而去。二漁人附

白玉蟾
葛長庚,宋瓊人。母以白玉蟾名之,應夢也。年二十二應童子科,后隱居于武夷山,號束瓊子,事陳翠虛。九年始得其道,蓬頭銑足,一袖弊。甚喜飲酒,未見其醉。博洽儒書,出言成章。嘗自讚云:千古蓬頭銑足,一生服氣餐霞。笑指武夷山下,白雲深處吾家。雷印常佩肘問,祈禳則有異應。時言休咎,驚省聾俗。嘗在京都遊西湖至暮墮水,舟人驚尋不見,達旦則玉蟾在水上猶醺然也。一日,有持刀追脅者,玉蟾叱其人,刀自墮而走。玉蟾招之曰:汝來勿驚。以刀還之。時稱玉蟾入水不濡,逢兵不害。宋嘉定中,詔徵赴闕,對玉稱旨,命館太一宮,一日不知所往。後每往來名山,神異莫測。

陳泥丸
陳楠,字南木,號翠虛,博羅人。以盤攏鐘桶為生,後得太一刀圭金丹法於毗陵禪師。得景霄大雷琅書於黎姥山神人。能以符分捻土愈病,時人呼之為陳泥丸。時披髮日行四五百里,鶉衣百結,塵垢滿身。善食大肉,終日爛醉。嘗之蒼梧遇郡禱旱,翠虛執鐵鞭下潭驅龍,須臾雷雨交作,過三山大義渡洪流,舟不敢行,翠虛浮笠而濟。行欽管道中,遇群盜拉殺之,瘓三日盜散,復甦。遊長沙衝帥節,執拘送邕州獄,數夕又回長沙矣。中夜坐或含水銀,越宿成白金。以丹法授白玉蟾。寧宗嘉定問,於漳入水而解去。

莫月鼎
莫月鼎,諱洞一,字起炎,湖州人。生而秀朗,肌膚如玉雪,雙目有光射人。入青城山丈人觀,見徐無極,受五雷之法,於是月鼎自名雷師,驅使鬼魅,動與天合。時嬉笑怒罵,皆若有神物從之者。元世祖召見,時天色爽霽,帝曰:可聞雷否。月鼎曰:可。即取胡桃擲地,雷應聲而發,元主為之改容。復命請雨,立至。元主大悅,賜以金繒,月鼎碎截之,以濟寒寞者。性愛酒,無日不醉。醉輒白眼望天,陰颼鯈脩起衣袖問。嘗與客飲西湖舟中。當赤日如火,客請借片雲覆之,月鼎笑拾果殼浮觴而項之,雲自湖濱起翳于日下。蕃釐觀道士,中秋方會飲,有雲蔽月久不解,月鼎時遇觀中,道士知其所為,急請赴筵,月鼎以手指之,雲散如洗,賣餅師積餅於筐,時被精怪竊去。月鼎召雷轟雲中,斬瑚絲首于市。一人要婦,半路為白娶精所攝,至門但空車焉。月鼎禹步如有指麾狀,狂風忽作,飄婦還舍。婦云適在北高峰,何以忽然至此。七十三歲,一日,屬其徒王繼華曰:明年正月十三日,將化於汝家。及期,風雷雷雨電交作,索.筆作愒,書畢,泊然而逝,顏面如丹。

馬釭陽

馬釭,寧海人,孫仙姑其妻也,號丹陽子。母初孕時,夢麻姑賜丹一粒吞之,覺而分瑞,時金太宗天會五年也。兒時常誦乘雲駕鶴之詩。李無夢見而奇之曰:額有三山,手垂過膝,真大仙之材。孫君以女妻之,生三子。嘗題詩云:抱元守一是工夫,懶漢如今一也、無。終日銜杯暢神思,醉中卻有那人扶。從皆不曉其意。一日,王重陽祖師自終南來訪之,云:宿有仙契,既食瓜從蒂食起。釭問其故曰:甘向苦中來。又問從何方來。曰:不遠千里特來扶醉人。釭默念與前所作詩合,異之,遂師事焉。重陽欲挽西遊,釭未能輒棄家業。重陽多方點化,釭念始央,遂以貲產付三子,從居崑崙之煙霞洞,孫仙姑在家結庵修煉二十餘年。一日,釭謂門人曰:今日當有非之喜。輒歌舞自娛,俄聞空中樂聲,仰見仙姑乘雲而過,仙童玉女,旌節儀仗,擁導前後。俯而告釭曰:先歸蓬島待君也。於是夜坐談,將二鼓,風雷大雨震動,遂束首枕肱而逝。是夜釭扣酒監郭復中門,索筆書頌云:喪年六十一,在世無人識。烈雷吼一聲,浩浩隨風逸。以須人云:師已逝矣。方悟所見者,皆其陽神也。

張三豐
張三豐,遼束懿州人,名居寶,字玄玄。生有異香,龜形鶴骨,大耳圓目。身長七尺。鬚髯如戟。頂作一髻,手持刀尺。一笠一袖,寒暑御之。不飾邊幅,人目為張#5獵榻。日行千里,靜則暝目。旬日所啖,斗升輒盡,或辟穀數月自若也。元末居寶雞金臺觀,留頌辭世而逝。上人楊斬山置棺殮訖,臨定發視之,復生,乃入蜀。洪武初,至太和山修煉,結庵於玉虛宮。庵前古木五株,嘗柄其下。久則猛獸不距鷥烏不搏,人益異之。後入武當?當語鄉人云:玆山異日當大顯於時。居二十三年,拂神遊方而去。

消搖墟經第二竟

#1『遺』原為『貴』,據文義改。

#2『叔』原為『叔』,據文義改。

#3『王』原為『玉』,據文義改。

#4『網』原為『綱』,據文義改。

#5『張』原為『帳』,據文義改。

弘道录-明-邵经邦

經名:弘道錄。明邵經邦撰。五十六卷。底本出處:《續道藏》。

目 錄

卷一 仁
君臣之仁
卷二 仁
君臣之仁
卷三 仁
君臣之仁
卷四 仁
父子之仁
卷五 仁
父子之仁

昆弟之智
卷六 仁
父子之仁
卷七 仁
夫婦之仁
卷八 仁
昆弟之仁
卷九 仁
朋友之仁
卷十 仁
朋友之仁
卷十一 義
君臣之義
卷十二 義
君臣之義
卷十三 義
君臣之義
卷十四 義
君臣之義
卷十五 義
君臣之義
卷十六 義
君臣之義
卷十七 義
君臣之義
卷十八 義
父子之義
卷十九 義
父子之義
卷二十 義
父子之義
卷二十一 義
夫婦之義
卷二十二 義
夫婦之義
卷二十三 義
昆弟之義
卷二十四 義
昆弟之義
卷二十五 義
朋友之義
卷二十六 義
朋友之義
卷二十七 義
朋友之義
卷二十八 禮
君臣之禮
卷二十九 禮
君臣之禮
卷三十 禮
君臣之禮
卷三十一 禮
父子之禮
卷三十二 禮
父子之禮
卷三十三 禮
夫婦之禮
卷三十四 禮
昆弟之禮
卷三十五 禮
朋友之禮
卷三十六 禮
朋友之禮
卷三十七 智
君臣之智
卷三十八 智
君臣之智
卷三十九 智
君臣之智
卷四十 智
君臣之智
卷四十一 智
父子之智
卷四十二 智
父子之智
卷四十三 智
夫婦之智
卷四十四 智
昆弟之智
卷四十五 信
君臣之信
卷四十六 智
朋友之智
卷四十七 智
朋友之智
卷四十八 信
君臣之信
卷四十九 信
君臣之信
卷五十 信
君臣之信
卷五十一 信
父子之信
卷五十二 信
父子之信
卷五十三 信
夫婦之信
卷五十四 信
昆弟之信
卷五十五 信
朋友之信
卷五十六 信
朋友之信

弘道錄

經名:弘道錄。明邵經邦撰。五十六卷。底本出處:《續道藏》。
弘道錄卷之一

君臣之仁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魏乎,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錄曰:堯之為君,千古綱常之主。夫子之論,萬世稱迷之宗也。大哉者,至極而無以加之名也,亦至變而不可窮之旨也。天者,仁覆憫下之謂也。王者,體仁長人之謂也。仁道至大,與天同體,而聖人以天為體。夫苟以天為體,迺人人而悅之,物物而周之,是或可以言語形容也。或可以言語形容,則鈴有所止息,鈴有所窒礙,非所謂之大也。是故天惟大,則全體不息,而所以位乎上者,人莫得以知其高深。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堯惟大,則德合無疆,而所以配乎天者,人莫得以窺其限量。蓋曰:堯之所以為堯也。夫子峻發其言,以見君人者,鈴有包含廣覆,無不周褊之心,而後有博厚高明,悠久無疆之業。斯無負於天,無塊於堯,且無忝於夫子之論矣。故錄,首發明之。
《外記》:堯存心於天下,加志於窮民。一民饑,曰我饑之也;一民寒,曰我寒之也;一民有罪,曰我陷之也。百姓戴之如日月,親之如父母。仁昭而義立,德博而化廣。故不賞而民勸,不罰而民治。
錄曰:此所謂堯仁如天也。今夫天斯巍巍乎耳,苟求其故,而一物罔于真,大空而已,天烏用哉。今夫堯斯蕩蕩乎耳,苟求其故,而一夫不被,亦虛名而已,堯烏用哉。錄恐忽於實務,徒事高遠,而曰:堯在是焉。嗚呼,邈矣。
《堯典》曰:克明峻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
錄曰:夫子之贊堯曰巍巍,史臣之贊堯曰峻德,皆至極而無以加者也。然不越以親九族,平章百姓。非有神運于上,甚高難行之事。而所以謂之放勳者,正此之謂也。觀者詳之。
《列子》:堯治天下五十年,迺游於康衢,聞童兒歌曰:立我需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又有老人含哺鼓腹,擊壤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
錄曰:此可見黎民於變時雍也。夫童子無知,老人耄矣,安知所謂帝則耶。蓋上古盛時,雖愚夫愚婦,不啻家人父子,其德漸於飢膚,淪於骨髓,不自知其言之若是乎。三代由此遂探里巷歌謠之詞,著為定制,列於樂官,被於管弦,觀於風化。周《詩》曰:民之質矣,日用飲食。群黎百姓,褊為爾德。正此意也。至秦而後,檗以黔首為愚,於是杆格以至於今也。可恨哉。
孔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歟。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錄曰:孔子以大哉贊堯,以無為稱舜,其意何居。天,一而已,以其全體無疆而言,謂之大;以其無聲無臭而言,謂之無。人但見曰而為晝,月而為夜,寒而為冬,燠而為春,何莫非天之運動也,而安能窺其形乎。舒而為恩,慘而為威,賞而為予,刑而為奪,何莫非君之設施也,而安能見其跡乎。堯與舜,名雖有二,實則一也。夫苟紛紛然曰:堯之成功巍然如是,堯之文章煥然如是,我何為而不可,則見其勞而不見其逸,見其大而不見其泰,烏能恭己南面耶。而不知舜之時,未能外堯以為治。未能外堯以為治,亦未能外堯以為心矣。心豈可一物加之哉。惟不能以一物加之于心,故不見其一毫措之于外。此所謂篤恭而天下平之盛,非若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故再言夫何為哉,所以深致其贊美也歟。
皋陶曰:帝德罔愆,臨下以簡,御眾以寬,罰弗及嗣,賞延于世,宥過無大,刑故無小,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德,洽於民心。

錄曰:舜之為舜,始終本末具見於此。蓋居上以寬為本,待人以厚為本,臨民以恩為本,矜死以哀為本。苟無其本,則以何者而恭己南面乎。後世惟漢之文帝,宋之仁宗,庶幾近之。然而功效未臻于唐虞者,無皋陶之邁種與之共理,何以責其身脩思永,庶明勵翼哉。此又不可不知。
《 家語》:舜之為君也,其政好生而惡殺,其任授賢而退不肖,德若天地而靜虛,化若四時而布物也。是以四海承風,暢於庶類,鳳翔麟至,烏獸馴德。無他也,好生故也。
錄曰:夫子之贊舜至矣,又曰:無他也,好生故也。其意何居。蓋王者廣昊昊之德,篤生生之恩者也。天有四時,主於生物,而不主於戕物,所以肅殺於秋,閉塞於冬者,正欲以翕聚發散於無窮也。君有八柄,主於養民,而不主於殘民,所以除惡務嚴,禁暴務威者,正欲以保全愛護於無已也。是故常誅四凶矣,雖天下咸服其辜,而舜之心油然如不得已也。皋陶執之,士師識之,雖未嘗不出於舜,而實非其本心也。故曰:天下殺之也,非舜得而殺之也。如此則何害於好生之德哉。設使舜之心,或主於一,皋陶曰可殺,吾迺生之,生之似仁已,如民害何,害民非天也。士師曰不可殺,吾迺殺之,殺之似威已,如心害何,害心非德也。故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德,洽于民心。
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曰: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錄曰:堯之時,浩蕩渾涵,譬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禱。故帝力何由而知。舜之時,薰蒸洋溢,若風之鼓物吹噓,棄籥無不周褊。故亦知有慍可解,有財可阜。然皆得之於心,而應之於手,有不期然而然者。以是播於《韶樂》 ,夫安得而不盡善盡美耶。

夏后氏敏給克齊,其德不爽,其仁可親。

錄曰:堯、舜、禹,皆大聖人也。《家語》稱各不同。蓋堯素履君位,萬古特尊;舜、禹嘗起側微,親民之事不可與如天等也。吾夫子立言之意,固自有在。
《虞書》: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穀,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
錄曰:禹何以敏給克齊哉。夫洪水滔天,下民塗炭,正由五行不能相克,水火不能既濟,天迺錫禹洪範九疇,使禹不能敏以從事,損其有餘,益其不及,務俾齊給。則彝倫何由叔哉。所謂六府三事,即洪範皇極。而其仁可親,莫過於此。
《周頌》: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粒我蒸民,莫匪爾極。貽我來牟,帝命率育。無此疆爾界,陳常于時夏。
錄曰:此所謂極,即大學之至善也。蓋天以生物為心,其陰陽二氣,乾道坤道,何所不用其極乎。苟有一毫之未至,一息之未仁,則不足以生物,而不得謂之天矣。聖人以養民為心,其亙之租狂,亙之糜芭,何所不要其至乎。苟有一物之不褊,一土之不宜,則不足以養民,而不得謂之稷矣。此仁之至極,非周公莫能知之,而尊祖配天之祭,所由以義而興起也。
《孟子》曰: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勳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
錄曰:夫魚鼇不可以為命,木石不能以厚生,禽獸不足以興治,胥於陷溺者也。故民不食則飢,營窟則勞,然而良心之天固自若也。苟無教,則人心貿貿焉,人欲肆而天理窒。舉天下含齒戴髮之流而反,不如角者、鬣者、瓜而牙者之無以難也。何也。彼角者止於觸而已,鬣者止於逸而已,爪而牙者止於噬而已。若人而無天理以為之制,人欲以為之防,則其反覆狙詐,殘民害物,有不可勝言者矣。然後知玄王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非但曰小補云爾,其祀殷配天不亦宜乎。
《虞書》曰:皋陶邁種德,德乃降,黎民懷之。
錄曰:夫皋陶之德,何以謂之邁種耶。蓋刑者,民之心也,大則軀命關焉,小則康恥係焉。其加于民至切,而入人至深,民之畏之甚於水火也。夫苟雖知其重,而或攝嫌避疑,適巡畏縮,則不可謂之邁。亦有雖得其情,不能哀矜勿喜,期于無刑,則不可謂之種。一毫無所壅之,謂邁;一毫無所技之,謂種。此民協於中無以異於三聖,為粵若稽古不嫌同辭也歟。
益贊于禹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至誠感神,蚓玆有苗。禹拜昌言曰:俞,班師振旅。帝乃誕敷文德,舞干羽于兩階,七旬有苗格。

錄曰:禹何以有是征乎。地平天成,遐邇一體,不可使一夫不被堯舜之澤也。益何以有是贊乎。成允成功,不曰滿假,不可以一事而存矜伐
之心也。此至仁之澤,垂之萬世,尚有餘馥焉。今之君子,不可不知。
《商書》曰:克寬克仁。

錄曰:寬者以言乎其量也。寬可以加于仁乎。邵子曰:三王之世如秋。如秋,凌如也,不免于肅殺之威矣。故以二字贊湯,所謂代虐者歟。
《史記》:湯出,見人張網四面而祝之曰:從天墜者,從地出者,從四方來者,皆罹吾網。湯解其三面,止置一面,更祝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不用命者,迺人#1吾網。漢南諸侯聞之,曰:湯仁至矣,及禽獸。歸之者四十餘國。
錄曰:此可見其克寬也。夫湯伐夏,救民者也。今觀其言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不用命者,乃入吾網。嗚呼。於物且然,蚓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為之乎。後世亦有禁捕烏雀,立放生之碑者,何以不能服人耶。孟子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湯以懋昭大德,建中於民,故因其及物之仁,遂致人歸之眾。倘為仁之功未至,偶有一念之施,而遽期其效甚者,役心于慈悲,殉志於清冷,專以不殺為德,好道為七,則亦徒然而已。此錄之意也。
《大學》曰: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于仁。
錄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仁至難言,可以淺近求之乎。肇端於念慮之萌,至微而不可見也。及其至也,天下莫能載焉,至褊而不可窮也。智周乎萬物,而不出於本心之中;道濟乎天下,而不外于一腔之內,此為人君者止于仁也。抑《詩》以穆穆,稱文王也。章又表而出之曰:天子穆穆。其與諸侯皇皇,何不伴也。天子者,如天運于上,天惟深遠而不可測,故能神其鼓舞,有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之機。君惟深遠而不可測,故能極其慘舒,有不大聲色,不長夏革之妙。設使一鼓而雷,一潤而雨,皆能知之,則人將不貴之矣。一指而怒,一激而喜,皆能識之,

人亦何畏之有哉。此詩人之深意,不可以不知也。

孟子曰:文王視民如傷。

錄曰:此止于仁之心也。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是心也,其視民如傷之心乎哉。曰:文王之時,未有瘡庾者也,亦未有呻吟者也。

蚓惠鮮懷保,不啻其至,何至如傷乎。而不知大聖人,未嘗自以為然也。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春祈寒小,夏暑雨小,民亦惟曰怨咨。不特此耳,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然則文王之心安得而不切切哉。此漸民以仁,至於淪肌泱髓,非可以一朝一夕求之也。

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祿,關市譏而不征,澤粱無禁,罪人不孥。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也。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詩》云:普以富人,一及此勞獨。

錄曰:此止于仁之事也。所以謂文王以百里,非爻為天子也。方百里之岐,而八百年之施為氣象,舉在其中,此非為政於天下乎。乾稱父,坤稱母,民則吾同胞也。雖有榮獨鰥寡之殊,而聖人視之,若身之有疼癘焉,己之有疾痛焉。雖欲釋之,誰得而釋之;雖欲後之,誰得而後之。人惟不能肖天地之德,帥天地之性,是以賊虐無辜,播棄黎老,以自絕于天而不自知也,豈不哀哉。
《周南》:紡魚頫尾,王室如燬。雖則如燬,父母孔邇。
錄曰:此止于仁之效也。紂居天位為天子。天子作民父母,勢可以生殺,權可以廢置,而其向背之情乃如此。苟求其故,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故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心也。然則文王豈能招而來之,推而去之哉。觀乎人心,則見天心;觀乎民命,則見天命而已矣。

《周頌》:綏萬邦,屢豐年。

錄曰:此聖人以仁事天之實,天心感應之至,非或者文飾之辭也。然則周饑克殷而年豐,果何所由乎。紂為天下逍進主,所任用非,剖剋聚斂,則疆禦暴虐。天心之厭惡,不啻雷電之威,豈叉擇人而施其擊搏乎。是故周之饑,商之烈也。及夫婦馬華山之陽,放牛桃林之野,黎民復業,良善得生,以稷之耕稼,教商之遺民。是故殷之安,周之福也。此錄外意也。
《通鑑》:交趾南有越裳氏重譯而獻曰:道路遙遠,山川阻深,恐一使不通。故重三譯而來朝。周公曰:德澤不加,君子不饗其質。政令不施,君子不臣其人。譯曰:吾受命國之。黃耆曰:天之無烈風淫雨,海不揚波,已三年矣。意者中國有聖人乎,盍往朝之。周公歸之於王,稱先王靈神,致薦于郊廟。

錄曰:此書契以來所僅見者,不知當時何以致此乎。《中庸》曰:是以聲名洋溢於中國,施及蠻貊。丹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曰月所照,霜露所墜,几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聖神,功化之極。故有此應也。夫周家積功累仁,干有餘年,以至文武成康之際,真元會合。天地於此而交,萬物於此而泰,上而三光曰月明,風雨時,下而九州山不童,川不竭;進而在疆,嘉禾生,岐麥至,退而在郊,鳳凰嗚,麒麟出,則遠而八荒,寧無重譯來王之事乎。此聖人至德淵微,自然之應。不然白狼白雉,何益於浸衰稽-首呼。韓何補於不振,至莽加之以褒頌,衹為篡竊之媒爾,可同日語哉。
召伯巡行南國,以布文王之政。或舍甘棠之下,其後人思其德,故愛其樹而不忍傷,曰: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茨。蔽芾甘棠,勿剪勿敗,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說。

錄曰:愚觀甘棠之詠,而知政教之入人與。夫恩澤之及物,譬之和風焉,播於春煦之時,而人不以隆冬之閉塞少之也;譬之甘雨焉,沛於長養之曰,而人不以大旱之枯稿忘之也。今去風公之時,不知其幾何,而誦其書,讀其詩,宛然遺恩之在目。不知生於其世者,又將何如。此君子所以油然於不忍人之政歟。

南國諸侯遵召伯之教,服文王之化,能脩身齊家,以治其國。而其仁民之餘恩,又有以及於庶類。故詩人美之虞:彼茁者葭,一發五肥,于嗟乎縐。彼茁者蓬,一發五縱,于嗟乎縐虞。

錄曰:以愚觀於二南之世,其君則麟也,臣則驕虞也,士則羔羊也,民則公侯也,胡其和氣之充塞乎。夫和者,天地之心,而神明之德也。

主和德於上,百僚和集於下,則萬物之和有不期然而然者。故君暴虐,則臣鷹鷗矣。君松棘,則臣臬境矣。而國有蠻髦,野有兕虎,安在其草木之茂,禽獸之多乎。明永樂二年,周王獻驕虞,儒臣作頌亦如此。

《繫辭》: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
錄曰:從古以來,言仁者多矣。吾夫子始密察之。乾稱父,坤稱母,非有聖人成位乎。中則天地何由而位,萬物何由而育。故德不可以徒而視也。叉能體仁,然後足以長人。故位不可以虛而拘也。財者,民之心,得其民,斯得天下。故仁不可以汎而施也。蓋絮矩則曰仁,放利則曰怨,一言以蔽之,只在公私之間而已矣。
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故君子不可以不脩身,思脩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智、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一展公曰:夫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脩身。知所以脩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脩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功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脩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群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遠人則四方歸之,懷諸侯則天下畏之。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脩身也。去讒遠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士也。時使薄斂,所以勸百姓也。曰省月試,既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遠人也。繼絕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跆,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矣。順乎親有道,反#2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祁,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辯之,篤行之。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辯,辯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錄曰:為政在人,而不由於學問,可乎。此其所以首出百王卓冠群倫者。抑吾夫子之論政,達道達德,九經也。後世之論政,約法律令,條章也。以為《論語》 四字,終身未盡。亦有《 貞觀》 一編,千古冠越者,於此可以鑒矣。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休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
錄曰:夫所謂之忍者,以刃加於心而曰忍。心非可刃也,有形之鋒可避,無形之鍔難當也。是故齊宣王不忍一牛之死,至毀人宗廟,遷人重器,繫人旎倪,孰可忍哉。梁惠王不忍其民之饑,至東敗於齊,西喪於秦,南辱於楚,又可忍哉。蓋孟子之時,去古又遠,天下紛紛大亂,其於休惕惻隱之心蕩然鮮矣。雖爭以千言萬語,皆為是心所奪。若非吃緊以其良心真切之處,人人可得而驗者觀之,則亦何益之有哉。此赤子入井之論,發前聖所未發,不可以不錄也。
滕文公問為國,孟子對曰:民事不可緩也。《 詩》 云:晝爾于茅,宵爾索絢,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民之為道也,有恆產者有恆心,無恆產者無恆心。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及陷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籍也。夫世祿,滕固行之矣。《 詩》 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詩》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文王之謂也。予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使畢戰問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地不均,穀祿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經界。經界既正,分田制祿,可坐而定也。夫滕壤地褊小,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畝,餘夫二十五畝,死徒無公#3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泰#4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所以別野人也。此其大略也。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

錄曰:孟子告文公以七一之法,猶有子告哀公以盍徹也。而文公遂能使畢戰問井地,則其天資之美,較之哀公,可謂天淵矣。自書契以來、論仁政者,莫詳於此。然而君子未嘗不憮然嘆惜者。嗟乎。非言之艱,行之惟艱。三代之於後世,何以異哉。聖賢之法言,猶匠氏之繩墨,醫師之方衍也。不欲為方圓,則亦已矣。如具欲為方圓也,而曰:我般輸其可哉。不欲為緘砭,則亦已矣。如其欲為緘砭也,而曰:我盧如其可哉。故曰:有王者起,鈴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聖賢之究心,如是而已,豈若後世刻意於成功,期效於旦暮者同曰語哉。
《禮記?月令》:立春之曰,天子親帥三公九卿,諸侯大夫,以迎春於東郊。還反,賞公卿大夫於朝,命相布德和令,行慶施惠,下及兆民。是月也,天氣下降,地氣上騰,天地和同,草木萌動。王命布農事,以教道民。乃脩祭典,犧牲毋用牝,禁止伐木,恐覆巢,毋殺孩蟲,胎夭飛烏,毋麝母卯,毋聚大眾,毋置藏槨,掩骼埋貲。是月也,不可以稱兵。稱兵必有天殃。兵戎不起,不可從我始,無變天之道,毋絕地之理,毋亂人之紀。
錄曰:以月令終焉者,世降凌夷,仁道荒蕪,君德頹敗。惟聖人上奉天道,下盡人事,而在我亦以預養是心,而廣為仁之衍也。

弘道錄卷之一竟

#1『人』據文義疑作『入』。

#2『反』原作『女』,據文義改。

#3『公』據文義疑作『出』。

#4『泰』據文義疑作『養』。

弘道錄卷之二

君臣之仁

《漢記》:孝文皇帝元年春,詔曰:方春時和,草木群生,皆有以自樂,而吾百姓鰥寡孤獨窮困之人,或咕於危亡,而莫之省憂,為民父母將何如。其議所以賑貸之。

錄曰:以元年之詔繼月令者,漢承秦後。人君之恩希闊寥落,譬則天地閉塞而成冬也。讀是若枯者復生,絕者復蘇,此何等氣象也。益可以見生生之恩,叉無泯滅,窮盡其淵哉,為世慮乎。
又曰:老者非帛不煖,非肉不飽。今歲首,不時使人存問長老。又無布帛酒肉之賜,將何以佐天下子孫孝養其親哉。具為令有司,請令縣道年八十以上賜米,人月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其九十以上又賜帛,人二疋,絮三斤。

錄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帝可謂能舉斯心矣。雖然西伯善養老,非家賜而人益之也。導其妻子,教之樹畜。帝知賜民老,而使長史閱視丞,若尉與嗇夫、令史、二千石,各遣吏巡行,不稱者督之。嗚呼。何不制五畝之宅,百畝之田,而使長吏各屬分任其責乎。
十二月,詔曰:法者,治之正也。今犯法已論,而使無罪之父母妻子同產坐之,及為收舉。朕甚不取,其除收學相坐律令。
錄曰:孟子之稱文王,鈴曰:罪人不學。帝雖未能究竟擴充,然而漢之元氣勃勃然矣。賈山所以謂山束布詔令,民雖老贏瘡疾,扶杖而往聽之,願少須臾毋死。思見德化之成者如此。
二年秋九月,詔曰:農,天下之大本也,民之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憂其然。故今玆親率群臣耕以勸之,其賜天下今年田租之半。

錄曰:此帝用賈誼之言也。夫誼通達國體者也,豈不知背本趨求之故歟。任民所耕,不限多寡,遂致豪右兼並,貧民逐末,此探本之論也。末技遊食之民,非不欲歸耕也,無立錐之地,則何所措乎足耶。有國者可不務變通乎。誼嘗勸立漢制,更秦法,言而無益,故就帝之所及語之。而帝愛民之性出於天也,其親耕以率天下,而賜民田租之半,豈非千古之美談歟。然不知自識者觀之,衹以為豪右勸耳,而小民亦不過為有力者所使,非三代勸農之道也。
十二年春,詔曰:道民之路,在於務本。朕親率天下農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歲一不登,民有饑色,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也。吾詔書數下,歲勸民種樹,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民不明也。且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憂,將何以勸焉。其賜農民今年田租之半。
錄曰:此帝用晁錯之言也。夫錯刻薄寡恩之人也,猶能知務農貴粟之道。其募民入粟拜爵,曾未甕何,而邊食可支五歲,郡縣可支一歲,遂再賜民田租之半。後世募民入果二頻歲屢行,未能若是。何也。蓋文帝之募民以為民也。復世之募民以為己也。彼以無窮之財,供有限之用,而此以有限之財,恣無窮之用。此其所以異也。
十三年六月,韶曰: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今塵身從事,而有租稅之賦,是謂本末者無以異也。其於勸農之道未備,其除田之租稅,賜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數。
錄曰:自是年為始,不收民租者,十有餘歲,豈非千古之罕儔歟。蓋上躬脩玄默,而將相少文多質,是以史安其官,民樂其業,畜積歲增,戶。寢息。然則帝之富庶皆自己,損之於民,無所益也。夫豪強占田瑜多,算收太半,官除田租不賦,而私家鈴取贏焉。雖堯舜不能‘有所益也。故君恩重於三代,而民問酷於亡秦。皆當時君臣不能深本,而衹以資富(碩?強也。可惜哉。

十六年春三月,韶曰:問者數年比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災,朕甚憂之。愚.而不明,未達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過與。乃天道有不順,地利寧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廢不饗,與何以致此。將百官之奉養或廢,無用之事或多,與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會度田非益寡,而計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於古猶有餘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無乃百姓之從事於末,以害農者蕃,為酒嘐以靡穀者多,六畜之食'間焉者眾與。細大之意,吾未能得其中。其與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遠思,無有所隱也。
錄曰:文帝之為民,無以加諸也。何以曰:愚而未明乎。夫相,人君所以備顧問,指迷解惑也。有如張蒼者,水土之不辨,何以責其率意遠思哉。夫一言以蔽之,曰:不息寡而息不均。苟有均民之心,以度田則給,以計。則益,何息古有餘而今不足哉。徒知反躬,而不知所以反;徒首過咎,而不知所以過;徒與丞相列侯史二千石博士議,而不知所以議。孟子不云乎: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讀是而後下紹,爻有達其咎者。
孝景皇帝元年五月,復收民田租三十而稅一。
錄曰:責文帝者,春秋之義也。錄景帝者,善善之心也。景之於文,不自嫌矣。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不可謂孝乎。東漢光武六年詔,收見田租三十而稅一,如舊制。制者,元年之制也。文景之澤,其長矣乎。後二年夏四月,韶曰:雕文刻鏤,傷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紅者也。農事傷,則飢之本也。女紅害,則寒之源也。夫飢寒並至,而能亡為非者,寡矣。朕親耕,后親桑,以奉宗廟,集盛祭服,為天下先,不受獻,臧大官,省縣賦,欲天下務農。蠢素有畜積,以備災害。疆毋攘弱,眾毋暴寡,老耆以壽終,幼孤得遂長。今歲或不登,民食頗寡,其咎安在。或詐偽為吏,吏以貨賂為市,漁奪百姓,侵牟萬民。縣丞,長吏也,奸法與盜盜,甚無謂也。其令二千石各脩其職。
錄曰:以文景之時,而乃有詐偽之吏,貨路漁奪,無以異於為盜者,何不責之輔相,而獨令二千石各脩其職乎。蓋自蕭曹畫一之後,陳平問錢穀不對,反加稱善;丙吉不問道傍死人,以為知體;王陵一以正對,則謝罷之;亞夫奉帝如約,則又罷之;而陶青、劉舍、衛綰皆碌碌庸人,何以責其裁成輔相,以左右民哉。故終漢之世,無一相業可稱。為君者恣己之所施,如摘植冥行,亦安敢望其縣丞長吏之皆得其人哉。
三年春正月,詔曰:農,天下之本也。黃金珠玉,饑不可食,寒不可衣,以為幣用,不識其終始。問歲或不登意,為末者眾,農民寡也。其令郡國務勸農桑,益種樹,可得衣食物。吏發民,若取庸,釆黃金珠玉者,坐臟為盜。

錄曰:景帝不作雕文刻鏤,錦繡纂組。及禁探黃金珠玉,與文帝之敦朴無以異也。二帝之所以致殷富之本,正在於此。夫弛于民者有限,而費于上者無窮。苟弛其一而用其二,雖有弛之之名,其獎正如景帝之所戒者,故鈴有坐臟為盜之令,而後有帶牛佩犢之風。為人上者,不可以不察也。
《漢書食貨志》:漢興,自天子不得具鈞駟,而將相或乘牛車,齊民無蓋藏。天下己平,高祖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孝惠高后時,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於民。而山川園地,市井租稅之入,自天子以至於封君湯沐邑,皆各為私奉養焉,不領於天下之經費。漕轉山束栗,以給中都官,歲不過數十萬石。繼以孝文、孝景清爭恭儉,安養天下。七十餘年之問,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災,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凜庾皆滿,而府庫餘貨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眾庶街巷有馬,而阡陌之間成群,乘犢牝者檳而不可聚會,守聞閻者食梁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故人人#1,
#2也;雖然有高明光大之董子、無以易好大喜功之世宗,而少年才美之賈生,安能勝多質少文之絳灌乎。此伊周遇主,湯文共濟,咸有一德之難再也。
《西漢循吏傳》:景帝時,文翕為蜀郡太守,仁愛好教化。蜀地辟陋,有蠻夷風,文翁欲誘進之,乃選郡縣小吏開敏有材者張叔等千餘人,親自飭厲,遣詣京師,受業博士。數歲,蜀生皆成就還歸。文翁以為右職,用次察舉,官有至郡守刺史者。又脩起學官於成都市中,招下縣子弟以為子弟,為除更縣,高者以補郡縣吏。為孝弟力田,常選學官僮子,使在便坐受事。每出行縣,益從學官諸生明經飭行者,與倪使傳教,令出入閨閤,縣邑吏民見而榮之,數年爭欲為學官弟子,富人至出錢以求之,縣是大化,比齊魯焉。至武帝時,乃令天下郡國,皆立學校官。自文翁為之始。後終於蜀,吏民為立祠堂,歲時祭祀,不絕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錄曰:翁之力行,有由然哉,有由然哉。夫饉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乃王政之本也。文景之鴻業,惜乎獨少此耳。天迺篤生此翁,雖不當路於漢,繼世因之,郡國皆立學官,以至于今。不但為王者師,亦可為後世法矣。立祠而祀之,非偶然也。
越尉佗自立為帝,召貴佗兄弟,以德懷之,佗遂稱臣,與匈奴結和親。後而背入,盜命邊備,備守不發兵,深入恐煩百姓。昊王詐病不智,賜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諫說雖切,常假僭納用焉。張武受賂金錢,覺,更加賞賜,以魄其心。專務以德化民,是以海內殷富,思於禮義。斷獄數百,幾致刑措。嗚呼,仁哉。又曰:孔子稱斯民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信哉。周秦之敝罔密之俊而軏不勝,漢興掃除煩苛,與民休息,至于孝文加之以恭儉,孝景遵業,五六十載之問,至于移風易俗,黎民醇厚。周云成康,漢言文景,美矣。

錄曰:詳讀二贊,未嘗不撫然嘆息,見先王之遺恩焉。故備錄之。或曰:然則可比於三代之君否。《易》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中庸》曰:其次致曲。性之不可以已也。如此夫,剛柔未發之謂中,發而皆中節之謂和。其次則叉自其發見之偏者而克之,以極于天命之本然。《洪範》所謂建用皇極,又用三德是已。是以古之聖王撫世酬物,因時制真,陽以舒之,陰以斂之,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故能納天下於皇極。帝之天資,回進於是,乃不能窮致事物之理,推極本體之性,博求元聖與之同,內以朝夕納誨,啟心天心。故其功用止於一待,固無以進于三伐。
黃霸明察內敏,溫良有讓。自武帝用法深,昭帝遵之,以刑罰痛繩群下俗吏。上嚴酷,而霸獨寬和為名。宣帝垂意,恩澤詔數下,吏不奉宣,霸為太守,選擇良吏,分部宣布詔令,令民咸知上意。使郵亭、鄉官皆畜雞豚鰥寡貧窮者。然後為條教帥伍長,班行之於民問,之意。及務耕桑,養,去食穀馬米靈靡密,霸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見者察繹問它陰伏以相參考。嘗欲有所司擇長年廉吏遣行,屬令周密,吏出不敢舍郵亭食於道傍居,所問毫座不敢有所隱。有死無以葬者,鄉部書言處。某所大木可以為棺,以祭,吏往皆如言。其識事聰明如此吏民不知所出,咸稱神明。姦人去,宅郡,盜賊曰少,鄉化孝子弟弟,以贍,置父老師,勸以為善防姦節用殖財,種樹畜初若煩碎,然紐閣次尋,以霸具知其起鰥寡孤獨霸具為區某亭堵子可力行教化而後誅罰務在成就全安之,以是得吏民心,歲增,治為天下第一下詔曰:穎川太守霸真婦順孫田者讓畔,道不拾遺,天子以其治行宣布詔令,百姓,曰以眾多,養視鰥寡貧窮。或八年亡重罪囚戶口,贍助吏民鄉于教化,興於行誼,可謂賢人君子矣。

錄曰:孔子告哀公:以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孟子告齊梁之君,皆悻憚雞豚狗競之畜,鰥寡孤獨之養。諸君皆莫能行。至漢而後,黃霸力能任之。可見聖賢之言,有同日月;人心之天,無問古今。政本蒲盧之易,民無秦越之分。惜乎限於穎川,不能褊于天下,蚓獨長於治民,劣於輔相。此治非三代,效非聖賢,所由分也。
龔遂忠厚剛毅,有大節,宣帝在位久之。渤海左右郡歲饑,盜賊並起,二千石不能制。上選能治者,丞相御史舉,遂為渤海太守,時年七十餘。宣帝謂曰:渤海廢亂,朕甚憂之。君何以息其盜賊。遂對曰:海瀕遐遠,不霑聖化。其民困於饑寒,而吏不恤,故使赤子弄兵於演池中耳。今欲使臣勝之邪,將安之也。上聞遂對甚說,因曰:選用賢良,固欲安之也。遂曰:臣聞治亂民,猶治亂繩,不可急也。唯緩之,然後可治。臣願丞相御史且無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使宜從事。上許焉。郡聞新守至,發兵以迎,遂皆遣還。移書屬縣,悉罷逐捕吏,諸持姐鉤田器者,皆為良民,吏毋得問;持兵者,乃為盜賊。單車至府,郡中翕然,盜賊亦皆罷,漱海又多劫掠,聞遂教令,即時解散,棄其兵弩而持欽組。於是悉平,民安土樂業,乃開倉凜,假貧民,選用良吏,尉安牧養焉。遂見齊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躬率以儉約,勸民務農桑,令口種一樹,榆百本,鱷五十本,蔥一畦韭,家二母氦五雞。民有帶持刀劍者,使賣劍買牛,賣刀買犢。曰:何為帶牛佩犢,春夏不得不趨田畝,秋冬課收斂益,畜果實菱蘆,勞來循行。郡中皆有畜積,吏民富實,獄訟止息。
錄曰:龔遂之對,古今之名言也。帝稱信賞鈴罰,吏稱民安,乃此之類矣。有如一實百虛,何以言中興伴德商周乎。嗚呼。龔遂往矣,鉤鈕刀劍,競牛雞犢,不與俱往,惟吾善懷而已。有如戶雞家競,帶牛佩犢,猶息不治,而口刀舌劍,揮戈露刃,遂使良民胥為寇仇,獨何心歟,獨何心歟。

召信臣以明經甲科,視民如子,所居見稱。遷南陽太守,為人勤力,有方略,好為民興利,務在富之,躬勸耕農,出入阡陌,止舍鄉亭,稀有安居,時行視郡中。水泉開通溝瀆,起水門提關,凡數十處,以廣溉灌。歲歲增加,多至三萬頃,民得其利,畜積有餘。信臣為民作均水約,束刻石於田畔,以防分爭。禁止嫁娶送終奢靡,務出於儉約。府縣吏家子弟好游放,不以田作為事,輒斥罷之,甚者案其不法,以視好惡。其化大行,郡中莫不耕稼力田,百姓歸之,戶口增倍,盜賊獄訟衰止,吏民親愛,號曰召父。
杜詩少有才能,建武中為侍御史,安集洛陽。復使之河束,誅降逆賊,拜成皋令。視事三歲,舉政尤異,遷南陽太守。性節儉,而政治清平,以誅暴立威,善於計略,省愛民役,造作水排,鑄為農器,用力少,見功多,百姓便之。又脩治陂池,廣拓田土,郡內比室殷足。時人方於召信臣。故南陽為之語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

錄曰:《詩》云:豈弟君子,民之父母。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至是而始見焉。豈非千古之一快乎。

束漢張堪志美行厲,年十六受業長安,諸儒號曰:聖童。世祖時,徵拜騎都尉,後領票騎將軍。杜茂營擊破匈奴於高柳,拜漁陽太守。捕繫姦猾,賞罰必信,吏民皆樂為用。匈奴當以萬騎入漁陽,堪率數千騎奔擊,大破之,郡界以靜。乃於狐奴開稻田八千餘頃,勸民耕種,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無附枝,麥穗兩岐。張君為政,樂不可支。視事分年,匈奴不敢犯塞。帝聞,召見諸郡計吏,問其風土,及前後守令能否。蜀郡計橡樊顯進曰:漁陽大守張堪,昔在蜀,其仁以惠下,威能討姦。前公孫述破時,珍寶山積,而堪去職之曰,乘拆轅之車,布波囊而已。
錄曰:漢文帝有言曰:吾得廉頗、李牧而以為將,吾豈憂匈奴哉。古之漁陽,今京兆近郊之地也。嘉靖中,數產瑞麥。如堪之所歌,已有之矣,如堪之所志,世豈無其人乎。行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然則金寶山積,何如麥穗兩枝耶。君子可以自助矣。

卓茂寬仁恭愛,鄉黨故舊,雖行能不同,而皆愛慕欣欣焉。遷密令,勞心諄諄,視人如子,舉善而教,口無惡言,吏人親愛,不忍欺之。人常有言部亭長受其米肉遺者,茂問之曰:亭長從汝求乎。為汝有事,囑之而受乎。將平居,自以恩意遺之乎。曰:往遺之耳。茂曰:遺之而受,何故言邪。曰:竊聞賢朋之君,使人不畏吏,吏不取人。今我畏吏,是以遺之。吏既卒受,故來言耳。茂曰:汝為蔽人矣。凡人所以貴於禽獸者,以有仁愛知相敬事也。汝獨不欲脩之,寧能高飛遠走,不在人問耶。亭長素善吏,歲時遺之,禮也。且歸念之。於是人納其訓,吏懷其恩,教化大行,道不拾遺。光武初訪求茂,詔曰:前密令卓茂束身自脩,執節淳固,誠能為人所不能為。夫名冠天下,當受天下重賞。今以茂為太傅,封褒德侯。

錄曰:曄論曰:建武之初,雄豪方擾,斯固倥惚不暇給之曰,卓茂斷斷小宰,無他庸能,而首加聘命,優辭重禮,其與周武式閒表位何以異哉。然則雖以茂之醇德,實上之至仁。光武於是乎,不可及矣。
魯恭拜中牟令,專以德化為理,不任刑罰。訟人許伯等爭田累,守令不能決。恭為平理曲直,皆退而自責,輟耕相讓。於是吏人信服。建初七年,郡國螟傷稼,大牙綠界,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聞之,疑其不實,使橡肥親往廉之,恭隨行阡陌,俱坐桑下,有雉過止其傍,傍有童兒,親曰:兒何不捕之。兒言:雉方將雛。親瞿然而起,與恭訣曰:所以來者,欲察君之政邇耳。今蟲不犯境,此一異也。化及烏獸,此二異也。堅子有仁心,此三異也。還府具以狀白安。是歲嘉禾生,恭便坐廷平。安因上書言狀,帝異之。
錄曰:自漢至今,千五百有餘年,龔黃早魯之名,未常泯滅,不但生榮死哀,而實超今邁古也。乎選矣。唐、不以後,難乎遠矣。

弘道錄卷之二竟

#1後文有缺。查《漢書?食貨志》載後文為『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誼而黜塊辱焉。於是罔疏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並兼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爭於奢侈,室廬車服借上亡限。物盛而衰,固其變也』。
#2前文有缺。

弘道錄卷之三

君臣之仁

《唐書? 食貨志》曰:唐之始時,授人以口分世業田,而取之以租庸調之法。其用之也有節。蓋其畜兵以府衛之制,故兵雖多而無所損;設官有常員之數,故官不濫而易祿。雖不及三代之盛時,然亦可以為經常之法也。
錄曰:唐之太宗,未可班於古之帝王也。而錄之以賢者,不能無遺憾也。董仲舒常建議曰:秦用商鞅之法,除井田,民得買賣,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小民安得不困苦。井田之法雖難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塞并兼之路。時武帝方興功利,竟不能用。哀帝時,師丹復言,累世承平,豪富史民訾數鉅萬,而貧弱愈困,宜略為限。時貴近未便,亦不行也。乃俾王莽假王田之名,增亂長禍,則何益哉。普武平吳之後,雖有占田七十畝之制,未幾五胡之亂,至魏孝文始納李安世之言,行均田之法,齊周隋因之。嗚呼。孰憶大漢四百餘年之
問,大賢建議屢言而不足;而區區六朝之際,李安世一言而有餘,逮於有唐毅然行之,愚安能已於躍然之喜耶。
唐制度田以步,其闊一步,其長二百四十步為畝,百畝為頃。凡民始生為黃,四歲為小,下六為中,一十一為丁,六十為老。授田之制,丁及男年十八以上者,人一頃,其八十畝為口分,二十畝為永業,,老及篤疾廢疾者,人四十畝;寡妻妾三十畝;當戶者增二十畝;皆以二十畝為永業,其餘為口分。永業之田,樹榆棗桑,及所宜之木,皆有數。田多可以足其人者為寬鄉,少者為狹鄉。狹鄉授田,減寬鄉之半。其地有薄厚,歲一易者倍授之,寬鄉三易者不倍授。工商者,寬鄉臧半,狹鄉不給。凡庶人徙鄉,及貧無以葬者,得賣世業田。自狹鄉而徙寬鄉者,得并賣口分田。己賣者不復授,死者收之,以授無田者。凡收授,皆以歲十月,授田先貧及有課役者。凡鄉田有餘#1以給比鄉,縣有餘以給比縣,州有餘以給近州。

錄曰:此唐授田之法也。蓋自五胡雲擾之後,民之耕農者無幾。後魏因之,各以露田授民。露田者,荒田無主,不栽樹者也。諸桑田不在所授之限。桑田者,民之永業,所常治者也。唐世因之,遂有世業口分之分。意者其初亦非公收在官,而授無田之民。祗因桑田不在所授之限者,而名為世業;因露田原授於民者,而限為口分。不然,若世業既官為,樹以桑棗所宜之木,何以仍得買賣分。既隨其老幼之差殊,口力之眾寡,鄉田之寬狹,而官為收授之。然則但令食其所出,不令擅其所有,何以又得並賣之乎。古之立法最禁徙常。《王制》曰:井里不常。孟子曰:死徒無出鄉。今令庶人各地遷移,自狹鄉徒寬鄉,又得並賣其口分田,惟死者收之,以授無田者。如此則民安得不徒之,又安得不亡之,又安得所收之田而以授人乎。此皆施行矛盾,不知作史者之誤耶,抑為政之誤耶。夫自秦而下千四百有餘年之問,而能行授田之法者,自唐伊始,固足以見其難矣。而其制不能無可疑。至永徽以後,始禁民不得買賣,買者還地而罰之。抑後矣。無惑乎,魚并之如故也。
凡授田者,丁歲輸絹二斛,稻三斛,謂之租。丁隨鄉所出,歲輸絹二匹,綾拖二丈,布加五之一,綿三兩,麻三斤,非寞鄉則輸銀十四兩,謂之調。用人之力,歲二十曰,閏加二曰,不役者曰為絹三尺,謂之庸。有事而加役二十五曰者免調,三十曰者租調皆免,通正役不過五十曰。
錄曰:此唐徵科之數也。所以謂租庸調者,以人丁為本。而調之云者,猶其曰;調停之調。蓋以土產各有所宜,如絹絞施,隨宜賦其一丈,非謂各二丈為六丈也,布麻亦然。今志歲輸絹二疋,縿訑各二丈,布加五之一,綿三兩,麻三斤,非桑鄉則輸銀十四兩,疑此反重於常算矣。觀者要當以《通典》,及《會要》所載為正。《會要》:丁隨鄉所出,歲輸絹絞絞各二丈,布加五之一,綿二兩,輸布者,麻三斤,以為調。
自王公以下,皆有永業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總麻以上,親內命婦一品以上,親郡王及五品以上,祖父兄弟職事勳官三品以上,有封者若縣男父子,國子太學四門學生博士,孝子順孫,義夫節婦,同籍者,皆免稅課役。凡主戶內有課口者,為課戶。若老,及男廢疾篤疾,寡妻妾,部曲客,女奴婢,及視九品以上,官不課。凡里有手實,歲終具民之年與地闊陋為鄉帳,鄉成於縣,縣成於州,州成於戶部。又有計帳,具來歲課役,以報度支,國有所須,先奏而斂之,數書于縣門村坊,與眾知之。水旱霜蝗耗十四者,免其租,桑麻盡者免其調,田耗十之六者免租調,耗亡者諸役皆免。

錄曰:此唐鐲復之政也。自王公以至於庶人,皆有品節限量,使其子孫能世守之,何以不能久致太平乎。奈何,不旋踵而失之也。故愚嘗謂,
漢子孫能守三十稅一之法,而其祖宗不能創什一中正之規,唐祖宗能設科條禁令之目,而其子孫不能存節用愛民之心。均之無能及於三代也。
太宗方銳意於治,官吏考課,以鰥寡少者進。考如增戶法失勸道者,以臧戶論配。
錄曰:此唐殿最之法也。使京官五品以上,各舉守令一人,是重之於始也。考課以鰥寡少者進,失勸導者退,是重之於終也。究其著實舉行,莫者諸州剌史。奈何自貞觀以來,重內官而輕州縣,刺史多用武臣,或京官不稱職,始補外任。帝雖銳意於治,其能身率天下乎。此唐之良史所以不若漢世之多也。
租以斂獲早晚險易遠近為差用,調輸以八月,發以九月。同時輸者先遠,民皆自槃量。州府歲市,土所出為貢,其價視絹之上下,無過五十疋。異物滋味,狗馬鷹犬,非有詔不獻。有加配,則以代租賦。
錄曰:此唐轉輸之政也。至兩稅,而後夏輸六月,秋輸十一月。此政廢矣。是時太宗方銳意於民,絕嗜禁慾,黜所玩好,且未舉封禪征伐之事,故州府歲市所貢,視絹之上下,無過五十疋,有加配,則以代租賦。此何等氣象也。貞觀以後,漸不如矣。
其凶荒,則有社倉賑給,不足,則徒民就食諸州。尚書左丞戴冑建議:自王公以下計墾田,秋熟所在為義倉,歲凶以給民。太宗善之,乃詔畝稅二升,粟麥杭稻隨土地所宜,寬鄉斂以所種,狹鄉據青苗薄而督之,田耗十四者兔其半,耗十七者皆免之。商賈無田者,以其戶為九等,出粟自五石至於五斗為差。下下戶,及夷撩,不取焉。歲不登,則以賑民。或貨為種子,則至秋而償。其後洛、相、幽、徐、齊、并、秦、蒲州又置常平倉,粟藏九年,米藏五年;下濕之地,粟藏五年,米藏三年,皆著于令。

錄曰:此唐救荒之政也。太宗方重守令之選,刺史縣令皆得其人。故以社倉則足以賑,以義倉則足以給,以常平倉則足以儲。無守令之賢,欲自王公以下計墾田而斂之,則增一禁厲矣。此又為上者所當知也。
貞觀初,戶不及三百萬,絹一疋,易米一斗。至四年,米斗四五錢,外戶不閉者歲月,馬牛被野,人行數千里不責糧,民物蕃息,四夷降附者百二十萬人。是歲天下斷獄,死罪者二十九人,號稱太平。

上之即位也,常與群臣語及教化,曰:今承大亂之後,恐斯民未易化也。魏徵對曰:不然。久安之民驕佚,驕佚則難教。經亂之民愁苦,愁苦則易化。譬猶飢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也。上深然之,封德彝不以為然,上卒從徵言。是歲天下大稔,流散者咸歸,鄉里斗米不過三四錢,束至于海,南至五嶺,皆外戶不閉,行旅不責糧,取給于道路焉。帝謂君臣曰:此魏徵勸我行仁義,既效矣。惜不令封德彝見之。

錄曰:《易》之《大過》曰:揀撓,利有攸往,亨。九二曰:枯楊生梯,老夫得其女妻,無不利。夫太宗真有大過人之資,而鮮天德王道以為之本。棟之撓也。楊之枯也。幸而貞觀之治,又得房杜王魏諸賢以為之輔,老夫得其女妻也。故雖有楝撓枯楊之象,而亦有亨道焉,有利道焉。君子故不之拒也。
《宋紀》: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聖武,睿哲明孝。皇帝天性仁孝寬裕,喜慍不形於色。初封壽春郡王,講學于資善堂。天禧元年兼中書令,明年進封昇王,九月丁卯冊為皇太子。
錄曰:自史冊以來數千百年,未有直鎰為仁者,帝可謂僅見矣。故以徽號存其大略,將以為君人者致意焉。夫蒙以養正聖功也。方是時,帝之至性渾然,正人皆可以為堯舜之時,開資善堂以講學養之,於正不以私冒干之,乃作聖之功用,而宋朝家法過漢唐者也。

以參知政事李迪為太子賓客。

遵堯錄曰:李迪等常侍燕束官,見帝容止端莊,雖優戲在前,亦不甚顧。他曰因奏事言之,真宗曰:平時居內中,亦未嘗妄言笑也。錄曰:迪之風烈頗聞,而辭太傅不已過乎。夫公孤以輔佐天子,師保以儲養束官,亙古以來之成法。初不因太宗之時,立而有,不立而無也。自宋專任宰相,天子無公孤以詔左右,則太子無師保以相前後矣。此其立法不如成周者也。
四年詔太傅監國,五曰一開資善堂,太子秉質南面立,輔臣參庾諸司事,聽其議論,謂之曰:但盡公道則善矣。
錄曰:帝之於己也不妄言笑,於人也務盡公道。此何等粹白也。《蒙》之九五曰:童蒙,吉。其斯帝之謂乎。
乾興元年二月戊午,遺詔太子即皇帝位。

錄曰:是時帝年十三,如龍之方蛻未就雲雨也,如麟之方趾未就踐履也。故《易》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豈非以其施之未
達,性之未固哉。苟有如伊尹周公以輔之於外,太姒邑姜以成之於內,則太甲成王尚有暫德不足媲矣。惜乎。劉后專制于內,丁謂之徒交結于外,苟不得王曾正色立朝倚以為重,烏能成九二志應之功哉。觀聖人作《易》之意,則知仁宗初政之所以分矣。
明道元年詔曰:朕猥以眇躬,纂於洪緒,既絕畋遊之好,又無臺榭之營,十載于玆,未嘗暇敢。不意掖庭之內,火禁非嚴,一夕延墦,褊於八殿。緬思降做,逸息省循。其今內外臣僚直言朝廷闕失,毋有所隱,副朕意焉。
錄曰:帝時春秋房盛,未有失德,而所稱絕遊畋之好,乏臺榭之營,又非空言,則天災何由政乎。夫掖庭房闡之地,八殿老陰之數,章獻之稱制將謝矣。此其除舊布新之先見者歟。

一年三月,帝始親政,罷脩創寺觀,裁抑僥倖,召宋綬、范仲淹,而黜內侍羅崇勳等,中外大悅。
錄曰:仁之親政,與哲之親政,大不倖也。仁之親政,罷脩寺觀;哲之親政,創脩新法。仁之親政,裁抑僥倖;哲之親政,召用凶邪。故一則中外大悅,一則忠良喪氣,得失之分較然見矣。
先是皇太后劉氏稱制,晚年任宦者羅崇勳、江德明等訪外事,崇勳由此勢傾中外。
錄曰:以母后臨朝,而宦官竊勢,此何等時也。范祖禹所謂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機,生民休戚之端,君子小人進退消長之際,天命人心去就離合之時,帝之盛德可少訾哉。嗚呼。一黜羅崇勳,而中外拭目,咸瞻盛德;一召劉緩等,而人情汕汕,已蹈覆亡。萬世之下,初政之君不可以不察也。

帝見章聖束封西祀,及脩玉清昭、應景靈,土木之役,極天下之巧,過為奢侈,謂輔臣曰:此雖太平盛事,然亦過度。當時執政大臣不得不任其責,呂夷簡曰:府庫一空,至今不充實者,職此之由。帝曰:如此之事,朕當戒之。
錄曰:此帝之所以罷脩建也。孔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釋之者曰:三年無改,亦謂在於當改而可以未改者耳。先儒恐其失旨,而以有過之舉,既往之愆為咎,故剖折而言。夫束封西祀,土木興作,不過廢天下之財。若乃青苗免役,剖剋斂怨,將以失天下之心。諉於安石,猶可言也,篤於君親,不可言也。其知者以為繼還,不知者以為擅改。然不知衹皆彰親之過,而與克蓋前愆者大不伴矣。嗚呼。此宣仁祀飯之頃,異於章獻撒簾之曰也歟。
初太平曰久,仕進者皆依托權要,以希進用,奔競成風。仁宗嘗謂輔臣曰:比來臣寮請對,其欲進者多,求退者少,何也。王曾曰:七人食兼,繫時之用舍。惟朝廷抑奔競,崇靜退,則庶幾有難進之風。帝然之。

錄曰:此帝之所以抑僥倖也。夫僥倖之人,行險者也。其始也,依阿取容,讒餡面談,無所不為,其終也,吮癱舐痔,逢君之惡,同所不至。故人君叉深惡而痛絕之。然非至公以存心,至明以燭物,未有不以小康信其大節,而假以欲退之意,遂其躁進之心。故曰:清心知人。又曰:知人則哲。闕一不可。
景祐二年,王曾同平章事。曾性資端厚,在朝廷進止皆有常,處平居寡言笑,人不敢干以私,進退十人,莫有知者。范仲淹常問曰:明揚士類,宰相之任。公之盛德,獨少此耳。徐應之曰:夫執政而欲使恩歸己,怨將誰歸。仲淹服其言。帝之初即位也,太后將有專制之患,曾正色危言以立于朝,由是宦官近習不敢窺覦,而帝德曰就,太后亦全令名。
錄曰:自此以後,可以見當時君臣之氣象矣。夫曾褒然稱許為大臣者也,則其於士不猶造化之於物乎,其心叉欲人人而盡其才。然亦有或不能盡者,惟反之。至公至誠,在我無愧而已。若孜孜以效用為恩,舍置為怨,則大臣者日益不足哉。故曰:斷斷兮,無他技。若呂許公未免有慷於此。此其收恩避怨與危言正色之所以不同也。
慶曆元年冬十一月有事,於南郊大赦,自西方用師,帝為肝食。知諫院張方平言曰:陛下猶天地父母也,豈與大豕豺狼較乎。願因郊赦,引咎示信,開其自新之路。帝喜曰:是吾心也。命方平以疏付中書,呂夷簡讀之拱手曰:公言及此,社稷之福也。
錄曰:蒙正亟稱夷簡有宰相之村,其此之謂乎。夫仁者鈴有勇,此西事之當競也。然而君子不之競者,豈徒廣人自新之路哉。出則無敵國外息,國怛亡,其諸引咎示信之微意歟。
時章得象、晏殊、賈昌朝、韓琦、范仲淹、富弼、杜衍同時執政,歐陽脩、余靖、王素、蔡襄並為諫官。夏練既罷,石介喜曰:此盛德事也。歌頌吾職,其可已乎。作《慶曆聖德詩》曰:於惟慶曆,三年三月,皇帝龍興,徐出門闊,大聲諷颯,震播六合,如乾之動,如雷
之發。初聞皇帝蹙然言曰:子祖予父,付予大業,子恐失墜,實賴輔弼。汝得象、殊,重慎微密,君相予久,予嘉君伐,昌朝儒者,學問該洽,與予論政,傳以經術。惟汝仲淹,汝誠予察,為予司諫,正予門闡,為予京兆,壁予纔說,賊叛予夏,往予式遏。六月酷曰,大冬積雪,汝寒汝暑,汝不告乏。予晚得弼,予心弼悅。以道輔予,弼言深切,予不堯舜,弼自笞罰。諫官一年,疏奏滿筐。契丹忘義,敢侮大國,弼將予命,不畏不怯,沙磧萬里,死生一節。視弼之膚,霜剝風裂,觀弼之心,鍊金鍛鐵。惟仲淹、弼,一夔一契,曰衍汝來。汝予黃髮,事予二紀。毛禿齒豁,心如一兮,率履弗越,遂長樞府,兵政無蹶。予不識琦。琦有奇骨,其器魁落,其人渾樸,可屬大事,敦厚如鼓,以汝副衍,知人予哲,惟脩惟靖。立朝轍轍,言論碟碼,忠誠特達。萬里歸來,剛氣不折。素相之後,含忠履潔。昔為御史,幾叩予榻。襄雖小官,名聞予徹,亦嘗獻言,箴予之失,剛守粹慇,與脩儔疋。皇帝聖明,忠邪辨別,舉擢俊良,掃除妖魅。眾賢之進,如茅斯拔,大姦之去,如距斯脫。
錄曰:當時有傳《慶曆盛德詩》於蜀中者,其人欲識之。雖然豈惟當時,今人誰不欲識之哉。執政諫官,國之元氣,朝之命豚也。帝有包荒之德,而諸賢又能奮其剛斷之勇。此正泰之天地交而萬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者,宜乎眾賢之進,如茅斯拔,大姦之去,如距斯脫矣。然所謂朋亡者,何也。夫君子之同道美矣。小人豈能志情。既已交章論罷,而又形之詩,章亦已甚矣。故有石介之頌,而叉有女奴之書;有如茅之作,而鈴有似葉之嘆。此介禍之所由始,亦黨論之所由興也。聖人之垂戒深哉。

五月戊子,兩輔臣稱賀,帝曰:天久不雨,將害民田。朕每焚香上檮於天。昨夕寢殿中,忽聞微雷遽起,冠帶露立殿下,須臾雨至,衣皆沾濕,移刻雨霽,再拜以謝,方敢升階。自此尚冀稿苗可救也。比欲下詔罪己,徹樂臧膳。又恐近於崇餚虛文,不若夙夜精心密禱為佳爾。
錄曰:夫析禱,古人之所不廢,至有以身代犧牲者,以蝗吞口中者,何以藥乎未之錄也。曰:此崇飾虛文之謂也。古者一德格天,而後有六事自責,苟無其實,而下詔罪己,徹樂喊膳,則亦徒然而已。此帝所以不若精心密禱之為佳也。
范仲淹參知政事,帝方銳意太平,數問當世事。又為之開天章閤,引輔臣入對,給以筆禮俾條,陳其所欲為者。仲淹惶恐,退而上十事曰:明黜陸,抑僥倖,精貢舉,擇長官,均公田,厚農桑,脩武備,推恩信,重命令,臧榣役。天子方信向仲淹,悉用之。
錄曰:文正之立心,以老成忠厚為主,先憂後樂為事。此其人品之高,如青天白曰,不可掩也。仁宗之銳意,以得賢安民為寶,禎祥朕兆為末。此其治化之盛,如曰升月怛,不可量也。夫漢文一問,天下錢穀決獄幾何,平勃不能答而遂已,而況開天章閤以延之入,給筆劇以誘之言乎。如此而不惶恐者鮮矣。然而不如古者。皋陶曰:允迪厥德,模明弼諧。帝之延問有餘,而言蹈不足,是以謨雖訐而命未定,意雖銳而功未成,比後世之怛患,而堯舜終不可及也。
時二府合班奏事,韓琦為樞密副使,雖事屬中書,亦必盡言。或指其過失,同列不悅。帝獨識之曰:韓琦性直。琦條所宜先行者七事曰:清政本,念邊計,擢材賢,備河北,固河束,收民心,營洛邑。繼又陳救弊八事,曰:選將帥,明按察,豐財利,遏僥倖,進能吏,退不才,謹入官,去充食。帝嘉納之。又陳四策,以為:今當以和好為權宜,戰守為實務,請繕甲厲兵,營修洛都,密定討伐之計。

錄曰:傳稱惟仁者能受盡言,琦不遇帝,安能獨識之哉。是故治平之末,琦嘗盡言矣,神宗漫然不應。熙寧之初,亦嘗盡言矣,非惟終以為疑,至條折其不然,刊石訟之天下。嗚呼,同是一琦也,前無侵官賣直之名,後有彰播流傳之責,豈其陳力之不同哉,受與不受之間而已矣。故觀神宗之過,可以知仁宗之仁也。

皇祐二年夏六月詔:州郡自今勿得獻瑞物。知無為軍茹孝標獻芝草三百五十本,帝曰:朕以豐年為瑞,賢臣為寶,至於草木蟲魚之異,保足尚哉。兔孝標罪,戒天下勿獻。
錄曰:漢文帝、宋仁宗未可以優劣也,何以進坦平,免孝標之不同也。孔子謂:善人雖不叉踐舊逵,而自不為惡,然皆未能入聖人之室者。是故漢文帝卻之,卻之留於他岐,然而不為也,非不能也。宋仁宗思之,思之殆于不勉,然而不能也,非不為也。此君之所以分也。

三司使王拱辰請榷河北鹽,既立法矣,猶未下,翰林學士張方平言於帝曰:河北再榷鹽,何也。帝驚曰:始立法,非再也。方平曰:周世宗榷河北鹽,犯輒處死。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訴,願以盥課均之。兩稅,鹽錢是也,豈非再榷乎。帝大悟曰:卿語宰相,立罷之。方平曰:詔雖未下,民已知之。當直以手詔罷,不可自有司出也。帝大喜,命方平密撰手詔罷之。河朔父老相率拜逆於澶州,為佛老會者七日,以報上恩,且刻詔書北京,過其下者稽首流涕。
錄曰:化宗之世所以事祕可稱者,以德意存乎其問也。故一聞人之議,始而驚,中而悟,終乃立罷而後已焉。視彼說而不繹,從不改者,相去何天淵乎。此其德足以感動人心,而報之者無所不用其極也。
王拱辰言於上曰:富弼亦何功之有,但能添金帛之數,厚夷狄,而弊中國爾。仁宗曰:不然。朕所愛者,土宇人民,財非所惜也。拱辰曰:財非出於民邪。仁宗曰:國家經費,取之非一曰之積,歲出以賜夷狄,亦未至困民。若兵興調發,歲出不貲,非若今之緩取也。拱辰曰:犬戎無厭,好窺中國之隙。且陛下只有一女,萬一欲求和親,則如何。仁宗憫然色動曰:苟利社稷,朕亦何愛一女邪。拱辰言塞遽曰:臣不知陛下屈己愛民如此,堯舜之主也。灑泣再拜而去。
錄曰:愚觀王拱辰之言,即欽若孤注之說也。非惟漫潤之不行,且雖屈己而無憾。帝至是真如天之無不覆也,地之無不載也。以為堯舜之主,誠哉是言矣。
文彥博、富弼同平章事,帝嘗問置相於王素,素曰:惟宦官宮妾不知姓名者,可克其選。帝曰:如是則富弼爾。至是與彥博同召至郊,詔百官迎之。范鎮曰:隆之以虛禮,不若推之以至誠。陛下用兩人為相,舉朝皆謂得人。然近制,兩制不得詣宰相居弟,百官不得聞見,是不推之以誠也。願罷郊迎,而除謁禁,則於御臣之術為兩得矣。及宣制,士大夫相慶於朝。帝遣小黃門峴知之,語翰林學士歐陽脩曰:古之命相,或得諸夢卜。今朕用相,人情如此,豈不賢於夢卜哉。

錄曰:本朝置相,豈盡殉於宦官官妾哉。然而仁宗之世,紛紛皆君子,而李迪、王曾、范仲淹、文彥博、富弼、韓琦尤所著聞。推原其故,正以公天下之情,而非出于一己之私也。豈惟賢於夢卜,實可傳於後世。故錄漢文之仁者存其言,錄宋帝之仁者存其相。嗚呼,相道得而萬國理矣。
初河北京束大水,民流就食青州。富弼勸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凜,得公私廬舍十餘萬,嘔散處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資待缺寄居者,皆賦以祿使,即民所聚,選老弱病瘠者凜之,仍書其勞約,他曰為奏請受賞。每五曰趣遣人持酒肉飯馥慰藉,出於至誠,人人為盡力。山林川澤之利可資以生者,聽民擅取。及麥大熟,民各以遠近受糧而歸。凡活五千餘萬人,募為兵者萬計。前此救災者,皆聚民城郭中,為粥食之蒸,為疾疫及相蹈藉。或待哺,數曰不得粥而仆,名為救之,而實殺之。自弼立法簡便,周盡天下,傳以為式。帝聞遣使褒勞,加禮部侍郎。
又益利路飢,韓琦為體量安撫使,鐲臧稅以募人入粟,招募壯者刺以為廂禁軍,一人充軍,數口之家得以全活,檄劍門關,民流移而欲束者勿禁。簡州艱食為甚,明道中以災傷嘗勸誘納粟,後耀錢十六萬餘歸於常平。琦曰:是錢乃賑濟之餘,非官縉也。發庫盡以給四等以下戶,逐貪殘不職吏能冗役七百六十人為誼粥,活飢人一百九十餘萬。復知楊州,徒定州,兼安撫使,賑活飢民數百萬。璽書褒激,鄰道視以為準。
錄曰:以帝之憂民,而弼與琦盡心荒政,譬則萬華之國而值製錦者,體裁之工也,良玉之肆而遇善冶者,追琢之美也。天非不欲常煦也,流行之度,難保其無寒,恃吾有以禦之,則但溫矣。民非不欲常飽也,適逢之數,未叉其無飢,賴吾有以處之,則無息矣。雖然弼所活五千餘萬人,而琦所活亦數百萬,苟非真心實意,視民之溺猶己溺之,視民之飢猶己飢之,至誠感動於上下公私之問焉,能人人盡如己哉。嗚呼。法可
傳,而心不可傳,能盡心於無我,則能盡心於二公之政矣。

嘉祐八年春三月辛未,帝崩,遺制下曰,雖深山窮谷,莫不奔走悲號而不能止。
錄曰:《中庸》中曰:故大德,叉德其位,鈴德其祿,叉得其名,叉德其壽。帝真難得者矣。蓋位人可得也,叉若幼沖踐祚,易盛當乾,以至於四十二年之久,此不可叉也。祿人可得也,叉若浮泱爾游,優爾游休,以至於歌舞太平之盛,此不可鈴也。名人可得也,鈴若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以至於康定慶曆之際,此不可叉也。壽人可得也,叉若深山窮谷,如喪考妣,以至於奔走悲號之極,此不可叉也。斯帝之所以為仁宗也。

史臣贊曰:仁宗恭儉仁恕,出於天性。一遇水旱,或密檮禁廷,或胱立殿下。有司請以玉清舊地為御苑,帝曰:吾奉先帝苑囿,猶以為廣,何以是為。燕私常服漸濯,惟帟裊裯,多用繪拖,宮中夜飢,思膳燒羊,戒勿宣索,恐膳夫自此戕賊物命,以備不時之須。大辟疑者,皆令上識,歲嘗活千餘人。吏部選人,一坐失,入死罪,皆終身不遷。每諭輔曰:朕未嘗譽人以死,昆敢濫用辟乎。至於夏人犯邊,禦之出境,契丹渝盟,增以歲幣。在位四十二年之問,吏治若蝓惰而任事蔑殘刻之人,刑法似縱馳而庾獄多平允之士,國未嘗無璧倖而不足以以累治世之體,朝未嘗無小人而不足以勝善類之氣。君臣上下,惻怛之心,忠厚之政,有以培壅宋三百餘年之基。子孫一矯其所為,馴致於亂。傳曰:為人君,止于仁帝,誠無愧焉。新安胡氏曰:當仁宗時,或有獻蛤蜊二十八枚,枚千錢。帝曰:一下筋費千錢,吾不堪也。北使言高麗職貢,煉欲加兵,帝曰:此只王子罪,今加兵且屠戮百姓。卒復兵。京師疫,出通天犀療治,或請留供服御,曰:朕豈貴異物而賤百姓哉。蘇轍對策,言過直,或請黜之,曰:求直言而以直棄之,天下謂何。又好學崇儒,扶值斯道,尤為盛矣。經筵謂侍臣曰:朕盛暑未嘗少倦,但恐卿等勞耳。噫。若帝者存心致治,粹乎無以議矣。

錄曰:或問曰:帝誠無愧於為君矣。然於古之帝王,可以匹休乎。曰:未也。獨不觀孔子之告哀公乎,曰:果能此道矣,雖愚鈴明,雖柔鈴強。帝之天資粹矣,而郭后之暫德,實聖學之不純。雖以諸賢在朝,無能改於其德,則以仁柔有餘,剛斷不足,未免趙宋之主而已。故曰:惟精惟一。又曰:惟幾惟康。此從古辟王之要法。
《五倫書》:仁宗昭皇帝天稟純明,孝友之行,出於天性。在儲位二十年,深明人君之道。暨嗣位,勵精圖治,推誠任人。每曰:為人君止於仁耳。故弘施霖澤,悉罷科買,己通責,詢民隱,急農事,褒舊勞、舉墜典,屢勗法司,崇寬厚,戒深刻,惟曰以恤人為務。

錄曰:自宋至今,又五百餘年之問,直鎰仁宗者一再見焉。鴻名懿號,由百世之後孝子、神孫視之豈不美哉。
《皇明名臣言行錄》:孝宗敬皇帝登大
寶一十八載,每存心於天下,嘗召問尚書劉大夏曰:天下何時太平。朕幾時做得如古之帝王。大夏曰:求治不宜太急,但凡用人行政。有疑者,即召內閣并執政大臣面議,停當行去,自然順理,便是太平。都御史戴珊懇辭老病,今諭旨曰:說與戴珊,朕以天下事推誠付托,猶家人父子也。太平未兆,何忍捨朕而先歸乎。
錄曰:《周詩》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風夜基命,宥密嗚緝,熙單厥心,肆其靖之。斯言若為我孝皇頌也。明興百五十餘年,天之成命,列聖既受之矣。孝皇繼之,實能不敢康寧,至於基命宥密,緝熙單心,尤為親切。蓋孝皇之德,深沉而不露,淵靜而有本,風夜積累,以承籍天命而身望太平,是真能繼續光明二祖四宗之鴻業,而盡其心。故至今天下安靖,而保億萬年之休也。使天假之以年,何古之
帝王不可及哉。
時戶部郎中李夢陽嘗建言,以指斥政事之非,孝皇怒下之獄。比具詞以識,有旨令復職。他日,劉大夏奏事畢,上曰:近日外事若何。大夏頓首曰:近有旨釋李夢陽,中外懼呼聖德如天地之大。上曰:李夢陽語言狂妄,朕不得已而下之獄。鎮撫司本上,朕試問左右作何批行。一人曰:此人狂妄,宜付錦衣衛撻以釋之。朕揣知此輩意,欲得旨下,便令重責致其死,以快宮中之怒,使朕受殺直臣之名。左右不忠如此,朕所以即釋復職,更不令法司擬罪也。大夏復頓首曰:陛下行此一事,堯舜之仁也。嘗因遼束都指揮張天祥襲殺虜寇為功,大理少卿昊一貫當其罪死。會天祥斃于獄,孝皇大怒,親鞠于廷,欲置一貫重辟。時刑部尚書閔珪與都御史戴珊進曰:一貫推案不實,罪當徒。既性旨,猶力諍,曰:法如是足也。遂問劉大夏曰:且道自古何君何大臣亦嘗如此。對曰:臣幼讀《孟子》,見云:舜為天子,皋陶為士,瞽餿殺人,惟執之而已。今之法司,恐亦如是。上頷之。明曰旨下一貫罪,止免官。又一日,召劉大夏論時政,且及當時人才。孝皇曰:如山西副使王鴻儒,他曰可大用。對曰:誠如聖諭。後大夏以告鄉人胥員外文相曰:朝廷用此等人,方擔當得大事。予老不及見,子其識之。
錄曰:凡比皆我孝皇誠心密意,迥出近代帝王萬萬者。恨微臣跼路海隅,無由博觀國史,盡天高地厚之仁,而區區見于諸臣言行錄者如此,故並錄以終焉。

弘道錄卷之三竟

#1原缺字,《新唐書?食貨志》作『餘」。該句作『凡鄉田有餘以給比鄉」。

弘道錄卷之四

父子之仁

《堯典》曰:虞舜,父頑,母罵,象傲,克諧以孝。

錄曰:此稽古史臣弟一義也。夫孝為萬善之原,仁之本務也。以堯舜之大聖,行禪授之大事,不過曰克諧以孝而已。然則聖人之德又何以加於孝乎。
孟子曰: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倉凜備以事舜於畎#1畝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將胥天下而遷之焉。為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天下之士悅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悅#2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熱中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子於大舜見之矣。

錄曰:豈惟舜哉。今我皇上之孝,真有如大舜者。觀其屢所諭輔臣,不以身為天子,當有四海為樂,至咨嗟涕泣。若有不能一曰安於其上者,其詞具見明倫大典,亦可謂終身慕者矣。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於禹而德衰,不傳於賢,而傳於子。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昔者禹薦益於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陰,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啟,曰:吾君之子也。樞歌者,不樞歌益而樞歌啟,曰:吾君之子也。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歷年多,施澤於民久。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歷年少,施澤於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遠,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

錄曰:此家天下之始,萬世共由而莫之變易者也。蓋盡心知性而後可以言天,窮理盡性而後可以言命。斯二者苟一毫之未盡,未有不為子之趙普者。彼子之趙普,曷常不言天與命哉。其所建,非天下之至公,則無以易天性之至愛;所授,非祖宗之至意,則無以見統承之至恩。是故朱與均,堯舜曷嘗不愛之哉。為天下得人難,故不為強避也。至於益,又曷常不薦之於天,暴之於人哉。不之益而之啟,故不為強奪也。此豈人之所能與哉。孟子發明為相久遠之故,其了賢不肖之殊於天命,益為詳盡,錄者不可不察。
《太甲》曰:王祖桐宮居憂,克終允德。
錄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斯言何為而發哉。豈非以中人之性不見所可憂而憂心不生,不見所可懼而懼心不生,於是乎浸淫於風愆而不自知也,拂戾於訓誨而不自覺也。寧不思所以警動之者。平夫桐官,奄夕之所在也,衣冠之所藏也。雖以常人視之,亦莫不望松揪而興慨,至是而太甲之心油油如矣,勃勃如矣。其密邇先王之訓,賢於師保之訓遠矣。是故不邇聲色常接乎目也,不吝改過每警乎心也。此其所以顛覆之進,變而為克終之德,豈非惻隱使之然哉。
《無逸》曰:其在高宗時,舊勞于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乃或諒陰,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
錄曰:商之尚質,猶夫太古之風也。太子,天下之本,不以卑瑜尊也,而乃使久居民問,與小民共事乎。可以見小乙之愛其子,非若後世姑息之態,而有真實無妄之誠。朝廷,萬幾之本,不以恩掩義也,而乃或亮陰三年不言乎,可以見高宗之愛其父,非若後世虛禮之文,而有天性自然之愛。此三代人主高致盛節,非但以崇高富貴言也。
《大雅》云:絲鯀瓜颺,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古公直父,陶復陶冗,未有家室。

錄曰:夫《詩》稱綿綿瓜颺,何也。蓋太王筆基王進。迸者,軌之轍也。那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豈非王者之軌轍歟。厥後武王鑽太王之緒,即綿綿之緒耳。不然以陶復陶冗之風,而圖王剪商之志,何由起耶。善觀者叉能辯之。
又云:乃及王季,維德之行,太妊有身,生此文王。
錄曰:愚觀成周之際,父祖子孫若是其盛,而堯時反不能及,何也。意者,天地初闢,氣未全純,至周真元會合,匪但家之積慶,而天下積誠,亦非一朝一夕之故也。不然以洽陽渭淚,與釐降偽吶,何以不相若乎。
《列女傳》曰:太妊之性,端一誠莊。及其有娠,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口不出傲古。。生文王而明聖,太妊教之以一而識百,率為周宗君子。謂太妊為能胎教。
錄曰:愚觀胎教之言,未嘗不嘆其至理之所寓也。夫天命之性,無形者也;男女之感,.有氣者也。無形者,不可以善惡言,性善故也;有感者,則其邪正善惡自此分矣。匪但是也,而貴賤壽夭,無不玆焉。是判所牘氣質之稟,與生俱生,一定而不可易者。其卒為周宗,不亦宜乎。
《中庸》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
錄曰;孔子曰:仁者不憂。釋之者曰:理足以勝私,故不憂。文王以王季為父,苟若私慾勝,則叉逞其欲速之心,而陷父於不義有之矣。以武王為子,若苟私慾勝,則叉預為不技之業,而陷子於不臣有之矣。以是為訓,後世尚有欲為周文王者。嗚呼,是何文王之多乎。
后妃不拓忌,而子孫眾多。故眾妾以蠡斯之群處和集,而子孫眾多,比之曰:蟲斯羽銑說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蠡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蠡斯羽揖揖兮,宜爾墊墊兮。
錄曰:何以謂有是德而宜有是福也。蓋前乎此者多及王世不可宗,蚓可繼乎;後乎此者多陰禍燎不可遏,蚓可長乎。夫人不問於其父母、昆弟之言,可以觀孝矣;言不離於其眾妾、內子之口,可以觀德矣。和,非婦子嘻嘻也,貫魚以官人寵,無不利其周之世恩乎。進,非枯楊生梯也,王假有家,交相愛也。其文之家法乎,此而論德則德廣,此而言福則福大。
文王后妃德脩於身,而子孫皆化於善。故詩人美之曰:麟之趾,振振公子,吁嗟麟兮。
若錄曰:愚觀王者之端,未有若是之真實而無偽;而頌美之詞,亦未有若此之親切而有味也。是故麟有在郊藪矣,然而未見也。蚓四靈之物,無形而群;公之子有象,固不若振振者之克肖也。此聖人之徒深有得於觀感興起,非但誦說嵐慕而已也。抑商有外丙何壬之夭,漢有隱王少帝之辜死,有建成光吉之難,宋有光美德昭之議,更孰有如周之文武成康繼體者哉。以為王者之瑞,誠非誣矣。

蚓記:文王有疾,武王不說,冠帶而養。文王一飯亦一飯,文王再飯亦再飯,旬有二日乃問。文王謂武王曰:女何夢矣。對曰:夢帝與我九齡。文王曰:女以為何也。曰:西方有九國,君王其終撫諸。文王曰:非也。古者謂齒為齡,我百爾九十,吾與爾三焉。文王九十七乃終,武王九十三而終。
錄曰:武何有陝是夢也。愛親之心篤,所謂先天而天弗違也。文何以有是應也,愛子之心篤,所謂後天而奉天時也。天且弗違,而人何疑議之哉。文之與武體,雖有二,而誠之所通,初無問然也。其一飯、再飯以至旬有二曰之問,純乎為親之意。舉天下物物,何以加之乎。木石豚魚尚云可格,蚓神明之至理耶。其曰:九十七、九十三者,乃實理之應,適會其數,雖不益以文王之三齡,安知武王之有縮乎。要之人生以百歲為期,初不屑屑拘之。觀者不以詞害意可也。

《周頌?閔予小子》:遭家不造,娛環在疚,於乎皇考,永世克孝。念玆皇祖,陸降庭止。維予小子,夙夜敬止,於乎皇王繼,序思不忘。
錄曰:所以謂就文武之業,崇大化之本者,蓋天地之大化曰仁,聖人之至德曰孝。几所以媚玆一人而應侯順德者,莫非以是為之張本也。是故太甲之祖桐居憂,高宗之宅憂亮陰,成王之榮榮在疚,三王所以底於嗣守之賢者,同一道也。皇王之孝,非有他求也,其端出於天,乃良心之真切也;其思閩於祖,乃憂劬之通微也,其質要於鬼神,乃百順之游衍也。此所以思繼其序而不忘者也。厥後大漢之興,其審尚不異乎此。元成以後,此道微矣。無怪乎經生之切切也。
顧命。惟四月哉生愧,王不擇。甲子,王乃洮類水,相被冕服,憑玉几。乃召太保爽、茵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師氏、虎臣、百尹御事。王曰:嗚呼。疾大漸。惟幾,病曰臻。既彌留,恐不獲誓言嗣。玆予審訓命汝,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麗陳,教則肄。肄不違,用克達殷,集大命,在後之恫,敬近天威,嗣守文武大訓,無敢昏逾。今天降疾殆,弗興弗悟,爾尚明時朕言,用敬保元子釗,弘濟于艱難。
錄曰:此成王之所以正其終,與康王之所以正其始,可以為萬世之法也。夫托孤寄命,夫有若周之得人者也,以王室之懿親,當太保之重任。雖曰有君臣之分,而其休戚之所關,若同舟而颺於中流,並轡而馳於康莊,亦安得而不業業哉。彼成王者,始也,予其懲而排後息,苟非周公何以能保明其身乎;終也,宣重光而達大命,苟非召公何以能敬保元子乎。此艱難之意,成王身有之,故言之親切而有味,非若安劉叉勃之徒取僥倖也。
又曰:柔遠能邇,安勸小大庶邦,思夫人自亂予威儀,爾無以釗冒貢于非幾。

錄曰:成王至是無以異於古之聖賢矣。蓋幾者虞廷之要訣也,非至明疇能察之,非至健疇能決之。此其所得於緝熙仔肩之所致,而非泛泛然之臆說也。夫動而泛應,則紹庭上下,陸降厥家,可須臾忽忘乎;靜而慎獨,則一曰二曰萬幾,可瞬息不善乎。然而嗣君尤切焉者,以其心之未純,守之未固。一旦出居人表,易致驕泰之失,入邇近習冒進不善之幾,則所以柔遠能邇,安勸小大庶邦,皆失其具矣。此暝眩之深慮,死生之永訣,盈成之至計,保傅之全功。彼佳兒佳婦之言,徒見其所為親,而不詳於理道者,非同曰語也。
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錄曰:此周公之家法。夫子所謂魯一變至於道是也。厥後魯公之為治,先內而後外,先仁而後義,所得於訓戒者至切也。故曰:魯之澤及十世。魯有王者之跡者,仁厚也,齊之所以不如魯也。然愚嘗過曲阜而觀周公之廟,迺無一人配饗之者。愚意大聖人之德,生能配天,死無以配食,且以魯公之賢,無忝周公之教,以之配饗,夫豈不宜。他日或能舉錯,執此以往可也。
《檀兮》:晉獻公之喪,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曰:寡人聞之,亡國恆於斯,得國恆於斯。雖吾子儼然在憂服之中,喪亦不可久也,時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圖之。以告舅犯,舅犯曰:孺子其辭焉,喪人無寶,仁親以為寶,父死之謂何。又因以為利,而天下其執能說之。孺子其辭焉。公子重耳對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身喪父死,不得與於哭泣之哀。以為君憂,父死之謂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義,稽顆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子顯以致命於穆公,穆公曰:仁矣,公子重耳。夫稽顆而不拜,則未為後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則愛父也。起而不私,則遠利也。
錄曰:立庶以是不以愛,愛既斃矣。重耳之長,無能易也。彼惠公者,上不顧兄,下不顧弟,外路內求,僥倖苟得。重耳方且榮榮在疚,稽顆哭泣,其氣象判然不伴。故《春秋》惠公不書入,里克不書罪,而《大學》亦引舅犯之言,皆與人為善之心也。孰謂穆公之主納不定於子顯之致命乎。使文公者每事如此,又何以久假而不歸哉。惜乎,心之不純,巧於用詭,雖皆不學之過,而子犯之致君無衛,亦不得而辭其責也。
《左傳》:鄧舒問於賈季子犯之子曰:趙衰之與趙盾,孰賢。對曰:趙衰,冬曰之曰也。趙盾,夏曰之曰也。
錄曰:冬日之日,可愛者也。夏日之日,可畏者也。衰以壺漿從經,餒而弗食,其愛至矣。至盾始為國政,制事典,正法罪,辟刑獄,董通進,由質要畏而愛矣。此季所以亟稱也。
《家語》:孔子之先,宋之後也。微子啟,殷帝乙之元子,入為王卿士,微國名子爵。周公相成王,命微子為殷後,與國于宋。弟號微仲,仲生宋公稽,稽生丁公申,申生湣公熙,熙生弗父何,何當嗣而讓其弟厲公焉。何生宋父周,周生世父勝,世為宋鄉,勝生正考,甫生孔父嘉,其後以孔為氏焉。嘉生木金父,木金父生皋夷父,其子為防叔,辟華氏之禍而奔魯,故孔子為魯人。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禱於尼丘之山,生孔子。
錄曰:遷知世孔子矣。而顧遺其先系何耶。微子統承先王,孔子實紹商#3後,三代更起迭運,可謂至仁矣。夫契敷五教,明人倫,萬世仁義禮樂之宗也。湯繼夏后以有天下,其立本發源,實肇於此。以至於微子,又生有聖德,后與帝乙皆欲立之,則微子固當命世為天子矣。及其抱祭器奔周,天心棄紂,而實未厭商也。周亦不敢臣之,而使脩其禮物,作賓於王家。數世而後,周德亦衰,天乃篤生元聖為萬代仁義禮樂之宗主。雖不繼周而王,實以代商為治。觀夫子嘗曰: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其隱然自任之心可見。是可遺而弗論乎。《通志》救馬遷之失,亦略而不書,非其至矣。此錄之不可無也。

孔子年十九,娶于宋之開官氏,一歲而生伯魚。魯昭公使人遺之鯉魚,孔子榮君之既,故名曰鯉,而字伯魚。伯魚生伋,字子思,作《中庸》。
錄曰:商自契以來而至於湯,又自湯以降而封於宋,歷千有餘年,而後孔氏興。又自正考父佐戴武宣歷數世,而後孔子出。孔子復娶于宋之開官氏,而生伯魚,伯魚復生伋,而後道統之傳得其宗。天為萬世之計,將以繼往開來,非但光前裕後。其所關係非小補也,乃可略而不書乎。錄之以補《史記》、《古史》、《通志》諸書之缺。
《孝經》: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復坐,吾語汝: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忠於事君念爾祖,聿脩厥德。

錄曰:夫所謂至德要道何也。曰:心也。心何以至而要也。此對天下與民與上下言,故為至而要也。何以天下與民與上下之,非至而要也。天下至廣也,聖人以為病焉,博施是也。兆民至煩也,聖人以為病焉,濟眾是也。上下至不齊也,聖人以為病焉,絮矩是也。豈其遂已哉。天下雖廣,親則一也;兆民雖煩,愛則愛一也也孝之終也。夫孝,始於事親,終於立身。《大雅》云:無;上下雖舛,順則一也。親也,,順也,先王之心休休乎以為美也,綽綽乎以為裕也。視之弗可見而能加.于百姓,聽之弟可聞而能刑于四海。故曰: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之發端,此通一經之本非止始於事親,始明五孝忠於事君終於立身而已。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未之有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錄曰:孝弟,為仁之本。本猶根也。物之有根,便有許多柯幹枝葉,所以務培其根者,以生意在此,而不在彼也。設有人焉,接人一團和氣,而家庭有未善焉,可謂仁乎。又有人焉,惟孝友于兄弟,迺加人以橫逆焉,有是理乎。故曰: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然此,乃曰用常行之道,無甚高難行之事,君子何乃專用力於此乎。.正以本立而道生,則將推之天地萬物,無不各得其所矣。豈非仁之本乎。門人以有子言行氣象似聖人,故並記於開卷之首。然則,務本者豈非時習之第一義歟。
孟子曰: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

錄曰:夫所謂遺親者,即如世俗不孝有五之類。惟不仁,則狗于人欲之私,而有此等事。七則一舉足,一出言,不敢忘乎父母。故嘗聽于無聲,視于無形,豈有惰其四肢乎。居則致其敬,養則政其樂,豈有博奕好飲酒乎。父母之所愛者,子亦愛之,豈有好貨財私妻子乎。色不忘乎目,聲不絕乎耳,豈有從耳目之欲乎。居上不驕,為下不亂,在醜不爭,豈有好勇鬥狠乎。几此皆人倫莫大之幸,家道無窮之益,三書開卷之首,不可以不察也。
又曰:仁之實,事親是也。
錄曰:此實字,非對華而言,亦非如巢核之實,乃是本然歸宿處。故謂之實也。蓋仁之所以為仁,非泛然之謂也,乃天生父子,其性之至愛,本然歸宿之處,在於事親。故謂之仁也。下面義智禮樂,莫不皆然。至於樂,則生矣,生則烏可已也,則仁之全體逞露大用,顯行極至,則手舞足蹈,然皆出於五者。本然歸宿之處,非有所外求,非有所假借,乃直示人以吃緊活潑之道。大抵聖賢之言,譬之化工生意俱包在內,人視之有層層葉葉,只是一箇骨朵,內發出來的便是仁之實也。讀者其致思乎。

《小雅》:寥寥者表,匪表伊蒿,一反哀父母,生我劬勞。寥寥者義,匪義伊蔚,哀一辰父母,生我勞瘁。鉼之罄矣,維壘之恥,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無父何估,無母何恃。出則御恤,入則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批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穀,我獨何害,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穀,我獨不卒。
錄曰:治世之言宣,以達其詞平;季世之言矯,以激其詞切。故將母來諸者,非不知劬勞顧復也。君探其情而伐之言,則鈴無私憾恨矣。陸咕陸妃者,亦非不知瓶聲壘恥也,而能尚慎游哉,猶可以盡其情矣。今既不得終養,以盡人子之情,又無所勞憫,以見君父之義,無所歸咎,而歸之于己,曰:匪我伊蒿也,曰:昊天罔極也。其呼天怨慕之情,豈得己哉。至於南山烈烈,飄風發發,則所謂不盡。繼之以血,極其哀怨,而不自知者。孟子曰:舜其大孝矣。五十而慕。若此詩者,其曲盡愛慕者歟。

《禮記》曰: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孝子之執玉如奉盈,洞洞屬屬,然如弗勝,如將失之。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也。
錄曰:子夏曰:事父母,能竭其力。而孔子教之曰:色難。其義何居。舜號泣于昊天,曰:我竭力耕田,供為子職而已矣,則色之與力自當有辨也。蓋父子主恩者也,親非親也,所以為我者也;我非我也,所以為親者也。色發,氣之所動也。不可以矯揉而為,勉強而致。其心和,則氣和;氣和,則發氣滿容,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子夏非直義者也,但以謹守之故,恐其以竭力為足以盡仁,故夫子啟而發之。不然以商之長於文學,記禮者多出其門,豈不知嚴威儼恪之非所以事親哉。
曾子曰:孝子之養老也,樂其心,不違其志;樂其耳目,安其復處,以其飲食,忠養之。是故父母之所愛,亦愛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至於犬馬盡然,而屍於人乎。

錄曰:夫所謂忠養者,盡己之心為忠,則與能竭其力異矣。孟子曰:曾子養曾哲,鈴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餘鈴曰有。然豈特此哉。曾哲嗜羊棗,而曾子不忍食羊棗,何莫而非盡吾之心哉。此事親若曾子者,庶幾盡仁矣。
子路曰:傷哉,貧也。生無以為養,死無以為葬。子曰:啜菽飲水,盡其歡,斯之謂孝。
錄曰:所謂盡其歡者,責人以三牲五異,則儒者無善養;勉人以壟醞桓楹,則貧者無善葬。啜菽非旨也,靡靡者為之砥也。飲水非甘也,皆醉者為之醒也。孰謂一言之問而非至教哉。
南陝孝子相戒以養也。循彼南陝,言釆其蘭,眷戀庭闈,心不遑安。彼居之子,罔或游盤,馨爾多膳,潔爾晨餐。循彼南陝,厥草油油,彼居之子,色思其柔,眷戀庭闈,心不遑留,馨爾夕膳,潔爾晨羞。有獺有獺,在河之淚。浚波赴汨,筮紡捕鯉。嗷嗷林烏,受哺于子。養隆敬薄,惟禽之似。劻增爾虔,以介丕祉。
錄曰:以補詩終焉者,周道衰,仁孝薄,於是有不父其父者矣,有證父攘羊者矣。甚者母喪而歌,以薄為道,曾不知報本之義,反哺之恩焉。哀哉乎。夫物之不若歟。此詩雖無詞,而著于鄉,飲酒合樂之用。君子因聲以遙義,得義以綴恩,庶幾仁孝之不廢也。

弘道錄卷之四竟

#1『畎』原作『畝』,據《十三經注疏》改。

#2『悅」原作『脫』,據《十三經注疏》改。

#3『商』原作『商』,據文意改。下同。

弘道錄卷之五

父子之仁

《漢書》:文帝元年,有司請蚤建太子。上曰:朕既不德,縱不能博求天下賢聖有德之人而禪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有司固請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千餘歲,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從來遠矣。高帝平天下為太祖,子孫繼嗣,世世不絕。今釋宜建,而更議不宜,子啟最長,純厚慈仁,請建以為太子,乃許之。
錄曰:自秦廢扶蘇,立胡亥,天下紛紛大亂,兵革不息,生民塗炭,未有甚於此時者也。《易》曰:有父子,然後有君臣。父子之分,可不預定乎。漢高皇目睹其弊,乃亦有營營之惑,雖以期期之言,未能遽止,以是復召呂氏之亂,卒致庶孽亂真,漢之不秦無幾哉。迎代之謀,一大幾也。元年之詔,又一幾也。西漢二百年之垂統,人心天命於是乎在。亦以見父子之分,既絕而復續;其道,既墜而復振。嗚呼,可謂仁哉。
文帝居代邸,薄后嘗病三年,帝目不交睫,衣不解帶,湯藥非口親嘗弗進,故爰盎謂曾參以布衣猶難之,今陛下以王者脩之,過曾參遠矣。
錄曰:人之脩行於親,果殊貴賤乎,分難易乎。孝弟之道,天性也。自天子至於布衣,其分雖有異,其性無以異也。率其性,則難者易耳,背其性,則易者難耳。參乎,帝乎,其誰以是為輕重乎。
齊太倉令淳于意有罪當刑,詔獄逮擊長安。其少女緹縈上書曰:妾父為吏,齊中皆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傷夫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屬,雖後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縣也。妾願沒入為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自新。天子憐愍其意,詔除肉刑。
錄曰:漢文帝不猶愈於齊宣王乎。以天地之貴,重於角者之牛,而大賢之論,多於少女之說。帝之屆法伸恩,又非以小易大之可比也。而紛紛以為病,何哉。盍不曰是心足以王乎。既非納交要譽,惡其聲而然,則不免過於愛,過於厚矣。
衛太子之子史,皇孫,生子病已,號皇曾孫,生數月遭巫蠱事。太子男女妻妾皆遇害,獨皇曾孫在,亦坐收繫獄。丙吉受詔治獄,心知大子無事,重哀皇曾孫無辜,擇謹厚女徒令乳養曾孫,置問燥。及昌邑王廢,霍光與張安世諸大臣議所立,未定。丙吉奏記光曰:武帝曾孫,名病已者,通經術,有美材,行安而節和。願將軍定大策。光與丞相敞上奏曰:武帝曾孫病已,年十八,師受《詩》、《論語》、《孝經》,躬行節儉,慈仁愛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後皇太后詔曰:可迎。曾孫即皇帝位。
錄曰:傳有云:人眾則能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信哉。史稱戾太子仁恕溫謹,上嫌其才能,少有類已。又曰:上用法嚴,多任深刻吏。太子寬厚,多所平反。太子誠,無負於漢也。及上春秋既耄,后寵益衰,於是巫蠱之禍紛然而起,擾亂之害卒然而動,蓋人眾勝天,是以若彼岌岌也。至於帝心既悟,天下益悲,於是太山之石不扶而立,上林之樹不召而起,蓋天定勝人,是以若合符節也。戾之身,雖不有天下,而其後亦鈴為之。於此可見父祖子孫,終無泯滅乏絕,特人與天悖,時與事違,以致病已無親,而弗陵無後也。豈不哀哉。
《束漢書》:世祖光武,景帝子長沙定王發之後也。發生舂陵節侯買,買生戴侯熊渠,熊渠生考侯仁,仁以南方卑濕,徒封南陽之白水鄉,與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值莽篡位,國除節侯,少子外為鬱林太守,外生鉅鹿都尉回,回生南頓令欽,欽娶湖陽樊重女,生三男縯、中、秀。秀隆準曰角,性勤稼穡。秀姨元為新野鄧晨妻。秀嘗與晨俱過禳人蔡少公,少公頗學圖讖,言:劉秀當為天子。後即位,是為世祖光武皇帝。

《三國志》:蜀先主玄德,亦景帝子中山靖王勝之後也。勝子真元狩六年封涿縣陸城亭侯,坐醉金失侯。因家焉,祖雄父弘,世仕州郡,雄舉孝廉,官至束郡范令。先主少孤,與母販履織蓆為業。舍束南角籬上有桑樹,生高五丈餘,遙望見童童如小車蓋,往來者皆怪此樹非凡,或謂當出貴人。先主少時與宗中諸小兒於樹下戲言:吾必當乘此羽葆蓋車。後累官至益州牧。及曹丕篡,即位于蜀,曰:昭烈皇帝。
錄曰:愚觀世祖昭烈之際,未嘗不喟然而嘆也。夫秦廢封建,漢興懲其孤立,大封同姓,德藹然至矣。不旋踵問,誅夷殆盡,非惟不足以為藩屏之衛,且并其血肉之軀而亡之。此其故何耶。上古開國以來,惟漢起於匹夫,一時父.兄子姪乘奮起之運,無有毫髮功德於民,帝亦不過泗上一亭長耳。其斷蛇之劍尚腥,飛揚之勢猶在,烏在其能澤而長乎。逮至文景五六十載之問,海內殷富,興於禮義,至於移風易俗,黎民醇厚,而漢之元氣已固,命豚已全。然後庶孽之萌頓然默除,忠厚之澤脩然遠引。於是發封於長沙,而後有世祖靖封於中山,而後有昭烈光啟
於式微之際,承運於既絕之餘。而惠武昭宣之裔,皆所不逮。向使無文景之澤,漢之天下未可叉然。故知父子之問,與夫傳世之際,仁暴頓殊,而綿斬亦異,君子其可忽哉,其可忽哉。
束漢明德皇后馬氏,伏波將軍之女。幼時相者見之曰:法當大貴。然而少子若養他子者,得力當瑜於所生。及為貴人時,后前母娣女賈氏亦以選入,生肅宗。明帝以后無子,命撫養之,謂曰:人未必當自生子,但患愛養不至耳。后於是盡心撫育,勞悴過於所生。肅宗亦孝心淳篤,恩性天至。母子慈愛始終,無纖介之問。后常以皇嗣未廣,每懷憂嘆,薦達左右,若恐不及後宮。有進見者每加慰納,若數所寵,輒增隆遇。

錄曰:漢成帝時,史曹官嘗生子矣。上與昭儀天怒,以藥飲官棄其兌。許美人亦生子矣,昭儀涕泣不肯食,竟死兒筐中埋屏處。及其'他飲藥自傷墮者,不可勝數,史悉書之,以貽千萬古之恨。愚嘗反覆嘆曰:是誠何心哉。夫親生愛,愛生恩。帝雖至暗極愚,獨不念恩自己流,愛自己生,安忍若是其悖戾耶。意者,天厭淫德,至后與昭儀已極,不如是則其嗣不絕,他曰鈴無以子殺父之理。而福善禍淫之道,竟不著矣。故感焉后之事,追論之,以戒萬世。
肅宗孝章皇帝初承永平,故事吏政尚嚴切,央事率近於重。尚書陳寵以帝新即位,宜改前世苟俗,乃上疏曰:臣聞先王之政,賞不僭,刑不濫。與其不得已,寧僭無濫。往者斷獄嚴明,所以威懲姦慝。姦慝既平,必宜濟之以寬。夫為政猶張琴瑟,大絃急者,小絃絕。陛下宜隆先王之道,蕩滌煩苛之法,輕薄箠楚,以濟群生,全廣至德,以奉天心。帝深納寵言,每事務於寬厚。寵曾祖咸,成哀間以律令為尚書。平帝時,王莽輔政,多改漢制,咸心非之。成性仁恕,常戒子孫曰:為人議法,當依於輕慎,無與人重比。祖欽皆在位,父躬建武初為廷尉,左監家世法律。寵明習家業,性復周密,常稱人臣之義,苦不畏慎。自在樞機,謝遣門人,知友唯在公家而已。朝廷器之。寵子忠能承父風,益務寬詳,損益有程,為次事比,以省請識之敝焉。
錄曰:寵之言,固有所受之也。夫漢之元氣,至此將殊矣。苟非上有章順之君,下慎之臣,承之以寬大,濟之以慈仁。天地生生之德,子孫繩繩之美,不其息乎。厥後和帝寡嗣,孫祐繼立,孝沖夭亡,玄曾疊運,皆出章帝之裔,寵亦數世相承不絕,豈非長道。

昆弟之智

《晉書》:謝玄者,安弟子也。安乃心王室,戒約諸子,嘗曰:子弟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玄答曰: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庭階耳。安悅之。時符堅強盛,邊境數侵,朝廷震動,求文武良將可以鎮禦北方者。安乃以玄應舉。部超聞而嘆曰:安違眾舉親,明也。玄必不負所舉,才也。於是徵拜建武將軍,監江北諸軍事。玄自廣陵西討,進據白馬,與戰大破之。堅自率兵次于項城,眾號百萬,先遣符融、慕容眸等至穎口,詔以玄為前鋒都督,率眾八萬距之。玄使謂符融曰:君遠涉吾境,而臨水為陣,是不欲速戰。何不稍卻,令將士得周旋,僕與諸君緩轡而觀之,不亦樂乎。堅眾皆曰:宜阻肥水,令莫得上。堅曰:但卻軍,令得過,而我以鐵騎逼而殺之,蔑不勝矣。融亦以為然。遂麾使卻陣,眾因亂不能止。於是玄等以精銳八千渡肥水庾戰。堅眾奔潰,自相蹈藉,投水死者不可勝計,風聲鶴淚,皆為王師,草行露宿,重以飢凍死者十七八。既而安奏宜乘其釁,略定舊都。玄復率眾次于彭城,三魏皆降。以兗、青、豫、徐、冀、幽、并都督十州軍事,封康樂縣公。

錄曰:或問曰:謝安溉水之戰,與周瑜赤壁之師,何以能叉勝耶。先儒有言曰:巧於取齊,拙於取楚。然則遲早工拙之問,進退疾徐之際,正君子好謀而成之時也。夫以吳魏之不敵,猶秦晉之相懸久矣。故在當時,一則以迎敵為言,一則以根本為憂。苟非計定於中,能保其鈴勝乎。是故曹操百萬之師,符堅斷河之舉,秦計之拙也。周郎一葦之便,謝公半渡之情,齊計之巧也。善乎。為敵謀者,以為臾出迭入,誰能當之乎。雖然,六朝之不能混一者,天也。惟天,故多效順,而天風烏聲,山雲草木,皆所不斯然而然者。是雖謝昆之智,而識者之鑒,亦莫能進矣。
《南史》:謝瞻者,晦之兄,晦為宋臺右衛,權遇已重於彭城。還都遇家賓客輻輳,門巷填咽,瞻驚駭,謂晦曰:汝名位未多,而人歸趣乃爾。吾家素以靖退不干豫時事,交遊不過親朋。而汝勢傾朝野,豈門戶之福。即乃離隔門庭,曰:吾不忍見此。及還彭城,言於高祖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過二千石。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榮冠臺府,位任顯密,福過災生,其應無遠。時乞降,默以保衰門。及晦建佐命之功,任寄隆重。瞻愈憂懼,在郡遇疾,不肯自治,幸於不永。及臨終遺晦書曰:吾得啟,體幸全歸骨山。
錄曰:愚觀伯起前後之言,足以破後世責得之惑,震可謂無負關西夫子之稱者矣。夫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與夫十目所視,十手所指,皆孔門之要旨也。其所謂清白吏,亦豈尋常好名者比乎,信乎。清德相踵,慶善遠流,比之袁世,尤為過之,後世鮮能及也。史稱中常侍袁敞魄之宗也。,用事於中,以逢魄世,相家推崇,以之外援。故袁氏貴寵數世,富奢甚於他公族,亦不同。
當塗長荀淑,有子八人,儉、錕、靖、燾、汪、爽、肅、專,垃有名稱,時人謂之八龍。渤海苑康改其里曰:高陽里,以比上古。爽字慈明,幼好學,十二能通《春秋》、《論語》,太尉杜喬見而稱之:可為人師,耽思經書,徵命不應。穎川為之語曰:荀氏八龍,慈明無雙。靖字叔慈,少有俊才,動止以禮。或問汝南許章,爽與靖孰賢。曰: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內潤。又太丘長陳皇有子六人,紀字元方,以至德稱。諶字季方,齊德同行,故時稱: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兄弟孝養,閨門雍和。後進之士皆推慕其風,父子並著高名,時號三君。或時詣荀淑,雅無僕役,乃陳紀御車,陳諶從後,陳群尚少載車中。既至荀,乃淑慈應門,慈明行酒,文若年幼坐著膝前,諸子相與討論。于時德星聚現,太史奏曰:五百里內,有賢人相聚會也。
錄曰:愚觀束漢一代,始也,客星現而興,終也,德星現而哀。然則懸象果不可信乎。君者一時之表,賢者眾人之心也。天不以霧霧混茫而喊德星之曜,猶時不以慧孛往亡而絕賢聖之生。故誦神之聽之終和。且平之詩,則知姬德之所由昌,觀掩涕反袂吾已矣。夫之言,則知周道之所以亡,不獨漢之末世而已然也。

《晉書》:嵇紹,康之子也。十歲而孤,事母孝謹;以父得罪,靖居私門。山濤啟武帝,以紹賢俾郁缺,宜加旌命,乃徵之。始入洛,或謂王戎曰:昨於稠人中見嵇紹,勗昂然如野鶴之在群。戎曰:君復未見共父耳。僕射裴頗亦器之。時侍中賈謐以外戚年少居位,潘岳、杜賦等皆附焉。謐求友於紹,紹距而不答。及謐誅,詔以不阿,封戈陽子,遷散騎常侍。初反正,上疏:願陛下無忘金塘,大司馬無忘穎上,大將軍無忘黃橋,則禍亂之萌無由兆矣。及河間王顯、成都王穎舉兵向京都,以討長沙王又,大駕次於城束。又宣言於眾曰:今曰西討,誰為都督。六軍皆曰:願嵇侍中。紹以天子蒙塵,承韶詣行在所。值王師敗績於蕩陰,百官及侍衛莫不散潰,唯紹儼然端冕,以身捍衛,兵交御輦,飛箭雨集,紹遂被害於帝側,血濺御服,天子深衰嘆之。及事定,左右欲院衣,帝曰:此嵇侍中血,勿去。初,紹之行也,侍中秦準謂曰:今曰向難,有佳馬否。紹正色曰:若使王輿失守,臣節有在,駿馬何為。聞者莫不嘆息。
錄曰:按《晉史》,侍中忠真之首,而錄於父子之仁,何也。《易》曰:幹父之蠱,厲終吉。中散者,萬世名教之罪人也;侍中者,一代忠貞之巨擘也。昔之死不惟輕於鴻毛,而且穢於青史;今之死不惟重於泰山,而且光於曰月。昔之稱揚,不過曰:賢伴那缺。今之褒顯,將必曰:世篤忠貞。蚓乃十歲而孤,事母孝謹,出於天性乎。放曰:求忠臣於孝子之門,君臣父子同一道也。
卞壺勤於吏事,榦實當官,欲執正督世,不肯苟同。明帝器之,於諸大臣而最任職。阮孚每謂其恆無閑泰,壺曰:諸君以道德恢弘,風流相尚,執鄙吝者,非壺而誰。時貴遊子弟多慕王澄、謝餛為達,壺厲色曰;悖禮傷教,罪莫斯甚。中朝傾覆,實由於此。時庾亮將徵蘇峻,壺固爭,謂亮曰:峻擁疆兵,多藏無賴,且逼京邑,一日一有變,易為蹉跌。宜深思遠慮,未可倉卒。亮不納,峻果稱兵。詔壺都督軍事,與峻戰於陵西,力疾厲眾苦戰,遂死。二子眇、吁相隨赴賊,同時見害。峻平,尚書弘訥議曰:夫事親莫大於孝,事君莫尚於忠。唯孝也,故能盡敬竭誠;唯忠也,故能見危授命。此在三之大節,臣子之極行也,壺委質三朝,盡規翼亮,遭世儉難,存亡以之,賊峻造逆,戮力致討,身當矢儈,再對賊鋒,父子并命,可謂破家#1為國,守死勤事。上準許穆,下同嵇紹。於是改贈侍中、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鎰曰:忠貞,祠以太牢。贈胎散騎侍郎,吁奉車都尉。妻裴氏撫尸哭曰:父為忠臣,子為孝子,夫何恨乎。徵士翟湯亦曰;父死於君,子死於父,忠孝之道,萃于一門。
錄曰:愚觀兩晉之問,而有卞壺之父子,可謂出乎其類,拔乎其萃者也。夫峻之亂,亮召之,亮死之,可也。壺的然知其不可,而猶死之,何耶。蓋務名之與任真二者去相懸絕。王謝之踵,尚名也,望之之自負,具也。務名者,矜其威儀,脩其談論,言合則姅蟒焉,事至則莫須焉,以清虛為高致,人亦不異其常而已,安於其可也。務實者,執性堅剛,持論篤實,遇事而坐視有如仇偉,臨難而苟免若將晚已,以鈴蹈為素志,人以是推之,而彼莫知其不可以,故不至於死亡不已也。然能殺身成仁,益彰完節,子復求仁得仁,忠孝全名,將與天地同其久,日月並其明。其視風流人物,何啻千百。嗚呼。可謂仁矣。
陶潛《與儼等疏》曰:告儼、俟、份、俟摻:天地賦命,生必有死;自古賢聖,誰能獨免。子夏有言: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四友之人,親受音旨。發斯談者,將非窮達不可妄求,壽夭永無外請故耶。吾年過五十,少而窮苦,每以家敝,束西游走,性剛才拙,與物多性。自量為己,必貽俗患,儷倖辭世,使汝等幼而飢寒。余嘗感孺仲賢妻之言,敗絮自擁,何暫兒子。此既一事矣。但恨憐靡二仲,室無萊婦,抱玆苦心,良獨內愧。少學琴書,偶愛閑靜,開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見樹木交陰,時烏變聲,亦復歡然有喜。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外,遇凍風暫至,自謂是羲皇上人。意淺識罕,謂斯言可保。曰月暫往,機巧好疏,緬求在昔,眇然如何。病患以來,漸就衰損,親舊不遺,每以藥石見救,自恐大分將有限也。汝輩稚小家貧,每役柴水之勞,何時可免,念之在心妒若何可言。然汝等雖曰同生,當思四海皆兄弟之義。鮑叔、管仲分財無猜,歸生、伍舉班荊道舊,逐能以敗為成,因喪立功。他人尚爾,昆同.父之人哉。穎州韓元長,漢末名士,身處卿佐,八十而終,兄弟同居,至于沒齒。濟北氾稚春,晉時操行人也,七世同財,家人無怨色。《詩》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爾,至心尚之。汝其慎哉,吾復何言。

錄曰;夫人之道,三綱為首,靖節一身,舉無塊焉。忘言於真意,委運於大化,幾於同道者矣。或疑此老規規遣訓,似過為身後慮者,是大不然。父子之道,天性也,何可廢乎。斯一自書契以來,性衷真切,千古之下可以想見其慈愛周密,仁道篤厚,非但榮辱之遠,苦樂之甘而已。視彼素隱行怪徒潔身而亂大倫者,可同曰語哉。

哭隱之弱冠介立,有清操。年十餘父喪,每號泣涕,人為之流涕。事母孝謹。及執喪,哀毀過禮,嘗之誠值,以其味旨,攘而棄之。與太常韓康伯苦居。康伯母,殷浩之妹,賢明婦人也。每聞隱之哭聲,輟飧投筋,為之悲泣,既而謂康伯曰:汝若居銓衡,當舉如此輩人。及康伯為吏部尚書,隱之遂階清級。
錄曰:夫所以酌責泉而不易其心者,固將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而非謂一己之身也。苟非自少介立,哀慕其親,安能卓然不變乎。其毀傷過禮,有由然也。而康伯之秉鑑,韓母之知人,不寧同心且同里,閉古人卜鄰之美,有如是哉。錄之以貽後世之尚德也。

《魏書》:光錄大夫、咸陽公高允歷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餘年未嘗有譴。仁恕簡靜,處雖貴重,情同寒素,執書昤覽,晝夜不去乎。誨人以善,徇徇不倦,篤新念故,無所遺棄。任鎮束將將軍、懷州刺史,秋月巡境,問民疾苦。至召縣見召公廟廢毀不立,曰:召公之德,闕而不禮,為善者何望。乃表聞脩茸之。於時年將九十,勸民學業,風化頗行。後正光中,中書含人常景追思允,帥郡中故老為立祠於野王之南,樹碑記德焉。顯祖平青齊,徒其族望於代。時諸士人流移遠至,率皆飢寒,中多姻媾,允散財竭產,以相贍賑,慰問周至,無不感其仁厚。允母高年謂人曰;吾兒在中書時有陰德,濟救民命,若陽報不差,吾壽應饗百年矣。卒時果年九十八。

錄曰;死生亦大矣。高伯恭以無貳無惑,而母子卒獲壽考。知命者奚必營營然哉。雖然一命之士,苟存心於愛物,於人爻有所濟,蚓中書之地乎。其歷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餘年,又非長樂老之比,君子所以不之拒也。
《唐書》:貞觀二十年十二月,上謂長孫無忌等曰:今曰吾生曰,世俗皆為樂,在勝數成傷感。今君臨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歡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負米之恨也。《詩》云:一展哀父母,生我劬勞。奈何以劬勞之曰,更為宴樂乎。因泣數行下,左右皆悲。
錄曰:太宗斯言達者之見也。夫萬壽無疆,雖古今頌禱之詞,然行之臣子自盡之情,可也。若以己處之,豈以虛文之樂,而且之情之悲乎。此可見太宗天資之美,苟充之以聖賢之學,何-堯舜之不可及哉。
狄仁傑從容言于天后曰:姑姪之與母子,孰親。陛下立子,則千秋萬歲後配食太廟,承繼無窮。立姪,則未聞姪為天子,而柑姑於廟者也。太后意稍寤,召還廬陵王詣行在。九月立廬陵王為皇太子。

錄曰:梁公之倫,肫肫乎天理人倫之極。至又非,但因其所明,通其所蔽而已。夫子之於父,天性之一本也。姑之與姪,異姓之懸絕也。虎狼獰矣,猶能知父子之親者,淫未極也。人惟縱慾之性,而後本心閉塞。本心閉塞,而後異性乘之。雖然后亦若人爾,敦無利害之心哉。此村姑于廟之說,真有以感動其未厭之仁心,而論事有回天之力,其斯公之謂乎。
初梁公為并州法曹參軍時,親在河陽。梁公登太行山,反顧見白雲孤飛,謂左右曰:吾親舍其下,瞻悵久之。雲移乃得去。左右為之感動。
錄曰:公之賢範,人知之也,而其賢孝,人不知之也。傳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以是知人臣不息諫之不行,惟息行之不立;不息事之難成,惟患誠之未至。李敬業乃以厥父撾殺之軀,徒以一杯之土未乾,六尺之孤安在,爭之幾何。其不迷亡已乎。

李晨數歲而孤,事母孝謹,雄烈有才,每戰必衣錦裘繡帽,前行指導,以示異。朱沘據京師,李懷光圖為反噬。晨乃大陳三軍,令之曰:國家多難,亂逆繼興,車駕西幸,關中無主,子代受國恩,見危死節,臣子之分。死當此時不能誅滅兇渠,非人豪也。渭橋橫跨大川,斷賊首尾,吾與公等戮力擇利而進,興復大業,建不世之功,何如。三軍泣曰:唯公所使。及引軍抵通化門,圖曰:若先收坊市,巷陌隘狹,問以居人,賊設伏格鬥,百姓囂潰,非計也。且賊重兵皆在苑中,若自苑繫其心腹,彼將圖走不暇,如此則宮闕保安,市不易肆,計之上也。諸將曰:善。乃率騎步,夜使人開苑牆二百餘步,分道並入,鼓譟雷動,乘勝驅蹙,至于白華,朱沘、姚令言相率遁走。晨軍入京城,屯於含元殿前,號令曰:長安士庶久陷賊庭,若小有震驚,則非伐罪吊民之義。告喻百姓,居人安堵,秋毫無所犯。士庶無不感悅,遠方居人亦有經宿方知者,露布至。上曰:古之樹勳,力復都邑,往往有之。至於不驚宗廟,不易市肆,長安人不識旗鼓,三代以來未之有也。天生李晨為社稷兆人,不為朕也。及子怨復為帥,嘗乘雪夜破昊元濟,止其外宅,蔡吏告城陷矣,元濟不信,俄聞怨軍號令,將士乃曰:何常侍得至此。遂驅率左右承子城拒捍,元濟城上請罪,梯而下之,檻送京師,其申光二州及諸鎮兵二萬餘人相次來降。自元濟就擒,不戮一人,其執事帳不廚廄之問者,皆復其職。屯兵鞠場,以待裴度。與晨曩曰同聲並美,父子大勳,無以比論。
錄曰:成湯之征葛,以無敵之師行王者之政,其民不知兵者,順而易也。晨父子之於唐,以缽漏之功遏滔天之陷,其市不易肆者,逆而難也。使風而聰諸將之議,徒擾市里,未鈴能成廓清之功。態復信軍史之言,徒殺李祐,鈴無以效坎慵之績。故曰:惟西平有子,惟我有臣。父子之問,其利溥哉。

史臣贊李光弼生戎膚之緒,沈驚有守,遭世變,拔任兵柄,策敵制勝,賞信罰明,士卒爭奮,毅然有古良將風本。夫終父喪,不入妻室,事繼母至孝,異夫庸人武夫者。又世稱段太尉,大抵以為武人一時奮不慮死以取名,非也。秀實為人殉拘,常低頭拱手,行步言氣卑弱,未嘗以色待物,人視之儒者也。六歲母疾病,不勺飲至七曰,病問乃肯食,時號孝童。又李遜弟建與兄俱客荊州,母憐其孝,每曰:建子勸吾食,吾輒飽進藥,吾意其廖。鄉人化之,有爭鬥不詣府而詣建。德宗擢右拾遺翰林學士,至澧州刺史,召拜刑部侍郎,贈工部尚書。
錄曰:薛放有言:人能孝慈,則氣感和樂。故以外則戎虜之緒,以末則武夫之品,以賤則羈旅之裔,而立功,立節、立名莫不根抵於此。何況貴如王公,尊如中國,賢如士大夫,豈待論說而後知哉。此作史有功,世教不可以無錄也。

弘道錄卷之五竟

#1『家』原作『宋』,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六

父子之仁

《宋史》:真宗大中祥符,九年五月一曰太子生,後宮李氏所出也。知開封府周起方奏事,帝曰:知朕有喜乎。起曰:不知也。帝曰:朕始生子。即入禁中,懷金錢出探以賜起。李氏,杭州人,初入宮侍劉脩儀,莊重寡言,帝合為司復。既有娠,從帝臨砌臺,玉釵墜,帝私卜釵完當,得生男子,左右取釵以進,殊不毀。帝喜甚,已而果生子,是為仁宗。
錄曰:有宋一代,其垂統立命,實係於此。夫取天下於倉卒之際,當時雖無異詞,後世未鈴與也。三業而有仁宗傳之四十二年之久,深仁厚德,漬肌淪骨,祖宗之大業愈光,帝王之正統斯定。君子於仁人之生,雖隔百世,而其慶幸喜樂之私已溢然矣。又曰:宸妃,杭州人,實生仁宗。今我壽安皇大后,亦杭州人,實生興獻皇帝。其龍飛鳳舞,山川效靈,誠非無證。而五百年叉有王者興,益可驗矣。
仁宗景祐二年二月,育汝南郡王允讓子宗實于官中。允讓,太宗之孫,父商王元份也。帝未有嗣,取,命皇后撫鞠之,生四年矣。
錄曰:時帝即位十三年,壽方二十六也,而皇后曹氏之立,亦僅逾年耳。遽取他人之子育於官中,何也。曰:此百代之下,帝所以稱仁,而后所以稱賢也。夫古人至正大公之舉,莫過於繼嗣。今人苟有千金之產,尚勉強覬覦,爻不得已,猶不肯顯育同胞之子,況乎天下之大祖宗之重,神器之托,曆數之歸。苟非帝之胸中純然,有見於大理之公,而無一毫人欲之私,孰能無所繫累耶。後之人君能以仁宗、曹后為法則,雖不出於己嗣,而萬世稱聖,百代稱宗,祚胤永綿而不絕。苟有一毫私意雜於其問,不以祖宗天下為公,而以繼嗣統緒為諱,萬一倉卒之際,爻不能光明正大如宋之仁宗者。或又曰:以帝之仁而不能有其後,何也。曰:易盥而不薦,有乎顥若。夫能齋心滌慮,以臨天下,而感應之理未著焉。然天下萬世固以信其德之尊矣。如此則何害於薦與不薦耶。是故君子可勉於為善之可繼,而不能叉於後嗣之能繼,可力於脩德之相傳,而不能定於世澤之必傳。其可能者,人也,其不可能者,天也。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夫此之謂也。
建炎元年夏五月庚寅朔,康王即皇帝位。先是元祐后皇親降手書,播告中外。其略曰:歷年二百,人不知兵,傳世九君,世無失德,雖舉族有壯轅之釁,而敷天同左祖之心,乃眷賢王,越居舊服。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玆乃天意。夫豈人謀。會宗澤言,南京乃藝祖興王之地,請幸之。遂決意趨應天府,命築壇于府門之左,王登壇受命。是日,元祐皇后在束京撒簾。

錄曰:晉元帝、唐肅宗、宋高宗,皆自立者也。而元祐太后之詔顯然明白,天迺慰遺一老,較之二帝庶幾無愧統緒之仁矣。當是時,三綱盡覆,兩儀將塞,不惟一祖八宗之大業淪喪。而從古以來,中華之正統胥亡,不可一曰後焉者也。胡明仲上疏之言,竊謂過矣。
孝宗皇帝,太祖七世孫也。秦王德芳生英國公惟憲,惟憲生新興侯從郁,從郁生華陰侯世將,世將生慶國公令繪,令讀生傳,是為秀王。夫人張氏以建炎元年十月戊寅生帝於秀州青杉繙之官舍。及元懿太子薨,高宗未有後,而昭慈聖獻皇后亦自江西還,密為高宗言之,右僕射范宗尹造膝以請,上虞丞婁仁亮上疏極言。高宗大悟曰:太祖以神武定天下,子孫不得饗之。遭時多艱,零落可憫。朕若不法仁宗為天下計,何以慰在天之靈。於是韶選太祖之後,紹興二年五月育于禁中。三十二年立為皇太子,乙亥即皇帝位,是為孝宗。至理宗皇帝,亦太祖十世孫,父希鑪追封榮王,母全氏以開禧元年正月癸亥生帝于紹興虹橋里第。寧宗嘉定十三年,景獻太子薨,無嗣,選太祖孫年十五以上者教育,如高宗擇普安恩平故事,乃與濟王汰並育禁中。帝性凝重寡言,潔靜好學,每朝參待漏,或多笑語,帝獨儼然,見者欽容。會濟王與丞相史彌遠有違言,屬意於帝。十七年八月丙戌,寧宗違豫,冊為皇太子,丁酉嗣皇帝位,是為理宗。
錄曰:愚觀南宋之事,未嘗不嘆天意之有在也。蓋自高宗立而忘父兄之仇人,孰不恨之,孰不痛之。而不知天意固有所在,若為太祖歐除之耳。夫以徽宗有子三十一人,而一旦俱亡,天豈無意哉。設使二帝或自漠北#1而歸,則徽宗未老,欽宗方壯,孕育未可量也。高與寧縱無嗣,孝與理何由立耶。卒之傳位六帝,百五十年,與北#2宋媲美,天道之好還於此驗矣。或者不務觀理,詭以牯沒,喝太祖後身。嗚呼。遽可信哉,遽可信哉。

曹武惠王,父芸生彬,始眸以百玩之具,羅於席前,觀其所取,彬左手持干戈,右手持俎豆,斯須取一印,他無所視,當時異之。及長為大將,伐江南,每緩師,冀煜歸服,使人諭之曰:事勢如此,所惜者一城生聚,若能歸命,策之上也。及城垂克,彬忽稱疾不視事,諸將皆問候。彬曰:余之疾,非藥石所能愈,惟須諸公誠心自誓,以克城之曰不妄殺一人,則自愈矣。諸將許諾,共焚香為誓。唐主遂率臣僚請降,彬慰安之,待以賓禮。自出師至凱旋,不戮一人,江南賴以保全。子七人,璨璋大將顯名,琍娶秦王女具平郡主,至昭宣使,琺左藏庫副使,圯尚書虞部員外郎,詢束上閣門使,綜西上閤門副使,領鎮海軍節度使,圯之女即慈聖光獻皇后也。後累贈芸魏王、彬韓王、圯昊王,諸孫並通顯,莫有艾焉。
錄曰:《牧誓》之六代七代,聖人用武之事也。《泰誓》之一德一心,聖人居功之本也。兵非得已也,事苟可濟,而又毒民以逞,非惟逆天之道,而人事之報不可鑒乎。遠者秦項之徒,近乃瀚與全賦之輩。人非鬼,責及於目前,現子絕孫,不遺後代,安在父祖子孫滿門全盛乎。抑江南無罪,衹以外榻之側不容他人鼾睡,則亦異乎正正之師矣。苟非以不殺為心,是尚踵其魔,襲其夢。彬之立心悠乎遠矣,非區區計其後效而後為之者也。
王文正公,父枯,尚書、兵部侍郎,以文章顯于漢周之際,入宋,事太祖、太宗,為名臣。嘗諭杜重威使無反漢,拒盧多遜害趙普之謀,以百口明符彥卿無罪,世多稱其陰德。祐手柱三槐于庭曰:吾之後世,必有為三公者。此其所以志也。曰一幼沈默好學有文,祐器之,曰:此兒當至公相。初祐以宿名久掌書命,曰一不十年繼其任,時論美之。錢若水有人倫鑒,見旦曰:真宰相器也。與之同列,每曰:王君凌霄聳壑,楝梁之材,貴不可涯,非吾所及。李沆以同年生,亦推重為遠大之器。帝素賢旦曰:為朕致太平者,必斯人也。

錄曰:愚觀司馬公冥冥之訓,而知所謂陰德矣。夫天理,昭昭者也。人惟著之于心,累之于躬,而視之無見,聽之無聞,所謂冥也。然豈一朝一夕之所積哉。自今言之,寬心之量也,不寬則急迫狹隘,吾寧斯須否乎。故寬可以積陰德也。仁心之德也,不仁則殘忌刻薄,吾寧須臾離乎。故仁可以積陰德也。公心之平也,不公則偏私邪枉,吾寧一息背乎。故公可以積陰德也。恕心之則也,不恕則吹毛洗垢,吾寧一念存乎。故恕可以積陰德也。非若釋氏之杳冥寂滅也。
范文正公四子純祐、純仁、純禮、純粹。純祐事父母孝,未嘗違左右,不應科第,蔭守將作主簿,以非所好,即解去,從父之鄧。純仁登進士,亦以親遠不赴,曰:豈可重於祿食,而輕去父母耶。仲淹沒始出仕,嘗曰:吾平生所學得之忠恕二字,一生用不盡。以立立朝事石,接待僚友、親睦、宗族,未嘗須臾離也。每戒子弟曰: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已則昏。苟能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至聖賢地位也。又曰:六經,聖人之事,知一字則行一字。要須造次顛沛必於是,則所謂有為者,亦若是爾。仲淹嘗謂諸子,純仁得其忠,純禮得其靜,純粹得其略。知子孰如父哉。
錄曰:語稱仁者有後人,豈可自棄乎哉。文正榮榮孤孑,介然一貧士也。及其後也,身為將相,子皆聞人。非其心之所主,大有異乎,人其能然哉。去憂樂,一人之情也。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王者且然,蚓輔相乎。忠恕切己之要也。盡己之心與物無件,聖人且然,蚓學者乎。此所以或得其忠,或得其靜,或得其略。嗚呼。觀其所得,則知其所至不偶然矣。
韓忠獻公八子綱、綜、鋒、繹、維、縝、緯、緬。鋒、維、縝位公府,而行各有適,鋒適於同,維適於正,縝適於嚴。億性方重,治家嚴飭,錐燕居未嘗有惰容,每見諸路奏牘有擠拾官吏小過者,輒顏色不澤,曰:天下太平,聖主之心。雖昆虫草木,皆欲使之得所。今仕者,大則望為公卿,次亦望為侍從,其下亦望京朝幕職,奈何錮之於盛世。及維為門下侍郎,御史張舜民以言事罷,王巖叟救之,折簡密絢上,官均語泄說巖叟分折,維曰:臣下折簡聚談,更相督責,乃是相率為善,何害於理。若瑣瑣責之,懼於國事無益也。迺罷。
錄曰:愚觀韓忠獻之言,與袁邵公異世而同一軌也。君子其可忽諸。雖然若不為臺諫,及當銓衡之任,亦可辭其責也。苟當斯任,而能以是存之於心,非惟長國之元氣,抑亦增己之胤祚,豈不美哉。借曰:在己之心,於無過中求有過,無事中求有事,無意中求有意,益不深思之。曰:鋒同、維正、縝嚴、億方,一父數子且不能盡同,何啻四海之廣乎。將不但掄母之易,而顯世之德,可以無愧矣。

節孝徐先生孝行出於天稟。三歲父死,旦旦求之甚哀。讀《孝經》輒淚不能止,事母至孝,朝夕冠帶定省。應舉入都,不忍捨其親,以父名石,終身不用石器,行遇石則休然傷心,不忍加足其上。母亡,水漿不入口者七曰,悲慟嘔血,廬墓三年,臥苦枕塊,一辰絰不去體,常雪夜伏墓側,哭不絕音。學士呂俸過其廬適聞,為之泣下。甘露歲降兆域,杳兩枝合為□#3。既終喪,不報筵几,起居績獻如平生。州以行聞,說賜粟帛。元祐初,近臣合言:養親以孝著,居鄉以廉稱,道義文學顯於束方。乃以為楚州教授。訓諸生曰:諸君欲為君子,而勞己?之力,費己之財,如此而不為,猶之可也。不勞己之力,不費己之財,何不為君子。鄉人賤之,父母惡之,如此而不為可也。鄉人榮之,父母欲之,何不為君子。又曰:言其所善,行其所善,思其所善,如此而不為君子者未之有也。言其不善,行其不善,思其不善,如此而不為小人者未之有也。聞之者斂維敬聽。

錄曰:愚觀聖宋重熙累洽,而知節孝之所由也。夫一人之孝出於天性,或不能通於天下也。惟人皆勉於為善,則几生之膝下何所不賴乎。
以是達之天下,何息人人無君子之行哉。推積之心,於斯為盛。若乃終身不用屆器,衰絰不去,身體可以勉而能也。
岳飛天性至孝父和母。姚氏生時,有大禽飛嗚室上,因以為名。未彌月,河庾,內黃水暴至,母抱飛坐甕中,衝濤及岸得兔,人咸異之。及長負氣節,沈厚寡言,家貧力學,尤好《左氏春秋》《孫昊兵法》。自北境紛擾,母命以從戎報國,輒不忍,屢趣之,不得已乃留妻養母,獨從高宗渡河。河北淪陷,音問隔絕,曰夕求訪,數年不獲。俄有自母所來者,寄言謝五郎,勉事聖天子,無以老媼為念也。竊遣人迎之,阻於寇攘,往返者十有八,然後歸。後有疝疾,雖身服王事,嘗以昏莫竊暇至,親所嘗藥,進餌語效,行履未嘗有聲。每出師,必嚴飭家人謹侍眷。及卒,水漿不入口者三日,毀幾滅性,與男雲銑足扶葬。既葬廬于墓所,刻木為像,行溫清定省之禮如生時。五子雲、雷、霖、震、霆。蕾買年十二從戰,數立奇功,軍中呼曰:贏官人。死時才二十三。一女未及昇,痛父兄之冤,抱銀瓶墜井而亡。孝宗立,追復元官,父子女褒贈有差。
錄曰:飛之一門而可少哉。子夏曰: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飛於此言,誠非講習討論之也,而能身體力行。若此所謂,雖曰未學,吾叉謂之學者,豈真故說哉。雖然飛尚可得有如雲者,且為養子,非有嚴師賢父之益,女亦弱而無識,焉知殺身成仁之美語。又云:其身正,不令而行。愚於岳氏父兄子女見之乎。
咸淳末,徐應鑣試補太學生。德祐二年宋亡,瀛國公入燕,三學生皆從行。應鑣不欲從,乃與其子琦崧,女元娘誓共焚,子女皆喜從之。太學故岳飛弟有祠,應鑣具酒肉祀飛曰:天不祐宋,社稷為墟。應鑣死以報國,誓不與諸生俱北。死已將魂魄累王,作配神主,與王英靈永永無教。琦亦賦詩自誓。祭畢以酒肉餉諸僕醉外,乃與其子女入梯雲樓,積諸房書籍箱筍四周,縱火自焚。一生僕未寐,聞火聲起,至樓下穴牖視之,見其父子儼然坐立,如廟塑像,走報諸僕,壞壁入,樸滅火。應鐮不能死,與其子女怏怏出戶去,君卒莫知所之。翌曰,得其屍祠前井中,皆僵立瞠目,面如生。諸僕為具棺斂殯之。益王立褒其節,贈朝奉郎秘閣脩撰。後同舍生劉汶鈞收而葬之,方家峪私謐曰:正節先生。
錄曰:自宋德不綱,而士風玷瘁。過之者傷於急迫,若陳束、歐陽徹,囂然而靡寧;不及者淪於汗賤,若三太學生,靡然而可耿,何意巨翁父子出於其問耶。夫殺身成仁,君子之美節也。以鑣之素養,琦與崧之素聞,尚曰休戚未關,而肉食之可諉也。其女元娘何為者哉。以其質則弱,非有慷慨之量也;以其犀則幼,非有歲寒之操也。而國破君亡,甘心共斃,可以見秉葬之良,不以幼弱而可忽也。不知當時賣國降虜之徒,問之能不自唾為大競乎。抑鑣之死告於岳飛,其精神所契有素,而一門忠孝,寧無感發興起乎哉。岳女之風,將不徒然。嗚呼,可謂仁矣。
《元史》:史天澤八子格、樟、棣、杠、杞、梓、楷、彬,皆顯官。天澤年四十,始折節讀書,平居未嘗自矜,及臨大節,論大事,毅然以天下之重自任,立論出人意表。拜相之曰,門庭悄然。或勸以權自張,曰:爵祿刑賞,天子之柄,何以權為。因以謝之,言慚服。當金未名士流寓失所,悉為治其生理而賓禮之,後多致顯達。破歸德,釋李大郎不殺,而送至真定,署為參謀。出入將相五十餘年,上不疑而下無怨。人以比於郭子儀、曹武惠云。
錄曰:愚觀元運始以蹶興復之中國,若天澤兄弟父子以身拜將相,視富貴權勢,斂逵退避,若將晚焉。及觀臨終,預以殺掠為形,卒玫江南歸服,伯顏不足專其美矣。錄之。

《五倫書》:元英宗為皇太子時,仁宗不豫,憂形於色,夜則焚香,泣曰:至尊以仁慈御天下,庶績順成,四海清宴。今天降大厲,不如罰趣我身,使至尊永為民主。及仁宗崩,一辰毀過禮,素服復千地,曰歡一粥。即位,詔太常曰:朕將以四時躬祀太室,宜集議其禮,毋以朕勞於對越而有所損,其悉遵典禮行之。
錄曰:史稱仁宗天性慈孝,聰明恭儉,通達儒衍,愛養民力,孜孜為治,為大元盛德守文之主。繼之以英宗仁孝敦篤。元季以來,所僅見者二君而已。
《皇明名臣錄》:章溢性至孝,弱冠從鄉先生,聞金華文獻之邦,問遊以咨叩其統,至武林心忽驚悸,力辭而歸,抵家父病已革,越八曰而逝。人以為孝心所感。喪未舉而兵發里閉,室廬被焚。溢稽顆籲天,火至柩所而滅。及喪母悲戚過度,營宅兆,親負土石,感疾益深。親友何濬來候曰:當收斂此心,毋有所執滯。溢曰:吾已知之。與二兄別居久,創第龍擱,請兄同居,怡怡之情藹如也。時天下亂,乃避地入閩中。太祖皇帝遣使召溢興劉基、葉深、宋濂同至建業入見,勞曰:我為天下屈四先生耳。
錄曰:魏無知以尾生孝己之行,無益勝敗之數,其然乎。溢以可顯可晦之身,正心脩身之學。觀其感親驚悸,喪母悲戚,若將終身。及其光輔烈祖乃著,取建入閩之功,營田調兵之策,無不克效,可謂體用俱全,顯晦無問。夫豈頑鈍不逞者哉,明與漢之用人亦略可見矣。
陳獻章早喪父,母材氏事之甚謹,以難遠離膝下。嘗一試禮部,即不赴。後屢膺聘召並辭。至是敦促來京,上疏略曰:臣母以貧賤早寡,俯仰無聊,殷憂成疾,老而彌劇。使臣遠客異鄉,臣母之憂臣曰甚,愈憂愈病,愈病愈憂,憂病相仍,理難長久,以臣病軀加憂母老,年未暮而氣則衰,心欲為而力不逮。夫內無攻心之疾,則外不見從事之難。上有至仁之君,則下多曲成之士。疏上,憲宗皇帝親閱再三,明曰特受翰林院檢討,准令還鄉養親云。
錄曰:憲章此疏,光于陳情表乎。夫上有至仁之君,則下多曲成之士。聖朝之孝治,非若令伯之時可化也。而卒以家居充養曰深,天下傾慕,何如出為溫令,僧疾從事者乎。而特旨勁授,不赴部試,又非若有因有緣。官無中人,不如歸田者矣。錄之。
陳茂烈為御史時,以劾尚書倡、侍郎崔,乃厥母年老,告乞終養。吏部以其家貧,援侍郎潘禮例,奏給月米三石,以資孝養。具疏辭免。略曰:陛下降孝理之化,長清白之風,下逮微臣亦荷收恤,豈獨臣一家之幸。第念臣家素貧寒食,本儉薄。故臣、母自安于臣之養,而臣亦得以自遣其貧,非誠有過人之廉,律己之孝也。古人行庸負米,臣今尚未至是,而臣母鞠臣因貧且寡,艱苦百倍。臣雖竭心力之養,竟未酬涓滴之恩,且年已八十有六,來曰恐亦無多。返哺私情,固欲自盡資養。月俸,心竊不安。制以朝廷孝治天下。陳茂烈清苦可嘉,不准辭。母卒,號哭復地,竟以不起。至今表其里曰:孝廉。
錄曰:《宋史》稱節孝徐先生,人謂茂烈之行非耶,以省克脩於家,以靜思著于友,以直道聞於朝,而領悟充養,隱衷粹行,奈何乎無後耶。愚嘗過式其門,而為列之如此。
耿清惠公九疇,子文恪公裕,父子歷事宣、英、憲、孝四朝。清惠官至南京刑部尚書,廉德重望,播在天下,登華陸要,不魄為儒。文恪復任吏部尚書,號青壓,中為史官,祭酒禮部,世守清白,儒流冠元。御史汪宣奏其胸中坦夷,洞然無物,以比王忠肅,王端毅焉。周莊懿公誼,予文瑞公經。父子皆為名臣。莊懿官至南京刑部尚書,德性寬宏,氣度詳雅,平生事上以恭謹為尤,出入兩京法司幾四十年,無傷人害物之吉,至於領賑貸,督京庾活民利圖之功尤大,禮登八座,壽幾八裹。子孫官清要。文端是公科甲,徊翔翰苑春坊者幾三十年。孝皇在青宮,公為講官,猶多啟沃之功,常講《文華》大訓。孝皇每起立拱聽,其執禮如此。及為禮部侍郎,每議政,必傳經義。若朝廷盛德事,力贊成之。改吏部,請早朝勤政;拜戶部尚書,以身任事,不顧利害,簡任屬吏,親為裁庾,剿繁應變,略無稽滯,而秉政執法不為外戚及權勢所撓,有古大臣之風焉。
許襄毅公進,八子詔,誥、讚、記、詩、詞、論、誌,天性孝謹。嘗被庭訓,撻指出血,後每舉示人,輒感不已。虜犯西陲,命為會都御史,巡撫甘肅。吐魯番世仇哈密,遣部酋逐其王,入據其城。公與都督劉寧調赤斤罕束諸夷為聲援,雪夜入城中破之。有從亂者八百,或欲盡屠之,公不可。論者曰:襄毅生八百死命,仁人也。其有後也,宜哉。後子誥復為戶部尚書,讚吏、戶、刑三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論都御史巡撫順天,至今猶未艾云。

林文安公瀚,九子庭桂'庭楊、庭楷、庭杓、庭樟、庭偷、庭扮、庭枝、庭機。公居國子嚴而有恩疏,請開科貢,以廣人材,無淹滯之患。正德間,上疏論四事曰:保固南京以重祖宗之根本,佑啟皇儲以重天下之根本,撫綏百姓以重邦家之根本,增進賢才以重致治之根本。遷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復因災異,陳十二事,大略謂:陛下親承付託之重,惟任大臣而改乎先帝之所倚用,立大政而不易乎先帝之所貽謀,黜遠近習而力體先帝之親賢遠佞,不假貴戚而力行先帝之割私任公,戒飭邊儲常若先帝之不忘乎夷虜,節省財費常若先帝之不忘乎生靈。士論題之布政,姚鏡謂:公當孝廟盛時,有韓范之遇。家政輯睦,子孫醇謹,有萬石君之風;處鄉里,風動郡國,有陽城晉鄙之化;龐眉皓首,鄉人具瞻,有文滌公富鄭公洛社之望焉。後庭櫛復任工部尚書、太子太保,庭杓知府,庭機翰林院檢討,棍子炫、機子煉皆能世其家云。

錄曰:愚觀慮氏太原靈寶,皆一代名卿,而泉山原德,亦未可少。觀其父子之問,不啻如此。然則君子可勉於為善矣。錄之。

《明倫大典》:正德十六年四月壬午,上辭興獻王復墓成拜,慟哭伏地,左右扶而起,仍周旋瞻顧,不忍舍去,再拜慟哭。從者莫不感泣。癸未車駕發安陸,上不忍遽離聖母,嗚咽涕泣。聖母曰:吾兒此行,負荷重任,慎無輕言。上對曰:謹受教。
錄曰:首以大舜之克孝者,明禪授之統,署萬善之原也。終以今上之哀慕者,成王者之孚,為下土之式也。《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先聖後聖豈不同條而共貫哉。

弘道錄卷之六竟

#1『北』原作『非』,今據文意改。

#2此處一字不清。

弘道錄卷之七

夫婦之仁

孟子曰:舜之為天子也,被衫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

錄曰:愚觀大舜雍雍在官,其氣象有如此。當時好事者創為二嫂,使治朕棲之言,何其悖哉。故不鈴辮其不然,而直以不如無書之為愈也。又曰:《詩》有云:琴瑟在御,莫不靜好。蓋不但天子為然,雖區夫匹婦,閨門之內,亦莫不然。至漢亦有房中詞樂,高祖唐山夫人所作。其後武帝以李延年為協律都尉,而李夫人之輩相去天淵,何怪其不古若耶。

又曰:昔者太王好色,愛厥妃。《詩》云:古公直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浩,至於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當是時也,內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

錄曰:天之好色不當如是耶。男子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聖人未嘗斷色也。內無怨女,外無礦夫,色亦未嘗禍人也。此乃
所謂性,而非所謂疾。人惟昧此,往往艷色冶容,驕坏淫逸,徒見其禍,未見其德,遂使天然之性,反為人欲之叢,以至傾國傾城,其禍慘矣。非先王好色之意也。
《詩。大明》:將言文王之聖,而推本言之曰: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于周,曰嬪于京。
錄曰:《傳》云國家將興,鈴有禎祥;國家將亡,又有妖孽。夫災見於天,變生於地。雖有妖,未為草也。惟夫人之妖,乃不可追。是時殷之適嗣,方主天位,未見危亡之形,乃一姐己生乎。其問罰不得不重,刑不得不淫,而天立厥配,周姜太任,太姒邑姜,聚於一門,天之所興,未有若斯之盛也。然則太王、王季、文王、武王,又豈敢叉哉。亦惟曰:明明在下而已。

周之文王生有聖德,又得聖女姒氏以為之配,官中之人於其始至,見其有幽閑貞靜之德,作詩曰: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參差符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蔣菜,左右釆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符菜,左右毛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匡衡曰:妃匹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以關睢為始,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伴乎天地,則無以奉神靈之統,而理萬物之宜。自上世以來,三代興廢,未有不由此者也。
錄曰:孔子曰:關睢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又曰:師摯之始,關睢之亂,洋洋乎盈耳哉。又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面立也。與吾天子於關睢之詩,何悻悻若是耶。誠以聖賢之道篤於近,帝王之治本諸身,其盡善全美,內外咸備,未有若文王、太姒者也。是故堯二女聖矣,不告而娶,則雖有輾轉反側之情,無由而見。禹塗山賢矣。辛壬癸甲,至三過其門而不入,則雖有琴瑟鼓鍾之樂,何自而伸,以至測成。帝納趙飛燕,官中之人於其始至,謂之禍水,曰滅火又矣,則雖有憂思之深,迫切之意,將無所用其情焉。匡衡之說,有自來矣。而吾夫子大聖之阻,亦有出妾之憾焉。寧不重感於伯魚也夫,重感於伯魚也夫。
后妃能逮不而無嫉拓之心,故眾妾樂其德而柝願之,曰:南有穋木,葛萬囊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南有穋木,葛萬荒之,樂尺君子,福履將之。南有穋木,葛萬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錄曰:愚觀葛萬之詠,而有得於作者之不費話也。夫葛之覃兮,后九之事也。以后妃之所事,而為眾妾之所稱,豈待思而後得耶。瓜木栗薪。周公之所不廢,則穋木葛萬,官人安得而忘之哉。於此可見古人之學,非待如求。雖婦人女子與大聖大賢同一軌也。豈非自得者歟。

文王之化,自家而國,男女以正,婚姻以時。故詩人因所見以起興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費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蔡蔡,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錄曰:孟子之稱太王曰:內無怨女,外無曠夫。詩人之詠之王曰:之子于歸,宜其家人。豈非以王者之道造端乎夫婦耶。夫及時而美盛者,莫如桃夭,其新而孔嘉者,莫如男女。于此可以見對時之懋焉,可以見牧育之情焉,可以見萬民之恩焉,可以見和氣之充焉。欲盡詩之善矣者,於此可以觀矣。
化行俗羨,家室和平,婦人無事相與。如此芣苜,而賦其事以相樂曰:釆釆芣莒,薄言釆之。釆釆芣苜,薄言有之。釆釆芣苜,薄言攘之,釆釆芣苜,薄言將之。釆釆芣苜,薄言桔之。釆釆芣苜,薄言擷之。

錄曰:婦人安所而無事乎。遵彼汝墳,勤王事也;紡魚類尾,事亂邦也;厭浥行露,防授陵也;雀角鼠牙,懼強暴也。頃匡堅之時,不可失
也,使尤也。吠戶不可警言。然川化行俗羨,家謹和平,不於釆采芣首見之乎。
《大雅》:韓侯之妻,蹶父之子也。《詩》云:蹶父孔武,靡國不到,為韓姑相攸,莫如韓樂。孔樂韓土,川澤訐訐,紡腆甫甫,麂鹿瞋瞋,有熊有熊,有貓有虎,慶既令居,韓姑燕譽。
錄曰:韓侯之事,無可考。然觀君子偕老,副并六咖,可以為燕矣。而中算之言,不可以為譽。大夫風退,無使君勞,可以為慶矣。而終夙且暴,未足以為令。此慶既令居,韓姑燕譽,君子以是歸德焉。
《左傳》: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謂鳳凰于飛,和嗚鏘鏘。有媽之後,將育于姜,五世其昌,並于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

錄曰:《成》《怛》之象曰:咸者,感也。怛者,久也。夫婦之道,惟感而後有怛。此即和順鏘鏘,五世其昌者乎。若乃婆娑鼓舞,無春無夏,以至於株林夏南極矣。所謂不怛其德,或承之羞,此陳國之所以亡,而故仲之所由具與。蓋不恃懿氏之占,而後可知也。
趙成子居晉時,娶文公女,曰趙姬,生原同、屏括、摟嬰。及從文公在狄,狄人伐膚咎,如獲其二女叔院、季院,而納諸文公。文公取季院,而以叔院妻成子,生盾。文公反國,趙姬請盾與母。成子辭,姬曰:得寵而忘舊,何以使人。必通之。固請,許之來,以盾為才,固請于公,以為適子,而使其三子下之,以叔院為內子,而已下之。
錄曰:趙姬賢於人數等矣。有容人之度,有下人之德,有知人之明。姑則不容,驕則不下,愛則不明,婦人之常情也。況以公女之貴,狄妻之賤,嫡子之眾,庶孽之微乎。其曰:得寵忘舊,何以使人。真能知糟糠之誼,不但井菲之求而已也。又以盾為才,固請為嫡,真能割肌膚之愛,不但涇渭之辯而已也。卒之繼成秉政,脾美公族,孰謂婦人而能不避親乎,噫嘻,可謂仁矣。
《列女傳》:衛宗二順者,衛靈王之夫人,及其傅妾也。靈王死,夫人無子,謂傅妾曰:孺子養我甚謹,子奉祖而妾事我,我不聊也。且吾聞主君之母,不妾事人。今我無子,於禮斥絀之人也。而得留以盡其節,是我幸也。今又煩孺子,我甚暫,願出居外,以陸梧見,甚便之。傅妾泣曰:夫人欲使靈氏受三不祥耶。事君不終,一不祥也。夫人無子,而婢妻有子,二不祥也。夫人欲出居外,使婢子反居內,三不祥也。妾聞忠臣事君無懈,孝子養親患無曰也。妾豈敢以少貴之故,變妾之節哉。退而謂其子曰:吾聞君子處順,奉上下之儀,脩先古之禮,此順道也。今夫人難我,將欲居外,使我居內,此並道也。處逆而生,豈若守順而死,遂欲自殺,天人聞之懼,許留終養欲。君子曰:二女可謂行成於內,而名立於後世矣。

錄曰:夫人無子,而傅妾有子,固無害於其嫡也。而何有於分別,又何有於內外乎。若是則子固不可無,而嫡或可損乎。秦俗尊華陽,廢羊后,若敝草管,豈其時固然耶。抑孝成廢許后,立飛燕,班姬求外,共養長信官,向故為此諷言耶。不然衹恣,後世奪嫡立愛之厲階,雖不傳可也。錄以存疑義云。
《西漢書》:陳平少時家貧,好讀書為人,長大美色。及長可取婦,富人莫與者,貧者乎亦魄之久之。戶牖富人張負有女孫,謂其子仲曰:吾欲以子陳平。仲曰:平貧不事事,一縣中盡笑其所為,獨奈何予之。負曰:固有美如陳平,當貧者乎。卒與女為。平貧負,迺假貸幣帛為聘,予酒肉之資,使以內婦。仍戒其孫曰:毋以貧故,事人不敬。事兄伯如事迺父,事嫂如事迺母。平既取張氏女,而後資用益饒,游道日廣。

錄曰:以澆俗偷薄之餘,而有富人張負之見,可以驗易代之萌矣。夫以一鈕極而尚吝,何況有女如玉平。一箕第而尚誇,何況有幣如泉乎。大漢隆興,既有呂公之女童美於前,叉有張負之孫揚聲於後。且能不以富盛驕人,卒之婦道益脩,夫德益進,所謂中績貞吉者矣。不可以為仁乎。
宣帝初為皇曾孫,遭巫蠱事,養于掖庭。許廣漢書曰:皇嗇天因,與同寺居。時掖處命張賀本衛太子,奏皇右舊息甚厚。廣漢有女平君,年十四五,卜當大貴,賀請適曾皇孫,一歲生元帝。後即皇帝位,立許氏為捷好。當立后,霍將軍有小女,與皇太后親,在廷公卿議者皆心擬霍將軍女,亦未敢有言。上乃詔求微時,故劍大臣知指白,立許捷妤為皇后。
錄曰:霍氏之禍,其諸萌於此歟。夫機之所動甚微,而所關甚大,蚓人皆心擬,而霍氏不竊擬歟。光不之知,而帝或友知之歟。帝之指有定然矣。及乎少夫之進,帝將思之已熟,其不言指,非不言也。向之指可露,今之指難明也。光弗署,衍帝可恕光乎。史氏不察,以為萌於驗乘縱然,薄乎爾矣。
《束漢書》:永平三年,有司奏立長秋宮。皇太后曰:馬貴人德冠後宮。遂立為后。后能誦《易》,好讀《春秋》《楚辭》,尤善《周官》《董仲舒書》。既正位,愈自謙肅,常衣大練,裙不加綠。帝幸苑囿離宮,后輒以風邪靈霧為戒,辭意欽備,多見詳擇,是以遊娛之事希嘗從焉。時楚獄連年不斷,因相證引坐,繫者甚眾。后慮其濫,乘問言之,意甚惻然。帝感悟,夜起彷徨,為思所納,卒多降宥。及肅宗即位,尊為皇太后。常與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諸王論議經書,述叔平生,雍如終日,曰:吾少壯時,但慕竹帛,志不顧命。今雖已老,而復戒之在得。故曰夜惕勵,思自降損,居不求安,食不念飽,冀乘此道,以不負先帝。
錄曰:后之鎰為明德也,不亦宜哉。夫女,陰之體也,柔之質也。故多尚侈務得,好樂喜施,厭肥飽梁,安居宴逸,此其常也。而況貴為母后,富有四海,乃益務動儉,如衣大練,親蠶織,卻遊娛,諫楚獄,絕外恩,拒禱祀,皆非虛名貌飾,而真德實意流布於二十三年之間,不可覃迷。推綠其故,后蓋不以陰體自居,柔質自累,而所慕在於竹帛,所志在於聖賢。斯言也,其張本歟,謂之德貫後官。信乎。兩漢之問無能及矣。
宋弘為大司空時,湖陽公主新寡。光武與共論朝臣,微觀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圖之。後弘被計見,帝令主坐屏風後,因謂弘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顧謂主曰:事不諧矣。
錄曰:此郭后將廢之漸也。夫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帝之初志,所謂貴易交,富易妻也。弘父尚以不附董賢抵罪,其聞於家庭有素矣。況能止繁聲,卻好色,著於朝廷者,帝獨不聞乎。何為其發之謬也。雖然帝不足論為湖陽者,竟忍聞於鄰國乎,竟忍聞於鄰國乎。

《唐書》:文德皇后長孫氏性仁孝儉,素好讀書,嘗與帝從容商量古事,因而獻替裨益弘多。及疾篤,與上訣時,房玄齡以譴歸第。后言於上曰:玄齡事陛下久,小心慎密,苟無大故,願勿棄之。仍願陛下親君子,遠小人,納忠諫,屏讒慝,省榣役,止遊畋,妾雖沒於九泉,誠無所限。嘗釆自古婦事得失,為《女則》三十卷,上覽之,示近臣曰:皇后此書足以垂範百世。今崩,朕非不知天命,而為無益之悲,但入宮不聞規諫之言,失一良佐,故不能忘懷耳。及葬昭陵,上念后不已,乃於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
錄曰:九人治外邑,姜治內陰,教之益,誠非細也。惜唐之太宗,非武王之比,豈其巢刺。王.妃未立,曹王子明未封,惟恐規諫之言不聞,故昭陵之望怛切乎。至才人武氏入官之後,將不如是之悻悻矣。

太宗又謂尉遲敬德曰:朕欲以女妻卿,何如。敬德叩頭謝曰:臣妻雖鄙陋,相與共貧賤久矣。臣誠不學,聞古人不以富貴而易其妻。此臣願也。上善之,乃止。
錄曰:敬德,慄悍之將也,豈其於風人之旨有所聞乎。縞衣茶巾,似非奪稍之快,而幅昇六咖,益表委質之親,蚓若杜荷、房遺愛、薛萬徹、柴令武紛紛尚主,安所不可而反部之。部之何意也。知足不辱,知止不殆,非但思息預防而已。此加於房、杜數等,卒以晚節益循,優游自得,獨全思禮。君臣之問,善始令終,無一毫之猜忌,豈不美哉。嗚呼。閨門之際,可謂仁矣。
《臨安誌》:昊越恭懿太夫人昊氏,名漢月,錢塘人,性婉淑慈惠,奉文穆王元罐而性淑,居常節儉,惟衣布練。每聞庾重刑,常顰蹙以仁恕為言。諸昊有遷授者;皆峻阻之入見,多加訓勵,有過失必面責之。故終夫人之世,無驕恣者。

忠懿王妃孫氏,名太真,亦錢塘人,性端重聰慧。每延接姻親,洎諸宗屬,皆盡思禮。好學讀書,通《毛詩》《魯論》,義尚儉約,非受參謁,宴會未嘗盛飭。淑之征毗陵也,孫居國城,遣內侍撫問諸將及從征將帥之家,中外凜畏,如奉王焉。
錄曰:史稱錢氏之始終,非有德澤施于一方。百年之際,虐用其人,而其子孫繁衍迄今,綿綿不絕,較之五代之君,何止霄壤。鈴有闔門伉儷之賢,為之張本也。錄之。
《宋史》:仁宗慈聖光獻曹皇后,明道二年聘入宮,景祐元年冊為皇后,熙寧元年尊為太皇太后。性慈愛天至,每神宗退朝稍晚,必自至屏宸候矚問,親持膽飲以食帝。帝嘗有意於燕薊,已與大臣定議,乃詣慶壽宮白其事,后曰:儲蓄賜予備乎。鏡伏士卒精乎。帝曰:固已辨之。后曰:事體至大,吉凶悔吝生乎動。得之,不過南面受賀而已,萬一不諧,則生靈所繫,未易以言。苟可取之,太祖太宗收復久矣。何待今曰。帝曰:敢不受教。蘇軾以詩得罪下獄,人以為必死,后違豫中聞之,謂帝曰:嘗憶仁宗以制科得軾兄弟,喜曰:吾為子孫得兩宰相。今聞軾以作詩繫獄,得非仇人中傷之乎。裙至於詩,其過微矣。吾疾勢已篤,不可以冤濫,致傷中和,宜熟察之。帝涕泣。軾由此得免。
錄曰:后之鎰為光獻也,不亦宜哉。其明達國體,真帝王之度;而燕薊之諭,尤可以為萬世法。厥後,王韶熙河之役,矜誇夏國之議,紛紛兵革,塗毒生靈。王安石、李憲之罪上通于天,而慈聖長老仙逝于地,卒不免如所慮。此可見大有關於天下國家治亂安危者。至於憐才一事,猶不能不為之於邑浩嘆。軾也,何其幸哉。他曰哭之,不覺告聲,亦為晚矣。
英宗宣仁聖烈高皇后,父遵甫,母曹氏,光獻太后姊也,故少往來內禁。英宗時育宮中,與后年同。仁宗謂光獻異曰必以為配。既長逐昏濮邸,生神宗皇帝。治平二年冊為皇后,神宗尊為皇太后,哲宗立,尊為太皇太后,臨朝聽政,首先驛召司馬光、呂公著,尚未至,並命為相,使同心輔政,一時知名士彙進於廷。凡熙寧以來,政事弗便者,次第罷之。於是以常十舊式改青苗,以嘉佑差役參募侵除市易之法,這茶盥之禁,舉邊訾不毛之地以賜西戎,而宇內復安契丹,戒其邊吏勿復生事,曰:南朝盡行仁宗之改矣。及廷試舉人,有司請循天聖故事,帝后皆御殿后,止之。又請受冊寶於文德殿,后曰:毋。后當陽,非國家美事。屍天子正衙,豈所當御,就崇政足矣。又以官冗當汰,詔損外氏恩四之一以為官掖。先臨政九年,朝廷清明,華夏綏定,力行故事,抑絕內降,並外家私恩。文思院奉上之物,無問巨細,終其世不取。朝野尊你,以為女中堯舜。
錄曰:堯舜,聖人之至,可以加之女后乎。蓋堯舜之道,中而已矣。以當時之君,太過者刻於精勵,不及者靡於紹迷,孰不以堯舜自期然而未敢許也。以一母后實能惠養元元,仁而不失之柔,力行故事,斷而不過乎剛。至於新法之罷,閒閻小民若去塗炭,而就衽席群小之黜,朝廷舊臣若披雲霧而露青天。設使繼體之君,世世由之,則堯舜之澤垂於無窮,宋之元氣為不衰矣。惜乎,社飯未終,國事全改,群凶得志,而堯舜亦無如之向矣。豈非世不常有者耶。
神宗欽聖憲肅向皇后,治平三年歸于穎邸,穎王即皇帝位,立為皇后,哲宗立,尊為皇太后。宣仁命茸慶壽故宮以居,后辭曰;安有姑居西而婦處束,讀上下之分。族黨有援例,以恩換閤職。及為選人求京秩者,后曰:吾族未省。用此例,何庸以私撓公,一不與。及哲宗倉卒晏駕,獨央大策,異議不能沮。徽宗立,請權聽政,后以長君辭。帝泣拜,移時乃許。凡紹聖元符以還,倌所斥逐賢士大夫,稍稍收用之。故事有如御正殿,避家諱,立誕節之類,皆不用。至聞賓召故老,寬播、息兵、愛民、崇儉之舉,則喜見于色。纔六月即還政。

錄曰:宋之一代而有四后媲美,增光簡冊。觀其懿德之最,莫不以賓召故老,褒錄賢士為首務,而抑奪私恩,損己愛民為常法。迄今鮮有其儷。嗚呼,可謂仁矣。
哲宗昭慈聖獻孟皇后,宣仁大后選入宮,位以為后。後宣仁崩,章惇誣謗宣仁與后,又陰附劉賢妃,請更立為后,遂與郝隨構獄,歷崇寧、靖康。金人陷京城時,六宮有位號者,皆北遷,后以廢獨存。張邦昌尊為宋太后,迎居延福宮,受百官朝,垂簾聽政。及聞康王在濟,后遣尚書左右丞馮淤、李回及兄子忠厚持書奉迎,命都指揮郭仲荀將所部扈衛,又命御營前軍統制張俊逆于道,王至南京,復遣宗室士倆及內侍邵而車責圭寶乘輿服御,奉康王即皇帝位,遵受為元祐太后,迎歸行在,終老而崩。初后受之曰,宣仁嘆曰:斯人賢淑,惜福厚耳。異曰國有事變,必此人當之。後皆如所云。

錄曰:愚觀光獻、宣仁、欽聖之為后也,若春風和氣,優游於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而昭慈孟后,有如秋霜露,曰濯而復光,晦而復明,然皆不失坤慈之則,陰教之禮,固可以見祖宗積德之慶。然亦豈非群后率德之宜也乎。
孫明復隱居泰山之陽,年已四十,獨室而居。故相李迪守兗,見之歎曰:先生獨居無偶,誰事左右。不幸風雨侵尋,曰一暮飲食,疾病不時,奈何。吾弟之女可以奉箕篇。明復固辭。石介與諸弟子請曰:公卿不下士久矣。今丞相不以先生貧賤,欲托以子宜,因以成丞相之賢。遂娶之。李氏亦甘淡薄,事其夫曲盡。當時士大夫莫不賢之。
錄曰:愚觀孫明復之事,而嘆李文定之不可及也。夫相之事業,雖不可知,至於觀化一方亢,當以士行為最,習俗為先。其妻復也,不但以貴下賤,成一人之美,而實懲人無後,崇大化之源。且以正薄俗之澆漓,全處士之高蹈。厥後明復出而用世,不負所舉,李氏安貧富禮,無忝所天,皆可為後世法也。

劉庭式未第時,議取鄉人之女。及登進士,女以病喪明。或勸納其幼女,庭式笑曰:吾心已許之,豈可負初心哉。卒娶之,生數子。後妻死,庭式通判密州,逾年不復娶。時蘇軾為守,問曰:哀生於愛,愛生於色。今君愛何從生,哀何從出乎。庭式曰:吾知喪吾妻而已。若綠色而生愛,綠愛而生哀,色衰愛弛,吾哀亦亡,則凡揚抉倚市目挑而心招者,皆可以為妻耶。軾深善其言。
錄曰:夫妻者,齊也。孔子曰:戒之在色。又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聖人之意,正恐緣色生愛,流於淫僻,將以防禍亂,節逸慾也。《詩》不云乎: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茶巾,聊樂我員。若庭式者,可謂能好德而不為物欲所移矣。進於孔門,乃所深許,又豈但軾之深善而已哉。
周行已,字恭叔,早年登科,未三十。見伊川持身嚴苦,塊然一室,未嘗窺牖幼議母黨之女。登科後,其女雙瞽,遂娶焉。愛過常人,伊川曰:頤非三十時,亦做不得此事。

錄曰:儼川之嘆美恭叔,有反己自克之意,與人為善之以。若眉山者,永免狗乎情矣。此洛蜀之所由分。又豈但哭則不歌,歌則不哭而已哉。
呂責舉進士,聘里中女,未行。既中第,婦家言曰:吾女故無疾,既聘而後盲。責曰:君不為欺,又何辭焉。遂娶之。生六子,其五登科,一人即丞相大防也。責官至此部郎中。
錄曰:愚觀七出之條,無所謂盲者,則固無害枚可妻也。至論惡疾無子,亦有所不忍焉。何也。蓋閨門之中,恩勝于義。其人故無疾,一宣有之,雖聖莫能保矣。其情為伉儷,孤而棄之,雖愚莫能問矣。先王之權制,豈誠不思哉。竊意如今之牝牡不成,診所謂實女者,其為惡疾無子,斷然鈴去,無疑矣。
《皇明頒行列傳》:太祖高皇帝文德馬皇后自少貞靜端一,聰明出人意表。既嬪,值戚大歉,嘗忍肌懷模餌脯脩供帝,未嘗乏絕。帝嘗謂侍臣曰:昔光武勞馮異曰:厚意久不報。朕念皇后起布衣,同甘苦,嘗從倉卒,忍飢食朕。比之豆粥麥飯,其困尤甚。昔唐太宗長孫后當隱太子搆隙之際,內能盡孝,謹承諸妃,消釋嫌情。朕數為郭氏所疑,徑情不恤。將士或以服用為獻,后先獻郭氏,慰悅其意。及欲危朕,后輒為彌縫,卒免於患,又難於長孫后者。家之良妻,猶國之良相,豈忍忘之。能朝因以語后,后曰:妾聞夫婦相保易,君臣相保難。陛下既不忍忘妾於貧賤,願無忘君群百姓於艱難。且妾定敢比長孫后賢,但願陛下以堯舜為法耳。及疾亟,帝問之。后曰:陛下當求賢納諫,明政教以致雍熙,教育諸子使進德業。帝曰:吾已知之,但老身何以為懷。后復曰:死生,命也。願陛下慎終如始,使子孫皆賢,臣民得所。妾雖死,如生也。遂崩。帝慟哭,終身不復立后。

錄曰:三代之後有漢,唐宋之後有明,其應運也相類。而漢高皇后,與孝慈昭憲皇后,其輔運也亦略相同。及其未也,乃若冰炭之相反。漢之高后,何敢望明之高后之萬一哉。及我太祖以義斷息,終身不復立后,又與戚姬之事相天淵矣。此其統天大孝,及承天順聖,皆可為萬世法也。

弘道錄卷之七竟

弘道錄卷之八

昆弟之仁

《左傳》:高陽氏有才子八人: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民謂之八愷。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忠、肅、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此十六族世濟其美,不隕其名,以至於堯。堯不能舉舜臣,堯舉八愷,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地平天成,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內平外成。故《虞書》數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無違教也。納于百揆,百揆時叔,無廢事也。
錄曰:《通鎰前編》云,謂之氏者,猶言朝代也。謂此二朝,有此十六人。又謂之十六族,而非一母四乳,如周有八士之類也。或者不知以為二帝之子,則高陽八子何其壽,而高辛之八子,豈皆堯之庶弟。與觀者詳之。

萬章問曰:象曰以殺舜為事,立為天子,則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庫,富貴之也。身為天子,弟為匹夫,可謂親愛之乎。
錄曰:鄭莊之於叔段,所謂藏怒者也。晉獻之於桓莊,所謂宿怨者也。不惟藏怒也,而且誓母于城穎焉。不惟宿怨也,而且詛無畜群公子焉。《中庸》曰: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又曰:父母其順矣乎。然則不能親於傲弟,鈴不能格于頑單之心矣。
《詩?大雅》:帝作邦作對,自大伯王季。維此王季,因心則友,則友其兄,則篤其慶,載錫之光,受祿無喪,奄有四方。
錄曰:孔子曰:太伯其可謂至德也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釋之者曰:無得而稱其遜,隱微無進可見也。今觀詩人之詞曰:王季之所以友其兄者,乃因其心之自然,而不由於勉強。然則太伯之所以讓其弟者,又非因其心之自然,而有待於勉強乎。如此人何得而見,亦何得而稱,無俟隱微之一言而自明也。
《小雅》:寥彼蕭斯,零露泥泥。既見君子,孔燕豈弟。宜兄宜弟,合德壽豈。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
錄曰:二詩措詞切中漢七國之弊。觀於淮南好客,楚元設醴,何莫非孔燕也。然無豈弟之德,故終鮮樂壽之休。厥後鑄山煮海,招亡納叛,所謀紛紜疊出,衹以速其亂亡而已。又豈但繼世而立,猜忌之間而已哉。
《史記》: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子貢問曰:伯夷,叔齊,何人也。孔子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錄曰:或問曰:夷齊之讓國,後世何以皆不及乎。愚應之曰:事之無始於前者,理則從天而出,從地而生,未有不善也。有始於前者,後鈴
以人問之,以心圖之,萬有不齊也。是故夷齊之於父命,因事以制義,而無心以收後世之效。後人之於兄弟,假養以興事,而有意以取古人之名。此其所以異,而召亂亦在乎其中矣。
《周書》:既克商二年,武王有疾弗豫。太公召公曰:我其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為功,為三壇同憚。為壇於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史乃祝冊曰: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子天。以旦代某之身。乃卜三龜,一習吉,啟籥見書,乃并是吉。公曰:體王其罔害,公乃納冊于金朦之匱中。王翼曰乃廖。武王既喪,管叔得其群弟流言於國,曰:公將不利於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避,我無以告我先王。周公居束二年,則罪人斯得。公乃為詩以貽王曰:鷓鵲鴉鵲,既取我子,無毀我室。恩斯勤斯,齋子之閔斯。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調繆牖妒戶。今女下民,或敢侮予。予手拮鋸,予所將荼,予所蓄租,予口卒店。曰予未有室家,予羽譙譙,予尾偷修,予室翹翹。風雨所漂搖,予維音曉曉。
錄曰:王與叔雖有君臣之分,公以手足視之,則皆同也。王死,則代叔誅,則忍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夫暝眩之與悖亂,雖有親疏遠近之殊,其動搖王室則一也。是故丕子豫,則民罔不衹,幫子通,則民罔不侮。然則植璧秉珪,與破斧缺戕,聖人寧有異心哉。其哀我人斯易地,則皆然也。
又曰:貽者流傳,致達之稱,流言之起,茫昧無根。夫苟默而不言,王室忽然有難,誰其知之。又誰其使之。仁者固如是乎。若但苟且而言,懿親忽然無愁,是可忍也,熟不可忍。仁者,不如是也。今觀其詞不迫切,而意已獨至。設使五尺之童聽之,豈不知鴉鵲之惡不可追,而拮鋸之苦為可信哉。此其感人之切,奚翅忠誠懇。至其於屬詞比事之問,真如風之動物。然則天之雷電以風,豈無由而致之乎。
《左傳》:晉以驪姬之難詛,無畜群公子。自是晉無公族。及成公立,乃宦鄉之適而為之田,以為公族,又宦其餘子亦為餘子,其庶子為公行。晉於是有公族,餘子公行至是。趙宣子請以括為公族,曰;君,姬氏之愛子也。微君姬氏,則臣狄人也。公許之,以宣子為旎車之族,使屏季,以其故族為公族大夫。
錄曰:趙宣子之請族,其感於姬之請嫡乎。雖然宣嫡而趙族世括,族而趙嫡亡。然則腌車安在哉。公族安在哉。是以君子貴於有子。
韓獻子告老,將立公族穆子。穆子有廢疾,辭曰:《詩》云:弗躬弗親,庶民弗信。無忌不才,請立起也。起與田蘇游,而稱好仁。《詩》云: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恤民為德,正直為正,參和為仁。如是則神聽之,介福降之立之,不亦可乎。使宣子朝遂老。晉侯謂韓無忌仁,使掌公族,為公族大夫。
錄曰:韓與趙,三晉之巨臂也,故獻子不背趙孟以為知義。起與盾,巨室之大木也,故無忌不先韓起以為伏仁。雖然義立而後仁,顯嫡宣孟所以化穆子也,族屏季所以感悼公也。《詩》曰:世之不顯,厥猷翼翼。其斯三晉之所由盛,而曲沃之所由分歟。
宋穆公疾,召大司馬孔父而屬殤公焉,曰:先君舍與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靈,得保首領以沒。先君若問與夷,其將何辭以對。請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雖死,亦無悔焉。對曰:群臣願奉馮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為賢,使主社稷。若棄德不讓,是廢先君之舉也。豈曰能賢,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務乎。吾子其無廢先君之功。使公子馮出居於鄭。八月庚辰,宋穆公卒。殤公即位。君子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饗之,命以義夫。

錄曰:宋宣之致國於穆公,左氏以為知人,公羊以為首禍,將何所拆衷乎。夫堯薦舜,舜薦禹,既聽命於天矣,而朝覲、訟獄、樞歌未嘗不取信於民,以至益之。與啟則又不然,朝覲、訟獄、樞歌者不之益而之。啟曰:吾君之子也。蓋堯舜禹益之事,由於自然之命,天理之公耳;此所以萬世而無弊。穆宣夷馮之事,出於好樂之情,爾我之私耳;此所以再傳而不終。雖然孔父之受命,賢於趙普之再悅;而子馮之居鄭,愈於德芳之負約。穆公可謂不負其初心矣。
宋桓公疾,太子玆父固請曰:目夷長且仁,君其立之。公命子魚。子魚辭曰:能以國讓仁,孰大焉,臣不及也。且又不順遂,走而退。宋襄公即位,以公子目夷為仁,使為左師以聽政。於是宋治。故魚氏世為左師。

錄曰:穆公舍馮而立與夷。父子之分紊矣,所以卒致篡弒之禍。目夷固請以立玆父,兄弟之倫正矣,所以獲成宋治之美。然則何鈴晞讓以為
義。好名以相高乎,要之父死子繼者,萬世之常也。兄終弟及者,一時之變也。非常非變,亂而已矣。
公孫敖娶于莒,曰:戴己生文伯,其姊聲己生惠叔。戴己卒,又聘于莒。莒人以聲己辭,則為襄仲聘焉。登城見之美,自為娶之,盡室奔莒以從己氏也。魯人立其長子穀,是為文伯。文伯疾而請曰:穀之子弱,請立難也。許之。文伯卒,立惠叔。
錄曰:魯文之世,殺嫡立庶,而乃有穀與難之讓。君子可以愧襄仲矣,而卒不免於底埋之難者。《傳》曰:君以此始,亦以此終,慶父之殺般及閔,襄仲之殺惡及視;一也。然則雖欲不死,烏得而不死。
《漢書》:河間王德,武帝兄也。脩學好古,實事求是。從民得善書為好,寫與之,留其真加以金帛縣。是四方道術之人,不遠千里,或有先世舊藏多奉以奏。故得書多與。漢朝等悉皆先秦古文,若《周官》、《尚書》、《禮》、《禮記》、《孟子》、《老子》之屬,皆經傳。說
記七十子之徒,所論其學,舉六藝,立《毛氏詩》、《左氏春秋》博士;脩禮樂,被服儒術,造次必於儒者。山束諸儒多從而遊。武帝時,來朝獻雅樂對三雍宮,及詔策所問三十餘事。其對推道衛而言,得事之中,文約指明。立二十六年薨,中尉常麗以聞,曰:王身端行,治溫、仁、恭、儉,篤敬愛下,明知深察,惠于鰥寡。大行奏謐法曰:聰明睿知。曰:獻宜。鎰獻王。
錄曰:自西漢溺冠罵儒之俗興,世傳諸侯王或數百,率多驕淫失道,悖亂凶慝,無所不至,豈天之降才爾殊哉。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彼儒者,誠何負於天下乎。二帝三王所為以標準後世者,具載于書。此其身端行,治溫仁恭儉。視彼安於鴆毒,利於危亡者,何其懸絕哉。史稱大雅卓爾不群,河問近之。可謂仁矣。

《後漢書》:束海恭王疆,郭后子,明帝兄也。建武二年立,為皇太子,十七年而郭后廢,疆常慼慼不自安,數因左右及諸王,陳其懇誠,願備藩國以奉養母氏。光武不忍,遲回者數歲至。十九年六月,詔以皇太子疆崇執謙退,父子之情重違久之,其以疆為束海王,立陽為皇太子。
袁宏論曰:束海稱藩,譙恭之心彌亮。明帝承統,友于之情愈篤。雖興廢不同,父子兄弟至性,無問然也。
錄曰:愚觀承運迭興之主,每事鑒于已然。其易太子,正以推時之艱也。有如明帝之賢,而不預定於先漢,將復不震乎。厥後永平元年,疆果以病薨,帝已暗於將然矣。而能卒全因心,友于之愛,殆詩所謂篤慶者歟。
束平憲王蒼,明帝弟也。明帝甚親愛之。永平十一年,來朝月餘還國,帝臨送。歸宮悽然懷思,乃遣使手詔賜束平國中。傳曰:辭別之後,獨坐不樂。因就車伏軾而昤,瞻望永懷,實勞我心。曰者問王,處家何等最樂。王言為善最樂。其言甚大,副是要腹矣。今送列侯印十九枚,諸子年五歲已上能趁拜者,皆令帶之。
錄曰:束平之樂善,千古之美談也。夫諸侯皇皇。皇皇者,美也。美者,善信充實之謂也。彼以招政游士,聲名聞望昭著顯明者,皆非善信充實之謂也。蚓作金龜玉鶴刻符造瑞者乎。帝之大其言,良有以也。或曰:為善最樂者,蓋無所為而為。無所為而為,則亦何用而不得哉。
姜阬伯淮與弟仲海季江,家世名族,俱以孝行著聞,其友愛天至,常共外起。及各娶妻,兄弟相戀,不能別復,以係嗣當立,乃遞往就室。肱博通五經,兼明星緯。士之遠來就學者甚眾,諸加辟命,皆不就。二弟名聲相次,亦不應徵聘。侍人慕之。桓帝乃下彭城,使盡工圖其形貌以聞。肱匿於幽間處,以被韜面,言感眩疾,不欲出風,工竟不得見之。

錄曰:肱之篤行而若是哉。《詩》曰:有子七人,莫慰母心。肱可謂能慰母心者矣。夫聖善令人者,廢之乎辭也;祥撻覽代者,徵之乎色也。隱裒原急者,釁之乎招也;瓶罄疊恥者,痛之乎往也。是故母子異室,兄弟同復,不廢辭矣。母慈弟愛,因心著聞,不徵色矣。徵聘無聞,黨禍無與,不釁招矣。色養而終,全體浩然,不痛往矣。質諸孔門,豈非所稱貧而樂者哉。按謝承書:肱繼母年少性嚴。肱感凱風之誼,兄弟同復,不入房室,以慰母心也。
《晉書》:王祥弟覽母朱氏遇祥無道。覽年數歲見祥被楚撻,輒涕泣抱持。至於成童,每諫其母,其母少止凶虐。朱屢以非理,使祥覽輒與俱。又虐使祥妻,覽妻亦趁而共之。祥喪父之後,漸有時杳,朱深疾之,密使酴祥。覽知之,徑起取酒,祥疑而不與,朱遽奪反之。自後賜祥僎,覽輒先嘗,朱懼遂止。覽孝友恭恪,名亞於祥,及祥仕進,覽亦應本郡之召。先是呂虔有佩刀工相之以為必登三公,可服此刀。苟非其人,刀或為害虔。謂祥有公輔之量,特以與之。祥臨薨以授覽曰:汝後必興,足稱此刀。後果奕世多賢,興於江左。覽六子:裁,字士初,撫軍長史。基,字士先,治書侍御史。會,字士和,侍御史。正,字士則,尚書郎。彥,字士治,中護軍。琛,字士璋,國子祭酒。裁子導為名宰相。
錄曰:祥之事親無所進,覽之事兄有可委。父之失愛有所為,母之殘虐無所因。卒能使孝子悌弟萃於一門,禎祥和氣興於後世。此乃天假之以成二子之名,且以延束晉數葉之祚也。特以呂虔之事,未能盡信。然亦豈非牛金之祥乎。元雖膺命,導實啟之,其兆已先見矣,豈非順德之所感哉。
《舊唐書》:宋王成器,申王成義,玄宗兄也。岐王範,薛王業,弟也。幽王守禮,從兄也。上素友愛,近古無比。聖曆初出閤,列第於束都積善坊,五人分院同居。大足元年從幸西京,賜宅於興慶坊。及先天之後,興慶是龍潛舊邸,因以為宮,西南置樓。西面題曰:花萼相輝之樓。南面題曰:勤政務本之樓。上時聞諸王音樂之聲,咸召登樓,同榻宴譴。或便幸其第,賜金分帛,厚其歡賞。宋王尤恭謹畏慎,未曾干議時政,及與人交結。故上尤愛重之,嘗與書曰:魏文帝有詩云:西山一向高,高處常無極,上有兩仙童,不飲亦不食,賜我一丸藥,光耀有五色。服藥四五曰,身輕生羽翼。朕每思服藥而生羽翼,何如骨肉兄弟天生之羽翼乎。昔陳思有起代之才,堪經綸之務,文帝乃絕其朝謁,卒令憂死。魏祚未終,遭司馬宣王之奪,豈神丸之效耶。虞舜至聖,舍象傲之愆。此為帝王之軌則,朕未嘗不廢復忘食欽嘆者也。頃因餘暇得此神方,今分此藥,願與兄弟等,同保長齡,永無限極。
錄曰:《益》之九五曰:有孚,惠心,勿問元吉,有孚惠我德。象曰:有孚惠心,勿問之矣。惠我德,大得志也。玄宗功大德尊,而五王虛中順應,合乎天理之正,即乎人心之安。手足相孚,心氣相應,友于之意,油然而生。當是之時,社稷永安,蒼生悅豫,大善而吉,不問可知矣。夫既至誠懷吾之德,是以展布謀猷,恢張治道,大君之志,暢然得伸。此開元之政並美於貞觀也。夫何問然之有哉。
《唐書》:張公藝九世同居比齊,隋唐以來皆旌表其門閒。麟德中,高宗封泰山,幸其宅,召見公藝,問所以能睦族之道。公藝請紙筆以對,乃書忍字百餘,以進其意,以為宗族所以不協由,尊長衣食或有不均,卑幼禮節或有不行,更相責望,遂為乖爭。苟能相與忍之,則家道雍睦矣。
錄曰:忍者,其不忍之心乎。不忍之心,天心也。九世之族,天性也。以不忍之心,加於不可易之姓,其視九族猶一人,九世猶一曰也。何不可共之有哉。若徒以強制為義,而無測怛慈愛施行於其問,則斯忍也,其刃心之刃乎,張公之意,殆不如是也。

元德秀字紫芝,為人質厚,少綠餚。以不及親在而娶,遂不肯好。人謂不可絕嗣。答曰:兄有子,先人得杞,吾何娶。為及兄子長,將為娶,家苦貧,乃求為魯山令。玄宗在束都酣五鳳樓,下命三百里縣令、刺史各以聲樂會集。德秀遣樂工數十人,連袂歌于篇。帝聞而異之,嘆曰:賢人之言哉。所得俸祿,悉衣食人之孤遺者,歲滿去。愛陸渾佳山水,乃居之。不為牆垣肩鑰,家無僕妾。歲飢曰,或不爨,陶然彈琴以自娛。尤善文辭。房琯每嘆息曰:見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都盡。蘇源明語人曰:吾不幸生衰俗,所不恥者,識元紫芝也。及卒,弟結哭之慟。或曰:子哭過哀禮歟。結曰:若知禮之過,而不知情之至。大夫弱無固,性無專,老無在,死無餘。人情所耽溺喜愛,大夫皆無之。生六十年,不識女色,未嘗有十畝之地,十尺之舍,十歲之僮,未嘗完布帛而衣,具五味而食。吾哀之,以戒荒深貪佞綺執梁肉之徒耳。

錄曰:愚觀會山之為人,俠然若太虛,無一塵之翳,浩然若澄淵,無一沙之滓。其躬自乳其兄之子,尤曠古罕所聞見。要不可繼,故亦不錄。然《晉史》稱弟子綏服攸喪三年,而《唐史》不著魯山兄子之名,亦無制服之義,乃特迷次山之慟。要之慟者,情也,服者,義也。以慈養兼無後二義律之,其當制服明矣。史果闕文也哉。
《宋史》:太祖皇帝性仁孝,質任自然。弟晉王光義嘗病亟,親往視之,自為灼艾。晉王覺痛,帝亦取艾自灸,以分其痛。每對近臣言:晉王龍行虎步,他曰必為太平天子,福德非吾所能及也。

錄曰:陳橋之變,晉王與諸將先發,後聞所謂實始剪商也。然則龍行虎步已著于曰光相盪之曰。而約艾分痛,又驗其太平福德之語。至於斧聲燭影,僧文瑩輕'信以俟李壽,李壽傳疑,以恨胡陳。二子故丘瓊山,特據正史以明其誣。愚以為後世所以證成太宗之惡者,衹以後曰處弟之薄。故先疑其待兄之心,斃姪之情,故傳致其弒君之罪。其實太祖仁孝自然,縱有不肖,何忍遽至此乎。此錄據理為正,故因為之辮。
范文正公告諸子曰:吾貧時,與汝母養吾親。汝母躬執受,而吾親其旨未嘗充也。今而得厚祿,欲以養親,親不在矣,汝母亦已早世。吾所最恨者,忍令若曹饗富貴之樂也。吾昊中宗族甚眾於吾,固有親疏。然吾祖宗視之,則均是子孫,固無親疏也。苟祖宗之意無親疏,則饑寒者,吾安得而不恤也。且自祖宗來積德百餘年,而始發於吾,得至大官。若獨饗富貴,而不恤宗族,異曰何以見祖宗於地下,今何顏入家廟乎。於是恩例俸賜常均於族人,盡以餘俸置附郭嘗稔之田千畝,號曰:義田云。
錄曰:此文正未達之所志,與已達之所施。自書契以來,惟此公能擅其美。愚嘗推其所以然者,其說有四,一曰存心之公,二曰奕世之賢,三曰`風俗之厚,四曰君德之隆。蓋自其為秀才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有此識見,而後能、有此度量;此其存心之公一也。以純七等為之子,其繼志迷事,有不能以公之心為心者乎;此其奕世之賢二也。今置附郭嘗稔之田千畝,不惟忌毀曰招,且恐多事,未免;指以勢豪,混以債負,限以搖役,擾以逍負,何所不有,豈能安枕高外而饗高義乎,此其風俗之厚三也。況公之立朝,剛毅正直,旅進旅退,未嘗依阿取容。若非遭過至聖之主,安能始終自保以瞻族人乎,此其君德之隆四也。後世不幸,或宗族爭長競短,或甲是乙非,或逢時縮首浩嘆,或遭變甘陸況,區區企仰,古人安能及哉。此其存心公私之所攸分,子孫賢愚之所攸別,風俗美惡之所攸殊,世道升降之所攸係,不但周急之一端而已也。

司馬旦弟光友愛篤至。旦年將八十,光奉之如嚴父,保之如嬰兒。每食少頃,則問曰:得無饑乎。天少冷,則撫其背曰:衣得無薄乎。光後居洛,旦居夏縣,有園沼勝槃,光歲一往省,旦亦問至洛視光。凡光平時所與論天下事,曰一有助焉。及光被門下侍郎召,固辭不拜。曰一引大義語之曰:生平誦堯舜之道,思致其君。今時可而違,非進退之正也。光乃幡然就道。六是時天下懼光之終不出,及聞此言,皆欣然稱曰百:長者之言也。
錄曰:《同人》之卦,二以得位得中,而上應九五。其光之謂乎。五以剛健中正,而下應六二,其曰一之謂乎。故一則離明致主為天下之快睹,一則中誠格物伸天下之大誼,百世之下可以觀矣。
伊川序明道先生行實,曰:先生資稟既異,而充養有道,純粹如精金,溫潤如良玉。寬而有制,和而不流,忠誠貫於金石,孝弟通於神明。視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陽之溫;聽其言,其入人也,如時雨之潤。胸懷洞然,徹視無問。測其蘊,浩乎若滄瞑之無際。極其德,美言蓋不足以形容。其行已,內主於敬,而行之以恕;見善若出諸已,不欲弗施於人,居廣居而行大道,言有物而動有常。明於派物,察於人倫。知盡性至命,必本於拳弟;窮神知化,由通於禮樂。辯異端似是之非,開百代未明之惑,秦漢以來,未有臻斯理也。
錄曰:《大畜》之為卦也。剛健篤實,光輝宣著。故以伯淳之至德不為徒說,以正叔之至文不為溢美。譬如慶曰祥雲,瞻之則見其光被四表;和風甘雨,沐之亦可以澤潤四方。立德立言,無以瑜此。
《四明誌》:國朝楊文懿公兄弟由六,父棲芸,生三子自懲、自念、自息。自懲,號梅讀,子即守陳,官至吏部侍郎,守陸官至南京吏部尚書。自念,號見素,子守隨官至工部尚書。自息,號韋庵,子守隅官至廣西右布政,孫茂元刑部侍郎,茂仁四川按察使。又皆文懿公子也。棲芸通《易》書《詩》二經,力希濂洛關閩之學,德性剛方,踐履誠確。晚年進德彌篤,更號思誠。文懿號鏡川,弟號碧川,天性孝,友待諸弟,怡怡相師友。遠有以紹儒先之緒,近有以領家學之傳。四明自楊慈湖師象山黃束發師,考亭皆卓然,知體立用,行顯微不二之義,學者尊之而柄。芸實嗣其傳,至文懿益充大之。其始,則抱遺經以求聖人於言表,而不以訓詁詞章為能。故其持己律家,居官接物,視老壯如一曰,而不少肆。其子弟皆謹守禮法,不屈子不義,而以古人為必可期也。公嘗力辭部事,曰:吏部進退,百官眾怨所集。聞望如王恕,尚招人言。況臣迂疏,豈勝此任。又言:君可變,史不可滅。前時史臣不記建文君事,遂使革除,數年朝廷一切政事,及忠於所事者,皆湮沒無聞。及今來輯,尚可補國史之缺。景泰已復位,號實錄,猶書瑯戾王是宜改正;反舊例群臣章疏留中者皆不得書,乞悉付史館,皆名言也。

錄曰:宋潛漢之不肯任輔相,楊鏡川之不肯任史部,皆吾浙道學之儒。庶喪克己自盡者,于今罕見其儔矣。錄之。

弘道錄卷之八竟

弘道錄卷之九

朋友之仁

《通書》:周子曰:道高德厚,教化無窮,實與天地。參而四時同,其惟孔子乎。道高如天者,陽也。德厚如地者,陰也。教化無窮如四時者,五行也。孔子其太極乎。
錄曰:此萬世賓師之分,與堯舜同其尊榮。故宰我曰:夫子賢於堯舜。子貢曰:自生民以來,未有孔子,未嘗直擬之以太極也。果有說乎。夫《易》更三聖圖,始濂漢發先天後天之蘊奧者,孔子也。發孔子太極之蘊奧者,周子也。是故太極之未判也,混於不識不知之中,而極乎無聲無臭之妙。而其已判也,立乎形氣未具之先,而行乎形氣已具之內,實造化之樞紐,品彙之根抵也。孔子何以為太極乎。方其未發也,仁義禮智之性混然在中,無所不有。及其已發也,中正和樂之德隨感而應,無乎不宜,實一誠之權輿萬化之崇鑰也。就其光輝發越而言,天以陽生萬物,其道顯矣;而聖人仰之彌高,鑽之彌堅,何有所窮盡乎。自其靜深有本而言,地以陰成萬物,其德微矣;而聖人肫肫,其仁淵淵,其淵何有所止極乎。四時行焉者,春夏秋冬也。于以四教者,文行忠信也。其所以因村而篤,物各付物,五行之生各一,其性也。是故合而言之,全具乎夫子之身,萬物統體,一太極也。分而言之,曲成於物物之由,一物各具,一太極也。而所以賢於堯舜者,正以其教化之無窮也。所以自生民來未有者,亦以其道德之高厚也。言雖殊而理合轍,三子者一而已矣。
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曰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錄曰:此孔門言仁之始,所謂徹上徹下故也。夫天下歸仁,堯舜之事業也。無一人不得其所,無一物不在性分之內,所謂放之則彌六合也。克己復禮者,聖賢之全功也。無一念不合于天,無一事不中乎禮,所謂卷之則退藏于密也。此仁道之極致,心學之淵微,人所不知而已。獨知之人所不能而己獨能之,何有待於外哉。夫子之告顏淵,無復有餘蘊矣。苟使好高者遑遑於四靈九有,卑近者規規於未純未盡。哲哉,顏氏之子乎,而能請問其目焉。夫允恭者,堯;允塞者,舜。克其類,自視聽言動始也。故先明四目,達四聰,而後能動而世為天下道,言而世為天下法,行而世為天下則。夫子之答,有自來矣。不徒問仁而鈴請其目,不徒請目而能事斯語,顏氏之子其以上聖為己任乎。不然何以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曰月至焉而已矣。

錄曰:愚觀孔門勸勵之實,萬世敦篤之誨。今去聖人千八百年,猶可以自最也。夫三月不違者,非以天道小變之節過此而不由也;日月至焉者,亦非今曰進而至明日退而不及也。蓋以顏子之深潛純粹,終日不違,既竭吾才,卓爾所立,至於三月之久,純乎天理之全,如之何,其可及也。其餘或穎悟幾于顏子,而擇善未精,德行同於一科,而美大未至;或一曰之間,清明純粹,天聖昭融;或一月之問,不遠而復,無所祇悔。雖未能中心安仁,次非君子而不仁者矣。此聖人之深意,非有所貶損於其問也。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錄曰:此可見三月不違仁也。夫草食非旦夕之移,陋巷匪一時之事。人維不堪其憂,故不能久而安焉。回也,天理昭融,私欲靜盡,方且心廣體胖而忘其貧,見大心泰而無不足。故曰:不改其樂也。此與未若貧而樂之樂字同意,善學者合而觀之可也。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錄曰:此孔顏之分別,未達一問者也。夫所謂不改其樂,有時或未然矣。樂亦在其中,則混然天理不可為窮盡,不可為方體,其實無太相懸也。
孔子曰:自吾有回,門人曰益親。
錄曰:所謂曰益親者,非相觀而善,相率景從之謂也。蓋語之不惰,則罄咳不為費辭;無所不悅,則切憶不為虛語。吾見其進,未見其止,安得不為之。暢然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安得不為之豫悅。所謂不亦樂乎者,如此。此循循善誘,不得不為之曲盡,而視予猶父,亦有所不能目己者矣。豈不日益親乎。

顏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曰:有慟乎。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

錄曰:顏淵死,天不愛道也。魯西狩獲麟,地不愛寶也。皆足以致夫子之慟也。
顏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
錄曰:聖人之身,斯道之所係也。道在不言身,身在不言道。今道無傳,是已無予也。然則,聖人亦豈遽然自謂萬世叉尊從之哉。天喪予者,愛道之至也。萬世尊崇者,慕道之真也。道在於萬世,聖人猶不死也。此可見顏子繫道之重,師友關仁之切,以為五倫之末蓋不究乎此也。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錄曰:此可見曾子之確也。夫請事斯語,優為之者也。仁以為己任,固執之者也,上智之資。故曰:明睿學智之資。故曰:弘毅其致一而已矣。

仲兮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兮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錄曰:夫子常稱雍也,可使南面。故告以出門使民,皆南面之事也。今因此言以想仲兮之形容,尚可見其為人之楷範,況親炙其寬洪簡重之度者乎。聖門若回,若雍,皆居德行之科者,以此言始聞而心解,力可到而踐行,雖欲不請事不可得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錄曰:夫仁者,佞之反。佞者,仁之病。以雍之敬,以持己恕,以及物內外,以無怨矣。故或人之言如此,蓋當時之人亦知仁是好事。若兼有口才,便不可及,非是惜之也。又世俗以佞為才,而不知其不可。若如有德者爻有言,則非佞矣。故夫子再言焉用佞,以深曉或人,其曰不知其仁。即如孟武伯問由求所對之語,亦非不許其仁也。讀者其致思焉。

司馬牛問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認。其言也認,斯謂之仁矣乎。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認乎。
錄曰:牛之再問,非無為也。彼方見顏冉所告,皆切己敦篤之論。而己之所告,乃言語辭氣之間,然不知非禮勿言,克復之條目為仁之切要乎。非但為多言而躁,故發此也。苟能謹於言而不放,以達於耳目,周身之間念念不已,克己復禮端在是矣。惜乎,不聞請事之言,不達為難之旨,徒以多憂多懼,未知為仁由已。此顏冉之學所以為難也歟。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錄曰:此於學者最為切近。蓋未能如見大賓,叉先自處以恭;未能如承大祭,叉先執事以敬;未能不欲勿施,叉先與人以忠。而夷狄者,深言之也。以遲之粗鄙於門牆,或可勉,於夷狄不可勉也。此夫子深箴其病,與在邦無怨,在家無怨者異矣。

樊遲問仁,子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

錄曰:愚觀孔門問仁之屢者,莫如樊遲而卒未能傳道,何也。蓋聖門之學,無所為而為之也。聞謀道,不謀食矣;未聞請學稼也,聞耕也,餒在其中矣。未聞請學為圃也,以親游聖門,猶尚如此。而漢儒董子迺能知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然則可以尋常視之歟。學者詳之。
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樊遲未達。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樊遲退,見子夏,曰: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眾,舉伊尹,不仁者遠矣。
錄曰:愚觀子夏之言,非但發夫子所未發,千古之下真不能違也。夫有天下者,所以叉於舉直錯枉,何哉。蓋是非邪正,每每相反。邪者進,則正者變而為邪;正者進,則邪者化而為正,其幾不容髮也。唐有天下,舉魏徵,而隋俗盡革;宋有天下,舉司馬光,而熙豐頓改。及其後也,用一林甫而立仗斥遠,用一章惇而狎小充廷。夫子之言,其傷魯之無錯乎。不然,何倦倦復以告哀公也。但其旨意宏深而不露,含畜而不盡。而門牆之英交相論難,卒以發明。厥後,商也曰益,遲也無聞。然則達與未達之間可以次,進與不進之幾歟。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錄曰:子貢之質,幾於上智而不能優入聖域者,從事高遠也。曾子之資,限於才魯而能卒傳道繞者,能近取譬也。當時問者多矣。舉其事,設其詞,似於中有所得也,而不知文可博,施不可博;愛可汎,仁不可汎。子貢之學,蓋有得於博而無及於約,宜乎泛而不切也。夫欲立者,卓爾之謂也;欲達者,躍如之謂也。二者,皆所以約之於禮也。以是為防,後世猶有博愛言仁者。然則非原道之失也,因文見道之失也。因
文見道,謂之不能約禮也。亦宜。

子貢問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
錄曰:賜於是時,蓋已覺今是而昨非矣。故又問為仁。若所謂請事語也。夫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非率爾之謂也。有大夫之賢,誘掖獎勸之於其上;有士之仁,薰陶漸染之於其下;則不覺卓然而立,豁然而達矣。不然獨立無助焉。能率人孤陌寡聞,何以表物。此,余小子今曰之深懼,求其事與友而不得者也。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錄曰:武伯,懿子之子,魯大夫之從政者也。其所謂仁,又已有所見,如博施苟難之類。當時子路、冉有、公西、赤仕於其家,觀其氣相,皆足與有為。故以仁為問,亦知夫子之門以仁為首稱也。夫子據實而言,可使治賦,可使為宰,可使儐相,而不可謂仁。蓋仁者,本心之全德,聖門不易言也。才者三家之所需,諸子不易得也。既不損三子之真,亦不輕為仁之體。聖人之問對,端可為萬世法哉。
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
錄曰:子路之衣敝縊袍與車馬輕裘,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彼之不恥者,迺克己之志。此之無憾者。為弘物之仁。人鈴先存不恥之志,而後能措無憾之心。故夫揚揚過閒里,有識者之所共鄙;而楚楚若蚌蟒,有志者之所不為,曾足為由也多乎。此,其所以敝之而無憾也。

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公西華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
錄曰:此仁字,是渾然全體,乃天道之本然也。與平曰門人問答,一言一事者不同。夫子不敢當,亦是不自滿之意。非但因人之稱,亦非特謙己之詞也。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股股乎純,亦不已之天矣。若遽以為己聖與仁,不惟滋學者之惑。其實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此惟全體不息者能之,豈門人弟子之所可學哉。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錄曰:張之請問,非淵之請目也。故以所不足而言。夫恭與泰反,寬與虐反,信與違反,敏與怠反,惠與賊反。以張之務外好高,未叉不以堂堂為恭,以無拒為寬,以色取為信,以卒遽為敏,以慢令為惠,則五者之效茫茫然矣。此造就之深意,因病之良藥,與他章五美四惡同是
一意也。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
錄曰:聖門之教,以求仁為的;而七十子之所學,鈴以仁道為歸。以曾子之吾曰三省,與子游之學道愛人,其視子張不啻陪展之相去矣。若以後世交友觀之,不非毀則仗剋,孰肯箴其病而藥之哉。此可見以友輔仁之實,不虛美,不隱惡,責其所難,救其所失。其為道至重,而為人至親。故終焉。
《西漢書》:董仲舒少修,奮志勤學。下帷講誦,弟子傳道者以久次相授業,或莫見其面。蓋三年不窺園。其精如此,進退容止,非禮不行。學士皆師尊之。

景帝時為博士,後為江都相,事易正王,帝兄素驕好勇。仲舒以誼匡正,王敬重焉。久之;王問:粵王勾踐與大夫泄浦種蠡謀,伐昊滅之,寡人亦以為粵有三仁。何如。仲舒對曰:昔者,魯君問柳下惠:吾欲伐齊,何如。下惠曰:不可。歸而有憂色,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此言何為至於此哉。徒見問耳,且猶羞之。況設詐以伐昊摩縣,此言之奧本無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之門,五尺之童羞稱五伯,為其先詐力而後仁誼也。
錄曰:先儒謂仲舒有儒者氣象。愚竊謂升堂矣,未入於室也。何也。樊遲,聖門高第,尚麓鄙近利。夫子告以先難後獲,終未能達。如伸舒三策《明君》、《兩相》、《驕主》,難不如獲,未嘗有慍見之色。設以賈誼比之,便見有海吝之意。此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討其功,非無當之虛言,乃踐履之實事,管晏羞與為伍矣。其下帷講讀,庶幾時習之悅,學士師尊,無忝朋來之樂。然則豈非人不知而不慍之君子乎。雖坐杏牆之側,與諸子並驅亦無愧矣。
《束漢書》:黃憲年十四,荀叔遇於逆旅,煉然異之,揖與語,移曰不能去。謂憲曰:子,吾之師表也。既而至袁閎所,曰:子國有顏子,盒識之乎。閎曰:見吾叔度邪。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見憲未嘗不正容,及歸罔然若有失也。其母問曰:汝復從牛醫兒來邪對曰:良不見叔度,自以為不及。現稅其人,則瞻之在前,忽然在後。因難得而測矣。
陳蕃、周舉常相謂曰:時月之問不見黃生,則鄙吝之萌很存乎心。郭林宗少游汝南,先過袁閎不宿而退,進往從憲,累曰方還。或以問林宗。林宗曰:奉高之器,譬諸汎濫,雖清而易抱。叔度汪汪若千頃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濁,不可量也。憲初舉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勸其仕,憲亦不拒之,暫到京師而還,竟無所就。天下號曰:徵君。

錄曰:范?論曰:黃憲言論風旨無所傳問,然士君子見之者靡不服。深遠去毗吝,將以道周性全無得而稱乎。余曾祖穆侯以為憲績然,其處順淵乎。其似道淺深莫臻,其分清濁未議,其方若及於孔門,其殆庶媽。此,愚於束京之士獨於憲之乎。取之也。

弘道錄卷之九竟

弘道錄卷之十

朋友之仁

宋濂溪先生周敦頤聞道甚早,人品甚高,胸中灑落,如光風霽月,雅意林壑。初不為人窘束,短於取名而惠於求志,薄於徽福而厚於得民,菲於奉身而燕及婷'婪,陋於希世而尚友千古。嘗曰: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伊尹、顏淵,大賢也。志伊尹之所志,學顏子之所學。過則聖,及則賢,不及則亦不失於令名。見窗前草不除,問之。云:與自家意思一般,胸中生意勃勃如也。作《太極圖》《易通》諸書,妙契千百年以來不傳之遺旨,以上接堯舜禹湯文武周孔道統之緒。河南程晌使其二子顥、頤往受學焉。每令尋仲尼、顏子樂處,所樂何事。二程之學源流于此。故顥之言曰:自吾見周茂叔昤風弄月以歸,有吾與點也之意。侯師聖字於伊川未悟,訪濂溪,留對榻夜談三曰乃還。伊川驚異之曰:非從周茂叔來取其善,開發人類如此。

錄曰:孔顏之所樂,龍德而正中也。大人與天地合德,其胸次悠然,直與萬物上下同流,可得而測度之乎。茂叔之所希龍德而隱者也。君子以成德為行,藹然如和風,皓然如皎月,可得而矯揉之乎。是殆天之所授,以開萬世道學之傳。其所得於觀感者,不但吟風弄月;他曰傍花隨柳,均是一道。此,聖人所贊,同聲相應,同氣相求之妙,非泛然言語文字比也。
明道先生程顥自十五六時厭科舉之習,慨然有求道之志,反求六經而自得之,謂孟子沒而聖學不傳,以興起斯文為己任,進將覺斯人,退將明之書。不幸早世。其言平易易知,賢愚皆獲其益,如群飲於河,各充其量。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自謂之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褊,實勛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異之說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污濁。雖有高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蔡蕪,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以入道。
錄曰:孔門之徒,顏子居四科之首。當時稱為好學,曰不遷怒,不貳過也;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也;曰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較也。是數者,非伯淳之優為也。歟觀其終曰端坐,如泥塑人,及至接人一團和氣,固未嘗遷怒貳過也。充養有道,見於聲容,望之崇深,弗敢慢也。遇事優為,從容不迫,測之誠欽,弗敢措也。何嘗妄言妄動乎!寧學聖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成名;寧以一物不被為己病,不欲以一時之利為己功。又豈非若無若虛耶。此共於諸儒之中,獨得其粹而無以異也。

伊川先生程頤年十八上書闕下,欲天子黜世俗之論,以王道為心。游太學見安定先生,問以顏子所好何學著論。曰:學以至聖人之道也。學之道,奈何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一辰、懼、愛、惡、欲。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故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愚者,則不知制之,縱其情而至於栓亡。然學者必先明諸心,知所性,然後力行,以求至仁義忠信不離乎心,造次顛沛久而弗失,則居之安。動容周旋中禮,而邪僻之心無自生矣。安定得其文大驚,處以學,職呂希哲師事之,力行好古,安貧守節。此書無所不讀,其學必本於誠,動止語默,一以聖人為師,不至於聖人不止也。故卒得孔孟不傳之學,以為諸儒倡。嘗言為士者,無功澤及人而浪度歲月,宴然為天地間一蠹,惟綴緝聖人遺書,庶幾有補爾。於是著《易春秋傳》以傳於世。

錄曰:濂漢之所尋者,仲尼、顏子所樂何事也。安定之所問者,顏子所好何學也。可見師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學,一以道德性命大聖大賢為之依歸。此有宋一代道學之傳度越前古,而世道之隆,風俗之美所由關也。
橫渠先生張載學有本原,好古力行,為關中學者宗師。作《西銘》曰:乾稱父,坤稱母,子玆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飽;物,吾與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幼其幼。聖其合德,賢其秀也。凡天下疲癮殘疾,悍獨鰥寡,皆吾兄弟顛連而無告者也。于時保之,子之翼也。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違曰悖德,害仁曰賊。濟惡者不才,其踐形,惟肖者也。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不愧屋漏為無黍,存心養性為匪懈。惡旨酒,崇伯子之顧養;育英材,穎封人之錫類。不施勞而底豫,舜其功也;無所過而待烹,申生其恭也。體其受而歸全者,參乎。勇於從而順命者,伯奇也。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汝于成也。存,吾順事;歿,吾寧也。伊川嘗言:《西銘》明理,一而分殊,擴前聖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自孟子後一人而已。
錄曰:二程天資明備,故一見濂溪、安定,聞孔顏樂處,如目斯睹,如手斯指,無伺念慮思索。此其明睿所照,渾然而無逵也。橫渠大藥,有苦心極力之效,無優游不迫之意,命意措詞不能渾然無進。故觀其言者如若未能暢然,見後方始無惑。此二程張子所由分也。觀諸龜山反覆辯難於前,朱子又為委曲著論於後,《西銘》至今盛行,可見當時豈惟以文會友,而以友輔仁,於此益可見矣。
康節先生邵雍少時自雄其才,慷慨欲樹功名,堅若刻厲,寒不爐,暑不扇,夜不就席者數年。北海李之才聞其好學,謂曰:子亦聞物理性命之學乎。雍乃事之,才受《河圖》、《洛書》玄義。八卦六十四卦圖像之才之傳,遠有端緒,而雍探頤索隱,妙悟神契,洞徹蘊奧,汪洋浩博,多所自得。及其學,益老。德益邵,玩心高明,以觀天地之運化,陰陽之消長;遠而古今世變,微而走飛草木之性情,深造曲暢,遂衍玄羲先天之旨,著書十餘萬言。富弼、司馬光、呂公著諸賢退居洛中,雅敬康節為市園宅,名其居曰:安樂窩。因號安樂先生。光兄事雍,而二人純德,尤鄉里所嚮慕。每相飭曰:母為不善,恐司馬端明。邵堯夫人之德氣粹然,望之知其賢,然不事表楊不設防吵,群然燕笑,終曰不為甚異,與人言樂道共善而隱其惡;有就問學則答之,未嘗強以語人,人無貴賤少長,一接以誠。故賢者悅其德,不賢者服其化。一時洛中人才特盛,而忠厚之風聞于天下。
錄曰:愚觀古人德器成就,或得之於天資之純,或充之於學力之富,或運之於風俗之美。先生三者具備,此所以挺然問出千載之下一人而已。

龜山先生楊時天資夷曠,造詣深遠。自幼穎異,德器夙成,積於中者純粹而淵宏,見於外者簡易而平淡。閒居和樂,色笑可親,臨事裁處不動聲氣。與之遊者,雖群居終曰,咯然不語,飲人以和,而鄙薄之態自不形也。寬大能容物,初不見其涯埃。又不為崖異絕俗之行,極蓄益廣,不敢輕自肆也。行年八十,志氣未衰,精力少年殆不能及。至如裁決危疑,經理世務,若燭照數計而龜卜也。
豫章先生羅從彥性明而脩,行完而潔,充之以廣大,體之以仁恕,精深微妙,多詣其極,漢唐諸儒無近似者。至於不言而飲人以和,與人並立而使人化,如春風發物,蓋亦莫知其所以然也。聞龜山得程氏學,慨然慕之,徒步往學焉。曰:不至是幾虛過一生。潛思力行,以身任重。在羅浮山靜坐三年,所以窮天地萬物之理,充然自得,嘗曰:祖宗法度不可廢,德澤不可恃。又曰:士之立朝,要以正直忠厚為本。正直則朝廷無過失,忠厚則天下無嗟怨。一於正直而不忠厚,則漸入於刻;一於忠厚而不正直,則流入於懦。其議論醇正,皆此類也。
延平先生李恫姿稟勁特,氣象豪邁,而充養完粹,無復圭角,精純之氣達于面目,色溫言厲,神定氣和。語默動靜,端詳閑泰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居徇徇,於事若無甚可否,及其酬醉事變,斷以義理,則有截然不可犯者。講誦之餘,危坐終日以驗。夫喜怒哀樂未發之前而求所謂中者,以為天下之理無不由是而出。既得其本,則凡出於此者,雖品節萬殊,曲折千變,莫不該攝洞貫,以次融釋,而各有條理,如川流脈絡之不可亂。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細而品彙之所以化育,以至於經訓之微言,日用之小物,折之於此,無一不得其衷焉。由是操存益固,涵養益熟,精明純一,觸處洞然,泛應曲酬,發心中節。當時學者亟稱之,曰:愿中如冰壺秋月,瑩徹無瑕,非吾曹所及也。

錄曰:三先生者,程朱之正傳,後學之矜式。其言論氣象,表表師法,不獨當時為然,百世之下,同此良心,則同此至德,是宜拳拳服膺而弗失也。
晦庵先生朱熹,自少厲志聖賢之學。父韋齋得中原文獻之傳,推明聖賢遺意,以用力於致知誠意之地。先生早歲已知其說,而心好之。延平於韋齋為同門友,不遠數百里從之。延平稱之曰:樂善好義,鮮與倫比。又曰:穎悟絕人,力行可畏。其為學也,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居敬者,所以成始成終也。謂致知不以敬,則昏惑紛擾無以察義理之歸;躬行不以敬,則息惰放肆無以致義理之實。持敬之方,莫先主一,終曰儼然端坐,討論典則。自吾一心一身,以至萬事萬物,莫不有理。存此心於齋莊靜一之中,窮此理於學問思辯之際。然充其知而見於行者,未嘗不反之於身也。不睹不聞之前所以戒懼者,愈嚴愈敬;隱微幽獨之際所以省察者,愈精愈密。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事物既接而品節不差,無所容乎人欲之私,而有以全乎天理之正。道之正統在於是矣。
錄曰:此,文公學問之淵源也。以韋齋為之父,所以成之者遠;籍溪白水屏山延平為之師,所以助之者深。若乃居敬以立其本,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三言者,先生之所自得,始終造道不越乎。此自秦漢以來千數百餘年所僅見也。
其得於己而為德也,以一心而窮造化之原,盡性情之妙,達聖賢之蘊;以一身而體天地之道,備事物之理,任綱常之責。其存之也,虛而誠;其發之也,果而確;其用之也,應事接物而有方;其守之也,歷變履險而不易。至其養深,而沈潛者純熟,嚴厲者和平。心不待操而存,學不待講而精,猶以為義理無窮,歲月有限,常嫌然有不足之意。

錄曰:此,文公道德之成就也。觀其自贊曰:從容乎禮法之場,沈潛乎仁義之府。惟閤然而曰章,或庶幾乎斯語而孟子。自得之,則居之
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而取之,左右逢其源。大哉。先生斯其至矣。
謂聖賢道統之傳,散在方冊。聖賢之旨不明,則道統之傳始晦。於是竭其精力以研,窮聖賢之經訓。於《大學》、《中庸》,則補其闕遺,別其次第,綱領條目集然,復明於《語》、《孟》,則深原當時答問之意,使讀而味者如親見聖賢而面命之。於《易》與《詩》,則求其本義,攻其末失,深得古人遺意於數千載之上。於《書》,則疑今文之艱統,反不若古文之平易。於《春秋》,則疑聖心之正大,央不類傳註之穿鑿。於《禮》,則病王安石廢罷儀禮而傳記獨存。於《樂》,則憫後世律尺既亡而清濁無據。若歷代史記,則又考論西周以來至於五代,取統系編年之書,緝以春秋紀事之法綱,舉而不繁,張而不素。

錄曰:此文公有功於繼往聖也。蓋自漢以來,儒者穿鑿附會支離,彷彿未有真知的見。若易傳詩序,無慮數千百家,而註疏專門,又皆浩博無要,求其確然。關於天命之微,人心之奧,入德之門,無以臉於今之傳註。且一字一義,莫不理明詞順,百千萬世學者指南,與天地同其悠久者也。
周、程、張、邵之書,所以繼孔孟道統之傳。歷時未久,微言大義不章,先生為之裒集發明,而後得以盛行於世。《太極先天圖》精微廣博,不可涯埃,為之解剝條畫,而後天地本原聖賢蘊奧不至於泯沒。南軒張公、束萊呂公同出其時,先生以其志同道合,樂與之友。或識見少異,亦必講磨辯難,以一其歸。至有病傳註誦,習之煩,以為不立文字可以識心見性。學者利其簡便,側僻固陋,自以為悟其立論,愈下者,則又崇獎漢唐比附三代,以便其功利之私,先生力排之。教人以《大學》、《語》、《孟》、《中庸》為入道之序,而後及諸經。以為不先乎《大學》,則無以提綱挈領而盡;《語》、《孟》之精微不參之,論《孟》則無以融會貫通,而極《中庸》之旨趣。然不會其極於《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大本,經綸大經,而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哉。是殆天所以相斯文焉。篤生哲人,以大斯道之傳也。由孔子而後,曾子、子思繼其微,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絕,至先生而始著!
錄曰:此文公有功於開來學也。自夫子集群聖之大成,以為賢於堯舜。朱子集諸儒之大成,其功豈下孟子乎。萬世學者玩其辭,求其義,終身受用,無有窮已,而不知當時極深研幾,沈潛反覆,或達旦不寐,或累月不息,惟曰孳孳而不已者,當何如也。此其至弁盛德,無問賢愚大小少長貴餞,周褊懇至而莫與之為伍也。
南軒先生張拭生有異質,穎悟夙成。父忠獻公教以忠孝仁義之實,既長命遊胡仁仲之門。一見知其大器,即以所聞孔門論仁深切之旨告之,退而思之,若有得也,以書質焉。胡公報之曰:聖門有人,吾道幸矣。以是益自奮勵,直以古聖賢自期,作《希顏錄》以自警策。所造既深,猶未敢自足,取友四方,益務求其所未至。蓋玩索講評,踐行體驗,然後昔之所,造愈精遠,而反以得乎簡易平實之地。其於天下之理,皆瞭然心目之間,而實有以見其不能已者,是以庾之勇,行之力,而守之固。凡所以篤於君親,一於道義而役世不忘者,初非有所勉慕而強為之也。其教人必使之先有以察乎義利之問,而後明理居敬以造其極。其剖析開明,傾倒切至,必竭兩端而後已。常曰:學莫先於義利之辯。而義也者,本心之所當為而不能自己,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一有所為而為之,則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至哉!言也。可謂擴前聖所‘未發,而同於性善養氣之功者歟。
錄曰:自義利之說不明,而人心之害孔棘,其禍至於夷狄其人,丘陵其墟,係縲其君臣,蕩覆其社稷,不但戰國其時而已也。至其末也,以便安為上策,和議為得計,甘心事仇,降志左衽,又不但管商其君而已也。當時朝庭之上,君臣之問,豈皆喪心病狂之徒。而敬夫父子爭之益力,為之愈奮。苟非真有見於天理之當然,而非人欲之私偽,安在其勇往而不顧哉。此其義利之辯,身體而力察之,初非托諸空言,以欺於世而已矣。
真西山先生德秀,時學禁益嚴,慨然以斯文自任,講習而服行之。修《讀書記》,以性命者義理之源,故以為首。性之發為情,而心則統乎性情,三者一編之綱領也。其目,則仁義禮智信者,天命之性也;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者,率性之道也。人所共由之謂道,得之於己之謂德,其實非有二也。故繼之曰中,曰一,曰極,曰誠,皆道也。而異其名。故又繼之士之求道,將何所始。敬者,學之本根。故列于首次曰師道,曰教法,曰聖人。而辯君子小人之分,與吾道異端之別,皆大學之事。故又次之陰陽造化之理,其略已見性命篇,未備者復以終焉。其《衍義》一書,以為人君而不知《大學》無以清出治之源,人臣而不知《大學》無以盡君臣之法。此書所陳,實百世傳心之要典,而非孔氏之私言也。近世大儒嘗為章句,或問以折其義,竊思所以羽翼。是書者,本諸聖賢之學,以明帝王之治。據已往之邇,以待方來之事,斷然以為君天下之律令格例也。故以明道術,辯人才,審治體,察民情為格物致知之要,崇敬,畏戒,逸欲為誠意正心之要;謹言行,正威儀為修身之要;重配匹,嚴內治,定國本,教戚屬為齊家之要。四者之道得,則治國平天下在其中矣。
錄曰:愚觀二書之義,而私竊比之以著斯錄也。其引用先聖先賢,迄於當今作者嘉言善行,一准《大學衍義》而以錄,曰起例,參之已見至不主,故常不膠訓詁。此又不題之愚意也。夫當道學大明之時,家誦人習,而主於故常不如無錄乎。蚓義理無窮,人心有感,千變萬化皆從此出,而膠於訓詁,自畫其進乎。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後生敢不電倪,思以企及乎哉。就有道而正,竊於真文公三嘆。
鶴山先生魏了翁自少英悟絕出,人稱神童。時方諱言道學,既登進士,值韓仇冑史彌遠相繼柄用,遂力辭詔命,築室白鶴山,以所聞於輔廉李墦者開門授徒。由是,蜀人盡知義理之學。其為學也,即物以明義,反身以求仁。審夫小學衛藝之細,以推乎興禮會通之大;本乎平居至漏之隱,而充極於天地鬼神之著。以為聖賢之書,由漢以來諸儒誦而傳之,得至於今。其師弟子顓門相尚,雖卒莫得其要,然而古人之遺制,前哲之緒言存乎其問。蓋有不可廢者,自濂洛之說行,朱子祖述發明。學者知趨乎道德性命之本,廓如也。而從事於斯者誦習成語,惟日不足,所以博文多識之事若將略焉。矧近世之弊,好為鹵莽,其求於此者,或未切於身心,而放諸彼者,曾弗及於詳博。於是傳註之所存者,其舛偽牴悟之相承,既無以明辯其是非,而名物度數之幸在者,又不察其本原,誠使有為於世,何以徵聖人制作之意,而為因革損益之器哉。先生蓋有憂之,故加意於《儀禮》、《周官?大小載》之記,及取九經佳疏正意之文,據事別類而錄之,謂之《九經要義》。其志將以見夫道器之不離,而正其臆說聚訟之惑世。此正張氏以禮為教而程氏徹上徹下之語者也。
錄曰:愚觀鶴山之論而嘆今之學者,蓋尤不忍言焉。攻口耳之荃蹄,則傳註有所弗視,取仕進之捷徑,則名物若罔,聞知其失不知抵於何所而後已也。前此尚有存心講學,一時聚而非之。迄今廖廖無聞,卒莫之怪,而惟曰趨於淺近卑陋。其陷溺人心,虧損治道,非淺淺也。魏氏之憂,孰能惕然悚懼乎。此錄之所以孳孳而不息也。

元許魯齋先生衡弘毅出於天性,自得河洛之學於雪齋姚樞之門,所在林立,盛德之聲昭聞時南北未。一世祖得聞帝王之道,實先生啟之,儒道賴以不墜。故世祖不愛名爵以起天下之士,力辭執政任冑監其教也。始於小學,以及四書,而後進于《易》、《詩》、《書》、《春秋》,耳提面命,莫不以孝弟忠信為本。人皆化之,父以是訓其子,兄以是勗其弟。且不止各因其材,又隨其所至而漸進之,因其所明,開其所蔽而納諸善,時其動息而施張之,慎其萌蘗而防範之,日漸月漬,不自知其變化也。以是凡及門者,恩同父子,能自立為世用矣。又言:為學,治生為先。苟生理不足,則於為學之道有所防彼,旁求妄進;及作官嗜利者,殆亦窘於生理之所致也。士君子當以農務為主,商賈雖為逐末,亦有可為者,果處之不失義理,姑濟一時亦無不可。若以教學與作官規圖生計,恐非古人之意也。

錄曰:昔人有比仲平於子雲介甫者,豈其然哉。彼時與事,皆非若二人者,何也。子雲之時,天無二日,而莽之匿情可測也。如是而為逢萌譙玄,亦云可矣。神宗之世,民無二王,而安石之私意可略也。如是而曰內華外夷,斯其嚴矣。衡生四海分裂之時,目擊奸邪誤國之事,正所謂夷秋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而可責以悖春秋之義,蹈劇秦之轍乎。觀其自建元以來,十被召旨,卒不肯枉尺直尋,力辭中書,以就大學,未嘗干以僭王猾夏之議,而惟孳孳,與人為善之心蓋可識矣。若衡者,其亦辛中之不幸,而非行險以僥倖之謂也。
國朝薛文清公誼,自幼講明周程張朱之學,嘆曰:此道學正脈也。專心於是,至忘復食。及長剛方正大,處己接物不詭隨屈撓。嘗曰:讀書窮理須實見得,然後驗於身心,體而行之。不然,無異於買櫃而還珠也。拳拳以復性為教,曰:此,程朱喫緊為人處。六經四書,性之一字括盡。孟子之後,道不成,只是性不明。故其學心印濂洛,神會沬泗,自、一心一身推之萬事,萬物然後約之以歸於一。常暝目端坐,思索有得,欣然見於顏面。蓋已至於樂之之境矣。若夫風靈之樂,鳶魚之詠,獨知自詣,舉目可見,真可與點爾同遊昤弄同適也。及乎辭受取與,仕止久速,光明峻潔,魯齋之後,未見其倫。其飄然脫灑,無所顧慮,雖劉靜脩鳳凰翔于千仞之氣象,又何尚焉。
錄曰:國朝理學之儒,自汪環谷、趙考古、宋潛溪、方正學,而後有薛文清、吳康齋、楊文懿、丘文莊。至成化問,彬彬輩出,若羅一峰、章楓山、黃未軒、莊定山、賀醫閒,又有胡敬齊,鄒立齋、陳白沙、陳布衣、周翠渠、張束白,其時可謂盛矣。然皆未有以見其淵源所自,道統所歸。其沒也,亦未見其傳授所指,派業所分。若周、程、張、朱、何、王、金、許意者,道學大明,人自分朱陸,家自為游楊,抑滅以其天資近似者為功,不由師傳默契道體乎。今觀敬軒惓惓以復性為要,自一心一身推之萬事萬物,而復約之以歸於一,可謂得聖學之本矣。故特錄之,俾有志者循是而入,不惟程朱之事業易見,而孔顏之傳授亦不外是矣。

弘道錄卷之十竟

弘道錄卷之十一

君臣之義

堯曰:咨爾舜,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

錄曰:中之一字,自堯始發,迺道統之淵源也。蓋君臣之義,匪但尊卑相屬,各分相臨而已。天之所不能清,地之所不能寧,鬼神所不能信,
曰月所不能明,莫匪賴之。故爻有參乎三極之道,以作配乾坤,而通貫會同,充塞洋溢乎其間,然非私智穿鑿而為之也。自吾央之乎性善,而有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理,迺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惟至聖斯允執之,如天運於上,而天之曆數無能外矣。苟無是,則與天地之廣,兆民之眾漠然不相干攝,安保四海之不困窮,天祿之不永終。此其提綱挈領,繼天立極而開萬古君臣第一義也。

舜命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錄曰:此中之一義,折之愈精而不亂,探之愈深而不窮,求之愈親而不費,參之愈約而不繁者,與夫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非有所加也。未至於欽明文思與濬哲文明,未免天理人欲混為一塗。相去之間,所爭毫末,而毫釐之差,千里之謬。此其憂道之主,用功之切,後世明君賢臣所當熟察也。
《大禹謨》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

錄曰:此陳謨第一言,舜禹身有之故,言之親切而有味也。舜自側微至於徵庸,歷試至於居攝,歸格至於陸方,其問若七政之齊,百揆之總,九官之命,四凶之誅,何自而易易乎。至禹尤有甚焉。水土之勤痛於匪父,胼胝之勞成於弗子,八年之動鰥於靡室,四乘之苦甚於匪躬。苟以易心乘之,何救於覆轍耶。是故旨酒之惡,慾克也;分陰之惜,時克也;聲律身度,己克也;左繩右矩,治克也;一鏡十起,勤克也,一沐三握,慎克也。自勞心焦思,以至於吾無問然者,何莫非難事耶。嗚呼。艱則治,不艱則亂;艱則安,不艱則危。他曰夫子吃緊而言曰:一言興邦,一言喪邦。吁,可不慮哉。
皋陶曰:無教逸欲有邦,競競業業,一曰二曰萬幾,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錄曰:皋陶之意,盡其愈勤而愈密耶。未克艱者,心也,而所以盡之其萬幾乎。今夫天一晝夜之閒,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其曰月之旋轉,星辰之運動,陰陽之交錯,五行之聚散,何啻其萬分耶。猶之於君也。一曰二曰之間,由復興灑掃以至車馬戎兵,由常伯褻御以至夷狄蠻貊,其朝廷之治亂,生民之休戚,社稷之安危,天下之盛衰,何啻其萬殊耶。然皆係于一念。心思之微,動於善則無有不善,而萬緒皆

理矣;動於不善則無有於善,而萬事皆非矣。是故競競以守之,業業以持之,爻使幾之。在我者無一髮之私,無毫釐之差。是雖紛紜繆鶉,萬有不齊,一以貫之而無遺矣。此天工人代之意,合內外而一之也。
益稷曰:臣哉,鄰哉。鄰哉,臣哉。
錄曰:有天則有地,地附乎天者也。有君則有臣,臣依乎君者也。天一氣而已,至於生生之所以著,物物之所以繁。天者,喬者,飛者,潛者。峙而載者,振而流者,周褊廣闊,磅磚深厚,無乎不至,皆地之功也。君一人而已,至於朝廷之所以正,萬國之所以匡。用人行政,安上治民,上而三光,下而群生,外而四夷,遠而八荒,莫不咸宜,皆臣之功也。此君臣之義,無所進於天地之問,而虞廷陳謨首發臣哉。鄰哉之旨,且反覆申重,極其、味嘆,為人上者所當涵泳而弗失也。
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為。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齡敝烯繡,以五釆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汝聽。
錄曰:自股肱耳目之義著而後,元首腹心益見其可親。非但理之當然,亦勢之叉然也。今夫手足痿痺,謂之不仁;耳目不明,則不成人。人之一身可缺一乎。必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外有耳目之德,內有聰明之實,而後能戴天履地而為人。苟無是,則一物無所見,一步不可行矣。惟君也,亦然。是故有股肱,然後能翼,然後能為有耳目,然後能明,然後能聽,而周身之用全。故治天下可運之掌也。然其義在於自明其德。《詩》不云乎,不明爾德,時無背無側;爾德不明,以無倍無卿。嗚呼。其知慎哉!
予違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欽四鄰。
錄曰:面從豈為臣之得已哉。設若刀鋸在前,異擭在後,猶之可也。然且決衛於立談之頃,逢君於指顧之問,惟知其言而莫予違,而不顧理之可否,事之得失,吁,一至此也。後言豈人君之樂從哉。或者因人轉移,隨事納約,猶之可也。然且要結於私交之際,指釁於庭論之問,甚者拾已往之緒餘,證在已之曲說,吁,一至此也。蓋由為君者不尊弼直之義,為臣者不敬臣鄰之職,而爾汝之間偏聽獨任,豈知朝廷者眾人之朝廷,天下者天下之天下。奚以一人之向背而次萬事之是非乎。
益曰:吁。戒哉。倣戒無虞,罔失法度,罔遊于逸,罔淫于樂。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熙。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彿百姓以從己之欲。無息無荒,四夷來王。
錄曰:爾無面從,退有後言者,大廷之上,百官之前,批逆鱗,犯忌諱,所以遏人欲於將萌,存天理於既滅也。戒哉,做戒無虞者,廣廈之下,細游之上,明君在前,拂士在後,所以致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也。四夷之來王,不曰兵堅甲利,而曰任賢去邪,一志齊慮。益之志可以見矣。其來有苗之格而動天心之屆,豈偶然之故哉。
盂子曰:湯執中,立賢無方。
錄曰:堯、舜、禹但言執中,而不言立賢。蓋唐虞之際,有八元八愷,九官十二牧,濟濟相讓,克滿于廷。湯之時,聿求元聖,而且五就湯,五就桀,苟非三使往聘,烏能幡然而起。此,推位讓國,與推亡固存之所由異。而反之以至於聖,與精一以致其中者,同是一軌也歟。
湯誥曰:聿求元聖,與之同力。又曰:眷求一德,俾作神主。
錄曰:此可見相道之隆重,而湯之自任亦不可誣也。不徒曰聖,而曰元聖;不徒曰德,而曰一德。蓋與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故曰:與之同力,俾作神主。豈若後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則於君道亦尋常卑近而已。無怪乎其自聖也。

萬章問曰:伊尹以割烹要湯,有之乎。孟子曰: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祿之以天下,弗顧也。擊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為哉。我豈若處畝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畝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內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
錄曰:四岳之舉而猶歷試諸艱者,堯非得已也。家難而天下易,家親而天下疏,舜可禪乎。吾茲試矣。三聘之及而猶囂罵自得者,尹非不恭也。故將大有為之君,叉有所不召之臣。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此三聘之禮,誠哉人主之高致,帝主之盛節。如是,而猶有割烹,要湯之譏,出處之際可不慎哉。
又曰:尹何以樂堯舜之道耶。堯舜之道,性分所固有,奚吾而存,奚人而亡。人惟不自重也,於貧賤戚戚焉。貧賤而已,耳飯筷茹草何物乎。於富貴汲汲焉。富貴而已,耳木石鹿豕何事乎。是故莫大於精一執中,而非義非道辦之何精;莫難於有天下而不與,而一介千駟守之何固;莫急於存心天下,而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視之何親;莫先於加志窮民,而天下之民匹夫匹婦任之何切。是豈虛談假設以欺世盜名哉。厥後孟夫子庶幾任之,其曰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單罵,即三辭往聘之心也;曰窮不失義,達不離道,即天下弗視之心也;曰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即非予而誰之心也;曰得志澤加于民,達則兼善天下,即自任之重之心也。奈何戰國之不三代,惠宣之不成湯,衹見三宿出晝,而未聞三聘入疆也。可慨夫。
《說命》曰:朝夕納誨,以輔台德。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歲大旱,用汝作霖雨。
錄曰:礪者,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舟者,濟險舉難,利涉大川也;霖者,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也。是三者,相之道也。然亦有若金而變革者,有若丹而胥溺者,有若旱而共焚者,故人君苟得其相,則何事不濟;苟不得其相,則豈惟暝眩厥疾終膏盲吾憂矣,豈惟自傷厥足終袒褐吾懼矣。此錄之深意也。
說復于王曰:惟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聖。
錄曰:木從繩者,規矩方圓之至也;后從諫者,聖人人倫之至也。三代守成之主克即負荷,不墜厥緒,端賴於此。唐之太宗嘗舉以訓太子,庶幾可與言者。他曰又曰:木心不正,脈理皆邪。嗚呼,斯木也,其諸異乎從繩之木也歟。

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
錄曰:孔子之稱文王,蓋有見於贊易也。乾,為天,為君,為上,為冠,為首;坤,為地,為臣,為下,為履,為足。臣之不可加於君,猶地之不可加於天,下之不可加於上,履之不可加于冠,足之不可加於首,皆聖人贊易之義也。雖曰:天與之,人歸之,吾寧含章焉,吾寧履霜焉。此其立心之含弘,處己之光大,御物之貞順,德福之無疆,果何所紀極,何所限量乎。故不惟曰德,而曰至德。史稱西伯陰行善者,可不待難而自釋矣。
《史記》:武王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
錄曰:愚觀夷齊之練,至今凜凜,猶有生氣,然卒不能已。於伐紂之師,則義士之言果安用乎。曰:非也。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皆以人之一言立於天地之問也。夫苟興周矣,苟勝殷矣,不期而會矣,上帝臨汝矣。然而天尊地卑之誼,實在也,於此而無片言及之。乾之策,不幾於息;君之分,不幾於亡乎。故不得已而爭之。爭非能止殷之亡,所以存殷之心;亦非能遏周之興,所以扶周之理也。豈非天地問不可泯沒,不可斯盡之元氣歟。或以為匹夫不可奪志,其君之所許,夷齊之所不許,則其道狹矣。
《武成》: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有罪無罪,予曷敢有越厥志。
錄曰:《泰誓》既以作民父母陣於前,武成復以作之君師陳於後,言何復歟。曰:非也。天以仁育萬物,以義正萬民。由前之言,仁則能盡夫義;由後之言,義所以行夫仁也。是故非天子不敦典庸禮,不命德討罪。受既為天子矣,乃反而力行,無度昏棄厥祀,則典禮何在。罪人以族,官人以世,則命討何在。於此而不得克相者,以寵綏之,則天地之聰息,而萬物之靈蔑矣。此天地之大義,待君師而後行世。微武王,則一日不可治,一事不可理,一步不可安,一夫不可能。苟有一毫利天下之心,則厥罪惟均,又安能保其無越志乎。
乃反商政。政由舊,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式商容之問,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大責于四海,而萬姓悅服。
錄曰:此勝殷之始。其施為氣象,於湯而有光也。夫商政之舊,即周政之新者也。箕子傳道所在不可一日無,商容禮法所存不可一日廢,比干直道所係不可一曰掘,百姓天心所向不可一曰疏。散財非私恩也,所以富天下也。大責非博施也,所以富善人也。此所以萬姓而悅服也。
列爵惟五,分士惟三,建官惟賢,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喪祭;惇信明義,崇德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錄曰:此造周之終。其施為氣象,視古為無忝也。夫皇極之敷言,即此篇之本末也。既富方穀,則爵土不可玩,近天子之光,則賢能不可虛,錫厥庶民,則五教不可輕;入政厚生,則民食不可後。敦明信義,王道蕩蕩也;崇德報功,王道平平也。此所以垂拱而天下治也。
《周官》: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內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萬國成寧。夏商官倍,亦克用又。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令予小子,祇勤于德,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立太師、太傅、太保。玆惟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陰陽,官不必備,惟其人,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二公弘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冢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擾兆民。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司寇掌邦禁,詁姦慝,刑暴亂。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

錄曰:此成王所得於周公之論道,而為萬世不刊之令典也。夫《周?官》之書,三公六卿,而一言蔽之曰:官不祕備,惟其人。周禮之建,各屬三百有六十,而一言蔽之曰:不惟其官,惟其人。公之意可以見矣,而何以學周禮者之紛紜而不一也。夫公之所建者,制也,所周者,意也。玩其制,師其意,斯可矣。按其駿,索其斑,非善學者之意。此錄止及於周官也。
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其爾典常佐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蓄疑敗謀,怠忽荒政。不學牆面,蒞事惟煩。戒爾卿士,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位不期驕,祿不期侈,恭儉惟德,無載爾偽,作德心逸曰休,作偽心勞曰拙。居寵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龐,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

錄曰:此所謂不惟其官,惟#1其人也。夫官,虛器也;人,實用也。所謂惟其人者,則必幼而學之,壯而行之。此造士之標準也。其進于是,則鈴功崇業廣,不驕不侈。作德曰休,居寵思危,此大臣之體段也。至於推賢讓能,舉能其官,則是官之職治,永永而無教矣。是道也,惟周公信能任之,惟成王信能行之。後世有作不可尚矣。
《周禮?冢宰》:以八柄韶王馭群臣:一曰爵,以馭其貴;二曰祿,以馭其富;三曰廢,以馭其罪;四曰置,以馭其行;五曰誅,以馭其過;六曰生,以馭其福;七曰予,以馭其幸;八曰奪,以馭其貧。
錄曰:謂之柄者,所秉執以起事,王者御九有而齊之於手也。謂之馭者,所操縱以致遠,王者驅一世而內之於善也。天無福善禍淫不能使人畏,君無賞善罰惡不能使人服。其畏者,非其所愛者也;其報者,非其所私者也。王,天王也;官,天官也。天無私覆,聖人豈有私好哉。無私好亦無私惡,是故爵叉稱其德,祿祕稱其功,置必當其賢,生鈴當其勞。隨物付之,非我所由也。予叉當其善,奪鈴當其罪,廢鈴稱其辜,誅叉切其過,人自求之,非己所干也。故能不勞餘力而振起九有,不廢精神而馳驅一世。若乃爵之祿之隨其所好,當廢當奪私其所憎,則是亂本而非操柄也,朽索而非六馱也。本以詔王,而反以速禍,將安所用於天官乎。此宰天下之第一義,不可以不知也。
大司徒以鄉八刑糾萬民,一曰不孝之刑,二曰不睦之刑,三曰不淵之刑,四曰不弟之刑,五曰不任之刑,六曰不恤之刑,七曰造言之刑,八曰亂民之刑。
錄曰:八刑而叉及於造言、亂民者。夫言爻及義,非所謂之造也。惟夫讒佞邪慝之徒,人所公是也而非之,人所公非也而是之,而人之好為不義者入之而難解,則天下被其害矣。《詩》所謂無縱詭隨,以饉無良者也。行而有常,非所謂亂也。惟夫行險僥倖之輩蔑棄綱常,以圖非望之,及悖亂物,則以速稱心之謀,而民之善為虺蜴者,從之而莫痊,則率土罹其禍矣。《詩》所謂民今方殆,視天夢夢者也,此上世之所鈴誅也。
《檀兮》:事君有犯而無隱,左右就養有方,服勤至死,方喪三年。

錄曰:君何以叉有犯乎。蓋君之一心,萬幾攸萃,恩可以造人之命,威可以制人之生,進可以措天下於安,退可以置天下於危。不得已而有言,乃死生安危所係。故謂之犯也。臣何以爻有方乎。蓋臣之從君死生,所以心雖無窮而分則有限,事雖至廣而力則難干。故大不可以侵小,下不可以侵上。不得已各司其事,乃吉凶榮辱所關。故謂之方也。夫左右者,職也;無隱者,爻也。以有方對無隱,職雖各異,而犯則相同。然則自諉無官守,無言責,與繩人以出位,皆非也。豈服勤之道哉。

《無逸》:周公曰:嗚呼!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相小人,厥父母勤勞稼穡,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乃諺。既誕,否則侮厥父母曰:昔之人無聞知。周公曰:嗚呼。我聞曰:昔在殷王中宗,嚴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衹懼,不敢荒寧。肆中宗之饗國,五十有五年。其在高宗,時舊勞于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不敢荒寧。嘉靖殷邦,至于小大,無時或怨。肆高宗之饗國,五十有九年。其在祖甲,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鰥寡。肆祖甲之饗國,三十有三年。自時厥後立王,生則逸,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惟耽樂之從。自時厥後,亦罔或克壽,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周公曰:嗚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文王受命惟中身,厥饗國五十年。周公曰:嗚呼。繼自今嗣王,則其無淫于觀于逸,于遊于田,以萬民惟正之供。無皇曰:今日耽樂,乃非民攸訓,非天攸若。時人丕則有愆,無若殷王受之迷亂,酗于酒德哉。周公曰:嗚呼。我聞曰:古之人,猶胥訓告,胥保惠,胥教誨。民無或胥禱張為幻,否則厥心違怨,否則厥口詛祝。周公曰:嗚呼。自殷王中宗及我周文王,玆四人迪哲。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晉汝,則皇自敬德。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時不啻,不敢含怒。周公曰:嗚呼。嗣王其監于玆。
錄曰:此,周公告成王第一義也。夫天下至鄙者,莫如稼穡;至勞亦莫如之;而至益于民,亦莫如之。及其至也,躬稼而有天下,則至仁亦莫如之。此天命去留之本,人心向背之源,壽命脩短之根,德福廣狹之驗。自祖宗來積功累仁,千有餘年未始一日忽忘之也。然或不知小民之情,則亦非迪哲之道。蓋好逸者,民之常情也。又爻胥訓告,胥教誨,略其怨晉詛祝之愚,而惟反己自責,則無逸之德通乎上下,豈惟成王所當監哉,後賢後王莫不然也;豈惟後賢後王,萬世君臣亦莫不然。故各以嗚呼發之,所以深致其嘆息興起之意云。
周公以成王未知稼穡之艱難,故陳后稷公劉風化之所由,使瞽矇朝夕諷詠以教之。其詩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婚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2子,謐彼南畝,田峻至喜。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載陽,有嗚倉庚,女執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遲遲,釆藥祁祁,女心傷悲,殆#3及公子同歸。七月流火,八月崔葦。蠶月條桑,取彼斧新,以伐遠楊,琦彼女桑。七月嗚賜,八月載績。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四月秀萎,五月嗚颯。八月其穫,十月隕摔,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載鑽武功,言私其縱,獻研于公。五月斯蠡動股,六月莎鸚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林下,六吁室黛鼠,塞向僅戶。嗟我歸子,曰為改歲,入此室處。六月食鬱及莫,七月一學癸及菽;八月剝棗,十月穫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七月食瓜,八月斷壺,九月菽直,釆茶薪櫺,食我農夫。九月築場圃,十月納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麥。嗟我農夫,我稼既同,上入執宮功,晝爾于茅,宵爾索掏。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二之日鑿冰沖沖,三之日納于凌陰,四之日其蚤,獻羔祭韭。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酒斯響,曰殺羔羊,躋彼公堂,稱彼兕魷,萬壽無疆。
錄曰:此詩與《無逸》相表裹。觀其一字一義,小民知之,君子亦知之。及其至也,聖人有所未盡,真經天緯地之文,徹上徹下之語。且不以直陳於前,而使人諷詠於其側,賢於法語之言矣。夫歌詠所以養其性情。以王之幼沖,血氣尚未定也,而瞽矇奉之,則官人私侍遠矣。古人之詩,如今之歌曲,而朝夕陳之,則盤樂怠傲蔑矣。此古之詔王者不鈴遠其聲色而聲色自遠,不必絕其遊畋而遊畋自絕,不鈴輟洗止筆而自不覺其入之深,不叉犯顏諫諍而自不覺其聽之熟。三伐守成之令主,豈易得哉。
召康公從成王遊,歌於卷阿之上。因王之歌而作此以為戒,曰;有卷者阿,飄風自南。豈弟君子,來游來歌,以矢其#4音,伴奐爾游矣,優游爾休矣。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似先公酋矣。爾土宇皈章,亦孔之厚矣。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百神爾主矣。爾受命長矣,第祿爾康矣。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純緞爾常矣。有馮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豈弟君子,四方為則,顯顯印印,如圭如璋,令聞令望。豈弟君子,四方為網,鳳凰于飛,翩餾其羽,亦集爰止,藹藹王多吉士,維君子使,媚于天子。鳳凰于飛,餾都其羽,亦傳于天。藹藹王多吉人,維君子命,媚于庶人,鳳凰嗚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苯苯萋萋,雕雕階階。君子之車,既庶且多;君子之馬,既閑且馳。矢詩不多,維以遂歌。

錄曰:尚論古人倦倦忠愛其君,至于周成蔑以加矣。然觀其所以為戒者,一則卷阿可樂之地,飄風可樂之景,二則因歌為戒,非有絕切之意,
矢詩不多,非有急迫之言。先之以敵動之私,終之以太平之瑞。此古之聖賢言不廢而道相成,使其君聽之,自然優游厭飲而不覺其心契之深者。嗚呼。心契而言可忘矣,其於儼戒乎何有。

弘道卷之十一

#1『惟』原作『推』,據《十三經注疏》改。

#2『婦』原作『歸』,據《十三經注疏》改。

#3『殆』原作『治』,據《十三經注疏》改。

#4『其』原作『以』,據《十三經注疏》改。

弘道錄卷之十二

君臣之義

康王之誥:王出在應門之內,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束方諸侯,入應門右?。皆布乘黃朱,賓稱奉圭兼幣。曰:一二臣衛,敢執壤奠。皆再拜稽首.’王義嗣德,答拜。太保暨茵伯咸進,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惟周文武,誕受姜若,克恤西土,惟新陸王,畢協賞罰,戡定厥功,用敷遺後人休。今王敬之哉。張皇六師,無壞我高祖寡命。王若曰:庶邦侯甸男衛,惟予一人釗報誥。昔君文武,丕平富,不務咎,底至齊,信用昭命于天.下,則亦有熊熊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久王家。今予一二伯父,尚胥既顧,綏爾先公之臣服于先王。雖爾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用奉恤厥若,無遺鞠子羞。

錄曰:先儒以張皇六師似導王尚武者。又曰:守成之世,多溺宴安,而無立志,皆非也。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康王受顧命之時,太保奉同三祭三吃。此時出厥門以俟,非有異曰也。而首及於張皇六師,正以見國之大事。此今文合於顧命,良以此也。其答拜稱名,皆是未瑜年之事。故曰:義嗣德,非謂預見先憂於未然,說之過矣。
《君臣》:王若曰:君陳,惟爾令德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玆束郊,敬哉。昔周公師保萬民,民懷其德,往慎乃司,玆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訓,惟民其久。我聞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德惟馨。爾尚式時周公猷訓,惟曰孜孜,無敢逸豫。凡人未見聖,恭不克見。既見聖,亦不克由聖。爾其戒哉。
錄曰:愚觀周公居束三年,非親自監殷也。其束人懷之也,則曰:我覲之子,裒衣繡裳。又曰:無以我公歸兮,無使我心悲兮。商民於此蓋已知明德惟馨。親見聖哲之人,不啻其感興也。正以君陳孝友恭敬,能法聖人。故命以從政而啟其見賢思齊之心。成王所以侍君陳至矣,非謂王化頑民不求威猛剛克之夫而屢之孝友之。君陳,審如是,君臣之道狹矣。
爾有嘉謨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內,爾乃順之于外。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德。嗚呼。臣人咸若時,惟良顯哉。無依勢作威,無倚法以削,寬而有制,從容以和。殷民在辟,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訓,辟以止辟,乃辟。祖于姦究,敗常亂俗,三細不宥。爾無忍疾于頑,無求備於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德乃大。簡厥修,亦簡其或不修,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允升于大猷,惟予一人膺受多禍。
錄曰:愚觀成王之詔君陳而實以詔萬世也。夫明德孝友為治之本也,忠順寬和效治之用也。苟於威福刑辟之問,舉措忿疾之際,或失則迎合,或失則偏倚,責人以所不能,率人以所不由,取人以所不備,几此皆非盡善之道。故悉舉而歷陳之,而終歸於容忍大德焉。是時成王春秋鼎盛,所息不能忍不能容耳,而能舉以詔人,則叉能自勉矣。不然,予曰辟,奚伺爾勿辟;子曰宥,奚伺爾勿宥,而反以止辟耶。
《畢命》: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腦。越三曰壬申,王朝步自宗周,至于豐,以成周之眾,命畢公保釐束郊。王若曰:嗚呼。父師,惟文王武王,敷大德于天下,用克受殷命。惟周公左右先王,矮定厥家,瑟殷頑民,遷于洛邑,密邇王室,式化厥訓。既歷三紀,世變風移,四方無虞,予一人以寧。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勤。惟公懋德,克勤小物,弼亮四世,正色率下,罔不衹師言,嘉績多于先王。予小子垂拱仰成。今予衹命公以周公之事,往哉。旌別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瘴惡,樹之風聲,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畫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政貴有但,辭尚體要,不惟好異。商俗靡靡,利口惟賢。餘風未珍,公其念哉。惟周公克慎厥始,惟君陳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終。三后協心,同底于道。道洽政治,澤潤生民。四夷左衽,罔不咸賴,於小子永膺多福。

錄曰:愚觀保釐之命,非止為殷之頑民也。蓋成王之制,中分天下,主以二伯。自陝以束,周公主之;代之者,君陳也;又代之者,畢公也。故即位之時,常率束方諸侯入應門。若矣,其命之者,非始往也。王新即位鈴有告命之詞,而召公為西伯獨無者,豈以留相天子。或史闕之歟,未可知也。其曰瑟殷頑民者,原其始也。曰商俗殷士者,周人每事監殷,豈但告命之詞哉。其作詩皆曰:殷士膚敏,有商孫子,是也。其曰:旌別淑慝,彰善瘴惡,乃為國本務,非孜孜於殷;亦非謂周公鏖殷為謹厥始,君陳有容而和厥中。至是,始可以旌別淑慝。皆註者不達經文大旨,徒以鏖殷頑民洛邑一方為主意,遂使保釐之大意皆為化殷之偏詞,非康王垂拱仰成之遺則也。惟泥於一偏,故几註四方無虞,以康四海,澤潤生民,四夷咸賴處,殊增窒礙,讀者所當政思也。
我聞曰:世祿之家,鮮克由禮,以蕩陵德,實悖天道。敝化奢麗,萬世同流。玆殷庶士,席寵惟舊,估侈滅義服美于人,驕淫矜垮,將由惡終。雖收放心,閑之惟艱。資富能訓,惟以永年,惟義,時乃大訓。不由古訓,干何其訓。
錄曰:愚觀成王之戒殷士何其切切哉。夫令聞廣譽施于身,所以不願人之文繡也。鄭子臧之譎冠,楚得臣之纓玉,皆以惡終也。不特此爾。甘食之性,妖艷之風,沉湎之慾,黷貨之情,勢所叉至。弟以詞命之重,不得以狎妮參之,故衹以服美為言耳。嗚呼,三代且然,況後世乎。此不恢不求,所以難乎其選也。
《君牙》:王若曰:嗚呼,.君牙,惟乃祖乃父,世篤忠貞,服勞王家,厥有成績,紀于太常。惟予小子,嗣守文武成康遺緒,亦惟先王之臣。克左右亂四方,心之憂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今命爾予翼,作股肱心膂,鑽乃舊服,無忝祖考。弘敷五典,式和民則。爾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爾之中,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厥惟艱哉。思其艱以圖其易,民乃寧。嗚呼。丕顯哉,文王
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啟我後人,咸以正罔缺。
錄曰:此穆王也。夫子豈與之歟曰非也。臣觀先朝之時,非無車轍馬跡也。而公私之途,嘗分為二道。是故綱紀法度,刑政禮樂,大公之選也。盤樂遊觀,聲色貨利,己私之奉也。公固不得以廢私,私亦不得以害公,二者常並行而不悖,故不至於亂也。夫子不云乎,仲步圉治賓客,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向,使穆王逞其私智,不以君牙為司徒而以造父為心膂,五教五典混為一途,君子小人並於樞要,則小民之怨咨孰與之圖,文武之謨訓孰與之紹哉。聖人列之於經,正以見典常之不可紊,綱紀之不可缺,其旨深矣。

《同命》:王若曰:伯同,惟予弗克于德,嗣先人宅丕后,休惕惟厲,中夜以興,思免厥愆。昔在文武,聰明齊聖,小大之臣咸懷忠良。其侍御僕從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祇若,萬邦成休。惟予一人無良,實賴左右前後有位之士,匡其不及,繩愆糾謬,格其非心,俾克紹先烈。今予命汝作大正,正于旱僕侍御之臣。懋乃后德,交修不逮,慎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便辟側媚,其惟吉士,僕臣正,厥后克正,僕臣諛,厥后自聖。后德惟臣,不德惟臣,爾無呢于儉人,充耳目之官。迪上以非先王之典,非人其吉,惟貨其吉。若時凜厥官,惟爾大弗克祇厥辟,惟予汝辜。
錄曰:此僕正也。見於《周禮》,皆士人之職,王所與,朝夕遊宴,左右進退之不離也。其屬有祭,僕所與供祀隸,僕所與寢興戎,僕所與御戎齊,僕所與掌轄,得其人,則薰陶漸染,納於善而不知。不得其人,則邪媚瞽,惑入於惡而罔覺。自後世專用宦寺,溺近親幸而無官守言責,故惟務巧言令色,便辟側媚,獻談啟寵,崇貨納路。此於三代之時,史臣逆知其端,雖以命伯同,實以訓萬世也。豈待亂本已成,而後其弊方彰乎。
又曰:二篇之書,先儒謂當時仁人君子修詞立誠,以勸勵其臣,正所以感動王也。今觀一則曰厥后自聖,二則曰惟貨其吉。玆二言者,受病之根也。夫穆王豈嘖積於人下者哉。其馳騁放肆鈴以堯舜陸方自居,拒諫飾非又以禹湯賢聖自任,不遑寢處鈴以文武憂勤自解,然後悉意行之而無所忌憚矣。侈心既生,國誰與足。此《呂刑》一書始終以贖罪為言,當時之重貨可知矣。而倦倦以繩愆糾繆望其僕臣,便辟側媚戒其耳目,可謂善諷其君者矣,不知伯問聽之可以為解乎。其將自任乎。吾不得而知,則亦無得而辜矣。

《國語》:穆王將征大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先王之於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鄉,以文修之,使務利而避害,懷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夫先王之制,邦內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饗,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曰祭月杞,時饗歲貢,終王先之訓也。有不祭則修意,有不杞則修言,有不饗則修文,有不貢則修名,有不王則修德。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於是乎有刑不祭,伐不杞,征不饗,讓不貢,告不王。於是乎有刑罰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討之備,有威讓之令,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又不至,則又增修於德,無勤民於遠。以是近無不聽,遠無不服。今自大畢伯仕之終也,大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饗征之,且觀之兵,其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

吾聞夫大戎樹惇,能師舊德,而守終純固,其有以禦我矣。王不聽,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錄曰:此幽王與弒之漸也。夫履霜堅冰,由非一曰,穆之於康一再世耳。文武之澤方隆,太平之基不墜,蕞爾大戎何足畏哉,而不知蜂蕾之毒,釀成滔天之禍。宗周淪陷,實肇於此。《國語》之托始,亦猶夫子之意也。以是為防,猶有無故而主圖燕之議,遂致靖康之禍者;有漫然而興北伐之師,率貽壓山之憂者。孟子不云乎:國叉自伐,而後人伐之。其諸耀德不觀兵之謂歟。
厲王說榮夷公,茵良夫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或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胡可專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其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其極,猶曰休惕懼怨之來。今王學專利其可乎。匹夫專利,猶謂之盜;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既榮公為卿士,諸侯不饗,王流于蠡。

錄曰:夫利何以能畢王室乎。周之興也,一則曰散鹿臺之財,二則曰發鉅橋之粟,而海內向風,幾政刑措,民到于今稱之。及其衰也,曰惟貨其吉,曰惟訖于富,而王人漸微幾於列國。至此下堂見諸侯矣。苒伯之言切近之殷鑒歟。雖然後之大聖大賢,若子罕言利,曾子以義為利,孟子何叉曰利。其意合,其旨同,以世降道,陵人懷私欲,乃有良夫,其人信哉。文武之道未墜于地,所以雖有夷厲幽平之難,未若頭會箕欽之竟亡也。
《詩》:凡伯刺厲王曰:上帝板板,下民卒瘴。出話不然,為猶不遠。靡聖管管,不實於直。猶之未遠,是用大諫。天之方難,無然憲憲;天之方蹶,無然泄泄。辭之輯矣,民之洽矣;辭之擇矣,民之莫矣。我雖異事,及爾同僚。我即爾謀,聽我囂囂。我言維服,勿以為笑。先民有言,詢于芻羌。天之方虐,無然諺誠。老夫灌灌,小子跼跼。匪我言耄,爾用憂譫。多將熄縞,不可救藥。天之方儕,無為夸毗。威
儀卒迷,善人載尸。民之方殿,屎則莫我,敢葵,喪亂蔑資,曾莫惠我師。天之牖民,如壎如簾,如璋如圭,如取如擭。攙無曰益,牖民孔易。民之多辟,無自立辟。份人維藩,大師維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翰。懷德維寧,宗子維城。無俾城壞,無獨斯畏。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敬天之淪,無敢馳驅。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
錄曰:夫所謂之反者,蓋明明在下,赫赫在上者常也;上帝板板,下民卒瘴者反也。方難也,方蹶也,方虐也,方儕也,天之怒未久也。憲憲也,泄泄也,雊雊也,踏踏也,始之意怠玩悅從也。蓋人之常情,無深長之見遠大之謀,其心自以無復,聖人未見可畏,方且安於苟且而不自知。使能輔之以嚴憚,匡之以正直,則叉有以格其妄誕之心、輕躁之習,辭輯而怪,庶幾有廖爾。惟夫小人不以大言欺之,則以談言毗之。夫是,其心始放,欺天罔人無所不至,然後詭隨無良之人入,而寇虐無畏之行作,善人不得有所為,而民之愁苦極矣。此原其始而言也。
蕩蕩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需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文王曰咨,咨女殷商#1,曾是疆禦,曾是桔克,曾是在位,曾是在服。天降陷德,女興是力。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義類,疆禦多慧,流言以對,寇攘式內。侯作侯祝,靡屆靡究。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無焦于中國,斂怨以為德。不明爾德,時無背無側。爾德不明,以無陪無卿。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爾以酒,不義從式。既愆爾止,靡明靡晦。式號式呼,俾晝作夜。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蟾,如沸如美。小大近喪,人尚乎由行。內壘于中國,覃及鬼方。文王曰咨,咨女商匪,上帝不時,殷不用舊,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聽,大命以傾。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顛沛之揭,枝葉未有害,本寬先撥。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

錄曰:此要其終而言也。夫仁暴之相去遠矣。然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而末流遂至於無焦內奐,蜩塘沸美。孔子不云乎,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是時法度世臣,自周召而下,茅與几,苒與祭,皆與國同休戚者也。其號不得不深,痛不得不切。故曰: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千古之下,寧不再三嗟嘆。
周宣王內有撥亂之志,過災而懼,側身修行,欲消去之。天下喜於王化復行,百姓見憂,仍叔作詩美之曰:悼彼雲漢,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亂,饑饉薦臻,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寧莫我聽。早既太甚,蘊隆蟲蟲。不珍裡祀,自郊祖宮。上下奠痙,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臨。耗教下土,寧丁我躬。旱既大甚,則不可推,競競業業,如霆如雷,周餘黎民,靡有子遺。昊天上帝,則不我遺。胡不相畏,先祖于摧。旱既大甚,則不可汨。赫赫炎炎,云我無所。大命近止,靡瞻靡顧。群公先正,則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寧忍予。旱既大甚,滌滌山川。旱寇為虐,如啖如焚。我心憚暑,憂心如黛。群公先正,則不我聞。昊天上帝,寧俾我遊。旱既大甚,甩勉畏去。胡寧疸我以旱,僭不知其故。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則不我虞。敬恭明神,宜無悔怒。旱既大甚,散無友紀。鞠哉庶正,疚哉家宰。趣馬師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無不能止。瞻仰昊天,云如何里。瞻仰昊天,有嗜其星。大夫君子,昭假無贏。大命近止,無棄爾成。何求為我,以戾庶正。瞻仰昊天,曷惠其寧。

錄曰:此宣王中興之本也。夫視民如傷,文祖之實心也。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周禮之實事也。以實心求實事,安得不競競業業,如恢如焚乎。此見先王不以常數為解,不以冥漠為辭,而鈴以身當之,然後鞠哉庶正,疚哉冢宰。靡人不周,無不能止。一有懈怠之心,吾見三事大夫莫肯風夜,邦君諸侯莫肯朝夕,又安能以定眾正乎。然則漢武帝水旱常數之言,宋神宗天變不足畏之說,皆其自恨,非人恨之也。嗚呼。執熱而不濯者無已時也,遇災而知懼者不旋踵也。此蹶然顛撥與勃然中興不可同語也矣。
周室中衰,萬民離散,而宣王能勞來還定安集之流,民喜之而作詩曰:鴻鴉于飛,肅肅其羽之子。于征劬勞,于野爰及矜人,一辰此鰥寡。鴻雁于飛,集于中澤之子。于垣百堵皆作,雖則劬勞,其究安宅。鴻雁于飛,一展嗚嗷嗷。維此哲人謂我劬勞,維彼愚人謂我宣驕。
錄曰:此宣王中興之政也。夫有憂勤惕厲之心,而後有勞來安集之政。《小雅》之先,六月功之首也。斯錄之。及鴻碼義之最也,與民亦勞止蜩蟾沸美者異矣。

大夫刺幽王曰:王月繁霜,我心憂傷。民之訛言,亦孔之將。念我獨兮,憂心京京,哀我小心,瘋憂以癢。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後。好言自口,莠言自口。憂心愈愈,是以有侮,憂心悍悍,念我無祿。民之無辜,並其臣僕。哀我人斯,于何從祿。瞻烏爰止,于誰之屋。瞻彼中林,侯薪侯蒸。民今方殆,視天夢夢。既克有定,靡人弗勝。有皇上帝,伊誰云憎。謂山蓋卑,為罔為陵。民之訛言,寧莫之懲。召彼故老,訊之占夢。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踏。誰號斯言,有倫有眷。一晨今之人,胡為虺蜴。瞻彼阪田,有莞其特。天之桃我,如不我克。被求我則,如不我得。執我仇仇,亦不我力。心之憂矣,如或結之。今玆之正,胡為厲矣。燎之方揚,盒或滅之。赫赫宗周,褒姒滅之。終其永懷,又窘陰兩。其車既載,乃棄爾輔。載輸爾載,將伯助予。無棄爾輔,員于爾輻。屢顧爾僕,不輸爾載。終瑜絕險,曾是不意。魚在于沼,亦匪克樂。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憂心慘慘,念國之為虐。彼有旨酒,以有嘉般。洽比其鄰,昏姻孔云。念我獨兮,憂心慇慇。仳仳彼有屋,簌簌方有穀。民今之無祿,天天是標。奇矣富人,一及此悍獨。
錄曰:《板》、《蕩》之所謂憂,譴告之時也,此詩之所謂憂,忘予之時也。《桑柔》之所謂滅,亂生之曰也;此詩之所謂滅,傾城之曰也。蓋厲惟貴暴,至幽復以淫德極之,此所以局天路地而若無所容乎。抑此詩既以褒姒犯其人,又以臣僕犯其諱,尚不以誹謗妖言罪之,使無骨肉之變犬戎之禍,未可爻也。奈何輻敗輪折,竟莫之止。天之仁愛卒無以勝人之昏惑也,豈不哀哉。
十月之交,朔曰辛卯,曰有食之,亦孔之醜。彼月而微,此曰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衰。曰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曰而食,于何不臧。爆爆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家幸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衰今之人,胡僭莫懲。皇父卿士,番維司徒。家伯為宰,仲允膳夫。聚子內史,蹶維趣馬。橋維師氏,艷妻煽方處。抑此皇父,豈曰不時。胡為我作,不即我謀。徹我牆屋,田卒汙菜。曰予不戕,禮則然矣。皇父孔聖,作都于向。擇三有事,直侯多藏。不恕遺一老,俾守我王。擇有車馬,以居祖向。眼勉從事,不敢告勞。無罪無辜,讒口囂囂。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導杳背憎,職競由人。悠悠我里,亦孔之疼。四方有羨,我獨居憂。民莫不逸,我獨不敢休。天命不徹,我不敢傚,我友自逸。
錄曰:按周禮三公論道,六卿分職,未有所謂相臣也。幽王、於斗六卿之外更為都官,以總六官之事,非相臣。而何以皇父一人而變亂成法,遂致曰食之變且於純陽之月焉。蓋幽王昏德不振,加災於小民,致土木私興而不息,韋臣朋比以相從,國之危亡能幾何哉。嗚呼。厲王之時,典刑未廢;幽王之世,一老不遺。厲王之時,專利在己;幽王之世,封殖自人。此王身致亂雖同,而王室存亡各異歟。

周室束遷,大夫行役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憫宗社之傾覆,徬徨不忍去,作詩曰: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錄曰:夫子於《春秋》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與《詩》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夫束遷之變,非小變也。以天王則被弒,以臣子則被辱,以社稷?則被殘,以宗廟則被毀,自開闢以來未始有之大變也。而當時付之不問,君安於事仇,臣安於忍恥,天地閉而不知闢,人心亡而不知啟。彼豈不睹黍之離離,而謂我何求哉。蓋以傷王政之不綱,懼天討之遂廢,是以欲進而不能前也。其知我者,謂我見黍離而感嘆,暗官廟而興悲;不知我者,謂我以一大夫而冒膺存亡之運,過計宗社之規,思欲為其所難為,效其所難效。故曰:謂我何求。然其實不可頃刻而忘於懷也。故復呼天而嘆,其其嘆非為己求非出位。吾夫子刪《詩》之時,深契其意,故亦云然,以見《春秋》之不可已,亦大夫行邁之不可遏也。其匕曰深哉。
《春秋》:魯隱公元年春王正月。
錄曰:《詩》亡,然後《春秋》作。作《春秋》所以教天下萬世之義也。而義何自而托始乎。是時王者不作,諸侯放恣,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是故諸侯各紀其年,不奉天子之正朔矣。列國各書其事,不遵王者之無外矣。此何等時也。邵子曰:五霸之時如冬。如冬者,地氣不升,天氣不降,閉塞而成,抑何以望其復春耶。雖以子貢之賢智,尚欲去告朔之饑羊。夫子告之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是禮也,中國所以不類於夷秋,不道所以不同於禽獸。何也。夷狄不知有君,禽獸不知有春,可以人而不如之哉。正次王,王次春,凜乎大一統之旨。犯之者不赦之誅也,僭之者不題之罪也。綱常正而體統尊,人紀立而禮義出,君臣大義與天地並存而不失矣。

弘道錄卷之十二竟

#1『商』原作『商』,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十三

君臣之義

《史記》:漢王南渡平陰津,至洛陽。新城三老董公遮說王曰:臣聞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項羽為無道,放殺其主,天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大。王宜率三軍之眾為之素服,以告諸侯而伐之。於是王為義帝發喪,告諸侯曰:天下共立義帝,今項羽放殺之。寡人親為發喪,兵皆縞素。悉發關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漢以下,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
錄曰:此有漢四百二十年之天下,其宏綱大義昭如曰星者端在此舉。惜乎,元功之次不及錄之,遂使新城之名泯泯以至於今也。惜哉。又曰:漢昭烈之不能混一也,宜哉。夫兵出無名,事故不成;名其為賊,敵乃可服。比萬世之大計,天下之大幾也。項之與曹聲勢後先相望,邦之與備當時俱為不敵也。邦能名羽為賊,而備不能聲操之罪,何耶。夫君與后義相等倫。方操弒伏后之時,備果能倡明大義,傳檄天下,發喪制服,正其大逆之罪,明其無赦之誅,然後興兵討伐,天下之不響應,曹氏之不斂手者幾希矣。此祖孫之一轍也。不知出此,而董承者區區以帝衣帶中密詔,與備謀誅曹操為言。嗚呼,密之云,然豈為人上之語哉。然則三國之董異於新城之董,明矣。雖然承無足責,當時法正號為能正練,孔明號為知大體,顧乃昧於機會,徒以漢賊之言表於散關之疏,亦無益矣。至朱子之修綱目,明書殺后,其義始明。豈非千古之遺恨哉!

《漢書》:高祖不修文學,而性明達好謀,能聽自監,門戌卒見之如舊。初順民心,作三章之約。天下既定,命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倉定章程,叔孫通制禮儀。又與功臣剖符作誓,丹書鐵券金匱石室,藏之宗廟。雖曰不暇給,規摹弘遠矣。

錄曰:夫所謂規摹弘遠者,蓋鑒于秦與新之失得也。夫寬於簡,天之道也。秦之興禁密若不容,新之興更制若不及。至於衡石程書,不遑暇寐,此於天下之事無復漏網之虞矣,而不知天之道不若是之鎖鎖也。今夫天洪者,纖者,高者,下者,無乎不容,然而未嘗爽其則也。人君法天以為道操者,縱者,予者,奪者,亦無乎不有,然而未嘗枉其度也。秦罷封建,新限王田,計較於錙銖毫釐之問,而不知土崩瓦裂無伺寸寸而解也。太史公亦以承敵易變,使人不倦,善觀人者矣。
文帝二年韶曰:人主不德,天示之災,以戒不治。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過失及知見之所不及,句以啟告朕;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

錄曰:此直言極練之始。於是賈山上疏,名曰至言。然而不錄者,山之言。謂之直可也,謂之至則未也。其借秦為喻,彼以為殷鑒,而不知帝之敬天動民,愛人惜費,廣言路,崇譙讓,杜興作,卻貢默,其本心也。即位未幾已可栗見山之所喻,皆非帝之所短也。何叉孳孳以人主之威,非特雷霆勢重,非特萬鈞為言哉。又何叉以周養千八背國之民,秦受千八百國之養為言哉。當時廷臣溺於秦之忌諱,一旦睹此,遂為之瞽名曰至言。以愚觀之,帝之所短在於不能止至善,乃安於卑近,忽於賢聖。此非小失也。《傳》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烏乎。所以興起天下萬世至深切矣。惑於黃老清淨,而不知君子無所不用其極,何怪乎馳騁射獵以為娛,擊兔伐孤以為樂哉。苟得伊傳問召之徒,與之坐而論道,吾見敬之如神明,信之如筮毫,安在修之于家而壞於天子之廷乎。凡所以為此者,皆鄙夫之事而非聖賢之闕也。雖然上之所求、者賢也,下之所應者騎也。山不能為醇儒而欲其知王道哉。

賈誼上疏曰:臣竊惟今之事執,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傷道者,難褊以疏舉。進言者,皆曰天下以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方今之勢,何以異此。
錄曰:文帝一時而有二賈。洛陽之賈,非穎川之賈比也。不惟其言皆當時之切要,其摭摘秦事中漢之膏肓。故詳錄之。雖然為國以禮,其言不讓,夫子猶且哂之。大廷甫臨,遽為痛哭流涕、長太息,未免動之不以禮,未善也。
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執,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今海內之執,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輳並進,而歸命天子。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為若干國,使其子孫以次受之。分地眾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眾,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
錄曰:厥後晁錯、主父偃之議皆本於此,特以景帝不善而致亂,武帝善用而致效,其實生之論也。夫文帝可為之時也,去分封未遠,大國之王老者已耄,弱者未壯;漢之所置傳相方握其事。誠以此時潛分七國之勢,默奪諸侯之權,此不勞餘力也。失此不為,卒致破斧缺折之勞。然則芒刀髖脾之瑜,豈年少而迂哉。大抵漢之草創,未有若封建之倉卒者。《周禮》有大小宗之議,有祖彌廟之別,本宗百世為天子,支庶百世為諸侯,別子百世為大夫,然則眾建諸侯斯其常分也。安有身為王者,支庶為匹夫,富者五十城,或七十城,貧者無立錐之地。此非但勢不通,亦理之所叉無也。以帝之明孝博愛不能講求其故,幸而生者開其端不竟其說,絳灌又從而非之。然則士之不遇,豈非天哉。豈非天哉。
問君遺禮義,棄仁恩,並心於進取。行之二歲,秦而曰敗。故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借父擾組,慮有德色。母取箕篇,立而誶語,抱哺其子,與公併倨。婦姑不相說,則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爾。今而遺風餘俗,猶尚未改,棄禮義,相廉耿,曰甚月異,而歲不同矣。今其甚者,殺父兄矣。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之問以為大故,至於俗流失世敗壞,因恬而不知怪,以為是適然爾。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筐,而不知大體。陛下又不自憂。竊為陛下惜之。
錄曰:此愚所謂中漢膏肓之病不可救藥者也。夫以古之人所以爻旌別淑慝表厥宅里,鈴彰善瘴惡樹之風聲,叉殊厥井疆俾克畏慕者,豈好為是紛紜哉。誠以商俗靡靡,餘風未珍,雖當重熙累洽之後,不忘敝化奢麗之非。一則曰邦之安危,惟玆殷士;二則曰驕淫矜停,將由惡終。而周公克慎厥始,君陳克和厥中,畢公克成厥終。更三聖賢保釐一方,然後知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向道之難也。漢之興也,始以馬上得,終以力筆治,襲秦雜霸無乎不有。甚者牽於黃老,安得不動生之痛又哉。苟有成康之心,求態德克勤之老,以資其垂拱,仰成之功,猶恐夜以繼曰,坐而待二之無及,而紛紛以年少初學目之,幾行而不長太息乎。
莞子曰:禮義廉恥,是謂曰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使莞子愚人也,則可覺子;而少知治體,則豈可不為寒心哉。奏滅四維而不張,故君臣乖亂,六親殃戮,姦人並起,萬民離叛。凡十三歲而社稷為虛。今四維猶未備也,故姦人幾幸而眾心疑惑,豈如今定經制使。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宜;姦人亡所幾幸,而群臣眾信,上不疑惑。若夫經制不定,是猶渡江河亡維楫,中流而遇風波,船必覆矣。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錄曰:此為國之切務,萬制之下所當深思也。夫莞子,五徒所羞稱也,尚知禮義康恥國之四維,何以堂堂聖人之徒反不知國乃滅亡之道乎。夫姦人之幾幸,自古而已然也。寵利之所在,威權之所歸,若蠅之無釁而趨,蟻之不約而赴,而況人君號招附翼之乎。由是蕩然無復界限羞惡之心,而萬物之靈反蚊納之不若矣。其所以叉至於滅亡者,蓋以國之所以為國者人,而其兩以為人者心。古之聖人所以叉於政貴有怛,辭尚體要,正欲人心,截然歸之乎正,曉然齊之乎一,而後道洽政治,膏潤生民,四夷左衽罔不咸賴。苟使無執守維持之道,天下貿貿焉莫知所從,人欲肆而天理滅,國之喪亡無曰矣。此西都經制不立,鈴政王莽之禍,而後誼之言始驗。然則管子豈真愚人也哉。

夫禮者禁於將然之前,而法者禁於已然之後。是故法之所為用易見,而禮之所為用難知也。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豈故不用哉。然而曰禮云者,貴絕惡於未萌,而起教於微眇,使民曰遷善而不自知也。為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舍。取舍之極定於內,而安危之萌應於外矣。湯武廣大其德行,六七百歲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餘歲則大敗。此亡他故矣。湯武之定取舍審,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審矣。夫天下大器也,置諸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湯武置天下於仁義禮樂,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此天下之所共見也,是非其明,效大騎耶。
錄曰: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亟人哉。矢人惟恐不傷人,亟人惟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衛不可不慎也。此所謂衍,即取舍之謂也。湯武置天下於仁義禮樂者,惟恐傷人也。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者,惟恐不傷人也。原其初,豈誠性惡哉。差之毫釐而謬以千里。此為治者汲汲於審所尚也。夫以好惡形於中,而後取舍定於內。聖人所以心溥萬物而無心,情順萬物而無情者,誠以好惡之不可殉也。所好或私于一,天下靡然趨之;所惡或陷於偏,天下忽然向之。帝非不知仁義法令之美惡,特以惑於他岐,無自固之志,誼非無見而云然也。使帝誠有所釋,以更制則善,以立法則順,亦何所憚而不為哉。雖然讓者其事也,老者其心也心,不在於作為,則衹見吾之多事矣。
武帝元年詔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上親策問以古今治道。廣川董仲舒對曰:臣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自非大亡道之世,天盡欲扶持,全安之事在勉疆而已。疆勉學問,則聞見博而知益明;疆勉行道,則德曰起而大有功。道者,所縣適於治之路也,仁義禮樂,皆其具也。故聖王已役,而子孫長久,安盒數百歲,此皆禮樂教化之功也。夫周道衰於幽厲,非道亡也,幽厲不縣也。至於宣王思昔先王之德,興滯補敝,明文武之功業,周道柴然復興。此夙夜不懈行善之所致也。

錄曰:此天人首策也。其曰勉疆去者,即《中庸》其次致曲通大賢以下而言也。自漢以來,學者鮮能知之,以舒之下帷發憤,潛心大業,所得於勉疆者甚多也。故大廷之際首以為對,非若後世摭拾陳言不切於實學者比也。而帝方且天縱椎略,思欲為誇古邁今之務,區區勉疆行道,彼豈甘心效之哉。抑以賈董而遇漢之文武,董之勉強可行於柔克之君,而生之通達宜施於大略之主。奈何天不曲成,投非所入,徒使百世之下誦其言,思其人,論其世,惜其主,吁嗟慨乎!.
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一於正,而亡有邪氣奸其問者。是以陰陽調而風雨時,群生和而萬民殖;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今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勢;又有能致之資,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愛民而好士,可謂誼主矣。然而天地未應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萬民不正也。夫萬民之趨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隄防之,不#1能止也。古之王者明於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為大務;立太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漸民以仁,摩民以義,節民以禮。故其刑罰輕而禁不祀者,教化行而習俗美也。
錄曰:自秦而後,心學漸滅殆盡。仲舒舉以為言,誠漢庭之指南也。惜乎君以多慾,臣以正心投之,猶轅之北而望其車之南,夫是而莫之省也。有宋隆興,藝祖方知此論,曰:古之為君鮮能正心,自致無過之地。朕風夜畏懼,防非窒慾,庶幾以德化人之義。斯人也,可與之論正心,以正朝廷也。而有宋一代之治,陰陽調,風雨時,群生和,萬物殖。仲舒之言孰謂果無驗耶。

臣聞聖王之治天下也,爵祿以養其德,刑罰以威其惡。故民曉於禮義而恥犯其上。武王行大誼,平殘賊,周公作禮樂以文之。至於成康之隆,團圄空虛四十餘年,此亦教化之漸,而仁義之流也。今陛下并有天下,而功不加於百姓者,殆王心未加焉。曾子曰:尊其所聞,則高明矣;行其所知,則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乎他,在乎加之意而已。願陛下設誠於內而致行之,則三王何異哉。
錄曰:此二策也。夫以人主之尊至屋再問,則其意可知矣。舒不能變易其說,益以尊所聞,行所知,為言白黑,薰猶何相若哉。此其所以悠然可想,非若杜欽谷永之徒挾其私智,遲其詐說。然則一言而可知,何待再屋而後變耶。
道者,萬世亡敝。敝者,道之失也。夏尚忠,殷尚質,周尚文者,所繼之梂當用此也。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以禹繼舜,舜繼堯,三聖授而守一道,亡梂敝之政。故不言其所損益也。縣是觀之,繼治世者其道同,繼亂世者其道變。今漢繼大亂之後,若宜少損周之文,政用夏之忠。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無以持一統。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並進。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
錄曰:此三策也。夫舒之所陳,堯舜三代相傳之道也。帝之所好,權衛功利文辭之言也。而丞相所奏罷,則又申商韓非蘇張之說也。斯三者豈啻風馬牛之不相及哉。叉欲棄百家尊孔氏,盍不用伸舒之策乎。勉強學問,行其所知,則異端邪辟之害曰遠,而高明光大之效曰臻矣。舍真儒而遠之,而莊助、司馬相如、束方朔、枚皋之徒並居左右,安在其崇此抑彼耶,然則帝之所謂儒可知矣。
時帝方招致大學儒者,常曰吾欲云云。而汲黯為人性倨少禮,面折不能容人之過,對曰:陛下內多慾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默然,怒變色而罷朝,謂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態也。時公卿皆為黯懼,至有數黯者。黯曰:天子置公卿輔弼之臣,寧令從諱承意,陷主於不義乎。且已在其位,縱愛身,奈辱朝廷何。
錄曰:武帝能容黯而不能容顏異者,以名利之交勝也。夫嘉唐虞,樂殷周者,豈正言之可諱哉,非樂而取之不得已也。穹奢侈,極嗜慾者,豈交征之可辭哉,非刑而威之不可得也。是故多慾之言,雖存于其心,而反唇之譏,實害于其政。此或誅或否之所以異也。
征和四年#2,皇帝下詔,深陳既往之悔,曰:有曰奏請,遠田輪臺,欲起亭隧,是擾勞天下,非所以安民也。朕不忍聞,當令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修馬復令以補缺,毋乏武備而已。由是不復出軍,而封田千秋為富民侯,以明休息富民也。

錄曰:輸臺罪己之詔與奉天罪己之詔,同乎。曰:不同也。武帝之悔發于本心,所謂鳥之將死其嗚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3。故能一洗舊染之汙,以就維新之化也。德宗之悟賴於陸贊,所謂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鈴偃,故亦能反亂而為治,易危而為安也。自古言之動物,聲之感人,未有若斯之速者,信乎。風雲霜露,變化莫測,曰月交蝕,光輝難掩。後之王者,其可忽哉。
宣帝興於聞閻,知民事之艱難。霍光既薨,始親政事,勵精為治,五曰一聽事。自丞相以下各奉職奏事,敷奏其言,考試功能。侍中尚書,功勞當遷,及有異善,厚加賞賜,至于子孫,終不改易。樞機周密,品式備具,上下相安,莫有苟且之意。
錄曰:有商賢聖之君,所以六七作者以其舊勞于外也。有周盈成之主,所以善繼迷者亦以所其無逸也。蓋中人之情,不見可欲,則不能動所好,不見可僧,則不能逗所惡,帝雖高村好學,使不興於閒閻,安能知民事艱難,吏治得失,而中興伴德商周乎。此非但生於憂息而玉汝于成,天心益可見矣。
時丙吉、魏相並為丞相。相好觀故事,數條漢興以來國家便宜行事,及賢臣賈誼、晁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敕祿吏按事郡國。及休告從家,還至府,輒白四方異聞,或有逆賊風雨災變,郡未上,輒奏言之。與丙吉同心輔政。吉尚寬大,好禮讓,不親小事。時人以為知大體,為之語曰:高祖開基,蕭曹為冠;孝宣中興,丙魏有聲。後之相者,莫能及焉。
錄曰:漢自蕭曹以後,所置丞相多舊故功臣及村官。武夫目不及文藝,口不談詩書,而去孫弘之徒,又反曲學阿世。獨魏相起自賢良高弟,以嚴毅稱,遭際孝宣,遂能白去副封,諫止征伐,收霍氏之權,遏淫天之勢。向使賈董之徒遭際如此,豈負於漢哉。惜乎。我躬不閒我後,反行其儀。是以君子怛息言之不立,不息德之無鄰。非特丙魏之有聲,抑亦賈董之吐氣乎。

上以戎狄賓服,思股肱之美,乃圖書其人於麒麟閣,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馬、大將軍、博陵侯,姓霍氏。其次帳安世、韓增、趙充國、魏相、丙吉、杜延年、劉德、梁丘賀、蕭望之、蘇武凡十一人,皆以功德知名當世,是以表而揚之,明著中興輔佐,列於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錄曰:麒麟閣之次,蓋以擁立之功為最。而所以圖繪之意,則以四夷賓服。而思股肱之美,初不以蘇武之節操為之優劣也。若以為誇示中國人才之盛,則武帝之時禪心竭慮,往往求泛駕之馬、訢跑之士,其所以為使絕域之計至矣。而李陵、衛律紛紛降虜,求其一九年而不變節者,獨一子卿而已,固足以嘆中國人才之衰也。使武生還於世宗之朝,叉特以不次之位,奈何白碼書遲,黑頭變早。此武之吃會,非漢之得策,蚓又呼韓邪之方難耶。經生舉業之論,類非聞道之言,不可以為訓。

成帝為太子,幸酒樂燕樂。中山哀王薨,太子前吊不哀,元帝大恨,附馬都尉史丹兔冠謝,上意乃解。及帝寢疾,數問尚書以景帝時立膠束王故事。史丹以親密臣得侍疾,侯上問獨寢時,直入臥內,頓首伏青蒲上,涕泣言曰:皇太子以適長立,積十餘年,名號繫於百姓,天下莫不歸心。臣子今者道路流言,以為太子有動搖之議。審若此,公卿以下必以死爭不奉詔,臣願先賜死以示群臣。上意感悟,因謂丹曰:吾病浸加,不能自還善輔道,太子毋違我意。丹噓唏而起,太子由是遂定及即位。元延中,故槐里令未雲上書求見。公卿在前,雲曰:今朝廷大臣皆尸位素餐。臣願賜尚方斬馬劍斷佞臣一人頭,以厲其餘。上問:誰也對曰:安昌侯張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訕上,廷辱師傳,死罪不赦。御史將雲下,雲攀殿檻,檻折,雲呼曰:臣得下從龍逢比干,遊於地下足矣。御史遂將雲去,於是左將軍辛慶忌,兔冠叩頭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使其言是不可,誅其言非故,當容之。上意解。及後當治檻,上曰:勿易。因而輯之,以旌直臣。
錄曰:史丹之青蒲,朱雲之折檻,皆一時盛事,而不知果孰為得失也。夫漢世之禍始于成帝,王氏之篡成于張禹。苟無史丹之練,叉將易無斷之君,漢之為漢未可知也。果行朱雲之言,叉將斬佞人之首,王之為王亦未可知也。惜乎!丹也練行,雲也折檻。其行者,可與立,未可與權也。其折者,說而不繹,從而不改也,此則得失之所以分也。
《束漢書》:南陽鄧禹杖策追光武,及於鄴,光武曰:我得專封拜,生遠來盒欲仕乎。禹曰:不願也。但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爾。光武笑。因留宿,禹進說曰:今山束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更姑既是常才而不自聽斷,諸將皆庸人,屈起志在財幣,爭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遠圖,欲尊主安民也。明公素有盛德大功,為天下所嚮服,軍政齋肅,賞罰明信。為今之計,莫如延欖英雄,務悅民心,立高完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光武大悅。
錄曰:夫人誰不願垂功名於竹帛哉。么几旱為災,則神龍困涪;網罟不除,則瑞麟罹殃;文叔不舉,則南陽草莽爾,何以能效其尺寸耶。今觀鄧禹之齡甫瑜弱冠,乃能洞曉大計,直欲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非草草一介之夫可比。至於在德厚薄之言,又默契仁者無敵之旨。然則生之遠來,豈真欲仕乎。將益信龍興而雲從,麟至而瑞應矣。其為元功不亦宜乎。
赤眉暴亂,三輔郡縣大姓各雍兵眾。光武乃遣偏將軍今異討之,車駕送至河南,敕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岑彭之酷,元元塗炭,無所依訴。將軍今奉辭討諸不軌營堡,降者遣其渠帥詣京師,散其小民令就農桑,壞其營壁無使復聚。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鬥,然好功掠,鄉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無為郡縣所異。頓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群盜多降。
錄曰:帝之敕馮異也,不曰戒。鄧禹之大而一意平定安集,此可見為民父母之心也。夫以仁暴之不敵,而馮鄧之一體,禹之不微之運其矯枉。蓋有時而當然,且能不失其真,正是可為人主之嘉尚矣。若北宋本以安石、童惇、蔡卞之徒而致亂,高宗中興,復任黃潛善、汪伯彥、秦檜之徒不以為過。此則飛烏以凶,不可如何也。如是而不足責矣。
明帝永平三年,帝思中興功臣,乃圖盡二十八將於南宮雲臺,以鄧禹為首,次馬成、昊漢、王梁,賈復、陳俊、耿彝、杜茂、寇徇、傳俊、岑彭、堅罈、馮異、王霸、朱祐、任光、祭遵、李忠,景丹、萬修、蓋延、那彤、姚期,劉植、耿純、臧宮、馬武,劉隆,又蓋以王常,李通、竇融、卓茂合三十二人焉。以椒房之親,獨不與焉。

錄曰:愚觀雲臺諸將,其謀模氣象,似不及西京元功,而能成蓋世之名,何也。蓋高帝善將將,光武善將兵。豁達大用者,將將之衍也;才明勇略者,將兵之本也。是故背水之陣,雖高帝不能知,而昆陽之戰,光武所由取勝。借著之謀,非張良不能次,而聚米之畫,光武見於目中。使高帝而逢,寇鄧未叉遽收桑榆之功。光武而御,韓彭未鈴能成垓下之績。此兩漢之將,逢時遇主各有不同,而其成功則一者也。

弘道錄卷之十三竟

#1『不』原缺,據文義補。

#2『年』原缺,據文義補。

#3『善』原作『喜』,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十四

君臣之義

諸葛亮《出師表》曰: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姐,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1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1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陸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姦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侍中#3郭攸之、費撐、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4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悉以諮之,必能裨哺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5先帝稱之曰能,#6眾議舉寵以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諮之,必能使行陣和穆,優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7,遠賢士,此後漢所以傾頹也。#8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9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許先帝以驅馳。復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問,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右仕也。受命以來,夙夜憂勤,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獎帥三軍,北定中原。#10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忠盡言,則攸之、樟、允之任也。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11陛下亦宜自謀,以咨課善道,察納雅言,探追先帝遺詔。#12今當遠離,臨表涕泣,不知所云。
錄曰:亮之忠貞而可少哉。夫可輔則輔之,不可輔則自取。此昭烈臨終之命,未免殉之於時也。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陛下,此武侯卓絕之見,斷然殉之以義也。以董、袁、曹、馬之徒接跡於前,而有二表之自誓。譬則妖拾枉矢之交流而景星瞠乎其貫出也,頑冥淫毒之騰作而曰月煥然其大明也。其曰官中府中俱為一體,不但家人骨肉之相語,而實後主存亡之所關也。曰親賢臣,遠小人,亦不但切近殷鑒之當慮,而實萬世治亂之所由也。曰陛下亦宜自謀,以咨課善道,察納雅言,又不但生前至計之所望,而實死後漢業之所終也。故曰:孔明三代人物,管仲、樂毅不足論矣。
《 後出師表》#13曰:先帝深慮以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託臣以討賊。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知臣伐賊,才弱敵疆;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曰,復不安席,食不甘味,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偏安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也,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束,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高帝明並曰月,謀臣淵深,然陸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長計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所未解也。自臣到漢中,中問期年耳#14,然喪趙雲、陽群等。皆數十年之內,所斜合四#15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復數年,當何以圖敵。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虛圖之乎。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批手,謂天下已定。然後先帝束連昊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昊更違盟,關羽毀敗,秣歸蹉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錄曰:亮以操之用兵髡實孫吳,而二表所陳無一奇謀秘策,獨以兵法乘勞為今之計。亮豈未之思耶。夫有不自滿假之成湯而後嗚條之師可措,有無貳爾心之武王而後膺揚之勇可施。以禪為君而亮為輔,以歡為敵而懿為臣,譬則仰而引之者堯也,羊而牧之者狼也,豈可以為理哉。然而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堂堂大義不可不聞於天下也。故一則曰獎帥三軍,北定中原,興復漢室,還于舊都;二則曰復不安席,食不甘味,鞠躬盡力,死而後已;亮之心已知其無能為矣。此其堂堂侃侃,又非狐媚狗趨僥倖成功者比也。
唐張蘊古上《 大寶箴》 曰:今來古往,俯察仰觀,惟辟作福,為君實難。主普天之下,處王公之上,任土貢其所求,具寮陳其所倡。是故恐懼之心曰弛,邪僻之情轉放。豈知事起乎所忽,禍生乎無妄。固以聖人受命,拯溺亨屯,歸罪於己,因心於民,大明無私照,至公無私親。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禮以禁其奢,樂以防其佚。勿謂無知,居高聽卑;勿謂何害,積小就大。樂不可極,樂極生哀;欲不可縱,縱欲成災。壯九重於內,所居不過容膝,彼昏不知瑤其臺而瓊其室;羅八珍於前,所食不過適口,惟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勿內荒於色,勿外荒於禽,勿貴難得貨,勿聽亡國音。眾棄而後如刑,眾悅而後行賞。弱其強而治其亂,伸其屈而什其枉。故曰:如衡如石,不定物以情,物之懸者輕重自見;如水如鏡,不示物以情,物之鑒者奸蚩自生。勿渾,渾而濁;勿皎,皎而清;勿汶,汶而間;勿察,察而明。雖冕施蔽目而視於無形,雖艱績塞耳而聽於無聲。縱心乎湛然之域,遊神於至道之精。知之者應洪纖而效響,酌之者隨淺深而皆盈。故曰:天之經也,地之寧,王之貞,四時不言而代序,萬物無言而化成。豈知帝力而天下和平。吾王撥亂戡以智力,民懼其威,未懷其德;我皇撫運扇以淳風,民懷其始,未保其終。爰述金鏡,窮神盡聖,使人以心應言,以行包括治體,抑揚詞令。天下為公,一人有慶,開羅起祝,援琴命詩,一日二日,念玆在玆。惟人所召,自天祐之。諍臣司直,敢告前疑。

錄曰:自漢以後,中更六朝,南北又歷兩晉。而隋君臣大義視之如繫匏濩落,而諍臣司直杜口削進久矣」有唐龍興,闢乾揭日始知為君不易,而大寶一箴復見敷陳,亦可謂難得矣。雖然偃與蘊古同時事主,謝以頌諛,張以諷切。雖一時賞責相同,而他曰威刑竟異。此大明無私、天下為公之難,而使人以應言、以行之不可得歟。
《通鑑》:太宗益親魏徵,徵自以為不世遇,乃展盡底蘊凡二百餘奏,無不剴切當帝心者。或告徵私其親戚,上使溫彥博按之無狀。彥博言於上曰:徵不存形邊,遠避嫌疑。心雖無私,亦有可責。上令讓徵,且曰:自今宜存形邇。他曰徵入見,言曰:臣聞君臣同心,是謂一體,宜相與盡誠。若上下但存形邇,則國之興衰尚未可知。臣不敢奉詔。上嬰然曰:吾已悔之。徵再拜曰:臣幸得奉事陛下。願使臣為良臣,勿為忠臣。上曰:忠良有異乎。對曰:稷契皋陶,君臣協心,俱饗尊榮,所謂良臣。龍逢比干, 面折廷爭,身誅國亡,所謂忠臣。上說。

錄曰:魏公之學,出于河汾者也;而其言無一於身心,何歟。稷契皋陶,豈徒君臣協心,俱饗尊榮而已哉。上而父父子子,下而兄兄弟弟,

內而夫夫婦婦,無不各得其所。故、能安饗榮名,萬古不替。太宗之世,父子易常,兄弟違序,夫婦亂倫。衹於賞罰進退之間,科條號令之設,天資英敏偶不能紊。故徵得而叔論之。此正張蘊古所謂民畏其威,未懷其德者也。何足以語唐虞三代乎。其所謂忠良之道,亦君臣徒取美名。觀者當辨其真可也。
魏徵上疏:以為人主善始者多,克終者寡。豈取之易而守之難乎。蓋以殷憂則竭誠以盡下,安逸則驕恣而輕物。盡下則胡越同心,輕物則六親離德。雖震之以威怒,亦皆貌從而心不服也。今主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將興繕則思知止,處高危則思謙降,臨滿盈則思抑損;遇逸樂則思樽節,在宴安則思後患;防壅蔽則思延納,疾讒邪則思正己行;賞爵則思因喜而僭,施刑罰則思因怒而濫。兼是十思而選賢任能,固可以無為而治,又何必勞神苦體以代百姓之任哉。
錄曰:徵之說善矣。惜乎無以及於聖功之本也。心之官則思,心何啻十思耶。蚓乎一日二日萬幾而可以數限之哉。惟於不睹不聞之前,幽獨隱微之際,一以守之,靜以持之。蓋一則無始,無始則物不能;間靜則無擾,無擾則心怛有。主雖千慮鈴得,而又何暇於十耶。夫見可欲者,耳目之官也,思知足者,心之官也。既見可欲,則已交於物矣。物交物而後措之於思,能不為所引者幾何哉。此古人格心之業易,而徵十思之效難。
徵曰:臣奉侍帷喔,陛下許臣以仁義之道守而勿失,儉約朴素終始弗渝。頃年以來,容不克終。貞觀初清靜寡欲,化被方外,今萬里遣使,市索駿馬並訪珍怪,此一漸也。貞觀初護民之勞,吻之如子,不輕營;為頃既奢肆思用人力,二漸也。貞觀初役己以利物;比來縱欲以勞人。雖憂人之言不絕於口,而樂身之事實切諸心,三漸也。貞觀初親君子斥小人,比此君子恭而遠之,小人狎而近之,四漸也。貞觀初不貴異物;不作無益,而今難得之貨雜然並進,玩好之作無時而息,五漸也。貞觀初求士如渴,取其所長常恐不及;比來由心好惡,以眾賢舉而用,以一人毀而而棄,六漸也。貞觀初高居深拱,無田獵畢弋之好;數年之後志不克固,鷹大之貢遠及四夷,晨出夕返馳騁為樂,七漸也。貞觀初遇下有禮,群情上達;今外官奏事,顏色不接,問因所短,詁其細過,雖有忠款而不得伸,八漸也。貞觀初孜孜治道常若不足,比恃功業之大,負聖智之明,長傲縱欲,無事興兵遠裔,九漸也。貞觀初頻年霜旱,畿內戶口並就關外,攜老扶幼卒無亡去;比者疲於榣役,關中之人勞弊尤甚,十漸也。夫禍福無門,惟人所召。千載休期,時難再得。明主可為而不為,臣所以鬱結長嘆者也。疏奏。帝曰:朕聞過矣。以所上疏列為屏幛,兼錄付史官,使萬世知君臣之義。

錄曰:何謂始敬勝怠也。義勝慾也。何謂漸怠勝敬也。慾勝義也。夫周武、唐宗其初何以異耶,而卒不同者漸也。雖然徵之說切中萬世君人之病,帝既錄付史館以彰君臣大義,而旋復違之屏悼几席,不殊於昔時黃金庇馬,失笑於他曰。然則不但漸不克,終亦已頓忘其初矣。
上思佐命功,乃命工圖畫趙公長孫無忌,趙郡元王孝恭萊,成公杜如晦,鄭文貞公魏徵,梁公房玄齡,申公高士廉,鄂公尉遲敬德,衛公李靖,宋公蕭瑪褒,忠勝公段志玄,夔公劉弘基,蔣忠公屈突通,鄭節公殷開山,譙襄公柴紹,那襄公長孫順德,鄭公張亮,陳公侯君集,邦襄公張公謹,盧公程知節,永興文懿公虞世南,譙襄公劉政會,莒公唐儉,英公李世勣,胡壯公秦叔寶等於凌煙閣,凡二十四人。

錄曰:凌煙之圖繪而不及裴寂、劉文靖,何也。季布漢之仇也而反赦之,丁公漢之恩也而反誅之。英主之所見,夫豈殊哉。是故王魏仇也,忠於主,則雲龍並美,裴劉恩也,背於義,則圖繪為羞。觀此寧不知所向乎。
玄宗初年,姚元之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元之知帝大度銳於為治,乃先設事以堅帝意。奏曰:垂拱以來,以峻法繩下。臣願政先仁恕,可乎。朝廷覆師青海,未有牽復之悔。臣願不倖邊功,可乎。比來壬佞冒觸憲綱,皆得以寵自解。臣願法行自近,可乎。后氏臨朝,喉舌之任出闈人之口,臣願宦堅不與政,可乎。戚里貢獻以自媚於上,公卿方鎮漸亦為之。臣願租賦外罷絕之,可乎。外戚貴主更相用事,班序荒雜。臣願戚屬不任臺省,可乎。先朝褻狎大臣,虧君臣之嚴。臣願陛下接之以禮,可乎。燕欽融韋月將以忠得罪,自是諍臣沮折。臣願群臣皆得批逆鱗犯忌諱,可乎。武后造福山寺,上皇造金仙玉真二觀,費鉅百萬。臣願絕道佛營造,可乎。漢以祿莽閻梁亂天下國家為甚,臣願推此監戒為伐法,可乎。帝曰:朕能行之。
錄曰: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問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玄宗初政之時,其鋒銳矣,其心未可知也。崇能先事以格其心,使不正者率由于正,庶幾無鮮終之悔。今觀其十事,如政先仁恕,不倖邊功,法行自,近宦戚與政等,皆一時用人行政之失,而格心之要曾無片言及之。且要說者約,其叉可施行而後言之,亦異乎責難於君者矣。厥後尊倖邊臣,專寵女艷,恣權宦戚,縱意奢侈,至於亡國,鮮不蹈崇之言果何益哉。以是知大賢一言似迂其實切,崇進十事似切而實迂。
刑部尚書宋璟同平章事。璟為相務在擇人,隨材授任,使百官各稱其職,刑賞無私,敢犯顏正諫。上甚敬憚之,雖不合意,亦曲從之。突厥默啜世為中國患,朝廷吁食傾天下之力不能克,郝靈荃得其首,自謂不世之功。璟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競生心僥倖,痛抑其賞,逾年始授郎將,靈荃痛哭而死。時姚宋相繼為相,崇善應變時務,璟善守法持正。二人志操不同,然協心輔佐,使賦役寬平,刑罰清省,百姓富庶。唐世賢相前稱房杜,後稱姚宋,他人莫得此焉。
錄曰:愚觀宋廣平,可謂大臣也已矣。敬憚於二張,降心於思最,痛哭於靈荃,難致於毛仲數者,皆大臣之事也。使其遇三代之主,其得為伊周之匹乎。曰:未也。伊尹曰咸有一德,周公曰思兼三王,其所期何如也。璟之設施,止於復貞觀之舊而已。是故立仗之馬未幾復斥,而優人之語旋踵輒行,功業不終,其以比與。若乃擇人任官,犯顏正諫,皆彼相之可為,以是栗璟淺乎末矣。
韓休為黃門侍郎同平章事。休為人峭直,不干榮利。及為相,甚允時望,守正不阿。上或宮中宴樂,及後苑遊獵。小有過差,輒謂左右,韓休知否。言未終,諫疏已至。上嘗臨鏡默然不樂,左右曰:韓休為相,陛下殊瘦於舊,何不逐之。上曰:吾貌雖瘦,天下必肥。蕭嵩奏事,嘗順旨,既退,吾寢不安。韓休嘗力爭,既退,吾寢乃安。吾用韓休以為社稷耳,非為身也。
錄曰:玄宗左右以相韓休為瘦,則鈴以相林甫為肥可知矣。夫帝之瘦,非以天下也。以艷色不足視于目,聲音不足聽于耳,便佞不足使令于前也。一旦而得太真之豐艷,祿山之傾巧,霓裳羽衣之妖淫,則悠然適意,能不心廣體胖乎。卒之流蕩忘返,劫遷播越,當不喊而自瘁矣。然則臨鏡之嘆,所以兆聞鈴之悲乎。故君子曰:貌瘦天下肥者,虛名也。與貌肥天下瘦者,實禍也。
帝千秋節,君臣皆獻寶鏡,張九齡曰:先帝有言:以銅為鑑,可正衣冠;以古為鑑,可見興替;以人為鑑,可知得失。乃述前世興廢之源,為書五卷:興邦建業第一,選文備武第二,報國復興第三,盡命報國第四,去古樸,進新美第五。以此五卷備患,名為《千秋金鑑錄》。願陛下莫以色姿為樂。後當亡國喪邦可宜正已而治,思古證今可也。錄,上賜書褒美。
錄曰:按《金鎰錄》,九齡就中書,焚藥不傳于世,付于韓宋二婿。之後,此錄一千年之外方布人問。今得而讀之,淵哉。斯言皎如曰月。蓋不但識一祿山,而當時共禍之人,齡皆識之。豈徒鑒於興亡,而實精於物理。所謂別物如鎰者,真如是,非泛然謂之錄也。其曰:安祿山者,野豬之精,腹垂過膝。史思明者,鵪烏之精,脅生兩羽。楊貴妃者,白鵬之精,指爪純赤,復有木子雙木,木易行金。又曰:匪兕匪虎,束傾西舉,妖舞精語,官室禾黍。又曰:陛下治國,曰久仁心漸希,忠諫為仇,餡佞相守,羊鯉浮游。羊謂國忠,鯉謂林甫。椰檢並進,國破家亡,悔當思舊。又曰:主上淚灑巴山,艱行蜀道,恩已變仇,方慕愚。直時開元極盛,天寶未終,齡何以預知蜀道之難,靈武之易耶。乃不特照人之形而實照人之心,不但一時得失而實兩世興亡乎。雖然以齡而觀後世,所謂妖舞精語亦屢矣。安得齡之先見而與之論興亡乎哉。
平原太守顏真卿知安祿山反,因霖雨完城浚濠,料丁壯,實倉凜。祿山以其書生易之,及反牒,以平原博平兵七千人防河津。真卿拒之,乃遣平原司兵李平問道聞奏。朝廷知祿山反,惟聞河北郡縣皆望風而靡。上囂然嘆息曰:二十四郡曾無一人義士耶。及平至,上大喜曰:朕不識顏真卿作何狀,乃能如是。真卿使親客密懷購賊牒詣諸郡,由是諸郡多嚮應者。
錄曰:孔子曰: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聖人之為此言以風示天下,怛恐其隨風而靡也。明皇之世,好談悅色,禮義信掃地盡矣。如是而嘆,無一人義士,豈不謬哉。以是知三綱之大,四維之重,不可一日無之,而唐虞之風動,豈無當之臆談哉。

顏杲卿起兵纔八日,守備未完,史思明、蔡希德引兵至城下。杲卿告於王承業。承業欲竊其功,擁兵不救。杲卿晝夜拒戰,糧盡矢竭,城陷賊縱。兵執杲卿及袁履謙等送洛陽,祿山數之曰:汝自范戶曹,我奏汝為判官,不數年超至太守,何負於汝而反耶。杲卿瞑目罵曰:汝本營州牧羊羯奴,天子擢汝為三道節度使。恩幸無比,何負於汝而反。我世為唐臣,祿位皆唐有,雖為汝所奏,豈從汝反耶。我為國討賊,恨不斬汝,何為反也。祿山大怒,並履謙骨之,比死罵不虛口。
錄曰:愚觀顏氏二公,夫豈但次死生于危迫之際哉。蓋以立有唐三百年,君臣之綱也。夫自晉陽啟釁,劉裴反隋,天授興周唐,臣從談,有國百餘年來,曾不知伏節死義為何物也。聞二公之舉事,若從天降,若從地出。故曰:吾不知顏真卿作何狀,乃能如此。雖以身銼舌誅,而芬芳暢達,光輝宣著,跨敝隋而挽虐周也。豈不盛哉。

張巡起兵拒祿山,令狐潮圍之於雍丘四十餘日。時聞玄宗已幸蜀,有大將六人白巡以兵勢不敵,且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賊。巡陽許諾。明日堂上設天子畫像,帥將士朝之,引六將於前,責以大義,斬之,士心益勵。乃以死士五百斫潮營,潮漸益兵圍之。巡使郎將雷萬春於城上與潮相聞語,未絕賊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動。潮疑其木人,使謀問之,乃大驚。遙謂巡曰:向見雷將軍,方知足下軍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謂之曰:君未識人倫,焉知天道。
錄曰:巡之舍生取義而豈徒哉。夫識見定,而後中有主。中有主,而後事可濟,功可成。人倫盡時,天理自見。是故聞大唐之光復,未聞賊運之克昌;聞張許之若生,未聞令狐之不死。孰謂倉卒造次之際,而非從容中道之時乎!
尹子奇久圍睢陽,城中食盡,議棄城束走。張巡、許遠謀,以為睢陽江淮之保障,若棄之去,賊必乘勝長驅,是無江淮也。不如堅守以待之。始與士卒同食茶紙;既盡,遂食馬;馬盡,羅雀掘鼠;雀鼠既盡,巡出愛妾殺以食士,遠亦殺其奴。然後括城中婦人食之,既盡繼以男子老弱。人知必死,莫有叛者,所餘纔四百人。癸丑賊登城,將士病不能戰。巡西向拜曰:臣力竭矣。不能全城,生既無以報陛下,死當為厲鬼以殺賊。

錄曰:愚觀厲鬼之言,果可信乎。夫彭生伯有一人之辜也,睢陽完節萬世之事也。其力可屈,其志不可屈;其身可隕,其氣不可隕。忠魂義魄雖不可以視聽,而褚兄之反刃朝,義之操戈若鬼神使之者,安知其非厲耶。唐能復其故物耳,固不能加戮於安史之軀也,然則厲鬼之言果不可信耶。
德宗建申二年,汾陽忠武王郭子儀薨,子儀為上將擁兵。程元振、魚朝恩讒謗百端,詔書一紙徵之,無不即日就道,由是讒謗不行。嘗遣使至田承嗣所,承嗣四望拜之曰:此膝不屈於人若干年矣。李靈曜據汴州,公私物過汴者皆留之,惟子儀物不敢近,遣兵衛送出境。校中書令考凡二十四月入俸錢二萬縉,私產不在焉。府庫珍貨山積,家人三千人。八子七婿皆為顯官,諸孫數十人,每問安不能盡辯,頷之而已。僕固懷恩,李懷光渾城輩皆出麾下,雖貴為王公,常頤指役使,趁走於前。天下以其身為安危者始三十年,功蓋天下而主不疑,位極人臣而眾不疾,窮奢極欲而人不非之,年八十五而終。其將佐至大官為名臣者甚眾。
錄曰:夫汾陽之出處,將以係天下之安危也。胡為乎不以娟嫉,則以讒問。朝恩牽之於前,元振引之於後,而子儀曾無芥蒂,何耶。《易》 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小往大來,吉亨。夫以肅代之世,君子所不利也。尚賴一人之命兼萬方之威,得以成其濟否之志,小往大來也。出則有命,無答不出,則包畜承順。是以欲閑則閑,俾散則散,安往而不自得哉。是故安史之亂,則一出也,吐蕃之寇,則再出也;懷恩之難,則又再出;回紇之危,則又再出。向使忽於苞桑之戒,牽於邪濫之羞,知安而不知危,知利而不知害,則身殆而國隨以亡,豈大人之吉亨乎。興元元年改元,赦令既具,帝以藥付陸贊,使商討。贊知帝執德不固,乃上疏以為:動人以言,所感已淺,言又不切,人誰肯懷。今玆德音,悔過不得不深,引咎不得不盡,使天下聞之,廓然一變,若披重昏而睹朗曜。迺下制曰:朕長于深宮之中,暗於經國之務。積習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穡之艱難,不恤征戍之勞苦。澤靡下究,情未土通,事既壅隔,人懷疑阻,猶昧省己,遂用興戎,徵師四方,轉餉千里,賦車籍馬,遠近騷然,行資居送,眾庶勞止,天譴於上而朕不寤,人怒於下而朕不知,馴致亂階,變興都邑,萬品失叔,廟震驚,上累於祖宗,下負於需庶,心靦貌,罪實在予。永言愧悼,若墜泉谷。自今中外書奏,不得更言聖神文武之號。赦下,人心大悅。明年李抱真入朝為上言:山束宣布赦書,士卒皆感泣。臣見人情如此,知賊不足平也。
錄曰:《 泱》 之六四曰:泱有丘,匪夷所思。九五曰:泱汙其大號。誠以履非常之危者,不可以常道安;解非嘗之紛者,不可以常語喻。誠不至,則物不感;損不極,則益不臻,信乎。德之流行,速於置郵而傳命也。德宗徒知天生李晨以為社稷,而不知人心感動,賊不足平。危難則思進忠言,禍平則追仇讜論。此所以雖能奔其桃而得所願,終不能泱其群而就光大也。惜哉。
陸贊極論裴延齡奸詐,數其罪惡,其略曰:延齡以聚斂為長策,以詭忘為嘉謀,以捨克斂怨為匪躬,以靖潛服讒為盡節,可謂堯代之共工,魯邦之少卯。書奏,上不悅。贊每以上知待之,事有不可,嘗力爭之。所親或規其大銳,答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他無所恤。

錄曰:夫人豈忍負天子哉。上驕則下諸,君忌則臣佞。斯天子之自負也,亦豈願負所學哉。以剖剋為上策,以聚斂為得計,斯所學之自恨
也。若夫君子則不然。君子之所學,所以學,為聖與賢也。是故堯舜禹湯文武之為君,其所責難也;皋陶伊傳周召之為臣,其所期待也。君苛刻而己以忠愛,君猜忌而己以欽誠,豈故為是柄鑿耶。在我者誠如是也。孟子不云乎,吾君不能,謂之賊。然則負所學者,真穿審之不若矣,而為天子者,亦豈可誨人以負之耶。
李晨家百口及神策軍士家屬皆在長安。軍中有言及家者,晨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及朱沘使親近以家書遺晨,曰:公家無恙。晨怒曰:爾敢為賊問。立斬之。
錄曰:為天下者不顧家,雖顧之何益哉。《易》曰: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時朱沘盜京師,懷光反咸陽,險而又儉,苟不堅一其心,則方寸亂矣,安能往有功乎。非惟不能顧家併與,其國亡之矣。厥後賜第供帳,迎導列懸,何啻疇昔之家乎哉。蚓有若憲若態者在賊,雖欲不
善遇之,曷得而傾之哉。
憲宗元和三年,裴地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初德宗不任宰相,細務皆自央之。上在藩邸,心知其非,及即位選擢宰相,推心委之。怕亦竭誠輔佐。嘗問地為理之要何先。對曰:先正其心。穆宗即位,嘗見愛州觀察判官柳公權書跡,愛之,以為右拾遺。上問公權卿:書何能如是之善。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上默然為之改容,蓋知其以筆諫也。
錄曰:唐自太宗以來諫者多矣,未有深探其本,若裴珀之先正其心,公權之心正筆正者。然而憲宗卒不能正其終,穆宗亦不能正其始,何也。曰:心者,理而已矣。器雖具于人,而理實出于天,非學無以明之也。是以大學之道始於格物致知,及於意誠心正。其序不可亂,其功不可闕。裴柳能開其端而不能竟其說,憲穆徒聞其論而莫能覺其非。無惑乎。仙而不人,荒而不蠱。心何為哉。長太息而已。
自元和末,宦官益橫,建置天子在其掌握,威權出人主之右,人莫敢言。文宗太和二年,昌平劉責對策極言其禍,其略曰:陛下其先憂者宮闈將變,社稷將危,天下將傾,海內將亂。又曰:陛下將社篡弒之漸,則君正位而近正人,遠刀鋸之賤,親骨粳之直,輔相得以專其任,庶職得以守其官。奈何以褻狎五六人總天下大政,禍稔簫牆,姦生帷喔。臣恐曹節侯覽復生於今曰。又曰:忠賢無腹心之寄,閤寺恃廢立之權,陷先君不能正其終,致陛下莫得正其始。又曰:陛下何不塞陰邪之路,屏褻狎之臣,制侵陵迫臉之心,復門戶掃除之役,戒其所宜戒,憂其所宜憂。考官馮宿等皆嘆服而畏宦官不敢取。

錄曰:以文宗之世而有黃之直言,譬如曰食而鼓而馳而走,雖與天懸絕,亦見其不能已而已焉。以志唐祚之告終也。

弘道錄卷之十四竟

#1『之士』原作『我土』,據通行本改。

#2『殊』原缺,據通行本補。

#3據《三國志?諸葛亮傳》『侍中』後,尚有『侍郎』兩字。

#4據《三國志?諸葛亮傳》『先帝』二字前,尚有『是以』二字

#5據《三國志?諸葛亮傳》該句之前尚有『試用於昔日,』一句。
#6據《三國志?諸葛亮傳》該句首尚有『是以」兩字。
#7『人』原缺,據通行本改。
#8據《三國志?諸葛亮傳》後面還有一段:『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痕於恆、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良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降,可計日而待也。』
#9『臣』原作『望』,據通行本改。
#10據《三國志?諸葛亮傳》後面還有:『庶竭駑鈍,攘除姦凶,與復漢室,還都于舊都,』一段。
#11據《三國志?諸葛亮傳》後面還有:『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德之言,則〕責攸之、樟、允等之慢,以彰其咎。』
#12據《三國志?諸葛亮傳》後面還有一句:『臣不勝受恩感激。』
#13本《後出師表》是為摘錄本,與通行本相比,有省略。
#14『耳』原作『可』,據通行本改。
#15『四』原作『日』,據通行本改。

弘道錄卷之十五

君臣之義

《宋史》:太祖即位之初,交廣、劍南、太原、刑湖、江表、遼夏皆敵國。因注意將帥,命李漢超屯關南,馬仁璃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州,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領棣州,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成晉州,李謙溥守隄州,李繼勳鎮昭義以禦太原,趙贊屯延州,姚內賦守慶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彥昇守原州,馮繼業鎮靈武以備西夏。其族屬在汴京者撫之甚厚,郡中莞榷之利悉以與之,恣其貿易復兔所過征稅,許令召募亡命以為牙爪。凡軍中事皆得便宜,每來朝必召對命坐,厚為錫責以遣之。由是邊臣富資,能養死士,使為問諜,洞知敵情;及其入寇設伏掩繫,多致克捷。二十年問無西北之憂,以至平蜀楚拓昊越,所向遂志。蓋能推赤心以馭群下之所致也。

錄曰:愚觀宋祖之大略有五:知人,一也#1;善任,二也;推誠,三也;厚撫,四也;至於莞榷之利悉委諸將,恣其貿易,皆得便宜,五也。今北有韃虜之擾,南有交趾之通,諸司莞榷之利,入經制者非所當論,而束南番舶所計不貲,特議國者以為導利而不言,明法者以為開邊而不講,殊不知人情,利一而害十,尚猶不顧。今海不揚波,不但已三年矣。一往一來,如趨熟路,故閩諺以為海熟,此非虛語也。番夷資其貨利,中國反無所處,愚竊以為未之思也。夫利盡束海者,鹽也。鹽之外復有千章之木,萬斛之辛。兩廣軍門見資其用具有舊規,盍不量移閩浙之問,置封樁之庫以易安南之首,可也。收羨餘之利,以據西北之憂,亦可也。何獨以為忌諱而不言哉。舍此不務而區區於告奸抑奪之問,以增攘臂穿寄之餌,非所謂之大計也。

太宗謂宋琪等曰:世之治亂在賞當其功,罰當其罪,即無不治。謂為飾嘉怒之具,即無不亂。卿等慎之。又謂呂蒙正:凡士未達,見當世之務戾于理者,則怏怏于心;及列于位得以獻可替否,當盡其所蘊,言雖未必盡,亦當簽議而更之,俾協于道。朕固不以崇高自恃,使人不敢言也。
錄曰:人王之用在於賞罰,人臣之用在於獻替。太宗可謂達於治矣。然以所行之事觀之,豈盡然耶。夫多遜之於趙普,不並立者也。帝苟愛普則先去多遜,縱使責戀賞罰一出於已,夫誰曰不然。乃使交搆以傾廷美,由帝之心在於廷美也。然則不但飾喜怒之具無,乃次得失之幾乎。自柴禹湯告變之後,今曰賞告隸之功,明曰議堂史之獄,大小臣工豈無達當世之務者,而太師王溥等七十四人阿談曲從,陷君不義。曾是以為協於道乎,又不但以崇高自恃而已也。
李沆為人自少器度宏遠,父丙嘗語人曰:此兒異曰必至公輔。嘗侍曲宴,太宗曰送之曰:李沆風度端凝,真貴人也。真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一夕遣使持手詔,欲以劉氏為貴妃,沆對使者引燭焚詔,附奏曰:但道臣沆以為不可其議。遂寢。

錄曰:愚觀引燭焚詔之事,未嘗不嘆文靖之風烈也。夫封還猶美事,補綴亦盛典,而況於焚之乎。非其存心之廓然,太公所見之確然不易,未有不以利害動于中者也。且劉氏何為者,以其族則至微也,以其藝則至卑也,以其姓則至遠也。扁扁之石履之卑兮,帝盆不思耶。而賦性警敏通曉書翰,于政之漸肇基于此。沆之先見,豈惟陰卻履霜之微,而且明拒如綸之旨。他曰李迪之不肯從談,楊億之不從草制,是皆聞風而起者。熟謂一時之舉措不足,以關一伐之得失耶。
帝以沆無密奏,謂之曰:人皆有密啟,卿獨無,何也。對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則公言之,何用密啟。人臣有密啟,非讒即佞。臣常惡之,豈可效尤。

錄曰:自萋斐之風熾,而交亂之禍成,更未有如密啟之為害也。夫善欺者莫如指鹿為馬,善佞者莫如指烏為鸞。然尚有鹿之可指,烏之可
稽,情雖罔上,理或可通。至於密封之進,其始也,潛蹤秘跡,既無人知;其竟也,出此入彼,憑何執証。奚翅以薰為猶,變白為黑乎。蚓乎真宗之世,王欽若丁謂之徒接踵于朝。其-.所以論沆者,正以謂若待之爾。不知由君子觀之,所處者光天化曰之下,猶恐一毫之暗昧,肯自居於阿私之地耶。惟夫小人之心則不然-,其處已非便則利,其待人非怨則剋。利,非佞莫進;忌,非讒莫入。讒與佞,人之所深惡也。於是假托隱密之名,以售其奸深之衛。然叉脅人主有不可辨之微怒,而窺其心有不可白之隱情。君臣之間,自謂投膠於漆,無瑜此者。至乃加之以封識,表之以函章,竣腸虎翼,隨其所指,而欺天罔人,無乎不至,復何所忌憚乎。由是聽不得不偏,信不得不獨,豈惟人暗罹其禍,而朝廷明被其撓矣。此李沆之論,萬代所瞻仰也。

張齊賢慷慨有大略,每以致君為志,嘗從容為真宗言:皇王之道而推本,其所以然。帝曰:朕以為皇王之道非有跡,但庶事適治,道則近之矣。
錄曰:《 大雅》 稱:無然畔援,真宗殆未之思乎。夫皇王者;堯舜禹湯文武之謂也。其道允執厥中,惟精惟一之傳也。是故存于心而為天德,達于政而為王道。若書傳所陳敬天勤民,與夫治人事神,皆其實事,何得為無跡歟。其曰非有跡者,迺茫昧無根之言,荒唐不經之語。惜乎。齊賢開端不竟,徒以為非常之報,而不知典模訓誥萬世經常之理,非有索隱,行怪希世絕儉,祗在曰用常行之問而已。厥後神道設教之言,果符此論。遂至矯誣飾詐,無所不至,而道之津岸邈乎,遠矣。

韓琦蚤有盛名,識量英偉,臨事喜慍不見於色,居相位再庾大策以安社稷。時朝廷多故,琦處危疑之際,知無不為。或曰:公所為誠善。萬一蹉跌,豈惟身不自保,恐家無處所矣。琦嘆曰:是何言耶,人臣當盡力事君,死生以之。至於成敗,天也。豈可豫憂其不濟,遂報不為哉。

聞者愧服。其所建請,唯顧義之所在,無適莫心,與富弼並著勳業。故時稻賢相者者。必曰富韓。

錄曰:琦之知無不為。孟子曰:先得之。其曰: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悅者也。釋一者曰:大臣之計安社稷,亦如小臣之務悅其君。眷眷於此而不忘,豈以安危利害動其心哉。若以安危利害動其心,則不足與有為矣。

包拯性峭直剛毅,惡吏苛刻,為政務敦厚,雖嫉惡如仇,而未嘗不推以忠恕與人,不苟合,不偽辭色以悅人,平生無私書。及知開封,貴戚宦官為之斂手,吏民不敢欺,童稚婦女亦知其名,呼曰:包待制。京師為之語曰:關節不到,有閻羅包老。以其笑比黃河清焉。

錄曰:愚觀閻羅包老之諭,由古及今未之有見,亦未之前聞也。然又本於人心,合乎天理。枉者吾所鈴錯,直者猶能伸之;實者吾所必究,
誣者猶能訐之。未有不論是非,罔分曲直,任意肆志而為通進之淵藪也。設若陰府果有閻羅見存,必使善者超昇,惡者墜墮。不然,天亦得而罪之,況人乎哉。近世有以風力自居,迺悍然不顧,冥然罔覺,傍視己側,若瞥無人,不旋踵隨,亦云亡然,則不但上帝之譴實,難避閻羅之誅耳。其於關節不到,何盡之有。
趙扑為侍御史,彈劾不避權倖,聲稱凜然,京師目為鐵面。其言務欲朝廷別白君子小人,以謂小人雖小過,當力遏而絕之;君子不幸詮誤,當保全愛惜,以成就其德。一時名臣賴以安焉。移梓州路轉運使,尋改益州。西蜀地遠民弱,吏肆為不法,州郡公相餽餉。扑身先帥之匹馬入蜀,一琴一鶴以自隨,為政簡易,稱是長厚清修,人不見其喜慍。日所為事,夜必衣冠露香以告于天,不可告者則不敢為也。其政善,因俗施設,猛寬不同。在成都尤為世所稱道。神宗每詔郡守,必以扑為言,要參之以惠利為本。晚學道有得,將終與子帆訣,詞氣不亂,安坐而沒。韓琦嘗稱扑真世人標表,蓋以為不可及云。
錄曰:趙清默之得道也,豈刀圭鉛汞之力哉。乃寡慾養心之助,清操絕俗之徵。夫人不可以不知也。今夫煉形如稿木,脫展若飄風,孰不曰
得道也,而不知無益於人倫世教,徒取偷生苟免。故君子不由也。曷若遺恩在人,蓄德在物,朝野同聲,內外無問。若清獻者,天地有盡而英
爽無窮,宜乎以為不可及也。
魯宗道為右正,言論列無所畏避。真宗嘗書殿壁曰:魯直。蓋思念之。及入中書,屢有獻替。時明肅太后臨朝,嘗問唐武后何如主,對曰: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后默然。有小臣方仲兮請立劉氏七廟,后以問,輔臣不敢對。宗道獨進曰: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伺。乃止。后嘗與帝同幸慈孝寺,欲乘輩先乘輿。宗道曰:夫死從子,婦人之道。后遞命輦後。輔政七年,剛正疾惡,貴戚甩事者皆憚之,目為魚頭參政,因其姓且言骨煙也。及薛奎繼參政事,性亦剛介,不苟合,遇事敢言。后謁太廟欲被服一表冕,奎曰:必御此,若何為拜。及臨崩,帝見群臣泣曰:太后疾不能言,猶數引其衣,若有所屬,何也。奎曰:其在一表冕乎。服之,豈可見先帝於地下。帝悟,卒以后服斂。
錄曰:史魚之秉直,既投而後聞;宗道之骨經,生前而顯著。蚓執政之與,練官不相為謀,孰有稱魚頭參政者耶。然則明肅之過武臺,蓋萬萬矣。雖然二公之諫不費辭說而引義切當,幽冥死生實共賴之。豈本朝之家法有以開之乎,不然何以言行之俱危也。
傳堯俞十歲能文,石介晏硃皆奇之,曰:子精識雅度,文約而理盡。卿,相材也。王安石復與之善甫新法,不便皆極論之。及蔡確之貶,宰執侍從以下罷者七八人,臺府為之一空。堯俞曰:確之黨其尤者固宜逐,其餘可以一切置之。願陛下於此聽之如蚊贏過耳,無使纖微之作以奸太和之氣。此聖人所以養至誠而御遐福也。後由諫官補郡,法令有未安者一切遵之。曰:君子素其位而行,諫官有言責郡之守法而已。復拜中書侍郎。神宗與太皇太后日:傅侍郎清直一節,終始不變,金玉君子也。司馬光謂邵雍曰:清直勇之德,人所難兼,吾於欽之見焉。雍曰:欽之清而不耀,直而不激,勇而能溫,是為難爾。
錄曰:夫所謂金玉君子者,蓋本衛風淇澳,如金如錫,如圭如璧。釋之者曰:金錫言其鍛鍊之精純,圭璧言其生質之溫潤。衛武公不得專美於前矣。自是而後,矜而或爭,群而或黨,豹虎荊棘之場,魑魅蠻髦之俗,君子祇為之砥礪錯石,又安能追琢其童,金玉其相乎哉。蓋不但可觀成德,其於世之升降,道之汙隆果乎盡矣。

司馬光知諫院,以三割子上殿。其一論君德有三:曰仁,曰明,曰武。仁者,非嫗煦姑息之謂也,興教化,脩政治,養百姓,利萬物,此人君之仁也。明者,非煩苛伺察之謂也,知道誼,識安危,別賢愚,辨是非,此人君之明也。武者,非強亢暴戾之謂也,唯道所在,斷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臣切見陛下推心御物,端拱淵默,群臣各以其意有所敷奏,不復詢訪利害,盡察得失,一皆可之。望陛下以天性之至仁,廓曰月之融光,奮乾剛之威斷,則唐虞三代之隆何遠之有。其二論致治之道在三:曰任官,曰信賞,曰必罰。國家釆名不釆實,誅文不誅意。夫以名行賞,則天下飾名以求功,以文行罰,則天下巧文以進罪。其三論揀軍,言養兵之術務精,不務多。上以其一留中,其二送中書,其三送樞密院。又進五規,一曰保業,二曰惜時,三曰遠謀,四曰謹微,五曰務寬。帝深納之。

錄曰:先正朱熹曰:溫公可謂智仁勇。他那活國處,是甚次弟,其規模稍大。又有學問,其人嚴而正。嗚呼。觀熹所言,則諫院所陳,乃其自得之歟。夫三,達德聖人入道之門也。至於不憂不惑不懼,未嘗不倦倦焉。光之所得於天可以為不厚乎哉,肆力於學可以為不篤乎哉。若夫三事五規,施行之次第耳,而君德為之根本。《中庸》不云,所以行之者,一也。然則光之存誠有自也已。
及哲宗立,以光為尚書左僕射,時已得疾,而青苗免役將宗之法猶在,西夏未降。光嘆曰:四害未除,吾死不暝目。折簡與呂公,著曰:光以身付醫,以家事付愚子,惟國事未有所托,今以屬公。既而詔免朝覲,許乘肩輿,三曰一入省。光不敢當,曰:不見君,不可以視事。韶令子康扶入對。遼人聞之,敕其邊吏曰:中國相,司馬公矣。慎無生事開邊隙。時兩官虛己以德,光亦自見言行計從,欲以身狗社稷,躬親無務,不舍晝夜。賓客見其體贏,舉諸葛食少事多為戒。光曰:死生,命也。為之益力,病革不復,自覺諄諄。如夢中語,然皆朝廷天下事也。

錄曰:呂獻可之將卒也,手書屬司馬公,曰:天下事尚可為,君實勉之。司馬公之將卒也,折簡與呂公著,曰:國事未有所托,今以屬公。二公之正終略相同者,由其所存之合一也。《易》曰:王臣騫騫,匪躬之故。至是鞠躬盡瘁而後已矣。一息尚存,殉國之心不容少懈,安得不諄諄如夢中語耶!
熙寧時,帝以災變避正殿,臧膳徹樂。王安石言于帝曰:災異皆天數,非關人事得失所致。富弼在道,聞之嘆曰:人君所畏者,天耳。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者。此必姦人欲進邪說,以搖上心,使輔弼諫諍之臣無所施其力。是治亂之機,不可以不速救。即上書數千言,雜引《春秋》《洪範》及古今傳記人情物理,以明其決不然者。及入對又言:君子小人之進退,係王道之喜怒為用舍。陛下好使人伺察外事,故奸儉得志。又今中外之務,漸有更.張,此必小人獻說於陛下也。大抵小人性喜動作生事,其問有所希覬。若朝廷守靜,則事有常法,小人何所望哉。
錄曰:以帝之搖奪而有弼之正言,譬則聾者而尚提其耳,瞽者而尚責其明。然猶不廢錄者,時有不同,理無竟息。天不足畏,而天之理可畏。人不足恤,而人之心當恤。一人之喜怒不可憑,而百官萬民之喜怒可憑。一時之用合不可信,而天下後世之用舍可信。若以為無益而遂棄之,則萬古如長夜矣。
王安石執政,皆以為得人,呂誨獨言其不通時事,大用之則非所宜,將內適。司馬光亦詣經筵,密問今曰所言何事。誨曰:袖中彈文,乃新參也。光愕然曰:眾喜得人,奈何論之。誨曰:君實亦為是言耶。此人雖有時名,然好一執偏見,輕信姦回,喜人佞己。聽其言一則美,施於用則疏。置諸宰輔,天下必受其禍。迺上疏曰:大姦似忠,大詐似信。安石外示朴野,中藏巧詐,驕賽慢上,陰賊害物。今略數十餘事,誠恐陛下悅其才辯,久而倚毗情偽不得知邪。正無復辯,大姦得路,辟陰彙進,賢者盡去,則亂由是生。臣竊憂之。恨天下蒼生者,必斯人也。
錄曰:君子之立言也,而可忽哉。外示朴野,中藏巧詐,驕騫慢上,陰賊害物。斯四言者曲盡安石之底蘊,天下萬世莫能掩矣。然則安計其聽與不聽,行與不行哉。若祗稱其先見,則李師中亦預識之,不但獻可而已然也。師中始仕州縣,邸狀報包拯參知政事。或云朝廷自此多事,師中曰:包公何能為今鄞縣令。王安石眼多白,甚似王孰,他曰亂天下叉斯人也。後二十年言乃信,蓋又先於呂誨矣。
范純仁奏:安石拮克財利,民心不寧。《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帝曰:何謂不見之怨。對曰:杜牧所謂不敢言而敢怒者是也。帝曰:卿善論事宜,為朕條陳古今治亂可為監戒者。遂作《尚書解》以進其言,皆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事。治天下無以易此願,探究而力行之。及行均稅法於六路,復言:臣嘗親奉德音,欲脩先王補助之政。今乃效桑羊均輸之法,而使小人為之拮克,生靈斂怨生禍。安石以富國強兵之衛啟迪上心,欲求近功,忘其舊學。上法令則稱商鞅,言財利則背孟軻;鄙老成為因循,棄公論為流俗,異己者為不肖,合意者為賢人。不聽。純仁每上疏激切,帝悉不付外,至是盡錄申中書。.安石大怒,乞加重貶,帝曰:彼無罪,姑與一善地。命知河中府。
錄曰:新法言多矣,未有若純仁之親切也。且以牧之之言何為而發乎。蓋秦之用鞅,即帝之用石也;石之致用,即鞅之學衍也。其曰:論至德者不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即石之執拗不通也。又曰:常人安於故俗,學者溺於見聞,即石之違眾自異也。孳孳為利,至於剝民之膏,盡民之力,民之怨之奚啻若自其口出乎。故以牧之之論秦者而論石,卒以蠹國叛道,民不,樂生,而夷狄之禍亦不旋踵,其與亡秦之轍相去無幾噫。可恨哉。
時久旱歲饑,征斂苛急,束北流民扶攜塞道,贏疾愁苦,每風沙霾,瞪身無完衣,並城民買麻珮麥麩合米為糜,加木實草根,至身被鎖械而負瓦,揭木賣以償官,累累不絕。值光州司法參軍鄭俠監安上門,乃繪為圖奏言:陛下南征北伐,皆有勝捷之勢作圖來上,料無以天下憂苦,父母妻子不相保,遷移困頓,遑遑不給之狀為圖而獻者。臣謹按安上門,逐曰:所見繪成一圖,百不及一,但經聖眼亦可流涕,況於千里之外哉。陛下觀臣之圖,以行臣之言,一日不兩乞,斬臣以正欺君之罪。疏奏,帝反覆觀圖,長吁數四,袖以入內。是久寢不能寐。翌日命開封體放免行錢,三司察市易,司農發常平倉,三衛具熙河所用兵,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苗免役,權息追呼,方田保甲並罷,凡十八事。民聞之,灌呼相賀。俠仍取唐魏徵、姚崇、宋璟、李林甫、盧杞傳為兩軸,題曰: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業圖邊,在位之臣。暗合林甫革而反於崇璟者,各以其類為書獻之。臺史楊忠信謁俠曰:御史緘默不言,而君上書不已,是言責在監門,而臺中無人也。取懷中名臣諫疏二帳授俠,曰:以此為正人助。
錄曰:君子思不出其位,俠可謂出位矣。夫言有好惡之異,圖據見聞之真。俠也,其人寧辭檢討之任而就監門之官,其志蓋可知而言非孟浪也。死者在於斯須,故不吝百方以助效;焚者在於目睫,又何惜一死以就。安帝已寢不能寐,猶迷而不復,何耶。卒使英州之芳流於後世,汴州之禍慘於當時。君子要不可以微職拒之也。
徽宗時,陳禾為右正言,童貫與黃經臣、盧航表裹為姦。禾曰:此國家安危之本,吾任言責,不言可乎。遂上疏劾貫估寵弄權之罪。論表未終,帝拂衣起。禾引帝請畢其說,衣倨落。帝曰:正言碎朕衣矣。禾言:陛下不惜碎衣,臣豈惜碎首。此曹今日受富貴之利,陛下他日受危亡之禍。言愈切。帝變色曰:卿能如此,朕復何憂。內侍請帝易衣,帝卻之曰:留以旌直臣。
錄曰:聞補裒闕矣,未聞落帝鋸也。落帝鋸可錄歟。宋之禍始於安石、惠卿,終於童貫、王齡裒職,至是滅裂破碎,雖有仲山甫之臣莫之能措矣。
李若水為吏部侍郎,欽宗再如。金師逼帝易服,若水抱持而哭,詆其人為狗葷,金人曳出繫之仆于地。枯沒喝令曰:必使李侍郎無恙。若水絕不食。或勉之曰:事無可為,今日順從,明日富貴矣。嘆曰:天無二日,吾寧有二主哉。其僕亦慰解之曰:公父母春秋高,若少屈冀得一歸覲。若水叱之曰:吾不顧家矣。忠臣事君有死無二,但親老恐驚徐言之可也。及議立,張邦昌復召若水計事,因歷數罵之,監軍撾破其唇,至裂頸斷舌而死,時年三十五。金人相與言曰:遼國之亡,死義者十數,南朝惟李侍郎一人而已。劉幹為資政殿學士,金之入真定也,父老號呼曰:使劉資政在,鎮豈有此禍。呵金人益知其名,必欲之。及京師陷,給至金營。金以其國僕射韓正館給于城南壽聖院,謂之曰:國相知君,今用君矣。給曰:偷生以事二姓,死不為也。正曰:軍中議立異姓,欲以君為尚書。僕射得以家屬行。與其徒死,不若北去取富貴。給仰天大呼曰:有是乎。乃歸書片紙言其事,使親情持歸報其子。子羽等即沐浴一更衣,酌卮酒而鎰。金人嘆其忠,痙之寺南岡上,凡八十日乃就飲,顏色如生。
錄曰:南朝李侍郎,真定劉資政,民到于今稱之。下視邦昌、劉豫不啻唾去之矣,何足言幾。

弘道錄卷之十五竟

#1『也』 原作『地』 ,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十六

君臣之義

高宗紹興元年,召李綱為尚書右、僕射。上疏曰:興衰撥亂之主,非英哲不足以當之。惟其英,故用心剛,足以蒞大事,而不為小故之所搖。惟其哲,故見善明,足以任君子,而不為小人之所問。在昔,人君體此道者,惟漢之高、光,唐之太宗,本朝之藝祖太宗。願陛下以為法。
錄曰:綱之言英哲也,豈無所見哉。就帝之初服觀之,寇戎方將,奮然請往,可以為英矣;次機倉卒,定昇式微,可以為哲矣。惜乎中人之性溺於宴安,逢君之徒志於苟且,有綱之賢而不能竟其用,有張韓劉岳之將而莫能畢其功,以至於汪黃、秦檜小人之徒匿意恣情,無所不至,而不知高光數主椰榆於地下久矣。孰謂綱非先見乎哉。

及綱至行在,奏曰:金人不道,專以詐謀取勝,中國不悟,一切墮其計,中賴天命未改。陛下總師於外,為天下臣民之所推戴。內修外攘,還二聖而撫萬邦,責在陛下與宰相。臣自視缺然,不足以副委任之,意乞追寢成命。帝曰:朕知卿忠義智略久矣。其勿辭。綱頓首泣謝,且言一唐明皇欲相姚崇,崇以十事要殼,皆中一時之病,今臣亦以十事仰干天聽。陛下度其可行者賜之施行,臣乃敢受命。一曰議國是,江曰議巡幸,三曰議赦令,四曰議僭逆,五曰議偽命,六曰議戰,七曰議守,八曰議本政,九曰議久任,十曰議脩德。翌曰班議於朝,惟僭‘逆、偽命二事留中。
錄曰:宋高宗之不足與有為也。夫明其為賊敵乃可服固,漢高之大略;而誅韋斬關以謀匡復,亦唐玄之英武也一。宋室之仇,一時縱未可復,盍不曰邦昌桃上向乎。夫邦昌之罪上通於天,其汙戚我斧,康腥穢我朝,寧跡其惡,逆犬競且猶不堪,何吝吾之一刃耶。十事之中,此為最要,乃上下名分所關,生民綱紀所賴。帝秘而不.發,將何待耶。可以見畏懦不君之甚。雖以綱之爭執,亦不過止於投篡,固未能聲其罪於天下也。不旋踵問,劉豫蹈其故轍,偃然南面坐,命其子以伐宋國,異於誅韋滅項者矣。此南宋之所以終於無震也。
李綱又言曰:今國勢不違靖康問,然而可為者。陛下英斷於上,草臣輯睦於下,庶幾靖康之弊可革,而中興可圖。然非有規模而知先後緩急之序,則不能以成功。夫外禦強敵,內銷賊盜,修軍政,變士風,裕邦財,寬民力,改弊法,省冗官,誠號令以感人心,信賞罰以作士氣,擇帥臣以任方面,選監司郡守以奉行新政俟。吾所以自治者,政事已脩,然後可以問罪金人,迎還二帝。此謂規模也。至於所當急而先者,則在於料理河北河束。蓋河北河束者,國之屏蔽也。料理稍就,然後中原可保,束南可安。今河束失者,恆代、太原、澤滌、汾晉,餘郡猶存;河北所失者,不過真定、懷、衛、濬四州,其餘二十餘郡皆為朝廷守。兩路士民兵將所以戴宋者其心甚堅,皆推豪傑以為首領,多者數萬,少者亦不下萬人。朝廷不因此時置司,譴使以恩慰撫之,分兵以援其危急,臣恐糧盡力疲,坐受金人之困。雖懷忠義之心,援兵不至,危迫無告,必且憤怨朝廷,金人因得撫而用之,皆精兵也。莫若於河北置朝撫司,河束置經制司,擇有才略者為之使,宣諭天子恩德,所以不忍棄兩河於敵國之意。有能全一州復一郡者以為節度,防禦團練,使如唐方鎮之制,使以自守。非惟絕其從敵之心,又可資其禦敵之力。最今曰之先務也。帝善其言,問誰可任者,綱以張所及傅亮薦焉。
錄曰:愚觀兩河之議而經制招討之建,宋之興復在於目中矣。以綱南人而堂堂大義出於風氣之外,豈非一大機會乎。曾未幾何黃港善、汪伯彥力排綱去,而招撫經制司遂廢,車駕益束幸,而兩河郡縣相繼淪沒。凡綱所規畫軍民之政,一切廢格,金兵益盛,關輔殘毀,中原盜賊蜂起,而國始不可為矣。
宗澤上疏曰:天下者,太祖之天下。陛下競競業業,思傳之萬世,奈何遽議割河之束西,又議以之蒲解乎。自金人再至,朝廷未嘗命一將出一師,但聞奸邪之臣朝進一言以告和,暮入一說以乞盟,終至二聖北遷,宗社蒙恥。臣意陛下赫然震怒,大明黜陸,以再造王室。今即位未聞有大號令,但見刑部指揮,不得明播赦文於河之束西、陝之蒲鮮者,是褫天下忠議之氣而自絕其民也。臣雖駑怯,當躬冒矢石,為諸將先得捐軀報國足矣。帝覽其言而壯之。是時開封尹闕,李綱言綏復舊邦非澤不可,乃以為束京留守,知開封府。澤又上疏言:開封物價市肆漸同平時,將士、農民、商旅、士大夫之懷忠義者莫不願陛下亟歸京師,以慰人心。其倡為異議者,非為陛下忠謀,不過於張邦昌輩,陰與金人為地耳。時真定懷衛問,敵兵甚盛,方密脩戰,具為入攻之計。澤乃渡河約諸將共議事宜,以圖收復,而於京城四壁各置使,以領招集之兵,造戰車千二百乘。又據形勢立堅壁二十四所於城外,駐兵數萬。澤往來按試之,又並河鱗次為連珠訾,連結河束河北山水訾忠義民兵。於是,陝西、京束西諸路人馬咸願得澤節制。澤累表請帝還京。而帝用黃潛善計,決意幸束南。
錄曰:澤之二疏大意與綱同。蓋天下之勢不進則退。進則不惟故疆可全,而警亦可復,恥亦可雪。退則不惟河北河束不可保,而河南終非我有。不惟河南終非我有,而淮甸亦復騷然。退而渡江,退而航海,所叉至矣。此澤之憂憤,不至於死不已也。嗚呼。汪黃之罪可勝誅乎。此高宗之始恨一也。
建炎四年冬十月,詔韓世忠進次楊州。世忠得命感泣曰:主憂如此,臣子何以生為。親提騎兵以當敵,伐木為柵,自斷歸路。正行問,會朝廷遣魏良臣使金軍。世忠給良臣云詔,乃移屯守江。良臣去,世忠即上馬令軍中曰:抵吾鞭所嚮。於是移軍向大儀勒五陳,設伏二十餘所。良臣至金師,金人問宋師動息,則具以移屯對。聶兒孛董聞之大喜,起兵至江口,距大儀五里。別將撻不野擁鐵騎過五陣束,世忠傳小麾嗚鼓,伏兵四起,旗色與金人旗雜出,金軍亂,宋師迭進。世忠令背鬼軍各持長斧上堪人胸,下斫馬足,敵被甲陷泥淳。世忠麾勁騎四面蹂躪,人馬俱斃,遂擒撻不野等二百餘人,而世忠所遣董映亦擊敗金人于天長之鴉口橋。解元至高郵北門,遇敵設伏,水軍夾河陣一曰合戰十三,相距未庾。世忠遣成閔將騎士往援,復大戰俘獲甚多。世忠復親追至淮,金人驚潰,相蹈藉溺死者甚眾。捷聞,草臣入賀,帝曰:世忠忠勇,朕知其必能成功。沈與求曰:自建炎以來,將士未嘗與金人迎敵一戰,今世忠連捷,厥功不細論者,以此舉為中舉武功第一。

及帝自將禦金師,次於平江府,金齊之師曰迫。草臣勸帝他幸,以避之。張俊曰:避將安之。惟進禦,乃可兔耳。趙鼎曰:戰而不捷,去未晚也。帝因曰:朕為二聖在遠屈,已請和,而彼復肆暴侵凌。朕當親總么六師,臨江次戰。沈與求復力贊之鼎,喜曰:累年退怯,敵志益驕。今聖斷親征,將士必奮,成功可必。臣願效區區,以謀報國。及張浚視師鎮江,見趙鼎,執其手曰:此行舉措皆合人心。鼎笑曰:喻子才之功也。韶拜浚知樞密院事,浚受命即曰赴江上視師。時撻懶兀木擁兵十萬,約曰渡江次戰。浚長驅臨江,召劉光世、韓世忠、張俊議事,將士見浚勇氣十倍。浚既部,分諸將,身留鎮江,以節度之。岳飛留建康,見帝數論恢復之略,且言:金人所以立劉豫於河南,蓋欲荼毒中原,以中國攻中國,彼得以休兵觀釁。臣欲陛下假臣月日便,則提兵趨京洛,據河陽陝府潼關,以號召五路叛將。叛將既還,遣王師前進,彼必棄汴而走河北,京畿陝右可以盡復。然後分兵濬滑,經略兩河。如此則劉豫可擒,金人可滅。社稷長久之計,實在此舉。帝曰… 有臣如此,顧復何憂進止之機,朕不中制。復召至寢閣,命之曰:中興之事,一以委卿。飛遂圖大舉。
錄曰:愚觀岳飛之言,乃其效用之實,初非大言以欺人也。其破楊么,水寇攻水寇,既以成功之速,則今之以叛將攻叛臣,寧不易為力耶。苟使如帝之言,中興之事一以委之,其燭計見效鈴不遠矣。乃阻於奸檜。請詣都督,檜豈不知浚之忌乎。而卒以件問,亦以憂沮,是後復請則無及矣。雖則帽嫉之可厭抑,豈天敗之無成與。此高宗之再恨一也。
時梁興會太行忠義社及兩河豪傑等帥眾歸岳飛,由是金人動息,山川險要,飛皆得其實。中原盡磁相澤滌晉汾陽衛之境,皆期曰興,兵與官軍會其所,揭旗以岳為號。父老百姓爭挽車牽牛,載糢糧以績義軍,頂盆焚香迎候者充滿道路。自燕以南,金人號令不行。兀木欲會軍以抗飛,河北無一人應者,乃嘆曰:自我起北方以來,未有如今曰之挫鈕。金將王鎮、崔慶、李覬、崔虎、華旺等皆率所部降飛,龍虎大王之將吃查等亦密受飛旗榜,自其國來降,韓常亦欲以眾五萬內附。飛大喜語其下曰:直抵黃龍府,與諸軍痛飲爾。因上奏:興等過河,人心願歸朝廷。金兵累敗,兀木等皆令老少北去,正中興之機。而秦檜方欲畫淮以北與金為和,諷臺臣請諸將班師,且知飛志銳不可回,上言:飛孤軍不可久留,乞速召還。於是飛一曰奉十二金牌,飛憤惋泣下,束面再拜曰:十年之力,廢於一旦。
錄曰:愚觀高宗之世,可與有為之時三。建炎之初,河朔未叛,人心未離,李綱在內,宗澤在外。當是時也,以守則可固,以攻則可取,可以光復舊物也。甫其中也,諸將立功,帝親視師江上,趙鼎、張浚為政,政事先後及人才所當召用者次第奏行之。故列要津多,一時人望,號為小元祐。及其末也,金人敗郾城,敗朱仙,敗順昌,自燕以南號令不行。兀木乃嘆曰:自我起兵未有如今曰者。飛亦大喜曰: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此何等氣象也。奈何帝之本心不欲二帝之還,恐奸大位,託為權奸之誤。於是不待狡兔高烏之盡,而先為烹狗藏弓之謀,天下之大事,從此去矣。愚故備錄諸將於前,總而論之於後,以為萬世之犬戒云。
岳飛立志慷慨,以必取中原擒滅警虜為念,自奉甚薄。少時飲酒能至數斗,帝戒之曰:卿異時到河朔,方可飲酒。遂絕口不飲。家無姬侍,昊珍願與交罐乃飾名妹遺之。飛曰:主上宵吁,豈大將安樂時耶。劫不受,珍益敬服。帝欲為營第,辭曰:金虜未滅,何以家為。或問:天下何時太平。飛曰: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卒有取民一縷束芻者,立斬以狗。夜宿民間,開門願納,無敢入者,號凍不拆屋,餓死不鹵掠。卒有疾,躬為調藥;諸將遠戍,遣妻問勞其家,死事者哭之,而育其孤,或以子婿其女。凡有頒犒,均給軍吏,秋毫不私。善以少擊眾。欲有所舉,盡召諸統制與謀,謀定而後戰,故有勝無敗。碎遇敵不動,敵人為之語曰:撼山易,撼岳家軍難。張俊嘗問用兵之要,曰:仁信智勇嚴,闕一不可。好賢禮士,覽經史雅歌,投壺徇徇如書生。每辭官必曰:將士效力,飛何功之有。其忠憤激烈,議論持正,不挫於人,卒以此得禍。蓋飛與檜勢不並存者也。
錄曰:愚觀岳武穆以為罕見其儔。何也。蓋古之名將,自孫、吳、韓、彭、英、衛、李、郭而下,可數也。然孫乃賣友,吳乃殺妻,韓乃假王,英乃背主,儀乃窮奢,牠無足論。近代若張魏公有富平之敗,韓郡王有江上之奔,張伯英心衍全殊,劉平叔馭軍無法,惟武穆不忘。周同張所是為信友,卻吳珍之妹是為遠色,母有瘤疾,藥餌叉躬是為悅親,旗賜精忠,膚存報國是為獲上,大倫根於天性,每事不忘忠孝是為誠身。其馭軍也,五事克全,百戰無敵,而且悻悻於民力,無秋毫之犯。方之於古,殆方叔吉甫之儔而未能舉宣王之功者,天不祚宋,無徒多怨於時君季輔也。
胡銓上疏曰:臣按王倫本一押邪小人,市井無賴,墳綠宰相無識,舉以使虜,專務詐誕,欺罔天聽。今者無故誘致虜使以詔諭江南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劉豫我也。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祖宗之位也。奈何以祖宗之天下為犬戎之天下,以祖宗之位為犬戎之位,陛下一屈膝,則祖宗廟社之靈盡污,夷狄赤子盡為左衽,朝廷宰執盡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當裂冠毀冕,變為胡服。就今虜決可和,天下後世將謂陛下何如主也。屍醜虜變詐百出,而倫又以奸邪濟之,梓宮庾不可還,太后決不可復,淵聖央不可歸,中原次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復伸,可為痛哭流涕,長太息者矣。向者陛下問關海道,危如累卵,尚不肯北面臣虜。屍今國勢稍張,只如頃者敗之於襄陽,敗之於淮上,敗之於渦口,較之前曰萬萬不伴。今無故而反臣之,欲屈萬乘之尊,下穹盧之拜。此魯連所以義不帝秦,非惜天下之虛名,誠以天下大勢有所不可也。今內而百官,外而軍民,萬口一辭皆欲食倫之肉。臣竊謂不斬王倫,國之存亡未可知也。雖然倫不足道也,秦檜以腹心大臣而亦為之。陛下有堯舜之資,檜不能致君如唐虞,而欲導君為石晉。孫近傅會檜議,遂得參政,几檜曰可和,近亦曰可和,檜曰當拜,近亦曰當拜。臣切謂檜與近並可斬也。臣備員樞屬義,不與此曹共戴天。區區之心,願斷三人頭,竿之稿街。然後羈留虜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士不戰而氣自倍。不然,臣有蹈束海而死爾,安能處小朝廷求活耶。
錄曰:此疏如嚴霜烈曰,乃天地之正氣。百世之下時誦一翻,凜然猶澹菴之在目。況當其時,奸邪醜虜寧不奪其氣而折其心,然後知立言。君子與曰月同光,乾坤同久,其功豈小補哉。卻金人百萬之師,增中國有人之嘆,雖百挫辱之,而至大至剛塞乎天地之問者不可泯滅也。豈非南朝二百年一大快耶!

理宗隆興七年,起復劉洪宣撫荊襄,不拜,疏曰:刻襄四肢也,朝廷腹心元氣也。元氣強則四肢壯,朝廷施設得宜,根本全盛,則荊襄利害可以漸圖。請先論國家大計,而後及根本之實。何謂大計,恢復是也。臣謂今曰有其形而未盡其實。大抵有實無形,則計定事成,而敵人不覺;有形無實,則速禍致寇,而無以待之。蕊一昭王、漢諸葛,此有實無形者也。夫虜之不能忘我,猶我不能忘敵,所以數年之問邊警不聞,彼亦懲逆亮之輕舉而思萬全之議力今兵未動而聲先聞,實未至而形先見,使虜人謀我曰深,備我曰嚴,是誨之也。臣竊痛之。何謂實脩己也,求賢也,卹民也,用將也,養兵也。周宣王任賢使能,哀矜鰥寡。釆芭之任,將車攻之簡,徒政事之大,無過四者。夫治平之本,不在於慶賞號令之間,而在於人君一身。身之善惡在於一念,一念之積湛然於方寸之中,則見善必明,是非判然於前。陛下即位于今九年,事有昔是而今非,人有始賢而後否。願舍一己之見而以天下之見為見,去一己之智而以眾人之智為智,如欲來一世之真賢,當先蒙正臣之直氣,若邪佞不盡去,直道不可行,彼將長往山林不得而用之矣。至於士風澆薄,尤可嘆息。誕饅大言,迎合主意,大者蒙非常之眷,小者亦復竊寵,甚至倚托幽陰,排斥異己,使忠直氣阻,利害罔聞,此求賢之實未盡也。今曰雖有字民之官而不得舉字民之職,財賦之所驅,上司之所迫,苟進譴罰,不過巧名色以科斂,給文引以追呼。至於勞來還定,安集劬勞未見其人,此卹民之實未盡也。將有捨克豐己腔下媚上者逐之當矣。而新所揀擢多膏粱子弟,平生不經戰陣緩急,恐難應敵,此用將之實未盡也。古之養士有推車醜酒之樂,有投石超距之氣。故勇於公,戰聞敵,則奮其主。將有投嘐之惠,吮疽之恩,愛之如子弟,抒之如手足。今則不然,刻剝之,勞役之,故傾來招兵無一應募。近聞馬軍移屯建康,道路愁嘆,語流四方,生亡卒怨議之心,沮三軍勇說之氣,此養兵之實未盡也。如此民窮財乏,兵怨將驕,必有盜賊將竊發於邦域之中,而欲嗚劍於伊吾之北,此臣之所未諭也。
錄曰:愚觀忠肅之言,乃季宋之通,息中主之頹風,六陵之積弊,匪直以警孝宗也。異時元氣不固,四肢隨沒,大命亦旋以去矣。至於金革之例,往往師相大臣假託以奸大位戀大權,自非伏義之臣、神明之冑,孰能七詔七辭者哉。故錄,以終覆馨之義,討賊之心。外此皆浩嘆之日矣。哀哉。
文天祥自為童子時,見學官所祠鄉先生歐陽脩、楊邦又、胡銓皆鎰忠節,欣然慕之,曰:沒不俎豆其問,非夫也。年二十舉進士。對策時,理宗在位久,政理浸息,天祥以法天不息為對,其言萬餘,一揮而成。帝拔為第一。考官王應麟奏曰:古誼若龜鑑,忠肝如鐵石。臣敢為得人賀。咸淳九年,起為湖南提刑,見故相江萬里,萬里素奇天祥志節,語及國事,愀然曰:吾老矣。世道之責,其在君乎。德祐初,詔天下勤王,天祥捧詔涕泣,使陳繼周發郡中豪傑并結溪峒諸蠻有眾萬人,其友止之。天祥曰:吾亦知其然。第國家養育臣庶二百餘年,一曰一有急徵天下兵,無一人一騎入關者,吾深恨於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狗之,庶天下忠臣義士將有聞風而起者,義勝者,謀立人眾者,功濟如此,則社稷猶可保也。益王以觀文殿學士召至福,拜右丞相,衛王繼立加少保信國公。壓山破,天祥至京。時世祖多求才,南官王績翕言南人無如天祥者,遂遣績翁諭旨,天祥曰:國亡,吾分一死矣。召入諭之曰:汝何願。對曰:天祥受宋恩為宰相,安事二姓,願賜之死足矣。臨刑從容曰:吾事畢矣。其妻歐陽氏收其屍衣,帶中有贊曰:孔曰成仁,孟云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 宋史》 筆斷曰:宋亡節義之臣,自文天祥而下,若湖南安撫李芾、池州通判趙昂發、揚州都統姜才、真州太守苗再成、常州統制王安節、湖北提刑張起巖、安吉太守趙良淳、無為守趙淮、淮束制置李庭芝、刺史趙孟量常州太守姚告、察訪趙與睪、興化守陳瓚、通判張曰中、潮州守馬發、江束制置謝枋得、信州守唐震與張世傑、陸秀夫、陳文龍,皆其章著者,其餘尚多有之。
錄曰:豫章有言:周孔之心使人明道。學者果能明道,則周孔之心深自得之。三代人才得周孔之心,故視死生去就如寒暑晝夜之移,而忠義行之者易。至漢唐峽經衍古文相尚而失周孔之心,故經衛自晁董公孫弘倡之,古文自韓愈柳宗元啟之,於是明道者寡,故視死生去就如萬鈞九異之重,而忠義行之者難。今觀有宋王安石次壞六經,廉恥道喪,而北宋之亡,伏節者鮮。周程張朱講明道,學義理,而南宋之滅死義者多,明效彰然著矣。然則愚之立志孳孳不息者,豈真好辯哉,不得已也。觀者詳之。

張世傑少由小校,累功至黃州武定諸軍都統制。時方危急,徵勤王,多不赴,獨世傑提所部兵入衛。上下嘆異。自和州防禦使,不數月累加至保康軍承宣使,總都督府兵。大軍迫臨安,世傑請移三宮入海,而與天祥合兵背城一戰。陳宜中方遣人請和,不許。宋既納款,世傑痛忿,率所部兵去臨安,次於定海。元使都統卞彪說降,世傑斷彪舌礫之,以死自誓,遂從二王入福州。端宗立,以為樞密副使。帝昊立,復拜少傅,封越國公。以碉州不可居,徙居新會之壓山。張弘範襲壓山,或謂世傑曰:元兵以舟師塞海口,則我不能進退。盍先據海口,幸而勝,國之福也;不勝,猶可西走。世傑恐有離心,動則必散,乃曰:頻年航海,何時已乎。今須與次勝負。乃悉焚行朝草市,結大舶千餘作水訾,為死守計。弘範得世傑甥韓,命以官使,三至招之,世傑歷數古忠臣曰:吾知降生且富貴,但為主死不移耳。俄而颶風大作,舟人欲儀向岸。世傑曰:無以為也。為我取瓣香來。仰天呼曰:我為趙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復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幾敵兵退,別立趙氏以存宗祀耳。今若此,豈天意耶。若天不欲復存趙祀,則大風覆我舟。舟覆,遂溺死焉。

陸秀夫三歲從其鄉人孟先生學,獨指以為非凡兒,長登進士。李庭芝鎮淮南,辟至幕中,擢參議官。時邊事急,諸多亡者,惟秀夫不去。庭芝上其名,除司農丞,累擢至宗正少卿。元入,宋二王走溫州,秀夫追從之,使人召陳宜中、張世傑等遂相與立益王。宜中以秀夫久在兵問知軍務,每事咨訪始行,秀夫悉心贊之,無不曲盡。時君臣播越,庶事煉略,每朝會儼然正質,如治朝儀。或時在行中,賡然泣下,以朝衣拭淚,盡浥左右,無不悲動。端宗崩,群臣皆欲散去,秀夫曰:度宗一子尚在,將焉置之。古人有以一旅一成中興者,今百有司皆具,士卒數萬,天若未欲絕宋,豈不可以為國耶。乃與眾復立衛王。以秀夫為左丞柑秉政。時世傑駐兵壓山,秀夫外籌軍旅,內調工役,凡所興作盡出其手。雖勿遽流離中,猶曰書大學章句,以勸講不輟。壓山破,秀夫走衛王舟,王舟大且諸舟環結,度不得出走,乃仗劍驅妻子入海,遂以身負王赴海死。
錄曰:愚觀世傑之自溺與秀夫之負帝俱溺,未嘗不浩然而嘆也。嗟乎!乘桿之嘆,傷時之悲也,而今果見其人乎哉。時全蜀破壞,刑襄失守,四海無措躬之地,獨仗區區二三君子懷忠負義,不至於此不已也。卒斃而得其正,其亦異乎汨羅鴉革者歟。
陳文龍,俊卿後也。能文章,負氣節。咸淳五年,廷對第一。由鎮束軍節度判官拜監察御史。襄陽被圍,似道曰恣淫樂,陽請督師而陰使留己,竟失襄陽。文龍上疏極諫。時王燴與陳宜中不能畫一策,而曰坐朝堂爭私意,文龍復疏書言:三后協心同底於道,北兵今日取某城築某堡,而我以文相遜,以邊相疑,譬猶拯溺梂焚而為安步徐行之儀也。請召大臣同心圖治,無滋虛議。其後二人終不相能而去,至十月始來,事已不可為矣。是冬累遷至參知政事。益王立為閩廣宣撫使。已而降將王世強復導大軍入廣,建寧泉福皆降,知福州王剛中遣使狗興化,文龍斬之,責書責世強、剛中負國,遂發民兵自守,城中兵不滿千。大兵來攻,使其姻家持書招降之。文龍焚書斬其使,曰:諸君特畏死,且未知此生能不死乎。乃使其將林華偵伺境上,華即迎降,且導兵至城下,通判曹澄孫開門納款,執文龍至軍中,欲降之,不屈指其腹曰:此皆節義文章也。可相逼耶。乃械送杭州,文龍去興化即不食,餓至杭而死。
錄曰:天祥、文龍皆廷對第一者也,豈其節義之獨聞歟。是時執政者有生之樂,無死之心。幸而一二君子乃心許國,文章氣節表率一世。當是時也,內則有死之心,外亦無生之樂,此其所以殺身成仁而不悔也。蚓夫少成天性,壯學自然,故一則自少時志於俎豆,未至者非夫;一則笑諸君畏而欲生,未知生能不死。二者同是一道,則同是一命矣。

弘道錄卷之十六竟

弘道錄卷之十七

君臣之義

《 御製文集》:大明諭中原檄曰:自古帝王臨御天下,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治天下也。自宋祚傾移,元以北狄入主中國,達人志士每有冠履倒置之漢。及其後嗣沈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專權,憲臺報怨,有司毒虐。於是人心離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國之民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相保。雖因人事,實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予本布衣,因天下亂,為眾所推,率師渡江,居金陵形勢之地。奄及南方,盡為我有,民安食足。控弦執矢,目視中原之民久無所主,深用疚心。予恭天成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草虜,拯生民於塗炭,復漢官之威儀,慮民不知,反為我警,挈家北走,陷溺尤深。故先諭告兵至,民人勿避。予號令嚴肅,無秋毫之犯,歸我者永安於中華,背我者自竄於塞外。蓋我中國之民,天必命中國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之哉。

錄曰:此我皇祖繼天立極,所謂本諸身,徵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或者及以同符漢祖為言。夫秦誠暴矣,分封三代千有餘年,猶吾中國也。岐豐之地,文王用之以興二南之化,猶吾人民也。豈若元之腥擅污穢、侏離左衽者哉。雖曰威滅六國法制,黔首其視,次壞禮義,瀆亂人倫,又有問矣。自吾夫子內華外夷,撥亂反正之後,二千有餘年而大義復伸。讀斯文而不祇肅仰嘆者,嗚呼鮮矣。
《 名臣錄》 :明祖初起淮右,舉湯武吊伐之事,有識之士雲附景從。於時股肱心膂之臣皆英武傑特超邁之才,若純誠厚德顓顓焉。尊主庇民為心者,中山武寧王徐達其首也,次開平忠武王常遇春,次岐陽武靖王李文忠,次寧河武順王鄧愈,次束歐襄武王湯和,次黔寧昭靖王沐英。尚書彭韶述贊曰:天眷聖明,篤生賢輔。削平草雄,翼我洪武。反狄陰山,雪恥千古。攻城弗屠,手完藏府。錫爵分茅,以有魏土。奠彼朔野,莫敢予侮。氣作山河,不物以腐。常遇春贊曰:長材偉貌,猛如彪虎。手提椎埋,早歸真主。強漢偽昊,席捲以舉。長驅入燕,光復中土。錫砟疇封,以開鄂渚。允矣元戎,赫然威武。廟祀於通,血食千古。李文忠贊曰:勳戚之曹,一世人豪。淹貫草籍,曾是六韜。甲裳盡赤,家有戰袍。宋元故都,兼舉並包。宣威萬里,實為爾勞。庸建上公,以國於曹。追王廟食,沒膺寵褒。鄧愈贊曰:惟我順王,洸洸大夫。功參佐命,義旗之初。氣蓋六軍,視敵如無。何堅不陷,何強不鋤。吊民禮士,慰彼來蘇。節鎮八州,恩信以敷。稽古凌姻,褒鄂為徒。湯和贊曰:堂堂襄武,豐沛故人。股肱之佐,心膂之臣。從下江束,奄舉甌閩。摧堅撫順,吊伐用伸。六合一統,允藉元勳。釋兵以老,情寄彌親。功當兀首,李鄧其倫。沐英贊曰:於惟昭靖,早育潛宮。智勇自奮,克叔戎功。戰守方隅,闡寄攸崇,西南底定。元室遺宗,負固有年,拒命弗通。一鼓平之,莫不率從。即彼開府,以錫世封。
錄曰:先之下中原之檄者,華夷之大限,天人之順理,所謂堂堂之陳,正正之旗也。繼之以六王之贊者,虎嘯而風烈,龍興而致雲,所謂同聲相應,同氣相求也。孟子曰:五百年叉有王者興。其問鈴有名世者,此天地閉而復闢,日月晦而復明,中華屯而復泰,人類雜而復分。唐虞三代以來,未嘗有之大亂,亦未嘗有之大治也。故以終君臣之義焉。至於嘉言善行可以範世者,列於其左右。
王文端公直天性嚴重,寡言笑,居家儼然;及至接人,和氣可掬;學富才敏,屢典春,闈,得人最盛。在翰林三十年,恭勤不息。及位冢宰,益加謙慎。時罷廷臣,薦舉人才,專屬吏部。公留意拔擢,委任部屬。及御史出巡,必令慎選。自是振肅多號得人,奔競之風為之頓息。劉文安公嘗謂:公始焉,歷文章之任,至學士;中焉,膺政事之寄,至冢宰;終焉,履道德之選,至師傅。此三地位,公論皆以為堪之而無異辭。且當其時,雄辭大冊之鼓動於聽聞,甄賢拔俗之各伸其績效,雍容調堂、儀範草辟之仰配乎古昔,至於今猶可追羨遐思,不容泯也。
王忠肅公翱端方強毅,清白儉約,循理守法,一毫不苟',事無巨細,一經陸歷,終身不忘。有所當行,寢食不遑,坐以待旦。第宅不改於舊,公餘退食朝房,非朔望時令謁先祠未嘗歸家。門無私謁,苞直不敢近;權勢囑託,婉而拒之。故人畏而不怨,累遭變故無他虞,於恩仇一不介意。嘗曰:吏部豈報復之地耶。李文達曰:皋陶言九德,王公有其五,亂而敬,擾而毅,簡而廉,剛而塞,強而義。劉文安又曰:公出而撫治於名方岳,窮邊塞。南若江廣,摧沮豪俠,寧帖蠻僚。西若關陝,羌戎服其令。束若遼碣,夷酋懾其義。獵抗滔天猾夏,而公所在屹若鉅防,召正銓衡,閱景泰天順成化,紀年屢更而任遇無改,不惟服其經略之大,而處事亦無滲漏故也。
王端毅公恕歷事五朝,正色危言,辯別邪正。嘗知楊州,民為立石頌德。撫鄭陽,會襄陽盜起,召公勦殺。劉千金等大師欲縱兵搜山,公不可,榜諭流民復業,為建生祠繪像事之。巡撫雲南時,鎮守內臣,私市外夷,誅求無厭,人莫敢問。公言:昔交趾鎮守,非人致。一方陷沒,騰衝麓川叛逆。今曰之事殆又甚焉。凡九閱月疏二十上,直聲動於天下。及撫南畿,中官王敬乘傳束南,搜索奇玩,所至驚懼,公具言失人心,損國體,傷和氣,召災珍。詔收捕下獄,中外稱快,謂有回天之力。轉南京兵部,尚書,時員外郎林俊以諫建永昌寺下獄,公為論救,有旨令致仕。孝宗即位,召為吏部尚書,裁仰僥倖,褒獎名節,甄波淹滯,無敢以私。于如鉅鹿耿公、華亭張公、襄城李公、莆田彭公、吁江何公、太原周公、錢塘倪公,皆海內人望,引而置之當路,以弼成弘治之化。天下之人至今稱三原者猶未已也。

馬端肅公文升立朝五十餘年,以身殉國,不避艱險,性介特,寡言笑,不尚華侈。初按山西湖廣,所至有聲。陞福建按察使,遇鎮守擾民,輒繩以法,民戴其德,歌謠載道。固原土夷滿四倡亂,公為都御史生擒之。時流賊蜂起,漢中李鬍子、潼關火竭兒、滿城王彪各聚眾劫掠,殺敵官軍,其鋒甚銳,悉以計除之。尋常節制三邊北虜,深入檄召諸路兵按伏湯羊嶺,虜至遇伏擒斬數多,因改其嶺為得勝坡。遷兵部侍郎,適遼束有警,公以諳練戎務往備之,制五花營八陳圖以訓士卒。復上禦邊十五事,皆切時宜,虜患遂息。建州女直叛,命公復往,適都御史陳鐵欲誘殺進貢夷人,以掩己過。太監汪直復恃寵倖功,陰主鐵議,因公與汪抗禮,奴視其左右,鐵遂厚賂傾公。汪還誣奏公妄啟邊隙,遂坐謫。戍直敗,詔復撫遼束。,至是凡三往,皆樹奇績,束人至今思之。遷兵部尚書,哈密反覆為變,公謂:若專示以恩而不加之以威,彼終不知畏。勸令肅州副總彭清統番漢兵襲殺,威聲大振,阿黑麻以是畏威悔過,遣使入貢,并以陝巴金印來歸,西域遂寧。虜酋火篩擁眾寇大同,勢甚猖獗,京城戒嚴,上親召至內殿,咨以戰守之策,因舉保國公朱暉等整棚官軍,且令各邊謹斥堠,修戰具。吏黜有備,即時遠遁。轉吏部尚書。弘治年問孝皇御煖閣召公面諭,天下諸凡國務咸得稽察,仍命中官扶栩下階。是歲大考,各省官敵知去不職一千餘員,無異議。正德改元,懇求謝政。自公去而人政一變,升降之機其索矣乎。韓忠定公文風骨王屹,舉止凝重,雍粹若天成,加以奮勵,充養自給,舍迄藩岳部院四十餘年,歷事三朝。受知列聖,夙夜圖報,甩勉忠益。為戶部尚書,陳革弊七事:一開中引盥之弊,二興販私盥之弊,三賤賣官盥之弊,四買補殘盥之弊,五夾帶殘盛之弊,六越境賣盥之弊,七運司廢弛之弊。指摘剴切,於是數十年積弊無遺,公私告便。時宣大聲息甚急,需索供億,復值大喪大婚相繼,並內外及各王府諸邊賞賜費用不貲,悉心經畫,緩急以濟。及蘗堅、劉瑾依、憑宿愛蒙蔽聖聰,蠱惑百出,每以夜為曰,荒湛無度,因而盜弄威福,虐焰橫空,縉紳凜凜,率自顧以避。公追痛孝皇,探以宗社為憂,首倡府部科道等官,伏闕抗章,暴露罪狀,繼之以泣,乞置諸法守正。被害,直道勁節,丕振中外。劉閣老健嘗曰:國家養士百五十年,當其時只養得箇韓貫道者。
劉忠宣公大夏得君尤重。弘治中為兵部尚書,戴珊為左都御史。孝皇有大政,每召二人面議,曰:事有不可,欲召卿商量。又以非卿部內事而止。今後有當行當罷者,卿可寫揭帖密封進來。對曰:不敢。上曰:何也。大夏曰:先朝李孜省可為鑑戒。上曰:與卿論國事,豈孜省營私害物者比乎。曰:臣下以揭帖進,朝廷以揭帖行,與前代斜封墨動相去不多。今宜遠法帝王,近法祖宗,大事外付之府部,內咨之閣下可也。如用揭帖,曰久上下俱有弊,且非後世法。臣不敢效順。上稱善。嘗與昊廷舉書曰:居官之道以正己為先。所謂正己,非特當戒利,亦當遠名。苟有意近名,則凡事皆有所為而為,即程子所謂今之仕者為己也。特此以往而欲政善民安,以成佐理之功,恕不可得幸,熟思而自考之。事上治下,皆當主之以誠,行之以恕。誠則自然動物,恕則能體上下之情。體其情而感動之,將無人不可馭,無事不可為己。
戴恭簡公珊德性和,粹中耿耿,不苟合,而洞達無城府,為左都御史,益自檢律,務持風紀,雖薄書之細必極精竅。嘗與吏部考察京官者一,考天下官者再。弘治乙丑,與劉大夏面議事畢,上令中使出白金二錠以賜,且諭曰:朕聞朝覲曰,文官避嫌,有閉戶不與人接者,如卿等。雖開門延客,誰復以賄賂通也。朕親知,故有是賜。且命不必朝謝,恐他大臣知之,未兔各懷愧懼也。及上親鞠大獄,諸司震悚,公從容應對。時有所開拆,天威頓霽。上知公清慎,每廷奏宣面問,至移晷刻。其見重有如此。
張簡肅公敷華風釆凝定,不妄言笑,奉公秉法,望重一時;辯義利若黑白,事有不可不曲為遷就,進退得失未嘗一動其心。初為庶吉士,李文達,彭文憲欲留官翰林,公與劉束山力辭不就,後皆以政事為世名卿。故實疑清望之士,往往不樂錢穀。公兩司財賦,事皆優贍,而冰蘗之操可通神明,溫雅不隨,果介不刻,愛憎喜怒不加之,意端慮慎,動凝然靜密,而貪殘嬌偽者自革。蓋其廉能公斷根於性本,發於心源,賁之以文章學問,故抱負設施粹然不見其邊,自可久而不變。所謂大受之器也。為左都御史,請嚴天下有司貪酷奔競之禁,會識重獄,有寵臣坐法,或疑當末臧,公執不可卒從,重議遺命所屬,猶謂不以悖貨累其子孫,蓋至死不亂云。

錄曰:愚觀文端公而下,其典刑風範往往相似,而祿位名壽大抵亦同。然愚嘗求之。李獻吉有云:國制文極於六曹,尚書官之北斗,天造不論夏奏,經綸憫幅。太宗北征,全國是屬。三楊公亮寅協熙,績臺省,坐臻太平。君佚臣勞,所謂代天之相。英廟之遇文達,略比馬周吁俞一德,密畫顯斷,萬幾精嚴,局體一變。成化問三原王公恕、河州王公汰、單縣秦公絃、封丘黃公紱、巍然輩? 出,居則岳峙,動則雷擊,大事斧斷,小細海畜,帷惺佞幸,請劍鈴拯,使見之者畏,關之者懾。斯其人死生富貴足動之哉。然較之大順以前則殊矣。時興位不同耶,委任權力殊耶。弘治中,華客劉公大夏、洪洞韓公文、鈞陽馬公文舟、靈寶許公進、陽曲周公經、盧氏耿公裕、金陵倪公岳、安福張公敷華咸稱名卿,然志存納約,行在精密,苟濟其事,小枉安焉,局體又變矣。雖形跡罔暴,義遵矯直,亦運數然歟。自言路志伸,毀譽進黜,氣敵滿盛,公卿欽遜。正德以來,遂靡靡難睹,亦諸人甘寵歸譽,稍有嘉矣,便立祠樹碑,要歌徵一頌,鏤板鐫石,惟恐不流今信後也。此意既橫,機巧自生,工言論務彌縫,斯又一變。足為傳論云。
都御史顧公佐性嚴守法,剛稜不撓,舉正嫉邪,吏民畏服。為應天府尹,勳豪貴戚為之斂手,政聲赫然比之包孝肅。宣宗嘗問:廷臣中,誰可使掌憲。楊士奇曰:通政使顧佐廉公有威,任御史及按察司獨著風釆。楊榮曰:嘗為京尹,政清弊革。上喜,乃陞右都御史,憲度嚴明,奏黜不肖二十餘人,下至吏卒悚惕凜凜,未嘗口毀譽人。旦暮束朝房小憩,獨處小夾室,非公事未嘗與諸司草坐。雖遭時得君之盛要,亦有摺伏彈壓之實焉。
秦襄毅公絃剛毅廉介,威望素著。為御史侃侃奉職,綽有風裁。及巡撫陝西時,秦府校尉肆橫,民苦之,公悉擒治不少貸。王不能堪,奏公欺滅。憲皇怒,逮下錦衣獄,命內臣尚亨籍其家,止得黃絹一疋故衣數事,亨回奏狀。上嘉嘆良久,韶釋公擊,且賜鈔萬貫以旌其廉,調撫河南巨鐺。汪直亦以事至,汪時竊弄威福,聲勢垣赫,他巡撫率屈禮以見,公獨與抗禮,略不為屈。汪亦知重公,不為較。後回京,上問各省撫臣賢否,汪獨稱公。及為左都御史,風釆益峻,人謂有顧佐之風。尚書王公汰賦性正直剛毅,一毫不能詭隨於人。為給事中,值正統己巳之變,王振專權誤國,致乘輿播遷。瑯王初監國,於午‘門視朝,百官彈劾奸臣罪狀,錦衣衛指揮馬順從旁呵:各官起去。汰遂起拉馬順首,曰:此正奸臣,當除去。監國退,百官拳歐馬順以死。及虜入寇直犯京師,命董師禦之,即戎服鞭馬赴軍,號令區畫,咸適機宜,卒官兵部尚書。
尚書黃公紱廉峻直執,遇事颼發正色,山立即重,性時貴弗恤也。智巧所避,毅然肩之。為郎中時,人業以硬黃目之。及任湖廣布政,僧繼曉以妖衛媚上,遂奸眠食,回鄉掃墓,實以進生耳,乃令武昌府計留之。居無幾果敗,檻車送京誅之。後為左都嚴甄御史,量能委之,火其差簿,於廷曰:事貴得人。資勞久近,豈立官意哉。所上奏議及政蹟並所著詩文,悉棄不留。至如江南食盥殘鈔,民苦包攬,拾勒呻吟,公為戶部尚書,力條其折徵銀狀以聞,至今便之。不容口比之,自章嘉矣。汲汲流今信後者,得與失不較然白哉。
都御史軒公輓為監察御史,獨振冰蘗之聲。為按察使,布袍蔬食,同僚多不能堪。及陞都御史,清操愈厲。南京歲時詣禮部,拜表慶賀,至則屏居一室,撒去侍燭,朝服端坐,寂無一言,待鼓嚴而出禮畢,不告於同事者,竟御肩輿而歸。平生俊偉之節,惟恃公牘之存問,令吏寫數十大冊,以為他日傳世考云。
都御史楊公繼宗性資頭直,言動不凡。初為刑部主事,獄中重囚栓桔年久,多死於臭腐,每提督必給與飲食,令三日一櫛沐,蘇活人命無等。王忠肅公薦知嘉興府,在任止帶蒼頭一人,如旅寓然。滿九載陞浙江按察使,一時憲綱為之振舉。初諸司所用咸辦於下,鎮守中官供給浩繁,一切革去之。軍民愛之如父母,官吏畏之如神明。尋陞都御史,巡撫,順天。外戚宦寺多占民問地土,悉奪還之,權貴斂跡。為人好善,惡惡出於天性,不苟與人合。人亦憚其方嚴,至忠孝大節,議論風釆,雖庸人孺子皆知其名焉。
錄曰:孔子曰:吾未見剛者。又曰:根也,慾焉得剛。釋之者曰: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若數公者寧非其人乎哉。大明麗空邪枉屏塞,高大光明之氣充滿宇宙,豈無至大至剛直養無害者出於其間。此其所以斷然配義與道而無一毫委靡餒飲之私也。嗚呼盛哉。
李文毅公時勉,少負大志,勤於問學,窮性命道德之奧。初授刑部主事,改翰林院侍讀。永樂十九年三殿災,詔求直言,公陳十五事,皆中時病。有旨允十四事而行之。洪熙改元,復以時政違節,條上二本面奏。上怒,命武士撲以金爪十六七,臉肋之骨已斷其三,曳出不能言,尋改為御史,令曰問囚一起,言事一章,至三上乃下錦衣衛獄。先是折臉內向不相著,醫用挺柱,而斷骨忽自接,人以為忠誠所感,遂外病一月而愈。宣德元年冬,駕幸萬歲山,召問以激怒先帝之由,詢至數四,始誦言之,至第六事少止。上曰:事尚有,何以不言。對曰:天威嚴重,臣不能記其詳。上笑曰:是第難言耳。汝之稿在否。對曰:已焚矣。遂得宥。
劉忠愍公球,正統中任翰林經筵講官,悻悻於開導啟迪,議論慷慨,不阿比權貴,平居憂時之心恆切。值北虜數來貢,公深以為慮。已而麓川不靖實,王振操柄之初,逞其私怒,大舉兵伐之。公上章欲罷兵屯田,以招降之,而專意於西北邊防,以備虜寇。麓川再叛,再發兵征討,公復陳十事。其一言:陛下宜親政務,權柄不可下移。王振覽之大怒,欲嫁禍無由。適編脩董璘自陳願為太常卿,得罪振,令錦衣衛指揮馬順深探其獄,謂公畫此謀,誣為朋黨。陛前拌去,卒斃於錦衣獄。

鍾恭愍公同,景泰問拜監察御史。先是正統中皇太子已立,至是建議者欲易之。同憤其議,願獻狄梁公之誠,脫受比干之慘,無所憾,詞氣嚴正,繼之以泣,大略言宗社之本在儲位,宜復不宜緩,兼陳一切弊政,遂大性。旨下錦衣衛獄,死焉。
錄曰:三公同心一德者也,或死或不死。死者完節於一時,遊神於八表,與曰月爭光,宇宙生色。不死者,神為之呵護,鬼為之被除,掩瑕於尺璧,完玷於白圭。甫未瑜時,褒顯闡揚,又非若幽隱冥漠為厲為魁者可比,皆足為萬世之榮也。
于肅愍公謙少秉大志。弱冠登進士,授御史,正色敢言,超拜兵部侍郎,年方三十,歷河南、山西巡撫一十八年,始回理部事。正統己巳,北虜酋也仙入寇。時太監王振擅權,勸上親征。公與尚書鄘墊請留不聽,車駕幸狼山,土木倉卒不為備,虜騎奄至,王師敗績,屬車北狩,京師大震,公時居留聞報大慟。聖烈皇太后知公名,進兵部尚書。時三營精銳盡簡征行,所留老弱單敝,一時搔動,事端萬緒,公運用一心,百萬生聚,九廟社稷倚為安危,擁立景皇帝,遙尊英廟為太上皇。於是天下始知有君,南北道通,朝貢畢來,戰守之具一月完備,士氣復振,人心乃定。太監喜寧降也,先遂為其用,盡以細大告之,因為嚮導奉駕,趨紫荊關,京師戒嚴,往往挈家南奔。又侍講徐理妄言占象,倡議南遷,公慟哭於廷,抗言:京師天下根本,宗廟陵寢成在,百官萬姓帑藏倉凜備具,若一動則大勢盡去。宋南渡之事可監。已遂,堅持固守之議。簡親信及戚碗重臣環衛宮闕,以強幹有志節給事中等官王汰等監守九門,盡令郭外攜挈入城仍行,虜所經由堅壁清野,固守勿戰。誓以率先,將士躬環甲冑,軍於德勝門外,閉闔城門。以死泣諭三軍,曉以國恩,忠義難得,事機一失,死亡立至,眾生不如死。由是人人感奮,勇氣百倍。十月之朔也,先復入關傳言送駕還京,長驅直前,我軍堅不為動,虜知有備稍自引卻。喜寧嗾也,先邀府部重臣出城議和,併邀金帛等物計以百萬,將因媒孽釁端。廷議莫能央。公曰:今曰計止知有軍旅事,他非所敢聞。七日我謀益審,奉駕就寬燥地,與虜營離隔,乃砲擊其營。虜死砲下不可勝計,始大沮宵遁。
錄曰:我明景皇帝過於宋高宗遠矣。觀基施為氣象,雖出於一時運籌帷惺次勝千里之功,然能堅心定志不為少變始也。納王站之說而馬順就誅,繼乃殉林聰之謀而王振段入,繼又直葉盛之論而扈從失律者,追討無遺,較之耿南仲、黃潛善、汪伯彥,既無所與其謀。視彼罷李綱以謝金人之師,罷宗澤以褫忠義之氣,罷岳飛以快奸談之心者大有問矣。此商文毅公縷言:景皇帝大有社稷之功。為是故歟。至於于公之死,亦春秋之義,以報知主於地下。故一則曰留一腔子,二則曰留一腔子,夫豈不知也哉。向使有一毫顧戀之心,則昔之善謀皆為瓦裂,鈴不能照然明白。嗚呼。君臣之問可謂義矣。

孫忠烈公燧,巡撫江西時,宸濠橫逆剝民,蠹政潛謀不軌。公至首舉官校之虐害良善,奸民之侵奪財產,樂官之白晝殺人,啟請具獄。濠忌乃駕惡他郡,王將軍自懲以文其過。公雖知覺,然逆謀未露,且屢疏罪狀,匿不得聞,惟密與巡按御史李潤、范轄、參議陳洪謨、副使許達先後協謀,峙糧備兵,布官要害,內以防其舉動,外以戢其黨輿。會南昌人張儀備告御史蕭淮,淮乃暴上其狀,遣勳戚重臣。戒諭未至,而逆校林華自京師馳報,濠懼遂反。己卯六月十四日,因生辰宴,各官入謝,濠立露臺曰:太后有密旨,令我起兵監國。公請密旨看,濠語塞第曰:不必多言。我往南京,汝保駕否。公曰:天無二日,臣安有二君。祖宗法令,誰敢有違。濠怒,卻入殿庭易戎服,出呼公罵曰:我何負於汝,奏我七本。公亦曰:朝廷何負於汝而汝反。一時官屬駭愕。獨許忠節公逵反覆辯論,以為不可,且厲聲曰:我輩方面大臣,何得如此。濠怒曰:許逵何言。逵曰:惟有赤心耳。肯從汝反乎。遂喝令縛二公曳出。逵顧孫公曰:早聽我言,當不至此。蓋嘗有先發後聞之謀,為人所沮。許既就縛,慷慨激烈,厲聲大罵不絕口,遂偕遇害。死之日,烈曰方熾,奄忽陰噎慘淡,軍民無大小皆泣。事聞贈官賜謐,命有司立廟並祀,額曰:旌忠。
錄曰:愚觀二公之死,上以振千古不繼之英風,下以作百代不泯之生氣;前以遏淫人不臣之顯禍,後以卻朋奸不.測之隱謀。豈曰小補之哉。始公之仕也,當太平全盛之治,孰不曰保無虞害,豈期禍起內藩,變生親屏。惟公毅然當之。蓋其生也,如無生。故七疏以禱其裹,百方以剪其翼。其死也,如無死。故正言以奇其禍,饅馬以賊其行。從容慷慨之義,兼而有之。此其可重一也。武皇御極,群邪迭興矯誣,淫黷之行不可以藥,人莫不腐心疾首。自聞天無二日,臣無二君之語,凜凜乎秋霜烈日,然後思亂之心從革,激烈之氣益伸,死孝死忠蓋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此其可重二也。漢之中葉有七國之變,唐亦有漁陽之兵,皆流毒延禍。及寧庶之亂,其謀不為不深,惡不為不稔,五旬而舉之,原其所自,漢無一人死難。唐至二十四郡之後,始有顏氏之子馬賊不屈,豈如今日頸血濺其汙輪,奮聲奪其偽命,慘愴而陰雲變色,叱晉而伏雪騰空,君子已先期其叉珍矣。此其可重三也。大懸底平王國克正,天道既明而復蔽,皇路既開而復窒,忠良之慮禍亦幾矣。然卒無金甌之玷者,正以人心難易,則雖有懿羿操莽將亦徒然,而況么魔虫鼠之孳哉。此其可重四也。四者,不違天,不後幾,不失已,不憤事。故曰:非小補也。觀者不可不知。

弘道錄卷之十七竟

弘道錄卷之十八

父子之義

孟子曰:舜盡事親之道,而瞽餿底豫,而天下化。瞽餿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

錄曰:夫所謂之定者,《孝經》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蓋以父子之問,思嘗掩義,人但知有愛而不知有敬。至是始知主敬之道,而父子之分截然矣。此秦俗慈子嗜利,不同禽獸無幾者,真後世大亂之道也。
《史記》:堯時洪水滔天,四岳舉鯀治水。無功,鯀乃趣死。舜既即位,舉禹使續父業。
錄曰:唐虞盛時,非特禪授出於至公,至於功過亦不相掩也。夫鯀,罪人也。罪人之裔同朝,且不可蚓代父乎。禹,孝子也。痛父之心委質且不堪,況鑽業乎。蓋舜之拯鯀,與鯀之被拯,出於天下之至公,施者不以為怨,受者不以為仇也。及其舉禹使續父業,亦合於人心之至順,舉者不以為嫌,代者不以為歉也。設有一毫之私心,則君臣父子之問皆有所窒礙矣。又豈得為義乎。
禹娶塗山氏女,生子啟。辛壬癸甲,啟呱呱而泣。禹弗子惟荒度土功。
錄曰:鯀之廢以方命圯族,禹之興以敏給克勤。然則旨酒可惡,人道亦可捐乎;寸陰可惜,辛壬亦可吝乎。此公爾忘私,國爾忘家,至此而無以復加也。
《禮?檀弓》:事親有隱而無犯,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致喪三年。
錄曰:親何鈴以有隱乎。蓋父子之道天性也。《易》曰:幹父之蠱,有子,考無答。親雖有過,子能幹之,親之失即子之得也。是故舜之父本頑也,能左右之,而頑化為慈,何叉犯哉。禹之父本凶也,能左右之,而功掩其過,何必直哉。若徒事掩藏其惡,以至於亡國敗家,非左右就養無方之義也。

文王世子成王幼不能蒞昨,周公相踐咋而治,抗世子法於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長幼之道也。

錄曰:愚觀抗世子法於伯禽,乃千古之至妙也。世子之立雖幼君也,師保傅之設雖尊臣也,臣可以責君乎,將徒嚴坐揖之禮而實無嚴憚之義,若乃伯禽之於魯亦世子也,師保傅所得專也。故成王不可撻,伯禽則無嫌矣。豈惟伯禽無嫌,雖成王亦莫得而嫌之也。受撻雖禽,而所撻則王,將不猛省而奮發耶。吾而不改其過,則人不已其撻。其過有限,其撻無窮,鈴寡之又寡,以至於無矣。及其久也,撻者免,而過者化。人但知終為令主,而不知所入之深,豈非至妙至妙乎。故仲尼曰:周公優為之。所以深許之也歟。
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禮樂。樂所以脩內也,禮所以脩外也。禮樂交錯於中,發形於外。是故其成也澤,恭敬而溫文。

錄曰:三代以上,禮樂為實行。三代以下,禮樂為虛文。太子,天下之本。禮樂,太子之本也。太子而恭敬溫文,則君人無怠惰慘刻矣。君人無怠惰慘刻,則朝廷無乖張拂戾矣。朝廷無乖張拂戾,則天下無泱散危亡矣。其豫養而夙儲之端,乃在于是,所以優入治安之域而不覺也。
立太傅少傅以養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太傅審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觀太傅之德行而審喻之。太傅在前,少傅在後。入則有保,出則有師。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師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輔翼之,而歸諸道者也。記曰:虞、夏、商、周有師保、有疑丞,設四輔,及三公,不必備。唯其人,語使能也。
錄曰:師保傅之設,其重如此。後世乃以為兼官,或虛隆其禮,或徒存其名,或任匪其人,或職非其事,皆非周公之本意也。又安所望於教世子之法哉。

君之於世子也,親則父也,尊則君也。有父之親,有君之尊,然後賦天下而有之。是故養世子不可不慎也。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齒於學之謂也。故世子齒於學,國人視之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父在,則禮然。然而眾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君在,則禮然。然而眾著於君臣之義矣。其三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長長也。然而眾知長幼之節矣。故父在斯為子,君在斯謂之臣。居子與臣之節,所以尊君親親也。故學之為父子焉,學之為君臣焉,學之為長幼焉。父子君臣長幼之道,得而國治。語曰:樂正司業,父師司成。一人良元,萬國以貞○ 世子之謂也。
錄曰:愚觀成周立法之善,未有若世子之詳著審辮,讀者可為之踴躍也。以世子生於深官之中,出於萬人之上,孰敢與之齒,亦孰從而齒之。然而生鈴有所自,統鈴有所承,出祕有所先,世子與人同也。雖世子與人同,孰能使知其所同哉。若夫眾人徒知己之有父而不知父之道,雖尊不易;徒知己之有君而不知君之道,雖貴不移;徒知己之有長而不知長之道,雖崇高不變。一齒讓之問而纖悉鈴盡天下,其猶指諸掌乎。故曰:一人元良,萬邦以貞。極其歸美而無外也。
《 說苑》 :伯禽與康叔封,朝於成王,見周公,三見三答之。康叔有駭色,謂伯禽曰:有商子者賢人也,與子見之。康叔與伯禽見商子而問焉。商子曰:南山之陽,有木曰橋。盍往觀之。二子往見,橋煉焉,實而仰,以告商子。商子曰:橋者,父道也。南山之陰,有木曰梓,盍往觀之。二子往見,梓勃焉,實而俯,以告商子。商子曰:梓者,子道也。二子明曰見周公,入門而趨,登堂而跪。周公拂其首,勞而食之,曰:安見君子。對曰:見商子。周公曰:君子哉,商子也。

錄曰:此伯禽之撻,不但訓成王,亦以訓康叔也。夫家人有嚴君者,嚴主敬,君主義,敬義立,而親親之道不孤矣。家人唷唷,悔厲吉者,易子而教之也。易子而教,所以全其父子之恩也。此君子哉。商子不傷恩,不失義而能澤及十世,豈非威如終吉之明驗歟。彼秦俗之評語,漢
法之傷恩,婦子嘻嘻失家之節,何怪乎覆亂之相尋也。
《國語》:周恭王游於涇上,密康公從有三女奔。其母曰:必致之王。夫獸三為草,人三為眾,女三為集。集,美之物也。眾以美物歸女,何德以堪之。康公弗獻,一年王滅密。
錄曰:密康公之母何其篤於愛子,而昧於事君乎。夫堂上之與膝下,雖親疏不同,至於心之無二則一也。果若人言以謀子,則善矣。以謀王,則吾不知也。姦國之大惡,人之大戾也。如其義,則雖祁祁如雲不以為瀆;如其非義,一褒姒足以滅宗周,安在其為三女乎。顧以為柴而效之王,王之美,密之惡乎。

《左傳》:桓公二年,取部暴於宋,納於太廟。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昭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樂食不鑿,昭其儉也。衷、冕、敝、挺,帶,裳、幅、烏,衡、紋、絃、艇,昭其度也。藻、率、轉、轄,筆、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齡、敝,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錫、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旅旗,昭其明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於是乎戒懼,不敢易紀律。今滅德立違,而真其賂器於太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都鼎在廟,章孰甚焉。公不聽。周內史聞之曰:臧孫達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諫之以德。
錄曰:臧哀伯之有後,其諸臧僖伯之勸乎。夫觀魚以崇靡其過小,章路以誨亂其過大,羽父之視華督一問耳。宋之亂既成,魯之賊安討乎。正其詞以歸獄,桓罪蓋為之魁,而車中之禍特反乎爾已,遂致子牙慶父仲遂意如之,徒紛紛無所底止。豈非作法於貴乎。嗚呼。臧氏之子可謂無負於魯矣。厥後諸臧之孫,有急病讓夷者,有逐去束門者,有號為聖人者,內史之談豈虛語哉。然後知尚德立言,雖不見用,亦不可廢也。
州吁未能和其民,厚問定君於石子。石子曰:王覲為可。曰:何以得覲。曰:陳桓公方有寵於王,陳衛方睦,若朝陳使請,必可得也。厚從州吁如陳,石蜻告於陳曰:衛國褊小,老夫耄矣,無能為也。此二人者,實弒寡君,敢即圖之。陳人執之,而請蒞於衛。九月,衛使右宰醜,蒞殺州吁於濮。石蛤使其宰儒羊肩,蒞殺石厚於陳。君子曰:石蛤,純臣也。惡州吁而厚與焉。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
錄曰:蜡庶幾可與亂矣。夫僻與溺均之為戮也。公既僻矣,錯或溺焉。有王者起,其何能淑,則向之正諫果何益哉。桓立而錯老,厚死而石安,錯庶幾可與亂矣。使漢之霍光知此,明告於帝曰:顯實與聞乎弒。然後正淳于之罪,停少女之婚,霍之宗未滅也。而卒以胥溺,豈非不學之故與。故曰:為人臣而不通《春秋》之義,叉陷篡弒之罪。此之謂也。
晉獻公將殺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謂曰:子盍言子之志於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驪姬,是我傷公之心也。然則盍行乎。曰:不可。君謂我欲弒君也。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使人辭於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以至於死。申生不敢愛其死。雖然,吾君老矣,子少,國家多難。伯氏不出而圖吾君。伯氏苟出而圖吾君。申生受賜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為恭世子也。
錄曰:獻公之不慈,夫人得而誅之也。而獻公之不孝,人莫得而誅之也。父子相繼以為世者也。故天之所與,爻先定其配偶,正其嗣續。所謂其類維何,室家之壺。何也而顧可瀆乎哉。甚哉,恭世子之不幸也。需者,禽獸之道也,天諉之聚塵焉,所以資人之庖割也。蚓為萬物之靈,而又賢其秀者乎。天下固鮮無父之國,而亦其有無母之人歟。惑於驪姬,猶可言也。需於齊姜,不可言也。世子蓋籌之矣。天所以誅不孝者以懲不祿,則我何敢愛其死哉。此無所進而待烹。申生乃所為恭,而自言己志,其在所後也夫。
公使寺人披伐浦,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乃狗曰:校者,吾警也。蝓垣而走,披斬其桔。遂出奔翟。
錄曰:重耳庶幾可與難矣。夫君父之命不校。校者,五警也。衛太子之傳,石德乃教以矯節,收充等繫獄,豈非警乎。小杖則受,大杖則走,人子之道當如是也。雖跡垣而奔翟,何害其行乎息難哉。
晉襄公卒,穆嬴曰抱太子以啼於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適嗣不立,而外求君。將焉真此。出朝則抱以適趙氏,頓首於宣子曰:先君奉此子也,而屬諸子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賜。不才,吾唯子之怨。今君雖終,言猶在耳,而棄之,若何。宣子與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偏,乃背先蔑而立靈公。
錄曰:靈公之謀趙盾,蓋不待驟諫之日,而在於頓首之聞乎。夫君而頓首,其臣鴕脆甚矣。為盾者盍不思所以自反乎。損私家之權,歸公室之政,昧於進退存亡之道,是以動而有悔也。或曰:晉靈公之無道也,宣子苟退,不幾於喪乎。諸葛武侯云: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若夫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料。此義不明,顧乃紛紛藉藉,若鈕魔之觸槐提,彌明之死大桑間,靈輒之倒戟其逵,似吝其咎,又安可進乎。

周內史叔服至魯,公孫敖聞其善相人也。見其二子,叔服曰:穀也,食子難也。收子穀也,豐下必有後於魯國。穀生蔑,蔑生速,速生羯,羯生貜,是為僖子。僖子將死,召其大夫曰:孔丘,聖人之後也。莊孫紇有言曰:聖人有明德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今其將在孔丘乎。我若獲沒必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學禮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與南宮敬叔師事仲尼。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
錄曰:此公子,慶父之後也,而曰能補過,以著教也。夫仁者,叉有後世之道也。有子考無咎,蠱之道也。周公命蔡仲曰:爾尚蓋前人之愆。正此意歟。合而觀之,可見聖人公天下之善。

季文子相魯,無衣帛之妾、食粟之馬。仲孫它諫曰:子為魯上卿,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馬不食粟,人其以為愛且不華國乎。文子曰:吾亦願之。然吾觀國人,其父兄之食龐而衣惡者猶多矣。吾是不敢美妾與馬。且吾聞以德榮為國華,不聞以妾與馬心文子以告孟獻子,獻子囚之七曰。自是子服之妾衣不過七升之布,馬愾不過積莠,文子聞之曰:過而能改者,民之上也。使為上大夫。子服,它之字,蔑之子也。

錄曰:劉康公聘於魯,發幣於大夫。季文子孟獻子皆儉,歸語王曰:季孟其嘗處魯乎,敬恪恭儉。臣也,以敬承命,則不違;以恪守業,則不懈;以恭給事,則寬於死;以儉足用,則遠於憂。其上下無隙,何任弗堪,所以為令聞長世也。其言正與此合。
公父文伯退朝,朝其母。其母方績,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猶績乎。其母嘆曰:魯其亡乎。使僮子備官而未之聞耶。居,吾語女。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嚮,義勞也。是故王后親識玄統,公侯之夫人加以絃艇。卿之內子為大帶命婦,成祭服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社而賦事,黑而獻功,男女效績。愆則有辟,古之制也。吾冀其朝夕脩我,曰必無廢先人爾。今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予懼穆伯之絕嗣也。

錄曰:觀儀休之罷紝與敬姜之效績,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夫男女之別在內與外,而興亡之戒在淫與責。在位以不貴為寶,居家以不淫為寶。以儀之相不可有爭利之嫌,以母之守不可懷宴安之毒。若文伯者,外無奉公之節,內有多慾之愆,亡無日矣。母不惟可聽,而又可信,家人之表表乎。謚為敬姜,有由然矣。
范武子將老,召其子燮曰:燮乎,吾聞之喜怒,以類者鮮,易者實多。君子之喜怒,以己亂也,弗己必益之。卻子其或者欲己亂於齊乎。不然,余懼其益之也。余將老,使卻子逞其志,庶有秀乎。爾從二三子惟敬。乃請老。卻獻子為政。文子退朝而暮,武子曰:何暮也。對曰:有秦客庾辭於朝,大夫莫之對也。吾知三焉。武子怒曰:大夫非不能也。讓父兄也,爾童子而三掩眾於朝。吾不在晉國,亡無日矣。擊之以杖。及郁子伐齊,師勝而返。文子後入,武子曰:無為吾望爾也乎。對曰:師有功,國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屬耳目焉。是代帥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故文子為政有令名,晉國賴之。
錄曰:愚觀會之訓燮,乃知諸宗之存亡有以哉。夫狐趙冀部樂范晉,所謂大宗也。族大則盈生,盈生則驕至,驕至則怨集,所謂可畏不可恃者。蚓又益之以喜怒哉。是故穿之弒君,不在於桃林之攻,而在於河曲之戰。部之亡身,不在於胥童之謀,而在於夫人之辱。武子見之熟矣。使為盾者不狗輕肆之謀,以遏其驕寵之性,下官之難未可知也。為獻者不崇怨慾之心,以抑其克伐之意,三卻之辜亦未可知也。智哉。隨武子乎,訓其子叉以敬讓。敬,德之聚也;讓,禮之崇也。能敬則叉不肆,能讓則又不伐。他曰郡陵之反,從容順正,而丐鞅之嗣令名周全。其視狐趙樂卻又何如哉。
魏獻子謂成轉曰:吾與戊也,縣人其以我為黨乎。對曰:戊之為人,遠不忘君,近不倡同,居利思義,在約思純,有守心而無淫行。雖與之縣,不亦可乎。及梗陽人有獄,其宗賂以女樂,魏子將受之。魏戊謂閻沒女寬曰:主以不賄聞於諸侯。若受梗陽人賄,莫甚焉。吾子必諫。皆諾退朝,待於庭,績入召之,比置三嘆。既入使坐,魏子曰:吾聞諸惟食忘憂。吾子置食之間三嘆,何也。對曰:或賜二小人酒,不夕食,績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嘆。中置自咎,曰豈將軍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嘆。及績之畢,願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而已。獻子辭之。
錄曰:父子之問不責善,魏戊可謂能用諫矣。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獻子可謂能用人矣。微辭詭說,使言者無忌,聽者易入。二子可謂能用言矣。然則,何嫌之可避,而倦倦於成轉之問耶。善乎。程子曰:几人避嫌者,皆內不足也。內既足,何假於賄乎。此其作法於貴無怪乎。從獸無厭,以取橋槨之貶,不得謂之忠也。

《論語》: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曰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
錄曰:伯魚之對有五善,而遠其子不與存焉。嘗獨立者,其時閑而適,仰不愧,俯不作也。趨者,其禮矜而莊,無狎恩,無恃愛也。詩、禮,公物也。未者,知而不欺,無怠隋,無傲慢也。無以者,寬而有容,無責善,無賊恩也。至於退而學,則彬彬矣。即其無,以異之問而大有異者存乎其中,惜乎陳亢之見無以及此也。始以私意窺,終以寸益喜,使千載之下不能不遺恨於魚得,非亢之過歟。大全以伯魚之質稟少劣,故聖人止以是教。若使天質穎悟,則顏曾所至,伯魚亦可至。此語似非然也。

《家語》:曾子寢疾,樂正子春坐於林下,曾元曾申坐於足,童子隅而坐執燭,曰:華而院,大夫之簣與。子春曰:止。曾子聞之,瞿然而呼,曰:華而院,大夫之覺與。曾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簣,曾元也。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變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沒。
錄曰:夫所謂父母全而生,子全而歸者,蓋以言乎。生理之本全也,則何但啟予足,啟予手而已哉。自三省以至於寢疾,自傳習以至於一貫,自避席以至於執燭而待,苟有一毫不得其正,不可為之全歸也。不然,則上帝所降之衷顧輕於父母所遺之體乎。是故叉易簣而後吾知免夫也。若徒使弟子開食而視,抑末矣。
《小學》:孟軻之母其舍近墓。孟子之少也,嬉戲為墓間之事,踴躍築埋。孟母曰:此非所以居子也。乃去。舍市,其嬉戲賈街,孟母曰:此非所以居子也。乃徙舍學宮之旁,其嬉戲乃設俎豆揖讓進退,孟母曰:此真可以居子矣。遂居之。
錄曰:孔子之嬉戲也,常陳俎豆設禮容,本於生知。孟子之嬉戲也,亦設俎豆揖讓進退,本於學。知此大聖大賢之分。定於為兄之時者然也。
《通鑑》:安陵人縮高之子仕於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謂安陵君曰:君其遣縮高,吾將仕之以五大夫,使為執節尉。安陵君致信陵君之命,縮高曰:君之幸高也,將使高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見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辭使者,以報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猶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則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願君生束縮高而致之,若君弗致,無忌將發十萬之師以造安陵城之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詔襄王以守此城也,手授太府之憲曰國,雖大赦降城亡,子不得與焉。今縮高辭大位以全父子之義,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負襄王之詔而廢大府之憲也。雖死終不敢行。縮高聞之曰:信陵君為人猛悍而自用,此辭反必為國禍。吾已全己,無違義矣,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刎頸而死。
錄曰:安陵之辭縮高,不愈於侯贏之教信陵乎。夫幸其父,從君之令,以取大位,匹夫猶尚羞之。蚓教其臣叛君之命,以求勝名,侯生甘為之哉。王之為俑,姬之為慇,亥之為剽,鄙之為豚,無忌之為慧,皆贏之賊有以啟之也。假令無忌遂以篡逆,贏可從談,亥可加功,姬可兒戲,鄙可袖手乎。以是知王者不作其亂有如此者,而叉誅無赦之刑,豈聖人之過計哉。
齊淳齒之亂,湣王出奔,王孫賈從之。已而失王之處,其母曰:汝朝出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汝暮出而不還,則吾倚問而望。汝今事王,王出走,汝不知其處,汝尚何歸焉。王孫賈乃攻潭齒,殺之。於是齊亡臣相與求湣王子法章,立以為齊王,保莒城以拒燕。

錄曰:王孫賈之母何如孟嘗君乎。平時盜一國之名,寵安危闔,闢惟己所制。蚓於國破君亡,曾是而不加之意哉。而卒殺濘齒,立襄王,保莒城,以拒燕者,皆母之義有以激之也。然則為文者可以愧死矣。或曰:湣欲去文,文奔魏,故無及也。愚曰:夫湣而有是哉。上不見天,下不見地,中不見人,而乃見文。夫湣而有是哉,則母之言若固有以啟之也。

弘道錄卷之十八竟

弘道錄卷之十九

父子之義

《 西漢書》 :文帝時,賈誼上疏:夏殷周為天子,皆數十世。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遠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長,而秦無道之暴也。占之王者,太子乃生,固舉以禮,有司齊肅端冕見之南郊,過闕則下,過廟則趨。故自為赤子,而教以行矣。孩提有識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義禮,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悌博文有道術者,以衛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乃生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則不然,使趙高傅胡亥而教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曰即位,而明曰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探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豈惟胡亥性惡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錄曰:誼之疏,可謂深明其未然矣。夫古者天子之元子、眾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嫡子,與几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脩己、治人之道。及周之衰,教化陵夷,道之廢也久矣。不獨秦已然也。以帝之賢而不能用誼之說,君子之所深惜也。故錄以存之。厥後景帝殺戮大臣,變易太子,廢置主后,驕寵愛弟,幾乎不蹈秦之故轍。孰謂誼果少年之見乎哉。
萬石君石奮歸老於家,過宮門闕必下車趨,見路馬必軾焉。子孫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有過失,不誚讓為便坐,對案不食。然後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固謝改之,乃許子孫勝冠者在側。雖燕必冠,申申如也僮僕,訢訢如也唯謹心上時賜食於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執喪哀戚甚,子孫遵教亦如之。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行,皆自以為不及也。長子建為郎中令,少子慶為內史。建老白首,萬石君尚無恙,每五曰洗沐歸謁,親入子舍,竊問侍者取,親中裙廁愉身自院滌,復與侍者,不敢令萬石君知之,以為常。內史慶醉歸,入外門不下車,萬石君聞之不食,慶恐,肉袒謝罪,不許。舉宗及兄建肉袒,萬石君讓曰:內使貴人入問里,里中長老皆走匿,而內史坐車中自如,固當乃謝。罷慶及諸子入里門,趁至家。
錄曰:愚觀秦漢之際,刑家之桔,而二乃有石氏之禮法,可以見人心之天矣。使若人者以傳太子,以訓諸侯王,若伯禽抗世子之法,則漢世之俗庶幾有疹乎。奈之何徒見躬行之不費,而不知非由清靜玄妙之虛文;徒厭儒衍之紛華,而不知本乃性分固有之實用。乃以建為郎中令,慶為內史,則給事之官,錢穀之職,其於國家之益能幾何哉。誼之痛哭,良有以也。錄之。

金日禪,本匈奴休屠王太子也。母關氏教誨其子甚有法度。日禪奉母進孝道。武帝聞而嘉之,詔圖其像於甘泉宮。日禪每過見畫像,常拜泣,然後去。及日禪長子為武帝弄兒,其後壯大,自殿下與宮人戲。日禪適見遂殺之。上怒。日禪具言所以,上為之泣,而心敬日禪。
錄曰:以愚觀於日禪之事,乃知夷狄之有親,不如諸夏之亡也。夫成季之勳,宣孟之忠而不祀者,原同平括之淫乎莊姬也。康叔之裔,祀融之墟而盡滅者,公子頑之通乎君母也。蚓於殿廷何地,官人何人可與之狎而若罔聞乎。禪與光,均之不學者也。豈其光之無衍而禪之有識哉。斷與不斷,忍與不忍而已矣。故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又云:小不忍則亂大謀。斯言也,可以不學而識。
韋賢與子玄成俱以明經歷位丞相。故鄒魯之問曰:遺子黃金,不如一經。賢為人質朴少欲,篤志於學,號稱大儒,徵為博士,詔授帝詩。故宣帝之時,甚見尊重。本始三年,為丞相,封扶陽侯。在位五歲,以老病乞骸骨歸。丞相致仕,自賢始,玄成尤謙遜下士。兄弘為太常丞,當嗣,及賢病篤,家以玄成,上有詔引拜,玄成辭避,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節,以為河南太守,弘束海太守。初帝寵姬張捷好男淮陽憲王好政事,通法律。上奇其才,有意欲以為嗣,然因太子起於細微,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風,憲王輔以禮讓之臣,乃拜玄成為淮陽中尉。及元帝即位,十年之問遂繼父相位,封侯。故國榮當世焉。
錄曰:漢世以經衍居相位,自公孫而後韋氏父子而已。賢耄老當柄居位,五年得遂乞骸,其時以為美談。況望有所建白耶。玄成在位七年,守正持重不及其父,而文采過之。夫以家相之任,上位天地,下育萬物,如以文而已矣。乃學士之選也。此所以終漢之世相業無聞,非適巡自保,則因循故事。無惑乎,治道之止於斯也。

《史記》:太史公司馬談仕於建元、元封之問,愍學者之不達而師悖,乃論六家之要指,曰:陰陽、儒、墨、名、法、道德。太史公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遷,生於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十歲誦古文,二十而南遊江、淮,上會稽,探禹穴,闖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過梁楚以歸。於是遷仕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還報命。是歲天子始建漢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故發憤且卒。而子遷適使反,見父於河、洛之問。太史公遷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嘗顯功名於虞夏,典天官事。後世中衰。今天子接千歲之統,封泰山,而予不得從行,是命也。夫予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夫天下稱誦周公,言其能論歌文武之德,宣周邵之風,達太王、王季之思慮,爰及公劉以尊后稷也。幽厲之後,王道闕,禮樂衰,孔子脩《春秋》,學者至今則之。自獲麟以來四百餘歲,諸侯相兼,史記放絕。今漢興,海內一統,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予為太史而弗論載,廢天下之文,予甚懼焉,汝其念哉。遷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請悉論先人所次舊聞,弗敢闕。卒三歲而遷為太史令,細史記石室金匱之書。不墮先人所言,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於是論次其文。七年而遭李陵之禍,退而深惟《詩》《書》隱約,欲遂其志思。昔西伯拘美里,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故述往事,思來者。卒術陶唐以來,至於麟止,自黃帝始,著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凡百三十篇,藏之名山,副在京師,以俟後世聖人君子。
錄曰:按遷自叔曰:漢繼五帝末流,接三代統業。秦滅古文,明堂金匱石室玉板圖籍散亂。漢興,更蕭何、韓信、張蒼、叔孫通,百年之問,彬彬文學稍進。《詩》《書》往往問出矣。時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太史公相續纂其職。夫固有所受也,然猶憤發於黨禍,而成百三十篇之書。蚓於後學而敢面牆乎哉。及班氏繼作,盡用其文,至後杜預通典,鄭樵通志,馬端臨通考,詔許於三館惜書,尚書給筆札繕寫。而溫公通鎰,文公綱目,胡安國春秋傳,學徒暨乃子厥婿皆同纂校。嗚呼,何其盛哉。今或志可勉而力之所建已不能勉,才可強而書之所載己不可強,己可信而人之所好已不可信,則亦徒志而已。君子不可徒羨古人之才美,又不可甘蹈今人之自畫,於可勉而勉之,可備而備之,可信而信之,則亦庶幾乎一家之冗說矣。
劉向三子,伋、賜皆好學,惟飲最知名。父子俱好古,受詔領校祕書,講論六藝,傳記、諸子、詩賦、數術、方技無所不究。向卒,故復領五經,終父前業,始皆治易。宣帝時,詔受《穀梁春秋》,見古文《春秋左氏傳》,故大好之。初《左傳》多古字古言,學者訓故而已。至是故引傳文以解經,轉相發明,由是章句義理備焉。復湛靖有謀,博見疆志,過絕於人。嘗以左丘明好惡與聖人同,親見夫子;而公羊穀梁在七十子之列,傳聞之與親見之,其詳略不同,數以難向,向不能非間也。
錄曰:班固贊曰:仲尼稱村難,自後綴文之士,唯孟軻、孫況、董仲舒、司馬遷、劉向、揚雄。此數公者皆博物洽聞,通達古今。其言有補於世。傳曰:聖人不出其問,必有命世者焉。劉氏《鴻範論》發明大傳,著天人之應;《七略》剖判藝文,綜百家之緒;《三統歷譜考》步曰月五星之度,有意其推本之也。嗚呼。向言山陵之戒,於今察之哀哉。指明梓柱以推,廢興昭矣。豈非直諒,多聞之,益與觀。固所言與向前後所上封事,忠精懇篤,天胡不祐之乎。而卒以空言,殆天所廢,非人所能也。子駿改名,應讖為師,市寵於□□□愧云。

《束漢書》:鄭玄戒子益恩曰:吾家舊貧,不為父母群弟所容,出為廝役之吏,游學周秦之都,往來幽并一表豫之域,獲覲在位通人,處逸大儒,成從捧手,有所受焉。遂博稽六藝,粗覽傳記,時睹秘書緯術之奧。年過四十,乃歸供養。坐黨禁錮,十有四年。公車再召,比牒併名,早為宰相。彼數公懿德,克堪王臣,故宜式序。吾自忖度,無任於此,但念述先聖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齊,亦庶幾以竭吾才。而黃巾為害,萍浮南北,復歸鄉邦。歲已七十,宿素衰落。案之禮典,便合傳家。今我告爾以老,將隱居以安性,覃思以終業。咨爾勞勞一夫,曾無同生相依。其最求君子之道,研鑽勿替,敬慎威儀,以近有德。顯譽成僚友,德行立於己志。若致聲稱,亦有榮於所生,可不探念邪。若忽忘不識,亦已焉哉。
錄曰:愚觀康成生前所疏,難不啻百餘萬言。臨末憤憤,徒以所好群書卒皆腐敗,不得於禮堂寫定,傳與其人。且自嘆西方曰暮,祇以其意戒子,未嘗求知於人也。及益思赴北海之難,身隕祚微,益不足恃。而所注十三經及諸論迷,後世卒無寸遺。孔子不云:不息莫己知,求為可知也。其終身無紱冕之情,有讓爵之高,亦非溢旨。比之馬融羞曲士之節,終以奢樂恣性,嘗附成譏,不可同曰語也。
班彪才高,好述作,專心史籍。自司馬遷著《史記》大初以後,闕而不錄,好事者頗或綴集時事,然多鄙俗,不足以踵繼其書。彪乃繼採前史遺事,傍貫異聞,作後傳數十篇,因斟酌前史,譏正得失。彪卒,子固以彪所續前史未詳,乃潛精研思,欲就其業。既而有上書告固私作國史,詔下郡,收固擊獄,盡取其家書。固弟超恐為郡所竅考,不能自明,乃馳詣闕上書得召見,具言固所著述意,而郡亦上其書,顯宗甚奇之,召詣校書部。蘭臺令史,與前睢陽令陳宗長、陵令尹敏、司隸從事孟異共成世祖本紀。遷為郎典校秘書,文撰列傳載記二十八篇。奏之,帝乃復使,終成前所著書。固以為漢紹堯運,以建帝業,至於六世。史臣追述功德,私作本紀,編于百王之末,廁於秦項之列。故探撰前記,綴集所聞以為《漢書》,起高祖,終於孝平,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綜其行事,傍貫五經,通為《春秋》,考、紀、表、志、傳凡百篇。自永平受詔,積思二十餘年,至建初中乃成。當世甚重其書,學者莫不諷誦焉。
錄曰:愚觀班馬之迷作,皆有所祖。潛精研思,無足多者,獨以顯宗之峻刻,不惟赦固及身之戴,而反假以制作之柄。此千古以來未之聞也。抑孔子作《春秋》,丘明迷《國語》,皆當時之事,所當避諱,蚓所遭皆季世,若鈴以為罪,當何如哉,當何如哉。故觀於壺遂難。司馬遷之言,君子蓋不可以不慎也。
馬援兄子嚴敦,並喜譏議,通輕俠。援書戒之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若,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議論人長短,妄是非政法,此吾所大惡也,寧死不願聞子孫有此行也。龍伯高敦厚周慎,口無擇言,謙約節儉,廉公有威,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俠好義,憂人之憂,樂人之樂,父喪致客,數郡畢至,吾愛之重之,不願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猶為謹敕之士,所謂刻鵲不成尚類鴦者也。效季良不得,陷為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犬者也。
錄曰:以援之謹飭而不免身後之謗,何耶。夫援以壯時欲就邊郡田牧,蓋未為得志也。故其舊志,自謂窮當益堅,老當益壯。夫誰能奪之。及其致身於人,便為分限,雖欲馬革裊尸,甘心暝目,豈能盡如所願耶。既有請行之言,又為據鞍之態,讒人從而媒孽之,此其求全之毀,尚類於刻鵲之事,向非朱勃之論,不幾於畫虎者耶。將益信,饉飭之,尚有未盡,而輕俠之安所為可乎。
靈帝大誅黨人,詔下急捕范滂等。督郵昊導至縣,抱詔書閉傳舍,伏林而泣,滂聞之曰:必為我也。即自詣獄。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引與俱亡,曰:天子大矣,子何為在此。滂曰:滂死則禍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離乎。其母就與之訣。滂白母曰:仲博孝敬不足以供養。今從龍舒君歸黃泉,存亡各得其所。唯大人割不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壽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辭,復顧其子曰:吾欲使汝為惡,則惡不可為。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行路聞之,莫不流涕。
錄曰:范滂之母,人謂歡其義也。愚以為不得已而為是言也。苟使愛惜其死,將何益哉。盍若辭之曰:人生脩短,自有義命。顏回為善,於爾何如。有命自天,不為追己。豈不達哉。至於李、杜生與同難,死何足方。若乃名之一字始末禍端,尤不當以為言也。所竊喜者,仲博有子龍舒、克男。仁者有後,不為廢絕。不然以未發白之齡而罹短命之苦,豈惟行道出涕,其萬世痛絕也乎。

《晉書》:王裒父儀為魏安束將軍司馬昭司馬。束關之敗,昭問於眾曰:今曰之事,誰任其咎。儀對曰:責在元帥。昭怒曰:司馬欲委罪於孤邪。遂引出斬之。裒痛父非命,於是隱居教授,三徵七聘皆不就。廬於墓側,旦夕常至墓所拜跪,攀相悲號,涕淚著樹,樹為之枯。讀詩至哀一辰父母,生我劬勞,未嘗不三復流涕。門人受業者並廢《寥表》之篇。家貧躬耕,計口而田,度身而蠶。或有密助之者,裒皆不聽。及司馬氏篡魏,裒終身未嘗西向而坐,以示不臣於晉。
錄曰:王祥孝矣,及其為三公也,魏置其君而視之如弁髦土便然,曾不若剖冰求鯉之堅且篤也。孟宗賢矣,及其為大夫也,吳孫琳廢亮反為告於廟而行之,曾不若泣竹感天之順且從也。然則終身不西向者,豈徒誦哀哀父母而能然哉。
兗州刺史王叔為人謹厚,名其兄子曰默、曰沈,名其子曰渾、曰深,為書戒之曰;吾以四者為名,欲使汝曹顧名思義,不敢違越也。夫物速成則疾亡,晚就則善終;朝華之草夕而零落,松相之茂隆寒不衰。是以君子戒於闕黨也。夫能屈以為伸,讓以為得,弱以為強,鮮不遂矣。夫毀譽者,愛惡之原,而禍福之機也。孔子曰:吾之於人,誰毀誰譽。以聖人之德,猶尚如此,況庸庸之徒哉。人或毀己,當退而求之於身,若己有可毀之行,則彼言當矣。若己無可毀之行,則彼言妄矣。當則無怨於彼,妄則無害於身,又何反報焉。諺曰:救寒莫若重裘,止謗莫如自脩。斯言信矣。
錄曰:昶之命子,若預為渾設也。夫沈默渾深四者,皆謙厚不伐之旨也。是故願其如海焉,納百川而未見其盈也;願其如洞焉,涉萬里而未見其止也。以超之饉厚而後有渾與濟之洪雅,使能充之於功名之際,則為有道之士;弘之於容人之量,則成長者之風,豈不益賢乎哉。借其狗於流俗,狙於愧恨,既不免時人之譏;及居么#輔,聲望曰喊,則頓失命名之義矣。嗟夫。

《唐書》:貞觀二十二年,上作帝範十二篇,以賜太子,曰:君體建親,求賢審官,納諫去讒,戒盈崇儉,賞罰務農,閱武祟文。且曰:脩身治國,備在其中。一曰一不諱,更無所言矣。又曰:汝當更求古之哲主以為師,如吾不足法也。夫取法於上,僅得其中;取法於中,不免為下。吾居位以來,不善多矣。錦繡珠玉不絕於前,宮室臺榭屢有興作,犬馬鷹集無遠不致,行遊四方供頓煩勞。此皆吾之深過,勿以為是而法之。顧我弘濟蒼生其益多,肇造區夏其功大。益多損少,故人不怨。功大過微,故業不韉。然比之盡善,固多愧矣。汝無我之功勤,而承我之富貴,竭力為善則國家僅安,驕惰奢縱則一身不保。且成遲敗速者國也,失易得難者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哉。
錄曰:唐太宗之教太子,可謂至矣。惜其於君之道,果乎其未之聞也。夫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此上古聖人所以徹上徹下,由內以及於外,由家以至於朝廷,然後為無弊也。今觀自君體建親以至閱武脩文,莫不畢陳。又自細微過失以及事功顯邇,悉皆無隱,可謂至再至三,而未嘗一及於刑家之道。帝豈智不及此哉。武臺之禍,蓋反巢刺之刃;家事之言,速報脅父之謀耳,豈惟訓誥而有遺,兼通讖記而無奈。是以古鄴君子鈴務正心誠意,慎微謹獨,未嘗一念之或苟然,後及於治國平天下,一以貫之而無遺。此其帝之所獨闕,而唐之所深禍歟。
鄭善果父誠,母崔氏,嚴明節操,博涉書史,通曉治方。誠為周大將軍,討尉遲迴戰死,善果襲父爵。及為魯郡太守,每出廳事,母輒坐障後察之,聞其剖斷合理,歸則大悅;若行事不允,或妄慎怒,即還涕泣不食。善果伏於床下,曰:汝先君在官清恪,以身狗國。汝自童子襲茅土至方伯,案可妄加慎怒,墮於公政,內墜家風,外虧天子之法,何面目見汝先君。善果由是克己,號為清吏。

崔玄眸母盧氏嘗戒玄障曰:吾聞姨兄辛玄馭云:子姓凡居仕宦,人有言貧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若聞財貨充積,此惡消息。吾嘗以為確論。比見親表中,務多財以奉親,而其親不究所從來,必出乎凜祿,則善矣。如其不然,何異盜乎。若汝為吏不能忠清,無以戴天履地。宜識吾意。故玄障所至,以清白名。
錄曰:鄭善果之母談虎而色變,蓋有所傷之也,故其詞也烈。崔玄障之母見賢而思齊,夫有所受之也,故其詞也溫。二子卒皆以清白聞。信乎陰教之不虛也。而玄障遂能反正,廢主有大功於唐,較之善果晚節蓋有問矣。
韓休子七人,浩、洽、洪、肱、況、渾、洞皆有學,尚節義籍,甚於時。安祿山反,皆陷賊逼,以官不受,出奔行在,為賊所擒。浩、洪、渾皆遇害。肅宗以大臣子能死難,詔贈浩吏部郎中,洪太常卿,渾太常少卿,肱終諫議大夫,洽終殿中侍御史,洞終國子祭酒,況貞元元年加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況性節儉,居嘗陋薄,取庇風雨,門當列戟,以父時第門不忍壞,乃不敢請堂。先無挾麻,弟洞稍增補之,輒除去,曰:先君容焉。吾等奉之,常恐失墜。若摧圯繕之則已,安敢改作以傷儉德。居重位清潔疾惡,不為家人資產。初判度支李晨以裨將白軍事況,待之加禮,使其子拜之,厚遺器幣鞍馬,後晨終立大功。幼時已有美名,晚節益峻其家範,訓飾子弟甚嚴。故貞元問,言家法者曰:韓氏、穆氏云。穆寧子四人贊、質、負、賞。世以儒聞,而剛正氣節自任。以明經調盥山尉,過平原見顏真卿。及聞祿山反,即遺真卿書以其子,屬其母弟曰:苟不乏嗣足矣。即馳謁真卿曰:先人有嗣,我可以從公死也。既而真卿過河見肅宗,問狀異之將,以為諫議大夫。德宗在奉天,奔詣行在,擢秘書少監、太子右庶子,及寧之老。贊為御史中丞,質右補闕,員侍御史,賞監察御史,皆以守道行誼為縉紳所仰。贊最孝謹,質強直,員工文詞,賞尚節義,俱有令譽而和粹,當時以珍味目之。贊俗而有格,為酪;質美而多入,為酥;員為醞酬;賞為乳腐,寧平居。嘗譏家令,訓諸子。人一通戒曰:君子之事親,養志為大。吾志直道而已。苟枉而道,三牲九暴,非吾養也。
錄曰:休,一代元臣,其家法峻整,有自來也。寧儒而已,何至與韓氏並稱耶。蓋節義之在天地間,匹夫之於王公一也。是故有歲寒之澹蕩,而後有春融之敷華。休之許國以義,寧之許友以死,凜凜乎立身大節,可以為柯幹,可以為巖石。他曰和之為羹房,調之為鹽梅。無惑乎。皆以珍味目之也。然則當時之說,豈無謂哉。

弘道錄卷之十九竟

弘道錄卷之二十

父子之義

《宋史》:太祖母昭憲杜太后治家嚴毅有法,生五子,長太祖,次匡濟、光義、光美、匡贊。太祖即位,尊為皇太后,拜於堂上,眾皆稱賀,后獨愀然不樂。左右曰:臣聞母以子貴。今子為天子,胡為不樂。太后曰:吾聞為君難。天子置身億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則此位可尊。苟或失馭,求為匹夫不可得。是吾所以憂也。太祖再拜曰:謹受教。
錄曰:后常目擊五代之亂,至室家母子不能相保,故有是諭。雖然《大禹陳謨》首以克艱為言,后蓋不惟知母道而又知君道也。以是為訓,宋之一代所以外無呂王武韋之禍,而內有高曹向孟之賢,皆后之壺範有以啟之於前也。然則史稱昭憲垂裕之功,其可少哉。

太宗不豫,宣政使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陰與參知政事李昌齡、殿前都指揮李繼勳、知制誥胡旦等謀立故太子楚王元佐。宰相呂端問疾禁中,見太子不在旁,疑有變,乃以質書大漸字,令親密吏趣,太子入侍。及帝崩,皇后令繼恩召端議所立。端知有變,即給繼恩,使入書閣,遂鎖之,而使人防守,亟趨入宮。后問端曰:宮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將如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曰。今始棄天下,豈可遽違命有異議耶。后默然。乃奉太子至福寧殿即位。太子既立,垂簾引見草臣,端平立殿下不拜,請捲簾升殿審視,然後降階率草臣拜焉。
錄曰:自金匱背盟之後,甫傳真宗,即有繼恩之變,頰呂端而免。再傳仁宗,復有允恭之奸,頰王曾而免。其變者,國家危疑之運也;其免者,立國忠厚之功也。是時宋德昌隆,君子道長,故大臣得以行其志,而小人無所容其謀。苟為不然,繼恩豈不能排闊而出,而肯甘心就鎖乎。若乃平立不拜,誠非獲已,既不能如周書顧命,則不免於捲簾審視矣。

初王安石當國,變亂舊章。光獻太后乘問語神宗,謂:祖宗法度不宜輕改。吾聞民問甚苦,青苗助役宜罷之。神宗崩,哲宗立,宣仁高太后臨朝聽政,於是散遣脩京役夫,臧皇城硯卒,止禁庭工技,罷導洛司,出近侍尤無狀者十三人,戒中外,無苛斂,寬民問,保戶馬,罷造軍器工匠,罷成都府利都買馬,罷京束西泗州物貨場,罷市易抵當汴河堤岸司、地課放市易常平,免役息錢,罷任他出限罰錢,罷免行錢,罷提舉保甲錢,罷錢糧提舉保甲官,罷方田,罷鄘延團將,罷增置鑄錢。十四監事由中旨、王珪等弗預知也。
錄曰:愚觀光獻、宣仁之際,其婦姑之問,可謂善繼善迷者也。夫光獻有欲為之志而未為,至宣仁而成就之;光獻有已為之事而可法,至宣仁而遵迷之。設使紹熙崇寧之君皆能若是,何害於紹迷乎。惜乎,名則是而實則非也。苟有人心,將何面目見二后於地下。

及太后崩,哲宗改元紹聖。楊畏上言:神宗更法以垂萬世,乞早講求,以成紹述之道。帝即詢以故臣孰可召用。畏即疏章惇、呂惠卿、鄧溫伯、李清臣。帝深納之,以章惇為尚書左僕射,專以紹述為國是。遂引其黨蔡卞、林希、黃履、來之邵、張商英等居要地,任言責,協謀朋奸,報復怨仇矣。
錄曰:王安石之流禍慘矣。論者徒知歸罪於變法之端,而不知實禍於紹迷之政。夫紹迷,美政也。文武周公豈惟八百年之福祚,抑且千萬世之顯稱,人皆曰:善繼人之志,善迷人之事者也。然謂之善繼善迷,則其一字之問而有無窮之深意,不可以不察也。夫仁者之祚垂於無窮,而戾者之氣未叉隨泯。設使仁考有後,而神宗嗣孤,夷狄之禍未必然也。今以一宣仁救之而不足,一章惇壞之而有餘,則以哲宗為之子也。崔鷗、陳罐千言而不入,鄧洵武一言而快意,則又以徽宗為之子也。嗚呼。周家傳位季歷以及昌,而天命之永固,神宗傳位哲宗以至估,而國事之曰非,豈非繼志述事之相同,而創業垂統之不善歟。
竇禹鈞五子儀、儼、侃、偁、僖,皆相繼登科,號為五龍。馮道贈詩曰:燕山竇十郎,教子有義方。靈樁一株老,丹桂五枝芳。逮宋建隆元年,太祖謂宰相曰:深嚴之地,當以宿儒處之。竇儀清介重厚,非斯人不可。即曰拜為學士,後屢稱儀有執守,欲相之。趙普忌其剛直。及卒,閔然曰:天何奪我竇儀之速。蓋惜其未大用也。儼尤為才俊,善步星曆,與盧多遜、楊徽之同任諫官,嘗謂之曰:丁卯歲五星聚奎,自此天下太平。卒如其言。太祖謂侍臣曰:近朝卿士竇儼質重嚴整,有家法,閨門敦睦,人無斕語,諸弟不能及。僖亦中人材爾,傳有操尚可嘉也。
錄曰:愚觀竇氏之在宋初,其變面事警則有可責,其義方訓子則有可稱。雖然有五星聚奎,而後一代之人物可齊;無五代亂離,而後五子之出處可鈴。人情世道大抵而然,君子未可以厚非之也。

陳省華與妻馮氏性嚴毅,治家有法,子堯叟、堯佐、堯咨居常孝謹怡聲,侍側不敢以貴自處。景德中,堯叟掌樞機,堯佐直史館,堯咨知制誥,與省華同在北省。比客至,兄弟常立侍父側,客不自安,多引去。堯叟偉姿貌,強力奏對,明辯多智,數久典機密,軍馬之籍悉能周記。堯佐少好學,父授諸子經,其兄未卒業,堯佐竊聽已成誦;及貴讀書不輟。初從種放於終南山,陳搏謂省華曰:君三子皆當將相,惟中子貴且壽。一如搏言。及卒,自誌其墓曰:壽八十二,不為天官一品,不為賤使相納,祿不為辱。三者粗可歸於父母棲神之域矣。堯咨以氣節自任。君子謂省華聲聞,由諸子而益著。有宋以來,言家法者不能及云。
錄曰:愚觀陳氏,一時不惟可稱,而中子貴壽尤有可驗。雖然以自驗而電勉則可以自負,而夸毗則不可。蓋貴與壽,是人之所欲也。亦有不可又者,如顏子短命,曾參寡祿,冉閔無階,而萬世之下莫不尊之,以其德耳。故太上立德,其次立功,以是歸息於棲神之域,庶幾無忝於風興夜寐之心矣。
呂公著二子希哲、希純,少從憔千之孫復石介胡緩學德器,成就大異眾人;及長復從二程、張載遊,聞見益廣,遂絕意進取,不事科舉,學以僥倖利祿。王安石將真其子雩於講官,以希哲有賢名,欲先用之。希哲辭曰:辱公相知久,萬一從仕將不兔異同,則疇昔相與之意盡矣。安石乃止。及申公作相,二弟公綽公弼已官省寺,希哲獨滯管庫。申公嘆曰:當世善士,吾收拾略盡爾。獨以吾故,置不試命也。其母聞之,笑曰:是亦未知其子矣。范祖禹,其妹婿也,言於哲宗曰:希哲經術操行宜備講讀。乃除崇政殿說書。其勸導人主以脩身為本,正心誠意為主,若身不能脩,左右之人且不能諭,昆天下乎。與希純世濟其美,樂易簡儉,終年名益重,遠近皆師尊之。

錄曰:史稱呂申公知子之賢而不能薦,有愧於從祖。愚特以為無忝於正獻。何也。文穆之時,大道為公,不當以遠嫌為辭。申公之時,大道
既隱,人當以亦黨自懼,以是為防他曰。林希尚言:呂大防由公著援引,故進希哲以酬私恩,而公著之惡,則希哲導成之。嗚呼。孟子不云: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希哲以之回視雩與嬉輩真腐鼠之不若歟。
洪皓三子適、遵、邁。適幼敏悟,日誦三千言;皓使朔方,年甫十三,能任家事;以皓出使,恩補脩職郎;紹興十二年,與弟遵同中博學宏詞科。高宗嘆曰:父在遠方,子能自立,天之報也。宜加升擢。遂除。適敕令所刪定官,遵秘書正字。後三年,邁亦中是選。由是三洪文名滿天下。及皓歸,性秦檜,三子皆外補。皓謫英州,適往來嶺南省侍者九載。檜死,適自兩制一月入政府。又四日,擢居相位。遵為資政殿學士,邁為端明殿學士。邁之文學尤高,其立朝議論最多,所謂忠義之報,詛不信哉。

錄曰:洪忠宣豈比於蘇長孺哉。武之時,中國全盛,匈奴恃其桀敖而已。皓之時,華夷倒置,鈴死無生。若非天之所報,又安能有其家乎。特以檜之惡甚於犬羊,其毒逍於醜虜,虜能容忍於異域,檜不能得侍於同朝,帝能加擢於一時,顧不能保全於異日。惟天不可為,卒之有子以顯其世,有文以華其國。雖不得秉政於生前,亦登相位於身後。觀於史臣,亦悻悻曰:忠義之報,有由然夫。
胡安國三子寅、宏、寧。安國疆學力行,以聖人為標的,志於康濟,見中原淪沒,黎民徐炭,常若痛切於身;雖數以罪去,其愛君憂國之心遠而彌篤;每有君命,即置家事不問。然風度凝遠,蕭然塵表,視天下萬物無足以嬰其心。自正安右廢《春秋》,不列於學官,安國謂:先聖手所筆削之書,乃使人主不得聞講說,學士不得相傳習。亂倫滅理,用夏變夷,殆由乎此。故潛心是書二十餘年,以為天下事物無不備於此。每嘆曰:此傳,心要典也。寅號致堂本弟猶子,少桀點難制,父閉之空閣,其上有雜木,寅盡刻為人形。安國曰:當有以移其心。別置書數千卷於其上,年餘寅悉成誦不遺一卷。志節豪邁,新州謫命下,即日就道。宏號五峰,傳其父之學,優游衡山下餘二十年,玩心神明,不舍晝夜。張拭師事之。安國之傳《春秋》也,寧脩纂檢討,盡出其手,著《春秋通旨》,以羽翼其書云。
錄曰:人稱康侯如大冬嚴霜,其子豈歲寒能凋者乎。所上之章,凜凜如出一轍。蓋由其家學,一以《春秋》為準的也。父職總裁,子備檢討,家庭之問宛然史局。若溫公與康侯者,蓋不多見。雖不仕,猶仕也。至於父子並列儒宗,豈不美哉。
蔡元定二子淵、沈,皆躬耕不仕。始元定謫道州,跋涉數千里。道楚粵窮僻處,父子相對惟以道理自相怡悅。沈年三十屏去舉子業,以聖賢為師。自洪範之數,學者久失其傳,元定獨心得之,然未及論著。常曰:成吾書者沈也。沈受父師之說,沉潛反覆者數十年,然後成書,以謂體天地之撰者易之象,紀天地之撰者範之數。數始於一奇,象成於二偶。奇者數之所以行,偶者象之所以立。故二而四,四而八。八者,八卦之象也。一而三,三而九。九者,九疇之數也。由是重之而六十四,六十四而四千九十六,而象備矣。九而八十一,八十一而六千五百六十一,而數周矣。易更四聖而象己著,範錫神禹而數不傳。後之作者昧象數之原,窒變通之妙,或即象而為數,或反數而擬象,洞極用書,潛虛用圖,牽合傳會,自然之數蝕焉。先君子曰:洛書者,數之原也。余讀洪範而有感焉。上稽天文,下察地理,中參人物,古今之變,窮義理之精微,究興亡之徵兆,彝倫所敘,秩然有天地,萬物各得其所之妙。故西山賈氏以為與三聖之易同功者是也。

錄曰:愚觀數公之子,惟九峰之傳獨得其宗。其所著《洪範皇極》,蓋以天地之所以筆者數也,人物之所以生者數也,萬物之所以得失者亦
數也。數之體著於形,數之用妙乎理,非窮神知化、獨立物表者曷足以與此哉。其作書集傳也,曰:二帝三王之治本於道,二帝三王之道本於心。禮樂教化,心之發也;典章文物,心之著也;家齊國治天下平,心之推也。心之德其盛矣乎。聖人之心見於書,猶化工之妙著於物,非精深不能識也。此所以卓冠群倫,而從祀夫子廟庭-,不亦宜乎。
李舜臣三子心傳、道傳、性傳。舜臣傳學力行,多所著述。父子各秉史才,遷宗正寺簿,重修裕陵玉牒。當曾布呂惠卿初用事,必謹書之。或謂非執政除免,格不應書。舜臣曰:治忽所關,可拘常法。他所筆削,多類此。心傳為脩撰,專脩高、孝、光、寧四朝實錄。端平三年上書言致旱之由,曰:和耀增多而民怨。曰:籍貲不以罪而民怨。凡此皆起於大兵之後,而勢未有以消之,故愈積而愈極也。道傳明於河洛之學,嘗訪求從學朱熹之門者與之講習,盡得其遺書而讀之,篤於踐履,臥榻問大書喚起截斷四字,其用功慎獨如此。於經史未有論著,曰:學未至,不敢於詩。文未嘗苟作,曰:學未至,不暇。性傳嘗進對,有崇尚道學,未遇其實之言。帝曰:實者何。對曰:在格物致知。以為出治之本。又言:束周以後,諸侯、卿大夫皆以既葬除服。秦漢之際,尤為淺促。孝文定為三十六日之制,則視孝惠以前已有加矣。束漢以後,又損之為二十七日。謂之以日易月,則薄之至也。
錄曰:愚觀李氏一門,三子造詣略同,《宋史》列於儒林可無愧也。而乃分為四處,心傳、道傳總歸一巷亦可也,而乃殊於二門。若此者,可以見十羊九牧,前後不倫,欲無繁冗不可得矣。而元定之子沉從祀廟庭,不為列傳,子抗反為之,然則衹為官爵而已。故曰:余豈好辯哉。余不得已也。

唐璘拜監察御史臺史,且至惶駭趁避。其母曰:人言此官好,汝何憂乎。璘曰:此官須為朝廷爭是非。一咈上意,或性權貴,恐重為大人憂。母曰:第盡言。吾有而兄在。璘拜謝就職,首疏:天變而至於怒,民怨而幾於離,海宇將傾,天下將覆。陛下謂此何時尚。縱慾累德,文過飾非,疏遠正人,押暱戚堅;宰相用時文之才為經世之具,不顧民命,輕挑民端,不度事宜,頓空國帑,季政厥子,內交商人,賄塗大開,小雅盡廢,瑣瑣姻姪敢預邪謀,視國事如徘優,以神器為奇貨。都人側目,朝士痛心。盍正無將之誅,以著不忠之罪,蓋指賈似道也。再疏:鄭清之妄庸誤國,其子士昌招權納賄,拔庸將為統帥,起臟吏為守臣。璘立臺僅百日,世謂唐子方再見,皆母指教之也。
《元史》:姚天福拜監察御史,母戒之曰:古稱公爾忘私。委質為臣,當罄所衷,以塞其職,勿以未亡人為恤。俾吾追綜陵母,則死之日猶生之年也。天福亦請於憲府曰:御史責當言路,有犯無隱。苟獲譴乞,不為親累。或以聞,世祖嘆曰:天福母子雖生今世,其義烈之言當於古人中求之。
錄曰:宋唐璘與元天福,其母教戒同也,而其功業則異。璘立臺僅百日,雖曰切劇上躬,盡言無隱,宋至是已無可為矣。縱使子方復出,誰能救之乎。天福當世祖之際,練行言聽,不惟整攝臺綱,無一蛇二首之患,且能復立按察,有摺服豪右之功。然則璘非駭也,大廈將傾,有不勝其任之憂;福非烈也,元運方隆,無自貽伊戚之患。母之一喜一懼,而世道一污一隆,從可知矣。
拜住,安童孫也,五歲而孤,母卻烈氏有賢操教養之,稍長宏遠端亮,有祖風。嘗奏:人之仕宦隨所職司,事皆可習至,於學問有本,施於事業。此儒者之事,宰相之資也。陛下委臣以大任,臣有所畏者三:畏辱祖宗;畏天下事大,識見有所未盡;畏年少不克負荷,無以上報聖恩。常直內庭,知無不言。及入相,振立紀綱,修舉廢墜,裁不急之務,杜僥倖之門,加惠兵民,輕榣薄斂。英宗倚之,相與勵精圖治。時天下晏然,國富民足,遠夷有古未通者,皆朝貢請吏。初為禮儀院使,年方二十。吏就第請署,適後圃閱戲,母厲聲呵之曰:官事不治,若爾所為,豈大人事耶。遂探自克責。一日侍宴,英宗強以數卮。既歸,母戒曰:天子強汝飲,當益戒懼,無酣於酒。每事督訓。故人謂拜住之賢,母之教也。
錄曰:木華黎,元之四傑也。四世而有安童,又再世而得拜住。乃有所畏者,三祖孫奕世無忝,孰謂夷運而能若是哉。揆厥所由其母,閑之維,則收其放心,無寧沉湎之所致也。自是而後不能及矣。
《皇明名臣錄》:景泰中,禮部郎中章綸、給事中林聰、御史鍾同、大理卿廖莊因災異陳言。是時太上皇別居南宮,憲皇帝易儲為王,兩宮疏隔,嫌隙滋萌,災異荐臻,人心危懼,廷臣無敢言者。綸特陳脩德彌災十四事,內惇孝義,謂:太上皇帝君臨天下十有四年,陛下向嘗親受其冊封,恭為臣子,是天下之父也。每月朔望及歲旦,宜率群臣朝見,以極尊祟之道。又欲復舊皇后於中宮,以正天下之母儀。復舊皇儲於束宮,以定天下之大本。知此,則倫誼篤而和氣充,天意自回,災異自彌矣。作旨錮禁。先是景泰三年,朝廷初請易儲,事下廷議,舉朝大小臣工持疑,未敢發,聰獨首言:皇太子無過,不可易。憤激不肯署名,與鍾同、廖莊前後諫議相同,雖不能阻止,而人服數臣之義,天命卒無改云。

錄曰:臣觀諸臣之義,凜凜乎《春秋》大旨,當今萬世之攸賴者也。夫劇積出奔,輒未嘗廢;隱公攝位,桓乃嗣立。
英廟初還之時,憲皇方暴盛也。何以易為哉。蚓景皇帝儲嗣況瘁,后亦荐更當是時也。正宜納鍾同、章綸之說,直林聰、廖莊之論,加禮於太上,復儲於束宮,則名正言順,異曰奪門之變,未可知也。曾未瑜時,應天順人。英廟既晦而復光,憲皇既廢而反正,傳至我皇上億萬載,無疆之休。當時諸臣之議,寧不明白正大矣乎。乃知我明大統之傳,建天地,揭日月,未可斯須違越者也。
《燕對錄》:弘治十八年五月,上不豫,司禮監宣內閣李束陽、劉健、謝遷同入乾清宮,至御榻,上著便服坐,健等叩頭。上令近前,於是直叩榻下,上曰:朕承祖宗大統,在位十八年。今年三十六歲,乃得此疾,殆不能興。上玉色發赤,火聲盛氣。健等曰:陛下萬壽無疆,偶爾違和,暫須調攝,安得遽為此言。上曰:朕自知之,亦有天命不可強也。朕為祖宗守法度,不敢息荒。蒙皇考厚恩,選張氏為皇后,成化二十三年成婚,至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生束宮,今十五歲矣,尚未選婚。社稷事重,可亟令禮部舉行。皆應曰:若。上又曰:束宮聰明,但年幼好逸樂。先生每勤請他出來讀些書,輔導他做箇好人。健等皆叩頭,仰奏曰:臣等敢不盡力。

錄曰:臣觀孝皇垂絕之命,其從容委曲,始終詳盡,比之周書顧命,異世同揆。至若曰:朕為祖宗守法,不敢怠荒。尤萬世臣子深思痛念,至今在於人心所不能忘也。但以好逸之言,真如末命所諭,而後劉瑾、朱寧、江彬之徒紛紜瞽惑,尚頰在天之靈旋起旋滅,無能久禍,其貽謀不亦遠乎。
祭酒宋公訥稟性純誠,動以矩護,不妄言笑。會建大學成,中外貢入,學徒日夥,教泥不行,於是擢為祭酒,所以提契鏟碘不遺餘力,橫經發難,擊部廓塞,學者如客得歸,居常寢食恆在廂房,不宿於家。一日有疾,上遣中使問諭,召其子麟還京侍養。至是麟等懇請還家,厲聲曰:是何風雲氣少,兒女情多耶。及病革乃歸。上親為文祭之官,其次子復祖為司業。
錄曰:惟日孳孳,斃而後已。聖人所以勉學者,未聞不宿於家也。以為風雲氣少,兒女情多,然則叉須鐵石心腸而後可耶。雖然以若人而在師保之位,不息人君一曰之問,接賢士大夫之時少,與宦官官妾之時多。此所以道能信主,忠可身行。闕子復為司業,豈尋常兄女子者可比耶。
《尹直瑣綴錄》:尚書何文肅公喬新,父太子太保、吏部尚書何文淵。昔任溫州知府,不受遺金,人為立卻金館,至今猶存。及文肅公初第進士,使淮西,巢令問徽以嘗師其先公,贈以白金,文綺公卻之,徽曰:吾以壽吾師,非贈君也。答曰:子以壽吾父,因他人致之則可,因吾致之則不可。在閩時,市舶內臣死,鎮守分其餘貲,遺三司,公獨力辭,不獲,則受而輸於公帑。及長汴臬,都指揮武成德嘗因薦已燼以犀帶銀器,笑曰:我知君,君不知我。武暫而退。及致仕,楊宣慰遣使致金幣為壽,並獻文梓,可為壽具者一無所納。或勸之曰:戒之在得,正在今日。其廉蓋素性然也○
錄曰:昔人有言:臣之清,不如臣之父者。今亦有言:何之清,不如何之子者。愚則以清白士大夫美德,至父子奕世相傳,雖出甩勉,亦所當向若,徒以為過。情嬌激,則世無全人矣。錄之。
天順初,太監曹吉祥、忠國公石亨估寵擅權。監察御史楊誼劾之。既而彗孛疊見,二勢益張。公約十三道連名,極論有私於亨者。亨乃與祥合謀、上譜下錦衣獄文,致其死。會京城大風雨雹,拔木壞屋,走下馬牌於正陽郊外,始得末減,謫戍遼束,遇赦還職。時二凶尚在,或謂宜詣謝,方可無事。公不肯,復戍廣西。及二凶誅,方始復官。子源弘治問任欽天監五官監候。正德初,逆瑾當權,源上疏言:占候得:大角及心宿中星動搖天遊,天機、天權星不明。因勸先皇安居深宮,遠絕遊幸,節賞賜,止工役,親元老大臣,講讀詩書。復疏:十月二十六曰占候得:連曰霧霧交作,為眾邪之氣陰冒于陽臣,欺于君。小人擅權,為下叛上,引譬甚力。又言:自正德二年以來,一向占候得火星入太微,垣帝座之前,或束或西,往來不一。勸上宜思豫防。意在瑾也。於是瑾.怒,喚源面斥,嬌韶杖責,遣戍肅州。

錄曰:愚觀謫戍之命,一之已甚,未聞再而無悔者也。不題之言,父已罹辜,未聞子復蹈之者也。惟有父子鐵石之心,而後有前後筮龜之論。楊氏可謂不沒矣。此其大風雨雹,亦可以見天心仁愛之至也。

弘道錄卷之二十竟

弘道錄卷之二十一

夫婦之義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則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惹父母,是以不告也。萬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則吾既得聞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
錄曰:魯莊公即位二十有二年,壽三十六也,而始聘於齊,豈非告則不得娶乎。苟有明王在,上誅文姜之不慈,正莊公之不孝,則既免於任之樓,犖之牽,亦不至如般之弱,閔之幼,而子牙慶父之奸可以無作矣。奈之何桓方飭伯,血盟未載,不思無後之為大顧,憧憧於違難之問,其視妻而不告者,又何如哉。必合而觀,然後知二聖不告之為義,而孟子行權之為太。

《禮記》:夫昏禮,萬世之始也。娶於異姓,所以附遠厚別也。幣必誠辭,無不腆告之以直信。信事人也,信婦德也。一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夫死不嫁。
錄曰:以記禮次之者,大聖權也。大禮,經也。未合禮而正經,猶今能立而言權。於是,有娶於同姓而謂之吳孟子者,有悖於直信而涕出女吳者,有忽於辭腆而鼠牙是競者,有背於偕老而鶉鵲不若者,皆萬世之罪人也。
《詩》:后妃以君子不在,而思念之曰:釆釆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真彼周行。陸彼崔鬼,我馬虺嘖。我姑酌彼金曇,維以不永懷。陸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魷,維以不永傷。陸彼砠矣,我馬堵矣。我僕痛矣,云何吁矣。
錄曰:或以此為美里拘幽之曰而作,其知道者乎。夫以紂之政,誠酷烈矣。然臣罪當誅之心,文王未之改也。后妃內切憂懼之意,外共服事之德,不真彼於周行乎。其托言於酒,非真解憂也。豈其崇侯之諧方盛,而閡夭之謀未行歟。卒之無可奈何,而付之於浩嘆,則后妃者獨不可謂之至德耶。
南國被文王之化,諸侯大夫行役於外,其妻獨居,感時物之變而思其君子,曰:嚶腰草蟲,趨耀阜蠡。未見君子,憂心仲仲。亦既見止,亦既觀止,我心則降。險彼南山,言釆其蕨。未見君子,憂心啜啜。亦既見止,亦既觀止,我心則說。陸彼南山,言釆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觀止,我心則夷。
錄曰:註以此詩若周南之《卷耳》者,蓋紂在上,西伯在下,諸侯雖有被化之私,而實從公家之役,其憂固不能自已也。況夫逍進之藪刑人,如不克者乎。及夫既見而悅,則公私之情,上下之分,兩得之矣。此所以為召南之化也。若徒以執手之愛,契闊之情,其憂其樂所關微矣。

衛之婦人以其君子行役於外,而思念之日:雄雉於飛,泄泄其羽。我之懷矣,自請伊阻。雄雉於飛,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實勞我心。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遠,曷云能來。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恢不求,何用不臧。
錄曰:是詩之義,雖在聖門仲由以下而能知之者鮮矣。夫爾我相形,而後恢心生焉,有無相判,而後求心生焉。及其至也,子之於親,以婦見誅,仗莫甚矣。婦之於翁,以美見納,責莫甚矣。衛之為國,不啻其淪喪也。然而猶存康叔之祀者,徒以匹夫匹婦尚知禮義。此可見天理民彝,途人堯舜,均稟一致,而先王陳詩之道,夫子刪述之功,豈小補歟。
婦人為夫所棄,作詩曰:習習谷風,以陰以雨。眼勉同心,不宜有怒。釆封釆菲,無以下體。德音莫違,及爾同死。行道遲遲,中心有違,不遠伊邇,薄送我畿。誰謂茶苦,其甘如薺。宴爾新昏,如兄如弟。涇以渭濁,提提其扯。宴爾新昏,不我屑以。母逝我梁,母發我筍。我躬不閱,遑恤我後。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甩勉求之。凡民有喪,匍匐救之。不我能情,反以我為儼。既阻我德,賈用不售。昔育恐育鞠,及爾顛覆。既生既育,比予於毒。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爾新昏,以我御窮。有洸有潰,既請我肄。不念昔者,伊余來堅。
錄曰:愚觀棄婦之詞,古人以比忠臣孝子。其款誠之委曲,措詞之從容,非真有是事也。何也。蓋閨門之中,恩常掩義,自非負販轉徙之徒,孰有輕棄其妻者乎。且以七出有條,三不去有律,庶人無停娶之理,亦#1不容宴樂其新昏也。蚓於被棄之時,心志悖戾,言語不倫,既乏代筆之工,終鮮學問之益。《谷風》,婦人何自而能是哉。豈以衛之賢者處亂國,事暗君。其曰電勉莫違者腹心之誼也;曰匍匐恐鞠者手足之情也;曰綺菲苜蓄者器使之恩也;曰涇濁渭清者反己之德也。然而新進者方效用矣,則不得不禮薄,如不遠伊邇也;不得不刑戮,如有洸有潰也。若乃君子之心,則豈處其薄乎。亦惟曰:我躬不閱,遑恤我後而已。是詩也,有悠然不迫之風,有奮然感動之意,有怨而不怒之則,有去而復顧之情,孰謂一婦人而能若是哉。凡孤臣孽子讀是,不廢詩而嘆者幾希矣。
《鄭風》述賢夫婦相警戒之詞日:女曰雞嗚,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見與馬。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錄曰:士與女一家之存亡也。琴與瑟一人之理亂也。一家之存亡,係於雞嗚昧旦。夫苟淫蕩放逸,則生不殖;生不殖,家必難矣。一人之理亂,係於執手偕老。夫苟二三其德,則室不宜;室不宜,愛且離矣。此安靜和好,所關甚大;而有洸有潰,家道之所以無成歟。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錄曰:夫投我以桃,報之以李者,報施之常也。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者,篤厚之至也。故曰匪報也,永以為好也。然則知子之來而雜佩以問者,其於報施又何如哉。鄭以淫蕩忘返,若《靜女》《漆洧》諸篇,所樂者城之隅,洧之外耳;所贈者彤之管,芍之藥耳。固不可責其親賢友善,而門內之職併已亡之矣。此雖錚錚之金,靡靡之雅,而緇衣之感亦安可誣哉。
齊賢妃御於君所,至於將旦之時,必告君曰:鸚既嗚矣,朝既盈矣。匪鸚則嗚,蒼蠅之聲。束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束方則明,月出之光。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

錄曰:愚觀是詩義明詞順。蓋古者官壺之中,不但閨門淑女,如傅姆師氏,莫不有做戒之道,諷誦之詞焉。故其詩曰:雞既明矣,會朝之人既已盈矣。欲令君早起而視朝也,而君方以為匪雞則嗚,乃蒼蠅之聲乎。又曰:東方明矣,會朝之人既已昌矣。欲令君早起而視朝也,而君方以為匪束方則明,月出之光。至於蟲飛薨薨,旦以分矣,尚未見其起而視朝也,則我豈不欲與子同寢而夢哉,但韋臣之會於朝者,候君不出將散而歸矣。無乃以我之故,而併與子為憎乎。此於上下措詞文順理直,故常存之以備參考。
《尚書?大傳》:古者后夫人將侍君,前息燭,後舉燭;至於房中,釋朝服,襲燕服,然後入御於君。雞嗚,太師奏雞嗚於陛下,然後夫人嗚佩玉於房中告去也。然後,應門擊柝告辟也。然後少師奏質明於陛下,然後夫人入庭立,君出朝。
錄曰:如是則叉無,匪鷂則嗚之,愆亦遠於脫簪待罪之責矣。錄之。
《外記》:周宣王嘗晏起,姜后脫簪洱待罪於永巷,使其傅母通言於王曰:王樂色而忘德,失禮而宴起,亂之興。自婢子始,敢請罪。王曰:寡人不德,實自生過,非夫人之罪也。自是勤於政事,早朝晏罷,卒成中興之名。

錄曰:夫齊姜姓,周之世姻也。故邑姜、姜后皆出於齊,而雞嗚之詩亦係於齊。以其時考之,蓋不相遠,而義實相近,豈即姜后之所陳。故時稱賢妃傅母之所誦,故別於《大雅》歟。不然何庶予子憎方以為懼,而顛倒裳衣顧以為常歟。然不可考也。
《春秋》:魯莊公元年冬十月,王姬歸於齊。二年秋七月,齊王姬卒。
錄曰:此王姬也,歸於齊,則為夫人矣。而曰卒,王姬卒,何也。蓋是時天王之不君甚矣,齊侯之淫德極矣,文姜之忌憚蔑矣,魯莊之掃恥盡矣。夫烏獸不可與同韋也。哀哉乎王姬,而與之敵體乎。天王自同於烏獸也,而豈知匹婦之不可奪志哉。甫於歸而即謝世,僅及數月之期,豈其屯難遭回,不勝忸怩之心。而姜氏乘剛淫逼,蚓當自竄之曰,有人心者不若是想,遂奄然而長逝耶。《易》曰:屯如,遭如,乘馬斑如,女子貞,不字。王姬有焉。然則烏中之凰,珠中之璧不得以齊襄之醜惡累之也。吾夫子表而出之,所以遏淫欲存貞行,以愧當時,勸後世之意切與。如但以我主而錄之,服而卒之,抑末矣。
莊公四年三月,紀伯姬卒。六月乙五,齊侯葬紀伯姬。十有二年春王三月,紀叔姬歸於鄗。二十有九年冬十有二月,紀叔姬卒。三十年八月癸亥,葬紀叔姬。
胡傳曰:莊公四年紀憫去國,叔姬至此始歸於都者。紀侯方卒,故叔姬至此,然後歸爾。歸者順詞以宗廟在鄱,歸奉其祀也。魯為宗國,婦人有來歸之義。紀既亡矣,不歸於魯,所謂全節守義,不以亡故而虧婦道者也。魯人高其節,恩禮有加焉。是故其歸其卒其葬,史冊悉書。夫子存而弗削,為後世勸。
錄曰:理與勢,天下之至敵也。而亦至不敵也。理之勝,萬世而不移;勢之勝,一時而有問。何也。蓋心主理,權主勢。一國之權在人,匹婦之志在己,故以齊之勢,紀可滅,而姬之志不可滅。君可虜而婦?之殯不可虜。聖人著之於經,以見伏節守義之美,而齊、襄、魯桓之惡不攻自見矣。傳以為葬而示之恩其然,豈其然乎。
《傳》:齊侯弒魯君,滅其婚姻之國,而葬其文,是猶加忍於人,以手撫之也。其說非是。
《左傳》:魯桓公未昏於齊也,齊侯欲以文姜妻鄭太子忽,忽辭,人問其故,太子曰:人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詩》曰: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國何為。君子曰:善自為謀。及其敗戎師也,齊侯又請妻之,固辭。人問其故,太子曰:無事於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奔齊之急,而受室以歸,是以師香也。民其謂我何。遂辭諸鄭伯。
錄曰:愚觀鄭忽之事,未嘗不嘆世衰道微,霸者未作,君不能保其臣,而執劫於鄰國也;父不能保其子,而倚仗於強援也。夫五霸之命無易樹子,則何待於已親。無以妾為妻,則何叉於更室。若俱以辭婚而失國,是又不待貴易交,富易妻也。奈之何紛紛以為病也。然則,忽者奈
何。孟子曰:仁則榮,不七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所謂自求多福者如此。忽處鄭莊之世,三綱絕矣,縱能自強於善,猶懼其亡,何況甘於交質,狙於狄勝,徒以婚齊為輕重哉。或曰:忽嘗先配後祖,而今乃能辭婚,何也。蓋忽沾沾自喜之人也。朱子譏其柔懦疏闊是已。夫沾沾自喜者,未叉通無所見,惟其怠惰而不能操慮,迂闊而不近事情,是以甘為人下而不辭也。詩人譏之曰:狂童之狂也。且豈其過歟。
《列女傳》:衛宣夫人者,齊侯之女也。嫁於衛,至城門,而衛君死。保母曰:可以還矣。女不聽,遂入,持三年之喪。喪服畢,其弟立,請曰:衛小國也,不容二庖。請願同庖。夫人不許。衛君使人怨於齊,兄弟皆欲與君,使人告女。女終不聽。

錄曰:考諸禮,曾子問:有親迎女在途,而父母死之。文無至城門而君死之文。君子謂未成婦,疑無服也。而持三年之喪,不已過於厚乎。若乃未成婦之女,而請願同庖,豈禮也歟。君之弟,禽獸之行也。齊之俗淫靡之風也,宜乎女之終不聽也。
魯寡陶嬰者,魯門之女也。少寡,養幼孤無強昆弟,紡績為產。魯人或聞其義,將求焉。嬰聞之,恐不得免,作歌曰:悲夫,黃鵲之早寡兮,七年不雙。宛頸獨宿兮,不與眾同。夜半悲嗚兮,想其故雄。天命早寡兮,獨宿何傷。寡婦念此兮,泣下數行。嗚呼哀哉兮,死者不可忘。飛烏尚然兮,況於貞良。雖有賢雄兮,終不重行。魯人聞之曰:斯女不可得已。遂不敢復求。
錄曰:愚觀黃鵠之歌,其旨切,其情哀,有風人之義,而無怨怒之詞,是真能守禮義之俗。雖使異類聞之,寧不為之感動,而況於人乎。此妾婦之中正,禮道之範圍,而割鼻斷臂,截髮割耳,有所不得其正矣。

楚姬,楚莊王夫人也。莊王好獵,姬諫不止,乃不食禽獸之肉。王改過,勤於政事。嘗聽朝罷晏,姬曰:何晏也,得無饑倦乎。王曰:與賢者語,不知饑倦也。姬曰:王之所謂賢者,何也。曰:虞丘子也。姬掩口而笑,王曰:姬笑,何也。對曰:妾執巾櫛十餘年,遣人求美,人進於王。今賢於妾者二人,同列者七人,妾豈不欲擅王之寵哉。不能以私蔽公,欲王多知人也。今虞丘子相楚十餘年,所薦非子弟則族昆,未聞進賢退不肖,是蔽君而羞賢路。妾之所笑,不亦可乎。明曰以告,虞丘子避席不知所對。於是避舍,使人迎孫叔敖以為令尹,治楚三年而莊王以霸,樊姬之力也。
錄曰:姬之不食禽獸肉也,可謂以身諫矣。而藉以進賢,則吾不知也。夫叔敖之賢,固非虞丘子之所知;而樊姬之名,則知者多矣。豈因諫獵之事,而遂以傅會哉。然不可考矣。

高行者,梁之寡婦也。為人榮於色,而美於行。夫死不嫁。梁貴人爭欲娶之,不能。梁王王聞之,使相聘焉,曰:妾聞婦人之義,一往而不改以全貞,安可不顧名節,自甘身而羞賤,棄義而從利,無以為人。乃持刀自引,以割其鼻,曰:妾已刑矣。所以不死者,不忍幼弱之重孤也。於是相以報王,王大其義,高其行,為復其身,尊其號曰:高行。
錄曰:古禮諸侯一娶九女,二國勝之。几君無再娶之義,恐其棄德嗜色。故一娶而止,尚可近失節之婦哉。梁王驕姿不道,固不足責;而梁女書之於冊,觀者不責漢之無制,相之無衍,而徒美婦之高行。嗚呼。婦行何高,則王行何卑乎。
《漢書》:班捷妤者,左曹越騎班死之女也,賢才通辯。成帝遊後宮,嘗欲與同輦,辭曰: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左側。三代之末,主乃有女璧。今欲同輦,得無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而喜曰:古有樊姬,今有捷好。每誦《詩》及窈窕淑女,女師之篇,必三復之。進見容止,輒依古禮。其後趙飛燕有寵嬌拓,讚訴云:挾邪詛祝。上考問,捷妤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脩正尚未蒙福,為邪欲以何望。且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訴。如其無知,訴之何益,故弗為也。上善其對而憐憫之。捷妤恐久見危,求供養皇太后於長信宮。上許焉。帝崩,充奉園陵,薨,因葬園中。
錄曰:愚觀捷妤之執義,而嘆孟堅之寡識也。夫坏寵恰勢,婦人之常也。明哲保身,君子之獨也。姦禍之與倖權,譬如烈火。故《詩》云:燎之方楊。又云:誰能熱熱,不可止遏,引可親炙乎。是故寧幽清龍密,托長信之末流,無寧薰耳塗目,效永巷之罪首,使固稍知此義,枕經藉書,紆體衡門,上無所蒂,下無所根,豈非達者之高致,哲士之盛節哉。顧乃責會合之計,運朝夕之策,戀戀於權勢之門,濡體於危險之途,此賓戲所陳之詞,與班姬團扇之旨不可同曰語也。以固之博通古今,為世良史,人物之臧否,出處之大節,籌之何許,而乃不如一女子哉。然則不免於質之勝文,君子不能不為之深惜也。
平帝王皇后者,莽之女也,婉淑有節行。平帝即位,莽秉政,以女配帝。歲餘帝崩,後莽篡,后年十八,常稱疾不朝。莽敬憚哀傷,意欲嫁之,令立國將軍成新公孫建世子橡飾將醫,往問疾。后大怒,鞭笞旁侍御,因發病不肯起,莽遂不敢強也。及漢兵誅莽,墦燒未央宮。后曰:何面目以見漢家。自投火而死。
錄曰:平后之拒父,豈比於元后之責莽乎。夫令妻壽母,古今稱頌,豈知亦有不然者歟。漢之元后,壽蝓八十,歷元、成、哀、平四世,為天下母,饗國六十餘載。群弟世權,更持國柄,是以釀醞保護,以成其亂。及至篡國滅劉代漢,而後握璽以拒之,噫抑晚矣。固不若年少執節之為愈也。

《束漢書》:光武中元元年甲申,使司空告祠高廟曰:高皇帝為群臣約,非劉氏不王。呂太后賊害趙王,專主呂氏,賴社稷之靈,祿產伏誅。天命幾墜,危朝更安。呂太后不宜配食高廟,同桃至尊。薄太后母德慈仁孝,文皇帝賢明臨國,子孫賴福,延祚至今。其上薄太后尊號曰:高皇后,配食地衹,遷呂太后廟主於園,四時上祭。
錄曰:愚觀呂薄之際,而感理之吉凶消長係於時之進退存亡,未嘗有毫忽之差也。蓋后與帝俱起側微,方其問關百戰,求帝於藪澤之中,彼一時也。及帝擁戚姬,親如意,據軏之勢,此亦一時也。至於偃然稱制,南面以臨天下,此又一時也。極其至也,乃有人競之作焉,有鵲鴆之毒焉,有滅宗之禍焉,有易姓之謀焉。檗以《春秋》之義,所謂自絕於天不可得而禱也。當時漢廷大臣未能堅守嚏血之盟,蚓責以《春秋》之義哉。此義不明,是以不傳之呂而篡之新,宜乎帝之進薄而退呂也。

王霸少厲高節,其妻亦美志行。值玉莽篡,棄絕交宦。建武中,徵至京,不屈。初與同郡令孤子伯為友,後子伯至楚相,子為郡功曹,令之奉書於霸,車馬服從雍容如也。霸有子方耕於野,聞賓至,釋未而歸,見令狐子沮,作不能仰視,父目之有愧容。客去,久外不起,妻怪而問故,霸曰:吾與子伯素不相若。向見其子容服甚光,舉措有適,而我兒蓬髮歷齒,未知禮,則父子恩深不覺自失耳。妻曰:君脩清節,不顧榮祿。今子伯之貴,孰與君之高,奈何忘宿志,而慚兒女子乎。霸崛起而笑曰:有是哉。遂共隱遁終身。
錄曰:觀人何以不於所勉,而於所忽乎。蓋貧賤之交,人所難忘,而彼此相形問,亦難釋於此。而小芥焉,糟糠之義微矣甚矣。霸妻之高識也,無我,無人,無物情,而況於世態乎。鈴若而人自斯下堂,初不在山之深林之密也。
鮑宣妻桓氏,字少君。宣嘗就少君父學,父奇其清苦,故以女妻之,裝送資賄甚盛。宣不悅,謂妻曰:少君生富驕,習美飾,而吾實貧賤,不敢當禮。妻曰:大人以先生脩德守約,故使賤妾侍執巾櫛。既奉承君子,惟命是從。宣笑曰:能如是,是吾志也。妻乃釋歸侍御併服飾,更著短布裳,與宣共挽鹿車,歸鄉里拜姑,禮累提甕出汲,脩行婦道。鄉邦稱之。
錄曰:柔曼之傾意,非獨損志,蓋亦有增過者焉。相如才美,琴心是務,馬融儒者,絳帳為樂。吾見其貧賤而移,富貴而淫也,又焉能威武不屈乎。故鈴有少君之行,而後有子都之節。
安定皇甫規妻者,善屬文能書。規卒,年盛而色美。董卓聞其名,娉以轎輜百乘,馬二十匹,奴婢錢帛充路,妻乃輕服詣卓門,跪自陳,請辭甚酸愴,卓使傅奴侍者悉拔刀圍之,曰:孤之威教,欲令四海風靡,何有不行於婦人乎。妻乃立罵卓曰:君羌胡之種,毒害天下,猶未之耶。妾之先人清德奕世,皇甫氏文武上才,為漢忠臣。君親非其趣使走吏乎。敢欲行非禮於爾君夫人耶。卓大怒,乃引車庭中,以其頭懸軌上,鞭馳四交,遂死車下。後人稱頌,圖畫其像,號曰禮宗云。
錄曰:規與妻何如瑛與邕乎。規之恥不與黨,妻之奮不失身,媲美同義,可無愧矣。而邕顧懷董卓之恩,終被收戮;瑛亦於曹操之坐,叩首酸哀。此其一全與否,一生與死,不可同年語也。
獻穆曹皇后,操之中女也。建安#2十九年,進為夫人;伏后弒,立為皇后。魏受禪,遣使求璽綬,后怒不與,如此者數輩。后乃呼使者入,親數讓之以璽綬,抵軒下,因涕泣橫流曰:天不祚爾。左右莫能仰視。魏景、初元年薨,合葬禪陵,車服禮儀皆依漢制。
錄曰:春秋之時,雍姬謂其母曰:父與夫孰親。其母曰: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然則父之所為如莽與操者,尚可重父而輕夫耶。觀於平獻二后之事,則雍姬殺夫之罪,仲母飴女之愆,皆不可追矣。

弘道錄卷之二十一竟

#1『亦』原作『赤』,據文義改。

#2『安』原作『女』,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二十二

夫婦之義

《晉書》:愍懷太子妃王氏,字惠風,太尉衍之女,貞婉,有志節。初太子被廢,居金塘城,衍表請離婚,惠風號哭而歸,行路為之流涕。及劉曜陷洛陽,掠之以賜其將喬屬,渡孟津於河中欲妻之,惠風拔劍距屬曰:我皇太子之婦,司徒公之女,而逆胡小子敢干我乎。言畢即投河中。其侍妾名六出,魏浚儀命諷之孫女,見其主亦自奮曰:大既有之,小亦宜然。復投河中。
錄曰:愚觀晉之流俗,懵昧顛惑,動以虛名相尚,而不顧瑕釁;如二女者,乃趺中之璧,壺中之冰。衍曾不倫,方且營營三窟之計,急急離婚之謀,不有貞行。其胡自別而卒,以玉全有。如此水較之排牆填殺,真同瓦石,安在其眾中珠玉耶。清談之禍,上不能庇其國,中不能保其身,下不能有其子女。嗚呼,慘矣。此萬世所當戒也。

《唐書》:太宗二曰罷朝退居宮中,嘗怒曰:會須殺此田舍翁。時長孫后在側,問曰:為誰。上曰:魏徵言不遜,每廷辱我。后乃退,具朝服而立于庭,上驚問其故,后曰:妾聞主明臣直。今魏徵直,由陛下之明故也。妾敢不賀。上悅。
錄曰:帝之怒,非徵之辱也,迺心之不純也。后之賀,非心之格也,迺名之可喜也。使誠知純心要矣,則又不以是喜。知用賢急焉,亦叉不以是怒。異時明母之不后,則徵有以報文德之遇;而王子之失婚,則后無以解田舍之憾矣。
徐惠妃以上束征高麗,西討龜玆,翠微玉華營繕相繼,又服玩華靡,上疏諫曰:以有盡之農功填無窮之巨浪,圖未獲之他眾,喪已成之我軍。昔秦皇并吞六國,反速危亡之基;晉武奄有三方,翻成覆敗之業,豈非矜功恃大,棄德輕邦,圖利忘危,肆情從欲之所致乎。珍玩技巧,乃喪國之斧斤;珠玉錦繡,實迷心之鴆毒。作法於儉,猶恐其奢;作法於奢,何以制後。上善其言。
錄曰:太宗之世,一賢妃而顯名,何也。蓋唐之興者,反隋之舊也;致治之美者,從諫之功也。故人人不以為諱,親疏不以為瀆召,則骨經綱紀之臣變為脂韋唯偌之行,何況閨門之淑女哉。
高宗召長孫無忌、李勣、于志盒、褚遂良於內殿。遂良曰:今日之召多為中宮,上意既決,逆之必死。太尉元舅,司空功臣,不可使上有殺元舅及功臣之名。遂良起於草茅,無汗馬之勞,致位至此,且受顧託,不以死爭之,何以下見先帝。勣稱疾不入,遂與無忌等至內殿。上顧謂曰:皇后無子,武昭儀有子,今欲立昭儀為后,何如。遂良對曰:皇后名家,先帝為陛下所娶。臨崩執陛下手,謂臣曰:朕佳兒佳婦,今以付卿。此陛下所聞,言猶在耳。皇后未聞有過,豈可輕廢。上不悅而罷。明日又言之,遂良曰:陛下必欲易后,請妙擇天下命族,何必武氏。願留三省。又曰:臣今作陛下意,罪當死。因置質於殿階,解巾叩頭流血,乞放歸田里。上大怒,命引出。昭儀在簾中,大言曰:何不撲殺老撩。無忌曰:遂良受先朝顧命,有罪不可加刑。他日,李勣入見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上意遂決。
錄曰:時無忌、遂良、世勣涇渭猶未分也。明日一言,而唐之宗廟、社稷、本宗、支庶以至群臣、百官鴕乎危矣。然則謂勣為上所重,當進者果何人哉。良勇於匡救,使萬世之下猶知君臣夫婦朋友之義。若勣而先入,則佳兒佳婦之言諉於不聞,天理人心不幾於息乎。言雖未能回天,而義已如皎日,君子不能不錄之也。

楊烈婦者,李侃妻也。陷汴,分兵略定諸縣。以城小賊銳欲過去。建中末,李希烈時侃為頃城合,婦曰:寇至當守,力不足則死之,進尚誰守。侃曰:兵少財乏,奈何。婦曰:縣不守,則地,賊地也;倉凜府庫,皆其積也;百姓,皆其戰士也。於國家何有。請重賞,募死士,尚可濟。侃乃召吏民廷中曰:合誠,若主也,然歲滿則去,非如吏民生此土者墳墓存焉。宜相與死守,忍北面奉賊乎。眾泣許諾,乃狗曰:以瓦石擊賊者賞千錢,以刀矢殺賊者萬錢。得數百人,率以登城。婦身自爨以饗眾報賊曰:頃城父老義不下,賊得吾城不足為威,宜亟去,徒失利無益也。會賊將中矢死,遂引去。縣卒完詔。遷侃太平合。先是萬年通天初,契丹寇平州,鄒保英為刺史,城且陷,妻奚率家僮、女丁乘城不下,詔封誠節夫人。默啜攻飛孤,縣合古玄應妻高能固守,詔封狗忠縣君。史思明之叛,衛州女子侯、滑州女子唐、青州女子王相與敵血,赴行營討賊。滑濮節度許叔冀表其忠,皆補果毅。雖敢次不忘於國,然不如楊烈婦伉慷知君臣大義云。

錄曰:愚觀唐史之志烈女,皆無倫春,獨此志紀迷頗有本末。且抑揚不苟,豈因以愧當世耶。侃亦殉人者,爾而能轉禍為福,使二十四郡聞之,寧不唾死乎哉。蓋不但一烈婦,而三女子將挪愉之不置矣。
武宗賢妃王氏性機悟,年十三入宮。帝為穎王,穆l宗曉賜王,嗣位妃,陰為助畫,進號才人,有寵狀,纖順頗類。帝每畋苑中,妃必從,校服光侈,略同至尊,相與馳騁。觀者莫知孰為帝也。帝欲立為后,李德裕不于。帝稍惑方士,言:我取不死,後窪不豫,膚澤消稿。妃切憂之,帝曰:脫如有不諱,汝將奈何。泣曰:陛下萬歲後,妾得以殉。帝不復言。及大漸,才人取所常貯悉散遺宮中。審帝已崩,即自經喔下。當時嬪御中,雖常拓才人者,至是皆義之,為之感動。
錄曰:殉葬非古,畋獵非懿。而錄之者以唐氏一代世無閨則,而耽溺異衍,尤所當鑒,非獨為才人,幸乃以為刑于錯也。

《宋史》:包臆妻崔氏,拯之子婦也。臆早卒,遺一稈。拯夫婦意崔不能守也,使左右嘗其心,崔蓬垢出涕,見拯曰:翕,天下名公也。婦得齒賤役,執漸灑之事,幸奚。況敢汗家乎。生為包氏婦,死為包鬼,誓無他也。後稈亦卒。崔母呂自刑州來,欲誘崔嫁,謂曰:喪夫守子。子死孰守。崔曰:昔者非為子也,為舅姑也。今舅沒,姑老忍舍去乎。呂怒曰:我寧死,庾不獨歸。崔曰:母遠來,義不當使獨還。然至判州,儻不義見迫,必終於尺組之下矣。遂偕去,母懼其義,卒不敢奪。拯嘗出其賸,在父母家生子。崔氏密撫其母,使謹視之,後取歸,名曰誕,以奉包祀。
錄曰:孝肅嘗曰:後世子孫仕宦者,犯臟者,不得放歸本家,死不得葬大塋中。不從吾志,非吾子若孫也。其嚴如此,而獨不為其婦慮乎哉。胡為乎,而使左右嘗之耶。夫以拯之婦而有呂之迫左右之問,然有以來之也。刑于者,可不務慎乎。崔不寧不貳其操,且能密撫其勝子,以全宗祀,豈區區匹婦之義哉。天於孝肅,亦可謂有知矣。

傅察妻趙氏,扑之女也。察,堯俞從子,自幼嗜學,恬於勢利,年十八舉進士,尚未廷試。蔡京誘以附己,遣子儻與衛士數輩踵至,將妻以女,拒不答;強邀相見,不從。後竟為清獻公婿。識者已知其器識未易量也。及為兵部員外郎,使金時,虜已渝盟,或勸無急,遽曰:啣命以出,聞難而止,如君命何。遂行。遇斡離不領兵至,使拜不肯。時白刃如林,或拌之伏地,愈植立不顧,反覆論辯,謂官屬侯彥等曰:我死必矣。父母聞之,必大戚。幸記吾言,以告吾親,使知我死國,小紆其亡窮之悲也。遂遇害。及彥等歸,皆能道察不屈狀,犖犖狗義如此。聞者哀而壯之。
錄曰:清獻之女與孝肅之婦,其名相坪也。察辭京而婿祚,既無勉強之心,則出使而狗國,又豈偶然之故哉。知重其身,故擇配之嚴;知愛其親,故守義之篤。趙氏愈有榮矣,非崔呂逼迫之可比也。

呂祉妻昊氏。祉辟張浚府,會岳飛欲大舉伐金,檜忌之,言於以昭。飛詣都督張浚議事,浚曰:王德淮西軍所報,欲以為都統,命祉以督府參謀領之,何如。飛曰:德與酈瓊素不相下,一旦偃之在上,則必爭。呂尚書不習軍旅,恐不能服眾。又曰:張俊、楊沂中如何。曰:張宣撫,飛之舊帥,其人暴而寡謀。沂中視德等耳,豈能御此軍哉。浚艷然曰:固知非太尉不可也。飛曰:都督以正問,不敢不盡其愚,豈以得君為念哉。浚竟以王德為都統制,酈瓊副之,以祉參謀軍事。瓊與德交訟於朝,乃命德還建康,以其軍隸督府,復命祉往廬州節制之。遣中使押賜鞍馬,祉拜賜,謂家人曰:君命如此,義不可辭。一死固不惜",第恐無益於國。與妻學對泣訣別。既至,諭瓊等曰:若以君等為是,則大相誑然。張丞相但喜人向前,倘能立功,雖大過亦略,況小嫌乎。當力為辯之,保無他慮。瓊等感泣。稍定,復密奏罷之,其書吏漏語,瓊令人遮所遣郵置,盡得所言,大怒。適朝廷以張浚為淮西宣撫,楊沂中制置,召瓊赴行在。瓊懼,遂叛。諸將晨謁祉,坐定,瓊袖出文書曰:諸軍官有何罪,乃以如許事聞之朝廷曰。祉見之大驚,欲返走不及,為瓊所執。其遇害時,有得祉括髮之帛歸昊中者,其妻昊氏持帛自縊,以狗葬。聞者一及之。
錄曰:忌之為凶德也,以上而朝廷,大而軍族,賢而忠臣烈士,愚而叛將武夫,莫有不罹其害者。苟使檜能容飛,則浚叉不貽怒;浚不貽怒,則事未鈴皆左;事不皆左,則禍未叉速成,而瓊之叛,祉之死,皆未可料也。然則括髮之帛,其奸檜促命之符乎。雖然浚亦當自盡以謝祉,而幽冥之中負此良友,尚望其能恢復耶。蓋不待符離之漬,而督府之議,君子預知其無能為矣。
陳寅妻杜氏,寅寶謨閣待制咸之子,以恩補官,知西和州。西和極邊重地,寅以書生義不辭難。元兵入境,屬都統何進出守大安,獨統制王銳與忠義千人城守。寅誓與其民共守此土,留其三子,並園門口指悉散資財以結忠義,為必守之計。元兵十萬攻城,寅帥忠義與敢死士力戰,晝夜數十合,兵退。會進與寅素不相協,諸將復忌其功,至是求援甚急,不應,城遂陷。顧其妻杜曰:若速自為計。杜厲聲曰:安有生同君祿,死不共王事者耶。飲藥自殺。寅乃朝服望闕,焚香號泣曰:臣始謀守此城,以為蜀藩籬。城之不存,臣死分也。再拜伏劍而死。子姓、賓客同死者二十八人。推官賈子坤、知文州劉銳、金州通判賽彝、黎州通判何充舉家皆死之。充之被俘也,虜設帟喔環坐,而虛其賓席使坐,充曰:吾三世食祿,為趙氏死不憾。及死,充妻陳氏束望再拜曰:臣夫婦可以對趙氏無愧矣。
錄曰:寅之父以蜀將吳曦之亂,忿不能討,乃削髮被緇,以自汙辱。而寅獨能奮勇以殺賊,雖力屈致死,亦足以為咸之光矣。蚓同時,如賈如劉,如賽如何,闔門義烈,格天動人。苟舉而列於朝端,托以心膂,鈴能變弱為強,轉危為安,無難事矣。乃皆星散遠地,困守下僚孤城,既無援兵捍將,又多忌剋徒,以血膏粉蝶,何裨國事乎。故天下有道,則英雄皆登實用;天下無道,而豪傑反以無家。觀此而不痛哭流涕者,幾希矣。
趙昂發妻雍氏。昂發以上舍登第,通判池州。元兵渡江,池守王起宗棄官,昂發攝州事,繕壁聚糧,為固守計。及元人遊騎至李王河,都統張林諷其迎降,昂發憤氣填胸目視,林不敢復言。已而林陰遣人納款,而陽助昂發守城,權皆歸林。昂發知事不濟,乃置酒會親友與訣,謂妻雍氏曰:城將破,吾守臣不當去,汝先出走。雍曰:君為命官,我為命婦。君為忠臣,我獨不為忠臣婦乎。昂發笑曰:此豈婦人女子所能也。明曰乃散其家貲與弟姪、僕婢,悉遣之。元兵薄城,晨起書九上曰:國不可背,城不可降。夫婦同死,節義成雙。遂與雍氏盛服同縊於從容堂。昂發初為此堂,嘗領客堂中,指所扁日:古人云:慷慨殺身易,從容就死難。至是卒蹈之云。

錄曰:愚觀趙昂發之從容堂,江萬里之止水亭,時人皆莫諭其意也。然則,二公之方寸已定于居安之日矣。視彼董宋臣盧允昇之芙蓉閣、香蘭亭,賈似道之多寶閣、木綿庵,秦檜之一德格天,馨香汙穢,相去何萬萬乎。嗚呼。天下有道,則為斯干之頌;天下無道,則為土木之殃。曷若此堂而為青史增光也乎。
謝枋得妻李氏。枋得為人豪爽,每觀書五行俱下,一覽不忘,自奮以忠義。元兵束下,以沿江察訪使、江束提刑知信州。明年,呂師夔與武萬戶分定江束,枋得以兵逆之,入安仁調淮士張孝忠逆戰,遂奔信州,信州不守,乃變姓名入建寧,麻衣躡履,束鄉而哭,人不識之以為被病也。至元二十三年,集賢學士程文海薦宗臣二十二人,以枋得為首,辭不起。尚書留夢炎復薦之。遺書夢炎曰:江南無人材,求一瑕呂飴。甥程嬰杵曰:廝養卒不可得也。紂之亡也,以八百國之精兵而不敢抗。二子之正論,武王太公凜凜無所容。今吾年六十餘,所欠一死爾。豈復有他望哉。福建行省參政魏天祐強之,而北至京師,問謝太后鑽所,及瀛國公所在,再拜慟哭。已而得病,夢炎使醫持藥雜米,引進之,枋得怒曰:吾欲死,汝乃欲生邪。棄之於地,不食而死。李氏色美而慧,通女訓諸書。當枋得兵敗逃人閩中,武萬戶恐其扇變,購捕之。李氏攜二子匿貴溪山中,採草木而食。至元十四年,信兵蹤跡至山中,令曰:苟不獲李氏,屠而墟。李聞之曰:豈可以我故累人,吾出事塞矣。遂就俘。
錄曰:史稱枋得崎嶇以全臣節,哀哉乎,完節之難也。夫既自知不可應聘者,二而力辭,數君子矣。豈復知尚有友道之責也歟。張子惠詩云:此去好憑三寸舌,再來不直一文錢。是也。嗚呼。此可見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而天下之寶自當為天下惜之也。

《元史》:余闕妻蔣氏、妾耶卜氏、耶律氏。闕守孤城六年,群盜環布,獨居其中屹然,江淮保障也。至是陳友諒、趙普勝等合兵來攻,四面蟻集,外無一甲之援,力屈城陷,乃引刀自到。蔣氏與妾率女安安竟赴井死。長子得臣年十八,慟曰:吾父死於忠,吾何以生為。溺死於後園之池。甥名福童,善戰有勇士,亦死於城濠之問。姪婿花李為義兵萬戶,全家自刎。郡守韓建方臥疾,罵賊不屈,一家被害。於時百姓壯者畢登城,自捐其階曰:寧死無降也。同死者千餘人,闕號令嚴而信,與下同辛苦,嘗戰遇矢石交下,士以盾避,必卻之曰:汝輩亦有命,何蔽我。為故,爭用命。稍暇,率諸生會講,立軍士門外以聽,使知尊君親上之義。其忠國之心,蓋素定也。
錄曰:夫人宋傳作耶卜氏,《元史》作耶律氏,死節記作蔣氏。《安慶誌》據公孫宗烈云:公有妾耶卜氏、耶律氏,公夫人實蔣氏,妻與妾義無殊也。夫以忠臣烈婦,奇男貞女,粹於一門,固足多矣。而館甥門婿,武夫走卒,及民問丁壯,同時效死,何耶。蓋以偽漢之興,非弔伐之主,而忠宣之許,有睢陽之風。天故付公之完節,以明大義,然後明敵之焉賊,以見大統之有所歸也。以為胡運未亡者誤矣。
皇明《蘇伯衡雙節傳略》云:王氏志清與胡氏守貞者,錢塘縣民胡宗信妻并姊也。宗信甫生,值父母歿,諸兄又相繼物故,宗信方弱小,其姊恐不能樹立,私念己之嫁,或早或晚,無所加損,誠令得撫弱弟,雖後嫁庸何傷,遂留,經紀其家政。無何宗信亦歿,有子貢纔二歲。姊曰:嗟呼,我終不可以嫁矣。且吾弟在曰,尚以其小弱也而弗忍,昆今亡乎。若委之而去,誰當恤孤者。志清亦無他志,於是兩人相向哭泣,誓死守存,臥起相依。守貞待志清如姊姒,志清則終身以其事姑之禮事之。貧無以為生,每曰開門齋書得錢,粗足薪米醞。輒闔戶治女事,寒機雙杼,一燈夜分。如此者十有九年,略無間言。及守貞年六十而卒,志清乃率貢行三年喪。

錄曰:鄧伯道之嗜義也。君子曰:絕於天也。天可絕乎。是姪不可以獨存也。魯義姑之免禍也。君子曰:檄於倖也。倖可繳乎。是子不可以獨棄也。孰若貞而不字者乎。貞而不字,則無天可絕,無倖可繳,而純於為義矣。此匹婦之志,他人莫可與奪。而里巷民俗之風,聖人曾得而棄之哉。
《闕里誌》:孔氏名媛,字德卿,宣聖五十八代孫,宿州分教誌之仲女,性姿聰,麗女紅,經史無不通。年十八嫁曲阜王綸,入其門,孝敬和順內外,親屬稱譽之無問。甫二期未有出,而綸感時疫沉綿殆危,乃謂媛曰:吾死不恨。第汝年妙無依,吾目且不瞑於地下。媛曰:生則同室,死則同穴。君毋#1我恨,我必不負君也。綸遂歿。媛一慟頓絕,甫甦即於綸所自縊。姑最愛媛,見而急救之。泣曰:吾兒之卒,痛不獲已。汝何苦獨不念我之衰老,而頓增予痛乎。媛哽咽云:妾已許之,豈可食言。姑令家人防守,媛計莫遂。且多方開慰,請以食飲,如常俟。綸葬
有曰,.家人輩謂其心悔,無事於防守也。明旦當發引。其夕,媛經於室,比曉有事者各職其事。姑訝媛不在側,呼而視之,亡矣。遂與綸同殯以葬焉,時年二十,實成化癸巳秋七月之十一日也。
錄曰:堯舜人倫之至,孔子禮法之宗,有始叉有卒。錄之。

弘道錄卷之二十二竟

#1『毋』原作『母』,今據文意改。

弘道錄卷之二十三

昆弟之義

萬章問曰: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曰:象不得有為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故謂之放。豈得暴彼民哉。
錄曰:愚觀象之不善不至,若後世之甚也。夫以管蔡監殷,曹參相齊,賈生相梁,董子相江都,天子曷嘗不使史治其國焉,而能已於暴者鮮矣。可以見象之所欲,惟在於富貴,得貢賦而遂已。後世之所欲,又主於暴,辭恣強大而益張。然則,雖有大舜之仁至義盡,亦焉得而善處之哉。
太康尸位以逸豫,滅厥德,黎民咸貳,乃盤遊無度,畋於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窮后羿,因民弗忍,距於河。厥弟五人,御其母以從,俱於洛之吶。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其一曰: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予臨兆民,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不敬。其二曰:訓有之,內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底滅亡。其四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關石和鈞,王府則有。荒墜厥緒,覆宗絕祀。其五曰:嗚呼曷歸,予懷之悲。萬姓仇予,予將疇依。憐陶乎予心,顏厚有忸怩。弗慎厥德,雖悔可追。
錄曰:詳玩五歌,其意切,其情哀,其詞含蓄而不露,真所謂涕泣道之也。夫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陰,天下之人曰:吾君之子。此無他,啟賢能敬故也。羿距啟之子於大河之北,五子之歌曰:萬姓仇予。此無他,弗慎厥德故也。然則,雖其自取,而實夷羿之所因。苟有殷伊尹,寧知不可為夏太甲,而何以距為哉。上有大禹與啟之業,內有五子偕母之賢,羿之謀,雖未敢遽逞,而實不可拔矣。故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嗚呼。六馬逸而邦本逍,色禽荒而亡國續。千古之下而不為之浩嘆者,獨何心歟,獨何心歟。
微子若曰:父師少師,殷其弗或亂正四方,我祖底遂陳於上。我用沈酗於酒,用亂厥德於下。殷罔不小大,好草竊奸充。卿士師師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恆獲。小民方興,相為敵警。今殷其淪喪,若涉大水,其無津涯。殷遂喪越至於今。曰:父師少師,我其發出狂,吾家耄遜於荒。今爾顛臍,若之何其。父師若曰:王子,天毒降災荒殷邦。方興沈酗於酒,乃罔畏畏。彿其耆長,舊有位人。今殷民,乃攘竊神祇之犧栓牲,用以容。將食無災,降監殷民。用叉警斂,召敵警不息。罪合於一,多瘠罔詔。商今其有災,我興受其敗。商其淪喪,我罔為臣僕。詔王子出迪,王子弗出,我乃顛臍,自靖,人自獻於先王,我不顧行遂。

錄曰:詳味此書,其曰今爾無指,告予顛臍,若之何其者,微子欲次去就之幾也。其曰:詔王子出迪,王子弗出,我乃顛躋者,箕子告以當去之義也。此二者一篇之綱領也。其曰自靖,人自獻於先王,我不顧行逐者,箕子自言在己當如是,非謂微子自謀存宗祀以獻於先王。比干自謀死諫以獻於先王,箕子自謀佯狂以獻於先王,蓋箕子紂諸父,乃商之宗長,先王之所附屬也。微子,紂庶兄,乃殷之長嗣,帝乙之所倚庇也。宗國雖有禍亂在,宗長而去之,則先王何所望乎。宗子若又喪亡,在長嗣而不去,則血豚何所存乎。此箕子所以自靖,人自獻於先王,初不顧其行與逐也。若乃比干,雖紂諸父,方之箕子,則非長。比之微子,則非嗣,可死則死耳,又何鈴謀之於先耶。《集註》疑比干獨無所言,孔氏謂心同不復重言。嗚呼其言,豈其言歟。

周公若曰:君奭,弗弔。天降喪於殷,殷既墜厥命。我有周既受,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於休。若天棐#1忱,我亦不敢知曰,其終出於不祥。嗚呼,君已。曰:時我,我亦不敢寧於上帝命。弗永#2遠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我後嗣子孫,大弗克恭上下,遏佚前人光。在今予#3小子旦,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於我沖子。公曰:君奭,天壽平格,保又有殷。有殷嗣,天滅威。今汝永念,則有固命,厥亂明我彰造邦。今予小子旦,若遊大川,予往翼汝奭。其濟。嗚呼,篤業時二人。我式克至於今曰休,我咸成文王功於不息,不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
錄曰:愚觀君爽之書,未嘗不起而三嘆。且以召為弟也,而曰君爽。周為兄也,而曰予小子。二公雖老,而敬不衰,可以見其篤菜之至矣。夫周公留相,召公告老,非有一毫之私心也。是故,以君則沖乎,弗可弗念也;以業則浮乎,弗可弗洽也;以天則冥乎,弗可弗諶也;以命則赫乎,弗可弗永也。弗有書老,尚有浮簿乎。宋哲宗之時,光公著為政大防純仁,為臣宣仁。一曰一崩棄,至召惇卞,用之大亂天下,宋業以頂,天命以去。今讀者為之流涕,則讀君奭之書而不增嘆也者幾希矣。
蔡仲之命,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草叔流言,乃致辟管叔於商,囚蔡叔於郭鄰,以車七乘。降霍叔為庶人,三年不齒。蔡仲克庸祇德,周公以為卿士。叔卒,乃命諸王邦之蔡。王若曰:小子胡,惟爾率德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爾侯於束土,往即乃封,敬哉,爾尚蓋前人之愆。惟忠惟孝,爾乃邁邇自身。克勤無息,以垂憲乃後。率乃祖文王之彝訓,無若爾考之違王命。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懷。為善不同,同歸於治。為惡不同,同歸於亂。爾其戒哉。惟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不惟厥終,終以困窮。懋乃攸績,睦乃四鄰,以蕃王室,以和兄弟。康濟小民,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詳乃視聽,罔以側言改厥度。則予一人汝嘉。

錄曰:周公之封蔡仲,豈比於季友之後慶父乎。流言之辟,止於口,過而且脅於管,故囚之。囚之,其祀可絕與。不惟不念舊惡,而且錄為卿士。公之心,天地日月矣。此其所以不崇朝,而天下清明也。
《左傳》:魯莊公無適嗣,築臺臨黨氏,見孟任,從#4之,生子般,以愛欲立,問於叔牙。叔牙曰:一繼一及,魯之常也。慶父在,君何憂。退而問季友,季友曰:臣以死奉般。公曰:叔牙奈何。成季以君命命僖叔,待於緘巫氏,使緘季酩之,曰:飲此則有後於魯國,不然,死且無後。飲之,歸及逵泉而卒。立其子為叔孫氏。公薨,季友立子般。慶父使殺子般,於黨氏立開,是為閔公。一反姜與慶父謀殺閔公,立慶父。慶父使卜騎賊公於武闈。成季以閔公兄申適鄰,魯人不欲慶父。慶父懼,如莒。季友入,立申,是為僖公。以賂求慶父于莒,莒人歸之。及密使公子魚請,不許,哭而往,慶父曰:奚斯之聲也。乃縊。其後為孟氏。

錄曰:愚觀季友之事,所謂坎有險,求小得,未能明乎大義者也。鄰定公曰:臣弒君,几在官者,殺無赦。殺其人,壞其室,垮其官,而赭焉。夫鄰小國也,尚能斷斯獄,豈有大國而不聞者哉。此義不明,於是復有殺惡。及視之事,無惑乎禍亂之相踵也。故《春秋》書慶父出奔,而不明其死,聖人之意見矣。
宋公使鄰文公用鄭子於次睢之社,欲以屬束夷。司馬子魚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況敢用人乎。祭祀以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誰饗之。齊桓公存三亡國。以屬諸侯,義士猶曰:薄德。今一會而虐二國之君,又用諸淫昏之鬼,將以求霸不亦難乎。得死為幸。宋人圍曹,子魚言於宋公曰:文王聞崇德亂而伐之,軍三旬不降;退脩教而復伐之,因疊而降。《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今君德無乃猶有所闕,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內省德乎,無闕而後動。

錄曰:《春秋》譏世卿,子魚世為左師,其可少哉。商之先也,不忍飛烏之羅,而今乃以人代畜;大旱雲霓之望,而今乃以威脅眾。夫子責宰我使民戰慄之言,與伯益贊禹益脩文德之化,子魚之練,其諸聖賢之遺範歟。惜乎,不足以語之也。
宣公#5十有七年冬,十有一月,壬午,公弟叔盼卒#6。其曰:公弟何賢之也,其賢之,何也。宣弒而非之也,非之則胡為不去也。曰:兄弟也,何去而之。與之財,則曰我足矣。織屨而食,終身不食宣公之食。君子以是為通恩也。是以取貴乎春秋。
錄曰:叔昤豈不誠廉士哉。襄仲之弒君,宣公之篡立,所與不共戴天之仇也。盼苟有季友之權,去牙而立閔可也,誅孟而事僖亦可也。既不能,然徒以手足之親,反為寇仇之役,亦將踐踏之而已矣,斬艾之而已矣。聖人何取焉。取非其義,而不食也。上無避兄離母之嫌,內有餘貴餘富之樂,盼之超於人數等矣。豈於陵仲子之可及哉。

曹子臧,名欣時,宣公庶子也。宣公會晉伐秦,卒於師。曹人使公子負芻守,使子臧逆公之喪。負芻殺其太子而自立,是為成公。諸侯皆請討之,子臧不義成公,將出奔,國人聞之,相率從子臧以行,成公乃懼,自告其罪,且請留焉。於是子臧乃反,而致其邑。明年成公會諸侯於戚,晉侯執之以歸於周;諸侯皆賢子臧,將見子臧於周,而立之。子臧辭曰:前志有之曰:聖達節,次守節,下失節。為君,非吾節也。雖不能聖,敢失守乎。遂進奔宋。三年曹人請於晉,於是晉侯謂曹人曰:苟子臧反,吾歸而君。子臧不得已,乃復歸於曹,以待晉命。既而晉人復請於周,以反成公,子臧於是盡致其邑與身,而終身不仕。
錄曰:夫所謂之節者,物既離散,則當節止之。節,所以次泱也。故其象曰:不出戶庭,知通塞也。負芻之罪,上通于天,下絕于人,中棄于同盟,非若宣之弒立,而國人無異心、諸侯無異詞者比也。為時者,盍因國人之同心,諸侯之同罪,請討於天子,以報太子之辜。正在官之罰,使綱常墜而復振,天地晦而復明,寧不謂之節乎。不知此義,徒守區區之小信,以成滔滔之顯惡。於是天討幾張而復閉,人欲益肆而難收,而後亂臣賊子接跡於後世矣。孟子不云: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不受。人皆信之,是舍葷食豆羹之義也。惜乎,當時無以此義責之。
季札,昊王壽夢少子也。壽夢子四人,長諸樊,次餘祭,次餘昧,次季札。札賢,夢欲立之,札讓不可,乃立諸樊攝行國事。諸樊既除喪,以父命讓位於札,謝曰:曹宣公之卒,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矣。君義嗣也,誰敢于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願附子臧之義。昊人固立札,札棄其室而耕,乃舍之。諸樊卒,授弟餘祭,欲傳以次,必致國於札而止,以稱父意。十七年,餘祭卒,弟餘昧立;餘昧卒,又欲授札,札進去。於是昊人立餘昧之子僚為王。諸樊之子光以為吾父所以兄弟相傳者,欲致位季子也。季子即不受國,吾當立,乃使人弒僚而自立,是為闔廬。季子使晉反曰:苟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國家無傾,乃吾君也。吾誰敢怨。一辰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復命哭墓,復位而待。
錄曰:季札之不受國,豈比於曹子臧乎。樊無篡立之心,其致國者,以父命為尊也。故札辭曰:君義嗣也,誰敢干君。此以天倫為重也,於是次餘祭,次餘昧,次季札。夫誰曰不可,奈何王僚之不然也。啟光之篡者,僚實為之,而吳之大夫、國人亦不能無罪焉。或以札不受,讓國所致,則過矣。抑壽夢之欲傳位季札。非若周之至德也。夢始僭王欲札,而行王季文王之事。此札之所深懼,但其意隱微而不露,人皆不知,而札獨知之,寧不屢遁其跡乎。吾夫子特貴季札,其意隱而不發者,蓋為是也。

札死,夫子書墓曰:嗚呼。此延陵季子之墓。意正如此。

晉邢侯與雍子急鄗田,久而無成。士景伯如楚,叔魚攝理,韓宣子命斷舊獄。罪在雍子,雍子納其女於叔魚。叔魚蔽罪刑侯#7,刑侯怒,殺叔魚與雍子於朝。宣子問其罪於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賂以買直,紂也齋獄,邢侯專殺。乃施邢侯,而尸雍子與叔魚於市。仲尼曰:叔向,古之遺直也。制刑不隱於親,三數叔魚之惡,不為末臧。其義也夫。
錄曰:昔叔向之練其母,母曰:懼生龍蛇。又曰:狼子野心,何羊舌氏之不幸。若此乎,惟狼故責,惟蛇故驚,而尚未誨其淫。至雍子之禍,三者備矣。昤雖欲喊惡乎,受其喊哉。
《前漢書》:朱虛侯劉章以諸呂擅權用事,忿劉氏不得職。嘗入待宴飲,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項之。諸呂有一人醉亡酒,章拔劍追斬之。太后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罪也。自後諸呂憚朱虛侯,劉氏為益疆。
錄曰:武侯悉誅唐宗室,而呂后不殺朱虛侯者,以齊為之殿也。然則呂氏亦可謂無策矣。徒以女親人,而不知所親非以女也;以兵強呂,而不知所強非以兵也。是故軍可奪,而章之志不可奪;兵可恃,而嬰之謀不可恃。呂氏至是亦無策矣。
《後漢書》:光武與兄劉縯威名益盛,新市平林諸將陰勸更始除之。適部將劉稷聞更始立,怒曰:本起圖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為者耶。遂收稷,將誅之。縯固爭。李軼、朱鮪勸更始因并執縯,即日殺之。官屬迎弔秀,秀不與交私語,惟深引避而已。又不敢為縯服,每獨居,輒不御酒肉,枕席有泣涕處。主簿馮異獨寬譬之,秀止之曰:卿勿妄言。異因進說曰:更始政亂,百姓無所依戴。夫人久飢渴,易為充飽。今公專命方面,宜分遣官屬。循行郡縣,宣布德澤。秀深納之。

錄曰:《坎》之初六曰:習坎,入於坎害,凶。象曰:習坎入坎,失道凶也。縯好俠輕舉,當寇攘之世,習坎者也。叔雖同符高祖,柔道未立,上無應援,豈能出伯升於險,其死固有以也。然其兆本曰: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秀既剛中之才,異為塞淵之輔,尚往有功,是以其言易入,秀之深納,亦有以也。此所以行險而不失其信,卒之赤心效順,大樹褒功,豈非維心之亨乎。
劉紆者,宣帝曾孫。宣帝封子囂於楚,是為孝王;孝王生思王衍,衍生王紆,紆生般。自囂至般,積累仁義,世有名節,而紆尤慈篤。早失母,同產弟原鄉侯平尚幼,紆親自鞠養,常與共臥起飲食,及成人,未嘗離左右。平病卒,紆哭泣嘔血,數月亦歿。後光武封般為蕾丘侯,奉孝王祀,顯宗徵為執金吾,兼屯騎校尉;肅宗以為長樂少府宗正。般在位,數言政事,其收恤九族,行義尤著,時人稱之。

錄曰:是時朝廷方厲謙讓之實,友于之行干本支,達于天下;欲不為義人,其舍其視,斗粟疋帛之謠遠矣。錄之。
杜林與弟成俱好學,博洽多聞,時稱通儒。王莽末盜起,客居河西。院囂聞林志節,深相敬待,以為持書平。後因疾告去,辭還祿食,囂欲令強起,遂稱病篤,意雖相望,方務優容,乃出令曰:杜伯林天子不能臣,諸侯不能友。蓋伯夷、叔齊恥食周粟。今且從師友之位,須道開通,使順所志。林雖拘於囂,而不屈節。後成物故,乃聽持喪束歸。既遣而悔,令刺客楊賢追於路,將遮殺之。賢見林身推鹿車,載致弟喪,嘆曰:當今之世,誰能行義。我雖小人,何忍殺義士。因亡去。光武聞之,徵拜為侍御史,引見,問以經書故舊及西州事,甚悅之。後皇太子疆乞封束海王,重選官屬,以林為王傅。特受賞賜。卒為大司空,稱任職相。
趙孝、趙禮兄弟恭遜篤行。遭天下亂,人相食,禮為賊所得,將烹,孝乃自縛詣賊,推讓就烹,眾異之,遂不害。卿里服其義,州群辟召,皆不應。永平中,顯宗聞其名,詔拜諫議大夫,遷侍中長樂衛尉,復徵弟禮亦為御史中丞。帝欲寵異之,詔禮十日一就衛尉府,大官送供,具令兄弟相對盡歡。數年禮卒,令孝從官屬送喪歸葬。孝後無子,拜禮兩子為郎。

錄曰:愚觀杜林始以賊亂,致命於囂,終以賊剽,遇賢於道。至趙氏二子在須臾,當是時,豈知貴為王傅。爵齒公孤,與夫人官異食耶。陽之義,彊之謙,一時聞風興起。雖曰人之所信,而實天之所助也。不然彼刺客、餓草者流,寧肯甘心效義耶。而卒以不沒,此真罕見其儔者矣。

《晉書》:右僕射鄧攸,永嘉末沒於石勒。過泗水,攸以牛馬負妻子而進。又遇賊,揀其牛馬,步走擔其兒及其弟子綏,度不能兩全,乃謂其妻曰:吾弟蚤亡,唯有一息,理不可絕止,應自棄我兒耳。幸而得存,我後當有子。妻泣而從之,乃棄其子而去之。卒以無嗣。時人義而哀之,為之語曰:天道無知,使鄧伯道無兄。弟子綏服攸喪一二年。

錄曰:攸之痛,千古莫不以為然也。而史稱攸預加纏繫,絕其奔走,豈慈父仁人之用心哉。勿謂天道無知,乃有知矣。愚以為皆非情實。按攸為石勒所獲,濱死者再矣。至勒過泗水,攸乃砍壞車,以牛馬負妻子而進,則又有追逐之兵物色之。及以意度之,子大姪小,子之識者多,故繫之;姪之識者少,故存之。一則以緩追兵,一則以絕物色,非但義而已矣。至卒以無嗣,或然之天數,亦君子之不幸與。以是繩攸,人莫肯為義矣。此錄之意也。
庾衮,明穆呂后伯父也。少履勤儉,篤學好問。咸#8寧中大疫,二兄俱亡,次兄毗復殆,癘氣方熾,父母諸弟皆出於外,一表獨留不去,遂親自扶持,晝夜不眠,其問復撫柩哀臨不輟#9。如此十有餘旬,疫勢既歇,家人乃反,毗病得痊,衮亦無恙。一表諸父並貴盛,惟父獨守貧約。一表躬親稼穡,以給供養,而執事勒恪,與弟子樹籬,跪以授條。或曰:今在隱屏,何恭之過。曰:幽顯易操,非君子之志也。妻皆宦族,及適一表,棄華麗,共安貧苦。母終,服喪居於墓側。或斬其墓相,叩頭泣涕,謝曰:德之不脩,不能庇先人之樹。父老咸為之垂泣,自後人莫之犯。鄉黨州郡交舉孝廉清白異行,皆不降志,號為異行。齊王同之唱義也,張弘等肆掠於陽翟,一表乃率其同族及庶姓保於禹山。時百姓安寧,未知戰守之事,一表謀曰:古人有言,千人聚而不以一人為主,不散則亂矣。眾曰:今曰之主,非君而誰。乃誓之曰:無恃險,無估亂,無暴鄰,無#10抽屋,無樵採人所植,無謀非德,無犯非義,戮力一心,同恤危難。眾咸從之。及賊至,乃勒部曲,整行伍,皆持滿勿發。賊服其慎而畏其整,是以皆退。時人語曰:歲寒然後知松相之後凋。又曰:臨事而懼,好謀而成,其庾異行乎。

錄曰:愚觀晉之靡俗,而有袞之異行,豈惟明愧八王,幽慚裴衛,無亦生恥元規,死羞叔預者歟。夫以一疾而知歲寒之松植,與更八王而不識板蕩之忠臣者,何天淵也。眾皆貴盛,父獨守貧,與慾而無厭,責而無止者,何懸絕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與輕薄造難,淺謀起釁者,又何逕庭耶。幽顯不易,執事勤恪,與懷鴆相加,凶逆自恣者,又何南北耶。是知鬼魅離離而陽德丕顯,汙穢籍籍而昭明介爾,不有叔褒,何有晉之日月乎。
《南史》:謝弘微童幼端審,叔父混見而異之,曰:此兄深中夙敏,方成佳器。年十歲出繼從叔峻,峻司空瑛弟二子也,於弘微本總親,素不相識,率意承接,皆合禮衷。義熙初,襲峻爵建昌侯。弘微家素貧儉,而所繼豐泰,遺財祿秩,一不關與。混風格高峻,少所交納,唯與族子靈運、瞻、曜及弘微並以文義賞會,嘗共宴處,居在烏衣巷,故謂之烏衣之遊。其外雖復高流時譽,莫敢造門。瞻等才辭辯富,弘微每以約言服之,混特所敬貴,號曰微子。後混以劉毅黨誅,妻晉陵公主詔謝氏絕婚,改適琅琊王,以混家事委之。混仍世宰輔,一門兩封,田業十餘處,僮僕千人,唯有二女。弘微經紀生業,事若在公,一錢尺帛出入,皆有文簿。高祖受命,以公主執義守節,聽還謝氏。自混亡至是九載,而室宇修整,倉庫充盈,門徒業使不異平日。田疇墾闢,有加於舊。主嘆曰:僕射平生重此子,可謂知人,僕射為不亡矣。中外姻親、道俗義舊見公主之歸者,入門莫不嘆息,或為之涕流,感弘微之義也。
錄曰:愚觀烏衣巷之遊,真所謂芝蘭玉樹,焜耀當時。若叔源之識鑒,康樂之才美,宣遠之清悟,宣明之傑濟,然皆不得其死,獨微子無問然。其故何耶。《易》之《小過》曰:弗遇過之,飛烏離之凶,是謂災青。諸子非不才義豐辦,然皆剛躁負氣恃才,而持操不篤,違理過當,是以凶也。若微子性既嚴正,行復脩饉,其事所後瑜於所生,誠敬,內通神明,外憚言笑,不妄廉恥,寡爭正易,所謂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者也。安往而不得哉。

弘道錄卷之二十三竟

#1『業」原作『樂』,據《十三經注疏》改。

#2『永』原作『衣』,據《十三經注疏》改。

#3『今予』原作『令子』,據《十三經注疏》改。

#4『從』原作『說』,據《十三經注疏》改。

#5『公』原缺,據《十三經注疏》補。
#6『卒』原作『率』,據《十三經注疏》改。
#7『刑侯』原缺,據《十三經注疏補》。
#8『咸』原作『人』,據《晉書》改。
#9『輾』原作『輒』,據《晉書》改。
#10『無』原作『與』,據《晉書》改。

弘道錄卷之二十四

昆弟之義

《唐書》:虞世南與兄世基同受學于昊顧野王餘十年,精思不懈,至累旬不盥櫛。文章婉褥,慕僕射徐陵,陵自以為類己,由是有名。陳天嘉中,文帝知二子博學,遣使至其家護視。世基辭章清勁過世南而贍博不及。議者方晉二陸。大業中,累官祕書郎。煬帝時,世基得君,貴盛,妻妾服御擬王者,而世南躬貧約,不改其操。宇文化及殺世基,世南抱持號訴請代,不能得,自是哀毀。入唐,為弘文館學士。時已老,屢乞骸,不聽。太宗重之,以其貌儒謹,外若不勝衣,而中抗烈,論議持正,嘗曰:朕與世南商略古今,有一言之失,未嘗不悵恨。其懇誠乃如此。又稱其有五絕:一德行,二忠直,三博學,四文詞,五書翰。卒年八十一。

錄曰:愚觀二虞氏,一顯於隋,一奮於唐。顯於隋者,若春花吐艷,焜耀一時,故時方二陸,非不具美也。奮於唐者,若晚菊含葩,馨香四達,故世稱五絕,莫之與京也。夫人際遇不同,而本末迥異,有如此者。然則人豈可以窮通蚤莫二其心哉。
崔鄧,字處仁,兄弟六人鄧、郾、鄒、都、鄂,同時至三品,凡為禮部五,吏部再,唐興無有也。父無,四世總麻同爨,當時治家者咸推其法。鄧以粳亮知名,憲宗器之,為太常卿。始視事,大閱四部樂,都人縱觀。鄧自弟親導母輿,公卿見者皆避道,都人榮之。郾子廣略姿儀偉秀,人望而慕之。下不敢欺,每擬吏,親挾科格,褒黜必當,寒遠時無留才。素不藏貲,有輒周給親舊,居家怡然,子弟化之。都左金吾衛大將軍,卒干家,不與李訓之亂,人以為積善報也。鄂以檢校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節度淮南,所居光德里,構便齋。宣宗聞而嘆曰:鄭一門孝友,可為士族法。因題曰:德星堂。後京兆即其里,為德星社云。

錄曰:柳氏嘗有言曰:行道之人,德行文學為根株,正直剛毅為柯葉。有根無葉,或可俟時,有葉無根,膏雨所不能活也。至於孝慈友悌,忠信篤行,乃食之醱醬,何可一日無哉。觀於崔氏而可見矣。人可忽於範世自負,聯翩顯盛,從而淫逞於富貴哉。德星之文,將不曜矣。
小學河束節度使柳公綽在公卿問最名,有家法。中門束有小齋。自非朝謁之曰,每平旦輒出至小齋。諸子仲、郢皆束帶晨省於中門之北。公綽決私事,接賓客,與弟公權及群從弟再會食,自旦至暮,不離小齋。燭至,則命子弟執經史躬讀一過,訖,乃講議居官治家之法,或論文,或聽琴,至人定鍾,然後歸寢。諸子復昏定於中門之北。凡二十餘年,未嘗一日變易。其遇饑歲,則諸子皆蔬食,曰:昔吾兄弟侍先君,為丹州刺史,以學業未成,不聽食肉,吾不敢忘也。及公綽卒,仲郢一遵其法,事公權如事公綽。非甚病,見公權未嘗不束帶。為京兆尹鹽鐵使,出遇公權於通衢,必下馬,端質立候,公權過,乃上馬。公權暮歸,必束帶迎候於馬首。公權屢以為言,仲一郢終不以官達有小改。公綽妻韓氏,相國休之曾孫,家法嚴肅儉約,為縉紳家楷範。歸柳氏三年無少長,未嘗見其啟齒,常衣絹素,不用綾羅錦繡。每歸覲,不乘金碧輿,柢乘竹兜子,二青衣步屐以隨。常命粉苦參、黃連、熊膽和為丸賜,諸子每永夜習學,含之以資勤苦。
錄曰:史稱公綽仁而有勇,仲郢方嚴簡素。父子更九鎮,五為京兆,再為河南,皆不奏祥瑞,不度僧道,不貸臟吏法。几理藩府,急於濟貧恤孤;有水旱,鈴先期假貸凜,軍食鈴精豐,逍租爻賞免,館傳叉增餚,宴賓犒軍鈴華盛;而交代之際,食儲帑藏,叉盈溢於始至。此居官之法也。而脩身正家之法,史不具備錄之。
柳此嘗著書,戒其子弟曰:壞名災己,辱先喪家。其夫尤大者五,宜深誌之。其一,自求安逸,靡甘淡薄,苟利於己,不恤人言;其二,不知儒術,不悅古道,懵前經而不恥,論當世而解頤,身既寡知,惡人有學;其三,勝己者厭之,佞己者悅之,唯樂戲談,莫思古道,聞人之善嫉之,聞人之惡揚之,浸漬頗僻,銷刻德義,簪倨徒在,廝養何殊;其四,崇好優游,耽嗜鈾蘗,以啣杯為高致,以勤事為俗流,習之易荒,覺已難悔;其五,急於名宦,匿近權要,一資半級,雖或得之,眾怒群猜,鮮有存者。余見名門右族,莫不由祖先忠孝勤儉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孫頑率奢傲以覆墜之。成立之難如升天,覆墜之易如燎毛。言之痛心,爾宜刻骨。
錄曰:柳氏世有規範,若此篇者,不論長幼,無問窮達,宜寫一通,置之坐側,未可以為小,學莫之省也。
《宋史》:太祖幸洛,張齊賢以布衣獻策,條陳十事,內四說稱旨,及還,語太宗曰:我幸西都,惟得一張齊賢耳。我不欲官之,他曰可使輔汝為相也。及太宗登祚,策試進士,齊賢乃在選中。有司失於掄擇,真諸下第。帝不悅,故一榜書賜及第,特與京官通判。

錄曰:宋祖以齊賢留相太宗,乃真德實意。當時,太宗私意未起,因心尚存,故一榜盡賜及第,可謂載錫之光矣。及其私意一萌,齊賢乃在所略,趙普再薦,始得大用,觀其曰:陛下若進齊賢,他曰感恩更過於此。上遂大悅。然則秦王之謀,齊賢與聞,亦可見矣。嗚呼。齊賢其負藝祖哉。蚓如王溥依違前代,取容本朝,而欲望其盡忠匡救,胡可得乎。
江州陳氏宗族七百口。自陳崇以來,數世未嘗分異,為家法戒子孫,擇群從掌其事,建書堂以教誨之,詔旌為義門,免其搖役。崇子一表,一表子防,同居不畜婢妾,人無問言,每食必群坐廣堂,未成人者別為一席。建書樓以延四方之士,卿里率化。防弟子鴻,鴻弟競,競之世子姓益眾,嘗苦乏食。淳化中,太宗詔本州每歲貸粟二千石,其後競死,從弟旭止受貸粟之半,云:省嗇而食,可以及秋成,屬歲歉粟貴。或勸旭全受,而耀可邀若價,旭曰:朝廷以旭家眾,輯其乏食,貸以公凜,豈可見利忘義耶。帝聞深嘉嘆獎。

錄曰:競之與旭,猶帝之與美也;防之於鴻,猶美之於昭也。一家之中,崇為之長,防為之繼,防弟子鴻,鴻弟競,競弟旭,數世一心,未嘗自異,奈之何國法反不如家法之善,遺命反不若遺謀之遠乎。究而論之,其本在於不競粟利始也。夫自一芥至於萬鍾,一室至於天下,古一聖賢所以競競業業,不敢肆然者,正以預養是心,無致見利而忘義也。是故區區一江州而有長幼七百口之陳,堂堂大天下而無一弟二姪之宋。帝之嘉嘆一人,而甘於負謗萬世,其不知類也已。
葛宮弟密奕世儒學,以道義聞。真宗時,上太平雅頌十篇,又獻寶符閣頌,為楊億所稱,知南充,以惠政聞,擢南劍州。並溪山多產銅銀,吏挾姦罔利,謂歲不登,宮變其法,歲羨餘六百萬。三司使聞於朝,論當賞,宮曰:天地所產,敢為功乎。卒不言,徙知秀州。秀介江湖問,吏為關涇瀆上,以征往來問;有婚喪趨期者多不克,宮命悉除之。卒官太子賓客。性敦厚恤,錄宗黨,撫孤委,賴以存者甚眾。密為光州推官,豪李新殺人,嫁禍於邑民葛華,密得其情出之,亦當賞密,白州使勿言,仕至太常博士,天性恬靖。年五十上章致仕,姻黨交止之,笑曰:俟罪疾老死不已,而休官者安得有餘裕哉。子書思調建德主簿,時密已老,欲迎之,官難之,書思曰:曾子不肯一日去親側,豈以五斗移素志哉。遂投劾歸養,及父喪,一展毀骨立,盛暑不釋直麻,終撢不忍去家舍,累年乃出仕。兄書元為望江令,同隸淮南監司。有捨兄而薦己者,移書乞改薦兄,不許,則封檄還之。其篤義類此,仕至朝奉郎,亦告老。父子皆不待年,人咸高之,卒謐曰:清孝。子勝仲,儒林有傳,孫立方,曾孫郵,五世登科,三世掌辭命,郵遂相光寧二宗。嘗曰:十二時中,莫欺自己。其實踐有如此。

錄曰:愚觀葛氏一門,父祖子孫及於昆弟,何其澤之遠哉。或仕而舍要投閑,或權而正己守法,或父子簪緩相高,或兄弟薦引相尚,至於清孝之鎰、儒林之稱,皆前古所未有,而五世科第,三世絲綸,亦近代所罕。何蓋不但王氏之三槐而已。
宋庠與弟祁同舉進士,禮部奏祁第一,庠第二,章獻太后不欲以弟先兄,乃擢庠第一,而真祁第十。人呼曰:二宋以大小別之。兄弟皆優文學,名擅天下。寶元中,庠以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為相儒雅,練習故事,遇事輒辯別是非;與呂夷簡論數不同,乃出知楊州。范仲淹去任,帝問章得象誰可代得,象薦祁。帝雅意在癢,復召為參知政事。為人天資忠厚,嘗曰:挾詐恃明,殘人矜才,吾不為也。卒謐元獻。仁宗篆其墓碑曰:忠規德範之碑。祁謐景元,尤能文,善議論,所至治事明峻,好作條教。咸平、天聖問,兄弟文雅,節操友愛,著聞于時,自宋以來不多見也。

蘇軾與弟轍同登進士,又同策制舉。仁宗讀策,退而喜曰:朕今曰南子孫得兩宰相矣。神宗尤愛其文,宮中讀之,膳進忘食,稱為天下奇才。幼師父洵為又,既而得之於天戰,嘗自謂:作文如行窟流水,初無定質,但常行於所當行,止於所不可不止。雖嬉笑怒罵之辭,皆可書而誦之。其體渾涵光芒,雄視百代,有文章以來,蓋亦鮮矣。初好賈誼、陸贊書,既而讀莊子,嘆曰:吾昔有見於中,口未能言。今見此書,得吾心矣。嘗謂轍曰:吾視今世學者,獨子可與我上下矣。自為舉子,至出入侍從,必以愛君為本,忠規讜論,挺挺大節,群臣無出其右。故論者謂其器識之閎偉,議論之卓犖,文章之雄雋,政事之精明,四者皆能以特立之志為其主,而以邁往之氣輔之。故意之所向,言足以達其有猷,行足以遂其有為;至於禍患之來,節義足以固其有守,皆志與氣所為也。轍論事精確,脩辭簡嚴。王安石初議青苗,數語怩之,自是不復及,若非王廣兼傅會,則此議息矣。皆其寡言鮮慾,素有以服其心故也。元祐秉政,力斥章蔡,不主調停。及議回河顧役,與文彥博、司馬光異同;而西邊之謀,又與呂大防、劉摯不合。君子不黨,於此見之。二人進退出處無不相同,患難之中友愛彌篤,無少怨,尤近古,尤罕見云。
錄曰:愚觀大宋以大科取士,一舉而得二宋;又一舉而得二蘇,何其盛歟。自預以異曰為相之望,非區區一資半級可以見。宋朝待士之厚,須村之篤,過於漢唐,諸君遠甚;而數子者寧詛己私而不敢背公彗,寧件權臣而不敢欺朝廷,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可謂得以道殉身之義矣。雖或相或否,而其體段已具,無害乎其所謂大臣也。至於成敗利銳,又何足較哉。
王安國任西京國子教授。秩滿至京,帝以安石之故,特韶問曰:漢文帝何如主。安國對曰:三代以後,未之有也。帝曰:但恨其才不能立法更制耳。曰:文帝自代來入未央宮定變,故俄頃呼吸問,恐無才者不能至。用賈誼言,待群臣有節,專務以德化民,海內興於禮樂。幾致刑措,則文帝加有才一等矣。帝曰:王猛佐符堅,以蕞爾之國而令必行。今朕以天下之大,不能使人,何也。曰:猛教堅以峻法殺人,致秦祚不傳。今刻薄小人必有以是誤陛下者,願專以堯舜三代為法則,下豈有不從者乎。帝又問:卿兄秉政,外論謂何。對曰:恨知人不明,聚斂太急爾。帝不悅,由是止授崇文院校書。屢以新法之弊力諫安石;又嘗以佞人目惠卿,故惠卿啣之。
錄曰:帝之問安國,即所以問安石也。安石探帝之情兼於二秦,故假權寵以濟其私;安國鑒兄之失,蔽於群佞,故飭正詞以明其惑。不然,王氏幾無人矣。以雩之疾戾,欲臬韓琦、富弼之首,而卒奪其魄,天之降鑒亦孔昭乎。雖不能見悅於帝,而實不自絕於天。後世不以安石病安國,則較然矣。
曾鞏少孤,弟布與肇皆受學於鞏。為文章本原六經,斟酌於司馬遷、韓愈,一時工作文詞者鮮能過也。肇幼自力學,博覽經傳,為文溫潤有法,更十一州,類多善政。及布得政,自熙寧以來四十年,邪正相軋,黨論屢起,肇身更其問,與兄不合。布因韓忠彥並相,日夕傾危之。肇既居外,移書告之曰:兄方得君,當引用善人,栩正道,以杜惇、卞復起之萌。而數月以來,所謂端人吉士繼跡去朝;所進以為輔佐侍從臺諫,往往皆前曰事惇、卞者。一日一勢異,今曰必首引之,以為固位計。思之可為慟哭。比來,主意已移,小人道長,進必論元祐人於帝前,退則盡排之於要路。異時惇卞縱未至,一蔡京足以兼之,不可不深慮。布不能從。未幾京果得政,布與肇俱不免。
錄曰:自二宋、二蘇有名,當時若金陵之王,南豐之曾,文學行能略不相遠,君子未可以差殊觀也。一心衍之偏,寵祿之奪,遂致一邪一正,若隔天淵;一薰一蘋,若分二器,其遺臭直至於今。豈非以其誣陷正人,排斥忠義,專務引用凶邪,以為固位取寵之計哉。抑王氏昆弟之於新政,始終區別之將晚焉。徽宗既相蔡京,旋復相布,肇實為草制曰:束西分臺,左右建輔。嗚呼,盍不於是時明其是非,以為去就乎。既以居外,乃始移書,或已晚矣。宜乎,布之不能從也。
呂祖儉、祖泰,祖謙之弟也,受業祖謙。祖謙卒,祖儉監明州。《倉部法》半年不上為違限,祖儉必欲終期喪,朝廷從之,詔以一年為限,自祖儉始。寧宗即位,除大府丞,時韓佗冑誣趙汝愚,祖儉上封事曰:陛下初政清明,曾未瑜時,朱熹老儒,彭龜年舊學,悉許之去。至於李祥老誠篤,實眾聽所孚者。今又斥逐,臣恐天下視以為戒。今能言之士其所難,非在於得罪君父,而在於作意權勢。姑以臣所知者言之,莫難於論災異,然而不諱者以其事不關於權勢也。若乃御筆之降,廟堂不敢重違,臺諫不敢深論,給舍不敢固執,蓋以其事關貴倖,深慮乘問激發而重得罪也。比者左右替御於黜陸廢置之際問,得聞者車馬輻安其門如市,恃權估寵,搖撼外庭。臣恐事勢當浸淫,政歸倖門,不在公室。凡所薦進,皆其所私;凡所傾陷,皆其所惡。豈但側目憚畏,莫敢指言,而阿比順從,內外表裹之患必將形見。臣豈嬌激,自取罪戾,實以士氣頹靡,私憂過計,深慮陛下之勢孤,而相與維持宗社者窪寡也。有旨安置韶州,朱熹與書曰:熹以官則高於子,以恩禮則深於子,然坐視群少之為,不能言以報效,乃令子約獨舒憤懣,觸群小而蹈禍機,其愧嘆深矣。祖儉報書曰:在朝行聞時事,如在水火中。不可一朝居,使處鄉閒,理亂不知。又何以多言為哉。嘗言:因世變有所推折,失其素履者,固不足言;因世變而意氣有所加者,亦私心也。祖泰性疏達,尚氣誼,學問該博,褊遊江湖,交當世知名士。祖儉安置遠州,祖泰徒步往省之,留月餘。語其友王深厚曰:自吾兄之貶,諸人箝口。我雖無位,義必以言報國。當少須之,未敢以累吾兄也。及祖儉沒貶所,祖泰乃上言論佗冑有無君之心。道學者,自古所侍以為國也。立偽學之禁,逐汝愚之黨,是將空天下,而陛下不知悟邪。陳自強,特童孺之師,蹴致宰輔;蘇師旦,平江吏胥,以潛邸而得節鈸;周均,韓氏廝役,以皇后親屬得大官。不識陛下,在潛邸時,果識師旦乎。椒房之親,果有均乎。凡佗冑之徒,自尊大而卑朝廷,一至於此也。願亟誅佗冑及師旦,而罷逐自強之徒,獨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書出,中外大駭。有旨挾私狂妄,杖之百發,配欽州。
錄曰:真文公嘗稱大愚有成公之風,然猶一大府丞也。至泰然韋布之末耳,無官守,無言責,而甘履危機何歟。宋轍既南,明離不復,奸邪疊興,然未有若佗冑之時者也。自偽學之說興,公然以放僻邪侈為人之真情,康潔好脩乃偽情耳。自生民以來,未有此說,是殆甚於指鹿為馬之奸,慘於焚書坑儒之禍。人人得而誅之,況世得中原文獻之傳者乎。抑呂許公、韓魏公之在仁宗朝,皆居相位,有盛名,至其子孫邪正之分不啻若此;呂雖屢竄屢逐,馨香百倍;而韓之元凶極醜,遺臭萬年,君子不能不為之長太息也。
陸九齡兄弟六人,父賀,累世義居,推一人最長者為家長,一家之事聽命焉。子弟分任家事,凡田疇、租稅、出內、庖爨、賓客之事,各有主者。九齡繼其父志,益脩禮學,治家有法,闔門百口男女以班,各供其職,閨門之內嚴若朝廷,而忠敬和樂,鄉人化之,皆遜弟焉。與弟九淵相為師友,和而不同,學者號為二陸。有來問學者,九齡從容啟告,人人自得,或未可與語,則不發。嘗曰:人之惑,有難以口舌爭者。言之激,適以固其意;少需之,未必不自悟也。廣漢張敬夫與九齡不相識,晚歲以書講學,期以世道之重。呂祖謙常稱之曰:所志者大,所據者實。有肯縈之阻,雖積九仞之功,不敢遂;有毫釐之偏,雖立萬夫之表,不敢安。公聽並觀,卻立四顧,弗造於至平至粹之地,弗措也。弟九韶學亦淵粹,隱居山中,晝之言行,夜必書之,以訓戒之辭為韻語,晨興家長率眾子弟謁先祠,畢擊鼓誦其詞,使列聽之。

錄曰:愚觀陸氏家規之切,閨範之嚴,後世鑿鑿,可以遵而行之。張公藝忍之一字,昔見其有所未盡;此則道學之益,不可徒以累世義居目之也。
史彌鞏,彌遠從弟也。入太學升上舍時,彌遠柄國寄理未仕避謙,謂之寄理。不獲試,淹抑十載。嘉定十年,始登進士。端平初,入監都,進奏院。嘗應詔上書曰:天倫之變,世孰無之。陛下友愛之心,亦每發見。洪咨夔所以蒙陛下殊知者,謂書川之變,非濟邸本心;濟邸之死,亦非陛下本心。其言深有以契聖心耳。蚓以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乃使不能安其體魄於地下,豈不干和氣召災異乎。時有鄧若水者,亦上言曰:行大義,然後可以彌大謗;收大權,然後可以固大位;除大奸,然後可以息大難。寧宗皇帝晏駕,濟王當繼大位也,廢黜不聞於先帝,過失不聞於臣民,彌遠不利其立,嬌先帝之命,棄逐濟王,并弒皇孫曾。未半年,竟隕於湖。揆以《春秋》之法非弒乎,非篡乎。天下皆歸罪彌遠,而不敢歸過於陛下者,何也。倉卒之問,非陛下所得知,亦諒陛下必無是心也。今已瑜年矣,而乾剛不庾,威斷不行,無以大慰天下之望。昔之信陛下者,今或疑其有;昔之謂不知者,今或疑其知。陛下何忍以青天白曰而受此污辱乎。此臣所謂行大義以弭大謗者也。
錄曰:濟王之冤若水,訟之可也,彌鞏以弟而訟兄可乎。有宋盛時,呂端至鎖繼恩而立真宗,當是時也,豈不忌太子英明,如史新恩之慮乎,然而卒不能易者,金匱之盟未寒,玉葉之分匪遠,人不得以遠問親,新問舊也。理宗之世,有五國城之釁於前,有十世孫之嫌於後,天下之事譬之傳舍,寓處者不以為恩,居停者翻以為福,祗為權奸靡漫而已,而公義直道,未可謂秦無人。然而卒不能有所救藥者,彼方以攘臂為得,援立為恩,何暇徐行後長而為泰伯季子之事乎,則亦無怪乎其然也已矣。

曹友聞、友諒,武惠王十二世孫也。兄弟俱有大志,尋師取友,不遠千里。登寶慶二年進士,辟天水軍教授。天水被圍,友聞與守臣張維絆民厲戰,兵退,制置使旌之。自是弟友諒及萬各以武略知名。檄守仙人關,又捍七方關。元兵入大安,統制何進敗死,友聞與萬各率所部,問道斬其將,檄知天水軍。復與友諒往來督戰有功,換武翼大夫,御前都統制。時趙彥吶進屯青野原,元人圍之。友聞曰:青野為蜀咽喉,不可緩遣。萬領兵夜半截戰,遂解其圍。授武德大夫,驍騎大將軍,萬四川制置司帳前總管。明年,元太子闊端合蕃漢軍五十餘萬將至,友聞曰:國家安危,在此一舉。眾寡不敵,豈容浪戰。唯當乘高據險,出奇設伏以待之。制置使趙彥吶檄友聞控制大安,以保蜀口。友聞以為不可,彥吶不從,乃遣萬、友諒引兵上鸚冠隘,多張旗幟,示敵堅守。友聞選精銳,密往流溪設伏。約曰:敵至,以嗚鼓舉火為應。元兵果至,萬出逆戰。友聞遣統制楊大全擊後隊,總管夏用擊中隊,呂嗣德擊前隊,友聞親帥精兵三千疾馳至隘下。會大風雨,西軍素以綿蓑代鐵甲,經雨濡濕不能舉,元兵益以鐵騎四面圍繞,友聞嘆曰:此殆天乎,吾有死而已。於是極口詬罵,殺所乘馬,以示必死,血戰愈厲,與弟並全軍盡沒。元兵遂長驅入蜀。秦鞏人汪世顯素服友聞威望。常以名馬遺之,師還過戰地,嘆曰:蜀將軍真男兒漢也。
錄曰:宋事至此,雖有智者莫能為矣。向也,自似道之開邊;釁也,元人固嘗躪階成而擾興沔,穿金房以瞰襄樊矣。尚頰仙源有以議後,而蜀道得以安全。當是之時,猶未以航海為意也。及乎友聞既死,全蜀長驅,長江之險,虜得其勝,順流直鑄,何所恃哉。是故,不至於天涯海角不已也。惟不能見幾於始,故無以自善於終。然則,人君豈可不以奸邪誤國為戒乎。此曹氏兄弟上不愧武惠,下無忝所生,死有重於泰山,關於宗社,不可以常戰目之也。

元王、元伯與兄宣伯,四世不異釁,家人百餘口無問言。宣伯卒,家事付姪軌,軌辭曰:叔父行也,宜主。元伯曰:姪,宗子也。相讓既久,卒以付軌。縉紳之家自謂不如。諸婦亦各聚一室為女工,畢斂貯一庫,室無私藏。至幼稚,亦相與共乳一婦;值歸寧留其子,眾婦不問孰為己兒,兄亦不知孰為己母也。
錄曰:吏#1書江州陳氏有犬百餘共一牢食,一犬不至,諸犬亦不食。此未又然。今故削之。然則幼稚啼泣,諸母見者即為抱哺,自是實事也。錄之。
《闕里誌》:孔諒,字崇伯,宣聖五十七代孫。父希鳳,母王氏,生六子,諒其長也,次評、證、論、謹、診。諒撫愛之尤篤,平居一飯必共案,出入必聯轡,弗至則停筋,立馬以俟,無倦容。親朋至者,命酌呼諸弟以次酬勸。講論典墳,賡唱詩句,疊晝數百言,可聽可愛,諸弟薰而良善者多。族長屢以勗其族人曰:若等能如崇伯昆弟者,亦足矣。鄒魯士大夫之談者,咸以為孔氏良子弟。及卒,相與為位哭之,私謐曰敦
友。
錄曰:孔子曰:朋友切切憶憶,兄弟怡怡。義之所裁,各有伙'宜。若敦友者,可謂能念爾祖者矣。此錄之。終也。

弘道錄卷之二十四竟

#1『吏』疑為『史』。

弘道錄卷之二十五

朋友之義

孟子曰: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錄曰:夫所謂之泰者,非堯舜之時乎。何以為上下交也。夫爾我並立,勢相等倫,朋友之道狹矣。充其道叉若以天子友匹夫而不為詛,匹夫友天子而不為僭。然不詳於天道,祗見用下敬上者順而易,用上敬下者逆而難,孰肯輕身以先於匹夫哉。然亦有下堂而見諸侯者,此不得謂之尊賢。而當時之所謂賢者,合孔孟,均之諸與瀆也。故孔子守拜下之禮,孟子闡尊賢之義,其意一而已矣。
《說命》:台小子舊學于甘盤,既乃逅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祖毫,暨厥終罔顯。爾惟訓于朕志。若作酒醴,爾惟鈾蘗;若作和羹,爾惟鹽梅。爾交脩予,罔予棄,予惟克邁乃訓。

錄曰:兌之為卦也,兩澤相麗,君臣胥悅也。兩澤相麗者,交相滋潤,互有浸灌之益。君臣胥悅者,交相勸勉,共饗太平之休。故其象為朋友講習,其道為學焉。後臣然其始也,以陽爻居體而最下,故舊勞于外。至于商兌未寧,故又逐于荒野,入宅于河;及其至也,上感天象,下順人心,介然有喜,而慶澤無不流矣。此高宗之治所由成也。若使牽於和兌之吉,狙於來兌之凶;及其至也,引其邪兌之私,則陰盛傷消,小人眾而君子獨,其禍有不可勝言者矣。此九五之君不可不競競而做懼也。聖人著於詞曰:孚于剝,有厲。吁,不可為殷鑒乎。
《洪範》: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曰:嗚呼。箕子,惟天陰隱下民,相協厥居#1。我不知其彝倫攸叔。箕子乃言曰:我聞在昔,鯀陘洪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界洪範九疇。彝倫攸教鯀,則趣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彝倫攸叔,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農用八政,次四曰協用五紀,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叉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徵,次九曰嚮用五福,威用六極。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潤下,火炎上,木曲直,金從革,土稼穡。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三、八政:一曰食,二曰貨,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賓,八曰師。四、五紀:一曰歲,二曰月,三曰曰,四曰星辰,五曰曆數。五、皇極: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七、稽疑:乃命卜筮,曰雨,曰霽,曰蒙,曰驛,曰克,曰貞,曰晦。凡七,卜五,占用二,愆武。八、庶徵,曰雨,曰暘,曰燠,曰寒,曰風,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叔,庶草蕃蕪,一極備凶。九、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六極,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
錄曰:此皇極敷言之訓,箕子以告武王。得道統之傳者,在是不可以泛然目之也。彝者,至常而不可易之謂也;洪者,至大而不可窮之謂也;倫者,殷因於夏,周因於殷,理之一定也;範者,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法之大同也。此非箕子莫之能得,非武王莫之能聞,而遂以傳之天下。萬世為人君者,其可不知哉。
《禮運》:昔者仲尼於蛤賓,事畢,出遊於觀之上,喟然而嘆。言偃在側曰:君子何嘆。孔子曰: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與,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今大道既隱,天下為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貨力為己,大人世及以為禮,城郭溝池以為固,禮義以為紀,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婦,以設制度,以立田里,以賢勇智,以功為己。故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由此而選也。是謂小康。
錄曰:夫子何以有是嘆也。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欲之,故有是嘆也。何以鈴於偃也。蓋偃以禮樂為治者也。禮樂之治,大用之則為大同,小用之則為小康。大同者,視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千萬世為一日。小康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可也。吾其為束周亦可也。非偃何足與有言哉。或疑以為非夫子之言,則過矣。

顏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轄,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殆。

錄曰:孔子之嘆大道之行與三代之英者,豈徒誦說向慕而已哉。其所以斟酌於胸中,反覆於念慮,鈴有百王不易之大法,千古常行之大道。故他曰又語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夫用之者,大則為唐虞,次則為三代,非小小措置而已。此孔門切磋之義,有關於天下國家最切。萬世之下,不可以虛文視之也。故以繼四聖之後焉。
宣王命樊侯仲山甫築城于齊,而尹吉甫作詩送之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彝倫,好是懿德。天監有周,昭假于下。保玆天子,生仲山甫。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威儀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賦。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鑽戎祖考。王#2躬是保。出納王命,王之喉舌。賦政于外,四方爰發。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人亦有言,柔則茹之,剛則吐之。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強禦。人亦有言,德輪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雖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一表職有闕,維仲山甫補之。仲山甫出祖,四牡業業,征夫捷捷。每懷靡及,四牡彭彭,八鸞鏘鏘。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四牡騷騷,八鸞階階。仲山甫祖齊,式遺其歸,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
暴公為卿士而讚蘇公,故蘇公作詩以絕之曰:彼何人斯,其心孔難。胡逝我梁,不入我門。伊誰云從,惟暴之云。二人從行,誰為此禍。胡遊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彼何人斯,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彼何人斯,其為飄風,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柢覺我心。爾之安行,亦不遑舍。爾之急行,遑脂其車。一者之來,云何其吁。爾還而入,我心易也。還而不入,否難知也。一者之來,俾我祇也。伯氏吹壎,仲氏吹洗。及爾如貫,諒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詛爾斯。為鬼為蟻,則不可得。有靦面目,視人
罔極。作此好歌,以極反側。
王氏曰:暴公不忠於君,不義於友,所謂大故也。故蘇公絕之。然其絕之也,不斥暴公,言其從行而已;不著其諧,示以所疑而已。既絕之矣,而猶告以一者之來,俾我祗也。蓋君子之處己也忠,其遇人也恕。使其由此悔悟,更以善意從我,固所願也。雖其不能如此,我固不為己甚;豈若小丈夫然哉。一與人絕,則醜詆固拒,唯恐其復合也。錄曰:樊與尹,暴與蘇,皆王朝卿士,而義則朋友也。其詩或如清風,或如飄風。蓋天下有道,人皆好德,而夙夜匪懈,譬則天高曰朗,自不覺其暢然也。天下無道,為鬼為域,而讒口交張,譬則波蕩風靡,亦不覺其異態也。二風作,周道別矣。所以謂能興觀者如此。

《通鑑》:王將殺杜伯而非其罪,伯之友左儒爭之,九復之而不許,王曰:汝別君而異友也。儒曰:君道友逆,則順君以誅友;友道君逆,則師友而違君。王怒曰:易而言則生,不易則死。儒曰:士不枉義以從死,不易言以求生。臣能明君之過,以正杜伯之無罪。王殺杜伯,左儒死之。
錄曰:杜伯之事不可考,然以一死而爭之九復,左儒可謂篤於義矣。雖然別君而異友則廢友,友道而君逆則違君,無己歸過於己,以代之乎,將并死而無益乎。
《左傳》:士伯、士會、荀林父皆晉卿也。伯之使秦,以召公子雍也,荀林父止之,曰:夫人太子猶在,而外求君,此必不行。盍以疾辭。不然,將及攝卿以往可也。何必子同官為寮,敢不盡心乎。弗聽,為賦板之三章,又弗聽。及趙盾背士伯立靈公,士伯亡,荀伯盡送其帑及其器用財賄於秦,曰:為同寮故也。

錄曰:苟伯之論善矣。何以不於公朝言之,而私議於蔑歟。衰與盾父子秉政,乃心晉室,立長之議既大,頰秦之心方堅。賈季一召公子樂,
使人殺之。季之出奔,正以此歟。六年,晉狐射姑殺陽處父,出奔。傅以為侵官,又以為漏言,皆非是。嗚呼。不聞葵莞之言,卒起令狐之禍,重釁疊難,晉之喪亡亦幾矣。所謂我即爾謀,聽我囂囂,正以為盾也。惜乎無以語之。
及先蔑奔秦,士會從之。在秦三年,不見其人。曰:能亡人於國,不能見於此,焉用之。士會曰:吾與之同罪,非義之也。將何見焉。及歸,遂不見。
錄曰:此隨會所由返國,而士伯所以無宗歟。夫伯,晉之正卿,其往秦也。夫人太子猶在,既不能直言匡諫,以伸匪躬之義,及苟伯之諫,又不能見幾而作,以盡寮友之情,進退皆無所據矣。使士會拘于小節,不知自愛,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則失其正固之道,不能無成有終矣。故《易》曰:未感害也。其用意深哉。

《史記》:管夷吾、鮑叔牙者,友也。夷吾少困時為鮑叔賈,分財多自與,鮑叔不以為貪,知其貧也。為鮑叔謀事而大窮困,鮑叔不以為愚,知時有利不利也。三仕三見逐於君,鮑叔不以為不肖,知不遭時也。三戰三敗,鮑叔不以為怯,知其有老母也。所事公子糾敗,幽囚受辱,鮑叔不以為無恥,知其不羞小節而恥名不顯於天下也。故夷吾嘗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也。
蘭相如完璧歸趙,王以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頗曰:我見相如,必辱之。相如聞之,每朝常稱病不出;或望見,輒引車避匿。其舍人以為恥,相如曰:子視廉將軍,孰與秦王。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雖駑,獨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彊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今兩虎共潮,其勢不俱生。吾所以為此者,先國家之急,而後私儼也。廉頗聞之,肉袒負荊,至門請罪,遂為刎頸之交。

錄曰:自管、鮑、康、蘭之名著,古今莫不以為美談也。然觀其所論,迺在血氣用事之問,非有道德仁義之美。所謂王期於王,霸期於霸,大抵如此。雖然世衰道微,時則有若孫、龐、范、魏、蘇、張之徒,往往折脅刖足,甘心盡命,以圖報復;時君不悟,又為之聚怨酬恩,一毫不爽。譬則閒閻之稚,爾汝相戲,而報施不稱,不免鬨然而怒,使其父母賢也。為之謝過不賢,未有不為里閉之羞者。然則,四子之事,其賢矣乎。
魯仲連者好奇偉淑儻之策,不肯仕宦任職,以其高節遊於諸侯。趙孝成王時,秦兵圍郡鄂,魏安釐王使將軍晉鄙救趙,畏秦止於蕩陰不進。使客新垣衍因平原君說趙,欲共尊秦為帝,以卻其兵。仲連聞之,往見衍曰:彼秦者,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彼即肆然而為帝,則連有蹈束海而死爾,不願為之氓也。今秦萬乘之國也,梁亦萬乘之國也,從而帝之,秦將行天子之事,以號令天下,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將奪其所不肖而與其所賢,奪其所憎而與其所愛,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衍起再拜曰:吾乃今知先生,天下之士也。不敢復言帝秦矣。

錄曰:魯連之不肯帝秦,其志則大矣,其號則不可也。曷不曰:天尊地卑乎。周,天子也;秦,諸侯也;列國,亦諸侯也。以周在上而復帝秦,是太陽之尊,下同萬物,蒼生何由仰照。連有蹈束海而死爾,豈不名正而言順哉。或曰:戰國所趨者利,所避者害也。苟不為利,秦之責何由塞;不有害,諸侯之救何由至哉。曰:非然也。蓋秦嘗帝矣,稱而復否,無所措手足也。苟不畏天無二曰,民無二王之義,何至卻軍五十里乎。或曰:連之言前後不倫,豈太史之迷作乎。要之鄒魯守禮義之國,孟氏醇乎醇者也,連與兩生大醇而小疵。
趙良見商君,商君問曰:子觀我治秦,孰與五段大夫賢。趙良曰: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誇誇。僕請終曰正言而無誅,可乎。商君曰:諾。趙良曰:五段大夫,荊之鄙人也。穆公舉之牛口之下,加之百姓之上,秦國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束伐鄭,三置晉君,一救刑禍。其為相也,勞不坐乘,暑不張蓋。五段大夫死,秦國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謠,舂者不相杵。今君之從政也,陵蝶公族,殘傷百姓,公子虔杜門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殺祝罐而鯨公孫賈。《詩》曰:得人者興,失人者崩。此數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危,若朝露,而尚貪商於之富,寵秦國之政,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賓客而不朝。秦國之所以收君者,豈其微哉。商君弗從,居五月而難作。
錄曰:以商君之威而容趙良之說,豈其未泯之良心與。虎狼暴矣,食人而號,欲生之德,無乎不有也,特不勝其慾焉耳。商君之始也,豈遽欲為虐一至此乎,亦不勝其慾之心,不如是,不足以動孝公,而饗目前之大利。至於身之大患,亦較然明矣。則雖正言而何誅哉。惜乎,良之說有未盡也。夫鞅之廢井田,開阡陌,其罪上通于天,先王之法至是而殆盡者,果誰之尤乎。雖擢髮不足以數之,豈誇誇而可盡耶。雖然良無足怪,蘇氏號為賢者,以車裂為,足以報其亡秦之罰。然則,先王之法置而不問,可乎。
束漢傳:嚴光少有高名,與光武同游學,及即位,乃變姓名,隱身不見。帝思其賢,物色訪之。齊國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衷,釣澤中。帝疑其光,乃備安車玄燻,遣使聘之。三反而後至,舍於北軍,給狀褥,大官朝夕進膳。司徒侯霸與之素舊,遣使奉書曰:聞先生至,欲即詣造,迫於典司,是以不獲願。因曰暮自訓語言。光不答,但投札與之曰: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懷仁輔義,天下悅。阿諛順旨,要領絕。霸得書奏之,帝笑曰:狂奴,故態也。車駕即曰幸其館,光外不起。帝即光外所,撫其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為理耶。不應。良久,乃張目熟視,曰:昔唐堯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得不汝耶。於是升輿嘆息而去。復引入論道舊故,相對累曰。帝從容問曰:朕何如昔時。對曰:陛下差增於往。因共偃臥,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曰太史奏;客星犯御座甚急。帝笑曰:朕故人嚴子陵共外耳。除為諫議大夫,不屈,乃耕於富春山。後人名其處為嚴陵瀨焉。
錄曰:愚觀嚴光所以不可留者有五,而三公不與焉。夫不觀孔子,無以見仁義之中正;不參孟子,無以達去就之權衡。光雖不效己甚之行,而有何至相迫之言。此不見諸侯之義也。蚓乃變姓名,漁澤中乎。若是著羊裘,誠有心矣。一也。及其至也,以故人招之,惟當以故人處之,亦義也。夫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然則,故人之招,招諫議,故人其可留乎。二也。魯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彼侯霸何為者哉。觀其曰:阿諛順旨,要領絕。與責子絕長者同義,而謂可留乎。三也。貴易交,富易妻,帝尚不難於言,而能久而敬者鮮矣。四也。博士如范升,客星如太史,一薛居州,獨能相助為理乎。五也。向使尊以三公,不過書名雲臺一世之士,而釣臺崔巍萬世之士。《易》不云乎,君子幾,不如舍。其斯子陵之謂乎。
廉范與洛陽慶鴻初為刎頸交,人稱前有管鮑,後有慶廉。時隴西太守鄧融備禮謁范為功曹,後融為州所舉,案徵下獄,范乃變姓名,求代廷尉、獄卒、衛侍左右盡心勤勞。後又辟公府,會薛漢坐誅,故人門生莫敢視,范獨收斂其尸。侯吏以聞,顯宗大怒,召見責曰:薛漢與楚謀反。范公府橡,不與朝廷同心,而反收斂罪人,何也。范叩頭曰:臣無狀。以為漢等皆以伏誅,不勝師資之情。帝稍解曰:卿,廉頗後邪。與右將軍哀、大司馬丹有親屬乎。對曰:裒,臣之曾祖;丹,臣之祖也。帝曰:怪卿志,膽敢爾。因貫之,由是顯名。世居邊郡,廣田地,積財粟,悉散以賑宗族朋友。值肅宗崩,范奔赴敬陵。適廬江橡嚴麟奉章弔國,塗深馬死,不能自進。范見而愍之,命從騎與之馬,不告而去。麟事畢,不知所歸。或謂曰:故蜀郡太守廉叔度好周人急。今奔國喪,獨當是爾。遂牽馬造門,果然,因謝而歸之。
錄曰:史稱康范以氣俠立名,觀其賑危急,赴險院,有足壯者,亦足以信意而感物矣。明帝加怒,以發其志,始以就戮,更延其寵。古今所罕聞也。若乃五杵之事,人或能之,故不列云。
桓帝初為蠡吾侯,受學於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鄉人為之謠曰:天下規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後汝南太守宗資任功曹范滂,南陽太守成縉亦委功曹,岑姪二郡。謠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縉但坐嘯。因此流言傳入太學,諸生三萬餘人,郭林宗、賈偉節為其冠,並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褒重。學中語曰: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彊禦陳伯舉,天下俊秀王叔茂。並危言深論,不隱豪強。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屐履到門。

錄曰:孟子稱伊尹管仲,學焉後臣。然則,因師獲印,何足異哉。漢自桓榮稽古,所謂學與師者不過專門章句,卒無啟心沃心之益。一旦規模楷範屬之他人,而因師獲印無足多,尚顧不知自反,而乃互相譏揣,各樹朋徒,此何謂哉。夫以帝王莫如學,學莫如務求師,至於同心同德,信任不疑。又君子之所深幸,興學育才。至於三萬,亦後世之所罕逢,不以成頌而反以成隙。蓋光武以詞說興,故亦以言旨衰。而為之謠者,雖曰出於偶然,其殆莫之為而為也歟。
時天下名士為之稱號,上曰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顧,次曰八及,次曰八廚,猶古之八元八凱也。竇武、劉淑、陳蕃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昱、杜密、王暢、劉佑、魏朗、趙典、朱寓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林宗、宗慈、巴蕭、夏馥、范滂、尹勳、蔡衍、羊陸為八顧。顧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張儉、岑睡、劉表、陳翔、孔昱、范康、檀敷、翟超為八及。及者,言其能導人追宗者也。度尚、張邈、王考、劉儒、胡母班、秦周、蕃嚮、王章為八廚。廚者,言能以財救人者也。
錄曰:八元八凱,身尊道高,顧廚使及,身詛道喪,何懸絕之若此乎。蓋三代以上,政出於一,而賢能為實用;季世,政出於二,而才藝為忌端。《周禮?冢宰》以八柄詔王馭群臣,奚容岐而二之哉。若使彼予而此奪,彼廢而此置,彼生而此殺,雖堯舜不可一日居,況桓靈之世乎。學校者,禮義之所出,非威辟之所關也。孔門弟子記顏淵等十人,而并目其所長分為四科,當時不以為異,後世不以為嫌,未聞其招禍也。苟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惟以禮義康恥互相維持,則顧廚使及之名豈可少哉,豈可少哉。
李膺性簡亢,無所交接,唯以同郡荀淑、陳皇為師友。荀爽嘗就謁,膺因為其御。既還喜曰:今日得御李君矣。其見慕如此。時張讓弟朔為野王令,貪殘無道,至乃殺孕婦,聞膺厲威嚴,懼罪逃還京師,匿讓第,藏於合柱中。膺知其狀,率吏卒破柱取朔,付洛陽獄,受辭畢,即殺之。讓訴冤於帝,詔詰以不先請,便加誅辟之意。膺對曰:昔仲尼為魯司寇,七日而誅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積一旬,私懼以稽留為愆,不意獲速疾之罪。帝顧謂讓曰:此汝弟之罪,司隸何愆。乃遣出之。自此諸黃門常侍皆鞠躬屏氣,休沐不敢復出宮省。帝怪問其故,並叩頭泣曰:畏李校尉。是時朝廷日亂,綱紀頹弛,膺獨持風裁,以聲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為登龍門。
錄曰:愚觀膺之破柱成獄,臨軒正詞,至今凜凜猶有生氣。蚓一時闊豎寧不練然屏氣乎。然不知維辟作福,維辟作威。威福之柄,自上而下,吾從而執之,所威者天下之威,所福者天下之福,由朝廷達於天下,夫誰曰不然。時皇德不綱,宦濁同軌,而膺獨持風釆,其所予奪廢置與朝廷曾不相及,則是威福之柄自我,而將非自上而下也。故小人得以指而為辭謂,更相技舉,迭為唇齒,有不合者,見則排斥。嗚呼。彼不合者,正耶,邪耶;拔舉者,是耶,非耶。彼之非,帝初不覺,而我之是,上莫與知。於是正者反以為邪,而邪者得以害正矣。然則坐視而不救,可乎。《否》之九四曰:有命無咎,疇離祉。象曰:有命無咎,志行也。故君子寧正辭直言以誅姦雄,討亂賊,無寧專殺擅誅以枸同儔,殃善類歟。
范滂少厲清節,為州里所服,舉孝廉。光祿四行,時冀州饑荒,盜賊群起,乃以滂為清詔使案察之。滂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及至州境,守令自知臧汙,望風解印綬去,其所舉奏莫不厭塞眾議。及黨獄起,桓帝使中常侍王甫辯請以次。及滂,滂曰:臣聞仲尼之言,見善如不及,見惡如探湯。將欲使善善同其清,惡惡同其汙。謂王政之所願聞,不悟更以為黨。古之循善,自求多福;今之循善,身蹈大戮。身死之日,願埋滂於首陽山側,上不負皇天,下不愧夷齊。甫愍然為之改容。
錄曰:愚觀孟博之對,未嘗不潸然流涕也。禹之言曰:堯舜之民,皆以堯舜之心為心。方是時也,九官十二牧,濟濟相讓,充滿于廷,天下未嘗不同以為清也。四凶之罪,投竄誅拯,曾不少貸,天下未嘗不同以為汙也。如使善而不清,何貴於善;惡而不汙,何賤於惡。以至於春秋之時,雖曰人心不古,然而三都之墮,少正之戮,不遺餘力。故又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嗚呼。何不幸而生於孟博之世耶。不旋踵問,外兵內亂,重釁疊禍,危亡無日,此豈天之降喪哉。人之責亂,寧為荼毒其實,蓋不可追也已。

弘道錄卷之二十五竟

大明萬曆三十五年二月十五曰奉旨績刊印施

正一嗣教大真人臣賬國祥校

#1『居」原作『君」,據《十三經注疏》改。

#2『王」原作『三」,據《十三經注疏》改。

弘道錄卷之二十六

朋友之義

《晉書》:王裒家貧躬耕,諸生有為割麥者,遂至棄之,知舊致遺,皆不受。門人為本縣所役,告裒求囑令,裒曰:卿學不足以庇身,吾德薄不足以蔭卿。囑之何益。且吾不執筆,已四十年矣。乃步檐乾飯,兒負鹽豉,草屠送所役生到縣。安丘令以為詣己也,整衣出迎。裒至,磬折而立云:門生為縣所役,故來送別。因執手涕泣而去,令即放之,一縣以為恥。鄉人管彥少有才而未知名,裒獨以為必當自達,拔而友之。北海酈春少立志操,寒苦自居,負岌遊學,鄉邑會以為酈原復出。裒以春性險狹慕名,終必不成。其後春果無行,學業不終。有識以此歸之。
錄曰:哀之不受門人囑也,由其不受門人之獲始也。其不答安丘令也,由其不向西面之坐始也。不然,勞役不恤,人爻以為迂;整衣不答,人叉以為簡。雖然以節行著聞之徒,而親為擔飯負草之舉。然則曰不囑者,是乃所以深囑之歟。
《唐書》:秦王世民以海內容平,銳情經衛,乃開綰於宮西,延四方文學之士出教,以杜如晦、房玄齡、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李道元、蔡允恭、薛元敬、顏相時、蘇最、于志寧、蘇世長、薛收、李守素、陸德明、孔穎達、蓋文達、許敬宗共一十八人並兼文綰學士,分為三番,更曰直宿,伺朝謁之暇,討論經典文籍,與議天下事,或至夜分。使問立本圖像,褚亮為贊號十八學士。士大夫得預其選者,時人謂之登瀛州。
錄曰:孟子之時,桃應問曰:舜為天子,皋陶為士,瞽晚殺人,則如之何。萬章又曰:象日以殺舜為事,及為天子,則封之。此非有所為也。預講而宿,難之何哉。以唐之天下,皆太宗之功,欲其如舜之不與,固亦難矣。惜乎,諸賢並進,曾無一及於桃應、萬章者。公暇之所討,夜分之所論,非富貴之荃蹄,則功名之膾炙。以是知大聖大賢平曰所以處,人倫大變叉有素定。初非偶得,所以預講而宿難者,非其迂潤不情,而實則鑿鑿可據。夫豈瀛州之選所能與哉。
及即位,又置弘文館,娶四部書二十餘萬卷,選天下文學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歐陽詢、蔡允恭、蕭德言等並以本官兼學士,令更曰宿直,聽朝之隙,引入內殿,講論前言,往行商確政事,與討古今,道所以成敗,曰反夜艾,未嘗少息。又取三品以上子孫,充弘文綰學生。
錄曰:湯克夏,嘗修文德矣,曰聖敬曰躋也,而未聞置弘文之館也。周克殷,亦敷文教矣,曰彝倫,攸叔也,而未聞聚四庫之書也。唐以方興之運,蚓其君有邁世之資,使能加意於聖敬,電勉於彝倫。而不為口耳見聞之學,則貞觀之治,豈直如斯而已哉。大抵帝王之學與經生異。誇多國靡者,經生之學也;守約施博者,帝王之學也。然則兩言為有餘矣,其於二十餘萬卷乎何有。

京兆李泌幼以才敏著聞,玄宗使與太子為布衣交。太子嘗稱之曰:先生。後隱居穎陽,肅宗立,遣使召之,謁見於靈武。上大喜,出則連轡,寢則對榻,如為太子時。事無大小,皆以咨之,言無不從,至於進退將相,亦與之議。屢欲以為相,泌固辭曰:陛下待以賓友,則貴於宰相矣,何必屈其志。乃止。
錄曰:肅宗以泌為賓友不可乎,正良娣之后,辨建寧之誣,敦太上之禮,建功臣之議,井井乎開導切磋之義。使帝未即位之先,泌苟早至,其施為氣象必不如是之草草也。惜乎,心之未純,信之未篤。衡山之還無幾,觀察之命旋出,以泌之賢,卒不免於末議。此其功名之際,不可不持無欲自得之心也。
狄仁傑同府參軍鄭崇質母老且疾,當使絕域,仁傑謂曰:君可貽親萬里憂乎。詣長史蘭仁基,請代行,仁基咨美其誼。時仁基方與司馬李孝廉不平,至是相語曰:吾等可少愧矣。則仍與相待如初。每曰:狄公之賢,北斗以南,一#1人而已。

錄曰:此與以柳易播同,不錄。此何以錄。鄭之使,不得已;劉之貶,得已也。以北斗以南一人,視元和以下,八子則固有不同矣。此其所以異也。
韓愈《爭臣論》:或問:諫大夫陽城可以為有道之士乎。學廣而聞多,不求聞於人,行古人之道,居於晉之鄙,人薰其德,大臣聞而薦之,天子以為諫議大夫,五年矣。在位不為不久,聞天下得失不為不熟,天子待之不為不加,而未嘗一言及於政。問其官,則曰諫議也;問其政,則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吾聞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今陽子以為得其言乎哉。愈非以為直而加於人也。惟善人能受盡言,謂其能聞而改之。及裴延齡誣逐陸贊等,帝怒,甚無敢言者。城乃守延英閣上疏,極論慷慨,引誼累日,不止聞者寒懼,而城聲色愈厲。帝大怒,詔抵城罪,皇太子開救得免。然帝意欲遂相延齡,城曰:延齡為相,吾當取白麻壞之。帝不相延齡,城之力也。
錄曰:愈之盡言,非訐直也。朋友有責善之義,麗澤有商兌之益。雖眾人所不敢言,而愈言之。《易》曰:介疾有喜。此韓子之意人固不得而測也。城之不言,亦非不言也。利害有切於朝廷,得失有關於君德,鈴舉世不敢言而後言之。《易》曰:括囊無咎。此陽子之意,人亦不得而窺也。天下之事,孰有大於置相者乎。以一盧杞顛沛危亡社稷,幾於不隕,而延齡旋復蹈之,賴城而已,其功豈止於一人之適,一事之問乎。設使朝拜官而夕奏疏,非惟忠告之義不顯,而含章之美終無成矣。此歐公之論,余無取乎爾也。
蕭穎士與李華同年相善。天寶初,穎士補秘書正字,華為臥〈察御史,名聞一時。宰相李林甫欲見之,穎士居父喪不詣。林甫至故人舍,邀之,反哭于門內以待,林甫不得已弔之,乃去,怒其不下已。服闋,調廣陵參軍。裴耀卿、張均、韋述皆先進,器其材與釣禮述,嘗薦以自代,召詣史館,而林甫方擅威福,遂不屈免官。及祿山寵恣,穎士陰語柳并曰:亂不久矣。託疾遊太室山,卒兔於難。生平樂聞人善,以推引後進為己任。如李陽、李幼卿、皇甫冉、陸渭等數十人,由其獎目,皆為名士,天下推為知人。又友殷寅、顏真卿、柳芳、陸據、邵翰、趙驛。時人語曰:殷、顏、柳、陸、李、蕭、邵、趙,以能全其交也。華少曠達,外若坦蕩,內謹重,尚然許,每慕汲默為人。楊國忠支姪所在橫猾,華劾按不撥,州縣肅然。其文辭綿麗,少宏傑氣,穎士健爽自肆,時謂不及,而華自擬過之。初作《含元殿賦》,穎士曰:景福之上,靈光之下。又作《吊古戰場文》,極思研摧,已成迂為故書,雜置梵書之皮。他日穎士讀之,稱工,問誰可及,曰:君加精思,便能至矣。愕然而服。宗人翰亦以進士知名,寓居陽翟,為文精密,用思苦性。常從令皇甫曾求音樂,每思涸則奏樂,神逸則著文。祿山之亂,友人張巡守睢陽,有薄巡者言其降賊,翰序城守事邇,撰列傳以上肅宗,方明巡之忠義,士友稱之。
錄曰:世稱蕭李齊名,豈徒文與才擅。若蕭之不屈於林甫,李之見疾於國忠,翰倦捲表暴張巡許遠之忠,班班然節義之徒也。特所擬吊《古戰場文》,及今具在,後世有目者自能品題,而雜置梵皮,以希聲譽,何視之不廣耶。
《宋史》:張忠定與寇忠愍,布衣交也。寇兄事張,常面折不少恕,不以貴而有所改。寇之入相,張時帥成都,謂僚屬曰:寇公奇材,惜學衛不足耳。及後知陝,張適自成都還。寇嚴供帳大為具以待,將別送之郊,問曰:何以教準。張徐曰:《霍光傳》不可不讀。準莫諭其意,歸取光傳讀之,至不學無術,笑曰:此張公謂我矣。

錄曰:詠之譏準不學,果何所見乎。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材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準之,欲人懷惠己,非無我之公,而拒人拂鬚,甚失容人之量,未免在朝則自矜其功,在外則自伐其望。功名所在,切然動情,豈惟不附孫爽之論。而且迎合朱能之謀,致使門人得而議之,朋友從而惜之,孤注之讒無足怪矣。使能讀書明理,囂然自得,平生事業,豈復有如澶淵之役者哉。功成之後,奉身而退,付是非得失於不聞,天下後世之公論不啻如斯而已也。然則能感雷陽之枯竹,不能照汗簡之遺編矣乎。
唐介為御史。當仁宗朝,張貴妃寵冠後庭,伯父堯佐驟除宣徽節度、景靈群牧四使,介力爭之。帝曰:除擬本出中書。時文彥博為首相,介并劾彥博,帝怒曰:介論事,是其職。至謂彥博由妃嬪致宰相,此何等言也。遂貶介英州別駕,而罷彥博知許州。朝中士大夫各以詩送行,獨待制李師中頗為傳誦。詩云:孤忠自許眾不與,獨立敢言人所難。去國一身輕似葉,高名千古重如山。並遊英俊顏何厚,未死姦諛骨已寒。天為吾皇扶社稷,肯教夫子不生還。由是直聲動於天下,稱真御史,必曰唐子方。
錄曰:愚觀子房之事,師中之詩,蓋不惟直聲動於天下,而主上寬仁之德可傳後世,大臣服義之美可法縉紳。自此以後,則車蓋之怨,墊龍之誣,紛紜疊出,逐致矛盾終身。一往不返,而朋友之義,君臣之德,大臣之量,胥失之矣。
歐陽脩《朋黨論》略曰: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以同利為朋。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蓋小人所好者利祿,所貪者財貨。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反相賊害,雖兄弟親戚不能保。故曰:小人無朋。君子則不然,所守寸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脩身,則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故曰:惟君子則有朋。君子之朋雖多而不厭,故為君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

錄曰:脩之論千百十言,其旨歸不越乎周比和同兩詞而已。至孟子反發善與利之說,曰:鶉嗚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鷂嗚而起,孳孳為利者,踱之徒也。夫徒同類也,人君苟能究心聖賢之學,深明義利之辯,則君子小人不待較而自明矣。仁宗天資粹美。惜無學問為之開導,是以邪正無辨。慶曆、嘉祐之問,雖君子滿朝,而小人互進迭為治,忽未能純乎元愷,絕乎共兜,以造雍熙之世。一再傳而為神宗,王章蔡呂之徒朋淫黨奸,孳孳為利,而大亂作矣。斯論也,豈惟筮龜之昭灼,其千古之明鎰歟。
司馬光與范鎮同心友善,相得甚歡。當熙寧元豐間,士大夫論天下賢者,必曰:君實景仁。其道德風流足以師表當世,其議論可否足以榮辱天下,皆自以為莫及也。嘗曰:吾與子生同志,死當同傳。人亦無敢優劣之者。夫既相約,而後死者又必為志其墓,故君實為景仁。傳略曰:呂獻可之先見,范景仁之勇央,皆子所不及也。蓋二公用舍大節,不謀而同,如仁宗時論建儲,英宗時論濮議,神宗時論新法,其言若出一人。又嘗謂人曰:吾與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至於論鍾律,則反復相非,終身不能相一。君子是以知二公非苟同者也。
錄曰:愚觀誠之一字,而人之吉凶禍福,進退存亡,靡不由之。蓋熙寧、元豐之問,天下之是非淆矣。至今百世之後,如言君實、景仁,若辨白黑者,誠也。誠則無妄矣,動而健剛,中而應,豈待謀而後同哉。彼傳法沙門,護法善神者,不誠也。不誠,則妄而匪正-,悖於人理,天道所不祐,何善終之有乎。故一則生同傳,死同誌,民到于今稱之;一則面相若,皆二公死之曰,民無得而稱焉。
正言鄒浩士、田翟、田晝議論慷慨,以氣節相激厲。浩嘗劾章惇不忠,慢上之罪,未報,而劉后立,晝謂人曰:志完不言,可以絕交矣。至是論之,惇抵其罪,除名編,管新州。浩既得貶,晝迎諸途,浩見之出涕,晝正色曰:使志完隱默,官京師,遇寒疾不汗,五日死矣。豈獨嶺海之外,能死人哉,願君毋以此舉自滿,士所當為者未止此也。
錄曰:晝之言,達者之論也。君子鈴以是存於心,而後成敗利鈍、死生榮辱無所縈於其懷。雖然非所欲也,彼光天盎宇,萬彙明熙,豈故效蚤之嗚,營之韻哉。不得已,而地道失靜,君子惟計倫理之輕重,道議之淺深,非有所為也。以真哲二朝皆崇劉后,而明肅卒以正終,崇恩斃於自盡,志完今果完矣。然則雖死猶不死,而況於真不死乎。若仁宗廢郭而立曹,猶為彼善,又不可以此時而同彼時也。
安定先生胡璦患隋唐以來仕進尚文辭而遺經業,苟趨持祿。及為蘇湖二州教授,嚴條約,以身先之。雖大暑必公服終曰,以見諸生,嚴師弟子之禮。解經至有要義,懇懇為諸生言其所以治己,而後治乎人者。學徒千數,曰月刮劇為文章,皆傳經義,必以理勝,信其師說,敦尚行實。後為太學,四方歸之,庠舍不能容。其在湖學置經義齋、治事齋。經義齋者,擇疏通有器局者居之。治事齋者,人各治一事,又兼一事,如治民治兵水利籌數之類。其在太學亦然。弟子散在四方,隨其人賢愚皆循循雅飭,其言談舉止遇之,不問可知為先生弟子;其學者相語稱先生,不問可知為胡公也。
錄曰:錄安定者,濂洛之風未廣,蘇湖之教居先。既無先傅後倦之心,兼以明體適用之學。當是之時,人村曰盛,國運曰隆,風俗曰淳,德業曰厚,未鈴不由明師賢傅有以先之勞之也。
二程先生平生誨人不倦,故學者出其門最多,淵源所漸皆為名士,而劉絢、李籲、謝良佐、游醉、張繹、蘇晒、呂大臨、呂大鈞、尹惇成德尤著。絢為人氣和,而體莊持論不苟合,珪步不忘。學人謂:明道平和簡易,惟質夫庶幾似之。又曰:質夫沛然。籲才器可大任,所造尤深,所得尤粹。胸中閎肆開發,求之孔門,如賜也達。良佐英果明庾,強力不倦,曰有程課,如以生意論仁,以實理論誠,以常惺惺論敬,以求是論窮理,其命意皆精當,而直指窮理居敬為入德之門,又最得明道教人之綱領。醉德宇粹然,誠於中,形於外,儀容辭令集然有文。初與兄醇俱以文行知名,伊川見之京師,謂其資可以進道,招使肆業,盡棄所學而學焉。繹與惇同時,繹以高識,惇以篤行,俱為先生所稱,嘗曰:吾晚得二士者是也。大鈞強明直諒,所行不二于心,所知不二于行,以孔子上達之心立其志,以孟子集義之功養其德,以顏子克己復禮之用厲其行,其要歸之誠明不息,不為眾人沮之而疑,小辯奪之而屈,勢利劫之而回,智力窮之而止。其自任以聖賢之重如此。大臨深潛縝密,本是箇剛的氣質,涵養得到如此。故聖人以剛為信子。若剛矣,能除去過剛之病,全其為剛之德,何事不可為,不剛終不能成事。

錄曰:錄程門者,有宋一代,道學大明。其上者不由師傳,默契道體,濂漢以來,一人而已。是後明道濬其源,伊川會其流,晦菴揚其波,股晨乎無有窮已。其所以淑人心,明道衍,敦風化之本,原厚邦國之元氣。究其用心,直欲上躋三代之盛而後已焉。此其道義顯著,後世鮮能及也。
屏山先生劉子單,忠顯公翰之子,憤父死難,隱居武夷山,與胡憲、劉勉之交歡相得,所與遊皆知名士,而期以任重致遠者,晦菴一人而已。嘗讀《易》渙然有得,以為學《易》當先《復》,故以不遠復之言告晦菴,俾佩之終身,後卒為儒宗。籍溪先生胡憲,安國從子,生而靜慇,不妄笑語,平生危坐,雖倉卒無疾言遽色,人犯之未嘗校。時禁伊洛之學,憲與勉之求得其書,潛抄默誦,夜以繼日。聞涪陵譙定受學于頤,往從受業,久未有得。定曰:心為物潰,故不能有見,惟學乃可明耳。憲悟曰:所謂學者非克己工夫耶。自是一意下學,不求人知,歸崇安,力田以奉其親,從遊者益眾,曰與學者訓,接以為己之學。問者始而笑,中而疑,久而觀其所以脩身、事親、接人者,無一不如所言,遂翕然悅服。晦菴嘗言:事籍溪最久,得其學為多。白水先生劉勉之從譙定、劉安世、楊時受學,卒業乃還崇安,即近郊結草為堂,讀書其中,力耕自給,擔然無求於世,學者踵至,隨其材品為說聖賢之道。晦菴得道統之正,自三先生始。

錄曰:觀韋齋臨終所托以其子,不惟傳道受業之功,而實兼宗主依歸之意。蓋晦翁本新安人,始也寓居崇安,終也徙居考亭,皆依子羽以為之所,後遂為堂。堂闕里與束魯並稱,可以見古人恩義之重,師資之情,視今以為何如哉。
晦庵先生門人甚多,最著者黃榦、李墦、劉燴、劉炳、張洽、陳淳、李方子、黃擷、蔡沈、輔廣。榦夜不設榻,不解帶,志堅思苦,晦庵妻以女。及病,革以深衣,並所著書授之,訣曰:吾道之託,死無憾矣。遂沒。榦弟子曰盛,編禮著書,講論經理,朝夕不倦。墦初告以曾子之旨,致遠固以毅,而任重貴乎弘也。墦因以弘名其齋。凡諸生未達者,先令訪墦,俟有所發,從而折衷之,諸生畏服。故曰:墦進學可畏,處事不苟。他曰任斯道者必子也。墦又言:凡人不必待仕宦,有職事方為功業。但隨力到處,有以及物,即功業也。居家講道,學者宗之。燴發明淵源道學以倡諸儒,著《禮記?周易解說》、《雲莊外藥、續藥》行世。炳從學,一以講道明理為心。晦庵釋《四書》,及傳《易》、《詩》、《通鑑綱目》、《太極圖》,皆與炳往復論辯,參訂其問,多所是正。著《四書問目》、《綱目要略》。終謐文安,學者稱陸堂先生。洽自六經傳註而下,皆究其指歸,至於諸子百家、山經地志,無所不讀。朱子嘉其篤志,謂黃榦曰:所望以永斯道之傳者,二三君子也。自少尤用力於敬,平居不異常人,至義所當為,則勇不可奪。著《春秋集註》、《地理沿革表》行于世。淳少習舉業,林宗臣見而奇之,曰:此非聖人事業。因授以《近思錄》,淳盡棄其業而學焉。及晦庵至漳,淳請受教,為學益力。晦庵曰:吾南來,喜得淳。後沒,尤追思之。為人痛自裁抑,無書不讀,無物不格,日積月累,義理貫通,洞見條緒,恬退自守,名播天下。方羊之裘,其宰曰:車新則安,馬肥則疾,狐裘則溫,君宜改也。簡子曰:君子服善則益恭,小人服善則益踞。子貢謂子石曰:何不學詩。子石曰:父母求吾孝,兄弟求吾悌,朋友求吾信,何暇學哉。子貢曰:損吾詩,學于詩。○河平四年,都水使者諫議大夫劉向上言:曲彌高者,和彌寡。水所以載舟,亦能以覆舟。○楚丘先生年七十披裘見孟嘗君,君曰:先生老矣,何以教寡人。先生曰:欲使追車趁馬,逐鹿搏虎,吾即死矣,何暇老耶。若使法嫌疑,定猶豫,吾即少也,何老之有。孟嘗乃有愧色。○魏王欲築中天之臺,曰:敢有諫者死。許綰財蒙操畚,入曰:聞王欲為中天之臺,願效力焉。臣聞天去地一萬五千里,今王因而半之,應高七千五百里。基廣八千里,盡王之地不足以成臺址,王宜起兵伐諸侯,盡有其地,猶不足也。又伐西夷,乃足之矣。須具材木人徒。稱此然,可作也。魏王默然,後乃罷築。○有遺鄭相魚,不受,人曰:子嗜魚,何故不受。對曰:謂嗜魚,故不受。受魚失祿,無以食魚。不受魚得祿,終身食魚。○以老者智,少者決,必能治阿。子奇年十六,齊君使治阿。既而君悔之,遣使追。追者及國,子奇必能治,阿共載皆白首也。子奇至阿,鑄庫兵以作耕器。魏曰:聞童子治邑,庫無兵,倉無粟。乃起兵擊之。阿人父率子,兄率弟,以私兵戰,遂敗魏師。
法言十五卷揚雄撰李軌弘範注
務學不如務求師。師者,人之模範。晞顏之人,亦顏之徒;晞驥之馬,亦驥之乘。○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娌。若孔氏之門而用賦,則賈誼升堂,相如入室矣。○四重何謂。四重:言重則有法,行重則有德,貌重則有威,好重則有觀。○四輕何謂。四輕:言輕則招憂,行輕則招辜,貌輕則招辱,好輕則招娌。○刀不利,筆不鈷,宜加砥削。○天可度,則覆物淺矣;地可測,則載物薄矣。○說天者莫辯乎《易》,說地者莫辯乎《書》,說體者莫辯乎《詩》,說理者莫辯乎《春秋》。○孔子,束國之逐臣;夷齊,西山之餓夫,不屈其志,不辱其身,不夷不惠,可否乏間。○仲尼之道,猶四瀆經營中國,終入大海。
太玄經十卷揚雄撰虞翻注
鷹萃于林,獺入干泉。○嗚鳩在林,笑彼眾禽。○淮南王安多華少實。○齊桓、晉文之霸,如曰繼月。孔子文足,老君玄足。山川藪澤,萬物歸焉。○君子得位則昌,失位則良,小人得位則橫,失位則喪。
新論十七卷桓譚

三皇以道治,五帝以德化,三王白仁義,五霸用權智。無制令刑罰謂之皇,有制令無刑罰謂之帝,賞善誅惡諸侯朝事謂之王,興兵眾#2

弘道錄卷之二十六竟

#1『一』原缺,據《新唐書》補。

弘道錄卷之二十七

朋友之義

束萊先生呂祖謙,夷簡六世孫也。本之家庭,有中原文獻之傳。長益從林之奇、汪應辰、胡憲游,既又友張拭、朱熹。講索益精,嘗讀陸九淵文喜之,而未識其人,適主禮部試,偶得一卷,曰:此必江西小陸之文也。揭示果然。人皆服其精鑑。先是書肆有書,曰:《聖宋文海》。學士周必大言其去取差謬,恐難傳後,盍委館職銓擇,以成一代之書。孝宗以命祖謙,遂斷自中興以前,崇雅黜浮,類為百五十卷,上之賜名:《皇朝文鑑》。蓋其學以關洛為宗,而旁稽載籍不見涯淚。心平氣和,不立壓異,一時英偉草犖之士皆歸心焉。自少卞急一曰誦《論語》,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忽覺乎時忿嚏之心渙然冰釋。故晦翁嘗言:學如伯恭,方是能變化氣質。其所講畫將以開物成務。既臥病,而任重道遠之意不衰。居家之政,皆可為後世法。晚年會友之地,曰:麗澤書院,在金華城中。既歿,郡人即而祠之。
錄曰:愚觀濂洛關閩之學,各有攸起吾浙。自宋南渡後,呂成公得中原文獻之傳,倡於其始,而後何玉、金許諸儒輩出,奮於其問,以至本朝青田劉基、浦江宋濂、麗水葉琛、龍泉章溢。太祖嘗稱四先生而不名,彬彬乎,郁郁乎。而簍實呂公倡道之邦,不可以不著也。錄之。
西山先生蔡元定生而穎悟,父發授以《程氏語錄》,並《經世正蒙》諸書,曰:此孔孟正脈也。遂深涵其義,既長,辯折益精。登西山絕頂,啖董讀書,聞朱熹名,往師之。熹扣其學,大驚曰:此吾老友,不當在弟子列。遂與對榻講論諸經奧義,俾四方來學者先從質正焉。時韓佗胃設偽學之禁,以空善類,臺諫承風排擊,沈繼祖、劉三傑連疏詆熹,併及元定,謫道州。聞命不辭求,即往就道。熹與從游者餞,坐蕭寺中,坐客興嘆有泣下者,熹微視,元定不異平時,因喟然曰:友朋相愛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謂兩得矣。眾謂宜緩行,元定曰:獲罪於天,天可進乎。杖屨,同其子沈行三千里,腳為流血,無幾微見言面。至春陵,遠近來學曰眾,士子莫不樞趨聽講,有名士雖挾才簡傲,亦瑞服謁拜,執禮甚恭。於書無所不讀,於事無所不究,義理洞見本原,下至圖書禮樂制度無不精妙,古書奇辭奧義,人所不能曉者,一過目輒解。喜釋四書,及為《易經傳》、《通鑑綱目》,皆與往復參訂。啟蒙一書,則屬之起。藥曰:造化微妙,惟深於理者能識之。及喪,以文誅之曰:精詣之識,卓絕之才,不可屈之志,不可窮之辯,不可復得而見矣。
錄曰:孟子曰: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是故陳蔡不能移,匡人不能奪,叔孫武叔不能毀,司馬桓魅不能害,而況一時之浮議,諸人之私論哉。雖然竊以比之,今時大不同也。何也。宋季人心尚在,士風尤存,其排抵承望者有限也。是以士子尚知樞衣趨席,心服謁拜。今之人心澆極,士氣薄甚,其挪檢非笑者無窮也。尚安往而非困境涸轍,可憎可畏之途哉。觀者又當辯矣。
陳同父亮才氣超邁,議論風尤存丈,皆一時豪俊,志存經濟。隆興初,上中下五論,不報,退居永康,力學著書。淳熙中,詣開極言時事,孝宗赫然震動,欲膀朝堂以勵群臣,用種放故事召令上殿,將擢用之。曾飢聞而欲見焉,亮咀之瑜垣而避,覬不悅,大臣亦惡其直,交沮之。亮笑曰:吾欲為社稷開數百年之基,寧用以博一官乎。復渡江而歸,所學益博。自孟子後,惟推王通氏。嘗自謂曰:研窮義理之精微,辯析古今之同異,原心於抄忽,較體於分寸,以積累為工,以涵養為正。碎面盎背,則於諸儒誠有愧焉。至於堂堂之陣,正正之旗,風雨雲雷交發而並至,龍蛇虎豹變現而出沒,推倒一世之智勇,開拓萬古之胸襟,自謂差有一曰之長。蓋指朱熹、呂祖謙也。

錄曰:愚觀天下之理勢,枉不極,則伸不大。宋自光寧以來,議切道學,幾於無所容矣。以為正心誠意之學,上所厭聞而戒,謹恐懼之說,衹為欺世。若陳賈林、栗京鏜、胡統、沈繼祖、劉三傑、何澹、劉德秀之徒駕言醜抵,攘臂肆志,至投竄迫逐,殆無虛曰,吾道至此可謂枉之極矣。然豈知堂堂之陣,正正之旗,揭然特立。不旋踵間,理宗者出,崇尚道學,旌獎儒風,不獨周程張朱之表揚,而且蔡呂諸賢之作氣。然後知雲雷交發而曰月倍明,蛇虎為妖而鳳麟益顯,真有以推倒二世之狂軌,開拓萬古之人心,如同父者豈但一曰之長而已哉。
《元史》:草廬先生吳澄自幼穎悟,及長知用力聖賢之學,著《孝經章句》,校定《易》、《書》、《詩》、《春秋》、《儀禮》及大、小《戴記》。時詔求賢,御史程鉅夫舉至京師,請置所著書於國子監,以資學者。行省揮元明善文學自負,嘗問澄,《易》、《詩》、《書》、《春秋》奧義。嘆曰:與先生言,如探淵海。遂執子弟禮終真身。左丞董士選延之於家,親執績食,亦曰:先生,天下士也。至大元年,召為監丞。先是許文正為祭酒,始以朱子《小學》等書授弟子,久之漸失其舊。澄至,命諸生以次受業,晨起燃燭,堂王曰反,退燕居之至。執經問難者,接踵而至,各因其材質,反覆訓誘之,直至夜分,雖寒暑不易。為教法四條:一經學,二行實,三文藝,四治事。為人身若不勝衣,正坐拱手,氣融神邁,答問疊疊,使人渙然冰釋。嘗著說曰:道之大,原出於天神,聖繼之。堯舜而上道之元也,以下其亨也,朱泗鄒魯其利也,濂洛關閩其貞也。分而言之,上古,則羲黃其元,堯舜其亨,禹湯其利,文武周公其貞乎。中古之統,仲尼其元,顏曾其亨,子思其利,孟子其貞乎。近古之統,周子其元,程張其亨,朱子其利,孰為今曰之貞乎。其以斯文自任如此。

錄曰:愚觀元之立國,未聞投戈講藝,息馬論道,徒以魯齋、草廬二公上以帝王之道聞于其君,下以儒先之說淑諸其人,僅能延百年之命脈而已,非有繼往聖開來學之大制,作大氣運也。其著悅以元亨利貞喻今古道統,愚意邵子《皇極經世》之論更為切近。以草廬言之,其時其事殆天之冬乎,未可以為天地交也。
《皇明名臣錄》:潛溪先生宋濂幼從游鄉先生、翰林待制柳公貫、侍講學士黃公縉。洪武初,由布衣召入,授太子經奉書勉以孝友恭敬勤敏,讀書進德脩業,以副天下之望。太祖覽書喜悅,賜書寵答,曰:曩者先生教吾子以嚴相訓,是為不佞也。以聖人文法變俗未之,是為疏通也。所守者忠貞,所用者節儉,是為得體也。時在朝,若凡郊社宗廟山川百神之典,朝饗宴慶,禮樂律曆,衣冠之制,四夷朝貢,賞責之儀,及勳臣名卿綽德耀功之文,悉皆論次紀述。至上欲俾參大政,固辭曰:臣少,無他長,惟文墨是攻,不願居職任也。與人交,和易任真,接引後學惟恐弗及,遠方來者授館而飲,食之雖久不衰,內誠外恕,一出於正。常曰:古者重德教,非惟子弟之求師而為師者,得一英才而訓飭之,未嘗不喜動顏色。此無他,天理民彝之不能自己也。予晚得天台方生,其為人凝重而不遷於物,穎銳有以燭諸理,問發為文,如水湧而山出,喧啾百烏中見此孤鳳凰也。
錄曰:宋潛溪之堅辭大政也,有以哉。夫明與行,未能兼得也。以教太子淑人心,立國制,闡遺文,沛然而有餘;以參大政歉然而不足,時不同也。而遜志之相處,若陰為他曰綱常倫理計者。想其平居之議論,門牆之講習,央非抽黃對白,搞詞繪句。而几朝政之得失,國運之否泰,儲貳之負荷,憂患之隱伏,所不能見之,行者鈴昭晰不遺。以是而後能卓然無負於聖祖之義,則當時執政者所未能及也。
正學先生方孝孺,受學於潛溪之門,凡理學淵源之統,人物絕續之紀,盛衰幾微之載,名物度數之詳,靡不研究,離祈於一絲,而會歸於大通。及長,褊交名士,如蘇伯衡、胡翰輩,劇切研究,鉤深致遠,淹貫經史。自脩身刑家,以至於國動可師表。謂:道之於事,無乎不在。故列所當勉之目,為二十箴。又作雜誡三十八#1章,以為警戒。謂:化民必自正家如故。又作宗範九篇,以告宗人。謂:今之學者,習前聞之弊,竊成說為文辭。雜者佛為該博,志氣污下,議論卑淺齪齪,然無復有大人君子之態。故嘗奮然而起曰:不以伊周之心事君,賊其君者也;不以孔孟之學為學,賊其身者也。天下有志之士莫不高其言論,將盡棄其所學而從之。其所自視,直欲上接夷齊,下揖于逢,殺身取義,至死而不顧焉。
錄曰:伊周之所以事君,何也。曰:予不狎於不順。放太甲於桐,太甲賢,又反之管蔡。流言曰:周公將不利於孺子,故周公誅之。非周公誅之,天下之所當誅也。孔孟之所以為學,何也。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曰: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所欲有甚於生,故不為苟避也。先輩之講,如與今時何以異哉,而能身體力行之者鮮矣。是可遺而弗錄乎。
王忠文公撐,與宋潛溪同游柳文肅、黃文獻之門。一時交友贊之者,若胡教授翰曰:勃平山出水湧,與黃如出一律。清江胡御史行簡曰:源委雖出黃公,其深造自得過之。潛溪則曰:幼時所為幅程廣而運化宏,光焰燦燦起諸公問,譬之搆廈屋者,掄材甚多,而基緒亦以廣矣。及瑜弱齡,則波浪湧而魚龍張,風霆流而雨雹集,五釆競明而十曰並照,譬之臺閣已建,程礎駢列,瓤稜高騫,而氣象益以沈雄。及乎年瑜四十,其文渾然天成,而條理弗爽,使人抱而愈探,味之而弗竭,譬之堂儿嚴邃,左俎豆而右琴瑟,鴻儒鉅公,冠冕佩玉,雍容揖遜於其問,而間巷韋布之士,欲望其餘光而不可得也。故公之謀略,運于帷惺,功業顯于治民,文章用于垂憲,道學見於格君,忠義著于死事。噫是可以論公矣。比以厄於胡孽一事論之,公之全不專是云。

錄曰:愚觀明朝亦起淮右,所用多彬彬文學之士,與販繒屠狗者異。然皆吾浙之英,而不狗鄉土,與南陽近親,亦不相眸其問,乃有如華川之死節,正學之狗義。視彼隨何周昌之徒,何萬萬也。摧原其故,蓋以當道學大明之後,所興起於嬰儒,文獻之徵,與漢初荻於秦習者大相懸絕。然則雖國勢搶攘之初,而師友講習之助,學問淵源之益,端不可無也。錄之。
康#2齋先生昊與弼弱冠見侯洛淵源錄,心慕道之。及睹明道,亦嘗有獵心,乃知聖賢之必可學,遂棄舉業,謝絕人事,曰玩經書,收斂身心,沉潛義理,視世之所尚舉,不足為其志,直欲造乎聖賢之域,居鄉動必以禮,四方朱學者卻其束脩不受,善于啟迪,聽其言者莫不踴躍思奮。恆勵學者四,人須以聖為志,學須以道為至,進脩不可踐等,必先從事於小學,然後進乎大學,讀《論語》竟造博文約禮,《孟子》則求放心充四端,《中庸》謹乎存養省察之功,以馴至致中和之極,明太極以知性之原,究《西銘》以識仁之體,《易》宗先程而鄙後學新奇之說,《書》則古文義理精深,固不得而去取之也。嘗嘆:諸書箋註之繁,無能直截上達。故不輕於著述。天順初,忠國公石亨薦于朝,命行人資勃書束帛造其廬。既至,授春坊諭德,固辭不拜。引見文華殿,懇辭以老,英宗皇帝顧謂大學士李賢曰:此老非迂闊者,務令就職。與弼終不就。
錄曰:愚觀康齋之出處,蓋有不得已者焉。夫孔子歷聘,孟子傳食,至聞大道之行與三代之英,喟然嘆息。夫豈不欲如伊如呂,俾大君有忘勢之美。在我遂三聘之樂乎,不得已也。享,何人也。以職則掌兵,非求賢之任;以勢則柄權,非安意之誠,以時則斗几龍,非況晦之曰;以德則耄老,非和衷之任,苟斯須不斷禍不旋踵。今觀勃諭之言,始之誠意,終之恩禮,輝耀浹洽,光明俊偉。弼愈有榮,其視官職真猶弊蹤。君臣朋友之閒,可謂兩全矣。

白沙先生陳獻章從昊康齋學。康齋教人多舉伊洛成語,白沙未有得也。歸築一臺,名曰陽春,日端默其中,以涵養本原,人罕見其面。初志勇銳,用功或過,幾致心病,後悟其非,所謂戒謹與恐懼,斯言未云偏,後儒不省事,差失毫釐問。蓋驗其弊而發也。又累年始有所得,曰:吾自此以後,此心乃如馬之有銜勤,隨動靜應事接物,參前倚衡照檢而無不在矣。其論治道,必曰:天下非誠不動,非才不治。必才與誠合而後治。化可興其教,人必先靜坐,以養其善端。曰:人所以學者,欲聞道也。求之書籍而不得,則求之吾心可也。惡累於外哉。此事定要觀破。若觀不破,雖日從事於學,亦為人耳。斯理識時,為己者信之詩文。輩末習著達等路頭,一齊塞斷,一齊掃去,毋令半點芥蒂於胸中,然後善端可養,靜可能也。始終一意,氣象將日佳,造詣將日深,所謂自近而神。百姓日用而不知者,自此迸出面目來也。又語門人林光曰:終日乾乾,只是收拾此而已。此理于涉至大,無有內外,無有先後,無一處不到,無一息不運。得此壩柄入手,更有何事。往古來今,四方上下,都一齊穿紐,一齊收合,隨時隨處,無不是。這充塞舞雩,三三兩兩,正在勿忘勿助之問。曾點些見活計,被孟子一口打併出來,便都是鳶飛魚躍。若無孟子工夫,驟而語之,以曾點見趣,一似說夢。
敬齋先生胡居仁從康齋得心學之正。退而益加充廣,慨然以古人自期,斯道自任。記誦詞章為不足事,專心於內,以主忠信為本,求放心為要,以聖學成始成終在於敬,因以敬名齋,端莊凝重,履繩蹈矩,與人交,隱微幽獨之際,愈嚴愈密。其詩曰:謹獨切探,切防微意,最玄爭交,真在此要,不愧皇天。四方及門者眾,築書屋曰禮吾,曰南國監。後講學,嘗曰:第一怕見不得真,第二怕工夫問斷。多有質美者好高入於禪,騁詞失於於,不知操存省察為何事,安能造道德之域乎。與上饒婁一齋、永豐羅一峰、南昌張束、白麗澤相會于弋陽之龜峰、餘干之應天寺。所著有《居業錄》、《敬齋集》。取《易》脩詞立其誠,所以居業之義也。
錄曰:陳胡亦公之從康齋也,一則以舉伊洛成語為未以得,一則從事於敬以得心學之正。然愚觀楊月湖答林緝熙書中云:白沙好作隱語。所云康齋多舉成語教人,白沙惟求自得。夫伊洛成語,亦伊洛所自得者。後之人鈴欲以自得教人,恐又生出一弊。又曰:白沙晚聞道,聊以拙自脩者。然則今之學者,欲求自得,以何為主。曰:以敬為主。以何為事。曰:居業為事。見之真,求之篤,不患不居之安,資之深。既能免憚學之累,亦不致末流之失。苟取之,左右逢其源,而又何待。曰:一入商量,便作疑耶。學者不可不知。
一峰先生羅倫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不恥惡衣惡食。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臣言依于忠,與居官者言,言民所疾苦。見一善人,愛之如麟鳳,惡人見之如蛇竭;見一饑寒凍餒,則傾所有以賑之。大率義之所在,毅然必為;人之毀譽欣戚,事之成敗利鈍,己之死生禍福,皆所不顧也。初為翰林脩撰,會大學士李賢之喪,朝廷援例起復,臺諫皆不敢言,倫私告以不可,復上疏,歷陳古今起復之非,必欲聖朝準富弼、劉琪。故李終喪,反覆數千言,一本於天理人心之不可已者。疏奏遂落職。由是天下之士爭自刮磨向之,不言以養,忠厚者為之一變。而終倫之世,臺省未嘗有起復者矣。退居金牛山,開門授徒,日以註經為業,名重天下,所至人必相率而觀之。雖武臣俗吏,亦知敬仰。所交皆當世豪傑之士,其語及先生之為人也,必曰:青天白日云。
錄曰:倫之叉為君子而不為小人,有由然哉。國家元氣,自列聖培養,以至於成化盛矣。是故乾德開寶在前而有不在溫飽之王曾,慶曆元祐在後而有獨不戴花之君實。惟不在溫飽也,而後正色立朝隨之;惟獨不戴花也,而後孤忠自許隨之。倫豈易得者哉。狀元魁選,何代無之。屈指之問,曾不多見。而文達一疏,尤見愛人以德,今世以姑息,豈非今古之一暢耶。此其高官顯爵固不若,青天白日之尤所難及也。
楓山先生章懋自少識趣高遠,讀書學問,與人交徇徇如也。時在朝,羅一峰、莊孔暘、黃仲昭、賀克恭、陸克深、謝元吉、鄭克脩咸好古慕義。自羅倡章和,咸相激勵,直欲致君於唐虞之盛,一時氣眾頓覺一新。未幾,因元夕張燈公與莊、黃同上章,大要以培養聖德為本,件旨斥外,聲望赫然,京師稱三君子,與羅通號翰林四諫。公蓄德深厚,喜怒不形於色,恩怨不築於心,務伐不出諸口,驕泰不措諸身,於書無所不讀,於天下事無不理會,究極義理精微,身體力行,倦倦斯世,不為嬌飭。嘗曰:人形天地之氣,性天地之理。須與天地之體同其廣大,天地之用同其周流,方可謂之人。論學者須大其心胸。蓋心大,則百物皆通。必有窮理功夫,心纔會夫#3。又須心小。必有涵有工夫,心纔會小,不至狂妄矣。

錄曰:自康齋力辭儲弼之任,於是白沙不以檢職為榮,一峰不以元魁為愛,而翰林四諫、三君子之名昭著於天下矣。至於賀吉士亦聞風而起,抗疏解官,此何等時也。上有仁明之君,下多真諒之臣,然果何為而得之哉。正由平曰窮理涵養之功。故立心廣大,不以外物為意;操存精密,亦不以自足為心。然則所謂狂妄者不能電勉以副之耳,豈人能待之以薄乎。錄者詳之。
張元禎撰陳選先生墓表曰:國家承平曰久,士大夫多奄奄無氣節。問有之,而檢身之功或歉焉。故其發之也不耀,而其持之也不恆,如公則何可議哉。其立志以古聖賢自期,潛脩默識,不求人知;其學以克己求仁為要,因自號克齋。讀書不資于文詞,遇格言即手錄于冊,以為力行之助。平生言若不出口,視所當為者勇於為之。操履恪然,一出于誠。居此官即欲盡此職,行此事即欲盡此心。視去就升沉甚輕,一在於生靈國家,餘不恤也。故謂公有天下不可奪之大節,有足以濟天下之大才,有不可遏於天下之大勇。宦轍所至,無不感動。巡江西,至今稱頌,南畿河南,提學切切感慕,廣束尤切估恃。去之曰,庶道擁留,相率立生祠及去思碑。故公名滿天下,無問識不識,論一時正人,必曰陳某云。
錄曰:夫所謂人不能以薄待之者,陳公士賢之謂也。公致位未極,入朝無婦忌之行,而四方有公是之心,若張束白正直忠厚,恬然退處,垂三十年,出而際遇。孝皇所勸者正學,所講者正傳。祗因優寵春注,簡在帝帝心,而人遂忌之。然則康齋諸公,誠不可無也。以朋友切切憶憶,義莫有難於此,故終焉。

弘道錄卷之二十七竟

#1『八』原作『入』,據文意改。

#2『康』原缺,據後文補。

#3『夫』疑作『大』。

弘道錄卷之二十八

君臣之禮

《堯典》曰: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

錄曰:禮莫大于敬。堯舜繼天立極,史臣稽古正詞曰欽,乃所以奉於天;曰恭,乃所以懋於己;曰讓,乃所以加於人。其實不越乎敬之一字而已。
格汝舜,詢事考言,乃言底可績。三載,汝終陸帝位。舜讓於德,弗嗣。
錄曰:盛德大業,其果興於讓乎。觀諸堯舜之禪授,天與人歸,己有定命,而猶讓之不置。厥後舜命九官,遂致濟濟相讓。殿廷之問,揖遜稽首,若不遑舍。蓋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然則舜避堯之子于南河之南,果有之乎。曰:否。當時衹以舜讓于德,弗嗣之言,好事者遂創為之。今觀《典謨》固自明白,不足以傳疑也。

帝曰:咨四岳,有能奮庸熙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釆惠疇。會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禹拜稽首,讓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汝往哉。
錄曰:舜之讓不名者,天位不可名也。禹之讓指名者,臣列則可名也。萬世之下可想見藹然之氣象,非但以禮讓為國而已。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會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讓于夔龍。帝曰:俞,往欽哉。
錄曰:何以曰直哉。惟清乎。夫不邪之謂直,不淆之謂清。天神地衹人鬼之祀,皆一定而不可易,秩然而不可亂也。若宋真宗謬為天書,以矯誣上帝,至加玉帝尊號,紛紛不一,則回邪而不直矣。漢武帝立五帝祠,又立太乞祠,又立后土祠,雜然並興,則瀆亂而不清矣。此秩宗夙夜寅奉,不敢違焉者也。

帝庸作歌曰:勅天之命,惟時惟幾。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拜手稽首。颺言曰:念哉。率作興事,慎乃憲,欽哉。屢省乃成,欽哉。乃賡載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叢腔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帝拜曰:俞,往欽哉。
錄曰:上古之時,君勁而臣颺,君庸而臣載,君拜而臣稽首,此何等氣象也。《易》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自秦以來,惟取尊君卑臣為務,而後無帝拜之文焉,無首起之風焉,無欽哉之復焉。《易》曰:天地不交,否。其流遂不能革,噫可慨哉。
《小雅》:宴饗賓客之詩曰:喲喲鹿嗚,食野之革。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喲喲鹿嗚,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佻,君子是則是傚。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喲喲鹿嗚,食野之苓。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耽。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錄曰:頤之為卦也,聖人養賢,以及萬民與之共天位,使之食天祿。需之為卦也,賢者懷其道德,安以待時,飲食以養其體,宴樂以和其心。此隆古盛時,能養能舉,悅賢之至。古今相傳,以為賓興盛典,而我明尤獨重焉。凡天下豪傑之才,命世之士,胥此焉出。然愚竊以為此篇大指在於私惠不歸德,和樂而不淫,非止養其體,娛其外而已。故願為之主司者,能以是存於心,以期望天下之士,爻如王氈司馬君實;為之士子者,亦以是存於心,以今曰發軔之始,他曰叉如明道希文。然後知朝廷作養真德實意,非倦倦取其私恩小惠,以視人姑息而已也。
周王之勞使臣曰:四牡辟腓,周道倭遲,豈不懷歸,王事靡鹽,我心傷悲。四牡辟腓,嘩憚駱馬,豈不懷歸,王事靡鹽,不遑啟處。翩翩者雛,載飛載下,集于苞栩,王事靡鹽,不遑將父。翩翩者雛,載飛載止,集于苞杞,王事靡鹽,不遑#1將母。駕彼四駱,載驟騷最,豈不懷歸,是用作歌,將母來誌。

錄曰:愚於四牡,且先王綱紀,四方未暇矣。夫王事靡鹽,所以覺天下之忠也。不遑將父,所以覺天下之孝也。不遑啟處,所以覺天下之節也。豈不懷歸,所以覺天下之義也。將母來誌,所以覺天下之慈也。如是而燕饗以將之,所以覺天下之禮也。諷誦以發之,所以覺天下之讓也。以為上下通用之樂,天豈無意而然哉。若以為章使臣之勤,而無關於綱紀之義,則大學始教宵雅肄三何獨倦焉。於是耶,抑祗曼焉而已耶。
周王之遣使臣曰:皇皇者華,于彼原陽,胱胱征夫,每懷靡及。我馬維駒,六轡如濡,載馳載驅,周爰咨課。我馬維麒,六轡如絲,載馳載驅,周爰咨謀。我馬維駱,六轡沃若,載馳載驅,周爰咨度。我馬維駟,六轡既均,載馳載驅,周爰咨詢。

錄曰:此章之旨,乃周家之法程,臣道之矩範,上下之通義,古今之準的,不但以遣使臣也。夫堯思曰孳孳,舜曰不遑暇,區區為臣之職,而可以為及乎。是故不自滿假,禹之懷靡及也。望道而未之見,文之懷靡及也。仰而思之,夜以繼曰,周公之懷靡及也。靡及則虛,虛則曰孜,孜而周爰咨課所由褊也。夫訪善為咨,咨才為課,咨事為謀,咨禮為度,咨親為詢,五者如不及也,而猶恐失之。故曰:周曰:爰將以廣詢博,訪也;推其義,嘉言罔攸伏,咨也;野無遺賢,課也;亮采惠疇,謀也;群后德讓,度也;明明揚側陋,詢也。此豈可以易及哉。以是為訓而猶有謀臧不從,不臧復用,若小昊之所譏者;有自有肺腸,俾民卒狂,若苦伯之所刺者。嗚呼,安得靡鹽之臣而與之言靡及之義哉。
周王以鹿嗚五詩燕其臣,臣受賜者歌此詩以答其君,曰:天保定爾,亦孔之固,俾爾單厚,何福不除,俾爾多益,以莫不庶。天保定爾,俾爾戮穀,罄無不宜,受天百祿,降爾遐福,維曰不足。天保定爾,以莫不興,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吉鐲為譆,是用孝饗,擒祠需嘗,于公先王。君曰卜爾,萬壽無疆。神之吊矣,請爾多福。民之質矣,曰用飲食。群黎百姓,褊為爾德,如月之怛,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松梧之茂,無不爾或承。
龜山楊氏曰:天保以上治內釆薇,以下治外先王,經綸之進也。其效博矣。然觀其作處,豈嘗費力,本之誠意而已。今《鹿嗚》、《四牡》諸詩皆在,先王所歌以燕群臣,勞使臣者也。若徒取而歌之,其有效為然,則先王之用心蓋有在矣。
錄曰:愚觀龜山本之誠意之論,未嘗不正襟而嘆也。夫能大道之行,天下為公,而後示我周行,不為虛文;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而後將母來誌,不為浪說,進賢如不及,從善若轉圓,而後周爰咨課,不為徒勞;因其心之自然,不由勉強,而後莫如兄弟,不為餚詞;請恭爾位,好是正直,而後神之聽之,不為徒設。然則臣之受賜者,其圖報有不本之誠意者哉。其曰:單厚多益,哉穀罄宜,不為蹈襲之詞;曰升曰怛,岡陵松相,不為諛妄之語。以安定為天福,天與君分相聯也;以壽考為神福,神與君氣相屬也;以質實為民福,民與君治相關也。其
禱頌有體,其稱願有方,萬古之下,忠愛其君者無以臉此。信非周公不能作也。
諸侯朝于天子,天子與之宴,以示慈惠,故歌曰:寥彼蕭斯,零露渭兮。既見君子,我心寫兮。攏一笑語兮,是以有譽處兮。
錄曰:譽者,上交不瀆,下交不諂也。處者,安樂其心,式燕以衍也。慈者,手足腹心,相待一體也。惠者,既醉以酒,既飽以德也。後世若飲酒,爭功拔劍擊柱,是不譽矣。金奏作于下,驚而走出,是不處矣。王僚重鐘,范增舉決,是不慈而惠矣。此有周盛時,明良相慶,君臣同樂,不於是詩見之乎。

天子燕諸侯之詩曰:湛湛露斯,匪陽不晞,厭厭夜飲,不醉無歸。淇湛露斯,在彼豐草,厭厭夜飲,在宗載考。淇湛露斯,在彼杞棘,顯允君子,莫不令德。其桐其椅,其實離離,豈弟君子,莫不令儀。

錄曰:寥蕭之燕,示慈惠也;湛露之宴,篤親親也;所謂君之宗之。故曰:在宗載考。考者燕義,云臣皆務竭力盡能以立功與國,君必報之。臣皆務竭力盡能以立功,是以國安而君寧。厥後若陳敬仲與桓公飲而曰:臣卜其晝,未卜其夜者,上不明正道以道民,而怛舞于宮,酣歌于室。豈惟君人之過歟,其臣下方刑且墨矣。其可與之同曰語哉。

天子燕有功諸侯而錫以弓矢之樂,歌曰:彤弓粥兮,受言藏之,我有嘉賓,中心既之,鐘鼓既設,一朝饗之。彤弓粥兮,受言載之,我有嘉賓,中心喜之,鐘鼓既設,一朝右之。彤兮粥兮,受言囊之,我有嘉賓,中心好之,鐘鼓即設,一朝酵之。

錄曰:束萊呂氏曰:受言藏之,言其重也。弓人所獻,藏之王府,以待有功,不敢輕與人也。中心肌之,言其誠也。中心實欲肌之,非由外也。一朝饗之,言其速也。以王府寶藏之弓,一朝舉以昇人,未嘗有遲留顧惜之意也。後之視府藏為己私分,至有以武庫兵賜弄臣者,則與受言藏之者異矣。賞賜非出於利誘,則迫於事勢,至有朝賜鐵券而暮屠戮者,則與中心肌之者異矣。屯膏吝賞,功臣解體,至有印利而不忍子者,則與一朝饗之者異矣。
周王藥飲賓客曰:菁菁者義,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菁菁者義,在彼中扯,既見君子,我心則喜。菁菁者我,在彼中陵,既見君子,錫我百朋。汎汎揚舟,載沉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

錄曰:《小雅》之有《菁義》,猶《大雅》之有《域樸》也。夫鹿嗚之禮,賓興盛典,故有瑟笙筐筐之設。此章之禮,晉接交歡,故多喜樂悅悍之情。采叔之錫,諸侯備物,故極車馬裒衣之盛。此章之錫,仁賢為寶,故假貨貝重多之喻。至於汎汎揚舟,猶其曰寤寐反側也。我心則休,猶其曰文王以寧也。此不可想見當時樂育人材之盛美歟。小序之言,亦或有所補也。
周王之燕諸侯曰:交交桑扈,有鶯其羽,君子樂胥,受天之祐。交交桑扈,有鶯其領,君子樂胥,萬邦之屏。之屏之翰,百辟為憲。不戢不難,受福不那。兕魷其穌,旨酒思柔,彼交匪傲,萬福來求。
錄曰:鄭註云:胥,皆也。與天下皆樂。樂之大者,天子四海之內無違命,則天下樂矣。諸侯四封之內無違命,內外無故,則諸侯樂矣。大夫官府之內無違命,諮謀行於上,則大夫樂矣。士進以禮,退以義,則士樂矣。庶人耕稼樹藝以養父母,刑罰不加于身,則庶民樂矣。其於樂胥之義,有所發明。若但以為語詞,何不言樂,只乎況詩中樂,只甚多而樂胥獨。此不可不致審也。
諸侯之答桑扈曰:鴛鴦于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鴛鴦在梁,戢其左翼,君子萬年,宜其遐福。乘馬在廄,摧之抹之,君子萬年,福祿艾之。乘馬在廄,摧之抹之,君子萬年,福祿綏之。
錄曰:關關睢鳩興之,全取義也。鴛崙于飛,何所取乎。皎皎白駒賦之,彰好德也。乘馬在底,何所彰乎。本之朱傳,亦無所發;參之小序,未見其然。鈴如序言,思古明王交於萬物有道,則當如鳶飛戾天,乃物各率其性。故云:畢之羅之,非為待其長大能飛,而後畢羅取之,以為交萬物有道也。至云自奉有節,顧乃以莖之抹之起興乎,其不類亦甚矣。故不可以強通也。
天子燕諸侯而諸侯美天子之詩曰:魚在在藻,有頒其首。王在在鎬,豈樂飲酒。魚在在藻,有莘其尾。王在在鎬,飲酒樂豈。魚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鎬,有那其居。

錄曰:此詩一則云王在在鎬,豈樂飲酒;二則曰王在在鎬,有那其居。觀其所言,庶幾無為,而治之氣象,與舜恭己南面之意正相同也。不然,君臣且以為戒而反以為頌乎。或曰:王能愛其民,故民樂其樂,而王亦得以饗其樂。詩之言,即此意也。此又不可不知。
天子所以答魚藻曰:釆菽釆菽,筐之莒之,君子來朝,何錫予之。雖無予之,路車乘馬。又何予之,玄一表及鮪。婚沸檻泉,言釆其芹。君子來朝,言觀其旅。其旅偎況,鸞聲嗜嗜。載膠載駟,君子所屆。赤芾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紆,天子所予。樂只君子,天子命之。樂只君子,福祿申之。
錄曰:此武王選鎬之際,君臣慶會,萬世可想見也。何錫予之,上之情何厚也。彼交匪紆,下之敬何嚴也。若惠王以后之鼙鎰予鄭,而反為所惡,則與何錫予之者異矣。齊威獨朝于周,而反為所辱,則與彼交匪舒者異矣他。

宣王命召穆公平淮南之夷,詩人美之。此序王策命之詞曰:釐爾圭瓚,租也一自。告于文人,錫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虎拜稽首,天子萬年,虎拜稽首,對揚王休。作召公考,天子萬壽。明明天子,令聞不已。矢其文德,洽此四國。
錄曰:一則曰虎拜,二則曰虎拜者,周自厲王以後,王室漸微,宣王內修政事,外攘夷狄,王室蹶然復興。聖人著之於經。然則召虎者,光於康公,顯於燕土,不可泯滅者,而史遷作燕世家,叔召公而下九世至惠侯,未見召虎之名焉。宣三十六年,釐侯卒,亦未見疆理之事焉。然猶未可據也。至詩序列諸國世次,反又蹈襲史遷。考詩則存江漢之什,稽序全無召虎之名,謂之何哉。安得夫子刪後之意以正史遷之失,不但一召虎之幸也。

《論語》:子曰: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

錄曰:此孔子事君之禮,宛然虎拜之家法也。夫自周衰,覲禮不脩,王反下堂而見諸侯。至齊桓公霸,天子使宰孔賜齊侯砟曰:天子以伯舅耄老加勞,賜一級。無下拜。此非小失也。吾夫子建萬世君臣之極,當與日月爭光,其作《春秋》一字一義,皆違眾之事,雖以游夏大賢尚不能達,況眾人乎。此履之,上天下澤,君子所以辨上下,定民志,非小小從違之問而已。或曰:然則,桓辭宰孔而下拜矣。玆錄不及,何也。桓蓋假之者也。其假仁假義假信,又假禮之名焉。雖以宰孔尚不能欺,而君子曾是惑之歟。
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
錄曰:夫子嘗哂子路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蓋禮乃為國之大綱領,讓則吾心一念,謙遜不遑的道理做出的。觀吾夫子至於是邦,鈴聞其政,而曰溫良恭儉讓以得之,此何等氣象也。若無謙遜不遑之真心,做來做去,雖有許多設施措置,不過如宰孔所譏,當時豈不號為有禮,而大根本大節目斯須亡矣。此虞苒之君一造西伯之境,見有許多謙讓,如耕者讓畔,行者讓路,入其朝,士讓于大夫,大夫讓于卿,此為國以禮之實事。當時二國之君安得不以小人自處,自愧自慷,感嘆不置,而又何暇於爭耶。遂至聞而歸者四十餘國,則又不但何難之有而已。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
錄曰:此事君非指魯國之君,事魯君盡禮未嘗以為諂,乃是束周之君。當時天下視為泛常,獨吾夫子違眾拜下,故嘗嘆其不如諸夏之無。至如欲存告朔之饑羊,雖以子貢之徒且猶不然,豈非人以為諂者乎。他曰,又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束周乎。此亦非為魯也。觀者詳之。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門,行不履閩過位,色勃如也,足躍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顏色,怡怡如也。末階趨進#2,翼如也。復其位,跟踏如也。吉月,必朝服而朝。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生,必畜之。侍食於君,君祭先飯。疾君視之,束首加朝服拖紳。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錄曰:此孔子事魯君之禮也。夫君臣之分,以嚴為主,朝廷之禮,以敬為主。錄此章者如度之有程,規之有範,一毫不敢越,一步不敢違也。豈非萬世之大閑乎。
《家語》:定公與齊侯會于夾谷,孔子攝相事,至會所為壇位,土階三等,以遇禮相見,揖讓而登。獻醉既畢,齊使萊人以兵劫魯公,孔子歷階而進以公退,曰:士兵,之吾兩君為好,裔夷之俘敢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夫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倡好,於神為不祥,於德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心作,麾而避之。有頃,齊奏宮中之樂,徘優侏儒戲於前,孔子趨進曰:匹夫而熒侮諸侯,罪當誅,請右司馬速加刑焉。齊侯懼,有暫色。齊侯將設饗禮,孔子以梁丘據曰:齊魯之故,向不聞焉。事既成矣,而又饗之,是勤執事。且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響而既具,是棄禮也。若其不具,是用枇牌。君辱棄禮名惡,子盍圖之。乃不果饗。齊侯歸,責其群臣曰:魯以君子之道輔其君,而子獨以夷狄道教寡人,使得罪。於是乃歸所侵魯之四邑及汶陽之田。
錄曰:或問曰:使孔子而當桓文之時,則何如。曰:王與霸,毫釐之差也。故程子曰:誠心而王,則王矣。假之而伯,則伯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其初而已矣。自今觀之,裔俘之部,聖人可能,或人亦可能也。侏儒之拒,聖人可能,或人亦可能也。饗禮之罷,聖人可能,或人亦可能也。至其誠於所事,則叉以君子之道輔弼其君。誠於所謀,則鈴具文武之備周旋其事。以至盟會之詞,真心實事,凜然可畏;其始終施為氣象,無一不本於人情,合於大道,未嘗假託。包茅不貢,伐原示信之言,其致人信服,歸所侵邑,亦皆誠意所感,非若楚之面從、晉之強入。然則此豈他人之可能哉,非聖人又不能。故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

弘道錄卷之二十八竟

#1『遑』原作『是』,據《十三經注疏》改。

#2『進』原缺,據《十三經注疏》補。
弘道錄卷之二十九

君臣之禮

《史記》:韓信始歸漢,因數與丞相蕭何語,何奇之,為言之,王以為大將。至是欲召拜之。何曰:王素慢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信,擇良曰齋戒,設壇場,具禮乃可耳。漢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至拜受命,乃韓信也。一軍皆驚。
錄曰:高祖不脩文學,而性明達,類如此。夫以溺冠毀儒輕士善馬,不知其幾。向使薄蕭何之說,甘兒戲之事,則人人未叉改觀,諸將未叉皆服,而王亦未以為得信。晚也,孰與爭天下哉。此將將之衍,祇在於一時轉移之問,雖未純乎三代之禮,母亦當時之所罕也。錄之。
漢王既為天子,乃悉去秦苛儀,法為簡易,群臣飲酒爭功,醉或妄呼,拔劍擊柱,帝益厭之。叔孫通進說曰: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願徵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帝曰:得無難乎。通曰:五帝異樂,三王不同禮,二者因時世人情為之節文者也。臣願釆古禮,與秦儀雜就之。帝曰:可試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為之。魯有兩生不肯行,曰: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而後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公往矣。叔孫笑曰:鄙儒不知時變。遂與所徵三十人西。及上左右為學者,與其子弟百餘人為綿蕞野外習之。
錄曰:愚觀秦滅漢興之際,乃有魯之兩生,孰謂鳳翹麟角不見於秉禮之國乎。夫儒者之標準,莫先於周、孔。孔子曰:如有王者,叉世而後仁。成周一代禮樂待周公而始定,固所謂積德百年而後興者也。蚓炎漢之典,不階尺土與肇基王跡者全殊,溺冠慢儒與積功累化者迥別,寬仁大度有矣,淪肌浹髓則未也;除殘去暴有矣,燕及皇天則未也。雖以文帝為之子,無惑乎其不遑;世祖為之孫,烏在乎其有具。漢家之禮樂,兩生已付之浩嘆矣。論者徒以賈生之請太息於絳灌,而文學之議不逮於魯邸,殊不知所招者,非公孫弘則倪寬、主父偃,非公孫卿則壺遂、司馬遷。設以數公副二帝之選,創一代之制,亦不過叔孫之濫觴耳,安能建禮樂之本乎。然則兩生者非但魯之表表,其漢之麟鳳不可再見者歟。
長樂宮成,諸侯群臣朝用叔孫新儀,平明謁者治禮,引以次入,殿廷陳車騎戍卒衛官,設兵張旗志,功臣列侯以次陳西方束向,文官丞相以下陳束方西向,廣行設九賓臚句傳。於是皇帝輩出房,百官執戟傳警,引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賀。自諸侯王以下,莫不震恐肅敬,至禮畢,盡伏復。置法酒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壽觴九,行謁者言罷,酒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輒引去。盡朝置酒,無敢誰譁失禮者。高帝喜曰:吾乃今曰知為皇帝之尊也。

錄曰:帝縱觀秦皇帝曰:大丈夫當如是。稱善叔孫通曰:吾今曰乃知皇帝之貴。觀其氣象,則便,無放勳重華之底至,亦豈如皇王需哉之齊信者乎。
高后八年九月己酉,丞相臣平、太尉臣勃、大將軍臣武、御史大夫臣倉、宗正臣郢、朱虛侯臣章、束牟侯臣興、居典客臣揭再拜,言:子弘等皆非孝惠皇帝子,不當奉宗廟。臣謹請陰安侯頃正后琅琊王列侯吏二千石議。大王,高皇帝子,宜為嗣。願大王即天子位。代王曰:奉高帝宗廟,重事也。寡人不佞,不足以稱,願請楚王計宜者。寡人勿敢當。群臣皆伏,固請。代王西鄉讓者三,南向讓者再。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計之,大王奉高祖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皆以為宜。臣等為宗廟社稷計,不敢忽,願大王幸聽臣等,諸奉天子璽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為其宜寡人,寡人不敢辭。遂即天子位。

錄曰:愚觀迎代之禮,而知大漢之氣象,猶為可觀乎。夫迎帝者勃也,讓帝者文也,故知君之不可以強也。居中者弘也,居外者代也,故知子之不可以徒也。即夕入未央官,還坐前殿,故知始之不可以不正也。奉高帝宗廟,諸侯萬民皆以為宜,故知統之不可以不大也。此春秋之義也。至霍光之時,遣宗正,迎曾孫就齋宗正府,明曰入未央官,封為武陽侯,後即帝位,則雖有束向之讓三,南向之讓再,將安施乎。此其文愈多而禮愈窒,氣象尤不伴矣。
帝既即位,值絳侯朝罷趨出,上禮之恭,常目送之。郎中安陵袁盎諫曰:諸呂悖逆,大臣相與共誅之。是時丞相為太尉,本兵柄,適會其成功。今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臣主失禮,竊為陛下弗取也。後朝,上益莊,丞相益畏。
錄曰:此賢君又恭儉禮下,與霍光驗乘而宣帝苦刺在背者異矣。惜其臣袁盎不能充廣允恭克讓之旨,反以驕主為言。俾其君真有堯舜之資,而未勝韓彭之俗,終不免於逮繫戮辱,未叉不自袁盎之言啟之也。嗟夫,以帝之至誠馭下,勃之重厚久聞,始之莊敬如此,終之自殘如彼,尚何後世君臣欲其終始無負,不亦遠乎。
上聞河南守昊公治平為天下第一,召以為廷尉。昊公薦洛陽人賈誼,帝召以為博士。是時,賈生年二十餘,帝愛其辭博,一歲中超遷至大中大夫。賈生請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興禮樂,以立漢制,更秦法。帝謙讓未遑也。
錄曰:小畜之卦也,以乾之剛健而為柔巽所畜,聖人係之。辭曰:密雲不雨,自我西郊。夫陰陽和而後雨澤降,猶上下交而後事功成也。以帝操制作之柄而安於謙讓未遑,生秉有為之資而惑於年少生事,豈非天未欲平治天下歟。然君子以懿文德者,蓋道德經綸之業,非一朝一夕之故。孔子不云乎:不息無位,息所以立。不息莫己知,求為可知也。苟生安於此義,益務沉晦潛韜之行,以期於厚積遠施,則豈無大畜。尚賢之君以武去帝,殆不多也。奈何以二十方餘之年多為痛哭自傷之狀,懷沙鵬烏之賦,無乃太促乎。此生之所短,非人之所疾也。
誼《治安策》曰:人主之尊如堂,群臣如陛,眾庶如地,故陛九級上,廉遠地,則堂高;陛無級,廉近地,則堂卑。高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勢然也。故古者聖王制為等列,內有公卿、士大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師小吏,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諺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諭也。鼠近於器,尚憚不投,昆於貴臣之近主乎。臣聞之,履雖鮮不加於枕,冠雖敝不以直履。夫已嘗在貴寵之位,天子改容而禮貌之矣,使民嘗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滅之可也。若夫束縛之,擊牒之,輸之司寇,編之徒官,小吏譽罵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庶眾見也。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尊尊貴貴之化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曰不廉,曰筧篡不飾;坐污穢淫亂,男女無別者,不曰污穢,曰帷薄不脩;坐罷軟不勝任者,不曰罷軟,曰下官不職。上設廉恥禮義以遇其臣,而臣不以節行報其上者,則非人類也。故化成俗定,為人臣者皆顧行而忘利,守節而伏義,可以托不御之權,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厲廉耿、行禮義之所致也。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故曰:可為長太息者,此也。誼以絳侯前逮繫獄,卒無事實,故以此譏上,上深納其言,養臣下有節,是後大臣有罪皆不受刑。
錄曰:誼之言至是有驗,帝亦深納之矣。盍不曰:吳公治行,天下第一歟。苟以前之所陳,責之吳公,不效,則罪其所舉,漢廷之禮未鈴若是之草創也。時去古未遠,周禮之作用鈴有能迷之者。厥後正朔或更,服色差辮,而官名禮樂不可復見於後世,豈非千古之至恨,而絳灌不可追之大罪歡。

甲屠嘉為相時,鄧通方愛,賞賜累鉅萬,寵幸無與比。嘉嘗入朝,鄧通居上旁,有息慢之禮,嘉奏曰:陛下愛幸群臣,則富貴之。至於朝廷之禮,不可以不肅。罷朝,嘉坐府中,為檄召通詣丞相府,不來且斬。通一恐,言上,上曰:汝第往。通詣丞相府,免冠徒跌,頓首謝,嘉坐自如,弗為禮,責曰:夫朝廷者,高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吏合行斬之。通頓首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通,使使持節召通,而謝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釋之。通既至,為上泣曰:丞相幾殺臣。

錄曰:愚觀申屠嘉之事,而嘆漢廷之禮,猶可言也。夫弄臣者,人主權寵之所歸也。請託出於其門,關節在於其口,大臣苟有不振,望風俯首者多矣。蚓於蹶張之夫,非咸有一德之輔而能正朝廷之禮,遏不臣之心,帝豈終於未遑者哉。至董賢冒三公之位,絕炎統之傳,上下為之甘心,安能持節召乎。此時學校雖興,辟雍雖作,不可與言禮矣。

武帝時,大將軍青貴幸,有時侍中,上踞廁而視之。丞相弘燕見上,或時不冠,至如汲黯。見上,不冠不見也。上嘗坐武帳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見黯,避帷中,使人可其奏。其見敬禮如此。
錄曰:此可見帝之良心,即所謂不學而知,不慮而能者,非有所勉強安排也。推此心而充之,可以事上帝矣。惜乎,不能几事致曲而弘之,忌湯之嫉,帝之心隨喪矣。此漢唐以下之通息,所謂允恭克讓者安得不寥寥無聞也歟。
元朔五年,詔曰:蓋聞導民以禮,風之以樂。今禮壞樂崩,朕甚憫焉。其令禮官觀樂興禮,以為天下先。於是丞相弘等奏請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復其身太常,擇民年十八以上,儀狀端正者補博士弟子,詣太常受業,能通一藝以上,補文學掌故。即有秀才異等,輒以名聞。上從之。自此公卿、大夫、吏彬彬,多文學之士矣。

錄曰:武帝之初,嘗舉趙綰、王臧矣,以太后不悅儒衍而罷也。又嘗招選天下文學才智之士矣,以相如辭賦車朔詼諧而止也。至是欲導民
以禮,為天下先,此正申公力行之時也。弘奈何復置博士弟子,文學掌故,雖多,亦奚以為乎。使當是時賈誼尚存,以其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鄉道之言道之,則鈴有不几之建,非但太初之制作而已。惜乎,長沙不返,曲學斯興,徒使公孫卿壺遂之徒得行其議,而造端託始之論,顧為長說也。嗟夫。
《禮書》曰:武帝即位,招致儒術之士,令共定儀,十餘年不就。或言古者太平,萬民和喜,瑞應辯至,乃釆風俗,定制作,上聞之制詔。御史曰:蓋受命而王,各有所由興,殊路而同歸。謂因民而作,追俗為制也。議者咸稱太古百姓何望,漢亦一家之事,典法不傳,如子孫何。化隆者閎博,治淺者褊狹,可不勉與。乃以太初之元改正朔,易服色,封太山,定宗廟、百官之儀,以為典常,垂之於後。

錄曰:愚觀武帝之世,儒衍之言,何其謬哉。漢興至是已及百年,黎民醇厚,幾至刑措。雖兩生復起,可與有為之時也,尚何人各為說耶。是時徐樂、倪寬亦可謂知言矣。樂之言曰:賢主獨觀萬化之原。寬之言曰:天子建中和之極,兼總條貫金聲而王振之。帝惟多慾之故,以是咨起不就,歷十餘年。而夏時之正,秦俗之繆翻然改革,亦可見雄村大略,其與紛紛制作不可同年語也。
宣帝時,諫大夫王吉上疏曰:陛下惟思世務,將興太平,詔書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思之,可謂至恩,未可謂本務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時,言聽諫從,然未有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於三代之隆者也,其務在於斯會薄書斷獄聽訟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聞安上治民,莫善於禮。故王者未治禮之時,引先王禮宜於今者而用之。願陛下述舊禮,明王制,歐一世之民,躋之仁壽之域,則俗何以不若成康,壽何以不若高宗。上以其言為迂闊,吉遂謝病歸。

錄曰:以吉之疏終焉者,天下將治,則禮樂為實用;天下將衰,則禮樂為虛文。以帝之褒王成,賞黃霸,綜劾名實,何有於還舊禮明王制哉。而顧謝之曰:迂。至成帝之時,乃建雖辟,設庠序,陳揖讓衣冠,則何益哉○以是知曰不暇給,規模宏遠者,願治之本體;而禮文騷屑,元氣不存者,漸衰之末務。

《綱目》:建武五年初,起太學。帝還,視之稽式,古典脩明,禮樂煥然,文物可觀也。
錄曰:平帝元始四年,嘗起辟雍矣。不錄。此何以錄。光武有志於興復古禮,內建學校,外徵處士,皆西京未暇為者。且于干戈倥惚之際,寇盜縱橫之時,則固可嘉矣。抑帝少與嚴光同學,及物色而至,爻非常人,人亦敬信服之,何不以教太學乎。一君一師,媲美同德,宜無不可留矣。而迺拜為練議,吾不知一代師表何若人歟。以愚視之,蓋無有出於光之右者矣。

肅宗章和元年正月,召曹褒詣嘉德門,令持班固所上叔孫通漢儀十二篇劫褒曰:此制散略,多不合經。今宜依禮條正,使可施行於南宮束觀,盡心集作,褒既受命,乃次序禮事,依準舊典,雜以五經讖記之文,撰次天子至於庶人冠婚吉凶終始制度,以為百五十奏上。和帝即位,褒乃為作章句。帝遂以新禮一篇冠。

錄曰:漢叔孫之制禮,君子不能無遺憾也。褒復慕之,晝夜研精,寢則懷筆札,行則習文書。及其措之制作,又雜以五經讖記之文。然則非叔孫之文,乃時王之制也。夫禮之大原,出于天,具于人心,聖人一言蔽之曰:毋不敬。褒既沉吟專思,當其念至,亡心所之適,其毋不敬乎,儼若思乎,安定詞乎。讖乎讖乎,不可以為典矣。
《唐書?禮樂志》曰:由三代而上,治出于一,而禮樂達于天下;三代而下,治出于二,而禮樂為虛名。古者宮室車輿以為居,衣裳冕弁以為服,尊爵俎豆以為器,金石絲竹以為樂,以適郊廟,以臨朝廷,以事神而治民。其歲時聚會以為朝覲聘問,歡欣交接以為鄉射食饗,合眾興事以為師田學校,下至里問田畝,吉凶一反樂,凡民之事,莫不出於禮。由之以教其民為孝、慈、友、弟、忠、信、仁、義者,常不出於居處、動作、衣服、飲食之問。蓋其朝夕從事者,無非此也。此所謂治出于一,而禮樂達于天下,使天下#1安,習而行之,不知所以遷善遠罪而成俗也。及三代己亡,遭秦變古,後之有天下者,自天子百官、名號位序、國家制度、宮車服器一切用秦。其問雖有欲治之主思所改作,不能超然遠復三代之上,而牽其時俗稍即以損益,大抵安於苟簡而已。其朝夕從事,則以簿書、獄訟、兵食為急,曰:此為政也,所以治民。至於三代禮樂,具其名物而藏於有司,時出而用之郊廟朝廷,曰:此為禮也,所以教民。此所謂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虛名。

錄曰:愚觀歐陽子之論,萬古之至言也。夫先王制禮,以其所躬行實踐措之,以辨上下,定民志,又以其會極歸極發之,以事天地,和萬民;
本於身心性情之問,以立節文體用之,則安得不出子一而何有於不達也。自秦以下,無天德以為之本,王道以為之用,其於節文,遺則罔知,攸措甚者登降之,不知尊卑之無序;其愈趨者,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問慚德多矣。又安能建中和之極,而使禮樂刑政不出於二哉。此古今判泱之原,禮樂盛衰之始,為人上者不可以不察也。
《通鑑》:貞觀元年春正月,上宴,群臣奏,奏王破陳樂。太宗曰:朕昔委專征民問,遂有此曲。雖非文德之雍容,然功業所由,不敢忘也。封德彝曰:陛下以神武平海內,文德豈足比乎。上曰:戡亂以武,守成以文。文武之用,各隨其時。卿謂文不及武,斯言過矣。

錄曰:夫子嘗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夫以武之應天順人,又得周公制禮作樂,尚有未盡善之嘆。帝雖能除隋之亂,尚多慚德,改治之美,僅可小康。封德彝從而餡談,至于禮樂不及政刑,武功優於文德,是何心歟。德彝失言,折而貽笑於千古之下矣。
六年秋七月,宴近臣於丹宵殿,長孫無忌曰:王珪、魏徵,昔之仇俳,不謂今曰得同此宴。太宗曰:徵、珪盡心所事,故我用之。然徵每諫不從,我與之言輒不應,何也。徵對曰:臣以事為不可,故諫。若陛下不從而臣應之,則事遂施行,故不敢應。上曰:應而復諫,何傷。對曰:昔舜戒群臣,爾無面從,退有後言。臣心知其非而口應陛下,乃面從也,豈稷契事舜之意耶。上大笑曰:人言魏徵舉止疏慢,我視之更覺嫵媚,正為此耳。徵起拜謝曰:陛下開臣使言,故臣得盡其愚。若陛下拒而不受,臣何敢數犯顏色乎。
錄曰:愚讀《易》之《中孚》,而觀王魏之出處,未嘗不喟然嘆也。夫隱非負荷之器,而徵珪事之,所謂翰音登于天,何可長也。一曰一幡然改圖,明以投明,斷以資斷,所謂鶴嗚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糜之,安得不盡心所事乎。向使不遇英主,不過俘虜之賤而已,所謂得敵,或鼓或罷,或泣或歌,徵蓋不能不恣其嫵媚也,豈非君子之幸乎哉。
七年春正月,宴玄武門,奏七德九功舞,本名秦王破陳樂,更名曰七德舞是也。太常卿蕭璃以為形容未盡,請并寫劉武周、薛仁杲、竇建德、王世充擒獲之狀,太宗曰:彼皆一時英雄,朝臣或嘗北面事之,使睹其故主,能不傷乎。璃謝不及。時魏徵欲上偃武脩文,故每侍宴,見七德舞,輒倪首不視;見九功舞,則諦觀之。
錄曰:孟子曰: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曰:不若與人。與少樂樂,與眾樂樂,孰樂。曰:不若與眾。太宗庶幾與人與眾者矣。徵不推明其意,而輒倪首不觀。○乎,孟子之導,齊王者歟。

十二年,帝還宮,宴五品以上於束宮。上曰:貞觀之前,從朕經營天下,玄齡之功也。貞觀以來,繩愆糾繆,魏徵之功也。皆賜之佩刀。又曰:朕政事何如往年。徵曰:往以未治為憂,故德義曰新。今以既治為安,故不逮。貞觀之初,恐人不諫,常導之使言,悅而從之。今則不然,雖勉從之,猶有難色,所以異也。上曰:可得聞歟。□曰:陛下昔欲殺元律師,孫伏伽以為法不當死,陛下賜以蘭陵公主園。或曰:太厚。曰:朕即位以來,未有諫者,故賞之。此導之使言也。司戶柳雄妄訴,陛下欲誅之,納戴冑之諫而止,是悅而從之也。近皇甫德零諫脩洛陽宮,陛下志之,雖以臣言而罷,勉從之也。上曰:非公不能及此,人苦不自知耳。
錄曰:觀易之吉凶消長,可以知諫詳之進退得失也。漢屈群策,高祖以大度臨之,其所用於漢者,即其所棄於楚者也。《易》曰:束鄰之殺牛,不如西鄰之掄祀,實受其福。其漢祖之謂乎。唐懲隋亂,大宗以重賞繳之,其盡忠於唐者,即其談按於隋者也。《易》曰:不遇其祖,遇其妣;不父其君,遇其臣。其太宗之謂乎。然重賜之問,不可以繼,惟以至公處之,無我臨之,庶幾無始勤終怠之弊矣。抑太宗之世,君臣宴會,不以盤樂怠傲自安,惟以用練脩文相厲,可謂能知自強者矣。此貞觀之治,所以煥然可觀也。錄之。
玄宗開元十七年八月癸亥,上以生日宴百官於花萼樓下。左丞相源乾曜、右丞相張說帥百官上表,請以每歲八月五曰為中秋節,布於天下,咸令宴樂。
錄曰:以生曰陪勸勞者,人子愛慕之情也;因生曰致頌濤者,臣子忠愛之願也。唐之此禮未為過舉,但說與乾曜未嘗發於本心之誠,特因上之宴賜,故效此以容悅耳,非若天寶祝君之懇至也。及明年二月,復令百官選勝行樂,又近於流連荒亡者矣。當今禮以義起,尊為萬壽聖節,而特罷選勝行樂,得其中矣。

肅宗即位靈武,文武官不滿三十人,披草萊立朝廷,制度草創,武人驕悍,大將管崇嗣在朝堂,背闕而坐,言笑自若。監察御史李勉奏彈之,擊於有司,上將原之,嘆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
錄曰:目金鎰之後,唐之宗社板蕩矣。勉以宗尚文聖,勉為氣象,當與人殊。其尊朝廷,特智時月言之問,非有範圍周旋之可使。帝因是而知承運之不可苟,幾微之不可忽,加勉以大任,時舉而抨彈之,奮其乾斷以折武夫悍將之氣,不使褊裨得凌主帥,節度廢立得由軍士,異曰藩鎮之禍不知是也。徒務姑息為恩,不知漸不可長獨,一李勉如唐室何。故觀上之特原,而知唐之不振矣。惜哉。
《舊唐書》:德宗尊郭子儀為不師,號尚父,詔曰:天地以四時成物,元首以股肱作輔,合兵之任,鼎定相承,上以調三光,下以蒙五岳,允董庶鑽,鎮撫四夷,體元和之氣,根貞一之德,功至大而不伐,身處高而更安,尚父比呂望之名,為師增周公之位,具官汾陽郡王,天降人傑,生知王佐,訓師如子,料敵若神,扶翼肅宗,載造區夏,於國有難,勞其戡定,於邊有寇,藉其驅除,安社稷何有於絳侯,定羌戎無瑜於充國,絳臺綏四散之眾,涇陽降十萬之虜。勳高今古,名聾夷狄,忠貞懸於日月,寵遇冠於人臣。尊其元老,加以崇號。
錄曰:夫有謙光之德,而後有至顯之號。尚父者,周所以尊太公也。由漢歷唐,惟子儀當之而無愧。若王行瑜、劉守光逆虜之魁耳錢鑼,雖有保障吳越之功,加于一方則可,加于天下則未也。
《綱目》:肅宗寶應元年秋七月,郭子儀入朝,以程元振忌,遂留京師。代宗大曆二年二月,郭子儀入朝,囚子郭曖待罪。十二月,郭子儀入朝,以魚朝恩素惡子儀,發其父塚,不較Q四年春正月,郭子儀入朝,以元載告魚朝恩謀,不利不聽。九年春二月,郭子儀入朝,增朔方卒。十年春,郭子儀入朝,奏除州縣官一人,不報。十三年冬十二月,郭子儀入朝。至是凡七,書法曰:此子儀所以為純臣也,光弼愧之多矣。
錄曰: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問,夫子書朝子王所者二,如京師者一。而肅代二十餘年之問,朱子書子儀入朝几七,且目不絕書,人不絕談,莫非讓德之美,反己之實。此所以功蓋天下而主不疑,位極人臣而眾不嫉者歟。《易》曰:勞謙君子,有終,吉。夫子繫之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語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禮言恭。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其令公之謂夫。

弘道錄卷之二十九竟

#1『下』原缺,據文義補。
弘道錄卷之三十

君臣之禮

《宋記》:太祖皇帝常讀二典,嘆曰:堯舜之時,四凶之罪止於投竄,何近代法網之密耶。於是立法,鞭朴不行於殿陛,罵辱不及於公卿。故自開寶以來,犯大辟,非法理深害,多得貸死,惟臧吏棄市,未嘗容賞。
錄曰:此宋朝家法過漢唐,後世鮮能及也。夫禮義康恥,人主所以鼓動維持。舉末世於三代之隆者,縉紳之所以異於閒閻,人類之所以異於禽獸,君子之所以別於几民,所繫蓋不細也。至於臧吏,尤為至切,一有所犯,率至不宥。所以終宋之世,雖臣下有罪,苟非臧犯,法當竄逐,人君自請與一善地,未聞有受杖而斃,受戮而辜者。豈非祖宗用心之厚,子孫守法之善乎。

太宗嘗召翰林學士竇儀草制。儀至苑門,見上岸積胱足而坐,因卻立不肯進,太祖遽索冠帶而後召入,儀遂言曰:陛下創業垂統,宜以禮示天下,恐豪傑聞而解體也。太祖斂容謝之。由是對近臣未嘗不束帶。
錄曰:帝之窒慾,非古人之多慾者。其岸情胱足,一時之偶耳,索冠斂容出于本心,非有所矯揉而為之也。儀本以厚重見推,豈肯陷其君於無禮哉。其部立不進,庶幾自重之義。嗚呼。君臣之問,兩得之矣。
太宗太平興國,八年親試禮部貢士於講武殿,始分三甲,錫宴于瓊林苑,寵之以詩,遂為定制。
錄曰:鹿嗚之宴,賓興之盛典也。瓊林之宴,使造之殊恩也。我朝名恩榮宴,特異於是,又制百官朝服,稱賀致詞曰:天開文運,賢俊登庸,禮當稱賀,則又非常禮之可比也。
《言行錄》:仁宗天聖四年,侍講胡璦當召,對例須先就閣門習儀。瑗曰:吾平生所讀書,即事君之禮也。何以習為。閣門奏,准令就舟,次習之,上亦不之強,人皆謂山野之人必失儀,及登對,乃大稱旨,上謂左右曰:胡緩進退周旋,舉合古禮。

錄曰:今時朝見之禮,俱赴鴻臚寺習儀,正恐草莽不知。此乃定例,著於典章。若緩之破例,又可以見人主聖德優容,無所不至,而盛時氣象,亦略可占矣。錄之。
《列傳》:神宗熙寧元年,富弼入覲,許有輿至殿門。帝御內束門小殿,令其子掖以進,且令毋拜,坐語從容,訪以治道。弼知帝果於有為,對曰:人主好惡,不可令人窺測。苟可測,則姦人得以傅會。當如天之監人,善惡皆所自取然也,禍福隨之,則功罪無不得其實矣。又問邊事,對曰:陛下臨御未久,當布德行惠,願二十年口不言兵。帝默然,至曰反乃退。
錄曰:當仁宗之相弼也,嘗有言曰:隆之以虛禮,不若推之以至誠。今觀肩輿至殿,坐語毋拜,所謂禮也。諫則叉行,言則叉聽,所謂誠也。以帝之初,政如曰方升,而弼之者,成如著方次。誠哉,對病之藥,立效之砭乎,奈何其不然也。轉沛然之勢而為默然之應,虛禮雖隆,推誠未至。觀於二帝之問,而其得失之判若霄壤矣。
哲宗元祐元年,詔太師文彥博平章軍國政事,時年八十一矣。彥博逮事四朝,任將相五十年,名聞四夷。契丹使耶律永昌來聘,望見其人於殿門外,卻立改容曰:此二騰公也。問其年曰何壯也。蘇軾曰:使者見其容,未聞其語。其綜理庶務,雖精練少年有不如;其貫穿古今,雖專門名家有不逮。使者拱手曰:天下異人也。西兄有名馬,請於邊吏,願以餽詔許之。其為外國所敬如此。至是司馬光言:其宿德元老,宜起以自輔。宣仁太后乃有是命,特隆其禮,令班宰相。上六曰一朝,兩月一赴經筵,古今罕以為比。時公對上泰甚,進士唱名,侍立終曰,上屢卻曰:太師少休。公頓首謝立,至去。及程正叔為侍講,以師道自居,每侍上色甚莊,繼以諷諫,上畏之。或謂正叔曰:君視滌公何如。正叔曰:騰公三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恭。吾以布衣為上師傅,其敢不自重。此吾所以不同也。
錄曰:孟子曰:曾子師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故以游公而當正叔之任,鈴不肯廢坐講之禮;以正叔而居游公之位,又豈能易敬慎之常乎。
蘇軾為翰林學士,每經筵進讀,至治亂興衰邪正得失之際,未嘗不反覆開導,覬有所啟悟。嘗鎖宿禁中,召見便殿,太皇太后問曰:卿今為何官。對曰:待罪翰林。曰:何以至此。對曰:遭遇太皇太后、皇帝陛下。曰:非也。豈大臣論薦乎。曰:亦非也。軾驚曰:臣雖無狀,不敢自他途以進。曰:此先帝意也。先帝每誦卿文章,必嘆曰奇才。奇才,但未及進用卿耳。軾不覺哭失聲,太皇太后與帝亦泣,左右皆感涕。已而命坐賜茶,徹御前金蓮燭送歸院。

程頤請就崇政延和殿講讀,上疏曰:臣近言邇英漸熱,只乞就崇政延和殿聞給事中。顧臨以延和講讀為不可,臣料臨之意,不過謂講官不可生於殿上,以尊君為說爾。臣不暇遠引,只以本朝故事言之。太祖皇帝召王昭素講《易》,真宗令崔頤正講《尚書》,邢禺講《春秋》,皆在殿上。當時仍是坐講,立講之儀尺,始於明肅太后之意。此又祖宗尊儒重道之盛矣,豈獨子孫所當為法,萬世帝王所當法也。今世,俗之人能為尊君之言,而不知尊君之道。人君惟道德益高,則益尊;若勢位,則崇高極矣。尊嚴至矣,不可復加也。
錄曰:程頤之議坐講也,凜乎其正;蘇軾之見便殿也,懼乎其遇。一則宋朝家法遠過漢唐,一則太后慈仁有同堯舜。百世之下,令人起敬起慕之不置也,豈不美哉。
綢《禮志》:太祖即位之明年,太常博士聶從義上三禮圖,詔集儒學之士詳定之。開寶中,命中丞劉溫叟、舍人李防、知制誥盧多遜、補闕賈黃中、員外郎和峴等撰《開寶通禮》二百卷本,唐開元禮而損益之。既又定通禮義,纂一百卷。太宗尚儒雅,脩明典章,大抵曠廢舉矣。真宗承重熙之後,契丹通好,天下無事,於是封泰山,祀汾陰,蓋一時彌文之制也。先是天禧中,陳寬編次禮院,所承新舊詔動不就。仁宗天聖初,太常博士王嗥始取國初,至乾興所下詔,動刪去重復類,以五禮之目為禮閣,新編六十卷。景祐四年,賈昌朝撰太常新禮及祀儀。皇祐初,文彥博又撰大饗明堂記二十卷。至嘉祐中,歐陽脩纂習散失,命官設局,主通禮而記其變,及新禮以類相從為百卷,賜名太常因革禮,異於舊者,蓋十三四焉。
錄曰:愚觀史之微意雖未露,而為仁宗致惜不既多乎。何也。太祖承五代之亂,雖以禪受而王,未能身任制作之實。太宗當興國之運,昆從多致暫阻,何有盡善盡美之圖。真宗彌文之制,不滿者多矣。至於仁宗當積德百年之餘,正制禮作樂之曰。且帝之所稟者,以仁存心,以禮存心;其所施者,以莫不愛,以莫不敬,而溥天率土,怛敬怛愛。又非他君可以彷彿其萬一也。苟有如周公者輔而相之,建中和之極,兼總條貫
金聲而玉振之,何至率吏文之舊,無著迷之體,如史之所惜哉。且仁宗篤於好學,嘗因王沬講周禮,命畫車服冠冕、篷豆蓋蓋之制,而不能詳其制作之本,以自企於三代之隆,況其他者乎。或曰:使魯兩生遭逢其時,果能制作乎。曰:不能也。夫至禮與天地同序,至樂與天地同和。苟非天下之至誠,盡己性以盡人之性,盡物之性,而贊天地之化育,不能及也。兩生雖能守魯之禮義,然豈能致中和,如子思所迷者哉。而況於宋興人主之學惟務博覽,如《太平廣記》、《冊府元龜》可以同日語哉。然則仁宗之所好,亦不過器數之末而已。無怪乎,不能副所望也。
朱熹乞脩三禮云:臣聞之,六經之道同歸,而禮樂之用為急。遭秦滅學,禮樂先壞。漢晉以來,諸儒補茸,竟無全書,其頗存者三禮而已。《周官》一書固為禮之綱領,至其儀法度數,則《儀禮》乃其本經,而《禮記?郊特牲?冠義》等篇,乃其義疏耳。前此,猶有三禮、通禮、學究諸科,禮雖不行,而士猶得以誦習而知其說。自熙寧以來,王安石變亂舊制,廢罷儀禮,獨存禮記之科,棄經任傳,遺本宗未,其失已甚,而博士諸生不過誦其虛文,以供應舉。至於其問,亦有因儀法度數之實而立文者,則咸幽冥而莫知其源,一有大議,率用耳學臆斷而已。臣頃在山林,嘗與一二學者考訂其說,欲以《儀禮》為經,而取《禮記》及諸經史雜書所載有及於禮者,皆以附於本經之下,具列註疏,諸儒之說略有端緒。而私家無書檢閱,無人抄寫,久之未成。會蒙除用,學徒分散,遂不能就。欲望聖明,特詔有司,許臣就秘書省關借禮樂乏書,自行招致舊曰學徒十餘人,踏逐空問官屋數問,與之居處,令其編類。雖有官人,亦不繫銜請俸,但乞逐月量支錢米,以給飲食紙札油燭之費。其抄寫人下,臨安府差撥貼書二十餘名侯,結局曰量支犒設,別無推恩。則於公家無甚費用,而可以興起廢墜,垂之永久,使士知實學。異時可為聖朝制作之助,則斯文幸甚。
錄曰:以宋子之疏終焉者,宋自中葉,濂、洛、關、閩諸賢輩出。周子曰:陰陽理而後和,故禮先而樂後。曰:優柔中平,德之盛也。天下化中,治之至也。是謂道配天地,古之極也。程子曰:禮所以立身也。安禮而和樂,斯為盛德矣。曰:禮之所尊,尊其義也。失其義,存其數,祝史之事也。張子曰:禮所以持性。禮本出于性,持性反本也。曰:禮非止著見於外,亦有無體之禮。除了禮,天下更無道矣。朱子曰:禮是天理之當然,欠他一毫不得,添他一毫不得。惟是聖人之心與天合一,故行出這禮,無一不與天合。嗚呼。斯數言者,豈非制作之本歟。苟使群哲得其位,行其道,宋之一代禮樂叉有以參於先代者,奈何徒自修之于下,未見達之在上。而王呂章蔡秦韓賈史之徒相繼居師相之位,擅制作之權,政使學士大儒無書檢閱,無人抄寫之苦。雖然尚有學徒可集,及門可托,較以今之勢利併與,學徒及門無聞焉。而甘心毛穎,自相對局,其為蜜落,又何雪什伯乎。
《皇明詔令》:洪武五年,詔曰:朕聞三皇立極,五帝遵教。蓋未備之時,宜君人示其所以。三代循之,民用和畦。自周至於漢唐宋,增臧益周,國乃用昌,民受時宜,家和永康。朕蒙皇天后土之恩,命統天下祖宗之靈,百神祐護,得正帝位。朕本草芥之士,失習聖經,配推強撫順二十餘年,常無寧居,一槃粗疏。故道理未臻,民不見化,鄉市聞里,尚染元俗。天下大定,禮儀風俗可不正乎。玆有所示諭爾臣民,韶書到後,敢有不遵者,問擬如律。
錄曰:聖祖此詔,其賢于馬上之習乎。夫商君棄禮義,捐康恥,流禍穢於千古。漢自三章之約,曾無片言及之。陸賈時時稱說,則謝曰:安事;賈生痛哭流涕,則謙曰:不遑,未見以禮義風俗措一言發一令者。此所以終漢之世,襲秦雜霸,無由變革,豈若大明麗天頹俗沒地,斯民丕變,天下大同者哉。臣幸躬逢其盛。錄之。
《聖政記》:國初時,御臣以禮,常賜參政。陶安門帖,曰:國朝謀略無雙士,翰苑文章第一家,召集江南宿儒議禮,命為總裁。又賜學士宋濂飲親賦辭一章。曰:俾後世知朕君臣同樂,若此也。及濂致仕,贈以衣三襲,因問:卿今年幾何。曰:六十有八。上曰:藏此綺,俟三十二年作百歲衣也。初濂請歲一來朝,是年九月入朝。上佇想久,及至,大喜,遣儀曹奉嘐膳諸物抵寓館以賜,遂曰侍上。遊歷觀闕,盤旋禁禦,詢咨備至,便殿侍食,曰晏始退,嘆曰:純臣哉。及甘露降,上召公賜坐,躬執金杓,煉湯於鼎,以甘露投之手,注於卮,曰:此和氣所凝,能愈疾延年,故與卿共之耳。

錄曰:此又賢於溺冠慢儒者。夫束園綺里,漢不能致;而浙之四儒,明祖首招致之。蚓當塗之陶,其所造濂洛關閩之學,與四先生當亦不殊。此所以光有四海,無復腥擅污穢之氣象,正由禮貌名儒遠追皇王聖帝之遺風也。嗚呼,盛哉。
永樂中,吏部尚書賽義歷少師九載,戶部尚書夏原吉陸少保,亦經三考,皆賜勃嘉獎,有淳良篤實如古名臣之諭。既賜宴禮部,又親宴之別殿,各賜銀章一顆,其文曰:繩愆糾繆。且諭之曰:朕有過舉,卿但具奏來。以此識之,朕不難於從善。明年,扈從巡邊。既還,上念二臣皆春秋高,欲優逸之,賜勃嘉勞,命輾職務而仍其祿,朝夕侍上。備顧問謀議,而恩禮益厚。
錄曰:自示我周行之後,孰不以燕私為親怩,為優禮,為特恩,孰有繩愆糾繆者哉。唐太宗之丹霄殿、玄武門,不足多矣。夫以二公之結知,聖皇任以心膂,信如著龜,勢利不能奪,讒問不能媒,所謂淑人君子,心如結兮者。觀其不以私惠歸德,務相引翼,果於從善,又可見上下交而為泰之時矣。錄之。

《名臣錄》:南京吏部尚書魏驥壽九十八,既已階榮祿大夫,復因御史梁防之請,憲宗皇帝親諭禮部曰:尚書魏驥壽及百齡,兼有德望,朕深嘉悅。其勃遣行人存問,賜羊酒,有司月給米三石贍之。先是公由松江訓導,以禮自居,薦為太常博士。宣德中,陞考功員外郎,轉太常少卿。正統三年,遷吏部左侍郎,復陞是職,前後歷任有聲。雖權右王振亦禮重之,呼為先生贊禮,惟帕一方,亦不較。景泰改元,至京,時閣老陳循公主試,時所取士也。請曰:先生雖位冢宰,未嘗立朝,願少待,事在吾輩而已。公不從,退謂人曰:渠將朝廷事為一己事,安能善終。
錄曰:愚觀文靖起自校職,卒登台鼎。其始也,勤於教育造就人才而已,未聞有補天浴曰之才華也。其終也,清慎有聲,端重簡默而已,亦未有旋乾轉坤之功業也。蓋由祖宗列聖愛惜人才,得以長久,自效一時。雖無赫赫之名,久後常懷不盡之意,故能使巨噹致敬,內閣懇留。若斯人者,豈一朝一夕而致然哉。卒之百年上壽,元宰上卿。孟子曰: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德。其諸文靖公之謂夫。
弘治乙丑,武宗嗣位,恭上兩宮尊號,爰下優老之讓,覃恩天下。時太子太保、吏部尚書王恕致政于家,年及九十,特隆璽書,遣行人備繒帛酒愾加賜,存問于時,儀文繁褥,寵靈煥赫,蓋異數也。公生永樂全盛時,聞祖宗遺風餘烈,歷宣德正統問,沾富教之澤,歷內寺外郡,以至方岳。天順勵精,暨於成化,力自振奮,彈壓權貴,劾邪佞而置之,法一彿意,則浩然引去身退,而名益高。弘治初,特起為執法秉政,復為讒邪所間,竟不失其正以去。殆今J敦龐碩大,著書玩易,閱天下義理不少休,且餘啖動履,強健宛如五六十歲人。諸公凋謝之餘,國家更化之後,而獨巍然以存,信乎天下之大老也。

錄曰:儲柴墟之壽,三原曰:惟魏文靖公與公名位德誼相上下。至於論功與言,則文靖似不及。愚謂:人惟名德相高而已。魏有門生如陳閣老勸之少留,毅然不變,非惟不為所染,其所料鑿鑿無爽。當今之世而有若人乎哉。然則,功與言當在第二義也。
嘉靖初,勸諭致仕大學士謝遷:朕惟人臣立朝,得行其志,建功立業固難;而退處其鄉,壽考康寧,完名全節,足以繫天下之望,尤為不易。卿性資端方,器識宏遠,粵自蚤年,潛心正學,遂以文章大魁天下,輩聲翰苑,譽望彌隆。逮我孝皇簡注有素,爰自宮端,擢居內閣,朝夕獻替,不激不隨,慎守彝章,護惜善類,延訪于便殿,顧問于平臺,危言讜論,裨益弘多。當時政化清美,皇惟二三大臣佐理之功。暨聞末命付託諄切,益感知遇,誓謁誠捆。武皇之初,協心匡弼其殿,然不可回之氣往往形于詞色,直道難容,告老而歸,高風大節播在天下。中遭權姦,橫加讒抑。旋復昭明,人咸欽仰之,不置。乃今年躋七秋,體履安康,子姓蕃茂,全德盛名,求之前代,不多見焉。朕嗣承天序,圖新治理,惟卿累朝耆舊,皇斡朕懷。蚓夫公論明揚,可以見卿之賢於人遠矣。特遣行人責勃存問,用表異數。卿其體朕至意,頤養天和,茂膺壽祉,用表儀於天下,則非特卿一卿一邑之光而已。
錄曰:今上嗣位之初,不遑他務,首遣行人責勃存問洛陽劉公、洪洞韓公、餘姚謝公,一時元老,蓋三焉。錄止謝公者,以親手捧綸音,躬行大禮,目擊其盛,非口耳傳聞之比。故備錄之,以終百代君臣之禮之式。

弘道錄卷之三十竟

弘道錄卷之三十一

父子之禮

《虞書》曰:祇載見瞽哩,夔夔齋慄瞽哩,亦允若。

錄曰:漢高帝之時,嘗賞家令矣。以太公之迎擁警也,人皆曰:父不得而子也。又嘗幸新豐矣,以太公之樂箕踞也,人皆曰:君不得而臣也。而不知乃咸丘蒙之說也。夫父子之分,本於天地自然之叔,先天地而立者也。君臣之禮,由於系屬維持之故,後天地而生者也。是故父子之分可該乎君臣之禮,君臣之禮不可易乎父子之分。彼以擁蒂為敬者,曾知所謂衹載見者乎;以箕踞為樂者,曾見所謂夔夔齊慄者乎。所謂父不得而子者,片言之問,毫釐千里,不可以不明辯也。
孟子曰: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

錄曰:孟子曰: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舜既為天子矣,何不尊瞽映而以為帝也。又曰:為天子父,尊之至也。舜雖不尊瞽晚為帝,亦未聞稱堯而以為父也。斯二者何居。曰:追王之禮,至周始備,似未可依舜以為據。而皇伯之號,自宋始有,尤不當准濮以為法。要之,天敘天,秩不可改也。繼統承桃不可後也。其所以不可後者,立天下之大本也;所以不可改者,行天下之達道也。二者並立並行,而自不相害不相悖也。苟徒以尊親為重,而不以統緒為尊,是不知舜繼堯之大也。徒以所後為重,而奪其私親之恩,是不知尊瞽晚之至也。其失在於不善觀為君者,有父道之言,遂以為真父而不可易,而不知其不叉真也。亦不善觀為人後者,為之子之言,遂以為真子而不可改,而不知其不叉改也。故皆有所不達也。

《中庸》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

錄曰:或問曰:舜未嘗尊瞽映也,何以曰宗廟饗之也。亦未嘗傳子也,何以曰子孫保之也。曰:此大聖人之心,人所不能窺度者也。夫瞽映無與於帝之統者也,尊之,則未鈴能饗矣。商均未及於薦之天者也,傳之,則未叉能保矣。尊瞽晚為天子之父,尊之至也。饗瞽映以天子之禮,饗之至也。故曰:宗廟饗之也。虞斯封於虞,胡公封於陳,大聖人之後,封之至也。故曰:子孫保之也。

《祭法》曰:夏后氏啼黃帝而郊鯀。

錄曰:劉氏註曰:五帝官天下,自虞以上,祖功宗德,當如鄭註之說。三王家天下,則鯀當為祖,亦不當郊耳。曰:此愚所謂並立並行,不害不悖者也。夫有虞氏締黃帝而郊譽,祖顓頊而宗堯,此純乎統承之義,蓋以官天下言也。而為天子父,瞽映之尊固自若也,初未嘗併廢其所親也。至於夏之郊鯀者,禹立功本於孝,而地平天成,萬世永賴殷薦之上帝,故不得不以鯀配,蓋以家天下言也。蚓鯀之治水多歷年所,有
鯀而後有禹,則今之束漸西被,豈敢忘所自哉。然而鯀之名,亦自若也,初未嘗推尊以為帝也。此二帝三王之禮,萬世施行而無弊者也。
高宗彤曰,越有雊雉,祖己訓于王曰:惟先格王,正厥事;惟天監下民,典厥義。嗚呼。王司敬民,罔非天胤,典禮無豐于呢。
錄曰:按高宗以上,祖丁傳南庚,南庚傳陽甲,乃祖丁之子。自是歷盤更、小辛、小乙三傳,皆祖丁之子,兄終弟及。惟高宗乃小乙之子繼立,則祖己之訓有自也。彤者,繹而祭之名也。、向祭於宗,而又祭於彌,迺小乙也。於是而有雊雉之異,天所警於武丁至矣。其曰:罔非天胤,即為人後者,為之子之義也。曰:典禮無豐于呢,即不得顧私親之義也。夫高宗親承嫡嗣,紹有父服,惟陽甲盤更小辛在上,一豐于呢,即有變徵。蚓於後世,可不思哉,可不思哉。

《禮》:文王之為世子,朝於王季曰三。鸚初嗚而衣服,至於寢門外,問內堅之御者曰:今曰安否"何如。內堅曰:安。文王乃喜。及曰中又至,亦如之。及暮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節,則內堅以告文王,文王色憂,行不能正履。王季復膳,然後亦復初。食上,必在視寒煖之節;食下,問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應曰:諾。然後退。武王帥而行之,不敢有加焉。
錄曰:此常行之事而曰不敢有加焉者,蓋人子之心無窮,或至於太過,則反不能及矣。宋孝宗之事高宗,父子處於一室,既同寢聯榻,復截竹為筒,空其問,置金彈一九,時復往來,以通安否,則近於兄女子之態,文武之所不敢加焉者也。
《淮南子》曰:周公之事文王也,行無專制,事無由己,身若不勝衣,言若不出口。有奉持於文王,洞洞屬屬然,如弗勝,如恐失之可,能謂子矣。

錄曰:以公之擅制作而曰行無專制,事無由己,何也。蓋禮樂者,朝廷之事也,己可得而專也。志行者,存及之規也,非己之可專也。人惟三年無改,而後萬世不易。几有一日之專,則非終身之慕矣。此家與國之異同,人子所當知也。
《孝經》云:昔者周公郊杞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祭。《詩》云:我將我饗,維羊維牛,維天其祐之。儀式刑文王之典,曰靖四方,伊緞文王,既右饗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時保之。
程子曰: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冬至祭天,而以祖配之。以冬至氣之始也,萬物成形於帝,而人成形於父。故季秋饗帝而以父配之,以季秋成物之時也。
陳氏曰:天即帝也。郊而曰天,所以尊之也,故以后稷配焉。后稷遠矣,配稷于郊,亦以尊稷也。明堂而曰帝,所以親之也。以文王配焉,文王親也。配文王於明堂,亦以親文王也。尊尊而親親,周道備矣。然則,郊者古禮,而明堂者周制也。周公以義起之也。
錄曰:愚觀明堂之饗,不但崇以虛禮,而鈴曰:儀式刑文王之典。此嚴父配天之實也。天者尊而不可尚,故曰:庶其饗之,不敢加一詞焉。於文王,則所以法之,不一而足。天不待贊,法文王,所以法天也。末言畏天之威,而不及文王者,統於尊也。畏天,所以畏文王也。天與文王一也。後世明堂郊祀,問亦能行,而紛紛聚訟,治效不古。此則崇之以虛禮,不若隆之以實事之為愈也。
又云:敢問聖人之德又何以加于孝乎。故親生之膝下,以養父母曰嚴。聖人因嚴以教敬,因親以教愛。聖人之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其所因者本也。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義也,父母生之,續莫大焉;君親臨之,厚莫重焉。故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以順則逆,民無則焉。不在於善,而皆在於凶德。雖得之,君子不貴也。君子則不然,言思可道,行思可樂,德義可尊,作事可法,客止可觀,進退可度。以臨其民,是以其民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成其德教,而行其政令。《詩》云:淑人君子,其儀不武。
錄曰:此教敬教愛,萬世人子之規範也。夫嚴父配天,莫大之典,未易稱也。文王在上,於昭於天,未易法也。而不知生之膝下,一體而分,其分至嚴而未之或違也,其道至高而莫之與問也。能循循於言行、政事、容止、進退之問,而所以儀式刑者,不外是矣。《詩》不云乎,紹庭上下,陸降厥家。有事於尊祖配天者,當以此為法。
《顧命》:乙丑,王崩,太保命仲桓南宮毛,俾爰齊侯呂伋,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於南門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丁卯,命作冊度。越七曰癸酉,伯相命士須材,狄設敝宸綴衣。牖問南向,敷重篾席,敝純,華玉仍几。西序束嚮,重底席,綴純,文貝仍几。束序西嚮,敷重豐席,畫純,雕玉仍几。西夾南嚮,敷重筍席,玄紛純,漆仍几。越玉五重,陳寶,赤刀,大訓,弘璧,瑰瑛,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圖,在束序。胤之舞衣,大貝,姦鼓,在西房,兌之戈,和之弓,垂之竹矢,在束房。大轄在賓階面,綴轄在昨階面,先轄在左塾之前,次轄在右塾之前。二人雀弁執惠,立于畢門之內,四人景弁,執戈上刃夾兩階儿,一人冕執劉,立于束堂,一人冕執鐵,立于西堂,一人冕執敷,立于束垂,一人冕執瞿,立于西垂,一人冕執銳,立于側階。王麻冕敝裳,由賓階臍;卿士邦君,麻冕蟻裳。入即位,太保、太史、太宗皆麻冕彤裳。太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由昨階臍。太史秉書,由賓階臍。御王冊命,曰:皇后憑玉几,道揚末命。命汝嗣訓,臨君周邦,率循大卞,燮和天下,用答揚文武之光訓。王再拜,興答曰:眇眇予末小子,其能而亂四方,以敬忌天威。乃受同瑁,王三宿,三祭,三叱。上宗曰饗,太保受同,降,盥以異同,秉璋以醉,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太保受同,祭儕,宅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太保降,收。諸侯出朝門俟。
錄曰:此天王之即位,天下萬世敦乎。其禮夫子法之,以作《春秋》也。夫天王承天受命,與諸侯何萬萬也。而體元居,正大一統,正五始,則諸侯至於天子一也。故《春秋》書元年公即位,其成康周召之遺法。歟後世若漢武帝、唐太宗知有顧命而不知虎貴干戈,迎自南門,示以臨君大寶之禮;周勃、狄仁傑知迎太子而不知作冊度陳寶玉,命以率循大卞之法;至於宋太祖之崩,官人私侍,皆不得聞而啟千萬古之疑,又豈所以燮和天下之人也哉。若乃納君拒父兄攝子,逐往往稱于比戈,納路招賄,較之斯禮,何啻徑庭耶。

《冠義》:凡人之所以為人者,禮義也。禮義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容體正,顏色齊,辭令順,而後禮義備,以正君臣,親父子,和長幼。君臣正,父子親,長幼和,而後禮義立。故冠而後服備,服備而后容體正,顏色齊,辭令順。故曰:冠者,禮之始也。是故古者聖王重冠。冠禮,筮曰筮賓,所以敬冠事。敬冠事所以重禮,重禮所以為國本也。故適子冠於昨,以著代也。醮於客位,加有成也。三加彌尊,喻其志也。冠而字之,敬其名也。是故古者重冠,故行之於廟。行之於廟者,所以尊重事。尊重事,而不敢擅重事,所以自卑而尊先祖也。
錄曰:子之於親,曰叉三朝,服叉三年。而親之於子,冠叉三加,所以禮其子也。故冠雖有異,代士與諸侯同一昨也。季武子請及兄弟之國而假備,乃冠于衛成公之廟,則非禮也。以為敬大國之命,則可以為嘉;魯襄之成,則不可也。
《國語》:趙文子冠見樂武子,武子曰:美哉。昔吾逮事莊主華,則榮矣。實之不知,請務實乎。見中行,宣子曰:美哉。惜也,吾老矣。見范文子,文子曰:而今可以戒矣。夫賢者寵至而益戒,不足者為寵驕。故興王賞諫。臣逸,王罰之。見部駒伯,駒伯曰:美哉。然而壯不若老者多矣。見韓獻子,獻子曰:戒之。此謂成人。成人在始與善。始與善,善進不善。蔑由至矣。始與不善,不善進善,亦蔑由至矣。如草木之產也,各以其物。人之有冠,猶宮室之有牆屋也。糞除而已,又何加焉。見知武子,武子曰:吾子勉之。夫成子道前志以佐先君,道法而率以政,可不謂文乎。夫宣子盡諫於襄靈,以諫取惡,不憚死進也,可不謂忠乎。吾子勉之。有宣子之忠,而納之以成子之文,事君不濟。見若成叔子,叔子曰:抑年少而執官者眾,吾安容子。見溫季子,季子曰:誰之不如,可以求之。見張老而語之,張老曰:善矣。從樂伯之言,可以滋范叔之教,可以大韓子之戒,可以成物備矣。志在子。若無三郃亡人之言也,何稱述焉。知子之道善矣,是先主覆露子也。

錄曰;愚觀晉諸大夫之言,乃知當時之尚禮也。夫冠者,禮之始也。蚓文子幼而無父,弱而未立,所以責其為人子、為人弟、為人臣、為人少者之禮,尤與其他不同,而驕侈縱決,勢所叉至。諸君子既能為之請,以復其爵邑,可謂協恭之義矣。苟責善之言不聞,忠順之行未備,何以媲美於先子哉。有樂范獻子電勉於前,有成季張老申重於後,佳哉。禮之範乎。文子之有立,非偶然矣。
《春秋》:閔公二年夏五月乙酉吉,締于莊公。僖公八年秋七月,締于太廟,用致夫人。
錄曰:此春秋第一義也。夫三代之治同歸,而禮樂之用為急。禮,非自天造也,非自地出也,綠乎人情而已。締者,從乎、帝者也。吉締于莊公,其義何居;用致夫人,其禮安在。所謂奚取於三家之堂,夫子之所貶深矣。哀姜借亂從談,以尊祀其夫,然後僖公背義狗情,以崇致其母,君臣不以為非,舉國莫知其是。故夫子他日又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斯言所由以發,寧獨為季氏之八佾哉。讀者鈴合而觀,然後知聖心所存之深意。而胡傳以致生者為義,蓋不察于此也。
《儀禮經傳》:孔子侍坐於哀公。公曰:寡人願有言。孔子曰:昔三代明王必敬妻子,蓋有道焉。妻也者,親之主也,敢不敬與。子也者,親之後也,敢不敬與。是故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身也者,親之枝也,敢不敬與。不敬其身,是傷其親;傷其親,是傷其本;傷其本,枝從而亡。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及妃。君脩此三者,則大化愾乎天下矣。
錄曰:此一節言父敬其子之禮,以下子敬其父之禮。

公曰:敢問何謂敬身。孔子對曰:君子過言則民作辭,過動則民作則。君子言不過辭,動不過則,百姓不命而敬恭。若是,則可謂能敬其身。能敬其身,則能成其親矣。公曰:敢問何謂成親。孔子對曰:君子者,人之成名也。百姓歸之名,謂之君子之子,則是成其親為君子也。是為成其親之名也已。公曰:敢問何謂成身。孔子對曰:夫其行已不過乎物,謂之成身。不過乎物,合天道也。公曰:君子何貴乎天道也。孔子對曰:貴其不已也,如曰月束西相從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閉而能人,是天道也;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之,是天道也。公曰:寡人意愚,冥煩,子志之心也。孔子蹴然辟席而對曰:仁人不過乎物,孝子不過乎物。是故仁人之事親也如事天,事天如事親。此謂孝子成身。公曰:寡人既聞此言也,無如後罪何。孔子對曰:君之及此言,是臣之福也。
錄曰:此極言其禮之至也。夫鷂初嗚,咸盥漱者,几民之行也。成身成名者,君子之事也。推而至於天道不已,至誠無息。蓋父子之道,天道也。天以至善加於父,而後及於其子。是父子之性,即天性也。君子盡性與天地參,則盡父之道。盡父之道,天道不外是矣。是真能事親如事天,事天如事親,二者一而二,二而一也。故既曰孝子,又曰仁人,如是而後為父子之禮之至。而倡履著茶,應唯敬對,非所論矣。又曰:《中庸》論天道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又曰: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其說皆本孔子對哀公之言而然。此聖神功化之極,至德淵微之妙。宜乎哀公愚冥而自失,聞言而勿罪也。可嘆哉。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錄曰:愚觀成周之制,而有以窺見無違之旨也。夫文王之為世子,朝于王季曰三,武王率而行之,不敢有加,此生事之禮也。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此死葬之禮也。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此祭之禮也。及其衰也,大夫用禮樂,陪臣執國命,而生事不以禮矣。視桓楹而設撥,歌雍詩以徹撰,而葬祭不以禮矣。然豈下而遷之,故其言如此。又曰:其令天下吏民,今到出臨三日,皆釋服自當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胱經帶,毋過三寸,毋布車及兵器,毋發哭臨官殿中。嗚呼。此久以薄為其道之說,而不知父母之喪,自始至終哀傷慘怛,出於自然,非有所矯得造作而為之者。帝既深明於彼,未見於此。加以景帝天資近薄,而竇后亦好黃老言,由上至下,由君至臣,皆以其說為,至當不易之道,萬世難變之法。於是斷然行之,人帷不審其故,徒歸罪於景帝,不知當時景帝於心無所不安,設有孟子者出於其時,與之深論性善之本原,而後及於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之論,則雖有遺詔在上,景帝亦鈴有所不安於心,萬一或能改之。嗚呼。是安可及哉。故愚備錄之,以見聖賢之與異端關乎世道之切。

漢河問惠王,獻王之曾孫也。兩京藩臣多驕放其名德者,唯獻王而惠王能脩。獻王之行母薨,喪服盡禮。一及帝下詔書褒揚之,曰:河問王良喪大后,服終三年,以為宗室儀表,增封萬戶。
錄曰:惠王,景帝之元孫也。漢至此以日易月,几四世矣。惠王獨能行之,終漢之世,所僅見也。錄之。

弘道錄卷之三十一竟

弘道錄卷之三十二

父子之禮

《晉史》:文帝崩,國內服三日。武帝亦遵漢魏之典,既葬除喪,然猶深衣素冠,降席撒膳。太宰司馬孚等奏曰:臣聞禮典軌度,豐殺隨時,虞夏商周,咸不相襲。大晉紹承漢魏,有革有因,期於足以興化而已,故未得皆返太素,同規上古也。陛下既已俯遵漢魏降喪之典,以濟時務,而躬踴大孝,情過乎哀,雖武丁行之於殷世,曾閔履之於布衣,未足以瑜。方今荊蠻未夷,庶政未入,萬機事殷,動勞神慮。臣等以為陛下宜動御府易服,內者改造,大官復膳,如舊制。詔曰:每感念幽冥,而不得終直絰於草土,以存此痛,昆當食稻衣錦,誠詭然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朕本諸虛家,傳禮來久,何止一旦便易此情於所天。相從已多,可試省孔子答宰我之言,無事紛絃也。言及悲殺,奈何。奈何。孚等重奏:今者干戈未戢,武事未偃,萬機至重,天下至眾。陛下以萬乘之尊,履布衣之禮,服麓席稟,水飲蔬食,殷憂內盈,毀悴外表。然而躬勤萬機,坐以待旦,降心接下,反不遑食,所以勞力者如斯之甚。是以臣等悚息不寧,誠懼神氣用損,以疚大事。惟陛下察納愚欽,以慰皇太后之心。又詔曰:重覽奏議,益以悲剝,不能自勝。三年之喪,自古達禮,誠聖人稱情立哀,明恕而行也。神靈日遠,無所訊告,雖薄於情,食旨服美,所不堪也。不宜反覆,重傷其心,言用斷絕。帝遂以此禮終三年。
錄曰:按文帝之喪,國內服三日者,未禪代之典也。武帝亦遵漢魏,既葬除喪者,已禪代之制也。然而不過深衣素冠,降席撇膳,則帝所存者亦如心喪耳。初未嘗斬哀三年也,而孚等何倦倦若是乎。蓋方是時,清議不行,縱酒昏酣,輕蔑禮法,親死不悲,一日一有如帝者悲哀之情、痛戚之意,雖未純乎古禮,已足以傾駭國之觀瞻矣。又曰:孔子抑宰予之問,蓋禮莫大於朝廷,莫重於禪代。晉之喪,雖未除魏之禪,則已受其玄裒赤烏之輝煌,聲名文物之布置,鐘鼓玉帛之交錯。雖欲弗用,誰其舍之。鈴欲如晉武者,恪共臣節,誓死無二,然後避居倚廬,麓衣藥食,敦曾閔之風,薄宰予之行,夫誰得而奪之。不然以承運嗣興之初,詭乏食稻衣錦之事,吾誰欺,欺天乎。
中軍將軍羊枯謂傅玄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今主上至孝,雖奪其服,實行喪禮,若因此復先王之法,不亦善乎。玄曰:以日易月,已數百年,一旦復古,難行也。枯曰:不能使天下如禮,且使主上遂服,不猶乎愈。玄曰:主上不除而天下除之,此為但有父子無復君臣也。乃止。
錄曰:中領軍之言,其千載之一機乎。時魏已革故,晉方鼎新,稽康、阮籍之風不可聞於末季,而況於新國乎。使以是議聞於武帝,將叉聽從,著為定制,列於禮官,通於天下,雖未能盡復先王之舊,鈴不至於流俗之獎也。惜乎,傅玄之慮,無以及此。遂至王何錮俗,江左承流,非惟不能行三年之喪,且以期功不廢絲竹。此則諸臣不得以辭其責也。
泰治四年三月,晉太后王氏姐,晉主居喪一遵古禮。既葬,有司請除衰服,韶曰:受終身之愛,而無數年之報,情所不忍也。有司固請,詔曰:患在不能篤孝,勿以毀傷為憂。前代禮典質文不同,何必限以近制,使達喪闕然乎。群臣請不已,乃許之。然猶素服以終三年。
錄曰:后,王肅之女也。誦詩論語,尤善喪禮。故武帝云:朕本諸生家,傳禮來久,何止一旦。則帝之所習聞遠矣。與竇后、景帝崇尚黃老而薄儒行者,可以同日語乎。
《魏史》:太和十四年九月,太后馮氏姐,魏主勺飲不入口者五日,一及毀過禮。中部曹華陰楊樁諫曰:聖人之禮,毀不滅性。縱陛下欲自賢於萬代,其若宗廟何。帝感其言,為之進一粥。

錄曰:帝之哀毀,實天性使然,非有勉強矯飭於其間也。以為欲自賢於萬代者,非是。

於是王公表請時定兆域,詔曰:奉侍梓宮,猶希髻霏。山陵遷厝,所未忍聞。十月,王公固請,乃葬永固陵。

錄曰:諸侯五月而葬,既葬,居倚廬於中門之外。魏文之言,雖未達禮之通旨而已,暗合禮之遺意也。迫於累表,惜哉。
太尉丕等進曰:臣等老朽,歷奉累聖。國家舊事,頗所知聞。願抑至情,奉行舊典。魏主曰:祖宗精專武略,未脩文教。朕今仰稟聖訓,庶習古道,論時比事,又與先世不同。
錄曰:此即夫有所受之之意,國家舉措動輒不能如意者,專以此等議論也。苟非豪傑之主,孰能不惑哉。
魏主又曰:朕惟中代,所以不遂三年之喪。蓋由君上違世,繼主初立,君德未流,臣意不淪。故身襲一表冕,行即位之禮。朕誠不德,在位過紀,足令億兆知有君矣。於此之日而不遂一辰慕之心,使情禮俱失,豈不深可恨耶。朕所以眷戀衰絰,不從所請者,實情不能忍,豈徒苟兔唾嫌而已。

錄曰:此尤可見達於人情,明於大體,非草草率意競情者比。雖古之英君,何以過之。
群臣又言:春秋黑嘗,事難廢闕。魏主曰:先朝怛以有司行事,朕蒙慈訓,始親致敬。今昊天降罰,人神喪恃,想宗廟之靈,亦報故杞,脫行薦饗,恐乖冥旨。且平時公卿每稱四海晏安,禮樂日新,可以參美唐虞。今乃欲苦奪朕志,使不瑜於魏晉,何耶。
錄曰:三年之喪,人子大閑,不可追而悔也。四時之禮,國家常事,可以補而及也。帝可謂不惑於緩急者矣。
祕書丞李彪又曰:今雖治安,然江南未賓,漠北不臣。臣等猶懷不虞之累耳。魏主曰:魯公帶絰從戎,晉侯墨衰敗敵,固聖賢所許,如有不虞,雖越紼無嫌,而況衰麻乎。豈可以晏安之辰,豫念軍旅之事,以廢喪紀哉。

錄曰:後世以金革之例,行於無事之時。雖儒者不能免,豈非魏文之罪人歟。

太尉丕等又曰:魏家改事,尤諱之後,三月必迎神於西,禳惡於北,具行吉禮。魏主曰:若能以道事神,不迎自至。苟失仁義,雖迎不來。此乃平日所不當行,況居喪乎。

錄曰:此帝所以斷然能用夏變夷也。諸臣得無愧哉。得無愧哉。

又問尚書游明根高問等曰:聖人制卒哭之禮,授服之變,皆奪情以漸。今旬日之問,言及即吉,能無傷乎。對曰:瑜月而葬,葬而即吉。此金冊遺旨也。主曰:金冊之旨,群公之請,所以然者,慮廢政事故耳。朕今不敢間默不言,以荒庶政,惟欲衰麻廢吉禮,朔望盡哀。若不許,朕則當除衰拱默,委政冢宰。二事之中,唯公卿所擇。明根曰:淵默不言,則大政將曠。傾順聖心,請從衰服。

錄曰:魏之金冊,即漢之遺詔也。冊稱瑜月而葬,葬而即吉,即詔以日易月之文也。然而或行或否者,特以至性不同,故事事各異耳。魏文幼承洪緒,早著歡聖之風,不由明師之傅,賢傅之習,而能慕人倫之高跡,行曠古之遺行。觀其屢問屢答之詞,足以.盡破群臣百官之惑。如此則何喪禮之不可行哉。惜乎。馮后威非一朝之積,殃有由來之漸,有孫如此,其忍負之,而反鴆其父耶。愚竊怪帝之英達明敏不能燭父之奸,蓋魏方懲崔浩之禍,專以隱覆為容,既無董狐之書,終鮮耳提之命,至《通鎰》始考天象,微露其詞,《綱目》直書其事。嗟乎,已無及矣。是以有國有家者,不息隱而息不知,不息微而息不明。其不恤顧忌,幽艱畢達,蓋為是也。遂使恩非所恩,厚非所厚。上下數千百年,祇此一時一事,而遭遇若此,豈非達禮之至恨至恨者哉。
太和十五年九月,魏主祥祭于廟,有司上言卜曰,詔曰:筮曰求吉,既乖敬事之志,又違永慕之心。今直用晦前一曰。夜宿于廟,帥群臣哭。已易服縞冠、革帶,黑履,侍臣易服黑介,績白絹、單衣、革帶、烏履。遂哭,盡一夜。明曰,易祭服縞冠,素紕白布,深衣繩履,侍臣去績易帽。既祭,出廟立哭,久之乃還。十一月譚祭始服一表冕。冬至祀園丘,遂祀明堂,臨太華殿,服通天冠,絳紗袍,以饗群臣,樂縣而不作,帥百官奉神主遷于新廟。
錄曰:按十四年庚午九月,魏太后馮氏姐;十五年辛未九月,魏主祥祭于廟;十一月魏主撢祭,遂服袞冕,遷新主于廟。然則几十五月而已,非古禮中月而撢二十七月之制也。
後周高祖建德三年三月,周太后叱奴氏姐,周主居倚廬,朝夕進一溢米。衛王直潛齊王憲,言其飲酒食肉。周主曰:吾與齊王異,生俱非正嫡,特以吾故,同袒括髮。汝當愧之,汝親太后子,特承慈愛,但當自勉,無論他人。及葬,周主胱行至陵所,詔曰:三年之喪,達於天子。但軍國務重,須自聽朝。一哀麻之節,苦廬之禮,率遵前典,以申罔極。百僚宜依遺令。既葬而除,公卿固請,依權制不許,卒申三年之制。五服之內,亦令依禮。
錄曰:胡氏曰:周、高祖衰麻苦塊,卒三年之制,最為賢行。然推明通喪止於五服之內,不及群臣,非所以告天下,著於天下之義也。愚意不然。夫所以紛紛不一,議論聚訟者,正以欲率天下之人,共為三年之喪也。夫人心不同,親疏各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與天無二日,民無二王,其義自不同也。叉欲溥天率土奔走悲號,如喪考妣,非上古堯舜。若漢文帝、宋仁宗未有如此者,蚓於母后之私親乎。此周高祖不廢詞,不責備,求以自盡其哀而已。君子未可以輕議之也。若乃遊幸興師之事,愚無取焉。
《唐史》:貞觀四年,突厥頡利可汗至長安,太宗御順天樓,盛陳文物引見,館於太僕,厚凜食之。上皇聞擒頡利,嘆曰:高祖圍白登不能報。今我子能滅突厥,吾付託得人,復何憂哉。乃召上與貴臣十餘人及諸王妃,主置酒凌煙閣,酒酣,上皇自彈琵琶,上起舞,公卿迭起為壽,逮夜而罷。
錄曰:上皇以能滅突厥為付託得人,何其無人心哉。孔子曰: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是故突厥士馬嘗資其力。其始也,蓋腹心之托,指臂之援也,一旦恃中國之強,空漠南之地。君臣父子之問,自以為永無外患,而不知蕭牆之內,其息反深於戎狄也。使上皇念其舊恩,諭帝以興滅繼絕,盍亦還其故土,反其旎倪,如孟子置君而後去之,則夷夏之冠履既分,大唐之恩威懋著,天之祚唐,當不如是也。不知此義,一旋踵間,子孫亦頗凶殘,若將報施之間耳。然則上皇今日之喜,能不為君子異日之嘆乎。
七年十二月,帝從上皇置酒故未央宮,上皇命突厥頡利可汁起舞,又命南蠻酋長馮智戴詠詩。既而笑曰: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帝奉觴上壽曰:今四夷入臣,皆陛下教誨,非臣智力所及。昔漢高祖亦從太上皇置酒此宮,妄自矜大,臣所不取也。上皇大悅,殿上皆呼萬歲。
錄曰:太宗以漢祖為妄自矜大,其然乎。夫突厥,上皇嘗服事之,其分懸絕者矣。今而胡越一家,蓋不但反臣其所事,帝之矜大又何如哉。帝嘗以子路負米不及為恨,何至假胡越以為樂乎。《詩》有之:儐爾篷豆,飲酒之孺。叉如是,而後可盡天倫之樂,否則皆矜大之事也。
《宋史》:仁宗天聖七年,章獻太后將以冬至受朝,天子率百官上壽,范仲淹為祕閣校理,上疏切諫曰:奉親于內,自有家人禮顧。與百官同列,南面而朝之,不可為後世法。
及宸妃李氏薨,呂夷簡為首相,奏:禮宜從厚。臣待罪宰相,事無內外,皆當預聞。請發哀,成服備宮仗葬之。有詔鑿宮城垣以出長,夷簡言:鑿垣非禮喪,宜自西華門出。宸妃誕育聖躬,而喪不成禮,異曰必有受其罪者。莫謂夷簡今曰不言也。後太后崩,荊王元儼為帝言:陛下,宸妃所生,妃死以非命。帝始知為宸妃子,因號慟累曰,下詔自責,追謐曰:莊懿,幸洪福寺祭告,易梓宮,親啟視之,妃斂以水銀,故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后。帝嘆曰:人言其可信哉。待劉氏加厚。
錄曰:先正有言:自章獻臨朝十餘年問,天下晏然,夷簡之力為多。又曰:仲淹論上壽之儀,雖晏殊有所不曉。其故何也。蓋保護之功人所難言,而掬育之恩昊天罔極。故夷簡極言禮宜隆重,所以默定其始也。若方仲兮請立七廟,謁太廟,欲被裒冕,漸不可長。故仲淹極練禮宜從殺,所以預謹其終也。設使二公如在英宗之時,鈴有任濮廟之議者,而聚訟之事或可免矣。以為其力居多,其論難曉者,或在于此。
英宗治平二年,詔議崇奉濮安懿王典禮,知諫院司馬光以帝必將追隆所生,嘗因奏事言:漢宣帝為孝昭後,終不追尊衛太子史皇孫,光武上繼元帝,亦不追尊距鹿南頓君。此萬世法也。既而韓琦等奏:請下詔,禮官與待制以上議。翰林學士王珪等莫敢先發,司馬光奮筆曰: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私親,王宜準封贈,期親尊屬故事,稱為皇伯,高官大國,極其尊榮。眾以為然。珪即命吏具以光手棻為案而上奏曰:先王制禮,尊無二上。若恭愛之心分於彼,則不得專於此。是以秦漢以來,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統者,或推尊其父母以為帝后者,皆見非當時,取譏後世。臣等不敢引以為聖朝法。凡前代入繼者多宮車晏駕之後,援立之策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齡未衰,深惟宗廟之重,祗承天地之意,於宗室眾多之中,簡推聖明,授以大業。陛下親為先帝之子,然後繼統承桃,光有天下。濮安懿王雖於陛下有天性之親,顧復之恩,然陛下所以負辰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孫孫萬世相承,皆先帝德也。臣等竊以濮王宜準先朝封贈,期親尊屬,以高官大國,譙國、襄國、仙遊並封太夫人,放之古今為宜稱。□□□□奏:王珪等所議未見詳定,濮王當稱何親,名與不□□口□。濮王於仁宗為兄,於皇帝宜稱皇伯而不名。參知政事歐陽脩引《喪服大記》以為: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服降三年為期,而不沒父母之名,以見服可降而名不可沒也。若本生之親改稱皇伯,歷敬前世,皆無典據。進封大國,則又禮無加爵之道。請下尚書,集三省御史臺議奏。既而太后手詔,尊濮王禮為濮安懿皇,稱親譙國夫人王氏、襄國夫人韓氏、仙遊縣君任氏並稱后。
錄曰:孟懿子嘗問孝,孔子告以無違於禮。滕文公問喪,孟子告以自盡其哀。聖賢之言,本之人心而易見,原之天理而易明,不為分別太著之詞,不立矯世異俗之論。故聽之者不見其忿戾而難從,由之者不覺其阻件而難入。此其所以著之簡冊,萬世而無弊也。若宋之濮議,所以聚訟於當時,貽禍於後世者,誠以諸賢著論太分,矯枉過正,不能如聖賢含弘光大,渾厚而不露也。自今觀之,司馬光、王珪之言正矣,然喪服大紀之云不為無據,不沒父母之名不為無典,而改稱皇伯之號無徵不信,不信難遽從也。歐陽脩、韓琦之言得矣,然萬代帝王之》統誠不可忽,本宗百世之傳誠不可貳,而為人後者不得顧私親灼然可信,可信難遽改也。甲是乙非,彼可此不,故其要在於自盡其心而已。苟使英宗上思藝祖萬世不拔之基,直接堯舜以來相傳之統,昨所守者一人一事,今所主者萬國九州,是知天子者莫大之尊,雖欲憚懂顧其私親不可得也。次思仁宗拔之眾庶之中,置之億兆之上,昔所從者溫清定省,今所事者郊廟社稷,是知一身者萬幾之本,雖欲切切懷其顧復,亦不可得也。今帝之本心未明,所言窒礙,爾以為光有天下先帝之德,彼以為倫序當立應得之分;爾以為高官大爵極其尊榮,彼以為親以子貴宜從極典。是故天性之親,顧復之恩,無俟人言。而援立之策,繼統之義,感而懷之,則有餘;爭而論之,則不足。及其終也,愈爭而愈窮,愈改而愈失。誠千古不次之義,未定之疑,由不能師法大聖大賢以正人心故也。而今豈可及哉。
孝宗即位,尊高宗為太上皇帝,后為太上皇后,同居德壽宮。至曰,孝宗服袍履步出祥羲門,冒雨掖輩以行,及宮門弗止。太上皇麾謝再三,仍令左右扶掖以還。既而顧侍臣謂曰:今付託得人,吾無憾矣。

錄曰:夫所謂付託得人者,蓋上而宗廟社稷,下而土地人民,不但繼志迷事而已。唐之太宗曰:雪恥酬百王,除凶報千古。斯義也,其當時負託之重乎。孝宗果能銳意恢復,倚張浚如長城,料敵勢非秦檜,奮然以金為無禮,和為非計,信乎得其人矣。惜乎,外薪徒切,嘗膽難終。符離之敗奪於前,思退之奸沮於後,雖有發強之心,而無興復之效。君子所以嘆成功之難得也。

隆興元年春正月壬辰朔,帝受朝於文德殿,遂朝太上皇及太上皇后於德壽宮。自是歲以為常。乾道七年,太上皇壽七十,上二聖尊號曰:光堯壽聖憲天體道太上皇帝,壽聖明慈太上皇后。淳熙十二年,太上皇壽增八十,加上二聖尊號曰:光堯壽聖憲天體道性仁誠德經武緯文太上皇帝,壽聖齊明廣慈太上皇后。行大慶禮,大赦其餘。每歲從幸聚景園、玉津國、四聖觀,不一而足,極其崇奉焉。
永新劉氏曰:孝宗之奉高宗,考諸史冊,其文與情兼至,始與終無倦,可謂子道無虧矣。或謂孝宗以旁支入繼大統,於其所後者貽己以不資之業,而傳之無窮,感當奚如焉。感所以能孝也。慮其所後者以我為不親,而勉以承之焉。勉所以能孝也。前者英宗之為人後未盡其道,君子病之。今豈無懲焉。懲所以能孝也,非其心出於自然也。噫,是何言歟。君子之取人也,取其歸於善而已。如以其善為有所感而不為之尚也,則將取其無所感而不為善者乎;如以其善為有所勉而不為之尚也,則將取其無所勉而不為善者乎;如以其善為有所懲而不為之尚也,則將取其無所懲而不為善者乎。率天下之人而群然於不善者,鈴此之言矣。
錄曰:愚觀高孝二朝,天倫之樂達於終始。蓋自隆興乾道以至於淳熙,中問二十有五年,不但尊尊親親,父父子子,一人承順而已,而且得萬國之歡心。想其典章文物之盛,揖讓進退之儀,為何如也。亦不但身為太上,子為天子,至尊無對而已,而且獲八十之上壽。想其駝顏鶴髮之隆鍾,黃耆台背之鄭重,又何如也。自堯舜禹揖遜之後,果見有若人否乎。意者高宗之禪受出於至公,無我之心,故天之報利,極其壽考福祿之盛。孝宗之盛德出於尋常萬萬之上,故禮之降重非比。常人窺測之心以為感而能孝,勉而能孝,懲而能孝者,非迂即忌。嗚呼。此紛紛禍亂,後世莫能免夫。

太上皇帝崩,帝號慟僻踴瑜二日,不進膳,謂王淮等曰:昔晉孝武、魏孝文實行三年喪,何妨聽政。淮對曰:晉武雖有此意,後來宮中止用探衣練冠。帝曰:當時群臣不能將順耳。自我作古,何害。淮曰:御殿之時,人主衰絰,群臣吉服,可乎。帝曰:自有降等。乃出。內批曰:大行太上皇帝奄棄至養,朕當衰服三年,群臣自遵易月之令。百官五上表,請帝還內聽政,不許。二月辛丑撢祭,百官釋;服,群臣三上表,請御殿聽政,不許。十一月戊戌朔,帝詣德壽宮。自是朔望皆如之。帝始以素服視事于延和殿;詣德壽宮,則衰絰,而杖如初。十五年春正月丁酉朔,帝詣德壽宮,几筵行禮。夏四月,附高宗主于太廟,詔曰:朕比下令欲衰絰三年,群臣屢請御殿易服。故以布素視事內殿,雖韶俟過柑廟,勉從所請。然稽諸典禮,心實未安,行之終制,乃為近古。宜體至意,勿得有請。宰臣留正曰:三年之喪,天下通喪。漢文始變古道,景帝不師典禮,後世遵之,喪紀遂廢。晉武欲申私慕,竟奪於斐秀傅玄之說;元魏孝文能依古制,猶未盡合於亮陰遏密之禮,其餘無足議也。以曰易月之論,發於應助,陋儒習之,其後.遂斷為二十七日之制。先王之禮既已大壞,雖有明智之君,賢哲之輔,憚於更張,因循相襲,良可嘆已。壽皇慕親之孝,根於天性,事亡之敬,發於至誠。雖聖躬以不毀之年,群臣屢致易服之請,而睿志先定,繼然不疑。山陵已事,退奉几筵,衰絰三年,以終喪制,千載以來,一人而已。
錄曰:此孝宗篤於大統之誼,蓋不以一毫私親問易其心。故史臣贊之,以為帝之所謂孝,其無愧焉。愚嘗考之,紹興十三年,秀王常喪矣,命解官行服,此未即位之先也。乾道三年,秀王夫人張氏又喪矣,成服于後苑,此已即位之後也。然則未嘗更易其名而以為伯。至於理宗追尊其本生父希爐以為榮王,妻全氏為國夫人,以其子與苒襲封奉祀。此又未嘗加以尊號而為帝者。彼濮議者,本朝尚不依以為定,況後世乎。徒以群英聚訟,人各自賢,固不若道學大明,人心反正之為上也。觀者不可不知。
《元史》:廉希憲至元初,官中書平章政事,丁母憂,率親族行古喪禮,勺水不入口者三日,慟則嘔血不能起,寢外草土廬于墓傍。宰執以憂制未定,欲,極力起之,相與詣所廬之地,聞號痛聲不絕,竟不忍言。
錄曰:元乃夷之風也。金革之例不當為然,蚓喪制尚未定乎,而能悉心古禮,一意終喪,蓋情可奪而夷不可以不變也。夫孝可通于神明,有不能感於僚友乎哉。若乃未學軍旅之事,而甘心金革之例,此又希憲之罪人也。
國朝胡居仁自幼至孝。父病,劇為嘗糞苦甜。時喪禮久廢,獨毅然行之。初則水漿不入口,哭踴每絕方蘇,久則柴毀骨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寢室。襄事之儀并祠堂,月朔之薦,四時之祭,悉遵古禮。識者知其特立獨行,而不識者每非笑之。然縉紳問知先生實,自玆始推其意。雖在屋漏之中,夫妻相對如賓,一揮極筐筍,區別精嚴,沒齒不相淆亂,事兄盡友,外歸每近於門,有疾躬調藥;篤宗族,訓子姪無倦;應接賓客,深衣巾履,終日儼然,而性度寬和,談論賽晝,人亦往往樂從之。
錄曰:曾子曰:誠于中,形于外。故君子鈴慎其獨。有如胡之主敬,而不篤于親親者乎。以為知先生爻自玆始,蓋亦惟知其粗者也。

弘道錄卷之三十二竟
弘道錄卷之三十三

夫婦之禮

《禮記》: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杞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故君子重之。是以昏禮、納釆、問名、納吉、納徵、請期,皆主人筵几於廟,而拜迎於門外,入揖讓而升,聽命于廟,所以敬慎重正昏禮也。共牢而食,含音而醋,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敬慎重正,而后親之,禮之大體,而所以成男女之別,立夫婦之義也。夙興,婦沐浴以俟。質明,贊見婦於舅姑。婦執姅,棗段脩以見。贊醴婦,婦祭脯醞。祭醴,成婦禮也。舅姑入室,婦以特豚績,明婦順也。厥明,舅姑共饗婦,以一獻之禮奠酬。舅姑先降自西階,婦降自昨階,以著代也。成婦禮,婦順。又申之以著代,所以重責婦順焉也。婦順者,順於舅姑,和於室人,而後當於夫。以成絲麻布帛之事,以審守委積蓋藏。是故婦順備,而后內和理,內和理,而後家可長久也。故聖王重之。

錄曰:峽昏義先之者,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君臣上下禮義有所措。夫婦之道,莫有先焉。故既曰君子重之,又曰聖王重之。然其微詞奧義,倦倦於一厲。凡納釆、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俱有馬贊,所以敬慎重正,不?一而止。而後世忽之一奠,厲親迎尚不能及,則是未配而輕祖,未交而薄婦,憎于知時倡和,忽於再偶重匹,甚不可也。故錄以存其義焉。
《堯典》:釐降二女于媽吶,嬪于虞。

錄曰:夫《震》一索,《離》再索,皆以一陽處二陰之問。堯將使舜出震繼離,故以二女並妻,而後世天子之禮定於九女者。九,陽數也。如其義,則堯之使女亦鈴有義矣。
《易?歸妹》: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

錄曰:帝乙正婚姻之禮,明男女之別,宜莫先於嫡妾之分也。而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者,蓋禮以質為本,婦以德為重。惟不德,則徒以嗟毗展翟誇耀於人,而淫慝坏忌,曾莫之恥也。故觀其君之袂,不如娣之袂,則知商道之所以興;觀席寵佑侈,服美于人,則知殷俗之所以亡,不特是也。宋太祖戒永寧公主勿衣貼繡,鋪翠懦,而趙飛燕至,以金晞其履,幾何其克終也哉。
《詩大明》:大邦有子,倪天之妹,文定厥祥,親迎于渭,造舟為梁,不顯其光。
錄曰:堯之釐降,舜之懲庸也。文之嘉止,天之受命也。於是為之造舟,為之輿梁焉。此可見其威儀氣象卓乎一代之制,而遂秉天子之禮矣。厥後魯秉周禮,哀公以一冕為重,而不知造舟之為光;以千乘為尊,而不知倪天之難得。此所以勤夫子愀然之對,而卒無不顯之光也歟。

《周南》: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黃烏于飛,集于灌木,其嗚階階。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綿為給,服之無教。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汙我私,薄漸我衣,害漸居,歸寧父母。
錄曰:夫所謂之天妹者,非以其崇高富貴而不可瑜也。正以其己富而能勤,己貴而能儉,以長而敬,不弛於師傳,己嫁而孝,不衰於父母。後世若婦無公事,休其蠶織,則與葛之覃兮者異矣;若鼎鐺玉石,珠塊金鑠,則與服之無數者異矣;若大夫跋珍,我心則憂,則與言告師氏者異矣;若齊子歸止,其從如雲,則與歸寧父母者異矣。
王姬下嫁於諸侯,車服之盛如此,而不敢挾貴以驕其夫家,故詩人美之曰:何彼穠矣,唐棣之華,曷不肅雕,王姬之車。何彼穠矣,華如桃李,平王之孫,齊侯之子。
錄曰:諸侯之女而曰百兩將之,非誇也,所以著文王身脩家齊之效也。王姬之車而曰曷不肅雖,非譽也,所以見文王太姒內治之化也。夫冕而親迎,反不能敬以將之者,挾也;祚以著代,反不能和以承之者,戾也。婚姻之道,莫不善於有所挾,莫不祥於有所戾。泰以陰順之德,席崇高之勢,而能卑以自牧,所謂肅也。歸妹以少艾之資,屈於長男之下,而能動以相說。所謂雖也。此平王之孫,齊侯之子,所以至今嘆美而無數也歟。
南國諸侯被文王之化,能正心脩身以齊其家,其女子亦被后妃之化,而有專靜純一之德,故嫁於諸侯而其家人美之,曰: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子于歸,百兩御之。維鵲有巢,維鳩方之,之子于歸,百兩將之。維鵲有巢,維鳩盈之,之子于歸,百兩成之。
錄曰:諸侯之女嫁於諸侯,送近皆百兩者,蓋內子之職,小君之分,以上則嗣續妣祖,以貴則敵體諸侯。婚姻之禮備,然後貞女至,而內治成。《召南》之詩,以鵲巢為首,言君夫人者,民所瞻仰,不可不饉。以是為防,猶有翟第以朝。如衛莊姜而不見答者,有大車檻檻;如王大夫而不敢奔者,其去鵲巢之風,亦何遠哉。
韓侯既覲而還,遂以親迎。詩曰:韓侯娶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韓侯迎止。于蹶之里,百兩彭彭,八鸞鏘鏘,不顯其光。諸娣從之,祁祁如雲。韓侯顧之,爛其盈門。
錄曰:愚觀親迎之禮,迺齊魯之自壞,非天下之不由也。夫韓亦諸侯也,而執禮周旋若是,君子曰:猶夫古也。此外,則俟我于著矣,充耳以素矣。几以齊俗霸政之餘習也。魯守禮義之國,而容履諭之來逆,其逆與否,在紀不可以責,在我有可以辭也。以周公之裔而不若蹶父之子,此夫子之所深嘆也。故曰:《詩》亡,然後《春秋》作。
《小雅》:問關車之牽兮,思變季女逝兮,匪飢匪渴,德音來括。雖無好友,式燕且喜,依彼平林,有集維鷓,辰彼碩女。令德來教,式燕且譽,好爾無射。雖無旨酒,式飲庶幾。雖無嘉般,式食庶幾。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陸彼高岡,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葉婿兮。鮮我觀爾,我心寫兮。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辟辟,六轡如琴。觀爾新昏,以慰我心。
錄曰:《咸》之象曰:山上有澤,咸,君子以虛受人。聖人所以貴於男女之感者,本以令德來教也。世恣於趨色,恣於長顏,如舜華,則思之;旨蓄御冬,則棄之。是故德音莫違,曾幾何哉。綠兮絲兮,則治之;威儀棣棣,則忽之。是故我思古人,曾若是哉。聖人以關睢行於一家,桃夭施於一國,車牽達於天下,使知以義。合者惟以德成,而高山景行,又足以徹乎上下。凡為國者未有不求賢以自輔,為道者未有不末友以輔仁也。此山澤之至益,咸亨之孔道,虛受之微意,景行之良心也。孰謂燕爾新昏,而徒為歌舞笑傲乎。
《郊特牲》:男子親迎,男先於女,剛柔之義也。天先乎地,君先乎臣,其義一也。執贊以相見,敬章別也。男女有別,然後父子親。父子親,然後義生。義生,然後禮作。禮作,然後萬物安。無別無義,禽獸之道也。婿親御授綏,親之也。出乎大門而先,男帥女,女從男,夫婦之義由此始也。婦人從人者也,幼從父兄,嫁從夫,夫死從子。夫也者,以知帥人者也。故婦人無爵,從夫之爵,坐以夫之齒,器用陶匏,尚禮然也。厥明,婦盥績,舅姑卒食,婦餃餘,私之也。舅姑降自西階,婦降自昨階,受之室也。昏禮不用樂,幽陰之義也。樂,陽氣也。昏禮不賀,人之序也。
錄曰:以特牲終之者,天地別,剛柔錯;男女猾,禽獸作。於是有女惑男,若鄭國之詩者;於是有無章別,若聚底之風者;於是有不親御,若終風之行者;於是有不從男,若雄狐之綏者;於是有私出疆,若樊符之刺者;於是有智不帥,若車中之斃者;於是有自尊大,若稱制之為者;於是有不親績,若西內之遷者,皆禮之大悖也。

《左傳》:隱公五年九月,考仲子之宮,將萬焉。公問羽數於眾仲,對曰:天子用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於是初獻六羽,始用六佾也。
錄曰:束萊呂氏云:成王以天子禮樂賜周公,至隱公獨能疑數百載之非,為眾仲者盍甲告之,使天下再見周公之禮樂,是魯有立周公也。果然歟,曰非也。夫禮不妄說,人不辭費,是故天冠地履之分,禮先樂後之文,斷斷乎不可以易也。隱以庶長而奉宗廟,考惠公配孟子者,禮也。乃狗人之好考,妾之官,冠履置矣。所謂妄說人者也。為眾伸者,宜申告以妾庶長幼之序,二本耦嫡之非,先名正言順,而後禮樂可興也。乃狗公之見,陳羽之數,先後紊矣。所謂辭費者也。雖以是羽獻於群廟,已紊周公之制,而無救於亂亡之原,況責其末流之弊乎。察總功而問齒次,君臣上下舉不知務,宜乎有讒而不見,有亂而不知也。

季文子如宋致女,復命,公饗之,賦韓奕之五章。穆姜出于房,再拜曰:大夫勤辱,不忘先君,以及嗣君,施及未亡人。先君猶有望也。敢拜大夫之重勤。又賦綠衣之卒章而入。
胡氏傳田:伯姬賢孝著于家,故致女。使卿特厚其嫁遣之,禮賢名聞于遠。故諸國爭勝,信其無婦忌之行。程氏傳曰:一女子賢,尚聞於諸侯,況君子哉。二傳皆非經義。錄曰:穆姜致女於宋,入而賦綠衣,何其德也。及其淫於宣伯,占而遇隨筮,又何慝也。《詩》云:無非無議。以○○○而勤大夫之辱,有非議矣。《書》曰:惟家之索。以君饗臣,而母出于房,牝鷂晨矣。而壞隋之逼,束官之禍,胥此焉肇。然則非以賢伯姬,以饉魯亂也。聖人之意深哉。
《列女傳》:伯姬嫁于恭公,公卒,伯姬寡。至景公時,伯姬之宮夜火,左右曰:夫人少避火。伯姬曰:婦人之禮,保傅不俱,夜不下堂。待保傅來也。保母至矣,傅母未至也。左右又曰:夫人少避火。伯姬曰:婦人之禮,傅母不至,夜不可下堂。越義求生,不如守禮而死。遂逮於火而死。
錄曰:夫人之辭傅母也,其然豈其然乎。恭公死,夫人未亡人爾。斷鼻,既非正中自經,恐汙溝瀆。傅母不至,可辭以禮矣。死復何恨哉,復何恨哉。
孟姬者,華氏之長女,齊孝公之夫人也,好禮貞一。公遊於琅琊,孟姬從焉。馬奔車碎,孝公使駟馬立車載之,姬使御者舒帷以自障蔽,而使傅母應曰:妾聞妃后蝓閩,必乘安車輜耕;下堂,必從傅母阿保;進退,則嗚王環珮內餚,且結組綢繆;野處,則帷裳擁蔽,所以正心一意自斂制也。今立車無餅,非所敢受命也。野處無衛,非所敢久居也。二者失禮多矣。夫無禮而生,不若早死。使者馳以告,公更取安車,然後乘而歸。

錄曰:孟姬可謂知禮矣。夫禮不可斯須去身也。故女子出門,又擁蔽其面,而可受立車之載耶。雖然孝公琅琊之行,夫人從之,其春而省耕乎,夏而省斂乎,抑從獸而荒,樂酒而亡乎。姬如審此,鈴不待馬奔車碎,野處倉卒,而優游於門內之職矣。
齊,杞梁殖之妻。莊公襲莒,殖戰而死。莊公歸過,其妻使使者吊之於路。妻曰:今殖有罪,君何辱命焉。若令殖兔於罪,則賤妾有先人之敉。廬在下,妾不得與郊吊。於是莊公乃還,車詣其室成禮,然後去。其妻無子,內外皆無五屬之親,乃枕其夫之屍於城下而哭,內誠動人。道路過者,莫不為其揮涕十曰,而城為之崩。既葬曰:吾何歸矣。夫父在則倚父,夫在則倚夫,子在則倚子。今吾上則無父,中則無夫,下則無子,吾何依哉。遂赴淄水而死。君子謂:杞梁殖之妻,貞而知禮。
錄曰:杞梁妻非華孟姬比也。夫往役,義也;游觀,非義也。故伯兮之執昊,與雄雉之貽阻,皆非婦人之所得為也。其崩城不為異,變俗不為多者,以皆內誠之所感也。嗚呼。從容執禮,無敢自遂,謂之貞而有禮,信乎其然歟。
《國語》: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饗其宗老,而為賦綠衣之三章,老請守龜卜室之俗。師亥聞之曰:善哉,男女之饗,不及宗臣。宗室之謀,不過宗人。謀而不犯,微而昭矣。詩所以合意,歌所以詠詩。今詩以合室,歌以詠之,度於法矣。
錄曰:敬姜之饗,與穆姜之饗,可同曰語哉。匹配生民之始,重宗廟而謀於宗老,所以合二姓之好也。《易》曰:閑有家,悔亡。其敬姜之謂夫。是故言不及外朝,智也;室鈴及守龜,信也;饗不及宗臣,禮也;勞不忘所事,義也,言不忘舅姑,仁也。其曰:謀而不犯,曰:度於法,君子之深許哉。
《儀禮經傳》:魯師春姜曰:婦人以順從為務,貞慇為首,故事夫有五。平旦欐異而朝,則有君臣之嚴;沃盥鎖食,則有父子之敬;報反而行,則有兄弟之道;受期必誠,則有朋友之信;寢席之交,而後有夫婦之際。

宋女宗者,鮑蘇之妻也。蘇仕衛三年而娶外妻,其姒謂曰:可以去矣。女宗曰:何故。姒曰:夫人既有所好,子何留乎。女宗曰:婦人以專一為貞,以善從為順,豈以專夫室之愛為善哉。夫禮,天子十二,諸侯九,卿大夫三,士二。今吾夫士也,二室不亦宜乎。且婦有七去,拓正為首。吾姒不教吾以居室之禮,而反使吾為則棄之,行可乎。遂不聽。宋公聞之,為表其廬,號曰:禮宗。
錄曰:魯與宋,禮義之國也。故若師若宗,真可為閨門之範,官閒之式,後世禮教所由取則也。錄之。
《小學》曰:委使過冀,見冀缺耨,其妻瞌之,敬相待如賓與之。歸,言諸文公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以治民。君請用之。臣聞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仁之則也。文公以為下軍大夫。龐公未嘗入城府,夫妻相敬如賓。劉表候之,龐公釋耕於壟上,而妻子耘於前。表指而問曰:先生苦居畝畝,而不肯官祿,異曰何以遺子孫乎。龐公曰:世人皆遺之以危,今獨遺之以安。雖所遺不同,未為無所遺也。表嘆息而去。
錄曰:冀缺之褥與龐公之耕,有以異乎。夫冀缺以名屈者也,龐公以身屈者也。以身屈者,退而無止;以名屈者,進而可伸。此其所以異也。夫呂甥之難,誰則不聞,然而未廣也。射鈞之事,可以法矣。季一言而受上賞,缺三晉而正卿位,文公之權審乎。
《漢書》:文帝所幸慎夫人在禁中嘗與皇后同席坐,及帝幸上林,后與夫人從,郎署長布席,袁益引卻夫人坐,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而起,盎因前進說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既立后,夫人乃妾爾,孰可與同坐。階下獨不見人貪乎。上說,乃召語夫人,賜盎金五十斤。

錄曰:愚觀漢之草創,不獨朝廷之上,君臣之閒,其官闈之內,多有粗率此類可見,後代亦無此矣。

東漢和熹鄧皇后入掖庭為貴人,時年十六,恭肅小心,動有法度,承事陰后,夙夜戰競,接撫同列,常克己以下之。雖宮人隸役,皆加恩惜。每有會,諸姬貴人相競餚麗,簪環光釆,桂裳鮮明,后獨尚素質,裝服無餚,深自抑損。其衣色有與陰后同者,即時解易。若並時進見,不敢正坐,離立行,則樓身自卑。帝每有所問,常邊巡後對,不敢先陰后言。帝知后勞心曲體,嘆曰:修德之勞,乃如是乎。
錄曰:觀此,則非但無慎夫人之事,而馬后大練之風將行於上下矣。錄之。
班昭為曹世叔妻,號大家,博學高才,動止有禮,節行法度全備,作《女訓》七篇,卑弱第一,夫婦第二,敬慎第三,婦行第四,專心第五,典從第六,和叔娣第七。其略曰:古者生女三日,臥之林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外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磚,明其習勞主執勤也;齋告先君,明當主其祭祀也。三者蓋女人之常道。禮法之典教,謙讓恭敬,先人後己;有善莫名,有惡莫辭;忍辱含垢,常若畏懼;晚寢早作,勿憚夙夜;執務私事,不辭劇易;所作必成,手邇整理;正色端操,以事夫主。若此苟備而患名稱之不聞,黜辱之在身未之有也。夫婦之道,參配陰陽,通達神明,信天地之弘義、人倫之大節。夫不賢則無以御婦,婦不賢則無以事夫。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疆為貴,女以弱為美。脩身莫若敬,避疆莫若順,故曰:敬順之道,婦之大禮也。侮夫不節,譴呵從之;忿怒不止,楚撻從之。夫為夫婦者,義以和親,恩以好合。楚撻既行,何義之存;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義俱廢,夫婦離矣。女有四行,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清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盥院塵穢,服餚鮮潔,沐浴以時,身不垢辱,是為婦容。專心紡績,不好戲笑,絮齊酒食,以奉祭祀,供賓客,是謂婦功。此四者,女之大德而不可乏者也。然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行違神祇,天則罰之,禮義有愆,夫則薄之。故女憲曰: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永訖。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謂技媚苟親也。固莫若專心正色,禮義居絮。耳無塗聽,目無邪視,出無冶容,入無廢餚,無聚會群輩,無看視門戶,此則謂專心正色矣。若夫動靜輕脫,視聽俠偷,入則亂髮壞形,出則窈窕作態,說所不當道,觀所不當視.’此謂不能專心正色也。
錄曰:記禮之言,陰陽剛柔之大義也;女訓之言,內外周旋之曲折也。故詳錄其詞,以為門內之知禮者告焉。或曰:昭之時,權歸女主。女訓之言,不能格正,而尚與外事,豈敬慎之道,婦順之德乎。蓋常觀之《易》矣,《小過》:亨,利貞,可小事,不可大事,不宜上,宜下,大吉。此之謂也。是故兄王臣也,反挂誤而被刑,剛失位而不中也。妹妾婦也,反得時而褒,顯柔而得中也。以先幽困,而後道顯揚,小過亨也。踵兄之成書,利貞也。作訓七篇,裨諸女助勉,不宜上,宜下也。然而后方以六五稱制,在上迺能大善相遇,豈非所謂大吉者哉。眾傳之言,若有為而發也。觀者詳之。
梁鴻,字伯鸞,家貧,尚節介,博賢無不通。鄉里慕其高,多欲女之,鴻絕不娶。同縣孟氏有女狀肥醜,而擇對不嫁,父母問其故,女曰:欲得賢如梁伯鸞者。鴻聞而聘之。女求作布衣麻履,織作筐緝之具,及嫁以裝餚,入門七曰而始行婦禮。
錄曰:珪嘗為魏王泰師矣。帝曰:事珪如事我。泰可拜,主獨可挾乎。珪不能正泰之失,而能成主之美,異乎房杜之壺則矣。

德宗建中六年,始定公主見舅姑禮。先是主下嫁者,舅姑拜之,婦不答。上命禮賞定公主拜見舅姑之儀,舅姑坐受於中堂,諸父兄娣立受於束序,如家人禮。
錄曰:自南平下嫁之後,公主已異前代之法。然其意久而復失,蚓世俗承襲,未易遽改。今始定之,可謂善矣。唐室世席女寵,善媒奇禍,太平安樂,紛紛覆轍,至是多不以時。嫁有華髮者,則雖欲不執禮,胡可得哉。抑德宗始卻有司曰:爾愛其費,我愛其禮。及唐安之逝,又罪公輔,以其費甚微過朕。求名何其先後之不倫耶。豈其定禮之時,國家多故,造塔之日,侈心復萌乎。好禮不終良有以也。
《宋史》:哲宗孟皇后,眉州防禦使贈太尉元之孫,閤門衹候在之女。元祐七年,宣仁太后諭宰執曰:孟氏子年十六,教以女儀,能執婦禮,宜正位中宮。又以近世禮儀簡略,詔翰林臺諫給舍與禮官議冊后六禮以進。至是命尚書左僕射呂大防攝太尉充奉迎使,同知樞密院韓世彥攝司徒副之,尚書左丞蘇頌攝太尉充發策使,會書樞密院事王巖叟攝司徒副之,尚書右丞蘇轍攝太尉充告期使,皇叔祖同知大宗正事,宗景攝宗正卿副之,皇伯祖判大宗正事,高密郡王宗晨攝太尉充納成使,翰林學士范伯祿攝宗正卿副之,吏部尚書王存攝太尉充納吉使,權戶部尚書劉奉世攝宗正卿副之,翰林學士梁燾攝太尉充納釆問名使,御史中丞鄭雍攝宗正卿副之。帝親御文德殿,冊為皇后。太后復語帝曰:得賢內助,非細事也。進后父為崇儀使、榮州刺史,母王氏華原郡君。
錄曰:此有宋一代,典禮冠於百王,超於唐漢,以淑女之好述,為朝廷之正嫡。且上有至化之母主之,下命眾大之臣相之,肆今六禮之行,何其鄭重耶。曾未瑜時,一介小臣,得以讒間。至章敦主計於前,郝隨釀禍于後,帝雖知其壞德行而猶惑之,豈真前日之重內助,今日之崇外奸,每與后相反耶。抑將有夷禍,故顛倒錯亂而不自知耶。幽王廢申后而戎伐于周,襄王黜翟后而敗亡于鄭,自古殷鑒如此,君子盍觀。其始之備禮,則知其中之寡恩。中之寡恩,又安知末之免禍乎哉。成敗真不可以論人也。
荊國大長公主幼不好弄。太宗嘗發寶藏,令諸女擇取之,欲以觀其志。主獨無所取。真宗即位,下嫁附馬都尉李遵勗。舊制選尚者,降其父為兄弟行。時遵勗父繼昌亡恙,主因繼昌生曰,以舅禮謁之,帝聞密以兼衣寶帶器幣,助其為壽。遵勗每燕賓客,皆一時賢士,主必親視賽膳。及遵勗出守許州,暴得疾,主亟欲馳視之,左右白須奏報乃可,主不待報而往,從者裁五六人,帝聞遽命內侍督諸縣邏兵以衛。後居其夫之喪,衰麻未嘗去身,服除,不御華麗。嘗燕禁中,帝親為簪花,辭曰:自誓不復為此久矣。
錄曰:按宋朝家法,仁宗以姪事姑,主獨不能以婦事舅乎。然則荊國之守禮,帝固有以先之也。以舅姑降為兄弟行者,三代以上未之前聞,惟夫人所行何如耳。觀者不可不知。

《伊川文集》:二程先公晌,母夫人侯氏事舅姑孝謹,與公相待如賓,公賴其內助,禮敬尤至。而夫人謙順自牧,雖小事,未嘗專制,必稟而後行。撫愛諸庶,不異己出,從叔幼姑,存視常均,治家有法,不嚴而整,不喜笞朴。凡公有所怒,必為之解。惟諸子有過,則不掩,曰:子之所以不肖,由母蔽其過而不知也。其教之不少假借如此。纔數歲,行而或路,未嘗不呵責曰:汝若安徐而行,寧至路乎。飲食置之坐側,常食絮羹,即叱止之,曰;幼求稱欲,長當何如。與人爭,雖直不右,曰:患其不能屈,不患其不能伸。故二程平生於飲食衣服無所擇,不能惡言譽人,教使然也。夫人七八歲時,誦詩女子不夜出,自是不出房閣。既長,好文而不為詞章,見有以文章筆札傳於人者,則探以為非。
錄曰:伊川傳家人曰:人之處家在骨肉父子之問,大率以情勝禮,以恩奪義,惟能不以私愛失其正理。故家人之卦,大要以威如為吉。又《歸妹》九二,守其幽貞,未失常正之道。世人以蝶狎為常,故以貞靜為變。斯言皆為夫人設也。故由前而觀,則哲婦賢母之令著;由後而觀,則壺範女則之懿彰。不可以無錄也。
《名臣錄》:辛次膺清脩介持,不邇聲色,與夫人敬待如賓。雖燕適,容必莊,坐必正,語必誠。慕晁友元司馬文正為人,以禮自防,善剔嫌疑。僕妾以下,不冠不見。鄱陽守程邁遺果真白金,卻之:崎嶇亂離,貧不自聊,一豆羹不妄受。上面諭:卿廉聲著聞,皆言閩中不受俸祿。次膺奏:臣為貧而仕,豈有辭祿之理。但不當受者,不敢受耳。太上曰:使人人如卿,何患不太平耶。
錄曰: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怕死,天下太平矣。此語岳飛嘗言,太上亦既知之,特不能用。若乃簡穆之起,本自書生,其動鈴以口。

大明萬曆三十五年歲次丁未上元吉日,正一嗣教凝誠志道,闡玄弘教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張國祥奉旨校梓。

弘道錄卷之三十三竟

弘道錄卷之三十四

昆弟之禮

孟子曰: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來,不及貢,以政接于有庫。

錄曰:所以謂之常常者,相繼之義也。彼漢景之於梁王警蹕許常,縱不驕恣不可繼矣。所以謂之源源者,不竭之義也。彼唐玄之於五王連枕共被,縱使至親有時竭矣。覲聘者,朝廷之禮也。接見者,手足之親也。不及貢則燕私之情洽,不以政,則非辟之干遠,而後得以常常而見,源源而來。孟子其善探聖人者歟。
孟子曰: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錄曰:夫弟者,第也,出于天而自然有次叔。是故兄之齒隨行,弟之齒燕行,一定而可紊乎。彼有疾棄其長者,或以權,或以寵,或以利。大而有國之君,小而有家之子,一瑜其分,未有不滅亡者。孟子以不能不為發之,與長者折枝同意,皆所以開人心自然之天。拯季世亂忘之弊,不可以不察也。

《小雅》:燕兄弟之樂,棠棣之華,鄂不,韓韓。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隄裒矣,兄弟求矣。眷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永嘆,兄弟閱于牆,外禦其侮。每有良朋,需也無戎,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儐爾邊豆,飲酒之妖。兄弟既具,和樂且孺,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湛,宜爾室家,樂爾妻學。是究是圖,直其然乎。

錄曰:《鹿嗚》、《四牡》、《皇華》之後而繼以《棠棣》者,以周召王室之所仰,人心之所賴也。聖人不以變廢不以義勝恩,不以一時之所遇而易萬世之所重,其公而愛之心皎然,青天白日不可掩也。脩然雨露霜雪,無非教也。故曰:其過也,如曰月之食焉。人皆見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此之謂也。是故和樂且孺者,父母不可問,蚓他人乎。和樂且湛者,妻祭尚不可先,蚓外物乎。此所以雖流言之變,管蔡之辜,曾不若後世遂廢懿親之重,不信兄弟之親也。今去周公之世數千百年,為之歌棠棣,莫不因心發見,孰謂當其筵受之,几有不能感動者哉。蓋不待垂涕淚,而越人已無不化矣。
又燕兄弟親戚之詩曰:有須者弁,實維伊何;爾酒既旨,爾般既嘉;豈伊異人,兄弟匪他;鳶與女蘿,施于松相;未見君子,憂心奕奕;既見君子,庶幾說擇。有須者弁,實彼何期;爾酒既旨,爾般既時;豈伊異人,兄弟俱來;鳶與女蘿,施于松上,未見君子,憂心悟柄;既見君子,庶幾有臧。有頗者弁,實維在首;爾酒既旨,爾骰既阜,豈伊異人,兄弟甥舅;如彼雨雪,先集維霰,死喪無日,無幾相見,樂酒今夕,君子維宴。

錄曰:愚觀此詩一篇之中而三緯具備,真足以感人於舞窮也。夫鵲鵲小物也,而飛嗚行搖,曾是親切,而有味乎。薦蘿小草也,而纏綿依附,曾是固結,而可解乎。蓋由聖人因心體物,遇兄弟之急難,則不暇束髮。彼有秦人視越人者,則鶴鴒乎。何有於兄弟之相依,則心誠求之。彼有教揉升木者,則薦蘿又何如哉。此學詩之大義,為禮之大本,不可以不察也。
又祭畢而燕父兄耆老之詩曰: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方苞方體,維葉泥泥。戚戚兄弟,莫遠具爾,或肆之筵,或授之几。肆筵設席,授几有緝御,或獻或醉,洗酌奠學,醞醞以薦,或墦或炙;嘉般脾朦,或歌或粵。敦功既堅,四錐既鈞,含矢既鈞,序賓以賢。敦兮既句,既挾四錐,四錐如樹,序賓以不侮。曾孫維主,酒醴維醞,酌以大斗,以祈黃耆。黃耆台背,以引以翼。壽考維棋,以介景福。

錄曰:為此詩者,其知禮之至乎。夫禮不妄說,人不辭費,不瑜節,不侵侮,不好狎。周家世德忠厚,內親九族,外事黃耆,皆由於自然,不事勉強,豈妄說人乎。筵几雖陳,不為過設;侍御雖多,不為過勞;飲食雖盛,不為過腆,豈辭費乎。獻酬而後禮交,禮交而後樂備,樂備而後射以觀德,豈瑜節乎。揖讓而升,下而飲,以賢而序賓,以爭而君子,豈侵侮乎。養耆老以相引翼,介景福而饗壽棋,邦家有光,君臣有慶,豈好狎乎。有此數者,故曰:知禮之至也。
父兄之答行葦曰:既醉以酒,既飽以德,君子萬年,介爾景福。既醉以酒,爾般既將,君子萬年,介爾昭明。昭明有融,高朗令終。令終有淑,公尸嘉告。其告維何,遵豆靜嘉。朋友攸攝,攝以威儀。威儀孔時,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類維何,室家之壺。君子萬年,永錫祚胤。其胤維何,天被爾祿。君子萬年,景命有僕。其僕維何,釐爾女士。釐爾女士,從以孫子。

錄曰:此其曰:兔翳既醉,至今頌太平者鈴以首稱何也。蓋《曲禮》曰:道德仁義,非禮不成。道之所包者廣,故曰昭明有融;德之所具者身,故曰威儀類善;人之所聚者順,故曰景命百祿;義之所和者利,故曰祚胤孫子。是數者人情之至願,君德之至純。然又和氣周旋,而人心歡悅。故首曰既醉以酒,既飽以德。可以見王者之高致,父兄之盛節。萬世之下,固不能外之,以為頌禱也。嗚呼。至是而周家八百年之基固矣。
祭之明日繹而賓尸之樂曰:亮驚在涇,公尸來燕來寧,爾酒既清,爾般既馨,公尸燕飲,福祿來成。亮鷥在沙,公尸來燕來宜,爾酒既多,爾般既嘉,公尸燕飲,福祿來為。亮驚在渚,公尸來燕來處,爾酒既渭,爾般伊脯,公尸燕飲,福祿來下。見驚在濠,公尸來燕來宗,既燕于宗,福祿攸降,公尸燕飲,福祿來崇。亮驚在會,公尸來止黛黛,旨酒欣欣,墦炙芬芬,公尸燕飲,無有後艱。

錄曰:鄭氏疏云:謂之公尸者,天子以卿言諸侯也。諸侯有功德者入為天子卿,祭則為尸,故云公尸。然則非周召畢榮之徒,不能任也。此時上有守成之君,下有弼直之臣,以己則齊明盛服,以人則肅雕秉德,以儀則至治馨香,以物則玉帛交錯。公尸安則神明無不安,公尸宜則神明無不宜。是以洋洋然而愛樂,需需然而和悅,皆太平之效,至治之休也。不然,酒清殼馨,夫誰不有,而何獨稱兔驚既醉乎。
公尸之答亮驚曰:假樂君子,顯顯令德。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干祿百福,子孫千億。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舊意。威儀抑抑,德音秩秩。無怨無惡,率由群匹。受福無疆,四方之綱。之綱之紀,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堅。

東萊呂氏曰:君燕其臣,臣媚其君,此上下交而為泰之時也。泰之時,所憂者怠荒而已。此詩所以終于不解于位,民之攸堅也。
錄曰:泰之時,所憂者不但怠荒而已,其所最憂者作聰明而亂舊章,以辯言而亂舊政,佛其耆長而任新進,棄其芻莞而召寵利,皆足以為顯顯令德之累,秩秩德音之蠹也。是詩一則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二則曰無怨無惡,率由群匹。夫能由舊章,則有典則之可依,成憲之可度。由群匹,則有老成之可任,孝德之可憑。如是而民人不宜,天祿不永,紀綱不垂於當時,令名不傳於後代,吾未之信也。抑公尸而為此言,信非周召畢榮之徒而能若是哉。
《春秋》:文公二年八月丁卯,有事於太廟,躋僖公。
錄曰:愚觀春秋之世,其悖亂僭差,各有所自其始也。莊公可諦,則哀姜亦可致也。哀姜可致,則僖公亦可躋也。是以古先聖王慎而重之,如不得已,一失則入于夷狄,再失則入於禽獸,可不慎歟。若夏公弗忌之論,夷狄禽獸之道也。故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左傳》:晉侯使鞏朔獻齊捷于周,王弗見,使單襄公辭焉。曰:蠻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毀常,王命伐之,則有獻捷,王親受而勞之,所以懲不敬,勸有功也。兄弟甥舅,侵敗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獻其功,所以敬親暱,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齊,而不使命卿,所來撫余一人。余雖欲於鞏伯,未有職司於王,又奸先王之禮。其敢廢舊典,以忝叔父士。莊伯不能對。王使委於三吏,禮之如侯伯克敵,使大夫告慶之禮,降於卿一等。
錄曰:晉侯之使鞏朔,鞏朔之為齊捷,獻利也。王之使單襄,單襄之為晉侯,命義也。伐齊責利,故責晉以義。王之不見莊伯,有由然矣。而又何以宴而私賄為哉。以為若孩提焉,本欲其正,而投之乎梨栗棗柿,是未可知也。以為若戲衛焉,本與之嬉,而加以正顏作色,亦未可知也。何為而有此哉。是時,單襄公在廷,王孫滿在位定,雖欲如兒戲,其如二臣何哉。雖然王孫蘇之復難劉康公之繳,戎定之本心喪矣。欲不如兒戲,不可得也。

《後漢書》:光武以束海王疆廢不以過,去就有禮,故優以大封,兼食魯郡二十九縣,賜虎賁旎頭,官殿設鐘虛之懸,擬於乘輿。疆臨之國,數上書讓還束海,又因皇太子固辭,帝不許,深嘉嘆之,以疆章宣示公卿。初,魯恭王好宮室,起靈光殿,甚壯麗,是時猶存,故詔疆都魯宮室,禮樂事事殊異。至永平元年,王病,明帝遣中常侍將太醫視疾,又詔沛、濟南、淮陽王詣魯,絡繹不絕。及薨,上悲慟,從太后出幸津門亭發哀,使大司空持節護喪,大鴻臚副,宗正將作大匠視喪事,贈以殊禮,升龍、旎頭、鸞轄、龍旅、虎賁百人,詔楚王英、趙王栩、北海王興、館陶宮主及京師親戚,四姓夫人、小侯皆會葬。帝追惟王深執謙儉,不欲厚葬,以違其意,於是特詔中常侍杜岑及束海傅相曰:王恭儉好禮,以德自終。遣送之物,務從約省,以彰王卓爾獨行之志。

錄曰:《損》之初九曰:已事迷往,無咎。六五曰: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元吉。王以冢器當陽,帝以次嫡易位,猶損賴初之益者也。既讓于尊,尤能損己,而不自以為功。帝復居尊得正,追惟王執謙約,務從儉損,深得虛中善應,與唐世稱讓皇帝者,不可同日語也。此其大善之吉,蔑以加矣。
及肅宗尊禮束平王,瑜於前世,諸王亦莫與比。建初七年來朝,帝許之,特賜裝錢千五百萬。復以王冒涉寒露,遣謁者賜貂裘,及大官食物珍果,使大鴻臚竇固持節郊迎。帝乃親自循行邸第,豫設帷床,其錢帛器物無不充備。下詔曰:詩云:叔父建爾,元子敬之至也。昔蕭相國加以不名,優忠賢也,況兼親尊者乎。其沛、濟南、束平、中山四王,讚皆不名。蒼既至,升殿乃拜,天子親答之。其後諸王入宮,之以輩迎,至省閣乃下。蒼以受恩過禮,情不自寧,上疏辭謝,帝省覽愈褒貴焉。及車駕祖送,流涕而訣,復賜乘輿服御,珍寶輿馬,錢帛以億萬計。
錄曰:范曄論曰:孔子稱貧而樂,富而好禮。若束平憲王可謂好禮者也。其辭至戚,去母后,豈欲苟立名行而忘親遺義哉。蓋眩疑則隙生,累近則喪大,斯蓋明哲之所為嘆息。嗚呼,遠隙以全忠,釋累以成孝,固憲王之志哉。錄之。
《魏書》:楊播家世純厚,並敦義讓,昆季相事,有如父子。樁津恭謙忠義,坐於廳堂,終日相對,未嘗人內。有一羹一飯而聚食。廳堂問,往往幃幔隔幛,為寢息之所,各就休偃,還共談笑。年過六十,並登台鼎,嘗旦暮參問。樁他處醉歸,津扶持還室,假寢閣前,承候安否。子姪羅列階下,不命之坐,不敢坐也。每出,或日斜不至,不敢先飯。還,然後共食,則親授匙箸,味皆先嘗。津為四州,樁在京,每四時嘉味,輒因使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一家之內,男女百口,總服同爨,庭無問言。

錄曰:史稱楊播兄弟俱以忠毅謙謹,荷內外之任,公卿牧守,榮赫累朝,而言色佝徇,出于至誠,恭德慎行,為世師範。後魏以來,一門而已。諸子秀立,青紫盈庭,積善之慶,蓋有憑也。及逆胡擅朝,淫刑肆毒,以斯族而遇斯禍,何報施之反哉。余曰:不然。孔子曰: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福且貴焉,恥也。古之人所以不恃其遺慶而果於遺安者,非無意也。以播之家世,當元魏盛時,行義致身,奉公結主,夫誰曰不然。至孝文以後,君日以沖,政日以廢,女主擅權,賊臣竊柄,四海囂然,魏已不國矣。播於斯時脩然遠覽,覺積慶之不足憑,而遺危之有可痛,並辭台鼎之貴,若漢之廣受,誰能奪之乎。迨至傘朱氏興弒君沉母,扇毒萬類,蓋已不可免矣。故樁津之禍,不獨慘於世隆誣構之時,而大著於元顯入洛之日;不獨危於節閔詔下之後,而並肇於孝莊侍中之前。然則,恭德慎行,徒貽楷範之名,而席權世寵,深為明哲之戒乎。

博陵崔挺三世同居,門有禮讓,與弟振推讓田宅,怡然不釋。子孝芬、孝障、孝演、孝直、孝政。兄弟孝義慈厚,孝演、孝政先亡,孝芬等哭泣哀慟,絕內蔬食,容貌損瘠,見者傷之。孝障等奉孝芬盡恭順之禮,坐食進退,孝芬不命,則不敢也。鸚嗚而起,旦參顏色,一錢尺帛,不入私房,吉凶有須,聚對分給。諸婦亦'相親愛,有無共之。叔振既亡,奉承叔母李氏,若事所生,旦夕溫清,出入啟覲,家事巨細,一以諮次。每兄弟出行,有獲財物尺寸已上,皆內李氏之庫,四時分責,李自裁之。如此者二十餘歲。撫從弟宣伯子朗,如同氣焉。
錄曰:楊播之敦讓,然而不有其家者,以其世席權寵也。崔挺之慈厚,然而率保其宗者,以其世乏津要也。故曰:可畏不可恃也。君子何幸而遇,邦有道,士大夫有禮,則風操高亮重於朝野。若能以士大夫之禮,反正無道之邦,又何忠諒弼直之不足賴哉。觀者各適其當而已。

《隋書》:王凝常居慄如也。子弟非公服不見,閨門之內,若朝廷然。通嘆曰:賢哉,凝也。御家以四教,文行忠信。正家以四禮,冠婚喪祭。非禮不動,殆終身焉。聖人之書必備及,公服禮器不假,垣屋什物必堅朴,曰:毋苟費也。門巷果木必方列,曰:毋苟亂也。與人不受遺,非其力不食,饗食之禮,無加物焉,曰:及禮可矣。唐貞觀初,太宗精脩治具,房杜魏王之徒播厥師施,文中子之制作將以大行。凝嘆曰:大哉,兄之述乎。以言乎皇綱帝道,則大明矣。以言乎天地之問,則無不至焉。天下有道,聖人推而行之,天下無道,聖人述而藏之。所謂流之斯為川焉,塞之斯為淵焉。升則雲,施則雨,潛則潤,何往而不利焉。
錄曰:凝之所見,其達於通之所擬乎。何以知其然也。夫龍門顯矣,太平十二策之獻,未能盡如吾意,則不若守禮,終身之為高續經賢矣。致治不世出之,主未能悉用吾言,則不若迷而藏之。之為得此,其所以房杜諸公並尊而不足,長孫一人尼之而有餘,固不若升則雲,施則雨,港則潤,與無往不利之為達也。
《唐史》:玄宗開元二十九年,太尉寧王憲薨,上哀惋特甚,曰:天下,兄之天下也,固讓於我,為唐太伯,常名不足以處之。乃謐曰:讓皇帝。其子汝陽王璀表述先志,固讓不許。
錄曰:陸贊有言:道合天,謂之皇;德配地,謂之帝。皆至尊之殊號,極大之美名,不可以虛拘,蚓可以餚讓乎。帝廣因心之愛,禁中拜跪如家人禮。此天叔天秩之不可亂,由之可也。至以遜位之私情,而輕無上之大號,受之者惶恐而不安,加之者悖理而可笑,非所以為重,實所以為褻,未可為後世法也。
宋傳:李柬之、肅之、承之、及之,皆丞相迪子。承之生而孤,肅之鞠育誨導,至於成人,遂相繼為侍從。及遷龍圖直學士,懇辭乞以授兄,曰:一臣少鞠於兄,且其為待制十稔矣。帝曰;卿兄弟禮愛,足厲風俗,肅之亦當遷也。即並命焉。及之吏事精明,所居官稱職,嘗撰次唐史,有益治體者,為君臣龜鑑。柬之自少受知於寇準,英宗即位,富弼薦其學行,帝勞之曰:卿通議耆儒,方咨訪以輔不逮,豈止經術而已。兼束宮侍讀,賜穎王生日禮物。故事王拜賜即退。英宗諭王令留柬之食,冀其從容以禮開導。甫神宗登祚,柬之即曰請老,自工部尚書拜太子太保,致仕舊無閤門謝辭式,特賜對延和,命之坐,仍置宴資善堂,令講讀官皆賦詩勸勞甚渥。又動王珪叔其事。子孝基亦位宮僚,以親須養,求監崇福官。凡就閑十年,與父同謝事纔,年五十。士大夫稱美,以比漢廷二疏。弟孝達進對,神宗問起居狀,並嘆以為度越常人遠矣。
錄曰:胡明伸以二疏之去,知太子之不足恃,未可以為然也。至於柬之父子,豈非誠然乎哉。神宗殉意自好,甫臨大政,即納安石之說,恣變亂之謀,而通曉國典之君子寧無措意乎哉。厥後孝壽孝稱同一,昆季未免,為章惇起獄,京卞任權,有塊於禮愛多矣。此帝所以嘆其度越
常人也。
呂大防,兄大忠,弟大鈞、大臨,同居相切磋,論道考禮,一本於古,關中言禮學者推之。嘗為鄉約曰:德業相勸,過失相規,禮俗相交,患難相恤。謝良佐教授秦州,大忠每過之聽講《論語》,必正襟斂容,曰:聖人言行在焉,吾不敢不肅。大鈞居諫議,憂自始喪,至於襄事,一倣古儀所得為者,而居喪之節,鉅細規矩于禮。又推之祭祀、冠婚、飲酒、相見、慶弔之事,皆不混於習俗,集然有文以相接,人成安而習之。大臨通六經,尤邃於禮,每欲攘習三代遺文舊制,令可施行,不為空言,以拂世駭俗。富弼致政于家,為佛氏之學,大臨與之書曰:古者三公內則論道於朝,外則主教于鄉,豈以爵位進退體力盛衰為之變哉。今大道未明,人趨異學,疑聖人為未盡善,輕禮義為不足學。此老成大人惻隱存心之時,振起頹俗,在公之力。若夫移精變氣,務求長年,此山谷避世獨善其身之所為,豈以望於公哉。弼深謝之。
錄曰:《中庸》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藍田之社約,至今猶有。耿光者以黃為之父也。其曰:德業相勸,過失相規者,莫過於戒淺薄也。而禮俗相交,息難相恤,可以相因而舉。苟於帷簿之問,行有所虧,則几鄉間之內,言皆罔信。雖欲正五尺之童,且猶不得,何況堂堂之元宰乎。抑關中之俗,自周以來,號為邃古,而橫渠之教,頗亦有聞。呂氏數公殆門牆之巨擘也,其於禮學乎何有。此又不可不知。
《天順日錄》:景泰辛未,值上皇回鑾,廷議迎復之禮,率以虜人變詐不測為辭,柢欲遣一車兩馬迎之。時給事中林聰上言:今者虜酋也。先畏天悔過,柢奉鑾輿。迎復之禮,當用鹵簿大駕。會禮部尚書胡漢出一簡與侍郎葉盛言,內閣高學士穀所示大率,皆懇切而言:皇上之於太上,誼則君臣,親則兄弟,迎復皆宜從厚。欲以簡進,庶知人心崇重之意,靡問朝野。吏部尚書王直亦贊曰:此禮失而求諸野者,宜以上聞。獨王文以為此匿名文書類耳。事將寢,聰毅然上奏:王直、胡漢皆腹心大臣,事關大體,當公論,不宜私言。於是以其簡進,而上皇迎復之禮率得如儀,皆聰之力云。
錄曰:周子云:天下勢而已,此重則彼輕,自然之理也。聖人治天下,鈴使彼此無偏重之勢,人己無向背之情。聰惟有此議,而後儲議隨之。向使在廷,人人若此,鈴不如南內之錮,束駕之更,於是正監國之權,明攝位之誼。既可免,他日奪門之患,亦可追異時郎戾之辜矣。其於君臣兄弟,何待禮失而求諸野哉。

弘道錄卷之三十四竟
弘道錄卷之三十五

朋友之禮

《孟子》:舜尚見帝,帝館甥於貳室。亦饗舜,迭為賓主。是為天子而友匹夫也。

錄曰:天地之氣,起于子,交會于午;帝王之運,出乎震,相見乎離。而堯之興也,以火德得天地之中數;舜之興也,以土德得天地之中氣。是乃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含,安在其論匹夫天子也。蓋雖同德齊聖,實天運氣數而然。後世安敢希其萬一耶。
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太公辟紂居束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天下有善養老,則仁人以為己歸矣。

錄曰:按禮几養老,有虞氏以燕禮,夏后氏以饗禮,殷人以食禮,周人備而兼用之。?五十養於鄉,六十養於國,七十養於學,達於諸侯。於是二老幡然來歸,而文王之化已不啻蹶然興矣。及武王伐紂,而二老致用,判然不同。何也。孔子曰:君子或出或處,或默或語。二人同心,其利斷金。是故鷹揚之發,援之以道也;釆薇之食,存之以義也;貳心之勉,次之乎帝也;叩馬之練,奉之乎天也。蓋太公以天下為己任,伯夷以君臣為己責,然皆有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則何鈴較其同與異乎。然則二老跡雖迥異,實則同歸,不可能岐二分也。
《禮記》:周武王踐祚三日,召師尚父而問焉,曰:黃帝顓頊之道存乎。師尚父曰:在丹書。王欲聞之,則齋矣。王齋三日端冕,師尚父亦端冕奉書而入,王束面而立,師尚父西面道書之言曰:敬勝息者吉,息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
錄曰:周武王既尊太公為師,而又號曰尚父,其事之也,可謂至矣。而其禮,王束面而立,師尚父西面,宛然師友之義,不獨堯與舜為然也。敬者,聖學始終之要也。敬勝怠,則風夜祇懼,罔敢不迪,故吉也。怠者,慢易放肆之萌也。怠勝敬,則狎侮五行,厭棄三正,故滅也。義者,裁度制事之本也。義勝欲,則不役耳目,百度惟貞,故從也。慾者,人心危殆之端也。慾勝義,則況湎冒色。力行無度,故凶也。此三皇五帝傳之乎上古,載之乎丹書。而止曰黃帝顓頊者,乃錯舉以見義,宜乎端冕致齋而後得聞也。
《詩小雅》:燕朋友之樂歌:伐木丁丁,烏嗚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嚶其嗚矣,求其友聲。相彼烏矣,猶求友聲。蚓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聽之,終和且平。
錄曰:《詩》云:烏嗚嚶嚶,而又曰: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可見非困窮之比,寂寞之倫。猶其曰:鳳凰嗚矣,于彼高岡,皆所以喻于朝廷之上者也。然又安得而神聽之哉。古人動叉稱神明,以見無人己私意於其間,若所謂: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而此君子者,仁義以為儷,道德以為鄰,心志之相許,建諸天地也。同心協力,以康王室,風夜匪懈,以事一人,肝膽之相照,質諸鬼神也。一言以出,天下同其利,一行以立,萬民共其休,而至和之澤傳於無窮,太平之美垂於永久。其不然者,則殘民害物,坏賢嫉能,朝廷天下亦壞亂隨之矣。此朋友之倫,關乎世道最切,非但爾汝之問聲諾相聞而已。
伐木許許,醜酒有莫。既有肥羚,以速諸父。寧適不來,微我弗顧。於集酒掃,陳績八篡。既有肥牡,以速諸舅。寧適不來,微我有咎。伐木于阪,釅酒有衍。篷豆有踐,兄弟無遠。民之失德,乾餵以愆。有酒渭我,無酒酷我。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迨我暇矣,飲此渭矣。
錄曰: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古人敦篤之行每如此,安有人之不我顧者哉。故又曰:有酒清我,無酒酷我。極盡在我,無遺而已矣。宣王命尹吉甫帥師北伐,有功而歸,詩人作歌美之曰:吉甫燕喜,既多受祉。來歸自鎬,我行永久。飲御諸友,鳳鼇膾鯉。侯誰在矣,張仲孝友。
錄曰:吉甫尊為元帥,親為世臣,且懋建征伐之功,以據獵吮之難,鈴有奇謀祕計之士人#1則參謀,出則副乘,此將相之事也。而乃歸之張仲,何哉。蓋孝友者,六行之首,八刑之先。國之命官,以此保民,家之立法,以此艾後。故君牙之有政,即張仲之令猷,而吉甫之交懼,乃詩人之樂道。嗚呼。以飲御而進賢,則無驕恣放縱之意;以無鼇而為禮,安在窮奢極欲之非。一燕而三美併焉,謂之多祉,不亦宜乎。
《大雅》:賓之初筵,左右秩秩。篷豆有楚,骰核維旅。酒既和旨,飲酒孔偕。鍾鼓既設,舉疇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射夫既同,獻爾發功。發彼有的,以祈爾爵。賓之初筵,溫溫其恭。其未醉止,威儀反反。曰既醉止,威儀幡幡。舍其坐遷,屢舞遷遷。其未醉止,感儀抑抑。曰既醉止,威儀惱惱。是曰既醉,不知其秩。賓既醉止,載號載呶。亂我篷豆,屢舞徽倣。是曰既醉,不知其捶。側弁之俄,屢舞僅僅。既醉而出,並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謂伐德。飲酒孔嘉,維其令儀。凡此飲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監,或佐之史。彼醉不滅,不醉反恥。式勿從謂,舞俾太息。匪言勿言,匪由勿語。由醉之言,俾出童段。三爵不識,蚓敢多又。
錄曰:序以此為飲酒悔過而作,以愚觀衛武公史之所載,與詩之所陳,截然不同,豈其既失而後改者歟。君子曰:秦之穆公,聖人所深許也。然則歌賓筵之詩,而不知自反者,真斯人之不若歟。
《論語》:孔子曰:晏平仲善與大交,久而敬之。
錄曰:愚聞諸張子曰: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然而反稱其善。何耶。夫子之交也,道義而已矣,故惟主久而能敬。後世之交也,勢利而已矣。故一於趨以求知。然則命也者,夫子真罕言也,孰謂張子而不知耶。
璩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使者出,孔子曰:使乎,使乎。
錄曰:按夫子之友,衛有伯玉,齊有晏嬰,鄭有子產,皆得位得國者也。其使人於孔子,不曰通交際,達命令,乃惟以寡過為言,可以見古人之道義切磋,雖一份之使,未嘗以富貴利達而動其心,而伯玉之篤行慎德,老而不倦,人不間於其使者之言矣。
朋友之績,雖車馬,非祭肉不拜。
錄曰:人須是此意存於其中。不以此意存於其中,則有績為厚,無績為薄。充此類,雖舜受堯之天下,亦上下相通之義。苟非歸格于藝祖用特,何所施其敬耶。若以百官牛羊倉凜為重,使己僕僕,爾丞拜也。斯乃子思之所不悅,而謂舜與夫子為之乎。

《孟子》:繆公亟見於子思曰:古千乘之國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悅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悅也,豈不曰:以位,則子君也,我臣也,何敢與君友也。以德,則子事我者也,奚可以與我友。千乘之右,求與之友而不可得也,而況可召乎。
錄曰:愚觀古之聖賢,以道自重,蓋不但子思為然也。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慄乎哉。孟子曰: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蓋聖人道大德宏,無可不可。若賢者,道隆則從而隆,道污則從而污,不可以不慎者,觀於此而可見矣。
孟獻于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樂正裘、牧仲,其三人,則予忘之矣。獻子之與此五人者友也,無獻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獻子之家,則不與之友矣。

錄曰:一貴一賤,交情乃見,此資其勢者也。一富一貧,乃見交情,此利其有者也。故曰:權交者不久,貨交者不親。夫是而可謂之友乎。此義不明,而後富者曰驕,貧者曰諂,勢利益盛,道義益微。孟子發為是論,所以立輔仁之範,闢諛佞之門,不可以不知也。
非惟百乘之家為然也,雖小國之君,亦有之費。惠公曰:吾於子思,則師之矣。吾於顏班,則友之矣。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
錄曰:惠公之事無可考,然能辯大賢為吾師,次賢為吾友,則亦非常人矣。抑周道衰伐木廢,國君、大夫尚能崇彼抑此,師資友益,以為美談,豈非孔門道德足以感人乎。過此,蓋寥寥矣。
非惟小國之君為然也,雖大國之君,亦有之。晉平公之於亥唐也,入云則入,坐云則坐,食云則食。雖蔬食菜羹,未嘗不飽,蓋不敢不飽也。

錄曰:晉平公之為君也,錮樂盈,囚叔向,耽淫蠱之疾,作廬析之官,惑以喪志,無能為已。特於賢者,尚知禮貌,恭遜之閒,進退疾徐之際,周旋執禮,儼然猶存。故君子亦不以人而廢之也。
《通鑑》:魏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為師。每過段干木,則廬必式,四方賢士多歸之。
錄曰:古之王者,尚鈴有師子夏,聖門高第,未足為辱。若田子方段干木,則吾不知也。雖然以一僭竊之後,而能知此,亦足多矣。厥後,魏侯瑩卑禮厚幣以招賢者,而孟軻亦至。區區梁國之小,而致大賢之再為國者,可不務作于前耶。惜乎,矯名干寵,富貴驕人,有禮賢之名,而無用賢之實。無惑乎,終于僭竊而已也。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乘之國弒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弒其君者,必百乘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不為不多矣。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
《史記》:燕昭王即位,卑身厚幣以招賢者,謂郭陳曰:齊因孤之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少,不足以報。然誠得賢士與共思,以雪先王之恥,孤之願也。先生視可者,得身事之。郭院曰:古之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馬者,馬已死,買其骨五百金而返。君大怒,涓人曰:馬死且買之,況生者乎。馬今至矣。不期年,而里之馬至者三。今王必欲致士,先從陳始,況賢於院者,豈遠千里哉。於是昭王為院改築宮,而師事之。由是士爭趨燕,樂毅自魏往,劇辛自趙往。昭王以樂毅為亞卿,任以國政。
錄曰:孟子之時,沈同嘗以其私問矣,未聞樂毅之名也。太史公又謂:讀孟子書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未嘗不廢書而嘆也。曰:嗟乎,夫子罕言利,嘗防其源也。自天子至於庶人,好利之弊,何以異哉。然則涓人馬首之說,果孰為之。是時,仁義之禍棘矣,利慾之害熾矣,孟子以其命世之才,而為超卓之論。若果二事並觀,可以見賓師之重,長老之稱,不為徒然。至於燕昭樂毅孳孳為利,仁義罔聞,其君臣之不終,端可見矣。其所謂不奪不饜,尤足垂訓。蓋其始也,出乎彼,入乎此。故其終也,出乎爾,反乎爾。然則,遺親後君,靡不然矣。此豈一魄一辛所能知乎。嗚呼,後世乃有自比之者,則其所見亦小矣哉。
《西漢書》:古之儒者,博學乎六藝之文,以立五教之典,則至治之成法。周衰,孔子之言不用而道不行。於是應聘諸侯,以苔禮行誼。七十子之徒,散遊四方,大者為師傅,小者為隋友。故子張居陳,澹臺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貢終於齊。及秦并天下,墦詩書,殺儒士,六學於此缺矣。陳涉之王也,魯諸儒持孔氏禮器往歸之,孔甲遂為涉博士,卒與俱死。夫涉起匹夫,歐謫戌以立號,不滿歲而亡,然而縉紳先生往焉,何也。以秦禁其業積怨,發憤於陳王也。漢高皇誅項籍,引兵圍魯,魯中諸儒尚講誦習禮,弦歌之音不絕,豈非聖人之遺化哉。至孝武時,公孫弘起徒步,數年位宰相封侯,於是即丞相府,起賓館,開束閣,以延賢人。其後李蔡、嚴青、翟趙、周石慶,公孫賀、劉屈騖繼之。自蔡至慶,丞相府客館丘墟而已,賀與屈筆壞以為馬廄奴婢室焉。
錄曰:吾儒於天地問,大之則繼往聖,開來學,次之亦崇治化,興太平。此禮不可一日廢也。區區陳涉亦能知之,惜乎大漢之興,不能崇重,致使賈董之徒不能張施於其閒,而公孫弘掠美於其後。史故歷數興慨太息於其問者,豈盡無意歟,其所感嘆深矣。讀者詳之。

漢初有束園公、綺里季、夏黃公、角里先生。此四人者,當秦之世,避而入商錐深山,以待天下之定也。高祖聞而召之,不至。後惠帝為太子,卑辭束帛致禮,安車迎而致之。四人既至,從太子見高祖,客而敬焉。其後谷口有鄭子真,蜀有嚴君平,皆修身自保,非其服弗服,非其食弗食。成帝時,以禮聘子真,不訕而終。君平卜筮於成都,市以為卜筮賤業,而可以患眾,有邪惡非正之問,則依筮龜為言利害,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弟言依於順,與人臣言依於忠,各因勢導之,以善從吾言者已過半矣。楊雄少從游學,至仕宦,數為在位顯者稱道其德。適杜陵李疆為益州牧,喜曰:吾真得嚴君平矣。雄曰:君備禮以待之,彼人可見而不可得訕也。及至蜀,致禮與相見,嘆曰:楊子雲誠知人。
錄曰:漢承秦後,始以焚書坑儒,終以輕士饅馬,幾於無士無友矣。有太子者出一卑詞求之,而峨冠博帶,彬彬都雅,復見漢廷,可見友道之不終絕與。厥後子真、君平流風餘韻,被于當時。孟子不云: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其諸若人之謂也歟。

曹參為齊相時,天下初定,悼惠王富於春秋,參盡召諸長老先生,問所以安集百姓者。膠西有蓋公,使人厚幣請之。既見,為言治道貴清爭而民自定,因推此類而具言之。參於是避正堂,舍蓋公焉,盡用其術。故相齊九年,齊國安集,大稱賢相。
錄曰:參不但相齊,以相天下,亦此道也。此可見漢代名臣尚然能自得師,不皆好臣其所教也,豈不賢於後世哉。
衛青為大將軍,諸侯皆屬焉,尊寵於群臣無二,公卿以下皆卑奉之,獨汲黯與亢禮。人或說黯曰:大將軍尊重君,不可以不拜。黯曰:以大將軍有揖,客反不重耶。大將軍聞,愈賢黯,數請問國家朝廷所疑,遇黯加於平日。
錄曰:汲黯不拜衛青,所恃者何耶。蓋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几所以卑奉之者,慾也。黯惟無慾,故面折而不為過,犯義而不為辱。君且直之,而況於臣乎。或曰:黯常願出入禁闊,豈其無慾哉。夫質直好義者,達也;色取行違者,聞也。黯之行達矣。其在內也,奚以重,其在外也,奚以輕。
馬援與公孫述舊同里閘,相交善。後述稱帝成都,陳囂使援往觀,以為既至,當握手歡如平生。而述盛陳陛衛,以延援入,交拜禮畢,使出就館,更為制都布單衣、交讓冠,會百僚於宗廟中,立舊交之位,述鸞旗旎騎,蹕警就車,磬折而入,禮饗官屬甚盛。及援奉書維陽,初到,光武在宣德殿南應下但績坐迎,笑謂援曰:卿遨遊二帝問,今見卿,使人大慚。援謝曰: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耳。臣與公孫述同縣,少相善。臣前至,述陛戟而後進臣。臣今遠來,陛下何知非刺客奸人,而簡易若是。帝復笑曰:卿非刺客,顧說客爾。援曰:天下反覆,盜名字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矣。

錄曰:帝之簡易,不當如是耶。夫王僚重鏜專諸刺行,秦法斷兵,荊軻匕見,固不在於簡與不簡也。然則帝豈故為是哉。聲音笑貌可施於庸
品之人,開心見誠自結于豪傑之士。援之觀聽,一見次矣。惜乎,說客之言,非知援者。蓋援之擇君,出于本心。專意束方,乃其素願,初非反覆傾詐之徒也。使其君可事,則雖堂陛介然,不害其委質。使其君不可事,則雖握手歡然,不見其可親。卒之滅囂虜述,不越範圍。然則援非說客,迺德客耳,其於暫諂乎何有。

弘道錄卷之三十五竟

#1『人』疑作『入』。

弘道錄卷之三十六

朋友之禮

《束漢書》:明帝永平二年,上幸辟雍,初行養老禮,以李躬為三老,桓榮為五更。三老服都絆大袍,冠進賢冠,扶玉杖,乘輿。到辟雍禮殿,御座束廂,遣使者安車迎三老、五更於太學講堂,天子迎於門屏交禮道自咋階,三老升自賓階,至階,天子揖如禮,三老升束面,三公設几,九卿正履,天子親袒割牲,執醬而績,執爵而醋,祝哽在前,祝體在後,五更南面,三公進供,禮亦如之。禮畢,引桓榮及弟子升堂上,自為說,諸儒執經問難於前,冠帶捂紳之人圓橋門而觀,聽者蓋億萬計。
錄曰:光武建立辟雍,未及臨饗。至是明帝親幸,始行其禮。今觀威儀文物之盛,登降揖遜之周,三代以後鮮見其倫。嗚呼。可謂善繼人之志,善迷人之事者矣。惜乎,特備於王公、貴人、公卿、外戚,而鮮及於天下,是以詔令未申,庠序未設,期門羽林之士,橋門冠帶之人,不過觀聽之美。所謂人倫孝弟,無所關預。而教化亦止於如斯而已。
上自為太子,受《尚書》於桓榮,及即帝位,猶尊以師禮。嘗幸太堂府,令榮坐束面,設几杖,會百官,及門生數百人。上親自執業,諸生或避位發難,上謙曰:太師在是。既罷,悉以大官供具,賜太常家。榮每疾病,帝輒遣使者存問,大官太醫相望於道。及篤,帝幸其家,問起居,入街下車,擁經而前撫,榮垂涕,賜以床茵帷帳,刀劍衣被,良久乃去。自是諸侯、將軍、大夫問疾者,不敢復乘車到門,皆拜床下。榮卒,帝親自變服臨喪送葬,賜冢塋于首山之陽。
錄曰:夫邪正不並立,儒釋不同行,有天地然後有儒佛,乃何為者哉。帝知崇儒養老,而又事佛乎,何也。曰:此葉公之通患也o夫儒之貴不在於章句,猶龍之靈不在於爪牙。以二帝三王之所務,而求之三老五更之所稽,猶以神靈變化之設施,而望於蛇蜓蜓蜴之蠢動也。雖然,豈惟儒哉。佛以空虛寂滅,即心見性,自然惠覺,安在其四十二章之傳乎。然則沙門之所精,亦桓榮之所稽者,而儒與佛胥失之矣。
崔駟博學有偉才,盡通古今訓詁百家之言,少善屬文,游太學,與班固、傅毅齊名,常以典籍為業,未遑仕進。元和中,肅宗始脩古禮,巡狩方岳,駟上四巡頌,以稱漢德,辭甚典美。帝雅好文章,自見駟頌後,嗟嘆之,謂侍中竇憲曰:卿寧知崔駟乎。對曰:班固數為臣說之,然未見也。帝曰:公愛班固而忽崔駟,此葉公之好龍也。試請見之。駟由此候憲,憲屐履迎門,笑謂駟曰:亭伯,吾愛詔交公,公何得薄哉。遂揖入為上客。
錄曰:愚觀肅宗之論二子,蓋不但言語文字之問,而其終身之得失利害已較然判矣。駟前奏記數十,指切長短,至憲不能容,而能潔身遠引,所謂即鹿無虞,幾不如合者,其能免禍宜矣。固不教諸子,多不遵法,至史人厭苦,畏不敢發,所謂婦子嘻嘻,失家節者,其終安得而不亡哉。
陳#1重、雷義少同郡,相友善,俱學《魯蓉、《顏氏春秋》。太守張雲舉重孝廉,重以讓義,及義舉茂才,亦讓於重。太守不聽!義遂陽狂。後同舉孝廉,俱拜尚書郎。義代同時人受罪,因遂見黜,重見義去,亦以病免。故鄉里為之語曰:膠漆目謂堅,不如雷與陳。
錄曰:愚觀陳雷之事,本末未詳,史特其大較耳,遐哉邈乎。設使人人讓德,比屋相推,濟濟之俗,不興於其時乎。若乃王吉貢禹彈冠相慶,庶幾近之。至於朱博、蕭育弗能及矣。
任延年十二學於長安,明《詩》、《易》、《春秋》,顯名太學,號為聖童。更始元年,以為會稽都尉,時年十九。到任靜泊無為,唯先遣績禮祠延陵。季子時,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亂江南者,皆未還中土,會稽頗稱多士。延到,皆聘請高行,如董子儀、嚴子陵等,敬待之以師友之禮。昊有龍丘萇者,隱居太末,志不降辱,王莽時連辟不到橡,吏白請召之,延曰:龍丘先生躬德履義,有原憲伯夷之節,都尉灑掃其門,猶懼辱焉。召之不可。遣功曹奉謁脩書記,致醫藥,吏使相望於道,積一歲,萇乃乘輩詣府,願得先備採錄,遂署議曹祭酒。萇尋病卒,延自臨殯,不朝三日,是以郡中賢士大夫爭往焉。
錄曰:史稱子陵披羊裘,變姓名而進,觀諸任延所禮,則固未嘗遁也。時大騫朋來,延方以弱冠之年而能傾心下賢,可謂不失中正之節者也。卒能使龍丘感動,願得備錄。孔子曰: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其斯長孫之謂乎。
北海管寧少與華飲、酈原相友,游學於異國,並敬善陳仲弓。時天下大亂,聞公孫度令行海外,遂與原及王烈等避於遼束。度虛館以候,既往與語,唯於經典,不及世事。乃因山為廬,鑿逐為室,越海避難者多就之,旬月而成。邑遂相與講《詩》、《書》,陳俎豆,飭威儀,明禮讓,非學者無見也。由是度安其賢,民化其德。所居屯落會井,汲者男女雜爭,寧患之,乃多買器,分置井傍,汲以相待,而不使知來者,怪之問,知寧所為,乃各相責讓,不復爭擾。鄰有牛暴田,為牽著凍處,自為飲食,子主大暫,若犯嚴刑,禮讓移於海表。黃初四年,詔舉獨行君子,司徒華飲薦寧,詔以為大中大夫,固辭不受。明帝即位,飲為太尉,遜位讓寧,亦辭疾自越海。及歸,常坐一木榻,積五十餘年,未嘗箕股,其榻上當膝處,皆穿行。年八十,志無衰倦,偃息窮巷,飯齋糊口,吟味詩書,不改其樂,困而能通,遭難必濟,經危蹈險,不易其節,金聲玉色,久而彌彰,揆其終始,殆天所祚。
錄曰: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寧澡身浴德,遭亂弗迷,臨治弗屈,可謂邦有道,不變塞焉;邦無道,至死不變者也。其與華敵,始焉不肯同席而坐,終焉不可同曰而語矣。

《三國志》:劉備見徐庶於新野,回謂備曰:此問有諸葛孔明,其人外龍也,將軍豈願見之乎。備始曰:君與俱來。庶曰: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將軍欲見,宜枉駕顧之。備曰:諾。由是親往詣亮於隆中,凡三顧乃得見。
錄曰:《賽》之上六曰:往賽來碩吉,利見大人。時權御已移,漢祚將傾,險難之極也。玄德冒險而起,息塞窮奏,又無倚賴,苟非剛明之才,碩大之輔,佐之以濟險,資之以紆難,豈能出於賽乎。故其象為大善之吉,其占為利見大人。三顧之禮,有由然哉。然則所以勸備者,雖由於庶,而所以扶劉者,先定於初矣,豈偶然之故哉。
《文中子》:王通父隆傳先王之業,教授門人千餘,嘗歌《伐木》而召通曰:爾來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資友以成者也。通於是有四方之志,蓋授《書》於束海李育,學《詩》於會稽夏碘,問《禮》於河束關朗,正《樂》於北平霍汲,考《易》於族父仲華,慨然有濟蒼生之心。西遊長安,見隋文帝,上太平十二策,遵王道,推霸略,上不能用,遂歸教授於河汾之問,乃續詩書,正禮樂,脩六經,贊易道,九年大就,門人自遠而至。河南董常、太山姚義、京兆杜淹、趙郡李靖、南陽程元、扶風竇威、河束薛收、中山賈瓊、清河房玄齡、鉅鹿魏徵、太原溫太雅、穎川陳叔通等成北面焉。從父王珪曰:積亂之後,當生大賢。世習禮樂,莫若吾族,振斯文者,非子誰歟。及卒,門人議曰:吾師其至人乎。自仲尼以來,未之有也。《易》曰:黃裳元吉,文在中也。請縊曰:文中子,總麻設位,一辰以送之。
錄曰:按束皋子王績與尚書陳叔達書曰:貞觀初,王凝為監察御史,彈侯君集事,連長孫太尉,由是獲罪。時杜淹為御史大夫,密奏凝直言非辜,於是無忌與淹有隙,而王氏兄弟皆抑不用矣。及叔達撰《隋史》,淹時所撰文中子世家達之。陳公亦避太尉之權,藏而未出。後魏徵適奏事見太尉曰:君集之事,果虛耶。御史當反其坐,果實耶。太尉何疑焉。於是意稍解。其後君集果誅。然則通之不幸,非有大故也,而史實
遺之,無足怪矣。至樵作《通志》,顧亦之循其舊,不為立傳,果何為哉。然則何貴於君子述作之功,而為千古斯文之幸乎。錄之。
《唐書?儒學傳》:貞觀六年,詔定孔子為先聖,顏子為先師,盡召天下惇師老德以為學官,數臨幸觀釋萊,命祭酒博士講論經義,賜以粟帛,生能通一經,得署吏,廣學舍千二百區,諸生員至三千二百。四方秀叉,挾策負素,室集京師,文治蜻焉。勃興糾侈,袂曳方履,間間秩秩,雖三代之盛所未聞也。
錄曰:自古民生於三,事之如一,太宗可謂無負君師之責矣。然豈知君子之道,費而隱者也。外而高昌、百濟、新羅、吐蕃遣子入學,內而閨門之內、蕭牆之問,不能無慚德焉。此天地之大,人猶有憾焉者;而挾策負素,固不若鳶飛魚躍之妙矣。唐之所以不如三代也。

十七年,定太子見三師儀,迎於殿門外,先拜,三師答拜,每門讓於三師,三師坐,太子乃坐,其與三師書,禮皆前後稱名惶恐。
錄曰:太宗之尊三師,可謂至矣。以王珪為魏王師,則先拜;以玄齡為太子師,則又先拜。至是著為定式,俾其子孫世守之,奈何不旋踵而忽亡,其故何歟。彼三師之設,肇自周公,內有元聖之德,外抗伯禽之法,則師道立矣。彼李勣者,帝以朝四暮三畜之,彼亦以朝三暮四應之,則几拜揖進退之間,坐立疾徐之際,祗如登場之戲衍耳,何足貴哉。蓋不但旋踵之問,可以廷辱師傅。而五王之禍,亦且不遠矣。此錄之意也。
高士廉都督益州,為文會,命儒生講論經史,勉勵後進,學校集然復興。有朱桃椎者,隱居不仕,沉浮人問,竇軌鎮益。聞而召見,遺以衣眼,逼為鄉正,桃椎口竟無言,棄衣於地,逃入山中,夏則躲形,冬則樹皮自覆,贈遺一無所受。每為苦履,置於路側,見之者曰:居士履也。為齋米置本處,桃椎至夕而取之,終不與見。議者以為焦光之流。士廉下車,以禮致之,及至,降階與語,每令官僚存問。以近代以來多輕隱逸士,至是獨加褒禮,蜀中以為美談。
錄曰:蜀有蠻夷之風,不但文翁一人,君平一事可以相屬。而欲康頑立懦,苟非加意於至賤,不能揚其波;非抱損子至貴,不能顯其化。此褒禮下士,不得不為美談也。
會昌中,白樂天居洛,與胡吉劉鄭盧張等六人,皆多年壽,於束都履道坊合尚齒之會。又有二老李元爽及僧如滿,亦與斯會,皆圖名賡唱,并寫其形貌,以為勝事。至宋,社祁公衍與太原王渙、河束畢世長、沛國朱貫、始平馮平咸以耆年掛冠優游,暇曰為睢陽五老會,賦詩酬和,恰然相得,形於繪事,以紀其盛。元豐中,滌公文彥博雖窮貴極富,而平居接物謙下,尊德樂善,如恐不及。邵雍、程顥、程頤皆以道自重,賓接之如布衣交。時富韓公以司徒致仕,乃集洛中公卿大夫年德高者為耆英會,尚齒不尚官,就資聖院建大廈,曰耆英堂,繪像其中。宣徽使王拱宸留守北京,貽書滌公,願預其會,獨溫公年未七十,滌公素重其人,請入會,凡十三人。洛陽多名園古剎,有水竹林亭之勝,諸老鬚眉皓白,衣冠甚偉,每宴集,都人隨觀之。滌公又為同甲會,司馬郎中旦、程大中、晌席、司徒汝言,皆丙午人也,亦繪像資聖院。溫公又為真率會,皆洛陽太平盛事也。士庶又生祠滌公於資聖院,取神宗送公判河南詩,隸於榜,曰坤瞻堂,塑像其中,冠劍偉然,都人事之甚肅。
錄曰:洛陽,天下之中,兔驚既醉之風,不知幾及見矣。數老者,國家之元氣太平之楷範也。伯夷太公不得專美於前矣。錄之。
《宋名臣錄》:楊時聞程顥兄弟講孔孟絕學於河洛,調官不赴,以師禮見顥於穎昌,相得甚歡。其歸也,顥目送之,曰:吾道南矣。及顥卒,又師事程頤於洛,蓋年四十矣。一日頤偶瞑坐,時與游醉,侍立不去,頤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

錄曰:孟子曰: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此程門之立雪,千古以為美談也歟。
《列傳》:陳師道年十六以文謁曾南峰,一見奇之,許以文著,願留受業。熙寧中,王氏經學盛行,師道心非其說,遂絕意進取,性復高介有節,安貧樂道。初游京師,未嘗及貴人之門,傅堯俞欲識之,以問秦觀,觀曰:是人非持刺字,倪顏色。伺候公卿之門者,殆難致也。堯俞曰:非所望也。吾將見之,懼其不吾見,子能為我招介乎。又探知其貧,懷金欲餽,比至聽其論議,益敬畏不敢出。章惇將荐於朝,亦屬觀延至,師道答曰:辰諭以章公,降屈年德,以禮見招,不佞何以得此,豈侯嘗欺之耶。公卿不下士尚矣,乃特見於今,而親於其身,幸孰大焉。予雖不足以齒士,猶常從侯之。後然以先生之制,士不傳贊為臣,則不見於王公,俾為士者世守焉。師道於公前,有貴賤之嫌,後無平生之舊,公雖可見禮,可去乎。且公之見招,蓋以能守區區之禮也。若昧冒法義,聞命走門,則失其所以見招,又何取焉。雖然,幸公之他曰成功,謝事幅巾束歸,師道當御款服乘下澤,候公於束門外,尚未晚也。終不往。
錄曰:萬章問曰:不見諸侯,何義。孟子曰:在國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謂庶人。庶人不傳贊,為臣不敢見於諸侯,禮也。又曰: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又曰:且君之欲見之也,何為也哉。為其多聞也,為其賢也,則天子不召師,而況諸侯乎。此禮不明久矣。以曾南峰而史稱其為人行義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況其他者乎。此所以一見,許以文著,未敢以節稱也。而師道乃能深致禮焉。賦詩,如一瓣香之敬,不盡年之悲,篤信守義,罕見其儔。嗚呼。若人者,可謂青出於藍者矣。

明王直撰《李時勉贈行序》云:正統十二年,祭酒李先生乞骸致仕,六館諸生倀然,若無所依。先是諸生服先生之教,而蒙其德五六年,敬愛如父母,至是無可奈何。乃言於上,取其平日行事為十題,良工繪圖諸在廷,各識以言。及行,太學師生送者,凡二千餘人,諸教坊樂工槌大鼓雜以金石絲竹之音,宣然前導。遠近觀者塞路,一時道傍行旅,至不得往來,商賈亦為之罷市,莫不嘖嘖稱美,以為榮至。有為之泣下者,以為自國朝七八十年以來,未見其比。俾後世傳之,足以見今日尚賢之美,是所以為邦家之光也。
錄曰:宋臣有言:隆之以虛禮,不若推之以至誠。予觀祭酒李先生之去,衣冠禮樂填街塞市,何其盛也。至明年己巳之變,兵甲壯士彌山滿谷,又何其憊也。誠使正人者珍重信任,留之闕廷將,姦人可杜,邪謀可塞。奈何首木方除,乞骸遂篤,至諸生無可奈何。嗚呼。觀此一詞,刖伏闕叫,閣所由以起,而訖於權奸不得不為虛禮之文,以光先生也。故當時贈者以為尚賢之美,而識者實懷憂國之嘆焉。此又不可不知。

《明臣錄》:尚書昊文定公寬生有異質,未冠入郡庠,流輩方務舉業,獨博覽群籍,為古文詞,下筆輒有老成風格。然屢試不第,將絕意仕進,不復應舉。值天台陳選董學南畿,知非凡烏,命有司以禮敦遣至京闈,遂中第三,會試第一,入試大廷,狀元及弟。先是由貢入太學,束海張汝弼見之曰:天下有如此貢士也哉。江陰卞華伯亦有低頭拜束野之句。徐武功性高邁,少許可折節,與交曰:館閣器也。及入翰林,凡有作,即傳播中外,位益高,望益重,學者稱為匏庵先生。
錄曰:夫禮也者,起也;起者,作興之謂也。時文定久需於次,一旦得有道者資以敦遣於尋常者,蓋萬萬也。故勃然而頭角崢聳焉。而際會異然,則禮之於士,其可少哉,其可少哉。
布衣陳真晨,漳州龍溪人,本出海濱,骨格高聳,神氣肅清,望之非塵埃中人。年十七八,即能自拔流俗,專心致志以儒為業。業成,期薦有司。至福州,閩有司防察過嚴,無待士禮,乃辭歸。自是不復以科舉為事,務為聖賢踐履之學。至江西張元鎮扣其學,大加稱許,曰:禎敢僭謂所也。為程朱以來,惟先生得其真。昊許二子亦未是。遂歸。鎮海莆人雖多儒家,自布衣而學術始淳。與鄉人李文舉諸前輩講行文公家禮,而風俗始正,至今猶傳之云。
錄曰:李文毅之贈送,弟子所以崇其師也。吳文定之敦遣,師所以隆其弟子也。若夫陳剩夫之從好,非師非弟,所以自待也。三者皆朋友之禮之不可缺者也,故終焉。

弘道錄卷之三十六竟

#1『陳』原缺,據後文補。

弘道錄卷之三十七

君臣之智

《家語》:孔子稱堯曰:其智如神。

錄曰:《繫辭》曰:神而明之。夫萬事也,萬物也,出於天也。夫苟出於天也,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理無形也,未可以為神也。具眾理,宰萬事,係於人也。夫苟係於人也,疑之而可言,擬之而可動,心有覺也。此所以為神也,非所以疑擬於杳冥之鬼神也。
《中庸》:子曰:舜,其大智也歟。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
錄曰:堯之智曰如神,言其用之所及,不可測度也。舜之智曰用中,言其心之所存,無過不及也。若乃曲徇己見,叉人以難從,則不可謂之用。傾駭聽聞,示人以難及,則不可謂之邇。拒諫飾非,以察為明,則不可謂之好。優柔不斷,讒佞不分,則不可謂之執。忠練者謂之誹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又安在隱惡而揚善乎。斯皆智之絨也,過與不及之故也。故聖人不由焉。
孟子曰:智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堯舜之智而不褊物,急先務也。不能三年,而總小功之察,放飯流敵,而問無齒央。此之謂不知務。
錄曰:夫所惡不知務者,若唐德宗猜忌刻剝,以剛明自任,而忘受欺於廬杞趙贊之謂也。然則何如而後能察之哉。夫虞庭之法具在也,其所以教之者,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其所以察之者,寬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而康,剛而塞,強而義。而尤致慎於巧言令色,則雖有祀贊百輩,何所容哉。此四凶不能危舜,而一祀足以亂唐。孟子之言吃緊而不可忽也。
又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

錄曰:禹之智,鯀之所謂不智也。夫父子之道,天性也,一以率性而利,一以穿鑿而害。未至於聖者,可不勉哉。今天下之鑿者,非獨於鯀也,或苛察自在,或壅闆自賢,或躁急自用,或刻薄自恣,或僥倖自多,奚啻其一端乎。孟子發為行所無事之說,於世道極有益,未可以行水小事言也。
成湯放傑於南巢,惟有暫德,曰: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仲虺乃作誥曰:嗚呼。惟天生民有欲,無主乃亂。惟天生聰明時久,有夏昏德,民墜塗炭。天乃錫王勇智,表正萬邦。
錄曰:湯何以謂之勇智乎。夫禪受以文,革命以武。然非內秉剛明之德,何以知一日之問,天命已絕,果能上應天心,下順民心乎。而猶曰:已,曰乃孚者,湯恐後世以台為口實也,然其實人心喜悅。未占有孚而猶曰:革,言三就者,仲虺作語,以解湯之惑也。不然,雖以咨嗟涕滂,如莽之金滕自陳千鬲,如操之下令,而不知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果何益哉。果何益哉。
萬章問曰:百里奚自齋於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為之也。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產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號。宮之奇諫,百里奚不諫,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食牛於秦繆公之為汙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傳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齋以成其君,鄉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
錄曰:夫所謂之智者,乃達於事理而周流無滯之謂也。然仁可勉強,智不可勉強。此三代以下,論人物者,不能純乎天理,而百里奚、管仲、晏子之徒亦在所錄也。故觀於四智二賢之論,則知當時所以為之倦倦焉者,亦鈴有其道矣。觀者詳之。

《國語》:桓公使鮑叔為宰,辭曰:君加惠於臣,使不凍餒,君之賜也。若必治國家,則非臣之所能也。其唯管夷吾乎。臣之所不若夷吾者五,寬惠柔民,弗若也;治國家不失其柄,弗若也;忠信可結於百姓,弗若也;制禮義可法於四方,弗若也;執抱鼓立於軍門,使百姓加勇焉,弗若也。桓公曰:夫管仲射寡人中金,是以濱於死。鮑叔曰:夫為其君勤也。君若宥而反之,夫猶是也。桓公使人請諸魯,比至,三釁三浴之,桓公親逆之於郊,而授之以政。
錄曰:《序卦》曰:物不可以終否,故受之以同人。《傳》曰:天地不交為否,上下相同則為同。人世之方否,叉與人同力,乃能濟也。桓當否極之後,蹶然興起,思以智力服天下,苟非得先幾之士,同心之言,何由聽信之乎。牙之推賢讓能,無暱比之私;桓之諫行言聽,有剛明之德,齊國之亨,夫是之由也。

桓公與管仲坐而問曰:昔吾先君築室以為高位,田狩畢弋,不聽國政,卑聖侮士,而唯女是崇。戎士凍餒,戒車待優,游笑在前,賢才在後,是以國家不曰引,不月長。為此若何。對曰:吾昔先王昭王、穆王世法文武,遠績以成名,合草叟比,校民之有,道者設象,以為民紀式。權以相應,比綴以度,縛本肇末,勸之以賞罰,糾之以刑罰,班序顛毛,以為民紀統。公曰:為之若何。對曰:昔者聖王之治天下也,參其國而伍其鄙,定民之居,成民之事,而慎用其六柄焉。
錄曰:《序卦》:與人同者,物叉歸焉。故受之以大有。為卦:火在天上,其明及遠,萬物之眾,無不照見。此桓公、管仲坐而論道之時也。
公曰:成民之事,若何。對曰:四民者,勿使雜處。昔聖王之處士也,使就問燕,則父與父言義,子與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幼者言悌,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今夫工使處就官府,審其四時,辨其攻苦,權節其用,論比協材,旦暮從事,施於四方,以飭其子弟,相語以事,相示以巧,相陳以功。今夫商使處就市井,察其四時,而監其鄉之資,以知其市之賈,負任檐荷,服牛轄馬,以周四方。以其所有易其所無,市賤齋貴,旦暮從事於此,以飭其子弟,相語以利,相示以賴,相陳以知。今夫農使處就田野,察其四時,權節其用,及寒繫莫,除田以待時,耕及耕深,耕而疾病之,以待時雨,時雨既至,挾其槍刈褥縛,以旦暮從事於田野。是三者,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其秀民之能,為士者必足賴也。桓公曰:善。
錄曰:此不易之定論,豈惟一國為然,一人一家莫不然也。上失其道,民失其義,士甘於游衍,農奪於末技,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國之不亡,幸矣。此仲所以深慮也。

公曰:定民之居,若何。對曰:制國以為二十一鄉,工商之鄉六,士鄉十五。公帥五鄉焉,國子帥五鄉焉。高子帥五鄉焉。參國起案,以為三官,臣立三宰,公立三族,市立三鄉,澤立三虞,山立三衡。
錄曰:此魯作三軍所由起也,智者在於善觀而已矣。

公曰:吾欲從事於諸侯,可乎。對曰:未可。國未安,脩舊法,擇其善者而業用之,遂滋民與無財而敬百姓,則國安矣。公曰:諾國安矣,其可乎。對曰:未可。君若正卒伍脩甲兵,則大國亦將正卒伍脩甲兵。君有攻伐之器,小國諸侯有守禦之備,難以速得志矣。君若欲速得志於諸侯,則事可以隱,作內政而寄軍令焉。公曰:善。於是制國五家為軌,軌為之長,十軌有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鄉,鄉有良人,以為軍令。五家為軌,故五人為伍,軌長帥之。十軌為里,故五十人為小戎,里有司帥之。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帥之。十連為鄉,故二千為旅,鄉為人帥之。五鄉為帥,故萬人為一軍,五鄉之人帥之。春以獲振旅,秋以彌治兵,是故卒伍整於里,軍旅整於郊。內教既成,勿使遷徙,伍之人祭祀同福,死喪同恤,禍災共之。人與人相疇世同居,少同游,故夜戰聲相聞,足以不乖;晝戰目相視,足以相識。其懼圻,足以相死,是故守則同固,戰則同強。君有此士也三萬人,以方行於天下,以誅無道,以屏周室,天下大國之君,莫之能禦也。
錄曰:此內政而寓軍令,徒以仲之設心,外則一以欺人,內則急以彊己。倦倦焉,惟以得志為事。夫是而君子不由也。若乃先王聯屬其民,寓兵於農之法,大率類此。嗚呼。齊一國也,仲一人也,以三萬人橫行天下,誅無道,屏王室,莫之能禦,何況堂堂之天下乎。夫是而不可不措之思也。

公曰:吾欲從事於諸侯,可乎。曰:未可。鄰國未吾親也。君欲從事於諸侯,則親鄰國,審吾疆場,而反其侵地,無受其資,而重為之幣,頫於諸侯,則曰鄰親我矣。四鄰大親,正封彊地,南至於陶陰,西至於濟西,北至於河,束至於紀。鄗有革車八百乘,擇天下之淫亂者,而先征之。即位數年,遂征萊莒,徐夷昊越,一戰帥服三十一國。
錄曰: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是故就其開悅君心,纖微畢照,則可見其明智而有餘;究其反覆傾險,立心措志,則又見其光大之不足。君子可不務帝王之大智,以正己而格物乎。
《左傳》:齊景公田於沛,既還,晏子侍於遺臺,梁丘據馳而造焉。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羹焉,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替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奏假無言,時靡有爭。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錄曰: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與同正相反,而公私義利之所由分也。蓋同之言,利害不分,是非莫辨,惟上之言而莫予違,是故言之可聽,聽之可入。和之言,祗求無背於理,不求無背於言,誰能無叛於道,不能無叛於進,叉不肯阿談曲從,陷君不義,是故言之未又聽,聽之未鈴入。要之,進無面從,退無後言者,和也;以利害為從違,得失為進退者,同也。《易》曰: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為人上者,可不察哉。
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啾隘囂塵,不可以居,請更諸爽愷者。辭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於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煩里旅。公笑曰:二近市,識貴賤乎。對曰:既利之,敢不識乎。公曰:何貴何賤。於是景公繁於刑。有齋踴者,故對曰:踴貴履賤。景公於是省於刑。及晏子在晉,公臾其宅,反則成矣。既拜,乃毀之而為里室,皆如其舊,則使宅人反之。曰:非宅是卜,惟鄰是卜。二三子先卜鄰矣,違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禮,吾敢違乎。卒復其舊宅。公弗許,因陳桓子以請,乃許之。
錄曰:智哉,晏子仲乎,那慶氏殿鄙六十弗受,一也;與季札言,納邑與政,二也;辭宅卒復其舊,三也。彼不知自保者,今雖眩美輪奐,以奸私寵,焉知他曰不變革改,毀以盡公論乎。故曰:非惡富也,恐失富也。以齊之多難,崔慶亂於前,樂鮑踵於後,晏獨端委植立而不可變者,讓為之懿也。故利不可強,思義為愈,蘊利生孽。君子其戒之哉。
魯饑,臧文仲言於桓公曰:國病矣,君盍以名器請耀於齊。公曰:誰使。對曰:國有饑饉,卿出告耀,古之制也。辰也備,卿請如齊。公使往。從者曰:君不命而請之,其為選事乎。文仲曰:賢者急病而讓夷,居官當事不避難,我不如齊,非心病也。在上不恤下,居官而惰,非事君也。遂以也圭與玉磬如齊,齊人歸其玉而與之耀。
錄曰:葵丘之會曰;毋遏耀。遏耀者,五霸之所戒也。於是有文仲之請,齊人之與焉。何以今之世,反不然乎。彼胡越尚猶一家,以秦人而視楚人之肥瘠,不敢若是想,而況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胡為乎閉之耀乎。夫常平社倉,其制遠矣。三年耕,九年積,亦云邈矣。而預備倉,今之要務。募民既曰無策,和耀亦朱盡善。勸借者不得已,而一行臟罰紙喇,未能盡知無已,俾其有無,自相兼濟,何得以當官威,令參預乎其問耶。且如一府一郡,所產幾何,出自本土,非由外來,猶之可也。四通八達之道,豐年尚且資之。纔一壅闆,四路風聞,市井又從而關之,小民又從而訛之,來者阻絕,居者騰湧,安得而不坐索高價耶。惟其無阻,人各趨利,不分遠邇,不伺號招,自然遠來,民心至愚而神,索價高下,不約而同。又況我之可得而止者,皆出於其塗之人,而未出於塗者尚多也。民之所仰而耀者,多未出於塗之家而已,出於塗者尚少也。曾是而不反思之乎。此移民移果所以有限,而自謂盡心者,亦未嘗得也。
臧武仲多智,時號為聖人。鄰庶其以漆聞來奔,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皆有賜於其從者。於是魯多盜。武子謂紇曰:子盍詁盜。武子曰:不可詁也,紇又不能。季孫曰:我有四封,而詁其盜,何故不可。子為司寇,將盜是務去。若之何不能。武仲曰:子招外盜而大禮焉,何以止吾盜。子為正卿,而來外盜,使紇去之,將何以能。庶其竊邑以來,子以姬氏妻之,而與之邑,其從者皆有賜也。是賞盜焉,賞而去之,其或難焉,紇也聞之,在上位者,灑濯其心,一以待人,軌度其信,而後可以治人。夫上之所為,民之歸也。上所不為,而民或為之,是以加刑罰焉,而莫敢不懲。若上之所為,而民亦為之,乃其所也,又可禁乎。
錄曰:夫子嘗告季孫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其言與紇正相合,孰謂武子之智而可少哉。夫有宣公之命莒僕,而後有季孫之賞庶其;有桓公之納郃鼎,而後有陽虎之竊寶玉。誨盜之驗,如影隨響,人可不務洗濯其心乎。以紇之智,足以服季孫外盜之言,孰不敬信,而內寵之私,孰可殉之。雖然以甲從已,則讚;犯門斬關,則誣。紇以正論,而宿以憾施,言之禍人,一至此夫。
奉穆公納晉公子,及河,舅犯以璧授公子曰:師負羈紲,從君巡於天下,臣罪多矣。請由此辭。公子曰:所不與舅氏同心者,有如此水。投其璧於河,遂入於曲沃,是為文公。文公元年,王室有亂,襄王出居於鄭,秦穆公師於河上,將以納王勇,犯言於文公曰:永諸侯,莫如勤王。諸侯信之,且大義也。公以為然,故辭秦師而下,次於陽樊,右師圍溫,左師逆王,入襄王於周,取王弟叔帶於溫,殺之。

錄曰:《蠱》序卦曰:以喜隨人者,鈴有事。故受之以蠱。夫喜悅以隨於人者,鈴有事也。無事,則何喜何隨。然則授璧請亡,豈得已哉。介子推之事,可以鑒矣。象又曰:蠱元亨而天下治也。治蠱之初,苟能使尊卑上下,止齊安定,何事不可治,何功不可成。然則求諸侯,莫如勤王,豈無徵哉。文侯仇之事,可以法矣。故又曰: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其諸亡人子犯之謂乎。
楚子及諸侯圍宋,公孫固如晉告急。先翰曰:報施救患,取威定霸,於是乎在。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昏於衛。若伐曹魏,楚必救之,則齊宋兔矣。於是乎蒐於被廬,作三軍,謀元帥。晉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於是乎出定襄王,入務利民,民懷生矣。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資者,不求豐焉,明徵其詞。公曰:可矣乎。民未知禮,未生其共。於是乎大鬼以示之禮,作執秩以正其官。民聽不惑,而後用之。出穀戍,釋宋圍。一戰而霸,文之教也。
錄曰:孔子曰: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晉雖伯國,天意興之,而猶藉以先焉。其是之謂夫。
文公問元帥於趙衰,對曰:邵穀可。行年五十矣,守學彌篤。夫先王之法,志德義之府也。德義,生民之本也。能惇篤者,不忘百姓。公從之,使趙衰為卿,辭曰:樂枝貞慎,先輯有謀,胥臣多聞,皆可以為輔,臣弗若也。又使辭曰:夫三德者,偃之出也。以德紀民,其章大矣,不可廢也。使狐偃為卿,辭曰:毛之智,賢於臣,其齒又長也。不在位,不敢聞命。乃使狐毛將上軍,狐偃佐之。毛卒,使衰代之,辭曰:城濮之戰先。且居之佐軍也,善軍伐有賞,善君有賞,能其官有賞。且居有三賞,不可廢也。公曰:趙衰三讓其所讓,皆社稷之衛也。廢讓,是廢德也。
錄曰:愚觀成子志而有文,豈不信哉。夫以人事君曰忠,三讓三獲曰文,有天下者可不務哉。徒以其霸而廢其文,乃攘取高位以饕異寵。今之視之,習不若腐鼠,其視衰也,為何如哉。
成子卒,宣子將中軍,始為國政,制事典,正法罪,辟刑獄,董通選,由質要,治舊垮,本秩禮,續常職,出滯淹。既成,以授太傅陽處父、太師賈佗,使行諸晉國,以為常法。
錄曰:《蠱》之六五曰:幹父之蠱,用譽。晉侯本以陰柔之質,詭而不正,而能任剛陽之臣,觀其立政制治,豈非大有為之才乎。故曰:成季之勳,宣孟之忠。君臣父子之間,令聞長世,所謂承以德者也。
鄭子皮授子產政,辭曰:國小而倡,族大寵多,不可為也。子皮曰:虎帥以聽,誰敢犯乎。子善相之,國無小,小能事大,國乃寬。子產為政,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大人之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者因而弊之。從政一年,輿人誦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及三年,又誦之曰:我有子弟,子產誨之。我有田疇,子產隕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
錄曰:愚觀子產之治,鄭國乃知井田、學校。當時,皆可復也。夫鄭與魯與滕等也,其自稱國小而倡,族大寵多,初非臆說也。一旦取我田疇而伍之,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而非鹵莽也。又取我衣冠而褚之,使大人之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者因而弊之,而非姑息也。斯二者,先王井田教化之遺風也。其始欲殺之者,習寵枯勢之為也;其終欲嗣之者,心悅誠服之公也。然則田疇之殖者,誰耶。子弟之誨者,誰耶。蓋已復復乎回心向道之俗矣。此有子、孟子未為空言,而子產能見之行事,人豈可以弱小而自畫耶。觀者詳之。

子皮欲使尹何為邑,子產曰:少。 子皮曰:使夫往而學焉。子產曰:不可。人之愛人,求利之也。今吾子愛人則以政,猶未能操刀而使之割也,其傷實多。子於鄭國,楝也。楝折禳崩,僑將厭焉。敢不盡言乎。子有美錦,不使人學製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學者製焉。僑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也。子皮曰:善。吾聞君子務知大者遠者,小人務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我遠而慢之。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今而後,請聽子而行。
錄曰:尹何之不可使,即子羔之不可仕。可見當時議論之合也。而操刃製錦之說,至今十古,膾炙人口,人可不務學乎。錄之。
子產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為,而辨於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賤能否,而又善為辭令,裨諶能謀,謀於野則獲,謀於邑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產乃問四國之為於子羽,且多為辭令。與裨諶乘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應對賓客。是以鮮有敗事。

錄曰:愚觀鄭之詞命,其膾炙人口者,若晉徵朝論幣獻,捷晉讓壞垣辭楚公子,以至爭承讓陣,立駟對苑獻子對士景伯,其詞具在也。至今讀之者,使人耳目爽快,心悲開明,而況親聆聲咳者乎。信乎,言之無文,行之不遠,詞可不待潤色耶。

裨鼇言於子產曰:宋、衛、陳、鄭將同日火,若我用權犛玉瓚,鄭必不火。子產弗與。夏五月,火始昏見。丙子,風。梓慎曰:是謂融風,火之始也。七曰其火作乎。戊寅,風甚。壬午,大甚,宋衛陳鄭皆火。裨鼇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鄭人請用之,子產不可。子太叔曰:寶以保民,若有火,國幾亡。可以救亡,子何愛焉。子產曰: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鼇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豈或不信。遂不與,亦不復火。

錄曰:校人之譏曰:孰謂子產智。然則其部裨寵,獨非智與智。故以祝史為末,自強為本。苟國無政令,安能消變於未然乎,有國有家者,可不致慎耶。是知吉凶禍福,固有可移之理。古人所以必先人事,而後言數與命也。

弘道錄卷之三十七竟

弘道錄卷之三十八

君臣之智

《通鑑》:魏文侯謂李克曰:先生嘗有言曰:家貧思賢妻,國亂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則璜,二子何如。對曰: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以定之矣。文侯曰:先生就舍,吾之相定矣。
錄曰:五者果足以定相乎。夫乾稱父,坤稱母,大君者宗子也,大臣者家相也。故天地之廣,兆民之眾,親之為同胞,視之為吾與,皆相之職也。若但居視其所親,所不親者尚多也。富視其所與,所不與者尚多也。以論三晉之相則可,論天下之相則不可。天下之相叉如秦晉,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如此方可以保子孫黎民,視彼五有之氣象,萬萬不伴矣。後之欲論相者,盍舉以為法。

韓昭侯有弊椅,命藏之,侍者曰:君亦不仁者矣,不賜左右而藏之。昭侯曰:吾聞明言,愛一噸一笑。今椅豈詩噸笑哉。吾必待有功者。
錄曰:昭侯於是乎,失言矣。夫彤弓、招弓受言藏之,先王所以待有功也。神雖鮮,不以加諸人,況於其弊者哉。若夫一噸一笑,所關至重,怒而故噸,喜而故笑,人主之喜怒,將國關馬,而豈弊誇之比乎。徒知舉措之不費,不察身心之遠圖,偶存愛利之私情,而競左右之臆說,未足以語智也。
《史記》:沛公入咸陽,諸將皆爭取金帛財物,蕭何獨先入,收丞相府圖籍藏之,以此得具知天下阪塞,戶口多寡,強弱之處。反漢王入榮陽,命蕭何守關中,計關中戶口,轉漕調兵以給軍,未嘗乏絕。
錄曰:此蕭何之功所以第一,漢之天下,根抵於是乎定矣。彼責其不收博士掌故之書,無案之詞也。

初項羽與諸將約曰:先入關中者,王之。至是與范增疑沛公,而業已謠解,乃陰謀曰:巴蜀道險,秦之遷人皆居之。然巴蜀,亦關中地也。故立沛公為漢王。沛公怒,欲攻羽,蕭何諫曰:詼於一人之下,而信於萬乘之上者,湯武是也。臣願大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漢王曰:善。乃遂就國,以何為丞相。
錄曰:此蕭何所以鈴用韓信,不在於追亡之日,而在於王漢之始,破秦滅項,立漢定楚,胸中已有成算,何其無忝於相國哉。
漢王問韓信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策。信辭謝,因曰:今束卿故,天下豈非項羽乎。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強,孰與項。王#1曰:不如也。信曰:項王之為人也,暗啞叱吃,千人自廢,然不能有任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印利敝忍不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霸天下而臣諸侯,不居關中而都彭城,放逐義帝,所過無不殘滅。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故其彊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歸束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為將,將秦子弟數歲矣。斯其眾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坑秦降卒三十餘萬,唯蜀那欣翳得脫。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入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今大王舉而束,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遂聽信計。
錄曰:愚觀韓信之所養,乃知赴赴武夫公侯服心,信不誣也。夫玉汝於成在天,不可得而知也。以信之窮困受辱,體膚之餓,拂亂之為,亦已多矣,焉能不動其心哉。是故惟不甘匹夫之勇,而後知三秦可破;惟不屑婦人之仁,而後知項羽可敵;惟不沒養民致賢之言,而後知丞相可事;惟不棄設壇拜將之禮,而後知漢王可臣。如是而不聽信計,則吾不知也。
張良為韓報仇,乃祖擊始皇。始皇大怒,大索天下十日,不能得。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那。嘗從容步圯,上有一老父,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彊忍,下取之。父又曰:履我。良因長跪,父以足受履,笑曰:孺子可教。與之期,後五日平明會此。良往,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後何也。去。再後五日早平。鸚嗚,良往,父又先在,復怒曰:何後也。去。再後五日復早來。良夜未半往,有頃,父來,喜授以編書,曰:讀此為王者師。後十年見我,濟比穀城山下黃石,即我矣。遂去無他言。旦日觀其書,乃太公兵法也。良因異常習讀誦之。
錄曰:張良之於豫讓其始,豈相遠哉。世珍暴興,畫剽巷奪,專諸曹沬之戈聶政,荊軻之七藉聞於時,以相如之賢,猶欲五步之內,血濺秦王,其風聲氣息,所由來遠矣。天厭人夷,圯上者出,以為漢歐除。然後子房能知沉計忍辱,善藏其用,卒以智稱。是故由前而觀子房,如未緞之鋼,未操之毋,豈能免於徒割;由後而觀子房,如處女之軀,脫免之矩,不可胃於羈勒矣。
良素多病,相從沛公,入關嘗導引,不食穀。及天下已定,封為留侯,乃辭去漢,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報仇。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戶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願棄人問事,欲從赤松子遊耳。
錄曰:自聖賢之世遠,而後君子進退出處之問,廢情而任衍也。嗚呼。可以慨諸,可以慨諸。夫伊之訓曰:臣罔以寵,利居成功。周公之爻曰:斗几龍有悔。此聖賢之學也。退而囂囂自得,與赤烏几几,此聖賢之道也。自三顧至於反政,自居攝至於告老,何莫非斯道也。三代往矣,權謀功利之學,所志者何事。往往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故創見子房之事,以為希曠超絕,真若脫履邁世者,而不知其用智任衍,亦已多矣。何者。蓋黃石之說曰:安莫安於忍辱,吉莫吉於知足。嗚呼。斯言也,雖不全合聖人之旨要,亦不可以無道拒之。視彼韓、彭、周勃大有問乎,設使不遇其人,吾見博浪之謀,迂於謝病之策,其去姐臨將不遠矣。
帝置酒洛陽南宮,謂草臣曰:徹侯諸將毋敢隱,朕所以有天下者何,項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王陵對曰:陛下慢而侮人,項羽仁而愛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與之,與天下同其利。項羽拓賢嫉能,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運籌帷喔之中,庾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填國家,撫百姓,給餉餽,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三者皆人傑,吾能用之,此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為我禽也。

錄曰:程子曰: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物而無情。然則非無心也,以一人之心為千萬人之心,何人不可有哉。亦非無情也,以一人之情為千萬人之情。何物不可用哉。漢高雖不幾於聖人,而一時之功用,天為之以清,地為之以寧,苟非豁達大度,從善如流,肋合於廓然太公,物來順應,安能事事而周之,人人而察之乎。若乃自賊以為智而不合眾心,自用以為善而不通眾志,此乃天之所棄,非但人之所禽也。
高后崩,呂祿、呂產欲為亂,而憚絳侯、朱虛等,猶豫未庾。絳侯使酈寄給說呂祿,以兵屬太尉。太尉入軍門令曰:為呂氏右祖,為劉氏左祖。軍中皆左袒。太尉遂將北軍,分部悉捕諸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
錄曰:人皆謂太尉之問非是,或為之危,或為之幸。但據紙上之陳言,□□□□□□尉必先為之所,而後問也。□□□□□□曰:以酈寄之給說,即此而知其然也。夫陳涉一匹夫耳,其將起也,猶預使人叢祠中呼曰:陳涉王,然後人皆從之。蚓平勃之智也,所恃者六軍而已。況又未敢訟言誅之,則人安知順逆之所向哉。一左祖之問,而逆順判然,其可見矣。然後人皆知呂氏之當誅,劉氏之當正,前後左右紛紛乎其解體矣,豈非交罐相結之深計歟。
文帝即位,益明習國家事,朝而問右丞相勃曰:天下一歲決獄幾何。勃謝不知。又問:一歲錢穀出入幾何。勃又謝不知,汗出沾背。上問左丞相平,平曰:有主者,陛下即問決獄,責廷尉;問錢穀,責治粟內史。上曰:君所王者何事也。平謝曰:宰相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焉。帝稱善。於是絳侯自知其智能不如平,乃謝病請歸相印,上許之,平專為丞相。

錄曰:平之言,真宰相職也。帝已知之矣,獨不能責其實乎;責其實,獨不思得其人乎。惜乎帝之明智,無以及此也。嘗求其故矣。高宗恭默思道,所務者,學也。學故知之非艱,行之惟艱,謂求有益於得也。文帝玄默化民,所慕者,老也。老故知雄守雌,知白守黑,謂求無益於得也。是故武夫捍將、村官蹶張之徒,而臨以質美之主,其施為氣象反拜下風而仰餘光,何以責其坐而論道乎。然則咸有一德,與夫思兼三王,非故為是,表異也。不如是,不足以佐天子正中國而撫四夷也。
陳平嘗從征伐,凡六出奇計:請捐金行反問,一也;以惡章具進楚使,二也;夜出女子二千人解眾陽圍,三也;攝足請封齊王信,四也;請偽遊雲夢縛信,五也;解白登之圍,六也。
錄曰:臨危制勝,料敵設奇者,一時之事也。所謂一將之智,則有餘也。代天弘仁,燮理陰陽者,不世之事也。所謂萬乘之才,則不足也。此帝之論相,徒有其名而無實者也。

上輦過郎署,問馮唐曰:父家安在。對曰:臣大父趙人。上曰:昔有為我言,趙將李齊之賢,戰於鉅鹿下。今吾每飾意,未嘗不在鉅鹿也。唐曰:尚不知廉頗李牧之為將也。上批髒曰:嗟夫,吾獨不得廉頗李牧為將,吾豈憂匈奴哉。唐曰:陛下雖得頗牧,弗能用也。上怒讓唐,唐曰: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闡以內寡人制之,,闡以外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牧。故能逐北單于,破束胡,減儋林,西抑強秦,南支韓魏。今魏尚為雲中守,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匈奴遠避,不敢近塞。虜曾一入,尚率車騎擊之,所殺甚眾。上功,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史以法繩之。陛下賞太輕,罰太重,尚坐首虜差六級,下之吏,削其爵。由此言之,雖得頗牧弗能用也。上說,令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

錄曰:帝之思頗牧而以為將也,獨不思周召而以為相乎。頗牧之為將,逐單于,破束胡,滅憎林,匈奴不敢近塞而已。周召之為相也,越裳氏重譯而獻曰:天無烈風淫雨,海不揚波,已三年矣。意者中國有聖人乎,盍往朝之。然則將相之功,果孰愈乎。夫股肱惟臣,良臣惟聖,三代之所以賓服四夷,用此道也。文帝不思聿求元聖,與之戮力,顧區區於趙代之所聞,雖日扮脾,果何益哉。此所以雖聞陳平之言,無異馮唐之論,未足為大智也。
武帝時,汲黯多病,莊助為請告,上曰:汲黯何如人哉。助曰:使黯任職居官,無以瑜人。至其輔少主,守成深堅,招之不來,麾之不去,雖自謂賁育,不能奪之矣。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
錄曰:此武帝異日托孤,所以獨得其人也。夫知之真,而後任之篤,宵愈之愚。王陵之緣,苟非真知,孰能有濟乎。不愚不緣,見害則避,見利則趨,而又何待於招之使來,麾之使去耶。唐太宗惟不知蕭瑪李勣之真,故寄命之際,取其才智,而略其節行。然則弘式倪寬之流,莊助已易而畜之矣。其於社稷乎何有。

鉤弋夫人之子弗陵,年數歲,形體壯大,多智。上奇愛之,察群臣惟奉車都尉霍光忠厚可任大事,乃使黃門盡周公輔成王朝諸侯圖以賜光。及上病篤,霍光涕泣問曰:如有不諱,誰當嗣者。上曰:君未諭前盡意耶。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乙丑詔立弗陵為皇太子,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光出入禁闡二十餘年,小心謹慎,未嘗有過。為人沉靜詳審,每出入下殿門,進止有當,處郎僕射竊識視之,不失尺寸。
錄曰:帝之任光,蓋得於助之論黯,可以見知人之明矣。夫托六尺之孤者,光之忠厚小心,刀能辨之矣。苟無廢昌之變,立宣之權,光不為全人乎。設使汲黯而當其時,遭其事,吾知尚不能客人之過,其能容己之過乎。錯與禪之事,其所優為之者矣。蚓於淮南復謀,而妻子獨不能窒其慾耶。帝有以知光,而光不能副帝,此又黯之罪人也。

上官桀之子安之女,即霍光外孫。安因光欲內為后,光以其幼不聽。安遂因帝姊蓋長公主,內入宮,立為皇后,年甫六歲。於是桀、安深怨光,知燕王旦以帝兄不得立怨望,乃令人詐為王上書,欲共執退光。書奏,光聞之不入。上問大將軍安在。桀對以王告其罪,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頓首。上曰:將軍冠,朕知是書詐也,將軍調校尉,未十日,王何以知之。是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而上書者果亡。後桀黨與有潛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有毀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言。
錄曰:人皆謂慧者不壽,豈壽者不慧乎。其所得於天,有厚而清者,有清而薄者。自明誠,謂之‘性;自誠明,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此得其厚而清者,故悠久無疆也。琉璃之為寶,非不瑩然白也;冰玉之為器,非不皎然明也。然得其清而薄者,故觸之即碎也。是其明雖同,而誠則異,此漢昭之所以止於是乎。

自武帝置左馮栩、右扶風京兆尹以來,吏民獨推趙廣漢,天性聰明,精於吏職,尤善為鉤距,以得事情。鉤距者,設欲知馬賈,則先問狗,已問羊,又問牛#2,然後及馬;參伍其賈,以類相準,則知馬之貴賤,不失實矣。唯廣漢至精,能行之,他人效者莫能及也。郡中盜賊問里輕俠,其根株窟穴所在,及吏受取請求鐵兩之姦,皆知之。長安少年數人會窮里空舍,謀共劫人,坐語未訖,廣漢使吏捕治具服。富人蘇回為郎二人劫之,有頃廣漢將吏到家,自立庭下,使長安丞龔奢叩堂戶曉賊曰:京兆尹趙君謝兩卿,無得殺質。此宿衛臣也。二人驚愕。又嘗召湖都亭長,西至界上,界上亭長戲曰:至府為我多謝問趙君。亭長既至,廣漢與語,問事畢,謂曰:界上亭長寄聲謝我,何以不為致問。亭長叩頭服實有之,廣漢因曰:還為吾謝界上亭長,勉思職事,有以自效,京兆不忘卿厚恩。其發奸值伏如神,皆此類也。

錄曰:愚聞諸先正,仁可過,智不可過。告訐之俗,鈞距之情,智之過也。智之過,不得謂之好問用中,隱惡而揚善矣。況加以專厲彊壯,蠢氣見事風生乎。此正自取殺身之道,非其智如神之謂也。
《東漢書》:竇融聞光武威德,心欲束向,以河西隔遠,未能自通。院囂使辯士張玄說融曰:更始事已成,尋復亡,滅此一姓,不再興之效。當各據土宇,與隴蜀合縱,高可為六國,下不失尉佗。融召豪傑議,其中識者皆曰:今皇帝名姓見於圖書,漢有再受命之符。融遂決策束向,而遣長史劉絢奉書詣錐陽。帝賜融書曰: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院將軍。方蜀漢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欲遂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功業。欲三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天下未并,吾與爾絕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教尉佗制七郡之計。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己事而已。因授融為凍州牧。璽晝至河西,河西皆驚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

錄曰:融之歸向,去幽就明也。帝之明見,料事多中也。有融之明,而後有帝之見。《屯》之初九曰:盤桓,利居貞。竇融以之。象曰: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寧。光武以之。此所以終漢之世,令名無窮。彼魄囂者,所謂乘馬班如,泣血漣如,不旋踵而亡滅也。然則不但帝之明見萬里,而聖人已明告萬世矣。
光武以天下墾田多不實自占,又戶口年紀互有增臧,乃詔下州郡檢竅。於是刺史、太守多為語巧,苟以度田為名,聚民田中,並度廬屋里落,民遮道啼呼,或優饒豪右,侵刻贏弱。時諸郡各遣使奏事,帝見陳留吏臏上有書,視之,云:穎川弘農可問,河南南陽不可問。帝詁,吏由不肯服,抵言於長壽街上得之。帝怒。時皇子束海公陽,年十二,在喔後言曰:吏受郡敕,當欲以墾田相方耳。帝曰:即如此,何故言河南南陽不可問。對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陽帝鄉,多近親。田宅瑜制,不可為準。帝令虎賁將詁問吏,吏乃首服,如束海公對,上由是益奇愛
陽。
錄曰:明非,人主聖德耶。然有斤斤之明,有察察之明。斤斤者,明之盛也。是故大明當空,萬方普照,而隙光之小,覆盆之末,曾未嘗屑屑也。察察者,明之苛也,是故燃犀照渚,情狀叉露,而淵魚之細,潛伏之微,或不能舍之也。雖然犀有物也,明無物也,以照渚則或明,以映日則無光矣。此漢明之所以辨於吏臏之情,而昧於楚獄之濫也夫。
初光武在薊,屬王郎起,移檄搆之,乃令王霸募人於市,將以擊郎,遂趣駕出。時天寒冽,南馳至下曲陽,傳聞王郎兵在後,從者皆恐。及至濾沱河,候吏還白:河水流漸,無船不可濟。官屬大懼。光武使霸往視,霸恐驚眾,欲且前阻水,還即跪曰:冰堅可渡。官屬皆喜,光武笑曰:候吏果妄語也。遂前,北至河,河冰亦合,乃令霸護度。未畢數騎,而冰解,因謂曰:安吾眾得濟者,卿之力也。霸謝曰:此明公至德,神靈之祐。雖武王白魚之應,無以加此。後謂官屬曰:霸權以濟變,殆天瑞也。
錄曰:此當與白蛇同應,不當以白魚為比,則神靈之祐庶幾稱矣。又曰:所謂權以濟變者,非詭道也。事已屆於危迫,其幾間不容髮,正豪傑用智之時。設使踵候史之言,將不前阻水乎。前乎李陵虜不敢逼,後乎趙雲一身俱膽,皆以此也。若謂預知冰合,以央天瑞,則霸非所及也。

弘道錄卷之三十八竟

#1『王』原作『三』,今據上下文改。

#2『牛』下原有『一』字,疑衍。

弘道錄卷之三十九

君臣之智

《三國志》:琅琊諸葛亮寓居襄陽隆中,躬耕畝畝,好為梁父昤,每自比管仲、樂毅,時人莫之許也。司馬徽清雅有知人之鑑,同郡龐德公素有重名。德公常謂:孔明為臥龍,德操為冰鑑。故劉備在刑州,訪士於司馬徽。徽曰:儒生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在乎俊傑。此問自有伏龍鳳雛。備問為誰,曰:諸葛孔明也。
錄曰:愚觀諸葛孔明,乃知束京所養,不可以易而得也。人徒見黨人戮辱,以為仁賢之禍,而不知顧廚俊及,乃長清德之風。至孔明能知靜以脩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斯非龍德而隱者乎。又曰: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靜無以成學,非終曰乾乾者乎。又曰:惱慢則不能研精,險躁則不能理往。年與時馳,意與歲去,又非夕惕若厲者乎。當時謂之外龍,良有以也。然則三顧之勤,乃作新久錮之氣。而時務之識,其好還標榜之稱也歟。
備詣亮因屏人曰:漢室傾頹,奸臣竊命,主土蒙塵。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於天下,而智術淺短,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猶未已。君謂計將安出。亮答曰,自董卓以來,豪傑並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於袁紹,則若微而眾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為強者,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今操已擁百萬之眾,挾天子以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孫權據有江束,已經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與為援而不可圖也。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束連昊會,西通巴屬,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劉璋間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既帝室之冑,信義著刺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刻益,保其巖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脩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判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以出秦川,孰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先主曰:善。

錄曰:愚觀孔明之告玄德,與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同一見也。而不能恢復帝業,何耶。蓋高祖之時,三傑並用,其禽魏取代,仆趙滕燕,束擊齊,南滅楚,皆信之功也。觀其言曰:多多益善,則與刺顏良誅文醜者,大有問矣。今發蹤指示,固斯人也;擊兔伐狐,亦斯人也,世豈能並濟哉。加以操之用兵,彷彿孫吳,而區區之蜀,終老雲喪,誰能為之巨臂,甫孔明能走仲達,或亦晚矣。此高祖所以嘆公知其一,未知其二也。
孫權謂呂蒙曰:卿今當塗掌事,不可以不學。蒙辭以軍中多務,權曰:孤豈欲卿治經為博士耶。但當涉獵見往事耳。卿言多務,孰若孤。孤嘗讀書,自以為大有所益。蒙乃始就學。及魯肅過得陽,與蒙論議,大驚曰:卿今者才略,非復昊下阿蒙。蒙曰: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何見事之晚乎。
錄曰:古之學何為乎。美質易得,至道難聞,學之所以為誠也,為信也。今之學何為乎。事欲求可,功欲求成,學之所峽為欺也,為詐也。是故孫權未勸之前,良心未鑿,天理尚存,何能見其刮目。呂蒙既學之後,役智任數,呈功計能,非復吳下阿蒙矣。然則非子明之受益,乃雲長之當損乎。
孫權與陸遜論周瑜、魯肅及蒙曰:公瑾雄烈,膽略兼人,遂破孟德,開拓荊州,邈焉寡儔。子敬因公瑾,致達於孤。孤與宴,語便及大略,帝王之業,此一快也。後孟德因獲劉綜之勢,張言率數十萬眾水步俱下,孤請諸將咨問所宜,無適先對,至張子布言,宜遣使迎之。子敬勸孤急呼公瑾,付任以眾,逆而擊之,此一快也。後雖勸我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損其二長,故孤常以比方鄧禹也。子明少時孤,謂不辭劇易,果敢有膽而已。及身長大,學問開益,籌略奇至,可以次於公瑾,圖取關羽,勝於子敬。
錄曰:愚觀破虜之言,何其不情哉。公瑾之成功一葦,蜀君臣有以激之也。不以為恩,而反以為誚,如是尚可釋綜而不擊乎。來而不取,反為人借,以借者為短,則借之者何如也。甚矣,權之為漢賊也。至其巧於用詭,以襲關羽,不啻掩人之盜。以為勝於子敬,克其類於穿寄之事,猶可為之,何怪乎稱說天命,媚於瞞賊乎。
《晉書》:杜預以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勤於講武,脩立浮宮,江漢懷德,化被萬里,攻破山夷,錯置屯營,分據要害之地,以固維持之勢。又修召信臣遺跡,激用潰清諸水,以浸原田萬餘頃,分疆刊石,使有定分,公私同利。眾庶賴之,號曰:杜父。舊水道,唯沔漢達江陵,千數百里北無通路,又巴丘湖沅湘之會,表裹山川,實為險固,荊蠻之所恃也。預乃開楊口,起夏水,達巴陵千餘里,內瀉長江之餘,外通零桂之漕。南土歌之曰:後世無叛由,杜翁孰識智名與勇功。
錄曰:夫智名勇功,人誰不慕,而欲識之哉。《書》曰:有其善,喪厥善,矜其名,喪厥功。人惟智量淺狹,是以不能知之也。夫平吳之役,其造謀定議,發跡指示者,預也。諸將徒能得走獸耳。故嘗身不跨馬,射不穿札,非其驕貴之靡,乃由博學多通,耽思經籍,所造益深。故有善不伐,有勞不施耳。而安不忘危之一言,足以超于眾見,豈徒濬與渾之不如,華與詭亦莫能及矣。安能終損,立功立言之本歟。嗚呼,可以法矣。
《唐書》:太宗謂蕭璃曰: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千數,自謂無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問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則脈理皆邪。弓雖勁,而發矢不直。朕始悟,暴者辨之未精也。朕以弓矢定四方,識之猶未能盡,況天下之務,其能偏知乎。乃命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內省,數延見,問以民問疾苦,及政事得失。
錄曰:古者工執藝事以諫,其此之謂與弓工輪扁。至今猶且稱之,以其言之曲盡,而達於事理,不可以不察也。是故木心不正,則脈理皆邪,君心不正,則治道皆苟。弓工之所見,殆王魏之不若歟。太宗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但能延問疾苦得失之所由,而不能加慎於寡妻兄弟之所,獨非好問用中之比也。
上問魏徵曰:人主何為而明,何為而暗。對曰: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堯清問下民,故有苗之惡得以上聞。舜明四日達四聰,故共鯀罐兜不能蔽也。二臣偏信趙高,以成望夷之禍;梁武偏信朱異,以取臺城之辱;煬帝偏信虞世基,以致彭城閣之變。是故人君兼聽廣納,則貴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上曰:善。

錄曰:離之為卦也,明兩作,故為文明之象。明夷之卦也,明入地中,故為幽暗之象。此兼聽偏信之所由分也。以是為訓,猶有信楊國忠,以成天寶之難;信盧杞,以啟建中之亂;信李訓鄭注,以致甘露之變者。
上問房玄齡、蕭璃曰:隋文帝何如主也。對曰:文帝勤於為治,每臨朝,或至曰反。五品以上引坐論事,衛士傳餐而食。雖性非仁厚,亦勵精之主也。上曰:公得其一,未知其二。文帝不明而喜察。不明,則照有不通;喜察,則多疑於物事,皆自失不任草臣。天下之廣,一日萬幾,雖後勞神苦形,豈能一一中理。草臣既知上意,唯物取決受成,雖有愆違,莫敢諫爭。此所以二世而亡也。朕則不然,擇天下賢才,真之百官,使思天下之事,關由宰相審熟便安,然後奏聞。有功則賞,有罪則刑,誰敢不竭心力,以脩職業,何憂天下之不治乎。因敕百司:自今詔敕行下,有未便者,皆應執奏,毋得阿從,不盡己意。

錄曰:帝之言,其君人之規鑒歟。夫不明而喜察,後世之通弊也。是非不可以一人掩,而惟憑己之可否,則是非亂矣;善惡不可以一人次,
而惟恣己之好惡,則善惡惑矣;功罪不可以一人斷,而惟私己之與奪,則功罪淆矣。是故以不明自諉,而責成於人,猶可言也;以苛細自任,而動疑於物,不可言也。天下至大,而心思之所量者小,兆民無窮;而耳目之所及,有限也。故己有不便,而令百司執奏,則己無偏重之息矣;人有未知,而能選賢任能,則人無廢事之憂矣。此貞觀之治,庶幾可稱。後之人君,其諸念之哉。
房玄齡明達吏事,濟以文學,夙夜盡心,惟恐一物失所,用`法寬平,聞人有善若己有之,不以求備取人,不以己長格物。與如晦引拔士類,常如不及,至於臺閣規模,皆二人所定。上每與玄齡謀事,必曰:非如晦不能庾。及如晦至,卒用玄齡之策。蓋玄齡善謀,如晦能斷,二人深相得,同心狗國。故世稱賢相者,推房杜焉。

錄曰:愚觀唐之房杜,與漢之良平不同,足未見其躡,耳未見其附,而史稱善謀。何也。曰:此善藏其用者也。夫以唐之太宗視漢之高祖,其豁達大度,有不同也。是故以帝之神采英發,舉世皆拜下風,使為房杜者畫一策,則挾為己長,運一籌,則伐為己有,如良平之自見,豈能始終其業哉。今上與玄齡謀事,鈴曰:非如晦不能斷,及如晦至,卒用玄齡之策,君臣朋友之問,豈非善藏其用者哉。
上謂長孫無忌等曰:人苦不自知其過。卿可為朕明言之。對曰:陛下武功文德,臣等將順之不暇,又何過之可言。上曰:朕問公以己過,公等乃曲相諛說。朕欲面舉公等得失,以相戒而改之,何如。皆拜謝。上曰:長孫無忌善避嫌疑,應物敏捷,決斷事理,古人不過,而總兵攻戰,非其所長。高士廉涉獵古今,心稍明遠,臨難不改節,當官無朋黨,所乏者骨魎規諫耳。唐儉言辭辨捷,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遂無言及於獻替。揚師道性行純和,自無愆違,而情實怯懦,緩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質敦厚,文章華贍,而持論怛據,經遠自當,不負於物。劉汨性最堅貞,有利益然其意,尚然諾私於朋友。馬周見事敏速,性甚貞正,論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稱意。褚遂良學問稍長,性亦堅正,每瀉忠誠,親附於朕,譬如飛烏依人,人自憐之。

錄曰:帝之始也,欲聞己過,而及群臣;其終也,遍舉群臣,而忘己過。至他曰之評魏武,乃曰:臨危制勝,料敵設奇,一將之智有餘,萬乘之才不足。嗚呼。合而觀之,可以見帝之失得矣。又何必曲相談說哉。
德宗詔郭子儀還,以李光弼代之,士卒涕泣,遮中使請留子儀,子儀給之曰:我賤中使耳,未行也。因躍馬而去。光弼以騎五百,馳赴束都,夜入其卑。兵馬使張用濟與諸將謀,以精銳突入東京,逐光弼,請子儀,命其士皆被甲上馬以待。康元寶難曰:君以兵請令公,朝廷必疑。此令公諷君為之,是破其家也。郭氏百口何負於君,而為此乎。用濟乃止。
錄曰:宋岳飛之班師,與郭令公之躍馬,其意正同。而老儒經生或責以將在軍,君令有所不受,宜待中原克復,而後聽命。其歟用濟之謀,何以異哉。
《宋史》:太祖皇帝未嘗為學,晚好讀書,然性豁達,不事嬌餚。京城新宮成,御正殿坐,令洞開諸門,皆端直軒豁,無有壅蔽。因謂左右曰:此正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見之矣。又嘗謂宰相薛居正等曰:古之為君,鮮能正心,自致無過之地。朕嘗夙夜畏懼,防非窒慾,庶幾以德化人之義。如唐太宗受人諫疏,直詆其失,曾不愧恥,豈如不為之,而使臣下無問言哉。
錄曰:《虞書》之人心惟危,非與慾也。《中庸》之不睹不聞,戒與慎也。帝之胸次,可與玩於千仞高明之上,夫何問然之有哉。以唐太宗能受書言,尚為僧恥,蚓於歸,非文過者乎,後世無能及矣。

太宗勤於為學,每臨朝後觀書,自己自申,然後釋卷。詔史館脩《太平御覽》一千卷,日進三卷。宋琪等以勞瘁為諫。帝曰:開卷有益,不為勞也。朕欲周歲讀褊是書耳。
錄曰:帝王之學與經生異。竊以為經生亦當體認性情,傳求理趣。至於誇多鬥靡,徒勞而無益也。若太祖之於二典,不惟能讀,而又能行,繼世之後,所當取法。乃脩《太平御覽》之書,支離破碎,無裨實用。雖日進三巷,果何益哉。宜乎田錫之不取也。
田錫耿介寡合,多智好禮。嘗奏:舊有御覽,但分門事類,無益聖心。臣請別為御覽。又集經史切要之言,為御屏風,置宸座之側,庶治亂興亡之鑒,常在目矣。其御覽序曰:聖人之道,布在方冊。六經,則言高指遠,非講求討論,不可測其淵深;諸史,則邇異事殊,非參會異同,豈易記其繁雜;子書,則異端之說勝;文集,則宗經之詞寡。非獵精義,以為鑒戒,舉綱要,以觀會通,為日覽之書,資日新之德,則雖白首未能窮也。御屏風序曰:古之帝王盤盂有銘,几杖有戒。蓋起居必睹,而夙夜不忘也。臣每覽經史子集,取其語要,輒用進獻。日夕觀省,則聖德日新,與湯武比隆矣。
錄曰:愚觀漢宋二祖,皆未嘗為學,而能不失帝王之範團;唐宋二宗,皆攻苦博學,而反不免後世之譏議。何也。豈非所務於博聞強記,而不切近於格物致知,故其所就亦止於文詞字畫,而不關於誠意正心乎。真宗徒能嘆美田錫,以為天奪之速,不能盡力章疏,以收直諫之功,何況一屏風之置哉,雖別為御覽,亦從然矣。
趙普少習吏事,寡學術。太祖勸其讀書,遂手不釋卷,每歸私第,園戶啟筐,取書誦之竟曰;及次曰,臨政處次如流。既卒,家人發筐取書視之,則《論語》二十篇也。常謂帝曰:臣有《論語》一部,以半部佐太祖定天下,以半部佐陛下致太平。李沆嘗讀《論語》,或問之,沆曰:沆為宰相,如《論語》中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尚未能行聖人之言,終身誦之可也。

錄曰:趙忠獻之讀《論語》,可謂侈然自負矣。然不知虎兕出柙,玉毀櫝中,是誰之過,所以舍曰:欲之,而叉為之辭也。李文靖之讀《論語》,可謂歉然自損矣。然實能居之無倦,行之以忠,所以夫人不言,言叉有中也。嗚呼。若人也,其所先見謂各智,其所不欺謂之仁,兼以終身誦之,謂之勇。觀於聖言,豈非不憂不惑不懼者歟。
及沆為相,王旦乃參政事,以西北用兵,或至吁食,嘆曰:安能坐致太平,優游無事耶。沆曰:少有憂勤,足為警戒。他日四方寧謐,朝廷未必無事。旦不以為然。沆又曰取四方水旱盜賊奏之,旦以為細事,不足煩上聽。沆曰:人主少年,當使知四方艱難,不然血氣方剛,不留意聲色犬馬,則土木甲兵;禱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見此,參政他日之憂也。沆沒後,真宗以契丹既和,西夏納款,遂封岱祠汾,大營
宮觀,蒐講墜典,靡有暇曰。旦親見王欽若丁謂等所為,欲諫則業已同之,欲去則上遇之厚,乃以沆先識之遠,嘆曰:李文靖,真聖人也。當時遂謂之聖相。
錄曰:自《商書》聿求元聖之後,孰有稱聖相者哉。沆之先智,洞若筮龜,終宋之世,一人而已。
沆應接賓客常寡言,外議以為無口匏,弟維乘問為言,沆曰:吾非不知也。然今朝廷大小之臣,皆得言事,上封論奏,了無壅蔽,及下,有司皆得見之。若邦國大事,如李宗誇、趙安仁皆時之英秀,與之談論,猶不能啟發吾意。自餘通籍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措,即席必自論功勗,以希寵獎。此有何策,而與之接語哉。苟屈意妄言,即世所謂籠罩。籠罩之事,僕未能也。

錄曰:愚觀沆之所言,莫不曲盡後生之情狀。其稱籠罩,乃外示虛文,中無實意,果於世俗之態,極為親切,乃知聖相之智無不知也。然則人豈可僥倖於市童之憐,而甘心於識者之鄙耶。
陳恕久領三司,真宗初即位,常命條具中外錢穀之數以聞,恕久不進,屢詔趣之,對曰:僅下富於春秋,若使知府庫充實,恐生侈心。故不敢以告。帝嘉之。
錄曰:恕以心計任職,本無足列。然帝之侈心,彼窺之已熟。使恕而在,天書之詳,必不肯為,且不足以望之矣。錄之。
曹彬克江南,歸蕭然,行李惟圖籍衣袁而已。閤門進榜子云:奉勸差往江南,勾當公事。回還時,人嘉其不伐。初彬之伐唐也,帝謂曰:俟克李煜,當以卿為使相。潘美預賀,彬曰:不然。是行也,仗天威,遵廟謨,吾何功哉。況使相極品乎。美曰:何謂也。彬曰:太原未平耳。及還獻俘。帝曰:本授卿使相,然劉繼恩未下,姑少待之。美視彬微笑,帝誥之,美以實對,帝亦大笑,乃賜彬錢五十萬。彬退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不過多得錢耳。至是乃拜樞密使。
錄曰:彬之智識,而可少哉。以馬援而有梁松之謗,以王濬而有周浚之書。君子居功之際,不可以不慎也。雖然彼拔劍擊柱,攘臂音拳,尚不能止,區區使相,曾無足介。《詩》不云乎:不恢不求,何用不臧。彬之與美,可謂交相得矣。
張詠知益州時,民訛言,有白頭老翁午後食人,一郡囂然。公訪於市肆,乃歸,明人言之,遂詠其人,即曰帖然,諭人曰:妖訛之興,沙氣乘之。妖則有形,訛則有聲。止訛之術,在乎識斷,不在獻勝。又方兵火之餘,人懷反側,一日合軍大閱,眾始出、忽嵩呼者三,公亦下馬束望,呼萬歲,復攬轡行,眾不敢灌。或以告韓琦,琦曰:當是時,某亦莫能措也。其智略,大率類此。常謂李畋曰:大小之事,皆須用智。智猶水也,不流則腐。若凡百不用智,則臨大事之際,寧有智來。又曰:臨事有三難,能見一也,見而能行二也,當行必果央三也。

錄曰:自孟子言:穿鑿之後,忠定之言,吃緊已乎。夫智不可鑿,亦不可窮。不順則鑿,不流則窮。循理為順,不竭為流。是故止訛之衍,斷之聚也;攬轡之呼,敏之輿也;不斷不敏,智之賊也。失此三者,一人不可治,一步不可行,蚓天下大事乎。故曰:忠定之言,可謂吃緊矣。
契丹寇澶州,帝大駭,以問寇準,準對曰:陛下欲了此,不過五曰耳。願帝幸澶州,同列聞之懼,有欲退者,準止之。令候駕起,帝亦難之,將還內。準懇留曰:陛下入,則臣不得見,大事去矣。畢士安力勸帝如準所請,帝乃議親征,召群臣問方略,王欽若,臨江人,請幸金陵;陳堯叟,聞州人,請幸成都。帝復問準,準心知二人之謀,若揚為不知者,乃曰:誰為陛下畫此策,罪可誅也。今陛下神武,將臣協和,若大駕親征,敵當自遁。不然出奇以撓其謀,堅守以老其師,勞佚之勢,我得勝算矣。奈何棄廟社,欲幸楚蜀,遠地所在,人心崩潰,敵勝勢深入,天下可復保耶。帝乃庾計澶州。
錄曰:我明己巳之變,徐有貞倡議南遷,賴子肅愍之言而止,二事孰為難易耶。以愚觀之,澶淵之寇,宋之裒職,無闕廟社奠安;正統之變,乘輿越在草莽,朝野震動,從違之問,危亡反掌。然當其時,王欽若、徐有貞固自在也。以二公之智,何不亟去之,而使皆得以媒孽其後,何耶。夫智臨之君,黑白易分;甘臨之主,邪正難辨。一旦狙於安富,則驕侈生;忘其禍亂,則釁孽萌。此景德正統之時,掘於二公之正議,其事獲伸於前,而譴禍亦隨於後也。聖人係之曰:至于八月有凶,君子其可忽哉,其可避哉。
帝至澶州南城,望見契丹軍勢甚盛,眾請駐蹕,寇準固請曰: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敵氣未攝,非所以取威次勝也。眾議皆懼,準力爭之,不次。出遇殿前都指揮高瓊,曰:大尉受國恩,今曰以報乎。對曰:瓊,武人,願效死。準乃復入,瓊隨立廷下,準厲聲曰:陛下不以臣言為然,盍試問瓊等。瓊即仰奏曰:寇準言是。麾衛士進輦,帝遂渡河,御北城門樓,遠近望見御蓋,諸軍皆踴躍呼萬歲,聲聞數十里,契丹氣奪。帝悉以軍事付準,準承制專央,號令明肅,士卒畏悅。準不欲賂之以貨財,欲邀其稱臣,及獻幽薊之地,因畫策以進曰:如此,則可保百年無事。不然,數十年後,戎亦生心矣。準蓋欲擊之,使隻輸不返也。時帝方厭兵,乃曰:吾不忍生靈重困,姑聽其和可也。
錄曰:宋之澶州,即今之大明也。末之都汴,與今之都燕,南北相距,未為遼遠。至契丹之侵定州,攻保州,又攻順安軍,又攻北平些,與今之入寇,亦略相當。宋既有魏能、石普敗其前,又有田敏、王超拒其後,故每與宋師戰,小卻即引去,倘徉無鬥志。而澶淵之役,又有寇準獨當其前,欲邀而擊之,使隻輪不返,而真宗一則曰許和,二則曰厭兵。至議歲幣,帝曰:鈴不得已,雖百萬亦可班之。史冊豈皆溢說哉。況漢唐和親,惟守一策,宋之誓書,兼用二議,盍不悉聞于朝,俾君相擇之乎。今年復河套,明年易總治,終歲不得寧居,而惟幸其不來,聽其自去。又有一等之說,以為志在虜掠,無防大事。嗚呼,此正吾之五餌,何不一試,而使生民肝腦塗地耶。愚故因澶淵之事而進當路之人,以為智者先務葉急於此。

弘道錄卷之三十九竟
弘道錄卷之四十

君臣之智

晏殊七歲能文,景德初,張知白安撫江南,以神童薦之。真宗召入,與進士並試,殊神色不攝,援筆成文。帝嘉賞之。每訪以政事,率用方紙,小書己答,并藥封上。帝重其慎密有智,擢知應天府,延范仲淹以教生徒,生平善能知人。故當世知名之士,如仲淹、道輔皆出其門,而富弼、楊察亦其婿也。及為相,益務進賢。後仲淹與韓琦、富弼皆得並用,至於臺閣,亦多一時之選。帝奮然有意,欲因草材,以興治道。至康定、慶曆之間,朝廷號稱得人,皆殊之力也。
錄曰:孟子曰:智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宰相之職,可不務知人乎。始以神童薦,終以知人顯,非不能三年而總小功之察者矣。其卒為名臣,不亦宜乎。

范仲淹知延州。先是各邊分兵,詔總管領萬人,幹轄領五千人,都監領三千人,寇至禦之,則官卑者先出。至是仲淹曰:將不擇人,以官為序,取敗之道也。因大閱州兵,得萬八千人,分六將領之,將三千人,曰夜訓練,量賊衆寡,使更出禦。賊敵人聞之,相戒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
錄曰:愚觀范仲淹,其起也,一書生耳;而腹中數萬甲兵,何自來哉。嗚呼。此張詠所謂大小之事,皆須用智者也。而更出番入,非其變通使然哉。故人能用智,則方寸化而不窮;不能用智,則一籌莫之能展。是皆在我而已,非有大小老少之別也。觀者不可不知。
狄青慎密寡言,深沉有智略,計事必審中機,會而後發,行師先正部伍,明賞罰,與士卒同飢寒勞苦,敵淬犯之,無一士敢後先者。初起行伍,為三班差使。寶元初,趙元昊反時,士卒畏怯,青每臨,陳被髮,帶銅面具,出入敵中,無不披靡,以是數立奇功。尹沬善之,薦曰:此良將材也。仲淹授以《 左氏春秋》 曰:將不知古今,匹夫勇耳。由是折節讀書,悉通秦漢以來兵法。及儂智高叛,帝以為憂,青時為樞副,上表請行,遂進宣撫,至廣南。初鈴轄陳曙失律,兵潰,青曰:令之不齊,兵所以敗。乃斬曙。於是諸將股慄,莫敢仰視。因按兵止營,令軍士休十曰,賊峴者以為未即進。明曰整兵,馳一晝夜,絕崑崙關,出歸仁鋪,大敗賊師。按屍有金龍衣者,眾謂智高已死,欲以上聞。青曰:安知其非詐耶。不敢誣朝廷以貪功也。青雖貴重,面涅猶存,嘗動令除之,自指其面曰:陛下以功擢臣,不問門地。臣所以有今曰,由此涅爾。願留以勸軍中,不敢奉詔。後在樞府,人有持狄梁公告身詣獻之,以為其遠祖。謝曰:一時遭際,安敢自附梁公。贈其人而遣之。
錄曰:人言智高,今不高乎。智者發幾貴速,轉移貴捷,變無常形,施無常露。至於不責僥倖,不忘戮辱,不冒無妄,又皆達者之事。有將如此,不易得矣。而尚不免,卒之疑慮。向使數者或犯一焉,終於不免矣。君子觀人,不可不於其所忽也。
神宗熙寧元年冬十一月,有事於南郊。時執政以河朔旱傷,國用不足,乞南郊勿賜金帛。詔學士議,司馬光曰:救災節用,當自貴近,始可聽也。王安石曰:常一表辭堂撰時,以為一表自知不能,當辭職,不能辭祿。國用所以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財者故也。光曰:善理財者,不過頭會箕斂爾。安石曰:不然。善理財者,不加賦而用足。光曰:天下安有此理。天之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彼設法奪民,其害乃甚於加賦。此蓋桑弘羊欺武帝之言,司馬遷書之,以議武帝之不明耳。爭議不已。帝曰:朕意與光同,姑以不允答之。會安石草詔,引常衰事責兩府,遂不復辭。
錄曰:昔者畢仲游受知於光,貽書曰:安石以興作之說動先帝,而患 財之不足。故几政之可以得民財者,無不用。蓋散青苗,置市易者,事也;而欲興作,息不足者,情也。苟未能杜其情,而徒欲禁其事,是以百說而百不行。智哉,斯言乎。且以宋之中葉,太平全盛,天下無事,加以仁宗之恭儉,英宗之繼體,初未有所損也。而國用不足,至郊恩未敷,以初立好勝之君豈不動心乎。帝之不允,乃所以深允之也。是以古之聖君,澹然無欲,不求足,然後能無不足;不求盈,然後能無不盈。彼以豐盈為慮,求足為心者,雖百計爭之,我之說益遠,彼之論益親。然則安石非能投於帝,帝自投於安石也。其與光之意同乎何有。
秉義郎岳飛犯法將刑,宗澤一見奇之,曰:此將材也。會金人攻氾水,澤以五百騎授飛,使立功贖罪,飛遂大敗金人而還,升飛為統制,而謂之曰:爾智勇材藝,古良將不能過。然好野戰,非萬全計。因授飛陳圖,飛曰:陳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澤是其言,飛由此知名。岳飛上書言:勤王之師日集,宜乘敵息而擊之。黃潛善、汪伯彥輩不能承聖意恢復,奉車駕日益南,恐不足繫中原之望。願陛下乘敵穴未固,親帥六軍北渡,則將士作氣,中原可復。坐越職言事,奪官歸,詣張所所,以飛克中軍,統領問之曰:爾能敵幾何。飛曰: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謀。樂技曳柴以敗刑,莫放釆樵以致絞,皆謀定也。所嬰然曰:君殆非行伍中人,補武經郎。

錄曰:愚觀宗統制、張招撫之識岳武穆也,所以靖康中,以蠟書冒圍募,河北兵民得書喜曰:朝廷棄我,猶有一張察院,能技而用之。應募者,几十七萬。澤留守束京,欲乘暑月,自滑州渡河,取懷衛濬相等州,分路並進,山些忠義之民,相應者不啻百萬,而黃潛善、汪伯彥日置根本於度外。然則飛之越職,正二公之奉職也。苟有如高光者,納蕭何之說,攬鄧禹之謀,將不得為元功乎。徒負智勇之量,卒同暗投之比,君子祇當咎諸公之幸與不幸,不必責帝與諸臣之明與不明也。

趙鼎與張浚並為尚書左右僕射,兼知樞密院事,都督諸路軍馬。是時鼎浚相得甚驩,及命下,史館校勘喻樗門之曰:二人且宜同在樞府,他曰趙退,則以張繼之。立事任人,未甚相遠,則氣脈長。若同處相位,萬有一不合,或當去位,則必更張。是賢者自相背戾矣。後果如樗言。
錄曰:愚觀喻子村之料事,可謂多中矣。夫蕭薨而曹顯,丙先而魏後,房謀而杜斷,崇變而景法,雖曰協心同德,而實繼美踵芳。是以道義流於無窮,功業著於悠久。此後世之所瞻仰也。鼎與浚,雖曰:操心奏騫,矢志在公,觀其以飛之一言,遂致乖忤;因檜之厚貌,輟加深信,則未必忘己之義,無我之心,而自相背戾,豈能保乎。卒以他人之小嫌,而成爾汝之不協。子村之言,不為無徵矣。錄之。

韓世忠懲岳飛之事,遂以所積軍儲錢百萬貫,米九十萬石,酒庫十五,歸於國,上表乞骸。自此杜門謝客,口不言兵。時跨驢携酒,從一二奚童,縱遊湖山,以自樂。平時將佐,罕能見其面。初得疾,勁尚醫視療,世忠曰:吾以布衣間關百戰,致位王公,賴天之靈,得保首領。諸君尚哀其死耶。嘗戒家人曰:吾名世忠。汝曹毋諱忠字,諱而不言,是忘忠也。特以抵排和議,觸檜尤多。或勸止之,曰:今畏禍易同,他日瞑目,豈可受鐵杖於'太祖地下。時大將多曲狥檜,以圖苟全。世忠與檜同在政,地一揖外,未嘗與談。所規畫器仗,精絕過人,知人善獎,部曲繼秉。節旄臥家十年,擔然自如,若未嘗有權位者。
錄曰:湖山之樂,在世忠則以為智,在君子獨以為非。何耶。夫自越王勾踐之臥薪嘗膽也,而後吳始亡;自先朝京動之恣意陳南也,而後宋始滅,皆其所耳聞目擊者也。奈之何,為君者不以雪恥除凶為心,為相者反以讎功忌能為事,遂使英雄之將翻為脂韋之臣,竊圖苟全,豈得已哉。雖以抵排和議,悉皆空言無施。然則列聖在天之靈,果知乎哉,不知乎哉。
劉鎬順昌之戰,募曹成等二人,遣作間事,遇敵佯令墜馬,果被執。兀木間:錡何如人。對曰:太平邊帥,喜聲妓。朝廷以兩國講好,使守東京,圖逸樂耳。兀木喜曰:此易破也。翌日至城下,責諸將喪師,皆曰:南朝用兵,非昔之比。兀術不信,錡遂進軍。衆請先擊韓常軍,錡曰:擊韓雖退兀木,精兵尚在,不可當也。法當先擊兀木俟。其一動,則餘無能為矣。時兀木披白袍,棄甲馬,以牙兵三千督戰,皆重留甲,戴鐵兜牟,號鐵浮圖,錡以槍標去其兜牟,大斧斷其臂,又有拐子馬,號長勝軍,至是亦為所破。是役也,錡兵不盈二萬,出戰僅五千人,特以智計先定,不為諸將所惑,屢勝所驕,而能以寡禦衆,以逸待勞,故能成功。洪皓自金密奏,順昌之捷,余人震恐,意欲捐燕以南棄之;謂是時諸將協心,分路追討,則兀木可擒,汴京可復。而王師亟還,自失機會,良可惜也。

錄曰:兵法曰:為將者,智信仁勇嚴,缺一不可,而智為之首。此劉錡所以有順昌之捷,而祿者猶為之踴躍也。此時和議已成,譬則落場之文,略有可觀。外此,皆懼合之境矣,復何機會之有。
汪立信自為沿江招討大使,在江陵即上疏,請益安陸府兵,凡邊戍,不宜抽臧,曰:為今之計有三:宜盡出內郡之兵,以實外禦,見兵可七十餘萬人,老弱柔脆,七分汰二,為選兵五十餘萬。而沿江之守,不過七千里,若距百里而屯,屯有守將,十屯為府,府有總督,其尤要害處,叅倍其兵,無事,則泛舟長淮,往來游徽;有事,則東西齊奮,戰守並用,刀斗相聞,餽餉不絕,互相應援,以為聯絡之勢,選宗室親王、忠良有幹用大臣立為統制,分東西二府,以蒞任率然之勢。此上策也。久拘聘使,無益於我,徒使敵得以為辭。請禮而歸之,許輸歲幣,以緩師期,不二三年,邊境稍休,藩垣稍固,生兵日增,可戰可守。此中策也。似道得書,抵之於地,曰:瞎賊狂言,敢爾乃中,以危法廢之。及似道喪師還,又召為招討使,俾就建康募兵,以授江上諸郡。即日上道,與似道遇於蕪湖,撫立信背曰:不信公言,以至於此。既至建康,守兵悉潰,而四面皆元兵,立信知事不成,歎曰:吾生為宋臣,死為宋鬼。或有以立信二策告於伯顏,嘆息曰:宋有是人,使果用之,我安得至此。
錄曰:孟子曰:無是非之鈴,非人也。時沿江之策,已為下計,譬之焦頭爛額,不可斯須緩者。此而為狂,無乃真喪其心乎。雖然似道非喪心者,特以迷於鴆毒,稔於貫盈,至是已非人矣。天將假鄭虎臣之手,以彰賣國之惡,故不得不至此也。
《皇明名臣錄》:誠意伯劉基慷慨多智,攻於天文。時寓杭,適遊西湖,有異雲起西北,光映水中。同遊者以為慶雲,分韻賦詩,公獨縱飲曰:此天子氣也,應在金陵。十年後,有王者起,我當輔之。太祖下金華,定括蒼,公又指乾象,謂所親曰:此天命也,豈人力能之耶。果遣使來聘。遂由間道詣金陵,陳時務十八策。會陳氏入寇,或謀以城降,或以鐘山有王氣,欲奔據之。公獨曰:如臣之計,莫若傾府庫,開至誠,以固士心。且天道後舉者勝,宜伏兵伺隙擊之。取威制敵,以成王業,在此時也。上遂用公策,乘束風發,伏擊之,斬獲無算。中書省設御座,將奉小明王,公怒罵曰:彼牧堅,奉之何為。不拜,陳天命所在。上感悟,乃定征伐之計。洪都守將胡均美使其子約降,上初有難色,公自後踢所坐胡床,上意悟許之。均美遂以城降。及後,屢欲用以為相,辭曰:宰相,國之重任。譬如易柱,必得大才,然後可;若束小木為之,將速顛覆。如臣非不自知,但疾惡太深,又不耐繁劇,為之且孤大恩。上由是益重公,稱為老先生而不名,又曰:吾之子房也。嘗著書,恐不及見,以貽天下,後世詛意,身親用之。故公之事業具於書,此元之所以亡也;公之書見於事業,此皇明之所以興也。一人之用舍,有關於天下國家之重如此。

錄曰:楊文懿公有言:子房之策不見詞章,玄齡之文僅辮,符檄未見。擅開國之勳業,而兼傳世之文章,公可謂千古之人豪矣。世或疑其仕元,或獨稱其觀象者,是猶訾伊尹之五就,知周公止於才藝而已。愚獨以公之辭宰相不居,鑿鑿乎,則哲之智。世以為無踰於公,而公自視歉然,其過人遠矣,非挾智任術者比也。
永樂宣德間,名臣稱三楊:文貞西楊,文敏東楊,文定南楊。東楊天資明敏,有果斷之才。每朝廷事,使中官來閣下議,必曰:東楊先生在否。或知不在,即回。然凡議事,未嘗不遜。西楊或執以不可行者,己而卒斷於東楊,灼然可行而無礙也。每秋,勅文武大臣審錄重囚,自英國而下俱遜避,候二楊先生決之。西楊訊之,未嘗决,至不可了,東楊一問即决,衆皆嘆服。時主上英武,羣臣奏對,少能稱旨,惟愛東陽之才,未嘗一日離左右,几密謨至計,必參與焉。或大臣謀事未決,文廟不樂,至發怒,東楊一至,輒霽威,事亦隨次。東楊嘗語夏太常仲昭曰:吾見人臣以抗直受禍者,每深惜之大。凡事君自有體,進諫亦有方。譬若上讀千文,云:天地玄紅,未可便言。安知不以嘗我,又安知主意云何。俟其至再,或有所詢,則應之曰:臣幼讀千文,云:天地玄黃,未知是否。其智大率類此。及李時勉又曰:西楊先生未仕時,與楚府教授昊由翁草逆交。由翁為余言:先生博學有智,端敏寬厚,識達事體,不矜已傲物。及居禁近,參掌機務,公平廣大,寬和有則,其心專在於國家,未嘗一毫私己。至於臨大政,决大疑,衆皆爭論紛紜,獨無二禹,久之徐為一言,衆莫不懾服。有輿論不一,須上聞者,既以聞,卒從先生言。其在上前,遇事盡言,不計利害,每辨論人才賢否,解翻人過失,一出於公,不以恩條為輕重取舍。至於獻可替否,有旋乾轉坤之力,然未嘗與人言。大臣宰相之事,於此見之。

錄曰:愚觀三楊之遭際,無異前代。以今目錄之所書,有房杜推讓之風,水東之所記,有平勃自牖之勢;文集之所序,有韓范居身之本。其所以出幽就明,建功立業,智哉若人也已。錄之。
平江伯陳誼周旋有智略。靖難,師至江北,誼知天命有歸,率舟師迎濟,封平江伯。時北京軍儲不充,命公歲董運百萬石,道海給之,建百萬倉於直沽,尹兒漫城天津衛,籍兵萬人戍守,漕洲所經海島,夷人畏憚,悉避匿,公下令俾出為市,而遣官監臨平,其直無敢譁,人兩便之。既建北京,罷海運,公建議造淺嵯二千艘,初歲運二百萬石,後增至五百萬石。疏清江,浦引水,由管家湖入鴨陳口達淮,以兔外河風濤之險,就管家湖築堤亙十里,以便引舟。開儀真、瓜州二壩潮港之湮鑿,呂梁、徐州二洪巨石以平水勢,築沛縣刁陽湖、濟寧南旺湖長堤,開泰州白塔河通大江,築高郵湖堤,隄內鑿渠,亙四十里,以通舟,南北造梁以便行。自淮至臨清,相水勢高下,建閘四十有七,以時啟閉,皆舟楫通行永遠之利。又沿河置舍五百六十八所,舍置導淺夫,沿堤鑿井、樹木以便行。凡慮為之周,而事為之果。
錄曰:愚觀是時,南北未通,天乃篤生異人於大江之濟。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嗚呼,始以平江封,終以濟川顯。《書》 曰:若濟大川,用汝作舟楫。斯言當不誣矣。而廟祀至會,血食不廢,其亦以此也夫。
周文襄公忱初登進士,選庶吉士曾菜等二十八人,公自陳願進學其間。太宗喜曰:是真有志者。命增入。後歷官工部侍郎,巡撫南畿,凡二十二年。沉敏多智,為人謙恭,言苦不出口,而謀慮探長,善釆衆論。凡所猷為,必咨之細民父老及守令,而後决之。於己尤善記憶,有奸民以斷理數事嘗公者,曰:汝於某事某處,吾已庾之,何為復言。吏於稅糧有所欺隱,必曰:某年撥其處若干,某年存留若干。以籍驗之果然,吏驚服以為神。初蘇州稅糧負欠七百九十餘萬,常松亦然,屢遣官催迫,未能就緒。公至詢父老,皆云蘇松民俗,大戶不出加耗,以致小戶連累納欠;乃使大小戶一例加耗,奏行南京,鑄送鐵斛,於是出入均平舊例,不許團局收糧。公曰:此負欠之由也。遂令各縣於水次推一人總之,名曰總。收定與加耗各有定則,除撥運外,自羨存積在倉,號曰餘米。至次年,各照加臧徵收,依前撥運外,猶有附餘,令各縣造倉一所,名曰濟農,將剩米運入,以備賑濟,或農民缺食,及運夫遭風、被盜者,聽給借納,秋成抵斗還官。凡官府織造,供應軍需之類,盡出於所積餘米。蓋民賦歲一石五斗之外,漠然不見化役之及,而官府無復科索之擾。諸縣學校先賢祠,各郡橋梁河道,多所修茸濬治,一切取諸餘米。人爭為立生祠,沒因以祀之。其後戶部言,濟農餘米,失於稽考,奏遣曹屬,盡數歸之官。於是徵需雜然,通負自若,人益思公焉。

錄曰:王文恪公論都御史何鎰曰:夫財生於地,成於天,而理之存乎人。理之有法則,以不足為有餘;理之無法則,以有餘為不足。其張弛贏縮,一視其人。若文襄者,真其人哉。故每每舉之,以為巡撫之法。昔者江南諸郡數苦大小公私懸罄,比歲豐稔相仍,粒米狼戾。亦嘗究其故乎,此人事,非天時也。及當何公巡撫之時,江南大饑,上據荒十二策,得兌軍留州祿米、軍儲諸費八十餘萬。於是江南諸府在在充物,時議濬。吳松白茅港方以費無所出,乃請以充軍諸費充焉,用米至二十八萬而不為費。此役成,而東南無水息矣。則歲之豐凶,率歸之天時,可乎。所謂以不足為有餘者,非是之謂與。此文襄之智,至今猶思之也。

知蘇州府况鐘,初由小吏事尚書呂震,震薦其才,授禮部儀制司主事,進郎中。時仁廟初政,令在京五品以上,各舉所知,鐘乃舉左春坊張宗硿。仁廟召問楊士奇曰:人皆薦外郡下僚,鐘何乃舉朕宮官。士奇曰:臣與王直方欲擬薦,不意遽為所先耳。仁廟大喜曰:鐘知宗漣,亦可謂賢矣。蓋已有嚮用意。宣廟即位,大臣奏蘇州大郡,繁劇難治,擢為知府。至即黜屬官貪暴五人,庸懦十餘人,遂與周巡檢講究收糧之法,由永樂間轉輸北京,餉道遼遠,糧以一徵三,府二百七十萬石,加徵至八百一十萬石,除正供及儀舟船之費,羨餘皆為糧長所匿,乃議別立糧頭以分其勢,除兔舊徵三分之一,以其二之一為轉輸費,餘米皆入濟農倉,以為來年經費之本由。是年馬草米數十萬石,夏稅折布絲數十萬斤,絹數十萬匹,小麥數十萬石,皆以餘米代納。而凡雜出供費,亦以此買辨。上不失征科之期,下無毫髮於民。遇災旱,輒發賑之,每活輒數十萬人,其惠利及於貧困者無窮。至九載滿去,闔郡民扣閽乞留,至八萬餘人,遂遣再任。後以疾卒,民競立祠祀之。

錄曰:耗者前此蘇松民俗,大戶不出加耗者其此類歟。時上有仁廟之君,又有文襄之臣,鐘之智惠,若鴻毛之遇順風耳。不然以小史而干,朝廷薦舉之大宰相方且後之;以一守而厪八萬扣閽之人朝議方且從之,難乎免於今之世矣。錄之。

弘道錄卷之四十竟

弘道錄卷之四十一

父子之智

《堯典》:帝曰:疇咨若時登庸。放齊曰:胤子朱啟明。帝曰:吁,嚚訟可乎。

錄曰:此大聖之獨見,度越於千古。其所以傳賢而不傳子者,决於此矣。夫危微之間,所冷毫末,乃聖愚之所由分也。開明之性,近於道心,然不能純乎天理,則其發之於言,必不能已於辯訟也。可見聖人折理欲於毫芒之間,苟有毫釐之不至,未有不以開明為睿,辯訟為才者,而況於苗之碩,子之惡乎。以是為典,後世猶有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以為天下盡出於己之下者。然則,朱也,其超乎萬人之上矣。
《史記》:帝乙三子,長微子啟,次中行,季受辛。受辛,即紂也。紂之母為后賢,時紂尚少,帝乙及后欲立啟為太子,太史據法爭之曰:有妻之子,不可立妾之子。於是乃立紂。

錄曰:帝乙之事,商家之不幸,抑天命之當終也。夫太史之爭,天下之正法也。是時紂母賢而子尚少,帝乙寧知其亡國而預易之耶。後世若扶蘇、楊勇之事,實人謀之不臧也。抑商以一微子不能立而棄之,而周乃更泰伯、伯邑考,皆舍長而立其次,豈非天命之有在耶。
周古公三子,長太伯,次虞仲,次季歷。季歷娶太任,乃賢德婦人,生昌,有聖瑞。古公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於是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歷,以傳昌,乃亡如荊蠻,文身斷髮,以示不可復用。古公卒,季歷立,是為公季。公季脩古公遺道,篤於行義,諸侯順之。公季卒,子昌立,是為西伯。

錄曰:升之為卦也,巽而順,剛中而應,是以大亨也。周自古公以來,以允升居於上,而太伯仲雍以孚誠應於下,於是王季得升其虛邑無所疑阻,以至於西伯王業之興,豈偶然哉。向使太王無信順之明,太伯乏巽應之智,昌雖龍德剛中,無所用矣。可以見文王作易,得於家傳身體。其曰:王用饗於岐山,蓋實事也,豈無徵之空言哉。
孔叢子穆公問於子思曰:立太子有常乎。曰:有之。公曰:昔文王舍適而立某次,微子舍孫而立其弟,是何法也。曰:殷人質,而尊其尊,故立弟;周人文,而親其親,故立子。亦各有其禮也。文質不同,其禮則異。文王舍適立次,權也。公曰:苟得行權,豈唯聖人唯賢與愛立也。曰:聖人不以權教,故立制垂法,順之為貴。若必欲犯,何有於異。公曰:舍賢立聖,舍愚立賢,何好。子思曰:唯聖立聖,其文王乎。不及文王者,則各賢其所愛,不殊於適,何以限之。必不能審賢愚之分,請父兄羣臣卜於祖廟,亦權之可也。
錄曰:此大賢之言,切中夫人之病,萬世不可易也。夫堯子開明,舜子讓德,苟非至聖,孰能舍此而立彼乎,而况後世之溺愛者乎。苟無一定之限而人焉,是狗其禍,有不可勝言者矣。至於卜,雖古人不廢無,亦權之不得已耳,非智之得也。
《左傳》: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內外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敢貪天之功乎。下義其罪,上賞其姦,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惹。對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將隱,焉用文之,是求顯也。母曰:能如是乎,與女偕隱。遂隱而死。晉侯求之不獲,以綿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
錄曰:介推之棄綿上也,不智於晉之啟南陽歟。夫溫之難,天未厭周,子帶上悖不蒸,亡將無日,秦伯以為功矣。文乃攘為己有,異於乞醱一聞耳,乃若崎嶇草昧,一十九年之間,初非一朝一夕之故。介祿而弗及,王章而可求哉。雖然隱者其身也,顯者其名也。君子哉,介子歟。不然披以仇,須以竊,豈真可無言歟。言,則寺而豎矣,宜乎介子之不言也。
晋叔向之母拓叔虎之母美而不使,其子皆諫,母曰:深山太澤,實生蛟龍。彼美,懼其生龍蛇,以禍汝也。使往視寢,生叔虎,美而有勇力,樂懷子璧之,故反於難。及叔向欲娶於申公巫臣,其母曰:子靈之妻,役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國兩卿矣。可無懲乎。吾聞之,甚美必有甚惡。是鄭穆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妹也。子貉早死無後,而天鍾美於是,將必以是大有收也。叔向懼不敢娶,平公彊使娶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長叔姒生方,姑視之。及堂,閩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非是,莫喪羊舌氏矣。遂弗視。

錄曰:愚觀羊舌氏之母,其智有足多,未可以其姑而少之也。夫上有聖世,所以成之者遠,內有賢妃,所以助之者深。有用世克明德端,此乎係也,而況殺天敗子,曰國亡家之人乎。禮世有刑人不娶,昤可謂不能斷矣。其博識多聞,乃其糠枇焉耳。是以君子必務誠意正心,脩身齊家,一毫不可苟,一事不可鈌,嗣是而及於胤毓,未有不善者矣。
《國語》:祁奚辭於軍尉,公問焉,曰:孰可。對曰:臣之子午可。人有言曰:擇臣莫若君,擇子莫若父。午之少也,婉以從令,游有卿,處有所,好學而不戲;其壯也,強志而用命,守業而不淫;其冠也,和安而好敬,柔惠小物,而鎮定大事,有直質而無流心,非義不變,非上不舉。若臨大事,其可以賢於臣也。臣請薦,所能擇,而君比義焉。公使祁午為軍尉,沒平公軍無枇政。
錄曰:愚觀祁奚之言,與今寒士之教子何以異哉。自少而壯而冠,形容曲盡,人之善為嗣令,一至此哉。今人見一子弟,若瑰瑛,若瑚漣,然夫誰不愛曰慕之,而不知其優游涵養,切磋琢磨,乃心何如其倦倦也。幸而如午至樂無紀,又幸而如奚至公無嫌,此父子之閒,恩如天地,明如日月,何但一軍尉哉。抑觀晉之盛時,若趙文子孤也,而成物滋備;范文子蒙也,而敬讓聿崇。及其衰也,長如伯魯,而一詞無措;疆如智瑤,而五賢凌人,於此可驗。匪特家運是關,國祚實縣之矣。蚓今天下一統,賢才大同,而可不務預養乎。
《通鑑》:趙簡子之子,長伯魯,次無恤。將欲置後,不知所立,乃書訓戒之辭於二簡,以授二子,命之曰:謹識之。二年而問之,伯魯不能舉一辭,求其簡,已亡之矣;問無恤,誦其辭甚習,求其簡,出諸袖中而奏之。於是簡子以無恤為賢立以為後。
錄曰:趙簡子豈賢於智宣子乎。宵之拾,恤之置,何其禍福之霄壞也。象曰:需,須也。險在前也,則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夫以宵之狠在面,瑤之狠在心,豈不能須而得之歟。三家分晉,勢不並立,乃剛愎自用,陷於不義,亡何日乎。是故鞅之簡,三年而後問,所謂需於郊,利用怛也;恤之水,三版而後决,所謂需於血,出自穴也。古人之備難至矣,禍福之自求審矣。
秦伐趙,趙王求救於齊,齊曰,必以長安君為質。太后不可,齊師不出。大臣強諫,太后怒曰:復有言長安君為質者,必唾其面。左師觸龍於是願見太后盛氣而需之入,徐趨而謝曰:老臣病足,不得見久矣。竊自恐太后體之有所苦也。后曰:老婦侍輦而行。復曰:食得母衰乎。曰:恃粥耳。后不和之色稍解,乃曰:老臣賤息舒棋最少不肖,而竊憐愛之,願得補黑衣之缺,以衛王宮。后曰:丈夫亦愛少子乎。對日:甚於婦人。后笑曰:婦人共甚。曰:老臣竊以為媼之愛燕后,賢於長安君。后曰: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左師曰:父母愛其子,則為之計探遠。常聞媼之送燕后也,持其踵而位,祭祀則祝之,必勿使反,豈非為之計長久,以為子孫相繼為主也耶。太后曰:然。左師曰:今三世以前至於趙王之子孫為侯者,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曰:此其近者禍及身,遠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侯則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今媼尊長安君,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與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於國,一旦有不諱,長安君何以自託於趙哉。太后曰:諾。恣君之所使之。於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乘,為質於齊,齊乃出師,秦為之退。

錄曰:左師之悟后,與四皓之安劉,伊川並載程傳,果然乎。曰:不然也。夫左師之諫,從容不迫,出於愛憶之間,始終不外其良心。此所謂納約自牖,以通其一念之蔽者也。呂后以澤而劫良,故良以四皓而劫帝。此所謂濡有衣物,以濟其一時之急者也。嗚呼。安有身居大位,而使天下之人延頸願為太子死死者哉。故帝之從善若轉圓,天資之美也。泛應多謬恨,不學之過也。

《列女傳》:楚令尹,孫叔敵之母也。叔敖為兒時,出遊見兩頭蛇,殺而埋之,歸見其母而泣焉。母問其故,對曰:吾聞見兩頭蛇者死。今兒出遊見之。其母曰:蛇今安在。對曰:吾恐他人復見,殺而埋之矣。母曰:汝不死矣。夫有陰德者有陽報,德勝不祥,仁除百禍。天之處高而聽卑。《書》不云乎,皇天無親,惟德是輔。爾嘿矣,必興於楚。及長為令尹,君子謂叔放之母知道德之次。《詩》云:母氏聖善,此之謂也。

錄曰:甚矣,叔敖之母之聽之聰也。夫始見之詞,未必其可喜也。一變之間,氣度自不俟矣。其陰德之報,未可必然。而聖善之智,古所未有,益以信君子之立心,不可殘民害物。一蛇恐再,况於恣人行暴乎。

將馬服君奢之妻,括之母也。秦攻趙,孝成王使括為將,其母言於王曰:括不可使。王曰:何以。曰:始妾事其父,父時為將,身所奉飯者以十數,所友者以百數,大王及宗室所賜幣帛,盡以與軍,吏士、大夫受命之曰,不問家事。今括為將,束向而朝,軍吏無敢仰視之者。所賜金帛,歸盡藏之,乃曰視便利田宅可買者,王以為若其父乎。父子不同,執心各異,願勿遣。王曰:吾計已决矣。母曰:王終遣之,即有不稱,妾得無隨坐。括既行,趙兵果敗,括死軍覆。以母先言,故卒不加誅。
錄曰:括之不可使將也,其父知之,其母亦知之,所不知者君耳。是時六國以其游魂殘喘,自取覆亡。故先失其是非之本心,且不勝欲速,無暇反而顧之耳。此孟子所以深嘆於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也。
《漢書》:棠邑侯陳嬰之母。始嬰為東陽令,史居縣素有恩人,稱為長者。秦二世時,東陽少年殺縣令,相聚數千人,欲立長帥,乃請嬰。嬰謝不能,強立之,欲以為王。其母曰:我為子家婦,聞其先故不甚貴。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以兵屬人,事苟成,猶得封侯,敗則易以亡,可無為人所指名也。嬰從其言,以兵屬項梁,梁以為上柱國。項氏敗,嬰後歸漢,果以功封棠邑侯。丞相安國侯王陵之母。陵始為縣邑豪,高祖微時凡事之。及起沛,陵亦聚黨數千,逮封漢王,遂以兵屬之。時項羽與漢為敵,計得陵母,輒置軍中。陵使至,則束嚮坐其母,欲以招陵。既而,陵母松送使者,泣曰:為妾語陵,善事漢王。漢王長者,無以老妾故,懷二心。言畢,伏劍而死。陵後與高祖定天下,位至丞相,封侯,傳爵五世。

錄曰:范增於是乎,可愧矣。夫項羽之不可輔,婦人女子皆知之矣。悲夫七十餘年之老,其生也餒於陳母,而亡也惡於王娘乎。使增能勸羽踐入關之約,存鴻溝之界,則不絕項氏之祀;明天亡之意,迴舞劍之戈,則亦不失項伯之封。二者胥失之,豈其智弗若歟。雖然二母之見,順而易;范增之事,逆而難。君子丁艱難亢會之際,其亦幸而為二子用,成賢母之名;不幸而為范增,徒歸天下之惡哉。

《史記》:最錯為人哨直刻深。文帝時以上便宜,擢為太子家令,以其辨,得幸太子,號曰智囊,數上書,言削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文帝不聽,然奇其材,遷中大夫。太子善錯計策,及既位,以為內史,數請間言,事輒聽,寵幸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申屠嘉不便,常以計欲誅錯,不遂,以此愈益貴,遷為御史大夫,悉求請諸'侯之罪過,收其支郡,所更令三十章,諸侯皆誼譁。錯父聞之,從穎川來,謂曰:上初即位,爾為疏用事,侵削諸侯。疏人骨肉,人口議多怨。何也。錯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廟不安。父曰:嗟乎,劉氏安,而最氏安矣。遂飲藥死,曰:吾不忍見禍及其身。死十餘曰,昊楚七國果反。

錄曰:愚觀《史記》所稱智囊有二,然各有所蔽。檸里子蔽於胡清,晁錯蔽於袁盎,豈其好智不好學歟。雖然錯之欲削諸侯,庶幾國爾忘身之義,翻身受戮,為天下笑。疾之親重,卒能全軀以歸於渭南章臺之中,漢景帝反不及秦昭王,亦明矣。若乃錯父之見,其將晚乎。

河南太守嚴延年之母,生五男,皆至二千石,人曰:萬石嚴嫗。延年為太守,所在名為嚴能。冬月,傳屬縣囚論府下,流血數里,號曰屠任。其母常從東海來到洛陽,適見大驚,止都亭,不肯入府,因責數延年曰:幸備郡守,不聞仁義教化,有以全安愚民。顧乘刑罰,多殺人,欲以致威,豈為民父母之意哉。天道神明,人不可獨殺。我不自意,當見壯子被刑戮也。行矣,去汝東歸,掃除墓地耳。後歲餘,太府丞所章結延年罪十餘事,下御史案驗,遂得棄市。東海莫不賢智其母。

錄曰:嗟嘆嚴母之不古若也。夫胎教之與三遷,乃古之賢母所以預養是心,而廣為仁之衛也。嚴#1母果能密察延年之所存,養其不中,抑其大,過,必使童而習之,長者之風純如也;壯而行之,哀矜之情咸若也。苟心之無忍,雖賞之不殘,烏有號稱屠伯而可全身者哉。實受除墓之慘,虛傳賢智之名,嚴#2母之不古若也。悲夫。

京兆尹隽不疑之母慈明善教。不疑為京尹,行縣錄囚徒還,其母輒問所平反,活幾何人。即不疑言多所平反,母喜笑、飲食、言語異於他時。或言無所出,母怒為之不食。故不疑為使,嚴而不殘。君子謂是母也,可謂永錫爾類者矣。
錄曰:愚觀不疑之母,異於延年之母也。夫教貴乎豫也。不疑不辯亡金,固非屠伯之比;母慈明善教,亦無除墓之憂。子善其名,母貽其慶,豈非既明且哲乎。
《後漢書》:昊祐父恢為南海太守,祐年十二從父到官,恢欲殺青簡,以寫經書。祐諫曰:今大人踰越五嶺,遠在海濱,其俗誠陋。然舊有珍怪,上為國家所疑,下為權戚所望。此書若成,載之兼兩。昔馬援以蒼繭興謗,王陽以衣囊徹名嫌疑之間,誠先賢所慎也。恢乃止,撫其首曰:昊氏世不乏季子矣。及長,有知人之明,舉孝廉,為膠東相,以身率物,吏不忍欺。嗇夫孫性私賦民財,市衣以進其父,父得而怒,促歸伏罪,性暫懼,詣閣持衣自首。祐日:掾以親故受迂辱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仁矣。使歸謝其父,還以衣遺之。

錄曰:觀光,則趙廣漢之鈞距,與張敝之絮舜,有所不由矣。此天性之明,智不待教者也。錄之。
《晋書》:陶侃父丹,母湛氏。丹仕昊,為揚武將軍,湛為側室,生侃。而陶氏貧肋,績以資,使交結勝己。鄱陽孝廉范達寓宿於侃,時大雪,乃截髮得雙髮,以易酒肴,樂飲極歡,雖僕從亦過所望,至徹所,臥薪自剉,給其馬。甫侃監源梁於得陽,以一坩鮮遺,母封還責之曰:爾以官物遺,非惟不能益,反以增吾憂矣。逵聞之,嘆息曰:非此母不生此子。薦於廬江太守張夔,夔辟之。後以軍功為江夏太守,加鷹揚將軍,備威儀迎母,鄉里榮之。周類父浚,母李氏,字絡秀。浚為安東將軍,有人倫鑒識,嘗出獵遇雨,止李氏家,會其父兄他出,絡秀聞貴人至,與一婢於內宰豬羊,具數十人之撰甚精,辦而不聞人聲,浚怪使峴之,獨見必一女子甚美,因求為側室,其父兄不許。絡秀曰:門戶珍瘁,何惜一女。若連姻貴族,將來庶有大益。遂許之。生覬及嵩、謨三子,並列顯位。嘗冬至置酒舉觴賜三子曰:吾本渡江,托足無所,不謂推胤華宗,爾等並貴,列吾目前。吾復何憂。嵩起曰:恐不如尊旨。伯仁志大而才短,名重而識間,如乘人之弊,此非自全之道。嵩性抗直,亦不容於世,唯阿奴碌碌,當在阿母目下耳。阿奴,謨小字也。後果如其言。
錄曰:愚觀陶士行、周伯仁之母,可謂敏而達矣。且同出於微,為側室,固不係於世類也。特以剪髮與治具之事,或頗疑之。夫一髮之微,寧值幾何,而能樂飲極歡,一女之弱,倉卒無幾,而兼屠宰畢備乎。豈其賢聲素聞,雖至到髮無斬,精辦素著,雖兼數人不辭,而後遂以為實事乎。若乃降精嵩獄,著名屏翰,雖乃人謀,實天意存焉,不可得而測度之也。

弘道錄卷之四十一竟

#1『嚴』原作『顏』,據文義改。

#2『嚴』原作『顏』,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四十二

父子之智

《唐書》 :貞觀二十三年夏四月,太宗有疾,謂太子曰:李世勣才智有餘,然汝與之無恩,但不能懷服。我今黜之,若其即行俟,我死,汝於後用為僕射,親任之。若徘徊顧望,當殺之耳。遂以同中書門下三品為疊州都督,世勣受詔不至家而去。

錄曰:唐太宗之不能庇其子,若孫也宜哉。托孤之命未行,托勣之言先入,是所以教其餡一。蓋帝本挾數任術,長於任人,而不閑於觀物,故夫今日之心膂,即他日之仇憐;今日之智計,即他日之禍本。自以為得,而不知勣也者,既不難於事帝,安在其不背密乎。其始也,徒以一鬚之剪,為社稷之計,不知鷹犬之量,更思其餘物乎。其終也,乃以去鞅之故智,欲遺安劉之遠圖,悖亦甚矣。斯大有關於唐之宗廟社稷,不可以不錄也。

睿宗元年,上將立太子,以宋王成器嫡長,而平王隆基有大功,疑不能庾。成器辭曰:國家安,則先嫡長;國家危,則先有功。苟違其宜,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之上。涕泣固辭者累日,大臣亦多言平王功太宜立。劉幽求曰:臣聞除天下之禍者,當饗天下之福乎。王拯社稷之危,救君親之難,論功莫大,語德最賢,無可疑者。上從之,立平王隆基為太子。
錄曰:人皆曰:廬陵王之復辟,唐之天下一再造也。而不知造於平王隆基之為太子也。夫震,長子也。若乃建成與承乾及陳王忠,皆庸劣無似,所謂震索索,視矍矍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至於中宗昏愚尤甚,始則其心受辱而不顧,倪首廢棄而不恥,終則生於憂息而不知,制於妻祭而不恤,所謂震逐泥未光者也。以及於玄宗赫然奮怒震驚,羣枉之心發據,積陰之氣神堯。故物不失其舊,所謂震驚百里,不喪喪魁出,可以守宗廟社稷,以為祭主者也。觀於出乃見。

權臯者,唐相德輿父也。以才名表署安祿山從事虐,欲潜潛去,,陰察安有異志又慮禍及老母。,適祿使獻俘京師,回過福昌,尉仲謨,臯從妹婿也,密以計約之,此至河陽,詐稱疾亟召謨,謨至,假為哀哭,祿山遂不疑,許其母歸,乃微服匿跡,侯其母於淇門,奉之畫夜那南去。及渡江,祿山已反,由是名聞天下。採訪使高適表為判官,屬永王璘亂,多劫大士夫,臯又變名以免。玄宗在蜀,聞而嘉之。士君子如李華、柳識皆仰臯之德,以為分天下善惡一人而已。德與四歲能詩,七歲已孝文,十五為文數百篇,名聲日大。韓洄辟從事,是試秘書省,後為禮部尚書平章事。自貞元至元和三十年,羽儀朝行,性直亮寬恕,動作語言,一無外餙,醞籍風流為時稱嚮,於述作特盛,六經百氏,游詠漸漬,其文雅正而弘博,時人以為宗匠焉。

錄曰:愚觀權臯之陷虜窟,可謂無策矣,而能卒保其身,以奉其親,蓋不寧完節全名,抑且慶鍾後裔。韓洄、王定常評臯可為宰輔、師保,卒非空言。父子貞文孝德,羽儀朝行,豈非明哲之君子乎。

符令奇子璘初為盧龍神將,會幽州亂,奔昭義,田悅拒命,奇密語璘曰:吾閱世事多矣。自安史干紀無較噍類,吾觀田氏覆亡無日,汝能委質朝廷,為唐忠臣,吾亦名揚後世。璘泣曰:悅,忍人也,近禍可畏。奇曰:今王師四合,吾屬俎中醞,兒不行,吾死壘尸逆地,云何。璘與父噴臂別,時朝廷遣馬瓊討悅,璘降遂,悅怒切責罵以忘義背主,旦夕且死。身庸何悔。詔拜特進,令奇曰:吾教子以順,殺遂遇害。燧署璘為軍副,一璋常峴趙元昊,知其必叛,封義陽郡王,復表父冤,加左散騎常侍、戶部尚書。

錄曰:此事與權皋等,蚓令奇真死,臯尚假耳。而史不列卓行,豈以其子不在相位耶。祿之。

《宋史》曹璨、曹瑋,皆彬之子也。璨沉毅多智,彬以為類己,特鍾愛焉,授河陽節度使同干章事。瑋沉勇有謀,喜讀書,通《春秋》 三傳,於《左傳》 尤深。李繼遷叛,諸將數出無功,太宗問谁可將者,彬曰:臣少子瑋可任。即召見,以本官同知渭州,時年十九。及彬疾真宗臨視,明以後事,對曰:臣無事可言,臣二子材器可取。臣若內舉,皆堪為將。上問其优劣,對曰:璨不如瑋。後瑋有功,與彬同配饗廟廷。彬,太祖;瑋,仁宗,知子莫如父云。
錄曰:彬之右瑋也,豈預期其不附丁謂歟。是故寧為寇黨,無為謂黨。寇黨雖罪猶榮,以其無天所生也。謂黨雖貴猶戮,以其有靦面目也。蓋不惟國之禎榦,其邦之司直已乎。

瑋常覘趙元昊,知其必叛謂樞密王鬷曰:在陝西日聞趙德明,常使人以馬博易,怒其息微,欲殺之,莫可諫止。時元昊方十餘歲,諫曰:我戎人從事鞍馬,而以資鄰國,易不急之物,已非得策。又從而殺之,邊人誰肯為我用者。德明從之。璋因私念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必有異志。聞其嘗往來牙市中,璋欲識之,屢使人誘致之,不可得,乃使善畫者圖其貌而觀之,真英物也,他曰必為邊患。計其時,正在公秉政之曰,公甚勉之,碳時未以為然,後始嘆其明識。
錄曰:此不但璨之不如璋,談亦未為得也。彬可謂始終不負所舉矣。
向敏中父璃躬親教督,不假顏色,曰:大吾門者,此兒也。及長,姿表瓖碩,豈弟多智,曉民政,善理繁劇,居大任三十年,人以重德目之。為人主所優禮,故雖罹變故,終不得謝。嘗進右僕射兼門下侍郎,真宗謂學士李宗誇曰:朕自即位,未嘗除僕射,今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應大喜,賀客必多,卿試往觀之,勿言朕意也。宗誇既至,門闌寂然,竟入賀曰:今曰聞降麻,士大夫莫不懼慰。敏中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嘗除端揆非,勳望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敏中復唯唯。又歷陳前世為僕射,勳德禮命。敏中亦唯唯,卒無一言。其智略慎重,類如此。子五人,傳正、傳式、傳亮、傳師、傳範。傳亮子經,女即欽聖憲肅皇后也。後累贈敏中燕王,傳亮周王,經吳王,餘孫並顯。
錄曰:宋之后族,或以仁,或以智,或以勇。仁而不濫,智而不繳,勇而不亂。是故彬之清介無伐,是不濫也;敏中豈弟多智,是不繳也;瓊 也。不知尚‘此,而惟色之求,幾何望有子十四人,皆教以讀書,是不亂其伉儷之益,嗣續之賢哉。

呂夷簡與子公著俱拜司空平章事,宋興以三公平章事者四人,而呂氏居其二,士艷其榮。夷簡父蒙亨,即蒙正弟也。祥符問,真宗封太山,幸其第,謂蒙正曰:卿諸子孰可用。對曰:諸子皆不足用,有姪夷簡,宰相才也。由是知名。公著自少即以治心養性為本,於聲利紛華泊然無所好,暑不揮扇,寒不親火,簡重清靜,蓋天稟然。其智識探敏,遇事善決,苟利於國,不以利害動其心,見士大夫以人物為意者,必問其所知,與其所聞參互考實,以達於上。每議政事,博取衆善以為善。神宗嘗言:其於人材不欺,如權衡之稱物,尤能避遠聲跡,不以知人自處。司馬光亦曰:每聞晦叔言,便覺己語為煩。其為人所重如此。
錄曰:愚觀呂許公,不惟文穆知之,王文正亦知之。觀其一言之決,雖筮龜不如,正所謂技茅連茹,以其彙征吉者也。至止獻公,雖曰:人才不欺,如權衡稱物,然未能燭計見效,猶所謂包承包羞者。此人事關於天道,而興衰得失判然見矣。
蘇洵名二子,說曰:輪輻蓋斡,皆有職,子車,而軾獨若無所為者。雖然去軾,吾未見其為完車也。軾乎,吾懼汝之不外內也。天下之車,莫不由轍,而言車之功,轍不與焉。雖然車仆馬斃,而患不及轍。是轍者,禍福之間也。轍乎,吾知兔矣。又《木假山記》 曰:予家有三峰,予每思之,則疑其有數存乎其間。且其孽而不傷,拱而不夭,任為楝梁而不伐,風拔水漂而不破拆,不傷不腐,不破拆而不為人所材,以及於斧斤出於湍沙之問,而不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後得至乎此,則其理似不偶然也。然予之愛之,而又有感焉。予見中峰魁岸踞肆,意氣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二峰者莊栗刻峭,凜乎不可犯,雖其勢服於中峰,而岌然若無阿附意。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
錄曰:史謂軾稍自韜戢,雖不獲柄用,亦當免禍,斯言豈其然哉。觀老泉之所以逆料其子,終身不差毫末,而三峰之說,比喻親切,千古之下可想見一門之內,父子之間,智識非尋常可比,豈草草知其子者同日語哉。

歐陽脩幼喪父,母韓國夫人鄭氏親誨讀書。家貧無資,以荻畫地,教其書字,謂之曰:汝父為吏,嘗夜燭治官書,屢廢而嘆,吾問之,則曰:死獄也。吾求其生不得爾。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蚓求而有得耶,以其有得,則知不求而死者有限也。夫常求其生,猶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此語脩服之終身,凡斷死罪,非殺人者,多所平反。平居教他子弟,亦以此語之。
錄曰:歐陽氏之父,非有所求也,盡己之心焉耳。其母亦非有所為也,明父之志焉耳。此其人所不知,而己獨知之,冥冥之中,所謂陰德莫過於此。故不必明其報應,而但服之終身,尤可為知者道也。
劉安世母有賢名,及安世除諫官,尚未拜命,入白其母曰:朝廷不以安世不肖,使在言路。倘居其官,須明目張膽,以身任責,脫有觸作,禍譴立至。主上方以孝治,若以老母辭,當可兔。母曰:不然。吾聞諫官為天子諍臣,汝父平生欲為之而不可得,汝幸居此地,當捐身以報國恩。正得罪流放,無問遠近,吾當從汝所之。於是受命在職,正色立朝,面折廷爭,人目之以為殿上虎。
錄曰:愚觀安世之事,而嘆死生有命,君子不可以不安也。以敦卞之威權,而濟之以凶虐,人為之甘心者衆矣。不惟嶺表不能死人,而指教數四,或將到而先斃,或數驛而赦原,後世聞之,祇增一哄。若有使之然者,向使母預憂禍息,則直道不顯。直道不顯,母子之賢,無由而彰。此其蓄縮退汗,固不若明目張膽之得以無怍也。

尹焞母陳氏。焞常應舉發策,有誅元祐諸臣乞一郡自效,而上惟恐其去,弗許也。仁宗嘗對左右曰:儒者皆用矣,惟虞伯生未顯擢爾。英宗即位,拜住為相,乃言於上,遣使求之,集以憂還。中丞趙世安乘間為請曰:伯生久居京師甚貧,又病目,幸假外任,以便醫。帝怒曰:虞伯生,汝輩不容耶。帝方嚮用文學,集弘才博識,無施不宜,故重聽其去,有如此。
錄曰:愚觀女士讀書通大義,則有之矣。至《左傳》 歐蘇文,今向學之徒尚猶難之,蚓女子乎。史傳文仲守衡,汲夫婦從,以未有子為禱於南嶽,故集生而文仲異之。嗚呼。生子者,本其氣也。以汲之知人,素本儒流,而楊之睿德,無忝士行,有匹配之賢,而後有嗣續之賢,不待智者可以占知其成就矣,又奚待夢卜之或然歟。
《御製文集? 西平侯沐英誥》 曰:功懋懋官,帝王之定制。思親戀舊,人事之常情。曩者朕於擾攘之時,年已二十有五,尚未生兄女,爾沐英因兵受厄,八歲逢難,罔知存活,朕憐其孤幼,撫育如兒,夜臥同相,數番鼾睡於朕懷。後因有子,爾亦長成,以人情天理度之,不晦爾名,使從爾姓,祀爾祖宗。今也不忘爾孩童之狀,以吾無異於爾父,特封為西平侯。爾當思幸逢之初會,休忘釋難之洪恩,知報不窮,究心利濟,永為多福吉哉。
錄曰:愚觀西平侯與漢之劉肥等耳。肥不旋踵而亡,沐至今猶存,何也。蓋不鑒於齊,無以知漢法之弊;不觀於宗,又何以見明祖之善哉。始焉,提攜撫育,無以異於繼體之愛,終焉,大公至正,卒不隱其疇昔之情。且使得以自復其姓,自彌其祖,不惟遠於稱王稱伯之僭,而曉然功懋懋官之典,真帝王之大智,天理之大公,存之萬世而無弊,又安得下與天同其久,與國同其休哉。則雖有謀臣辯士,無須措一詞。而天章綸泱,不可以不錄也。
《陳沂畜德錄》 :解學士縉應制題虎顧衆彪圖曰: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文皇素不喜仁宗,感此詩甚思。時仁宗留守南京,頗懷憂虞,因命所親夏原吉即日往迎之。
錄曰:愚觀此詩,賢於張良之計遠矣。夫父子,天性之親,與敵國謀臣之見不同。敵國互分彼此,參於物而有功;父子本出因心,切於情而難遏。漢祖狙於課臣之見,莫能進其範圖。明宗得乎天性之仁,故能察夫幾諫,千古之下,斯可以觀。
自#1賦兵得,自募凡百,悉聽所為,有功亦不遽徙,就秩增異。如此,則有材者爭自奮勵,緩急得其死力。時朝議出師,汝談反覆,言不可輕動。既而三京收復,金兵新破,三閫增秩。又蹙額言:邊面無可倚仗,乞超越拘攣,簡拔俊傑,如吳用、周瑜、魯肅、晋任、祖逖、陶侃故事,使之各分方面,連城數十,推轂授權,盡歸賜履,巴蜀一人,荊襄一人,兩淮各一人,一切便宜行事,庶幾伸縮由己,機出於心。朝廷不能用。後二十年,河南果為金守,沿邊諸郡權勢大削,兵事無肯任責者,未幾洛師亦敗,朝論始服其先見云。
錄曰:愚觀二人當光寧危險之朝,韓史用事之日,更歷黨禍,閉門著迷,自少至老,未嘗去書。嘗論韓非李斯,皆有苟卿之才,以其富貴利惠之心重,故世得而賤之,惟卿獨守其身,不苟希合,士可不自重哉。又曰:外之得以窒五聽雜五目擾吾天君者,以未得貞一而靜之理也。苟得之,導以聲色而不能入,投以寶貨而不能中,扇以功名而不能動,凝然湛然,孰得而干之哉。由是觀之,豈不為一代明哲之士。惜乎,無及于用也。錄之。

《遼史》 :義宗倍,阿保機長子,幼聰敏好學,外寬內摯。神冊元年,立為太子。及太祖崩,倍知皇太后欲安德光,與覃臣請於太后而讓位焉。曰:大元帥功德高大,中外攸屬,宜主社稷。於是大元帥即皇帝位,是為太宗。太宗既立,以束平為南京,徙倍居之,命王繼遠選建南京碑,倍復起書樓於西宮,作樂田園詩。唐明宗聞之,遣人跨海持書密召倍,倍乃自忖曰:我以天下讓,主上今反見疑。不如適他國,以成吳大伯之名。載書浮海而去。唐以天 儀衛迎,倍坐船殿,衆官陪列。上壽至汴,明宗賜姓束丹,名日慕華,改瑞州為懷化軍,拜節度使,端慎等州觀察使移鎮滑州。倍雖在異國,常思其親,陶安之使不絕。
錄曰:遼太子倍可謂能知自好矣。惜乎,慕泰伯之名而不求其志,竊季子之跡而不得其意。小山之詩,幾於怨慧;領鎮之意,切於近名;東丹之姓,忽於忘本。被明宗者,父叛子逆,安在其慕華而懷化乎,亦不過行乎夷狄而已。

弘道錄卷之四十二竟

#1本節前尚有兩節與前重復,今刪,本節疑有缺失。

弘道錄卷之四十三

夫婦之智

《家語》:叔梁紇娶於魯之施氏,生女九人,無男;其妾生孟皮,病足。叔梁紇曰:雖有九女而無適,是無子也。乃求婚於顏氏,顏氏有三女,小曰徵在,顏父問三女曰:陬大夫雖父祖為卿士,然先聖之裔也。今其人身長九尺,武力絕倫,吾甚貪之。雖年長性嚴,不足為疑,三子孰能為之妻。二女莫對,徵在進曰:從父所制,將何問焉。父曰:即爾能矣。遂以妻之。
錄曰:司馬遷是非頗謬於聖人,豈惟繆哉,其誕也甚矣。夫《論語》而後《家語》,亦可徵矣,何為狎侮若是哉。徵在之賢聖自任,上古未之聞也。乃謂之野合而生,至云疑其父墓處,母諱之,豈其然哉,豈其然哉。
或曰: 遷之時,《家語》未嘗出。然則《鄭氏通志》、《家語》出矣。雖知正馬遷之失,而未能及徵在之事,則猶夫故也。錄之。

《論語》: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兔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錄曰:愚觀孔門女,女何倦倦於縲絨刑戮乎。蓋婦道從人者也。其吉凶榮辱,終身以之,所仰望於良人至切也。故惟願執手偕老,而深懼中道有乖,雖聖人不得不為之動慮也。以是為訓,魯猶有殺妻求將者,有戲婦受金者,孰謂二子之事,不可為後世之法哉。
《列女傳》:魯大夫柳下惠之妻也。惠處魯三黜而不去,憂民救亂。妻曰:無乃瀆乎。君子有二恥:國無道而貴恥也,國有道而賤恥也。今當亂世,三黜而不去,何與。惠曰:滔滔之民,將陷於害,吾安能已乎。且彼為彼,我為我,雖祖楊裸程,安能汙我。故油油然與之處。惠既死,門人將諫之,妻曰:二三子不如妾知之也。乃誅曰:夫子之不伐兮,夫子之不竭兮,夫子之信誠而與人無害兮,屈柔從俗不強察兮,蒙耿救民德彌大兮,雖遇能黜終不蔽兮,豈弟君子永能厲兮。謚宜為惠,門人從之,莫能竄一字。

魯黔婁先生之妻也。先生死,曾子與門人往弔之,其妻出戶,曾子上堂,見先生之尸在牖下,枕塹席橐,縊袍不表,覆以布被,手足不盡,斂覆頭則足見,覆足則頭見。曾子曰:斜引其被,則斂矣。妻曰:斜而有餘,不如正而不足也。先生以不斜之故,能至於此。生時不邪,死而邪之,非先生意也。曾也,何以為謚。其妻曰:以康為謚。曾子曰:先生在時,食不克口,衣不蓋形,死則手足不斂,旁無酒肉。生不得其義,死不得其榮,何樂於此而謚為康乎。其妻曰:昔魯君嘗欲授先生政,以為相國,辭而不為,是有餘貴也。君賞賜之粟三十鍾,先生辭而不受,是有餘富也。彼先生者甘天下之淡味,安天下之卑位,不戚戚於貧賤,不听听於富貴,求仁而得仁,求義而得義。其謚曰康,不亦宜乎。曾子曰:唯斯人也,而有斯婦。

錄曰:愚觀刑於之化,不獨文王已然,大夫之家亦然也。柳下之鎰,雖門人莫能移;黔婁之樂,雖曾子有未達。彼博學大儒,曾不如匹夫匹婦之見乎。其所觀感者,深矣,智乎哉,二婦乎。其令德求教者乎,雖有富貴不足多也。
陶大夫答子妻也。答子治陶三年,名譽不興,家富三陪,其妻敬諫不用。居五年,從車百乘歸休,宗人擊牛而賀之,其妻獨抱兒而泣,姑怒曰:何其不祥也。婦曰:夫子能薄而官大,是為嬰害,無功而家昌,是謂積殃。共楚令尹子文之治國也,家貧國富,君敬民戴,故福結於子孫,名垂於後世。今夫子貪富務大,不顧後害。妾聞南山有玄豹,霧雨七日而不下食,欲以澤其毛而成文章也,故藏而遠害。犬截不擇食,以肥其身,坐而須死耳。今夫子治陶,家富國貧,軍不敬,民不戴,敗亡之徵見矣。願與少子俱脫。姑怒,遂棄之。處暮年,答子之家果以盜誅,唯其母老以免。婦乃與少子歸養,姑卒終天年。
錄曰:愚觀答子之妻,其有道者乎。夫唯聖人,而後能知盜。非聖人,則雖有天下國家之責者,尚不能知,而況於匹夫匹婦乎。夫盜,非必人伐之也,夫人而自伐也。今天下能薄而官大,無功而家富者,幾何人哉。竊恐齊人猶尚羞之,何況答子乎。故君子不可以不之戒也。
樂羊子之妻者。羊子遠尋師學,一年來歸,妻跪問其故,羊子曰:久行懷思,無他異也。妻乃引刀趨機而言曰:此織,生自蠶繭,成於機杼,一絲而累,以至於寸,累寸不已,遂成丈匹。今若斷斯織也,恥損失成功,稽廢時月。夫子積學,當曰知其所亡,以就懿德。若中道而歸,何異斷斯織乎。羊子感其言,復還終業,遂七年不返。

錄曰:樂羊子之學,不見經傳。若以為聖賢之學,鈴造誠篤之地,若以為世俗之學,鈴成精確之風,古人孳孳不息,其動勵有如此。然則今人玩棄日月,自甘面牆者,真匹婦之不若歟。
《左傳》:楚屈瑕伐羅,國伯比送之,曰:莫放必敗,舉敗高,心不固矣。遂見楚子曰:必濟師。楚子辭焉。入告夫子鄧曼,鄧曼曰:大夫其非衆之謂,其謂君撫小民以信,訓諸司以德,而威莫放以刑也。莫敖狙於蒲騷之役,將自用也。必小羅,君若不鎮撫,其不設備乎。夫固謂君訓衆而好鎮撫之,召諸司而勸之以令。莫敖不然,夫豈不知楚師之盡行也。楚子使賴人追之,不及。莫放狗于楚曰:諫者有刑。及鄗,亂次以濟,遂無次,且不設備。及羅,羅與盧戎大敗之,莫敖縊於荒谷。楚武王荊尸,授師子焉,以伐隨。將齊,入告夫人鄧曼曰:余心蕩。鄧曼嘆曰:王祿盡矣。盈而蕩,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臨武事,將發大命,而蕩王心焉。若師徒無虧,王薨於行,國之福也。王遂行,卒於構木之下。

錄曰:愚觀鄧曼之言,蓋不以私廢公,不以恩掩義,且能知社稷為重,君為輕。夫是而言,必有中也。夫禎祥妖孽,動乎四體,善必先知,不善鈴先知。莫敖之舉趾,楚武之心蕩,其禍鈴矣。奈何楚子之弗察也。羅之伐,隨之盟,祇以自速其亡耳。善乎,宋光獻太后曰:得之,則南面受賀;不諧,則萬里生靈所係。嗚呼。苟有先事之諫,或將緩於滅鄧之禍矣。曾謂鄧曼之智,而弗及乎此。
晋文公出亡過曹,曹共公不禮焉,僖負羈之妻謂其夫曰:君無禮於晉公子,吾觀其從者皆賢人也,若以相,公子反晋國,必得志於諸侯,而誅無禮,曹其首也。子盍早自貳焉。乃績公子壺餮,而加璧焉。文公受餮返璧。三年晉師伐曹,克之三月,丙午入,數之以其不用僖負羈,而乘軒者三百人也,且日獻狀令無入僖負覆之官,!而免其族,報施也。

錄曰:愚觀蚌蟒之詠,而知曹國之亡,豈非以其玩細娛,而忘遠慮乎。績餮置璧,所謂遠慮也。薄觀駢脅,所謂細娛也。時小人道長,氣燄繁盛,而君子道消,夫婦食貧。外之威儀服美,雖楚楚而可愛,而內之羞惡是非,實則亡之已久。此其匹夫匹婦殷勤繾緒而不舍也。後之鑒焉者,慎無以國之大計,而為人私報焉,則得矣。
《漢書》:高祖有疾,呂后問曰:陛下百歲後,蕭相國既死,誰令代之。上曰:曹參可。問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戇。陳平可以助之。陳平智餘餘,然難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呂氏復問其次,上曰:此後亦非乃所知也。
錄曰:帝之興劉,悉資于羣策之力,而其安劉,乃出於獨見之明,帝豈不能預科而先事圖之歟。惠帝之懦弱,而吳楚之衆大,韓彭之捐謝,而大漢之孤,不有雋后,其何能淑,所謂將欲取之,必固與之者也。乃若北軍之典,不難于子弟之親;平勃之智,多見於股肱之日,后亦豈不能曲防,而每事從之歟。國難之方張,而王室之新定,婆噲之解禍,而產祿之盛強,若匪元功,必生他變。所謂將欲取之,必固與之者也,皆帝后之智也。
昌邑王賀即位淫亂,大將軍霍光與車騎將軍張世安謀,欲廢賀,議已定,使大司農田延年報丞相楊敞,敞驚懼不知所言,汗出浹背,徒曰唯唯而已。年出更衣,夫人遽從東廂謂敞曰:國之大事。今大將軍議已定,使九卿來報君侯,君侯不疾應,與大將軍同心,猶與無决,先事誅矣。延年更衣還,敞夫人與延年參語,許諾請奉大將軍教令。
錄曰:愚觀敞妻之言,而嘆昌邑狂諄無謀之甚也。夫廢立,何事也,丞相,何官也。大將軍可使人傳道其言,敞夫人可與人參互其語。且當國助危疑之際,敞身居相位,不居政府,而居相家,設有如宋昌、張武者,在昌邑之側,則光之計又不得行;光之計不行,敞延年無譙類矣。然則敞夫人幸而中,夏侯勝不幸而不中耳。其於智也,何有。

馮昭儀者,右將軍奉世之女也。建昭中,上幸虎圈鬥獸,後宮皆從。熊逸出圈,攀檻欲上殿,左右貴人昭儀皆驚走,而馮捷好直當熊而立,左右格殺熊。天子問捷好,人情皆驚懼,何故獨當熊而立。對曰:妾聞猛獸得人而,妾恐至御坐,故以身當之。帝大嗟,以此益重重焉。

錄曰:此炎祚當微之兆,漢嗣將絕之徵,不足為昭儀重,實可為當時惜也。夫垂堂之訓,千金之子尚然夢熊之祥,斯干之詩可驗,未聞狎猛獸以為樂,當熊立而無懼者也。夫熊可夢也,不可見也,無故而逸出,枉其兆矣。不旋踵問,趙昭儀者出,雖毓育不殊,而禎祥屢閼,豈非熊逸之明驗歟。

《東漢書》:明帝建初元年,欲封爵諸舅,因大旱,言者歸咎寡恩之故。有司復奏宜依舊典,太后不許,詔曰:凡言事者,皆欲取媚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曰俱封,其時黃霧四塞,不聞澍雨之應。又田蚡、竇嬰寵貴橫恣傾覆之禍,為世所傳。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樞機之位。吾豈可上負先帝之旨,下虧先人之德,重襲西京敗亡之禍哉。固不許。帝省詔,嘆息曰:漢興,舅氏之封侯,猶皇子之為王也。太后誠存謙虛,奈何令臣獨不加恩三舅乎。報曰:吾反覆念之,恩令兩善,豈徒欲獲謙讓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常觀富貴之家,祿位重疊,猶再實之木,其根必傷。夫至孝之行,安親為上。今數遭變異,穀價數倍,憂惶晝夜,不安坐外,而欲先管外封,違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剛急,有胸中氣,毋違逆也。帝乃止。
錄曰:愚觀明德之固遜,蓋以深懲既往之事也。夫明珠蒼苗虛名之累耳,先帝豈真不明耶。懲於匿情求名,故不得以疑似忘之。襲爵列王,實事之驗耳,當時豈誠不思耶。戒於黃霧四塞,故不得以常事忽之。厥後明帝守此,遂於雲臺之繪,亦省椒房之親,夫婦母子之問,一體而無違矣。

和熹鄧皇后年五歲,祖母太夫人愛之,親為剪髮,年高目暝,誤傷其額,流血不言,左右怪之,曰:非不痛也,難傷老人之意,故忍之耳。十二通《論語》諸書,志在典籍,不問居家之事,家人號曰:諸生。及長選入宮,姿顏妹麗,絕異於眾。嘗有疾,帝令母兄入親醫藥,后言官禁至重不願。帝曰:人皆以數入為榮,汝反以為憂乎。是時方國貢獻兢求珍異之物,自后正位中宮,悉令禁絕。帝每欲官爵鄧氏,后輒哀請,故兄隱終帝世,不過虎賁中郎。及為大后,有幸人吉成枉以巫蠱,事下掖庭考訊,后以先帝待之有恩,呼見竅實,果御者所為,莫不嘆服,以為聖明。常以鬼神難徵,淫祀無福,悉罷諸祠官。又微和帝弟,濟北河間王子男四十餘人,鄧氏近親子孫三十餘人,並為開邸,教學經書,躬自監詆,如永平故事,以先公既以武功書之竹帛,兼以文德教化子孫,故能備束脩,不觸憲綱也。

錄曰:人謂鄧后稱制,終身號令自出,至使嗣主側目斂椎,直士懷懣逢戮。然而班母一說,闔門辭事,愛姪微愆,髡剔謝罪,亦可謂明矣。至建光之後,王柄有歸,遂乃名賢戮辱,便佞黨進。故知持權引謗,所幸者非已;焦心卹患,自強者惟國。君子固不可一青而絕天下之母也。錄之。
《三國志》:破虜將軍昊氏,孫堅妻也。堅少輕校,昊氏親戚將拒焉。夫人曰:何愛一女而以取禍乎。遂許為婚,生男,即策與權也。策嘗以功曹魏謄作意,將殺之。夫人倚大井,謂曰:汝新造江南,方當優賢士,拾過錄功。魏功曹在公,盡規汝。今曰殺之,則明曰人皆叛汝。吾不忍見禍之及,當先投此井。策大驚,遽釋謄。及權少年統業,夫人助治軍國,甚有裨益。曹操下書責權任子,權將遣之。周瑜詣夫人曰:今吳承父兄之資,統六郡之衆,兵精糧多,將士用命,鑄山煮海,境內富饒,有何逼迫而欲送質子乎。夫人曰:公瑾議是,遂不敢乎。尊稱太后,薨復引見張昭等,屬以後事。從此處驍悍果烈,有兄策風,妻徐氏明慧,兼曉卜筮。時權殺吳郡太守盛憲,憲故吏媽覽欲為報條,栩左右亦欲為逆。適諸縣令長會遇,斕將為束道生,語徐氏卜之,徐言卦不能嘉,可須異曰,斕不聽,乃大會賓客,因被酒,遂為左右逆者所殺。覽入居府中,悉取嬪妾,復欲逼徐,徐恐逆之見害,乃給之曰:須晦曰設祭除服。覽許之。潛使親信語舊將孫高、傅嬰,復密呼侍養二十餘人,潛伏併謀。至期祭畢,除服薰衣,別施帷帳,以伺覽,遣人請之,無復疑慮,遂盛餚而入,徐出迎覽,纔下拜即呼,高嬰等出,執殺覽。徐返績絰,奉覽首以祭斕墓,舉軍驚駭以為神異。
錄曰:策之欲殺魏謄,即權之忌殺盛憲也。徐之卜止其夫,即吳之苦諫其男也。策幸而聽於未禍之先,栩不幸而忽於將傾之際,政使母之智略獲伸,哀榮終始,而妻之明慧徒切,卒以喪亡悲夫。雖然以一女流而機變權譎,不屈不撓,非惟報夫之讎,且能全婦之節,正《易》所謂怛其德,貞,婦人告,夫子凶者也。徐氏之筮,蓋明乎此。
《晋書》:華耽妻辛氏,字憲英,魏侍中毗之女也,聰朗有才鑒。初,魏文帝與陳思王不協,及立為太子,抱毗頭曰:辛君知我喜否。毗以告英,英曰:太子代君主宗廟社稷,禮宜憂戚,今反喜,何以能久。及弟敞為大將軍曹爽參軍,宣帝將誅爽,因其從魏帝出,而閉城門。敞懼問英曰:天子在外,太傅閉城門,人云將不利國。英曰:以吾度之,太傅殆不爾,此舉不過以誅爽耳。然則敞無出乎。英曰:安可以不出職守,人之大義也。凡人在難,猶或恤之,汝從眾而已。敞遂出。宣帝果誅爽。事定後,敞嘆曰:吾不謀於姊,幾不獲於義。其後鍾會為鎮西將軍,英謂從子祐曰:鐘士季何故西出。祐曰:將為滅蜀也。英曰:會在事縱恣,非持久處下之道,吾畏其有他志也。會將行,請其子瑪為參軍,英憂曰:難至吾家矣。瑪固請於文帝,不許。英謂瑪曰:行矣。戒之,古之君子,入則致孝於親,出則致節於國。在職思其所司,在義思其所立,不遺父母憂患而已。軍旅之間,可以濟者,其惟仁乎。會至蜀,果反。瑪竟以全歸,其明智如此。
錄曰:愚觀辛氏之婦,非但料事多中而已。其所言魏立之立,得失之大權也;曹爽之誅,禪代之大幾也;鍾會之亂,治忽之大務也。君臣上下,內外親練之問,若燭炤而分其黑白,權衡而察其輕重,當世之所謂大人君子,反有所不逮焉。嗚呼。是可以閨門之彥求之乎。
王渾妻鍾氏,字琰,魏太傅縣曾孫也,父徽黃門郎。琰數歲能屬文,及長聰慧弘雅,博覽記籍,美容止善嘯味,禮儀法度為中表所則。既適渾,生濟。嘗夫婦並坐,濟趨庭而過,渾欣然曰:生子如此,足慰人心。渾弟淪女,亦才淑,為求賢夫。時有兵家子甚俊,濟欲妻之,白瑛,瑛曰:要令我見之。濟令此兵與旱小雜處,瑛自幃中察之,謂濟曰:誹衣者,非汝所拔乎。濟曰:是也。瑛曰:此人才足拔萃,然地寒壽促,不足展其器用,不可與婚。遂止。其人數年果亡。瑛明鑒遠識,皆此類也。
錄曰:以艇之淵識而有渾,以瑛之鑒裁而有濟。一家之中,父父子子,夫夫婦婦,可謂盛矣。王氏之興,不亦宜乎。渾弟妻郝氏,亦有德行。琰雖貴門,與郝雅相親重,郝不以賤下玫,瑛不以貴陵郝。時人稱鍾夫人之禮,郝夫人之法云。
杜有道妻嚴氏,字憲,貞淑有識量。夫早亡,一子植、女韓並孤藐。憲雖少,誓不改節,撫育子女,教以禮度,植遂顯名,韓亦淑德,傅玄求為繼室,憲便許之。時玄與何晏、鄧颺不睦,晏等每欲害之,故人莫肯與婚,及憲許玄,內外以為憂,曰:何鄧執權,必為玄害,亦猶排山壓卵,以湯沃雪耳。憲曰:爾知其一,未知其二。晏等驕侈,必當自敗。吾恐卵破雪銷,行自有在。後果為宣帝所誅。植任至南安太守。從兄預為秦州刺史,被誣徵還,憲寓書戒之,俾含垢忍辱,當至三公,預果為儀同三司。玄前妻子成,年六歲隨其繼母省憲,憲謂成曰:汝千里駒也,必當遠至。以其妹之女妻之,後亦有名海內。其人知之鑒如此。
錄曰:愚觀嚴氏之母,其德慧術智,豈尋常所可及哉。其料何鄧之敗,匪但專門管轄常言:鄧之筋不束骨,此為鬼躁;何之血不華色,此為鬼幽是也。而器長虞之才,豈伊文士穎川庚純常嘆傳咸之文,近乎詩人之作是已。一則斷之以理,一則察之以行。然果何以得此哉。正以在己者存之乎疢疾,故在天者玉之乎成人。蓋不但孤臣孽子,而寡妻貞婦,亦莫不然矣。
劉殷妻張氏。殷博通經史,惆儻有濟持之志,儉而不陋,清而不介,鄉黨親族莫不稱之。司空齊王攸僻為橡,征南將軍羊枯召參軍事,皆以疾辭。時同郡張宣子,識達之士也,勸殷就徵,殷曰:當今二公,有晉之楝楹。吾方希達,如梡橡耳。不憑之,豈能立耶。殷有王母在堂,既應他命,無容不竭臣禮,便不得就養,此子輿所以辭齊大夫也。宣子曰:如子所言,豈庸人所識哉。遂以女妻之。始宣子並州豪族,家富於財,其妻怒曰:我女年甫十四,姿識如此,何慮不得為公侯妃,而遽以妻殷乎。宣子曰:非爾所及也。誠其女曰:殷至孝冥感,兼才識超世,此人終當遠達,為世名公,汝其謹事之。張氏性亦婉順,事王母以孝聞,奉殷如君父焉。生七子,五子各授一經,一子授太史公,一子授《漢書》,一門之內,十業俱興。北州之學,殷門為盛。
錄曰:古以孝康舉人,故感革錫粟之事見本傳,今不錄。紛紛簡冊不足勤也。而宣子之達識,至正婚姻於交談之間。此真聽言觀行之美,愛女者取以為法可也。至五子各授一經,一子授太史公,一子授《漢書》,
一門之內,七業俱興,此尤所當法云。《宋史》:章獻明肅劉皇后性警悟,曉書史,聞朝廷事,能記其本末。真宗退朝閱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后皆預聞宮闈事,有問,輒傳引故實以對,帝深重之。天禧四年,帝久疾,居宮中,事多庾於后。真宗崩,為皇太后,軍國重事,權取處分,帝與太后同御承明殿,稱制十一年。雖政出宮闈,而號令嚴明,恩威加天下,左右近習少所假借,未嘗妄有改作,內外賜與有節。舊賜大臣茶,有龍鳳。太后曰:豈此人臣可得。命有司別製賜。族人御食,必易以釦器,曰:尚方器,勿使入吾家也。
錄曰:宋母后臨朝稱制始此,而錄之何也。《易》之《家人》曰:富家大吉,順在位也。是時以帝則疢矣,以太子則沖矣,苟無后之明智,天下孰從而理乎。帝之深重,良有以也。始出臨朝,向無故事,苟效漢唐覆轍,宋室何由而政乎。后之所為,不可誣也。今居正而不失為下之體,承天而不違時行之道。方仲弓請立劉氏廟,則拒之;程琳獻武后臨朝圖,則絕之。他如劫漕臣之羨餘,易上方之器用,從宰執之深慮,加官殯之恩禮,皆國家大事故,亦不得而外之也。
仁宗曹皇后性明智,頗涉經史,善飛白書。慶曆八年閏正月,帝時以望夕再張燈,后諫止。後三曰,衛卒數人作亂,夜越屋,叩寢殿,后方侍帝,聞變遽起,帝欲出,后閉閣擁特,趣呼都知王守忠,使引兵入,后度賊必從火,陰遣人挈水,踵後果舉炬焚簾,水隨滅之。是夕所遣官侍,后皆親剪其髮,諭之曰:明曰行賞,用是為驗。故爭盡死力,賊即擒滅。閣內妾與卒亂,當誅,祈哀幸姬,帝貸其死,后請論如法,曰:不如是,無以肅清禁掖。英宗方四歲,后批鞠周盡,迨立為嗣,贊策居多。帝夜暴崩,后悉斂諸門鑰真於前,召太子入。及明,宰臣韓琦等至,奉英宗即位。帝感疾,請權同處分軍國事,御內東門小殿聽政,大臣奏事有疑未決者,則曰:公輩更議,未嘗出己意。中外章奏曰數十,一一能紀綱要檢怩。曹氏及左右臣僕毫分不以假借,宮省肅然。

錄曰:明肅之臨朝,有意於干政也。故內有周懷政、楊崇勳、楊懷告之亂,外有丁請、錢惟演、曹利用之謀。苟無王曾之正色,未見其善始令終也。光憲之臨朝,無意於攬權也。故大臣曰奏事,有疑未次者,則曰公輩更議之,未嘗出以己意,雖無韓琦之危言,未見其責戀權勢也。以是相傳為法。

英宗高皇后仁明有智。神宗累欲為高氏營大第,后不許。久之斥望春門外隙地以賜,凡營繕百役悉出太后,不調大農一錢。帝不豫,宰執王珪等入問疾,后泣,撫哲宗曰:兒孝順,自官家服藥,未嘗去左右,喜學《書》,誦《論語》。乃令見珪等,是曰策為皇太子。及蔡確貶,后謂大臣曰:元豐末,吾以今皇帝所書,出示王珪。珪奏賀,遂定儲極。且以子繼父,有何間言。而確自謂有定策功,妄扇事端,規為異時眩惑地,吾逐之。此宗社大計,姦邪怨謗,所不暇恤也。從父遵裕坐失律抵罪,蔡確獻諛乞復其官。后曰:遵裕靈武之役,塗炭百萬,先帝中業得報,驚悸徹旦,不能寐馴,致大故。禍由遵裕,得免刑誅,幸矣。吾何敢顧私恩,而忘大義。宋用臣既斥,朴乳媼入言,冀得復用。后見其來曰:汝來何為,得非為用臣等 遊說乎。且汝尚欲如曩曰求內降干撓國政耶。若復爾,吾當斬汝。自是內降遂絕。及不豫,呂大防、范純仁等問疾,后曰:試言九年問,會施恩高氏否。只為至公,一男一女病且死,皆不得見。言訖淚下曰:曰前往事,先帝追悔,每每至於泣下。此事官家宜深知之。又曰:正欲對官家說破,老身沒後,必多有調戲官家者,宜勿聽之。公等亦宜早退,令官家別用一番人。乃呼左右,問:曾賜出社飯否。公各去喫一匙社飯,明年社飯時思量老身也。
錄曰:愚觀宋宣仁太后臨沒格言,可為三復流涕也。因考北魏馮太后,俱以祖母臨朝,而宣仁有十善,馮后有十罪。何謂十善,仁明一也,慈烈二也,? 任賢三也,敬故四也,除苛政五也,罷新法六也,安內境七也,戢邊地八也,不受正衙朝賀九也,絕外家私恩十也。是孰非可思者乎。何謂十罪,擅權一也,稱制二也,失行三也,私寵四也,鷓君五也,專殺六也,忌主英敏七也,盛寒閉主不食八也,聽宦官語九也,杖主數十十也。是孰非可恨者乎。然而一下 社飯未寒,力排旁午,一則金冊告鐲,哀毀不息者。良由魏用夏變夷,故抑切需需之懷,宋將變于夷,故不啻擾擾之惑。雖則人事之失,亦天運使之然也。不然祖孫一體,后以言之諄諄,而帝聽之藐藐,其智者之謂夫,調戲之謂失。
《宋名臣錄》:富鄭公韓國夫人晏氏,元獻公女也。弼初遊場屋,穆脩謂之曰:進士不足以盡子才,當以大科名世。適有旨以大科取士,時弼父言官耀州,將西歸,范文正遣人追之,可亟還至京師,見文正辭以未嘗為此學。文正曰:已聞諸公? 薦君矣。久為君闢一室,皆大科文字,可往就館。時元獻為相,求婚於文正。文正曰:公女若嫁官人,仲淹不敢知。必欲國士,無如富弼者。元獻一見,大愛重之,即議婚。弼遂以賢良方正登第。初言為呂文穆公門客,一曰白文穆曰:兒子十許歲,欲令入書院,事廷評太祝。文穆許之。及見,驚曰:此兄他曰名位與吾相似,而勳業遠過於吾。令與諸子何學,供給甚厚。後弼果至宰相。時稱三公知人,無黍於晏氏云。

錄曰:愚觀塵埃物色之設,雖曰難希。而絞龍麒驥之需,自當有辨。特以三公一則不因門客之微而私其子,一則不以宰相之貴而吝其女,一則不避嫌疑之進而薄其徒。卒之鸞凰並耀,冰玉交輝,棟梁媲美,家國天下均有所賴。若此等事,卓然罕矣。錄之。

弘道錄卷之四十三竟
弘道錄卷之四十四

昆弟之智

《孟子》:萬章問曰:爾,治。忸怩。舜曰:惟玆臣庶,汝其於予不識舜不知象之將殺己與。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陳賈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孟子曰:然。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然則聖人且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

錄曰:權者,聖人之大用;而智,乃行權之大本。權非大聖人有所不用,智非大聖人有所不由,各要其至而已矣。象之時,舜非不能行權也,而九男二女百官牛羊,其心方且如窮人無所歸,故象憂亦憂,象喜亦喜,非真智不足也,為是以順乎親耳。管蔡之時,周公非不能用智也,而王室初定,頑民尚多,其心詛忍薄其親耶,故始以監殷,終以討畔,非真仁不足也,為是以安王室耳。後世若不行太原之賞,當予而不予,以致痴兒之慚忿,信虛讓之詞;當次而不決,以致喋血之大變者,其仁與智胥失之矣。
《易明夷》:利艱貞,晦其明也。內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
錄曰:《書》云:我其發出住,吾家耄遜于荒。所謂外晦其明也。自靖人,自獻於先生,所謂內守其正也。此古之聖人既明且哲,以呆其身,轉人之眩其智識而中實不足者,不可同曰語矣。

《左傳》: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繼室以聲子,生隱公。宋武公生仲子,叫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為魯夫人。故仲子歸於我,生桓公。而惠公薨,是以隱公立而奉之。

錄曰:愚觀隱柜之事,譬之嬰兒嬉戲,投之巢,而三與之,三取之,可為千古之一笑也。夫大義之不明,與幾事之不密,均之為不旨包。慧公元妃卒,則聲與仲皆妾也。而掌上之文,所當略。蚓公薨,叉無治命,則隱與桓皆庶也,而慕義之名,所當遠此義也。既不能然,則不免小人之窺伺,尤當倡明大義,追改前失,使名正言順,本拔源塞,則羽父之惡不敢肆,而桓亦或安於其分矣。此幾也,二者皆失,而猶怡然不見其禍,吾不知隱公之為心也。孔子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胡傳亦曰:猶辯之,弗早辯也,其何能淑也夫。
蔡桓侯卒,蔡人召蔡季于陳。季,字也,蔡侯之弟。秋,蔡季自陳歸于蔡,蔡人嘉之也。按何氏:蔡封人無子,季次當立,封人欲立獻舞而疾季,季辟之陳。封人卒,乃歸奔喪,無怨心,以賢而字之。
錄曰:可以止而不止,可以速而不速者,隱公也。予如無予,奪如無奪者,穆公也。可以去則去,可以止則止,可以取則取,可以舍則舍者,蔡季也。夫是,而莫不賢智之也。
莊十一年秋,宋大水,公使弔焉,曰:天作淫雨,害於粢盛,若之何不弔。對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灾。又以為君憂,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興乎,禹湯罪己,其興也悖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國有凶,稱於禮也。言懼而名禮,其庶乎。既而聞之,曰:公子御說之亂也。臧孫達曰:是宜為君,有恤民之心。
錄曰:臧文仲以宋罪己而興,其然乎。夫大水之徵,君弒之象也。與其罪己而獲虛名,孰若反躬而追實禍乎。夫通而無禮,亂之首也;虜而諱惡,忌之媒也。閔之自侮自伐,故天降之辜,如影之從響,非有心恤民之謂也。
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於錐,觀兵於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有德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故民入川澤山林,魑魅罔兩,莫能逢之,用能協於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遷於商,載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於周。德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姦回昏亂,雖大,輕也。天祚明德,有所底止。成王定鼎於郊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錄曰:愚觀王孫滿之智,足以有為;然而不為者,不自強也。孟子曰:國家閑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詩》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調繆牖戶。今此下民,或敢侮予。楚為無道,僭替諸華,蛇豕之心,虎狼之威,夫豈不聞之。苟周之君臣誠能貴德尊士,而使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楚方心服之不暇,奈何札子矯命,毛蘇亂邦,僭殺奸戮,辱孔甚矣。雖能獲自外之口,無以奮自強之謀,卒至子朝之奔楚,鼎之不鼎,亦可見矣。
伍尚弟員,奢之子也。楚平王執奢費,無極曰:奢之子材,若在,必憂楚國,盍以免其父召之,必來。王使召之,尚謂員曰:爾適吾,我將歸死,吾智不逮。爾聞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親戚為戮,不可以莫之報也。奔死免父,孝也。度功而行,仁也。擇任而往,智也。爾其勉之。奢聞員不來,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
錄曰:員之倒行而逆施,固未嘗無憾也。至於無極,吾不知其所責何也。夫新臺之玷,青蠅之汙,小弁之怨,珍瘁之憂,稔惡至此,亦云極矣。胡為乎。又以其子才,而督之報乎,欲絕禍本,而祇以長之費之,亡無曰矣。知其有吳而為之鼓其興,知其有禍而為之扇其瀾,員之不奔,安在其不奔乎。是故無免父之召,或可緩伐楚之謀;無棠君之奔,未叉速子胥之去。天之好還,理之從響,莫可以知其然也。
《通鑑》:田單者,齊宗人子也,為臨淄市緣。燕人攻安平,單使其宗人皆以鐵籠傅車轎。及城潰,人爭門而出,皆以軸折車敗,為燕所擒,獨單以鐵籠得免,遂犇即墨。時齊地皆屬燕,獨莒、即墨未下,樂毅乃并右軍前軍以圍莒,左軍後軍圍即墨。即墨人曰:安平之戰,田單宗人以鐵籠得全,是多智習兵。因共立為將以拒燕。

錄曰:毅之剋破七十餘城,而兩城不能技,其故何歟。曰:此孟子一言已决,何俟諸說之紛紛也。夫燕齊之禍久矣。其始也,罪止一子之耳,固無所與於其宗廟社稷也。其終也,罪止一泯王耳,亦無所與於其宗廟社稷也。使誅一子之,求其所以代子之者,固不為齊有也;戮一泯王,求其所以代泯王者,亦不為燕有也。奈之何,二國之不然也。其伐之也,不以置君為重,而以至燕為利。故其報之也,亦不以好還為念,而以又得為功。使如孟子之言,則且無樂毅之事,而何莒即墨之云哉。璧之鄉鄰有訟者,舍其心之所冤,而持其陰之所重,則經歲累年而不次,爻待劫而反之,而後可理也。厥後田單復齊之所有,而不騖燕之所入,而後燕齊之禍息。是可以為智,初不在於鐵籠之計也。

智果者,宣子之弟也。初宣子之子瑤將立以為後,果曰:不如宵也。瑤之賢於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鬚長大則賢,射御足力則賢,仗藝畢給則賢,巧文辯惠則賢,彊毅果敢則賢,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賢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誰能待之。若果立瑤也,智宗必滅。弗聽,智果乃別其族於太史,自為輔氏。

錄曰:哲哉,智果乎。其論瑤也,若决著龜,奈何宣子之不察也。夫仁道不明久矣,以盧之令令,而謂之美且仁,則瑤之賢不可謂仁乎。然而不察乎其心也,則桀非不巧文辯慧,紂非不強毅果敢,狄非不美鬚長大,段非不射御足力,而南官長萬非不技藝畢給也。是以仲尼之門無道五賢之事者,而惟仁以為之本。不仁,則百姓不足續為。是故歟以三家分晋之時,人心亡矣。又可居下流哉。果之別族為輔氏,惡天下之惡歸之也。
《漢書》:劉德者,休侯富之子也。少有智略,數言事,召見甘泉官。武帝名之曰:千里駒。昭帝初,為宗正丞,遷大中大夫,復為宗正雜案上官。蓋主事,德常持老子知足之計。妻死,大將軍光欲以女妻之,謝不敢娶,畏盛滿也。常責蓋長公主起居無狀,恨之。公主孫譚遮德,自言侍御,以為光望不受女,承指劾德,誹謗詔獄,免為庶人。光聞而恨之,復白召德守青州刺史,復為宗正。宣帝立,以定策功賜爵關內侯,又以親親行謹厚封為陽城侯。為人性寬厚,好施生。每行京兆尹,事多所平反。家產過百萬,則以振昆弟賓客食飲,曰:富民之怨也。
錄曰:《大學》傳曰: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戊固悖矣,禮亦未為得也。不旋踵而延壽遂亡,此悖入之息也。富之自歸京師,不兢闢國,可謂慎德矣。故其子亦知止足,是知吉凶禍福之端,乃忠信驕泰之別,從古聖賢决之已熟,不但老氏而然也。

漢宣帝元康五年,元帝為太子,疏廣為太傅,受為少傅,從昆弟子也。太子年十二,通《論語》、《孝經》。廣一曰謂受曰:吾聞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今吾官至二千石,宦成名立。如此而不去,懼有後悔。即日俱移病,上疏乞骸骨土,皆許之,加賜黃金二十斤,皇太子贈五十斤,公卿故人設祖道供張束都門外,送者車數百兩,道路觀者皆曰:賢哉二大夫。或嘆息,為之下泣。歸鄉里,賣金置酒,請族人故舊,賓客相與娛樂。或勸廣以其金為子孫頗立產業者,廣曰:吾豈老悖,不念子孫哉。顧自有舊田廬,令子孫勤力其中,足以供衣食,與凡人齊。今復增益之,以為贏餘,但教子孫怠惰耳。賢而多財恥損其志,愚而多財則益其過。且富者,眾之怨也。吾既無以教化子孫,不欲益其過而生怨。又此金者,聖主所以惠養老臣也。故樂與鄉黨宗族共饗其賜,以盡吾餘日,不亦可乎。
錄曰:二疏之翻然辭位,蓋懲霍光之事。其不治產業,亦以顯禹雲山之覆轍也。是故前乎此者,有張安世;後乎此者,有王吉,皆以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以為預知太子之不足恃,則二子無是心也。

又曰:蕭望之豈可與疏比哉。望之以韓延壽代己為,馮斕有能名,以為出己之上,故忌害之,欲陷以罪法,而二人者方且以子孫之益過生怨為慮,又肯與人相訐哉。其恭顯陷之,亦與延壽一聞耳,非帝得而為之也。
馮野王父奉世為有將軍光祿勳,野王復為左馮斕,父子並居朝廷。議者以為器能宜於其位,非因女寵故也。及遷大鴻臚,出為上郡太守,治行稱第一。弟立亦為平原太守,又代為上郡,在職公廉治行略與野王相似,而多智有恩貸,好為條教,吏人嘉美,歌曰:大馮君,小馮君,兄弟繼踵相因循,聰明賢智,恩惠民玫,如魯衛德化均,周公康叔猶二君。與弟邊參皆知名當世,更治五部,所居輒二最邇。
錄曰:愚觀君卿兄弟,人皆謂賢於泊郡,愚尚謂拙於謀身。何耶。其曰:人皆以寵貴,我獨以賤者,以兄弟皆王舅,不得備樞機也。嗚呼,斯言也,未免殉於時乎。拍於時,不為五侯,則為丁傅,何可以智稱耶。時王綱紊矣,逢萌梅福,猶懼晚已,蚓可以濡滯乎。此唐之武仗緒所以卓乎,其不可及也。
馬援少時以家用不足辭其兄屍,欲就邊郡田牧。況曰:汝大材,當晚成。良王不示人以樸,且從所好。遂之北地田牧。嘗謂賓客曰:文夫立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後有畜數千頭,穀數萬斛,即而嘆曰:凡殖則產,責其能賑施也。否則守錢虜耳。乃盡散於親舊。聞院囂好士,往從之,囂甚敬重,與央籌策。
錄曰:愚觀馬況之論,而嘆大村欲遇良工之難也。蓋援生於新莽之時,天下無所往矣。是故出則為紀唐,處則為龔鮑。自分其老且窮也,豈惟援知之,況亦知之,向非南陽龍興,不終於邊郡田牧乎。嗟呼,鄧林之產撲不徒生,藍田之實價充增重,卒之身為將相,名垂竹帛;女為元妃,德冠後官,其成就之晚,豈尋常乎哉。.故士不可以遲速觀之,而甘心固守,乃丈夫之烈,不可以不自重也。

《後漢書》:束平王少好經書,雅有智,恩為人,美須額,腰帶八圍,顯宗甚重之,拜驃駟將軍,位在三公上。是時中興三十餘年,四方無虞,王以天下化平,宜脩禮樂,乃與公卿共議,定南北郊冠冕車服制度,乃光武廟登歌八佾舞數。帝每巡侍,常留鎮侍衛。皇太后在朝數載,多所隆益,而自以至親輔政,聲望日重,意不自安,上疏歸職,乞上印綬,退就藩國。優韶不許,復辭懇切,五年許還國,而不聽上將軍印綬,以驃騎長史為束平木,傳緣為中大夫,令史為王家郎,加賜錢二十萬,布十萬匹。
錄曰:夫自周室既往,姬召亦衰。漢興以來,宗室子弟無得在公卿位者,顧乃率任外戚。然則母之親屬,俞於久之同氣乎。凡此皆之,其所親愛好樂而辟焉者。由是身不脩而家不齊,國不可得而治,天下不可得而平,而禍亂交作矣。聖人戒之於前,西漢蹈之於後。僅而改弦易轍,章和以後漸如昔矣。

李固之女文姬,同郡趙伯英妻也,賢而有智。固既策罷,文姬知不兔禍,悲曰:李氏滅矣。直太公己來,積德累仁,何以遇此。固有少子燮,乃密謀藏之。頃之難作,二兄受害,文姬告父門生王成曰:先公有古人之節。因君執義,今委以六尺之孤,李氏存滅其在君矣。成感其義,遂將燮乘江束下,入徐州界,變姓名為酒家傭,而成賣卜於市,各為異人,陰相往來。燮從受學,酒家異之,以女妻燮,專精經學十餘年問。梁冀既誅,災青屢見,史官上言,宜有赦令,當存錄大臣冤死者子孫。於是大赦天下,並求固後,燮乃以本末告酒家,得還鄉里。姊弟相見,悲感傍人。既而戒燮曰:先公正直,為漢忠臣。而今朝廷傾亂,梁冀肆虐,令吾祖宗血食將絕。今弟幸而得濟,豈非天邪。宜杜絕眾人,勿妄往來,慎無一言加於梁氏,唯引咎而已。燮謹從其誨。

錄曰:愚觀李文姬之智,與蔡文姬之惹,可同曰語哉。哲以自固曰智,聰以悅人曰慧,二姬之頓異,人已之攸分也。雖然固之質禍不為不深,
姬之慮禍不為不切,卒奈何。父既不肯立帝,子復不肯立王,何物不懲,乃至於此。若燮者,豈惟世載弦直,可謂載錫之光者乎。

弘道錄卷之四十四竟

弘道錄卷之四十五

君臣之信

路史:堯在位七十載,民不作武,鷓鵲逃於絕域,麒麟遊於藪澤,則能信於人也。

錄曰:所以謂體信達順,蓋順者天之所助,信者人之所助也。堯之為君,以言天之所助,則二儀效順,韋生遂育,氣無不和,四靈畢至,以言人之所助,則聰明睿智足以有臨,寬裕溫柔足以有容。是故以天地為本,故物可舉以陰陽為端,故情可緒以四時為柄,故勞可勸以曰星為紀,故事可列而功有藝;鬼神以為徒,故事可守而行有考,人情以為田,是以民不作武,四靈以為畜;是以鴉鵲逃於野,而麒麟在郊也。《中庸》曰: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此上古聖神所以配天饗帝為三才之主,而萬世人君者所當取法也。

《中庸》: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上焉者,雖善無徵,垂徵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徵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繆,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遠之則有望,所之則不厭。《詩》云: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
錄曰:以三重言者,舜脩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贊如五器,所以議禮也;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所以制度也;敷奏以言,明試以功,所以考文也。以仲尼祖迷堯舜,故有是懼,而有德無位。又以六事之言,垂之萬世,雖不能取信於一時,而實有譽於天下。至今動而萬世為道,言而萬世為法,行而萬世為則,又不但一世而已。厥後若綿蕞之禮,希闊之制,武臺之字,新經之文,其與六事不相干攝,一時雖能愚人耳目,瞽人心志,實未能譽於天下,故不旋踵併與俱亡。然則六事之言,果可信乎,不可信乎。苟有制作之權,則不得不任其責矣。
《論語》: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1。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錄曰:此論超出今古。蓋兵與食,古今論者多矣,孰云敢去之乎,至夫子與子貢直窮到底。其為是言也,豈無微而不信?哉。觀於秦隋之世,蓋可驗矣。秦自商鞅以來,滅棄信義,專務富強,始皇更為不拔之基,安所不得已而去哉。然而匹夫一呼,有死而已,何能立也。隋承六朝之後,自誇強盛過於前代,又安所不得已哉。其貯洛口食,聽民自取,可謂足食,亦徒然也。直至三章約法,?民始獲其更生;獄囚來歸,民始不知進死,信之不可以已也。如是,雖然兵與食所共賴之,生與死所共知也。信-則不相賴,不相知,故他日喫緊。又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親,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嗚呼,知夫人之不可以行,則民之不可以立者,在是矣。
《外記》:禹出,見罪人,下車問而泣之。左右曰:罪人不頃道,君王何為痛之。禹曰:堯舜之民,皆以堯舜之心為心。寡人為君,百姓各自以其而為心,是以泣之。
錄曰:此可見民無信不立也。夫堯舜之民,皆以堯舜之心為心者,上下一于信也。寡人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為心者,不信民弗從也。雖曰朝覲訟獄飯歌,不歸舜之于,而歸禹較之。黎民於變,四吉風動,則有問矣。此三代以後之主,不可不推人置之心腹之中也。
孟子曰:湯一征,自葛載,天下信之,束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獨後予。民望之,若大早之望雲霓也。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弔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悅。

錄曰:夫湯之於禹,又有問矣。其曰:天與人歸,要其終而言也。苟征伐之始,無以其信于民,將何自解於天下後世乎。《書》稱:克寬克仁,彰信兆民。孟子之言,張本於此。其視戰國之君行所不義,殺所不辜,無以取信於天下,而徒棘一時之欲者,可同日語哉。
太甲曰:惟尹躬先見於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其後嗣王,罔克有終,相亦罔終。嗣王戒哉。
錄曰: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釋之者。曰:伊尹之志,公天下以為心,而無一耄之私者也。愚以為尹之始放太甲,而人信其無一毫之私者,自玆言始也。夫為相而竊主之權,以擁蔽其君者,豈特秦之斯高為然哉。羿與泥之事,可鑒矣。是時太甲以尹任天下之重,自謂縱欲,未鈴遽亡。伊尹乃以相,亦罔終之,言戒之,所以深拆其私,而破其所恃。設使莽操炎懿之徒,處之將何如哉。乃知聖賢之心,真能建天地,質鬼神。百世以俟聖人,洞然昭著而無疑也,豈不為可信哉。
又曰:君罔以辯言亂舊政,臣罔以寵利居成功,邦其永孚於休。
錄曰:此伊尹反政太甲,而人信其無一毫之私者也。夫作聰明,亂舊章,以寵利居成功,豈特孝公商鞅之徒為然哉。矯誣上天,與簡賢附勢,桀之事可鑒也。蚓伊尹以阿衡之重,而擅反正'之問,苟有一毫寵利之心,則將何所不至哉。而不如其囂囂自得之心,與向之耕於野者,何異也。功甫成而身即退,上無負於先王,次無負於太甲,而下亦無負於百姓。是以青天白日昭其忠正,天地鬼神攝其光明,古今天下服其胸次。夫以蔡澤之徒,尚知四時之序,何獨他人為不然耶,。若商鞅不免於車裂,五王不免於竄拯,若此者尚多也,豐非伊尹之罪人歟。

《說命》:王寶憂,亮陰三祀。既兔喪,其惟弗言。旱臣咸諫於王。王庸作書以誥曰:以台正於四方,台恐德弗類,玆故弗言,恭默思道,夢帝責予良弼,其代予言。乃審厥象,俾似形旁求於天下,說築傅巖之野,惟肖。
錄曰:高宗何以有是夢乎。至誠之心,與天合一,而其精神之所感,念慮之所孚,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抑何以有是象乎。實理之籍,無乎不形,而其朕兆之所發,克肖之所由,亦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其道在於無思無為,寂然不動。苟有一毫之機枯,微示於外,片言之先入,纔動於中,則人得以窺其釁而投之矣。秦孝公志在變法更令,而商鞅得以售其衍。宋神宗志在稽古有為,而王安石得以濟其奸。二君之任相,自以為賢,於夢卜而不知,投之者神矣。然後知恭默思道之心,真與天地參而鬼神通。不然,若鄧通之於文帝,王梁之於光武,而能取信於後世者幾希矣。

《周書?金滕》:秋,大熟,未穫,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與大夫盡弁,以啟金滕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說。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執事。對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執書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勞王家,惟予沖人弗及知。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親逆,我國家禮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則盡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歲大熟。
錄曰:張子有言:志與氣,天與人,有交勝之理。聖人在上,而流言起,氣一之動志也;天心感應,而雷風作,志一之動氣也。可以見三代盛時,君臣胥契,其孚心實意達於上下,譬則陰陽動靜,互為其根,未達者一問耳。後世陰盛陽微,天地不交,上下睽離,若漢之靈帝,因黃巾之亂而赦黨人;宋之徽宗,以慧星之變而釋碑禁,無亦後矣。所謂蹶趨而動其心者,又何惑乎視天而夢夢哉。

《春秋》:魯隱公元年春三月,公及鄰儀父盟于篾。

錄曰: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釋之者曰:寧死而不失信於民,使民亦寧死而不失信於我。夫寧死而不失信於民,則人何待要質於我哉。民寧死而不失信於我,則我何待要質於人哉。古之為邦者如此。世衰道降,君不信其臣,奚啻鄰國乎;父不信其子,奚啻他人乎。於是要質、會盟之事,紛然見矣。夫子作《春秋》,以信為人君之大寶,故首書盟蔑,將謂後之君臣,執此之固,堅如金石;守此之確,貞如四時。於以嚴彼此之心,齊上下之志,全始終之道,杜反覆之端。其垂世立教之意,至深切矣。然則魯之隱公果能篤於信乎。夫利害動於中,則公私判於外;偽心存於始,則背意見於終。隱方假讓以為義,故飾許以為信。觀其首為于蔑之盟,而後有伐鄰之舉,則其情可見矣。《詩》曰:君子屢盟,亂是用長。其此之謂歟。

《左傳》:鄭武、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於號,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於鄭,鄭公子忽為質於周。王崩,周人將卑號公政。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鄭交惡。君子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誰能問之。苟有明信,澗谿沼扯之毛,蘋繫蘊藻之菜,筐管錡釜之器,演汙行潦之水,可薦於鬼神,可羞於王公。而況君子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風》有《釆繁》、《釆蘋》,《雅》有《行葦》、《洞#2酌》,昭忠信也。
錄曰:夫《采繫》、《釆蘋》、《行葦》、《洞#3酌》,皆周詩也。及其末也,子不信其父,而《小弁》作焉;婦不信其夫,而《白華》作焉。彼幽王宜白者,肌體骨肉之親也,而彼廢此弒,安在其王子狐鄭子忽哉。此所以紛紛交質,而又翻覆交惡。左氏之言,亦以嘆傾否之異也。

孟子曰:五霸桓公為盛,葵丘之會,諸侯束牲或書而不敵血,一明天子之禁,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再命曰:尊賢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無忘賓旅;四命曰: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專殺大夫;五命曰:無曲防,無遏耀,無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一禹歸於好。
錄曰:以後命勞齊桓者,宰孔也;以先歸遇晉侯者,亦幸孔也。始也,畏天子之威;終也,明天子之禁,何乃以為可無會也。孟子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侮奪人之君,惟恐不順焉。亞心得為恭儉。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孔以王朝之臣,雖不如仲之得政,亦嘗究桓之用心。是故實怒少姬北之南,貴楚實伐山戎,而乃北圖燕。蚓玆會也,大足以厭人之耳目,快人之心志,而不知孔之視之,如見其肺肝也。是以古之聖人,惟務脩德慎獨,雖三分天下有其二,而尚以服事殷。嗚呼,周之至德,尚何有於人之後言也失。

莊十三年冬,公會齊侯盟于柯。公羊傳曰:何以不日,易也,其易奈何。桓之盟不日,其會不致,信之也。其不日以始乎此。莊公將會乎桓,曹子進曰:君之意何如。莊公曰:寡人之生,則不若死矣。曹子曰:然則,君請當其君,臣請當其臣。莊公曰:諾。於是會乎桓,莊公升壇,曹子手劍而從之。管子進曰:君何求乎。曹子曰:城壞壓境,君不圖與。管子曰;然則君將何求。曹子曰;願請汶陽之田。管子顧曰:君許諾。桓公曰:諾。曹子請盟,桓公下與之盟。已盟,曹子標劍而去之。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售,而桓公之信著乎天下,自柯之盟始焉。
錄曰:此魯臣之微者,霸主屈身殉之,信歟。曰:非也。管仲曰:知與之,為取政之寶也。夫自長勺之戰,曹創鄙肉食之謀,齊幾不振。及失北杏之會,桓公及四國之微,魯未可平,管仲之見,朱之伸也。夫魯,宗國也,齊弒其君,泱其夫人。柯之會,莊公以為生不如死,其羞惡之盟歟。假魯以是討齊,雖靦顏於諸侯之上,將何以服天下之心哉。甚矣,創謀之鄙也。手劍者,匹夫之勇也;汶陽者,蹴爾之食也。舉國由其衍中,君臣莫知大計,捐區區之小利,竊赫赫之顯名。故曰:知與之,為取政之寶也。豈非管子之衍乎。
晉侯圍原,命三曰之糧,原不降,命去之。謀出,曰:原將降一矣。軍吏曰:請待之。公曰:信,國之寶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降。
錄曰:文公之功,固大矣,皆臣子職分之所當為,晉安得取王之四邑哉。周之地不大於曹、滕,民不多於鄰、莒,有人心者不若是想,何忍更分其所有哉。原無背叛之罪,其守者為王守也。上失其道而迫之,叛王以從覆,哀哉乎原伯歟。使為文公者正王畿之,則反諸侯之侵。如是伐而示之,信貫曰月矣。不原人情,而恣霸衛,所謂巧於用誦,非明於約信也。

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要言曰:皆獎王官,無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趣之。俾墜其師,無克祚國。及其玄孫,無有老幼。君子謂是盟也,信;謂晉於是役也,能以德攻。
錄曰:葵丘之會,諸侯求牲載書而不敵血者,桓之威信服人,不待其詞之畢也。踐土之盟,鄭衛交訟而不已者,文之責得無厭,不顧其王之削也。然則口血未乾之時,人各以其心為心矣,安在其同獎王室乎。又安在其施及玄孫乎。合而觀之,可以見一霸不如一霸矣。
晉悼公四年,魏絳為司馬,無終子使其臣孟樂納虎豹之皮,以請和諸戎。公曰:夷狄無親而貪,不如伐之。絳曰二諸侯新服,陳新來和,將觀德於我。我德則睦,否則攜貳。勞師於戎,而楚伐陳,必不能救,是棄陳也。諸華必叛。戎,禽獸也。獲戎失華,無乃不可乎。公曰:然則莫如和戎。對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荐居,貴貨易土,土可賈焉,一也。邊鄙不聳,民狎其野,穡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晉,四鄰振動,諸侯懷威,三也。以德綏戎,師徒不勤,甲兵不動,四也。鑒於后羿,而用德度,遠至邇安,五也。公其圖之。公說,使絳盟諸戎。
錄曰:愚觀春秋之世,魏絳以五利和諸戎狄,何獨斯時之不然耶。夫晉,今山西之地也。其國即承宣之司也。當時號曰莫強,於今一方之藩輔耳。絳雖號曰善謀,於今一介之陪臣耳。然而邊郡之息大矣。其責非無終之倫,禍非棄陳之比,得失非獲戎棄華之儔也。歲歲而擾之,將何時而可已;在在而驅之,將何地而獲終,其利與害,又何可指而數哉。故貴貨易土,夷狄同情,穡人成功,邊鄙共賴,豈特絳言為然乎。與其糜不貲之費,以養徒守之兵,曷若循先代之故,而效和戎之績哉。羊犬之韋,叉有所主。為今之計,何不遣一介通事之臣,於三盧統會之地,約之以信,懷之以恩,啖之以利,我仍舊邊以為界,使彼遠去,以隨俗。每年於某月日,某邊交會,至期嚴其守備,饉其斥唯,示之以威,不使有輕視中國之意。其他月日,不許輒近邊塞,港伏河套,令被首豪,伸其號令,使一帶沿邊之民俱得休息,候我兵威全盛,食足信孚,徐議遠征,若成祖之宣威沙漠,可也;大漢之勒功燕然,亦可也,豈非至要之策乎。失此不務,而乃因循卒歲,度日為功,至於或輟兵,或守備,漫無足憑,此乃不終日之計,豈帝王不戰而屈人之兵乎。腐朽餘年,無由獻納,枚因魏絳之請,錄此以著意云。
趙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為不信,猶不可;若合諸侯之卿,以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濟之,必莫之與也。安能害我。及號之會,祁午謂趙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於晉。今令尹之不信,諸侯之所聞也。子弗戒懼。又如宋子木之信,稱於諸徒,猶諸晉而駕焉,況不信之尤者乎。文子曰:武受賜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禍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駕於晉也。今武猶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我將信以為本,循而行之,譬如農夫,是穗是蓑,雖有饑饉,必有豐年。且吾聞之,能信不為人下,吾未能也。《詩》曰:不僭不賊,鮮不為則,信也。
錄曰:束萊呂氏稱趙文子談笑,而當衷甲之變,豈真知文子哉,而不知信以為之主,夫是而莫之懼也。孟子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子木之好利求逞,死亡將至,不寧同列知之,武亦知之熟矣。故曰:單斃其死。又曰:食言者不病。武雖退然如不勝衣,吶然如不出。,然而彌兵息民,與楚氛甚惡,何遠也。得志棄信,與犯而不較,何先也。武之內志定而建之志未定,晉之信可憑而楚之駕難憑,曾是而能動其心哉。惜乎,猶有未純。又欲因宋以守病,而政死以倍楚。此所以雖獲一時之令名,而乏千古之道義,同歸於餒而已,終不免於血氣之病也。

晉荀昊帥師圍鼓,鼓人或請以城叛,穆子弗許,左右曰:師徒不勤,而可以獲城,何故不為。穆子白;吾聞諸叔向曰:好惡不愆,民知所適,事無不濟。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來,吾獨何好焉。賞所甚惡,若所好何。若其弗賞,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力能則進,否則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邇姦,所喪滋多。使鼓人殺叛人,而繕守備。圍鼓三月,鼓人或請降,使其民見。猶有食色,姑脩而城。軍吏曰:獲城而弗取,勤民而頓兵,何以事君。穆子曰:夫以事君也,獲一城而教民怠,將焉用邑。邑以賈息,不如完舊。率義不爽,城可獲而民知義所,有死命而無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盡,克鼓而反,不戮一人。
錄曰:《春秋》無義戰,圍鼓之役,其義戰歟。義人者,人怛義之;信人者,人怛信之。偽會齊師,信於何有;假道鮮虞,義亦何居,滅肥甚矣。其可再耶。逢君之惡,而乃責人之叛;喜人善言,而乃自甘夷狄,君子所不取也。

《史記》:孫武子以兵法見於昊王,王曰:子之十三篇,吾盡觀之矣。可以勒兵小試乎。對曰:可於是出宮中美女,得百八十人,孫子分為二隊,以王之寵姬三人各為隊長,皆令持戟,令之曰:汝知而心,與左右手、背乎。婦人曰:知之。孫子曰:前則視心,左視左手,右視右手,侈即視背。婦人曰:諾。約束既布,乃設鈇鐵,即三令五申之。於是鼓之,右婦人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復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婦人復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斬左右隊長。昊王從臺上觀見,且斬愛姬大駭,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將軍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願勿斬也。孫子曰:臣既已受命為將,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遂斬隊長二人以狗,用其次為隊長,於是復鼓之,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無敢出聲。孫子使使報王曰:兵皆整齊,王可試下觀之。唯王所欲用之,雖赴水火猶可也。昊王曰:將軍罷休就舍,寡人不願下觀。孫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實。於是闔廬知孫子能用兵,卒以為將。西破強楚入郢,北威齊晉,顯名諸侯,孫子與有力焉。
錄曰:武之此舉,愈於商君、吳起。蓋令可行,民不可劫,姬可斬,妻不可殺也。武之十三篇,首曰:智信仁勇嚴,王已盡觀之矣,盍不曰:君令而臣共乎。徒好其言,而不能用其實,是不智也。以嫗寵廢軍令,是無勇也。試以婦人等於兄戲,是不嚴也。信為君人之大寶,小試且然,況大事乎。此而狗人,不可以為信也。或曰:禮不齒君之路馬。寵姬,非路馬比也,而違令擅殺,豈仁者之心乎。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武非惡,夫笑而慢法特惡,夫醉而強酒者也,卒能破楚入郢,威齊服晉,顯名諸侯。然則雖非貴德,其能尊士也乎。

弘道錄卷之四十五竟

#1『食』原作『長』,據《十三經注疏》改。

#2#3『洞』、『洄』原本皆錯,據《詩經?大雅》改為『泂』。

弘道錄卷之四十六

朋友之智

《論語》: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熟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汝弗如也。
錄曰:聖人之門,大抵不憤不啟,不徘不發。蓋方人未足為病,而以我不欲,人之加諸我,自任以博施于民,而能濟眾為仁。其與顏子,相去不啻天淵。若其英銳之資,未叉真以能近取譬,非爾所及之言為信。故以與回孰愈啟之。而賜也,誠能反躬自詣,從事於仰鑽瞻忽,欲罷不能之問。顏,何人哉。希之則是顧,以其資稟所造就而言,夫苟造就而已矣。孔門之回,奚待智者而後知哉。故天子再言弗如也,若終於賜而已矣。

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錄曰:此聞一知十之本也。夫有所弗擇,擇則無過弗及矣。有所弗得,得則弗膺弗失矣。積而至於無所於擇,無乎弗得。此聞一知十,有不期然。學者未至於是,但能電免於擇善服膺之問,則顏子之地位,斯可及矣。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
錄曰:孔子嘗以回賜並言,蓋二子資相近也,習相遠也。回之近道,在於能擇,而無所不說,非但天資之故,乃其學之至也。賜不受命,而不能擇,然億則屢中,乃天資之合,非其明之至也。此命,非貧富貴賤之命,即天命謂性之命。而屢空貨殖,皆其餘事耳。
子曰:賜也,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對曰:然非歟。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錄曰:此方信而忽疑,非其積學功至,乃擇焉不精之故也。夫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顏淵同道,一以貫之也。是故禮樂文物,古今事變,可以多學而識之,而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不可以多學識之也。於此而擇之於初,則無此疑矣。夫子告子貢一貫,與曾子同,而先之以多學,與曾子異。蓋曾子務守約,子貢務施博。約,故不言而解;博,故方信忽疑。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錄曰:愚觀子貢之智,不但何敢望回,而又何敢望參乎。夫顏惟一善服膺,至於知十,則裕如矣。曾惟忠恕自勉,至於一貫,則洞然矣。曾子非借學者以明道也,乃本諸心而無慄也。錯諸躬而有據也,措諸詞而不路也。夫忠與恕無二道,猶一與貫無二物也。而一之貫萬,何從而政之,亦何由而得之。善學者叉有肆力之地矣。惟盡已可勉,惟及人可能,而一則不可勉矣,貫則不可能矣。及其至也,人已混為一途,天人合為一道。不期於一而一者,吾心也;不期於貫而貫者,萬事也。此不惟善學夫子,而又善教門人;不惟善教門人,而又善教萬世。若苟徒事高遠,未知其方,雖與之千言而不足,豈一言而有餘哉。
《左傳》:昊公子札聘於魯,請觀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國,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為之歌《邸》、《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公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束乎。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束淮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為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束乎。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夫乏至也。其周之舊乎。為之歌《魏》,曰:美哉,風風乎。大而婉,除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其能若是。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自訃以下,無譏焉。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倡,遠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一反而不愁,樂而不荒,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見舞象箭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弘也,而猶有暫德。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脩之。見舞韶箭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儔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

錄曰:《洪範》曰:思曰睿。周子曰:無思,本也。思,通用也。不思,則不能通。微不睿,則不能無不通。季子棄室而耕,所養素定,而太伯在天之靈,陰有以通其微。故其未聞樂之先,如懈谷未改,葭草未動,希聲既鮮,知音實希。及其既聞樂之後,如九清既通,百川時至,條理豚絡,豁然貫通,知其若興若亡,若美若盛,若勤若憂,若大若細,若深而廣,若底而至,以極於如天之覆,如地之載而後已焉。豈其句句而歌之,字字而辯之乎。蓋以無不通生於通微,通微生於思。夫子不云乎,不圖為樂之至於斯。其平日誦說,向往欣慕愛樂,何啻汲汲。一旦聞之,自有不覺其心融之妙,而嘆息之深也。嗚呼。今之誦《詩》三百,尚不若工歌一言,則以不思而不能通之故也。夫子嘆雖多,亦奚以為;然則雖觀,亦奚以為哉。
季札在魯見叔孫穆子,說之,謂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擇人。吾聞君子務在擇人,吾子為魯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舉,何以堪之,禍必及子。遂聘於齊,說晏平仲,謂之曰:子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兔於難。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獲所歸,難未歇也。故晏子因陳桓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兔於樂高之難。聘於鄭,見子吐,如舊相識,與之縞蓆,子產獻紛衣焉,謂之曰: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之以禮。不然,鄭國將敗。適衛,說蓮緩、史狗、史鰭、公子刻、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自衛如晉,將宿於戚,聞鍾聲焉,曰:異哉,吾聞之也。辯而不德,必加於戮。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適晉,說越父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家乎。說叔向,將行,謂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於難。
錄曰:夫所謂博雅君子者,非但能知已往之故也,將來之事,亦莫不知。以其靜虛財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其要皆自無慾中來也。自今觀之,若齊之晏嬰,鄭之子產,衛之伯玉,晉之叔向,皆當代殊絕人物。而豹也,武與起與舒也,鱔與荊與朝也,又皆從政之表表者。吳雖遠於中國,季實邇於仁賢,所謂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玆非其人耶。使其溢於一國之名,寵淫於當時之富貴,不得英賢而友之,何以令名傳於今乎。雖然尚有聖如夫子,嘗聆聲咳,而言游在魯,曾無為札一介,則所以卒於一國之士也。
《通鑑》:田單將攻狄,往見魯仲連。仲連曰:將軍攻狄,不能下也。田單曰:臣以即墨破亡餘卒,破萬乘之燕,復齊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車弗謝而去。遂攻狄,三月不克,於是懼。復見魯仲連,曰:先生謂單不能下狄,請聞其說。仲連曰:將軍之在即墨,坐朋識簣,立則仗鍾,為士卒倡曰:無可往矣,宗廟亡矣。今曰尚矣,歸於何黨矣。當此之時,將軍有死之心,士卒無生之氣間,君言莫不揮泣奮臂而欲戰。此所以破燕也。今將軍束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娛,黃金橫帶,而騁乎淄澠之問,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也。田單曰:單之有
心,先生志之矣。明曰乃厲氣循城,立於矢石之所,援抱鼓之,狄人乃下。
錄曰:燭哉,魯仲連乎,何其切中夫人之心也。以樂毅之賢,而怠於莒與即墨,蚓其他者乎。是故古之聖賢憂勤惕厲之意,所以常存天之理,而不敢死已之心,亦惟恐堅敵之志,而懈己之防也。其是故歟。
田單克聊城,歸言魯仲連於齊王,齊王欲爵之,仲連逃之海上曰:吾與富貴而口□□,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
錄曰:魯連之肆志,不已泰乎。肆非賢者所願也。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以至於夫婦、長幼、朋友無不得焉,則世烏可輕,志烏可肆哉。奈之何當連之世,以諸侯帝秦,亡心君臣之義;以燕會讓國,背父子之仁;以君王后自嫁,汙夫婦之禮;以惠文立少于,亂長幼之序;以孫龐蘇張之徒紛紜友,復失朋友之信。連之欲蹈束海,几以此耳。蓋不待天下士,而中人之資,已知其不可為矣。
子順者,孔子六世孫也。魏王聞其賢,遺使秦黃金束帛聘之。子順曰:若王能信用吾道,吾道固為治世也。雖蔬食飲水,吾猶為之。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祿,吾猶一夫耳。魏王奚少於一夫。使者固請,子順乃之魏。九九月,陳大計,輒不用,乃以病退,其友謂之曰:子其行乎。答曰:行將何之。當今山束之國敝而不振,三晉割地以求安,二周折而入秦,燕齊楚已屈服矣。以此觀之,不出二十年,天下其盡為秦乎。
錄曰:愚觀子順之猷為智識,其諸異乎人者歟。夫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卷而懷之。此孔氏之家法也。秦之暴,不啻熱火,而燎之原也。不可撲遏,蚓可逝濯乎。六國之君,不啻燕雀,而處之堂也,不可瞬息,蚓可久安乎。其料天下不出廿年盡為秦者,非數也,理也,非子順則不可

與言也。

齊封田嬰於薛,號曰靖郭君。靖郭君欲城薛,客謂靖郭君曰:君不聞束海大魚乎,網不能上,鉤不能牽,蕩而失水,則蟆蟻制焉。今夫齊乃君之水也,使長有齊,奚以薛為。苟為失齊,雖隆薛之城,至齊於天,庸足恃乎。乃不果城。

錄曰:客之諫嬰,賢於戊之練文遠矣。彼鷂嗚狗盜之流,何足齒錄。孰憶有如客者,史亦竟失其名哉。後世若眉塢金好之徒,非惟君子之
所恥。客苟有知,寧不挪褕於地下耶。
《漢書》:曹參微時,與蕭何友善,後為將相有隙。及聞何薨,參告舍人趣治行,吾將入相。居無何,使者果至。何且死所推賢,唯參。參代為相,舉事無所變更,一遵何約束,擇郡國吏訥於文辭,重厚長者,即召除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欲務聲名者,輒斥去之;見人有細過,專掩匿覆蓋之,府中無事。帝怪相國不治事,參曰:陛下自察聖武,孰與高帝。上曰:朕安敢望先帝。又曰:陛下觀臣,孰與蕭何賢。上曰:君似不及也。參曰:陛下言之是也。高帝與何定天下法令既明,陛下垂拱,臣等守職,遵而勿失,不亦可乎。帝曰:善。為相三年,百姓歌之曰:蕭何為法,較若晝一,曹參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清今,民以寧一。
錄曰:愚觀漢功臣之際,其智與否,乃吉凶所由殊也。夫以蕭曹而視韓彭,猶韓彭而視絳灌也。史稱曹相國攻城野戰之功,所以能多,以與淮陰侯俱。又曰:韓信已破趙,為相國,參以右丞相屬韓信,攻破齊,歷下軍,已而從韓信擊龍,且軍於高密。夫參與帝同起豐沛,若此其故也;又與信俱為相國,若彼其尊也。而曰屬則屬,曰從則從,曾無芥蒂#1。信一且失王顏,鬱鬱不得志,至羞與絳灌等列。然則參之心,不但天下已平,始務寧靜畫一,雖干戈惶惚,亦能不恢不求,是以何用而不藏也。又曰:使參若在,呂氏可以無王,劉氏得以不危乎。曰:黃石之說曰:陰計外泄者敗。是時惠帝儒弱,而呂氏方捷,陰盛陽微,大《易》所謂澤滅木者也。使參不戒棟撓之凶,而蹈過涉之咎,其能有濟乎。然則非不知醇酒之廢事,天下之有憂也。與其泄而敗,孰若逐而吉乎。厥後突因賈壽之語,遂成滅呂之功,參笞之之力也。史更班馬錄參而舍突,豈非缺乎。
呂太后時,諸呂擅權,欲劫少主,危劉氏。丞相陳平患之,力不能爭,常燕居深念。陸賈造之,不請直入,曰:何念之深也。平曰:生揣我何念。賈曰:足下位上相,食萬戶,可謂極富貴無欲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呂少主耳。曰:然。為之奈何。賈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則士豫附;士豫附,天下雖有變,權不分;權不分,為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君何不交罐太尉,深與相結。平用其計,以五百金為絳侯壽,厚具樂飲太尉,太尉亦報如之。兩人深相結,呂氏謀益壞。

錄曰:陳平六出奇計,自負己智,而猶出陸賈之下,何也。是時慮禍及己,當局而迷,故不若傍觀者之親切也。雖然此說自生發之,而南宋書生一反之曰:自古未有權臣在內,而大將能立功於外者。其智識正相似,孰意二生先後一律耶。而其意,則如陰陽晝#2夜,薰猶冰炭之不相及。故其效,亦有安危利鈍,吉凶存亡之所攸分,為天下者可不念經。
朱邑以治行第一入為大司農,為人惇厚,篤於故舊,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天子器之,朝廷敬焉。時張敞為膠束相,與邑書曰:明主游心太古,廣延茂士,此誠忠臣竭思之時也。直敞遠守劇郡,馭於紀墨,胸臆約結,故無奇也。雖有,亦安所施。足下以清明之德,掌周稷之業。昔陳平雖賢,須魏倩而後進;韓信雖奇,賴蕭公而後信。故事各達其時之英俊,若必伊尹呂望而後薦之,則此人不因足下而進矣。邑感敞言,貢薦賢士大夫,多得其助者。

錄曰:《周禮?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即大農之職也。敞之於邑,可謂知當務之為急,而且不失人,亦不大言矣。錄之。
須寶以明經為郡吏,御史大夫張忠辟為屬,欲令授子經,更為除舍設儲,須寶自劾去,忠固還之,心內不平,後署主簿,寶徙入舍祭,鼇請比鄰。忠陰察怪之,使所親問:前大夫為君設除大舍,子目劾去者,欲為高節也。今兩府高士俗,不為主簿。子既為之,徒舍甚說,何前後不相副也。寶曰:高士不為主簿,而大夫君以寶為可,一府莫言,非士安得獨自高。前曰君男欲學文,而移寶自近。禮有來學,義無往教。道不可詼,身証何傷。且不遭者,可無不為,現主簿乎。忠聞之甚暫,上書為寶經明質直,宜備近臣,遂為議郎,遷諫大夫。
錄曰:時寶尚為吏,而終身之智端筆於此矣。何也。夫豺狼尚矣,而城狐之戒不可忽也謂不兢杜稈季事。黎蕾探矣,而猛獸之冤不可沒也謂寸書救鄭崇下獄事。卒能自保其身,且及其孫,豈非明智之士乎。

弘道錄卷之四十六竟

#1『蒂』原作『帝』。

#2『畫』原作『書』,今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四十七

朋友之智

《後漢書》:鍾皓以篤行稱,與荀淑並為士大夫所歸慕。李膺常嘆曰:荀君清識難尚,鍾君至德可師。同郡陳皇,年不及,皓引與為友。皓為郡功曹,會辟司徒府,臨辭,太守問:誰可代卿者。對曰:明府必欲得人,西門亭長陳皇可也。皇聞之曰:鍾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獨識我。兄子瑾亦好學慕古,有退讓風,與膺同年,俱有聲名。膺祖太尉脩言:瑾似我家性,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兔於刑戮。遂以膺妹妻之。皓常語:瑾以昔國武子,好昭人過,以致怨。本卒保身全家,爾道為貴。後終於家,諸儒為之頌曰:林慮懿德,非禮不處。悅此詩書,弦琴樂古。五就州招,九膺台輔,遺巡王命,卒歲容與。

錄曰:愚勸膺祖之言,似與膺大不相若。何也。漢自中世以下,闊豎擅恣,故俗遂以危身矯潔放言為高,士有不然者,則芸夫牧豎已叫呼之矣。是以聖人導民理性,裁抑右佚,慎其所與,節其所偏。若林慮者,智能自全,道無絕物,凶邪不能以權奪,王公不能以貴驕,真可謂自拔於流欲者矣。錄之。
徐稈家貧躬耕,非其力不食,然為人恭儉義讓,所居服其德。太守陳蕃在郡,不接賓客,唯秤來,特設一榻,去則懸之。延熹二年,上書桓帝薦秤,乃以安車玄燻備禮徵之,不至。又常為太尉黃瓊所辟,不就。及瓊卒,徒步到於江夏赴之,設鸚酒薄祭,哭畢而去,不告姓名。時會者皆四方名士,郭林宗等數十人聞之,疑其秤也,使茅容輕騎驕之,及於塗為設飯,共言稼穡之事,臨去謂容曰:為我謝郭林宗。大樹將顛,非一繩所維,何為柄柄,不惶寧處乎。
錄曰:《逐》之上九曰:肥逐無不利。釋之者云:肥者,寬裕自得之、俗意。逐者,唯飄然遠逝,無所係滯,乃為善也。上九以剛陽居卦外,下’無係應逐之遠,而處之裕者也,何往而不利哉。斯言為稈設也。彼諸人者,既知玩世簡傲,不就微辟,乃不能飄然遠引,入山之深,入林之密,自取黨禍,甘心戮辱,則所謂係逐有疾厲者也。曾是而得為智乎。
郭太博通墳藉,善談論,美音制。始見河南尹李膺,大奇之,與相友善。於是名震京師,後歸鄉里,諸儒送至河上,車數千輛#1。林宗唯與李膺同舟而濟,眾賓望之以為神仙焉。或勸之仕,對曰:吾夜觀乾象,晝#2察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性明知人,好獎訓士類,身長八尺,容貌魁偉,褒衣博帶,周遊郡國。嘗於陳梁間行,遇雨,巾一角墊,時人乃故折巾一角,以為林宗巾,其見慕如此。或問汝南范滂: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隱不違親,真不絕俗,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為人雖善人倫,而不為危言竅論,故宦官擅政而不能傷也。及黨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汝南袁得免焉。

錄曰:范曄論曰:莊周有言,人情險於山川,以其動靜可識,而沈阻難徵。故親厚之性,詭於情貌,則哲之鑒,惟帝所難。而林宗雅俗無所失,將其明性,特有王乎。然而遜言危行,終亨時晦,徇佝善導,使士慕成名,雖墨孟之徒不能絕也。
孟敏客居太原,荷飯墮地,不顧而去,林宗見而問其意,對曰:飯以破矣,視之何益。林宗以此異之,勸令遊學,十年知名。
錄曰:愚觀孟敏,蓋質美未學者也。由質美,故無牽滯之悔,而過事能次;由未學,故有不虞之失,而意見殊分。勸令就學,則彬彬矣。此君子成人之美,而誘掖獎勸之不可無也。
申屠蟠稟氣玄妙,性敏心通,喪親盡禮,幾於毀滅。至行美義,人所鮮能,安貧樂潛,味道守真,不為燥濕輕重,不為窮達易節,蔡邕自擬,以齒則長,以德財賢。後郡召為主簿,不行隱居,精學博貫五經,兼明圖緯。郭林宗見而奇之。先是范滂等非訐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節下之。太學生爭慕其風,以為文學將興,處士復用。蟠獨嘆曰:昔戰國之世,處士橫議,列國之王至為擁警先驅,卒有坑儒燒書之禍。今之謂矣。乃絕逶梁殤之問,因樹為屋,自同庸人,家貧,傭為漆工。居二年,果罹黨錮,或死或刑者數百人,蟠確然免於疑論。中平五年,與荀爽、橋玄、韓融、陳紀等十四人,共公車徵,幡獨不赴,人咸勸之,笑而不應。居無幾,爽等為卓所脅。及大駕西遷,京師擾亂,公卿多遇兵飢,室 家流散,唯蟠終全高志,年七十四終于家。
錄曰:史稱申屠蟠見幾,豈惟幾哉。其見道也,審矣。夫以非訐朝政,而致公卿之折節;以污穢朝廷,而成一己之高尚,此何等事哉。《中庸》曰:人皆曰予智,驅而納諸罟獲陷弈之中,而莫之知。正此謂也。以蟠之稟氣玄妙,性敏心通,故能始則確然,免於疑論,繼則悠然,成其遠圖,正《易》所謂嘉逐貞吉者也,終全高志,不亦宜乎。

許助少峻名節,好人倫,多所賞識,若樊子昭和陽士者,並顯名於世。故天下言拔士者,成稱許助。常到穎川,多長者之遊,唯不候陳皇。又陳蕃喪妻還葬,鄉人畢至,而助獨不往。或問其故。助曰:太丘道廣,廣則難周。仲舉性峻,峻則少通。故不造也。其多所裁量若此。曹操微時,常卑辭厚禮,求為己目。助鄙其人而不肯對,操乃伺隙脅助,助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姦賊,亂世之英雄。操大悅而去。與從兄靖俱有高明,好共竅論鄉黨人物,每月輒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
錄曰:愚觀許助月旦之評,與季野春秋之鑒,何其不相及哉。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聖人之酬世御物,蓋如此。彼既以太丘為難周,仲舉為少通,裁量審矣,而何已之不暇顧也。以操之校猾多智,尚未逢時,及其末也,一鷂肋而不相容,其能免禍幸矣,非明哲保身之道也。

《晉書》:皇甫謐沈靜寡慾,勤力不息,博綜典籍百家之言,以著述為務,自號玄晏先生,著經樂聖真之論。或勸以脩名廣交,謐謂:人非聖人,孰能兼存出處。居田里之中,安貧躬稼,亦可以樂堯舜之道,何必崇接世利,事官鞅掌,然後為名乎。作《玄守論》,曰:人之所至惜者,命也;道之所必全者,形也。性形所不可犯,疾病也。若擾全道以損性命,安得去貧賤存所欲哉。夫一人死,而號者以為損也;一人生,而笑者以為益也。然則號笑,非益死損生也。是以至道不損,至德不益。何哉。體足也。如迴天下之念,以追損生之禍,,運四海之心,以廣非益之病,豈道德之至乎。夫惟無損,則至堅矣;夫唯無益,則至厚矣。堅故終不損,厚故終不薄。苟能體堅厚之實,居不薄之真,立乎損益之外,遊乎形骸之表,則我道全矣。遂不仕。武帝下詔敦逼,謐上疏自稱草莽,臣就弟借書,帝送一車書與之。

錄曰:哲哉,玄晏子乎。蓋不唯得以行乎。貧賤且能周於疢疾,免於亂世,其學起於清虛,志存於禮法,既非流俗可方,而視富貴如浮雲,亦非若人可比。玄守之論,達於死生,有足觀者。錄之。
韋忠慷慨好學,閉門脩己,不交當世。裴顧數言之於張華,華辟之,辭疾不起。人問其故,忠曰:吾茨簷賤士,本無宦情。且茂先華而不實,裴頗慾而無厭,棄典禮而附賊后,豈大丈夫之所宜行耶。裴常有心託,我常恐洪濤蕩嶽,餘波見漂,況可臨尾聞而閥沃焦哉。
張翰有清才,善屬文。會稽賀循赴命入洛,經昊聞門,於紅中彈琴。翰初不相識,就循言譚,,大相欽悅,且問知其入洛,曰:吾亦有事北京。便同載而去,不告家人。齊王同辟為束曹橡。同時執權,翰謂同郡顧榮曰:天下紛紛,禍難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難。吾本山林問人,無望於時。子善以明防前,以智慮後。榮執其手愴然曰:吾亦與子採南山,蕨飲三江水耳。翰因見秋風起,乃思昊中菰萊、尊美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志,何能轎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人謂之見幾。
錄曰:韋子節之辭張茂先也,見幾於未動之先,所謂果行育德者也。是故山下之泉出,而遇險未有所之,若山之未雲,水之未波,不可及也。張季鷹之辭顧彥先也,懼禍於既見之後,所謂險德避難者也。是故天地不交,小人道長,君子道消,若水之沉溺,火之焚灼,不可緩也。孟子不云,或遠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豈非明智之士歟。
顏含裁智為眾所推。與鄧攸探交,嘗曰:周伯仁之正,鄧伯道之清,卞望之之節。餘則吾不知。太常馮懷以王導時為帝師,名位隆重,百僚宜降禮,問於含,含曰:王公雖重,理無偏敬。降禮之言,或是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識時務。既而告人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向馮祖思問佞於我,我有雅德乎。其邪重行實,抑絕浮偽,類如此。嘗論少正卯、盜蹶,其惡孰甚。或曰:正卯雖姦,不至剖人充膳。盜蹶為甚。含曰:為惡彰露,人思加戮。隱伏之姦,非聖不誅。由此言之,少正為甚。眾咸服焉。郭璞遇含,欲為之筮。辭白:年在天,位在人。脩己而天不與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無勞曹龜。桓溫常求婚,以其盛滿不許。後年老遜位,帝美其素行,就加右光祿大夫,賜床帳被褥,大官致膳,悉固辭,一無所受。
錄曰:愚觀世之虛望隆而實德病,與夫餡談集而降禮尊者,豈獨一馬祖思哉。故如含者勤兄於既沒之餘,未足為的;而議導於方柄之日,確然可準。含乎,吾知免矣,非所稱豪傑乎哉。
《唐書》:婁師德嘗薦狄仁傑,而仁傑不知意,頗輕師德,數擠之於外。天后覺之,因問仁傑曰:師德知人乎。對曰:臣嘗同僚,未聞其知人也。后曰:朕之知卿,乃帥德所薦,亦可謂知人矣。仁傑既出,嘆曰:婁公盛德,我為其所包容久矣。吾不得窺其際也。是時罷識紛紜,師德久為將相,獨能以功名終,人以是智之。
錄曰:仁傑能知五王,而不能知一師德,何也。《易》稱或默或語,而又曰:二人同心。夫婁狄,乃心王室,本無異也。然而一則好面折廷爭,知無不言;一則以哩面不拭,始終自負,其語默各有異也。以外之不同,若相矛盾,而中之所存,實同金石。此仁傑之於師德,始雖汎,而終乃服也。亦何害其為同哉。
裴行儉有知人之何。前進士王勃,咸陽尉蘇味道,皆未知名,一見謂之曰:二君後當相次掌銓衡,僕有弱息,願以為托。是時其弟勃,與華陰楊炯、范陽盧照鄰、義烏珞賓王,皆以文章有盛名,李敬玄尤重之,以為必顯達。行儉曰:士之致遠,當先器識,而後才藝。勃等雖有文華,而浮躁淺露,豈饗爵祿之器。楊子稍沈靜,應至令長,餘得令終幸矣。既而勃溺南海,照鄰赴穎水,賓王反誅,炯終盈川令,勃、味道皆典選,悉如行儉之言。

錄曰:孔子以瑚漣許子貢,若所謂器識是已。文王以械樸譽髦士,若所謂才藝是已。然叉金玉其相,而後追琢其章。若彼瓦缶,雖有絢然之飾,豈廟堂之器哉。以賈誼之雋類,君子猶病其志大量小,才有餘而識不足,況四傑乎。故君子益自貴重,無徒斐然成章而已也。
《宋史》:張詠與青州傅霖少同學。霖隱不仕,詠既顯,求霖者三十年不可得。一旦來謁,閤吏白傅霖請見,詠責之曰:傅先生,天下士,吾尚不得為友,汝何人敢名之乎。霖笑曰:別子一世,尚爾耶,是豈知世問有傅霖者乎。詠問:昔何隱,今何出。曰:子將去矣,來報子爾。詠曰:亦自知之。霖曰:知復何言。翌曰別玄,後一月而詠卒。
錄曰:此與元伯巨卿相似,乃誠之相感,無乎不至。故心之相照,無乎或違。雖然蜀山人不起念十年,便能前知,蚓如霖之靜處三十年乎。其不為物誘,而能脫展富貴,又可見矣。
畢仲游受知於司馬光、呂公著、范純仁最探。時蘇軾在館閣,頗以言語文章規切時政,仲游憂其及禍,貽書戒之曰:孟軻不得已而後辯,孔子欲無言。古人所以精謀極慮固功業而養壽命者,未嘗不出乎此。君自立朝以來,禍福利害繫身者,未嘗顧惜乎。言語之累,不特出口者為言,其形於詩歌,贊於賦頌,託於碑銘序記者,皆是也。今知畏於口,而未畏於文,是其所是,則見是者喜;非其所非,則蒙非者怨。喜者未能濟君之謀,而怨者或已敗君之事矣。天下論君之文,固所指名者矣。雖無是非之言,猶有是非之疑。又昆其有耶。官非諫官,職非御史,危身觸忌,以游其問,殆猶轉石而梂溺也。
錄曰:史傳巢谷與三蘇同鄉,素與之遊,甫昆弟同朝顯貴,未嘗一來會。及相繼謫嶺海,平生親舊無相聞者,谷有眉山獨步訪兩蘇,於是相驚喜曰:此非今之人,古之人也。愚竊謂古之人所以異於今者,責善為重。而責善之道,明哲為先。苟使二公早因仲游之言,資其直諒之益,未鈴天之涯,海之角。而巢谷之名,憎耳之跡,不見於史冊矣。不思忠告之可嘉,輒誇卓行之尤異,此錄舍元脩而叔公叔,亦保身慎言之意也。
邵伯溫,雍之子也。雍名重一時,與司馬光、二程諸名公交,以是入聞父教,出事諸公,所聞曰博,而尤孰當口之務。神宗崩,哲宗立,蔡確方在相位,刑恕自襄州移河陽,詣確謀造定策事。時光已卒,子康當詣闕,恕召詣河陽。伯溫謂:公休除喪。未見君,不宜枉道,先見朋友。康曰:已諾之。伯溫曰:恕傾巧,或以事要。若從之,必為異曰之悔。康竟往,恕果勸作書稱確。康與恕同年,又出光門下,逐作書,如恕言。蓋以康為光子,言確有定策功,世必見信,以為他日全身保家計。既而梁燾以諫議召,恕亦要至河陽,連曰夜論,確以康書為證,燾不悅。會昊處厚奏確詩謗朝政,燾與劉安世共請誅確,且論恕罪,朝廷命康分折,康始悔之。康卒,子植幼,宣仁后僩之,呂太防謂康素以伯溫可托,請以為西京教授,以教植。伯溫既至,誨曰:溫公之孫,大諫之子,賢愚在,天下可畏也。植聞之,力學不懈,卒有立。紹聖初,章惇為相。惇常事康節,欲用伯溫,伯溫不往。會法當赴吏部銓,程頤謂曰:吾危子之行也。伯溫曰:豈不欲見先公於地下耶。至則先就部擬官,而後見宰相。惇遂論及康節之學,曰:嗟乎,吾於先生不能卒業也。伯溫曰:先君先天之學,論天地萬物,未有不盡者。其信也,則人之仇怨反覆者,可忘矣。時惇方興黨獄,故以是動之,惇悚然猶薦之於朝,而伯溫願補郡縣,惇不悅,遂得監永興軍鑄錢監。適元枯諸賢方南遷,士鮮訪之者,伯溫見范祖禹於咸平,見范純仁於穎昌,或為之恐不顧也。初雍嘗曰:世將亂,惟蜀安,可避及。宣和末,伯溫載家使蜀,故免於難。趙鼎少從伯溫游,嘗表其墓曰:以學行起元祐,以名節居紹聖,以古廢於崇寧。世以此三語盡伯溫出處云。
錄曰:愚觀康節,不但知興衰於既往,實能驗理亂於將來。其子伯溫,不但無黍於其父,實欲兼善於其友。自今觀之,元祐重臣,胼首就戮,全身者何人也;二程高第,闔門遇害,保家者何人也。動而有悔,而名亦車,出而殉人,而己先喪。陷仇怨,則人情可惜;甘洪認,則物理全乖。盍若奮身於治朝,免禍於亂世耶。進於聖門,可謂先覺,是貫智者不惑,不得以氣數之學者累之也。
《近思錄》:張橫渠問於程明道曰:定性未能不動,猶累於外物,何如。明道曰: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無內外。苟以外物為外,牽己而從之,是以己性為有內外也。且以性為隨物於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內。是有意於絕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內外也。既以內外為二本,則又烏可遽語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太公,物來而順應。《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苟規規於外誘之除,將見滅於束,而生於西,非惟曰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太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邇;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鑑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與其非外而是內,不若內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以物之當喜;聖人之怒,以物之當怒。是聖人之喜怒不繫於心,而擊於物也。是則聖人豈不應於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而更求在內者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聖人喜怒之正,為何如哉。夫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第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於道亦思過半矣。
錄曰:愚觀定性一書,乃知先生深造獨得,而非諸子之所能及也。夫以人之累於外物,乃不能收其放心。至於定性,則無將迎,無內外,合動靜,而如一矣。其所至妙至妙者,莫如廓然而太公,物來而順應。反覆辯証,不越乎此。然可指而易老者,莫如其情,故又以喜怒言。若乃直指所由進之路,則自忘怒,觀理始也。一篇之中,大要在於明覺自然,大戒在於自私用智,與顏子之明睿所照,曾子之定靜安慮,子思之誠明謂性,孟子之以利為本,周子之明通公溥,無乎不盡。此其所以超出千古,又何待於著迷而後為成書也哉。
陸九淵生三四歲,問其父曰:天地何所窮際。父笑而不答,遂深思,至志寢室。及總角,與止異,凡兒見者敬之,謂人曰:聞人誦伊川語,奚為,與孔子孟子之言不類。初讀《論語》,即疑有子之言。他曰讀書,至宇宙二字,解者曰:四方上下曰宇,往古來今曰宙,忽大省曰:宇宙內事,乃己分內事。己分內事,乃宇宙內事。又嘗曰:束海有聖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至西海、南海、北海有聖人出,亦莫不然。千百世之上,有聖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至於千百世之下,有聖人出,此心此理,亦無不同也。後登進士,至行在,士爭從之游,言論感發,聞而興起者甚眾。教人不用學規,有小過,言中其情,或至流汗。有懷於中而不能自曉者,為之條析其故,悉知其心。亦有相去千里,聞其大槃,而得其為人。嘗曰:念慮之不正者,頃刻而知之,即可以正。念慮之正者,頃刻而失之,即為不正。謂學者曰:汝耳自聰,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無欠闕,不必他求。又曰:此道與溺於利欲之人言,猶易,與溺於意見之人言,卻難。或勸其著書,曰:六經註我,我註六經。學苟知道六經,皆我註腳。嘗與朱熹會於鵝湖,論辯所學,多不合。及熹守南康,九淵訪之,熹與至白鹿洞,九淵為講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一章,熹以為切中學者隱微探瘋之病,至聽之有泣下者。
錄曰:愚觀朱陸之學,所以異者,良由資稟之不同也。九淵自三四歲時,已窮究天地之所際,則其長也,安得不主於性。朱子則銖銖而累之,寸寸而積之,及其至也,安得不主於學。然則二夫子之所長,各有所究,本不相悖,不相害也。譬之聖門,曾子之才魯,子貢之質敏,然同歸于一貫者,有夫子為之點化也。時聖人不作,諸子各立門牆,而無統會依歸之所,是以紛紛異同,蚓及門者從而咻之,不知尊德性,道問學。子思傳于仲尼,未嘗偏廢,初不可岐而二也。曷若大道為公,智慮其不切於己也,不鈴異己;學慮其無補於人也,不叉為人。使當時莫得而議,後世無得而非,玆非所謂大同者哉。愚恐後之議者,愈繁愈遠,斯錄,所以弘道,故不可不著。

《水東曰記》:明昊思庵先生訥,常言世俗淺學,談及後進,輒曰:此韻府覃玉,秀才好趁航船耳。蓋言其破碎摘裂,祗如往來草坐偶語,無有一高智識關鍵也。先生嘗熟《世家》,自少警敏,絕人於書,無所不讀。嘗從其先君子遊宦四方,閱歷既廣,退而昆潛含養三四十年,所以其學博而核,其氣剛而大,其識卓而明,所著性理旱書,補註小學集解,有功於儒先,其立論於性理之奧,尤多所闡明。
錄曰:公蓋起於薦舉,不由科目,而其言乃切中當今學士大夫之病,視昔張程朱陸大不伴矣。然則,學者其可不猛省乎。此錄之所以終也。

弘道錄卷之四十七竟

#1『輛』原作『兩』。

#2『晝』原作『書』,今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四十八

君臣之信

《漢書》:楚懷王與諸將約,先入定關中者王之。當是時秦兵彊,常乘勝,逐北諸將莫利先入關,獨項羽怨秦之殺項梁,奮身願與沛公西入關,懷王諸老將皆曰:項羽為人慄悍猾賊。嘗攻襄城,襄城無遺,類諸所過,無不殘滅。不如更遣長者扶義而西,告諭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誠得長者,往無侵暴,宜可下。羽不可遣,獨沛公素寬大長者可遣。懷王乃不許羽,而遣沛公西略地。
錄曰:楚懷王,豈比於漢更始乎。懷王優沛公而否項羽,觀其遣將之言,庶幾南面之庶,然而卒陷強暴之辱,所謂過涉滅頂,不可咎者也。更始忌劉稷而並執演,觀其愧作之態,真乃庸劣之流,然而自取賊劉之辜,所謂何校滅,耳聰不明者也。夫是而有異也。

沛公既定關中,乃悉召諸縣父老豪傑,謂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者族,偶語者棄市。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餘悉除去秦法。諸吏民皆按堵如故。凡吾所以來,為吾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且吾所以還軍霸上,待諸侯至而定約束耳。乃使人與秦吏行縣鄉邑告諭之,秦民大喜,爭持牛羊酒食獻軍士,沛公又讓不受,曰:食粟多,非乏,不欲費民。民又益喜,唯恐沛公不為秦王。
錄曰:西漢二百年之業,所以卒定於關中者,約法之肇也。孟子曰:地利不如人和。賈生之論,亦曰: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今觀漢庭之論,紛紛不一,婁敬田肯之徒不足深究,至於張良之智,宜乎有見,顧亦蹈奉春之緒餘,而不切根本之實意,殊不知三章之約賢於百二之形,按堵之情便於建瓶之勢。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然則金城之固,寧比於父老之心,沃野之饒,孰愈於壺漿之薄。羽雖能違一時之約,獨能技百世之鼎乎。

文帝初封代王,諸呂既誅,大臣相與謀議,迎立代王。群臣張武等皆曰:漢大臣,故高帝時將帥,習兵多謀,實不可信。願稱疾無往,以觀其變。中尉宋昌曰:不然。秦失其政,豪傑並起,人人自謂得之。然卒踐天子位者,劉氏也。以呂太后之嚴,擅權專制,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為劉氏,卒滅諸呂。此乃天授,非人力也。大王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至長安,太尉勃請問,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無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領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
錄曰:文帝二十三年之天下,次信於宋昌之片詞,張武等固不逮也。其卻太尉之請,詞意確然,益足以見其存心之篤矣。孰謂區區代邸,而有斯人哉,有斯人哉。帝之侯昌,良有以也。而張武等官,不過九卿,又足以表王者之無私矣。豈其獨惜朱虛之寸土,不以全大臣之信,而安興居之心乎。然則,公言終有負,而請閒者不可以責矣。
文帝賜南越王佗書曰:朕,高皇帝側室之子也。棄外奉北藩于代,道里遼遠,壅蔽樸愚,未嘗致書高皇帝,棄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臨事,不幸有疾,諸呂為變,賴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第,誚罷長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親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脩治先人冢。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為寇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得擅變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領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棄前惡。終今以來,通使如故。陸賈至南越,南越王頓首謝罪,願奉明詔,長為藩臣,奉貢職。
錄曰:孔子告子張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夫南越,尉佗通誅之一物耳。雖微堂堂萬乘,亦孰不諱側室之言乎。借使不諱,孰不矜誇中國之盛,兵甲之強乎。而不知天以完德命于帝,帝以完名恣于己。其出言,本于吾心,非有所勉強,真可以貫金石而及豚魚,蚓夷狄蠻貊猶夫人者耶。其中心悅而誠服,亦不啻出於自然,而豈由于勉強哉。子張徒能書諸紳,而不能見諸行,帝之天資肋合,雖無參前倚衡之功,而實有明效大驗之著。可見聖人立言於天地問,若化工之顯於物,無伺耳耳,而提面面而命之矣。

又遺匈奴單于書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頃遺朕書,願復兵休士,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邊民,世世平樂,朕甚嘉之。此古聖王之志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其背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勿深誅。單于若稱書義,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于書。
錄曰:愚觀帝之與匈奴約,豈如《春秋》要質鬼神,刑牲敵血者哉。其誠信出於本心,如書中所言,譬則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禱,真得帝王制御夷狄之道也。不徒有以信之,而又有以待之。胡越一家,華夷一休,百世之後,見此一日也,豈不盛哉。
上嘗行出中渭橋,有一人從橋走,乘輿馬驚,使騎捕之。時張釋之為廷尉,奏以此人犯當罰金。上怒曰:此人親驚吾馬,馬賴和柔,令他馬固不傷敗我乎,而廷尉乃當之罰金。釋之曰:法者,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其後有人盜高廟座前玉環,得,亦下廷尉治,釋之奏當棄市。上大怒曰:此人無道,盜先帝器,吾欲致之族,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承宗廟意也。釋之免冠頓首謝曰:法如是足也。今盜宗廟器而族之,假令愚民取長陵一杯土,陛下且何以加其法乎。上乃許之。

錄曰:人知釋之守法,而不知帝之能用法也。夫天下不息法之不公,而惟人主不能用法之過。皋陶曰在辟,帝亦曰在辟,皋陶曰在宥,帝亦曰在宥者,能用法也。言足以拒練,智足以飾非。以為天下皆出於己之下者,不能用法也。是故墨鼻不已,至於炮絡,炮絡不已,至於制剔者,豈皆無法哉。漢自三章之後,至文帝除肉刑,除收摯相坐,除誹謗妖言,其心於愛民之本者矣。犯蹕盜環,一時之怒,私也;罰金棄市,三尺之法,公也。惟不欲以私害公,故不終以情撓法,帝可謂天地日月矣。過此,若張杜郵寧之流,專以人主之意指為獄,則當時之為君者,從可知矣。嗚呼。長陵杯土,臣子所不忍聞也。人匪言之不能,如此畏忌,何哉。故曰:知釋之之守法,而不知帝之能用法,不知法者也。
倪寬,武帝時為中大夫,遷左內史。既治民事,乃觀農桑,緩刑罰,理獄訟,畢體下士,務在得人心,擇用仁厚士,推情與下,不求名聲,吏民大信愛之。至收租稅時,裁闊狹與,民相假貸,以故租多不入。後有軍發竟,以負租課殿當兔。民聞,惟恐失之,大家牛車,小家負檐,輸租不絕,課更以最。後積官至御史大夫。
錄曰:寬本儒生,其治民,謂之儒則可。謂之法則未也。何也。當今直指之官,以假貸為防,一書殿最輒不可易,況以軍興從事乎。漢之罔疏禁闊,尚猶及見此等風俗。此等風俗,賢於季世遠矣。非其人之溫良,守之介特,安能若是耶。不然,狙檜之尤,狡滑之雄,何處無之,而能大家牛車,小家擔負,果孰使之哉。乃知信愛孚於刑辟,儒官仇於俗吏,不可以不錄也。

宣帝時,張安世、杜延年並列九卿,二人忠信自著,謹慎周密,外內無問。每定大政,已輒移病出,自朝廷大臣莫知其與議也。嘗有所薦,其人來謝,即大恨,以為舉賢達能,豈有私謝耶。有郎功高,不調自言,安世應曰: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執事,何長短而自言乎。幕府長史遷辭去之官問以過失。長史曰:將軍為明主股肱,而士無所進。論者以為譏。安世曰:明主在上,賢不肖較然。臣下自脩而已,何知士而薦之。其欲匿名邊,遠權勢如此。故天子甚尊憚大將軍,然內親安世,心密於光焉。延年亦安和,備於諸事,久典朝政,上信任之,出即奉駕,入給事中。是時四夷和,海內平,大將軍滅後,獨能保固終始,天下稱之。
錄曰:自夫子犁牛辭角之瑜,往往論人者不當,係於世類大賢且然,蚓安世、延年乎。而論者叉曰:天道好還,蓋淺之也。天豈屑屑於其問哉。已為不善,則天下後世曰不善之人也;已為善,則天下後世皆曰善人也,豈不益可信哉。不睹已然,而逆其未然,吾未見其能觀人也。若二臣之忠信謹厚,正吾夫子所謂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者,然則聖人之論大旨高,此又可見。
韓延壽為穎川太守,郡多豪強難治。先是趙廣漢患其俗多朋黨,故搆會吏民,令相告許。延壽欲更之,恐百姓不從,乃歷召郡中長老為鄉里所信向者,設酒食,親與相對,問以謠俗,因與議定嫁娶喪祭儀品,略依古禮,不得過法。及收租賦,先明布告其曰,以期會為大事。其始若煩,後吏無追捕之苦,民無箠楚之憂,皆便安之。接待下吏,恩施甚厚,而約誓明。或有欺負之者,輒自刻責,豈其負之,何以至此。百姓遵信其教,數年穎川大治。後入為左馮栩。行縣至高陵,民有昆弟訟田,延壽大傷之曰:幸得溝位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爭訟,既傷風化,咎在馮栩。因入外傳舍,閉閣思過;令丞嗇夫,亦皆自繫待罪,於是訟者傳相責讓,皆自髡肉祖謝,願以田相移,終死不敢復爭。延壽大喜,乃起聽事。郡中翕然,莫不轉相飭厲不敢犯。於是恩信,周褊二十四縣莫復以詞訟自言者。
錄曰:愚觀延壽似有意於移風易俗,使吏民回心而向善者。然而卒不能善其終。何耶。先儒有言,几三代以下人物,皆血氣用事,不若三代以上,純任德性。嗚呼。斯言也,不但延壽為然,趙蓋與楊莫不然也。漢廷至此,元氣已索然矣。而卒蹈好信,不好學之戒,未免傷害於物。故有望之之許,不知正吾夫子之所惡也。嗚呼,惜哉。
趙克國時,先零諸羌叛。宣帝使丙吉問:誰可將者。克國自言:無瑜老臣。復問:將軍度羌虜何如。對曰:兵難遙度,願至金城,圖上方略。乃大發兵詣金城。常以遠斥堠為務,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壁,尤能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虜雖數挑,不肯輕動,欲以威信招降罕開及劫略者,伺虜謀解散,徹其疲,劇乃擊之。酒泉太守辛武賢奏以七月出兵擊罕開,克國以為先零首為畔送,先誅先零,則罕開之屬不煩兵而服。璽書報從克國計焉。罕開竟不煩兵而下。
錄曰:愚觀古人立功,悉由在上信任之專,在己自信之篤,往往以威信服人,不肯輕試者,為是故也。夫有宣帝之明,丙魏之忠,而尚孚于他議,今觀將軍度羌虜何如,彼一時也,武賢奏七月出兵,此一時也。使無確然之見定於胸中,詔進則進,詔止則止,所謂弟子輿尸者也。為君相者不信為將之方略,而以人言參乎其中,有利不知,有益不恤,所謂師或輿尸者也。上下俱凶,彼此不信,其能成功鮮矣。後世所當深戒也。

《束漢書》:初宛人李通事劉飲,好星曆。《讖記》云:劉氏復興,李氏為輔。私常懷之。及班彪避難天水,院囂問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天下分裂,數世後定。意者縱橫之事,復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對曰:周之廢興,與漢殊異。昔周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既微,枝葉彊大,故其末流有縱橫之事,勢數然也。漢承秦制,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一反平短祚,國嗣三絕,故王氏擅朝,因竊號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嘆。十餘年問,中外搔擾,遠近俱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桀帶州域者,皆無七國世業之資,而百姓樞吟思仰漢德已可知矣。囂曰:生言周漢之勢,可也。至於但見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謂漢復興,疏矣。昔秦失其眾,劉季逐而羈之,時人復知漢乎。彪乃著《王命論》、以為漢德承堯,有靈命之
符,王者興祚,非詐力所到,欲以感之。及諸將勸帝即位,同舍生彊華自關中奉赤伏符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群臣因復奏曰:受命之符,人應為大,萬里合信,不議同情,周之白魚,曷足比焉。今上無天子,海內淆亂,符瑞之應,昭然著聞,宜答天神,以塞群望。光武於是命有司設壇場,六月己未即皇帝位。

錄曰:讖記之說,先儒疑之是矣。若敵之迎合好名,通之附會好事,非堂堂之議,敦篤之諭也。盎不觀彪之著論乎,闡道談命,察理識時,其言鑿鑿,可信確乎。不拔束漢受命於此焉。判當不祕彊華之言,建武為有光矣。惜乎,諸將之不能也。雖然今進有尤來大拾、赤眉五校等未服,退有魄囂、公孫迷、竇融之徒未附,苟非依附天命,何以效順人心。帝之崇信,將以濟一時之權也。及天下既定,則當如武王之敬受丹書,箕子之敷陳洪範,孰不曰萬世帝王之大計乎。延亦狗區區已往之說,至以次定武功,剖斷祀典,則惑矣。此所以來鄭興之譏也。
郭伋少有志行。一反平問,辟大司空府,三遷漁陽都尉,世祖即位,轉為漁陽太守。時既罹王莽之亂,重以彭寵之敗,民多猾惡,寇賊克斥。伋到,示以信賞,斜戮渠帥,盜賊銷散,在職五歲,戶口增加。後穎川盜賊群起,徵拜穎川太守。到郡,招懷叛亡趙寵召昊等數百人,其黨與聞伋威信,遠自江南,或從幽冀,不期俱降,駱驛不絕。調伋為并州牧,伋前在并州,素結恩德,及後入界,所到縣邑,老幼相攜,逢迎道路。始至行部,到河西美稷,有童兒數百,各騎竹馬於道路迎拜。伋問兒曹何自遠來。對曰:聞使君到,喜,故來奉迎。伋辭謝之。及事訖,諸兒復送至郭外,問:使君何日當還。伋計日告之。行部既還,先期一日,伋為違信於諸兒,遂止于野亭,須期乃人。
錄曰:郭細侯諸兒之約,何如魏文侯虞人之期乎。夫虞人之期,遊畋之樂耳,雨不雨,往不往,不足論也。天下初平,盜名竊據者不可勝計,仗吾之恩信,有以懷狹之耳,有如言出而隨食焉,事異而輒更焉。小事且然,況於大事,何以示信於人哉。《易》曰:無妄往,吉。其諸細侯所以得志也乎。

張綱以高第為御史。明帝朝,遣八使巡行天下受命之部,而綱獨埋其車輪於洛陽都亭,曰:豺狼當道,安問狐狸。遂效奏大將軍梁冀、河南尹□,疑條其無君之心,十有五事。書奏,冀大怒,欲事以法。時廣陵賊張嬰眾數萬,殺刺史二千石,言報操,操義之。及羽殺顏良,拜書告辭,而奔劉備於袁軍,左右欲追之。操曰:彼各為其主,勿追也。
錄曰:羽之刺顏良,其張良之擊始皇乎。惜乎,無以借著之,說告之者。夫良之不欲立六國後,即操之禽羽而破玄德也。良之為韓報仇,即羽之從備以興復漢室也。而英雄無用武之地,雖誓與共死,其徒死乎。果能以己之信義,致操之感動,與之共力滅袁而降表,以迎劉備,不其有庸乎。以是報效曹劉,庶幾兩得之也,而區區刺一顏良抑末矣。
及曹操南擊劉表,表卒,子綜嗣,遂舉州降操。時劉備屯樊城,或勸攻綜,刑州可得。備曰:劉刑州托我以孤遺,’背信自濟,吾所不為。去過襄陽州,人多歸比,到當陽眾十餘萬,至不得行,日纔十餘里。或謂宜速行,保江陵。備曰:夫濟大事,必以人為本。今人歸吾,何忍棄去。操以江陵有軍,實恐備據之,乃將精兵,日夜行三百餘里,追及於當陽之長圾,備棄妻子走。及法正為劉璋軍議校尉,與別駕張松忖璋不足有為,陰說備取益州,備疑未決,以問龐統,曰:益州土沃,財富可資大業。備曰:今指與吾為水火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反,事乃可成。今以小利而失信義於天下,奈何。統曰:逆取順守,古人所貴。若事定之後,封以大國,何負於信失。今不取,終為人利耳。備始以為然。留亮及關羽守刻州,而自將步卒入益州。
錄曰:照烈之取荊益,先儒論之多矣。果何所折衷乎。孔子曰:君子貞而不諒。孟子曰:嫂溺,授之以手者,權也。釋之者曰:貞正而固也,諒小信也。嫂溺大故也,手援小嫌也。以正律小,可以知義,以小較大,可以知權。自兩漢之興,不階尺土,然未有若昭烈之困者也;群雄並爭,盜據攘竊,亦未有若昭烈之時者也。何也。蓋立國叉有分土,若沛公已為漢王,劉秀已為蕭王,此公土也。既而得隴,尚猶望蜀,備何如哉。今年奔徐州,明年敗下那,無尺寸之益,圖王者顧如是乎。至於表之據荊,焉之據益,非分土也,不過乘時攘竊之耳。蚓又皆不祿,然豈終為么孽之資,奸雄之糜乎。若乃臨亡之托,乃區區小信,非識時務俊傑之言也。故孔明一則曰:天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又曰:益州險塞,天府之國,如是尚未喻耶,徒以授受之小嫌,而忘天下之大故。借使聲其違父棄命,亡國降虜,不孝之罪,莫此為大。當時何得而辭,後世何得而議,又不懷劉璋資給之恩,而養虎遺息,抗吭扮背之說,俱可免矣。一時失於見幾,後終不能不取。故朱子曰:經權俱失。此之謂也。

弘道錄卷之四十八竟
弘道錄卷之四十九

君臣之信

《晉書》:羊祐之鎮襄陽,緩懷遠近,甚得江漢心,與昊人開布大信,其降者後欲去,皆聽之。在軍嘗輕裘緩帶,身不被甲,鈴閣之下,侍衛不過十數人。專務以德信懷昊,每交兵,刻曰方戰,不為掩襲之計,將帥有欲進譎計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軍或出行昊境,刈穀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每會眾江沔游獵,若禽獸先為昊人所傷,而晉兵得之者,皆送還之。於是邊人悅服。與昊鎮軍大將軍陸抗對境,使命常通,抗遺枯酒。枯飲之不疑,抗疾求藥於枯,枯以成藥與之,抗即服之。人多諫抗,抗曰:豈有酴人羊叔子哉。每告其邊戍曰: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而自服也。咨保分界而已,無求細利。

錄曰:召伯之布政甘棠,與羊祐之墮淚峴山,同乎,異乎。蓋微君子叉不能幽以燭之也。夫晉自滅蜀之後,未嘗一曰而忘于吳,張悌所謂彼之得志,我之憂也。而可為其所愚耶。遠則陳氏之厚施,近則呂蒙之示信,可以為殷鑒矣。為吳人者,自宜外薪嘗膽,復甲枕戈,以保祖宗之基業,尚猶不暇,乃曰:彼專為德,我專為暴,則是由于其衛中而不自知也。嗚呼。暴不可也,德豈誠哉。醇酒之醉未醒,伐吳之計屢上。其曰:吳人更立賢主,則難圖也。吁,是果德耶,信耶。不過謀臣之略,以亂敵之所為而已。雖然視彼徒木立信,所過無不殘滅者,因為有問。向非祐,則預之功不立。枯,其人傑也哉。
《唐書?刑法志》:太宗親錄繫囚,見應死者閔之,縱使歸家,期以來秋就死。仍敕天下死囚,皆縱還,至期來詣京師。至次年九月,去歲所縱天下死囚,凡三百九十人,皆無人督帥,如期自詣朝堂,無有一人亡匿者,上乃皆赦之。

錄曰:《易?無妄》曰:無妄之藥,不可試也。聖人之意,蓋謂人君之治天下,當以大公至正處之,至誠極信御之。若其虛心妄意,譎道詐衛,以繳倖於萬一,矯揉於一時者,不可暫試,其可遂用哉。唐之太宗滕父起兵,推刃同氣,所殺無辜甚眾,而盧祖尚張蘊古之冤,尤為可憫,乃縱囚而赦之,縱且不可,而況於赦乎。此以民命為兒戲,律令為狙玩,祗以資千古之一哄而已。夫死人之所至,難而甚畏也。'苟可以求生,何所而不至;又安知其自詣者,非其贗代之者耶。帝勇於好名,而力於自是。朝堂之問,更報有如蘊古者哉,以贗而為真,以偽而為誠,以戲而為法,以死而為生,雖百縱之無益也。
魏徵上疏以為: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自王道休明,十有餘年。然而德化未洽者,由待下之情,未盡誠信故也。今立政致治,必委之君子,事有得失,或訪之小人。其待君子也,敬而疏,遇小人也,輕而狎。狎則言無不盡,疏則情不上通。夫中智之人,豈無小慧。然才非經國,慮不及遠,雖、竭力盡誠,未免有敗,況懷姦,究其禍,豈不深乎。夫雖君子不能無小過,而不害於正道,斯可略矣。既謂之君子,而復疑其不信,何異直木而疑其影之曲乎。陛下誠慎選君子,以禮信用之,何憂不治。不然,危亡之期,未可保也。上賜手韶褒美曰:昔晉武干昊之後,志意驕息。何曾位極台司,不能直諫,乃私語子孫,自矜明智。此不忠之大者。得公之諫,朕知過矣。當置之几案,以比韋弦。
錄曰:帝以徵疏比韋弦,善矣。然不知韋之平,弦之直者,其休自正乎。抑矯揉之,而後能乎。則徵之疏有所未盡,何也。蓋表端而影自正,源潔而流自清。苟人主之心,一於誠信,則不言而化,不令而行,又何息待下之情,未能盡實耶。苟為不然,今曰雖以為君子,他日未叉不為小人。此太宗之世未能純於三代,君子小人紛紜反覆,皆由君心未盡誠信故也。徵知顧影而不求直木,與自比韋弦而不切平直之義,夫何殊哉。
上謂王珪曰:卿#1識鑒精通,復善談論。玄齡以下,卿#2宜悉加品藻,且自謂與數子何如。對曰:孜孜奉國,知無不為,臣不如房玄齡。才兼文武,出將入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詳明,出納惟允,臣不如溫彥博。處煩治劇,眾務畢舉,臣不如戴冑。恥君不及堯舜,以諫爭為己任,臣不如魏徵。至於激濁揚清,嫉惡好善,臣於數子,亦有微長。上保以為然,眾亦服其確論。
錄曰:明主之世,人皆服義,故論定可試。庸暗之朝,是非混淆,故浮議沸騰。是時君臣相得,正猶手足腹心,叉待之以持行,資之以舉動,以是施於耳目焉。有不得其真者乎。然則王珪之論,雖欲不確,烏得而不確。
天后信重狄梁公,群臣莫能及,嘗謂之國老而不名。仁傑好面引廷爭,后每屈意從之。嘗問:欲得一佳士用之,誰可者。對曰:文學醞籍,則蘇味道、李嬌固其選矣。必欲取卓犖奇材,則有刻州長史張柬之。其人雖老,宰相材也。太后擢之為洛州司馬。數曰又問。對曰:前薦柬之尚未用也。后曰:已遷矣。對曰:臣所薦者宰相,非司馬也。乃遷秋官侍郎,卒用為相。又嘗薦夏官侍郎姚元崇,監察御史桓彥範,代州刺吏敬暉等數十人,率為名臣。或謂之曰:天下桃李,悉在公門矣。仁傑曰:薦賢為國,非為私也。
錄曰:狄門之桃李,萬物之光輝也。後世之桃李,春風之斕慢也。觀其所薦,則其篤菜之功,信可尚矣。
張九齡以姚元之有重望,為上所信任,奏記勸其遠諂躁,進純厚,元之嘉納其言。一日請序進郎吏,上仰視殿屋,再三言,終不應,元之懼,趨出。及罷朝,高力士諫曰:陛下新總萬機,宰相奏事,當面加可否,奈何一不省察。上曰:朕任元之以庶政,大事當奏聞,郎吏卑秩,乃一一以煩朕耶。會力士宣事至省中,為道上語,元之乃喜,聞者皆服上識人君之休。

錄曰:此林甫、國忠之漸也。夫君子之心美,歸于上,惟恐權出於己,小人之心欺,肆於眾,惟恐權攬於君。郎史雖卑,不云.上應列宿乎。以是為煩於元之則可,於他人則否矣。且元之三瀆不告,力士一言如響,至使朝廷之公言,反為省中之私語,欲人不弄權,其可得哉。一語默之問,可以知其必無終矣。為人上者,不可不察也。
張守珪使安祿山討奚契丹,祿山恃勇輕進,為虜所敗,守珪奏請斬之,祿山臨刑呼曰:大夫不欲滅奚契丹耶。奈何殺祿山。守珪亦惜其驍勇,欲活之,乃更執送京師。張九齡批曰:昔禳直誅莊賈,孫武斬宮嬪,守珪軍令若行,祿山不宜兔死。上惜其才,敕令兔,官以白衣將領。九齡固爭曰:祿山失律喪師,於法不可不誅。且臣觀其貌,有反相,不殺必為後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識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

錄曰:帝之言,所未解也。以為王衍果知石勒歟,則九齡之言,無足怪也;以王衍不知石勒歟,則祿山之枉,猶可疑也。夫既識,石勒矣,而又曰枉害忠良,何耶。是時乾坤已變,屯難將作,天故奪其聰明,瞽其心志。如所謂不仁而可與言,則何亡國敗家之有。不然,豈既不識祿山,又不知思明乎。縱使昏暗而然,不應如是之顛倒也。
肅宗至德二載,上皇思張九齡先見,為之流涕,遣中使至曲江祭之,厚恤其家。
錄曰:九齡前後之言,判若筮龜,帝不惟不信而反疑之。然則李腹之劍,非其自弄,帝弄之也,口蜜之甜,非其自嘗,帝嘗之也。雖然,為小人之所愚在於目前,而君子之取信多於身後。目前者如腥羶污穢,當時掩鼻已多;身後者如藥石針砭,萬世擊節不置。此不徒下蜀中之淚,而至今高曲江之風也歟。

代宗永泰元年,回紇吐蕃兵圍涇陽。時僕固懷恩死,二虜爭長,不相睦,分營而居,回紇在城西。郭子儀使牙將李元瓚往說之,欲與共擊吐蕃,回紇不信,曰:郭公何在,汝給我耳。若果在此,可得見乎。光瓚還報,子儀曰:今眾寡不敵,難以力勝,不若挺身往說,可不戰而下也。遂與數騎開門而出,使人傳呼曰:令公來。回紇大驚,大帥藥葛羅,可汗弟也,執弓貫矢立於陳前,子儀免冑釋甲投鎗而進,諸酋長相顧曰:是也。皆下馬羅拜,子儀亦下馬,前執葛羅手,讓之曰:汝回紇有大功於唐,唐之報汝,亦不薄,奈何負約,深入吾地,棄前功,結怨仇,何其愚也。且懷恩叛君棄母,於汝國何有。今吾挺身而來,聽汝殺我,我之將士必致死與汝戰矣。葛羅曰:懷恩欺我言:天可汗已晏駕,令公亦損館,中國無主。我是以敢與之來。今知天可汗在上都,令公復總兵,懷恩又為天所殺,我曹豈肯與令公戰乎。子儀乃說之曰:吐蕃無道,乘我國有亂,不顧舅甥之親,吞噬我邊鄙,焚蕩我畿甸,其所掠之財,不可勝戴,此天以賜汝。葛羅曰:吾為懷恩所誤,負公誠探。今為公盡力擊吐蕃,以謝過。回紇觀者稍前,子儀麾下亦進,復.揮手卻之,因取酒與共飲,遺之絹三千疋,竟與定約而還。吐蕃聞之,夜引兵遁去,葛羅帥眾追之,子儀使白元光帥精騎,與之共#3戰於靈臺西源,大破之。
錄曰:愚觀子儀是舉,非特誠信使然,可以見其氣吞華夷,量包中外者歟,與區區免冑見虜者異矣。
韓愈為潮州刺史,詢民疾苦,皆曰:郡啾水有鱷魚,其長數丈,食民畜,產將盡。居數日,愈往視之,炮一豚一羊投之,并為文以告,約其盡三日南徒于海,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肯徒。刺史則選材仗壯夫操勁弩毒矢,與鱷魚從事。是夕有暴風雷起漱中,數日淵水盡涸,徒於舊揪之西六十里,自是潮無鱷魚之患。轉兵部侍郎。鎮州亂,殺田弘正,而立王延賡,詔愈宣撫。既行,眾皆危之。愈至,延賡嚴兵近之,愈大聲曰:天子以公為將帥,故賜以節,豈意同賊反耶。語未終,士前奮曰:先太師為國擊,朱滔血衣猶在,此軍何負,乃以為賊乎。愈曰:以為爾不記先太師也。若猶記之,固善。天寶以來,安祿山、史思明、李希烈等,有子若孫在乎,亦有居官者乎。眾曰:無。愈曰:田公以魏博六州歸朝廷,官中書令,父子受旗節,劉悟、李祐皆大鎮,此爾軍所共聞也。眾曰:弘正刻,故此軍不安。愈曰:然爾曹亦害田公,又殘其家矣。復何道。眾誰曰:善。廷賡因曰:今欲廷賡何所為。愈曰:神策六軍將,如牛元翼者為不之,但朝廷顧大休,不可棄之,公久圍之,何也。廷凌曰:即出之。愈曰:若爾,則無事矣。會」兀翼亦潰圍出,廷凌不追。愈歸奏其語,帝大悅。
錄曰:《易?中孚》曰:信及豚魚。又曰:利涉大川,乃化邦也。夫魚,宴然岡覺之物也,孚信能感於魚,則何事不可濟,何物不可化哉。雖以蹈水火可也,雖以臨不測亦可也。故曰:利涉大川也。當是時,廷奏雖矯悍不道,不過亦若人爾,以愈之忠信,能服其心,故罐然聽命,非有他道。故又曰:乃化邦也。人可不自勉乎。抑蘇子有言:公之精誠,能開衡山之雲,而不能回憲宗之惑,能驯鱷魚之暴,而不能彌皇甫轉、李逢吉之謗;能一信南海之民,廟食百世,而不能一日安於朝廷之上。蓋公之可能者,天也,其不可能者,人也。其言益備,故併錄之。
《宋史》:太祖謂趙普曰:天下自五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八姓十二君,僭竊相踵,鬥戰不息,生民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建國家長久之計,其道何如。對曰:陛下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此無他,方鎮太重,君弱臣強而已。今欲治之,宜稍奪其權,制其錢穀,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時石守信、王審琦等,皆上故人,有功,典禁衛兵,一日晚朝畢,因與飲酒,酣,太祖屏左右曰:朕非卿等不及此。然天子亦大艱難,殊不若節度使之樂,朕終夕未嘗安枕。居此位者,誰不欲之。守信等頓首曰:陛下何為出此言。今天命已定,誰敢有異心。祖曰:固然。其如麾下,欲富貴何。守信等泣曰:臣等愚,不及陛下,一反矜指示可生之途。祖曰:人生如白駒過隙,所以好富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耳。卿等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藩,擇便好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遠不可動之業,多買歌儿舞女,日夕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朕與卿等約為婚姻,君臣之問,兩無猜疑,不亦善乎。守信等皆謝曰:陛下念臣至此,所謂生死而骨肉也。明日皆稱疾,乞罷典兵。
錄曰:陳橋之事變,起於倉卒,五代相襲之舊也。兵權之釋,息銷於未然,大宋不拔之基也。《易》曰:央,揚於王庭,孚號有厲。象曰:揚於王庭,柔乘五剛也。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夫小人之亂極矣,循環損益,天故篤生大有作為之君,又得出乎其頫之臣,剛明果決,乾道盛備,陰柔消滅。故能顯行於朝廷,使人明知去就之義,進退之幾。其至誠孚信,既非挾詐任衛,而泱汗大號,亦非陰謀譎計。此所以異於躡足扮耳,誅釀夷滅。而宋之家法,光於漢唐,非此之謂乎。
趙普為相,以天下為己任。太祖倚任之事,無大小,悉咨決焉。嘗薦人為官,不許,明日復奏,亦不許。又以其人奏,太祖怒,裂碎奏牘擲地,普顏色不變,跪而拾之。他日補綴舊牘,復奏如初,上乃悟,卒用其人。又有小臣當遷官,以素惡其人,不與晉,堅以為請,上怒曰:朕固為不遷,卿若之何。普曰:刑以懲惡,賞以酬功,古今通道也。且刑賞,天下之刑賞,陛下豈得以喜怒專之。由是怒甚,起入宮,亦復隨之,久之不去,竟得俞允。其剛毅篤信,類如此。
錄曰:補綴舊牘,盛時之事也。普可謂無負於薦賢矣。何獨於榻前之署,而忍裂斷之乎。是時藝祖當乾,普方以社稷自任,其私心未動,利害未萌,故能盡忠所事。及再相之後,私心已動,利害已萌,由是不能不以得喪為愛惡也。雖然,若以他人觀之,惟脊好惡,罔敢異同,豈有再三之瀆,補綴之章乎。若普者善,非能悟帝,迺帝能悟普也。
吳越王淑聞唐亡而懼,乃與妻孫氏,子惟濬,孫承祐來朝,太祖賜禮賢宅以居,親幸宴之,信任不疑。留兩月遣還,賜以黃袱,封識甚固。戒曰:途中宜密觀。及啟之,則皆群臣乞留淑章疏也。椒益感懼。既歸視事,命徒坐於東偏,曰:西北者,神京在焉。主上信我,而我敢不敬乎。每脩貢,必列於庭焚香,而後遣之。
錄曰:帝之歸恢,其懲于鉉之論煜歟。他人之鼾睡,既不能容,在己之獨覺,又不可信,徒狗君臣之情惑,而無明炳之遠圖,一旦如有鉉者,則帝之辭屈矣。以此示信。至於異日,尚留而弗遣,則二帝量之淺深,德之厚薄,又可見矣。
王文正公為相,上益親信,言無不從,几大臣奏請,必問王日一以為何如,然後施行。日一慎守祖宗法度,無所變更。每詢訪四方利病,或使疏其言而獻之。觀才所長,密籍其名,不復與見。遇有差除,必先疏三人姓名,以請所用者,帝以筆點之,同列不知,故惟旦奏,無不俞允焉。
錄曰:真宗之信王旦,豈誠心與直道歟。始也媚之,以固結其心;終也信之,以成就其志。向使旦不能任帝之詐,帝亦豈能信旦之言乎。以為近密則可,隊為慎守則未也。蓋慎者,當官之義,自始至終,不容一毫苟且,而可貽臨投之悔耶。觀者當默識之。
《名臣錄》:張忠定公前後治蜀,皆以恩信,民鼓舞相慶,如赤子久失父母而復來也。既至,易嚴以寬,凡令下,人情慰愜,蜀郡大治。上曰:得詠在蜀,朕不復有西顧之憂。其見信任如此。嘗問李畋曰:百姓果信我否。對曰:侍郎威惠及民,民安得不信。公曰:前一任,則未也。此一任,應稍稍耳。只此一箇信字,五年方得成。又曰:子異日為政,信及於民,然後教之。言及於義,然後勸之。動而有禮,然後化之。靜而無私,然後民安而樂業矣。仃斯四者在,先率其身。王沂公嘗言:人之操履,無若誠實,夷險可以一致。其再蒞大名治政,益信於人。民居軍伍,咸畫像以事之。時虜使往來入境,皆云:此府王公在焉,必沐浴潔服而入。杜祁公平生直諒,忠信取重天下。嘗曰:衍歷年多,任事久,上為君上所知,次為朝野所信。故几事得以伸其志。又曰:自在幕府,至於監司,人尚一不信。及為三司副使,累於上前執奏不移,人始信之。復至公待物,樂與人善。既知其人,則無復毫釐疑問。始琦為樞副,論難一二事,公不樂。久之,相亮每事門曰:諫議曾看否。看,便將來押字。琦益為之盡心,不敢忽。以此見其自信信人,不易得有如此。
錄曰:三公者,國之著蔡,時之柱石也。而自信信民,上而君長,次而同列,不易得如此。然則,君子可不益自勉哉。益自勉哉。
弘道錄卷之四十九 竟

#1#2『卿』 原作『鄉』,據文義改。
#3『共』原作『供』,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五十


君臣之信
仁宗信任大臣,擇報聘契丹者,呂夷簡薦富弼。時帝以平治責成輔相,而命弼主北事,仲淹主西事。弼至入對曰:主憂臣辱,臣不敢愛其死。帝為動容,進樞密直學士,弼固辭曰:國家有急,不可憚勞,何至以官爵賂焉。遂往。
錄曰:史稱帝剛斷不足,豈其然哉。以平治責輔相,以北事責富弼,以西事責仲淹,帝之斷有餘矣。有道之世,大抵如是。及其衰也,猜忌生焉,嫌疑作焉。推原其故,正以懷祿者多,狗國者寡,賢不肖混淆,以致君心之不固也。然則弼之辭官,豈無謂哉。
富弼至契丹,見其主曰:兩朝繼好,垂四十年。一旦求割地,何也。主曰:南朝違約,塞禱門,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將以何為。弼曰:塞鳴門者,備元昊也。塘水始於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城隍皆脩舊,民兵亦補闕,非違約也。遂進說曰:北朝忘章聖皇帝大德乎。澶淵之役,苟從諸將言,北兵無得脫者。且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勸用兵者,皆為身謀爾。主驚曰:何謂也。弼日;昔晉高祖欺天叛君,末帝昏亂,上下離叛,故契丹師勝。然壯士健馬,物故太半。今中國兵精馬壯,法令脩明,上下一心,果欲用兵,能保必勝乎。就使其勝,所亡士馬,群臣當之歟,抑人主當之歟。若通好不絕,歲幣盡歸人主,群臣何利焉。主大悟,首肯者久之,曰:微卿言,吾不知其詳。
錄日:始契丹之報聘也,擇,無敢遂行者。雖鄭公毅然請往,而歐陽公上章留之,豈非天下之至難乎。及鄭公之既至也,虜未見可畏者,雖反覆數百言,未嘗有以難之,又安見其至難哉。蓋不難於夷狄,而難於信義。中國之所倚仗,惟信與義,可以攝服夷狄之心。合此而論強弱,較勝負,非君子之所敢知也。然則今之韃靼,豈皆無一毫之人心乎。抑無信義哄結之乎。若芍開誠布公,啖以利害,曉以榮辱,雖未能盡如吾意,亦不至如斯之背戾也。然則為國者何憚而不為乎。
富弼復如契丹,特和親、增幣二儀。及誓書往至,不復議婚,專欲增幣,曰:南朝既增我歲幣,其辭當日獻。弼曰:南朝為兄,豈有兄獻於弟乎。然則為納字,弼亦不可,曰:南朝既以厚幣遺我,是懼我矣。則於二字,何有。弼曰:本朝兼愛南北,故不憚更成,何名為懼,或不得已。至於用兵,則當以曲直為勝負,非使臣之所知也。契丹主曰:古有之。弼曰:自古,唯唐高祖借兵於突厥。當時或稱獻納,其後頡利為太宗所擒,豈復有此哉。聲色俱厲,主知不可奪,乃曰:吾當自遣人議之。
錄曰:景德之誓書一,慶曆之誓書二;景德之和好近,慶曆之和好遠。畎亡宗之世,略不如漢,謀不如唐,強不如秦,富不如隋,惟恃一弼之誠信曉爭。二字之獻納,華夷之際,亦可觀矣。雖然有帝之謙光,而爭納字不為過;有帝之節儉!而增歲幣不為侈;有帝之天性七愛,而彌息息兵不為虛文。不然,口受之詞,與臨發之言尚有異同,何況異日之史筆乎。此又不可不知。
時西邊用兵,守備不足,種世衡建議:延安束有故寬州廢壘,請城之,以當寇衝,右可固延安之勢,左可致河束之粟,北可圖銀夏之舊。朝廷從之。及成,賜名青澗城。蕃部有牛家族奴訛者,素屈疆,未嘗出謁郡守,問世衡名,遽郊迎,世衡與約,明日當至其帳,往勞部落。是夕雪探三尺,左右曰:地險,不可往。世衡曰:吾方結諸羌以信,不可失期。遂綠險而進。奴訛方臥帳中,謂世衡必不能至。世衡蹴而起,奴訛大驚曰:前此未嘗有官至吾部者,公乃不疑我耶。率其族羅拜聽命。世衡在青澗城,元昊未臣,其貴人野利兄弟親信用事,欲謀問之。有僧王光信者越勇,習知蕃部道路,奏以為三班借職,乃為問書,使遺其貴人,喻以早歸之意。元昊信之,果疑野利兄弟,卒以誅死,使其臣李文貴報言,許以通和,願賜一言。世衡以白仲淹,諭以朝廷,開納德意,縱使還報。自是元昊請降,遂稱臣如舊。
錄曰:愚觀矜氏,本出放後,初無聞於時也,而其後世遂為名將。要其立功,青澗奴訛為始,野利剛浪為終。其始也,臨不測之淵,冒不虞之險;其終也,以前日之信,立後日之謀。今之為邊師者,可不知所務乎。或曰:世衡之時,有仁宗在上,仲淹在下,故能成功。若君非寬亡大度,將非公正明信,則雖欲央策於一時,且不能,況望馳聲於後代乎。此又不可不察。
司馬光為人忠信正直,自少至老,語未嘗妄。自言:吾無過人者,但平生所為,未嘗有不可對大言者耳。誠心自然,天下敬信。陝洛問,皆化其德,有不善,必曰:君實得無知乎。及居政府,凡新法為民害者,劃革略盡。或曰:配一豐舊臣多儉巧,他日有以父子義問上,則禍作矣。光正色曰:天若祚宋,必無此事。於是天下咸信之,曰:此先帝本意也。
錄曰:人何以不可對人言乎。蓋人者,對己之稱,己非可以自欺,而可欺人乎哉。今之欲欺人者,雖百計言話,然其本心之明,有終不得而昧者,是叉支離湎涊,歌言而超起也。《大學》傳曰: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又曰: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人豈有不自信,而能信于人者乎。其所以釐革宿獎,勇罷新法,皆其自信中來也。雖天下祚宋,亦未如之何也已。
唐介拜參知政事,自以進由直道,感慨知遇益致,所以事君之義,純誠盡公,多所獻替。用人明言其才否,不立恩,不避怨。與同列論政事,反覆再三,未嘗阿屈。於祖宗法度有所更變,近臣有所進退,尤極其慎。雖在帝前,必究切辯折要,是非之歸,未嘗反顧。帝於是益敬信之,而天下翕然想望其風釆。錄曰:愚觀唐子方何其幸哉。始也,直聲滿天下;終也,直道滿朝廷。士之生斯世為斯民,雖微賤,亦思自副,蚓貴重乎。雖一命,叉思自效,蚓相業乎。其所以益感知遇,敬信不疑,上下之問,同是無負而已。常安民主信為治,至人不忍欺。與安惇同俺,惇深奸,常毀素所善者,安民曰:若人不厚於君乎。何詆之深耶。惇曰:吾心實惡之,姑面交耳。安民曰:君所謂匿怨而友其人,乃李林甫也。惇笑曰:直道還君,當貴輸我。故安民常曰:處厚若貴,天下事可知,我當歸謝,寧復校是非邪。第恐累陰德耳。後惇子坐誅,果如其言。時元豐用事之臣雖去朝廷,然其黨分布中外,起私說以搖時政,尤竊憂之,貽書呂公若曰:善觀天下之勢,猶良醫之視疾,方安寧。無事之時,語人曰:其後必將有大憂,則眾必駭笑。惟識見幾微之士,然後能逆知其漸。故不憂於可憂。而憂之於無足憂者,至憂也。夫去小人不難,而勝小人為難。陳竇五王,皆前世已然之禍,今雖登進忠良,而不能搜致海內之英,使皆萃於朝,以勝小人,恐端人正士未得安枕而外。故以十人而制一虎,則人勝;以一人而制兩虎,則虎勝。奈何以數十人而制千虎乎。其言歷歷皆驗。又言:昌惠卿賤性深險,今過闕必稱先帝而泣,以感動陛下,希望留京。後請對果然,帝正色不答,時論快之。又嘗極論章惇、蔡確、曾布。時蔡京之惡未著,人多未信,安民獨言:京姦足以惑眾,辯足以飾非,巧足以移奪人主之視聽,力足以顛倒天下之是非。章前後至數十百上,皆確論也。
錄曰:夫筮龜藥石,世並珍異者。蓋藥石能治已然之疾,而筮龜能次將來之禍。無筮龜,則藥石無所措其手;無藥石,則筮龜不能信其用,要在夫人之央計何如耳。宋之天下,譬則人之一身,始焉,不信平和之劑,妄投藥餌,率意不顧,以致內而腹心,外而四肢,莫不旭然病也。中焉,力施故治之方,百計愛護,思欲挽回,是以上而眉宇,懼而顏色,莫不蛋然喜也。終焉,藥不暝眩,厥疾不廖,於是病加於小愈,息生於怠惰,而膏之上,肓之下,讀然不可解矣。此安民之言,信若筮電。然而不能用者,國之元氣。闡於運之盛一很,人之死生係於命之脩短。有如宣七者,天若祚之,以眉壽終之,以至公永無社飯之虞,何至調戲之息。則雖有百狼千虎,將見天高日升,不能恣其咆哮也。惜乎。元祐淪亡,紹聖繼作,中朝列為荊棘,人類化為鷗鴒。《詩》不云乎:內壘于中國,覃及鬼方。其言不□ 可信,而尤可痛也。
楊邦久神色明秀,長身山立,見者信愛,居無事時,與物無杵,及遇事勇決,萬夫不能奪也。其德行脩於家,稱於鄉,信於友,至以身殉國,立天下萬世之大節,非一時適然也。初攝溧陽,號令明信。會叛卒周德據府城,殺官吏,邦#1又立獄囚趙明於庭,以誠信結而遣之。翌日,明果悉里中豪健擒賊,討平之。時通判建康,金兵彼江,杜克下令城守,邦又信之。明日克遁,金陵空,無兵,知府陳邦光#2出城迎虜,克先降,惟邦叉不屈,大呼:我虫見降盧者耶。邦光啟兀木言:邦又素有疾。遣親厚者說之曰:公故貧,有兄垂老,仰分祿,寡嫂狐姪遠來就養,五予尚幼,一女未嫁,寧不念比。邦又曰:玆人之常情,五口獨無情乎。家國不兩立,吾信無疑矣。兀木置酒,召降者飲,邦久及階,以首觸柱礎,曰:我豈與犬豕同醉飽乎。明日,邦光復諭之曰:事無可奈何,願少回意,徒為死,無益也。邦又瞋目曰:爾以從臣守藩,臨難不能死,甘心屈膝,使人人效爾,朝廷何賴。時有劉團練取幅紙示之曰:無多言,為趙氏即書死字,為我即書活字。於是取筆書死字,劉猶未信,又刺血書衣襟曰:寧作趙氏鬼,不為他邦臣。又明日復咨問,邦久大罵,裂襟以示,虜始信,遂過害,相與剖腹,取其心而視之。
錄曰:愚觀宗澤之憤,杜克之暴,邦光之降,邦天之剖,皆汪黃用事,君德不剛之所到也。而金陵王氣所萃,非江浙一隅可比。帝已失之東隅,庶幾收之桑榆,而縮手無策,坐待啗亡,然猶延數世之豚者。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故城可破,而幅紙不可破;將可虜,而血書不可虜。向使忠襄不作,晉於夷狄矣。而能立誠示信,凌天貫日,庶幾猶生,尚賴不沒。
岳飛受命討楊公,而張浚都督。會朝廷詔還防秋,浚召飛,欲候來年議之,一飛曰:已有定畫#3,都督能少留,不八一日可破賊。浚曰:何言之易耶。飛一曰:王四廂以王師攻水寇,則難,飛以水寇攻水寇,則易。水戰,我短彼長,以所短攻所長,所以難。若因敵將攻敵兵,奪其手足之助,離其腹心之託,使孤立解散,而後以王師乘之。八日之內,當俘諸酋。浚許之,飛遂如鼎州。先是所部皆西北人,不習水戰,飛曰:兵何常顧,用之何如爾。乃遣使招諭其黨,黃佐既至,村佐背曰:子知逆順立功封侯,豈足道哉。至是佐招楊欽來降,飛喜曰:楊欽驍悍,既降,賊腹心潰矣。遣歸湖中,欽又說全綜、劉說來降,公負固不服,浮舟湖中,以輸激水,其行如飛,帝置撞竿,官舟迎之輒碎,預伐君山木為巨筏,塞諸港淡,又以腐木亂草,浮上流而下,擇水淺處,遣善罵者挑之,且行且罵,賊怒來追,則草木壅積,舟輪礙,不能行,乃急擊之,賊奔港中,復為筏所拒,官軍乘筏,張牛革以蔽矢石,舉巨木撞,其舟盡壞,么遂赴水死。飛入賊壘,餘酋驚曰:何神也。俱請降。果八日而捷書至,浚歡曰:岳侯神等也。初么侍其險曰:欲犯我者,除是飛來。至是人以為讖而信之。
錄曰:人皆謂岳侯神算,愚竊以為飛之自信也。其言曰!.智信仁勇嚴,缺一不可。今觀以水寇攻水寇,是其智;果八日而捷,是其信;招之能來,推之能去,俾其心服,是其仁;欲犯我者,除是飛來,是其勇;無俟來年別議,必欲都督少留,是其嚴。智故不困,信故不爽,仁故不殺,勇故不懼,嚴故不惑。回視富平之役,符離之師,真兄戲爾。以親服神算之人,他日督府之議,竟致面違心否!況其他乎。是可以為浚惜,而不足為飛病也。吁,可嘆哉。
楊存中為人忠謹,高宗為康王,開大元帥府,即親信之。時帥府草創,存中晝夜扈衛寢幔,不令頃刻去側。及南渡江,駐蹕江浙,存中以勝捷軍,從張俊守昊門。苗劉之變,從俊赴難,擢為御前統軍,進神武中軍統制。俊復欲留置軍中,上曰:宿衛乏帥,朕所選,為不可易也。在殿巖,凡二十五載。金主亮有南侵意,存中上備敵十策。步帥趙密謀奪其權,因指為喜功生事,竟代之。未幾邊聲日急,帝如建康,詔為御營宿衛,復使扈蹕,因語宰相曰:楊存中唯命束西,忠無與二,朕之郭子儀也。又曰:朕假借諸將眷,存中尤深撫綏之,過於子弟。曩於趙密之代,不安寢者三夕。於是出入四十餘年。至孝宗尤信重之,呼為郡王而不名。
錄曰:愚觀中興諸將,岳最危,楊最密。危者,如波濤涵湧,雷霆奮迅,始終不失其正,故天下後世重之。密者,如指之在臂,臂之在身,東西惟命所使,故當時人主悅之。觀秦檜殺岳飛,徉為不聞,而趙密代存中,迺為不寢。帝之存心厚薄,於此分矣,非與國人交止于信也。
《皇明名臣錄》:李文達公賢,為人忠信嚴密,處俺友恆,惇信義,言有不合,終不失和氣。得時行志,自三楊後,莫能及之。英廟獨承寵遇,憲廟繼統,信任日篤。初薦布政陸瑜為刑部尚書,石亨以私讚之,久不召對,人為公危。及瑜至,當擬旨到任,同事者且謂擬侍郎,公曰:吾以尚書薦,而改擬侍郎,則自歉不信。竟擬尚書從之。後瑜頗稱旨,乃復召對如舊。又舉耿九疇為都御史,軒輓為尚書禾成。耿為石亨所排,軒亦以權貴侵官,托疾去,公屢言于上而還之。年富亦為石彪所誣反,亨敗,力一商富可大用,起為戶部尚書。會缺禮部侍郎,有近習求薦陛,上問:何如。封曰:不知其人。臣所知,惟學士李紹可。因言:邇者士風不立,多寅綠求進。如用經請,面召吏部諭之,庶幾士類知警。時冢宰王翱以老成可馬,馬勗以儀表,皆為上所眷。凡有所薦必先諭意,文則委王,武則委馬。至御前,疇咨既已,必曰:臣所知如此,還須召某等再審。二人卒如公言。以是上不致疑,下皆信服。
錄曰:愚觀英廟之時,讒邪接踵。幸而天心厭亂,曹石之徒,上實不堪,乃返其所美之威福,而與吾柄執之。公亦深戒甘露之變,懲黨禁之禍,不為檄倖長亂之事。以是讒言不行,信任益篤,終能成輔相太平之功。後世既不能鑒于已然,又不能戒于將然,徒恃激切之行,冀成回天之功,非惟不信,而反害之。蓋以此也,讀者不可不察。
都御史韓雍為人洞達凱爽,有信義,敢於有為,篤於自任。成化乙西,兩廣弗靖,與都督趙公輔受命往征,二人相推相信,深謀密議,宛然若兄弟朋友之相告語者。初議欲分江西兵由瘦嶺入廣東,大軍則從湖廣入廣西,以賊在廣東宜逐之,在廣西宜困之。公曰:不然。古者仗越臨戎,專制闖外。謂可安國家,利社稷,專之可也。夫兵有聚而為正,亦有分而為奇。今兩廣已無完郡,而大藤峽,賊之巢穴,不圖,而趨其末,未見其能濟。苟全師至彼,南可以攻大藤,東可以應南韶,西可以取柳慶,北可以斷陽峒,諸路舉,無不克,何須於逐乎。又欲誘脩仁、荔、浦、搖、拷,出而殺之,則餘黨可不勞自平。公謂:奉詞致討,貴乎名正。誘而殺之,信義虧矣。乃分遣左右為二十五哨,而公與太監、總兵及廣西總兵歐信等領中峭,剋日進討。彌月,而脩仁、荔浦平。乃移師得州,乘勝而進,諭以朝廷威福之重,示以賊勢可滅之機,眾遂灌呼,卒以剋滅。蓋公以應變次策為之主,信賞必罰為之輔,一惟至公無私,宜其成功甚速而至大也。
錄曰:《傳》有云: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達乎順,斯乃所以成功也。然則如韓公者,其一時之人傑也歟。錄之。

弘道錄卷之五十 竟

#1『邦』 原作『拜』,今據文義改。
#2『光』 原作『免』,今據文義改。
#3『畫』 原作『晝』 今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五十一

父子之信
孟子曰:天下大悅,而將歸己。視天下悅而歸己,猶草芥也。惟舜為然。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
錄曰:此舜之心,斷斷乎以親為必可信,而無一毫之疑者也。彼賊於父子之恩者,皆由其始之不信。是故玄宗疑睿宗之害己,而後王鋸之言易入;肅宗疑明皇之得眾,而後輔國之諧始行。了翁復申之曰:彼臣弒其君,子弒其父,常始於見其有不是處耳。嗚呼,始之所見,即中之所疑也。
《商頌》:天命玄烏,降而生商,宅殷土茫茫。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大雅》:厥初生民,時維姜媳。生民如何,克裡克祀。以弗無子,履帝武敏欣。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
錄曰:此商周之鼻祖,史記於詩乎,據果可信乎。曰:非然也。詩者以意逆志而已矣。夫有匹配之賢,而后有嗣續之賢,此天地之常經,生民之至理也。古者高辛氏之王天下也,普施利物,不於其身,食而威,惠而信。帝乃四妃,元妃有郃氏女,日姜姬,生稷;次陳鋒氏女,曰慶都,生堯;又次有娥氏女,日簡狄,生契;又次娠訾氏女,日常儀,生摯。夫以聖德如高辛,而四妃為之配,其生聖子,乃理之必然。而玄烏之祥,履武之異,適然有之,非謂全無人道。一旦卵其卵,跡其跡,而遂生子也。彼作詩者,在於措詞之善,乃加天命二字,及曲為形容名棄之意,而有隘巷寒冰,牛羊腓字之說。此作詩之常事,不可以文害義也。豈可從而附會之。合聖德之高辛以為之父,而孜孜以神怪不經之論加於萬世之聖人,其失在於不達詩之本旨故也。夫儒者以窮理為務,誦《詩》三百,且猶不達,何怪乎佛老荒唐之說乎。若佛氏洞脅而生,馨香滿室,伊尹生於空桑,老子生而頭白之類,玆錄以傳信,故不可無辯。
《春秋》:魯桓公六年九月下卯,子同生。
錄曰:自《小弁》之怨作,而父子之道乖,夫子之作《春秋》,蓋傷之也。然則雖以魯事,而實非為魯也。以為感隱桓之禍,故以喜書。誠哉,末乎。《左傳》雖然,吾夫子別嫌明疑之意,斯吳至矣。夫夫婦別,而後父子親。桓之昏惑,與文姜之敗度,千古所未聞也。史書九月丁卯,昭其實也。《詩》稱展我甥兮,著其微也。以是為防他。公尚曰:同,非吾子,齊侯之子。然則非所以明與子之法,防奪正之事《胡傳》,將以正魯桓身後之惡,定千古不決之疑。其為世教慮,方始切矣。
魯僖公五年夏,公及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陳伯、許男、曹伯會王世子于首止。秋八月,諸侯盟于首止。
錄曰:夫周室何以東遷,幽王何畎見弒,而《春秋》何以作歟,皆世子之莫定也。本一搖,而其禍至於丘墟其社,禾黍其宮,夷戮其身,尚猶未悟,一再傳而有子克之難,至於子頹之禍,又惠王之身鑒也。反國未幾,復有叔帶之萌,吾不知惠王獨何心歟。推原其故,皆以昧於《大學》之道,所謂好樂不是其正,之其所親愛而辟焉者也。身之不脩,而家不可齊,國不可治,天下不可平。雖曉明信在人,至其卒也,尚不敢發喪告哀,失父子之親;戎伐王城,虧兄弟之義;天王出居于鄭,蔑君臣之禮,皆惠王有以啟之也。向微桓公管仲,惠之不為幽幾希矣,周將何遷乎。吾夫子特書許之,蓋為天下萬世之大計,非區區一人之位是關也。
《左傳》:穎考叔,穎谷封人也。有獻於公,公賜之食,舍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而未嘗君之羹,請以遺之。公日.二爾有母遺繫,我獨無。考叔曰:敢問何謂也。公語之故,且告之悔。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日不然。公從之。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洩洩。遂為母子如初。君子曰:穎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乎。
錄曰:愚觀穎考叔之能昭於大信也。夫匹夫之誓,示之諒也,君子之要,約之義也。故一言而開莊公之惑。或曰:悔者,信與疑之問也。不悔,則不能因其所明而導之。
季友之母出自陳桓公,魯桓公絕幸愛之。季友將生,公使人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在公之右,問于兩社,為公室輔。季氏亡,則魯不昌。又筮之,遇大有乾,曰:周復于父,敬如君所。及生,有文在其手,日友,遂以名之,號為成季。
錄曰:愚觀季友之生,天實厭亂,非以為桓也。夫桓莊之不君,文哀之不婦,般閔之屢弒,二叔之長亂,魯已無魯,不但岌岌也。使無賢者生於其閒,周公之祀不其墜乎。其有文在手者,指其掌也。天意若日友者昌,弗友者亡,繼般與閔,友之道也。不然,季亦淫人之裔,何德于天乎。其立僖以定魯,乃以彌禍而存桃也。卜筮之意,深哉。
成風聞成季之縣而事之,而屬僖公焉。故成季立之。
錄曰:僖公之立,果人乎,抑天乎。曰:天也。夫彭生之禍,文姜致之也,絕于天一矣。哀姜之入,宗廟厭之也,絕于天二矣。以至孟任之奔,而即有圉人犖之釁,天絕之三矣。子開之立,而又有卜齣田之奪,天皰之四矣。風氏之繼姜以有後,猶薄氏之繼呂而代立也,豈非天實為之歟。
奚齊卓子者,驪姬之子也。荀息傳焉。獻公將薨,謂息曰:士何如則可,謂之信。對曰: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登言則可,謂信矣。及薨,奚齊立里克,謂息曰:君殺正,而立不正,如之何,願與子慮之。息曰:君嘗訊臣矣。臣對曰: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其言則可,謂信矣。於是里克知其不可與謀。退,弒奚齊息。又立卓子,克復弒卓子,荀息死之。君子曰:荀息可謂不食其言矣。
錄曰:尾生信矣,而與女子私,則非正也。然則君子何以與苟息哉。與苟息,所以甚里克也。夫克之傳申生,名正言順,非若息之傳奚齊也。優施一言而中立,與死者復生而不愧,相去何懸絕哉。向使克能守正不惑,以免申生於難,此其上也。若守死無二,以與太子共斃,亦其次也。既甘心矣,復靦其面,而徒朝弒一君焉,暮弒一君焉。若克者,吾不知為何惠公不能明正其罪,尚以廢興為辭。然則晉之刑政,又何如也。故夫子復累惠公。累惠公,亦以其里克歟。
鄭文公有賤妾,曰燕姑,夢天使與己蘭,曰:余為伯鯈,余而祖也。以是為而子,以蘭有國香。人服媚之如是。既而文公見之,與之蘭而御之,辭曰:妾不才,幸而有子,將不信,敢徵蘭乎。公曰:諾。生穆公,名之曰蘭。
錄曰:孟子曰:天子能薦人於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諸侯能薦人於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子華立為太子,則既受命於天,為質於諸侯,而鄭之君位確乎有定。子蘭之生,方且將信將疑,蚓又群公子之多乎。乃以奸鄭見殺,遂致紛紛竄逐。而子臧之出奔,子士之歡毒。子瑕子愈之早卒無愛,然後石癸之說行,而孔將三人之計定,大官之立盟,而靈襄數世之大興矣。豈非天之所啟乎。後世蒼龍據腹之祥,雖不同俾。嗚呼,蘭也,其馨龍也,其天矣乎。
楚共王無冢適,有寵子五人,將立,莫知所從,乃大有事于群望而祈曰:詣神擇於五人者,使主社稷。乃褊以璧見於群望曰:當璧而拜者,神所立也。誰敢違之。既乃與巴姬密埋璧於大室之庭,使五人齋而入拜。康王跨之,靈王肘加焉,子干子哲皆遠之。平王弱,抱而入,再拜,皆壓紐,鬥韋龜屬成然焉。
錄曰:愚觀共王之事,末嘗不嘆。父背子違,不信己而信神,不擇人而擇鬼,不為明顯暴白之事,而狗幽隱難知之謀也。文堯舜之天受之者以行,與事示之也。未聞當璧而壓之紐也,彼巴姬何為者哉。其愛惡之情,未爻不寓於埋璧之際。而或當或否,豈非教之以篡乎。上有篡者,下必有翼之者矣。此楚之所以為楚,而五子者始終以弒立,果孰為神之所擇乎。
衛襄公夫人姜氏無子,璧人惆始生孟摯,孔成子夢康叔謂已,立元,余使羈之孫圉與史苟相之。史朝亦夢,相協。晉韓康子聘于諸侯之歲,惆始生子,名之日元,孟摯之足不良,弱行。孔成子筮之曰:元尚饗衛國,主其杜稷。以示史朝,曰:元饗,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長之謂乎。對曰:康叔名之,可謂長矣。孟非人,將不列於宗,不可謂長。且其縣曰:利建侯。筮襲於夢,武王所用也。弱足者居,侯主社稷,臨祭杞,奉民人,事鬼神,從會朝。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故孔成子立靈公。
錄曰:愚觀福善禍淫,天道未嘗爽也。畎宣姜之亂,孟繫之疾,天蓋奪其嗣矣。然而康叔之祀不可廢也,姬德之傳不可泯也。雖無柔鈕之夢,史朝之筮,能已於子元之立耶。雖然無徵不信,不信民弗從。衛之諸臣,可謂從善者矣。卒以公孟安於居,不以長而為嫌,靈公利於侯,不以庶而見奪。夫子於衛襄公,書卒書美,其以此歟。不然紛紛禍亂,將不但傳之所陳而已也。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
錄曰:稱騫之孝,而必本於父母昆弟者,蓋騫之母,猶夫舜之母也,騫之弟,猶夫舜之弟也。父慈而母否,則人問於其母;兄愛而弟否,則人問於其弟。此舜母不免於單,象弟不免於敖也。騫以至恩篤之,以戚言動之,於是父回其遣母之心,母返其單于之念,三子各依其親,而騫始無問于人人矣。此孔門之實行,不可以莫之辯也。
《漢書》:高祖姓劉氏,父日太公,母日劉媼。其先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交龍於其上,已而有娠,遂產高祖。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美須頗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寬仁愛人,意豁如也。高祖常縣咸陽,縱觀秦皇帝,喟然嘆息曰:大丈夫當如此矣。
錄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道不可極,極則反也。三代之盛,至於定昇洛邑,宅中圖大,陽道極矣,所謂亢龍有悔者也。故束遷之變生焉。五霸之興,至於三家分晉,六國合縱,陰道極矣,所謂龍戰于野者也。故秦并之禍作焉。陰陽俱困,天地之道,鴕魂殆甚,故雀而生駭,馬而生角,皆以賤易貴,隊小易大之徵也。天地之意,與其擇休於貴人,孰若擇休於匹夫。蓋匹夫之托休,太公劉媼猶可言也。貴人之托休,不韋春申不可言也。則其夢與神遇,而雷電晦冥者,不猶巨人之跡,玄鳥之祥乎。漢之受命,於斯信矣。
薄姬,文帝母也。始姬少時與管夫人趙子兒相愛,約曰:先貴,毋相忘。已而管夫人趙子兒先幸漢王。漢王四年坐河南城皋靈臺,此兩美人侍,相與笑薄姬初時約,漢王問其故,兩人俱以實告,漢王心悽然憐薄姬。是日召,欲幸之,對曰:昨暮夢蒼龍據妾胸。上曰:是貴徵也。吾為汝成之。遂幸有身,歲中生文帝。
錄曰:媼之所夢,應天啟運之兆也。姬之所夢,輔世長民之符也。秦與漢二代之興廢也,媼與姬,一朝之始末也。故各有天命之徵焉。《詩》所謂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難忱斯者,以此不然,已以為類而天下蔭之,我以為愛而人實憎之,幾何不為隱之血,競之肉乎。
雋不疑之為京兆尹也,有男子,乘黃犢車,建黃施,衣黃檐褕,著黃帽,詣北闕,自謂衛太子,公車以聞,韶使公卿將軍、中二千石雜識視,長安中吏民聚觀者數萬人。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莫敢發言,不疑曰:諸君何患於衛太子乎。昔創賸違命出奔,輒距而不納。衛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來自詣,此罪人也。遂送詔獄,廷尉驗治,竟得姦詐。本夏陽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以卜筮為事,有故太子舍嘗從方遂卜,謂曰:子狀貌似衛太子。方遂心利其言,幾以得富貴,即詐稱之。自不疑之後,趙廣漢亦為京兆,嘗言:禁姦止邪,於我庶幾,至於決朝廷事,不及不疑遠矣。
錄曰:唐德宗時,有詐稱帝母沈氏者,與此皆坐誣罔。惟宋高宗時,詐為永福公主,帝受而不疑,寵莫加焉。後雖為韋太后所發,亦縱其自竄,而不求治,則帝之悔也,甚矣。此成方遂之獄,不可無雋不疑之見也。
于定國之父于公自為縣史,決獄平羅文法者,未嘗有所恨焉。束海有孝婦,養姑甚謹,姑憐其少寡無子,欲嫁之,終不肯,姑以為累,反自縊死。姑女告吏驗治,孝婦自誣服獄,具上府,于公爭之,不能得,竟論殺孝婦,郡中枯旱三年。後太守至者,卜筮其故,于公曰:其勿卜筮,咎在此也。於是太守殺牛自祭婦冢,因表其墓,天乃立大雨,郡中以此敬信于公,為立生祠。定國少學法於父,亦為獄史,以林高遷。及為廷尉,甚見信用,央疑平法,務在哀矜鰥寡,罪疑從輕,加審慎之心。朝廷稱之曰: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冤民。于定國為廷尉,民自以不冤。始于公閻門壞,里中父老欲共治之,公曰:必令高大,可容駟馬高蓋。我昔治獄,多陰德,子孫必有興者。至定國為丞相,子永復為御史大夫,封侯傳世。至今人以其言為可信云。
錄曰:張釋之之無冤民,文帝之么也。于定國之民不冤,宣帝之明也。其曰:陰德有關,子孫當興者,亦君相造命使然也。觀者當信諸此。
《後漢書》:廬江毛義少苦節,以孝行稱。南陽張奉聞其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適至,以義守安陽令,義奉檄而入,喜動顏色。奉者,志尚士也,心竊鄙之,自恨其來,固辭而去。及義母死,去官行服,□ 公府徵聘俱不至。奉乃嘆曰:賢者固不可則,往日之喜,為親屈也。
汝南薛包好學篤行,母死,以至孝聞,及父娶後妻,僧包,分出之。包日夜號泣,不能去,至被歐杖,不得已廬於舍外,旦入而灑婦,父怒又逐之,乃廬于里門,昏晨不廢,積歲餘,父母信而還之。
錄曰:史稱若二子者,推至誠以為行,行信於心,而後能感於人,遂以成名於後世,受祿致禮於當時。斯可謂能顯親也。錄之。
陸績為緣,其母治家有法。適楚王英謀反事連績,詣洛陽詔獄嚴,其母自吳遠顧,無綠相見,但作食以績績,績對食悲泣不自勝,使者訐其故,微聞母遠來,不得見,故悲耳。因問何以知之,績曰:母截肉未嘗不方,斷蔥以寸為度。今所餉羹,非母莫能調和,是以知之。蔡順少孤,養母以孝聞。順嘗出求薪,有客率至,母望順不還,乃噬其指,順即心痛馳歸,跪問其故,母曰:有急客來,吾噬指以悟汝耳。
錄曰:愚觀陸母之餉美,與蔡母之噬指,可以驗天性之至信也。夫中鏡家之所尚,膚休子之所同。惟所尚,故無終食之問,敢違其親,惟所同,故一舉足之際,不敢忘乎母。非若他人,必待孚而後信者比也。

弘道錄卷之五十一竟
弘道錄卷之五十二

父子之信
《唐書》,太宗文武大聖皇帝,諱世民,高祖第二子,母日太穆皇后竇氏,隋開皇十八年十二月戍午生於武功之別館。年始四歲,有書生謁高祖曰:公,貴人也。見太宗曰: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年將二十,必能濟世安民矣。高祖因採其言命之,名曰世民云。
錄曰:孟子曰: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問又有名世者。自漢高至唐,五百餘年矣。中更晉、宋、齊、梁、陳,篡弒者六七,作朝廷無百年之運,四海有爪分之擾。至隋甫能一之,然亦以篡始,鈴以篡終。皇矣之鑒,欲致者屢矣。此濟世安民之言,確然可信,不鈴徵諸異人,而實本於理數也。
貞觀十七年,詔長孫無忌、房玄齡、李勣與褚遂良定策,立晉王治為皇太子。時有飛雉十數集宮中,太宗問:是何祥也。遂良曰:昔晉文公時,有振子化為雉,雌嗚陳倉,雄嗚南陽。振子曰:得雄者王,得雌者霸。文公遂雄諸侯,始為寶雞祠。漢光武得其雄,起南陽,有四海。陛下本封秦,故雌雄並見,以告明德。帝悅曰:人之立身,不可以無學。遂良,所謂多識君子哉。授太子賓客。
錄曰:良豈不知晉王之小字哉。飛雉之集,太子之瑞也。晉王,名治,小字雉奴,顧謂告秦明德迂矣哉。此天與之信,不待諄諄然命之也。
天后時,睿宗為皇嗣,公卿希復得見,太常工人安金藏給使得進。俄有誣皇嗣異謀者,后詔來俊臣問狀,左右畏慘楚,欲引服,金藏大呼曰:公不信我言,請剖心以明皇嗣不反也。引佩刀自刺腹中,腸出被地,眩而仆。后聞大驚,輿致禁中,命醫內腸,褫桑楮扶之,閱夕而蘇,乃臨視嘆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不如爾之忠也。即詔停獄,睿宗乃安。當是時,朝廷士大夫翕然稱之,以為弗及也。景雲時,玄宗屬其事於史官,詔鏡其名於太華二山碑,以為榮,卒配饗睿宗廟庭。
錄曰:安金藏、雷海清,皆工人也。或能伸父子之大信於酷焰炎灼之時,或能抱君臣之至痛於凶虐滔天之日。視死如歸,乃其素耳。顧乃絕而復蘇,裂而復續,至名鐫秦華,勞配闕廷,古今以來罕所聞也。
《宋史》:太祖姓趙氏,名匡胤,父名弘殷,周檢校司徒,岳州防禦使,母杜氏生祖於洛陽夾馬營,赤光滿室,營中異香,經宿不散,人謂之香孩兒。營太祖之生,自後唐明宗登極之年,每夕於宮中焚香祝天曰:某胡人,因亂為眾所推,願天早生聖人,為生民主。明年丁亥,實始應期而生。及長,容貌雄偉,器度豁如,識者知其非常人。
錄曰:按《五代史》云:世道衰,人倫壞,而親凍之理反其常,干戈起於骨肉,異類合為父子。開平顯德五十年問,天下五代,而實八姓,其三出於丐養。嗚呼,至此極矣。天故篤生宋祖,以定萬世父子君臣之分,而其降生之異,受命之符,蓋不期然而然者,豈不較然為可信哉。
先是周世宗嘗於文書囊中得木,長三尺餘,題云:檢點作天子。及陳橋之變,遣楚昭輔汴慰安家人,報曰.檢點已作天子。杜太后聞之曰:吾兒素有大志,今果然矣。
錄曰:人因太后此言,遂病太祖陰蓄不臣之志,豈其然哉。蓋點檢之言,中外聞之已久,后至是始信其然耳。非若唐太宗之時,太祖不得已而曰:今日破家亡軀由汝,化家為國亦由汝。是故觀杜后之言,有據而喜,詳唐祖之意,有挾而曜。
及太后疾,亟問太祖曰: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嗚噎不能對。太后固問之,曰:臣所以得天下,皆祖考及太后之積慶也。太后曰: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兒主天下,故汝得至此。汝百歲後,當傳位汝弟光義、光美,以至德昭。國有長君,社稷之福也。太祖頓首曰:敢不如教。就命於榻前為約誓,皇凹之,藏於金匱,命謹密宮人掌之。
錄曰:后之一言,遂貽兩世太平之福。苟唐之初年,而有此誓,何至喋血禁庭乎。借乎,鄙夫以其患得息失之心,而害萬世大公至正之論,遂使光美德昭之言不注于信史,而叢於小說。故錄。亦削趙普,以謂君子之所為,眾人固不識也。
英宗初即位,皇太后同聽政,兩宮有違言,傳堯愈頗問,內侍任守忠等共為讒問,乃上疏曰:天下之可信者,莫大於以天下與人,亦莫大於受天下於人。朝廷今日無他,惟誅竄讒人,則慈孝之聲並隆於天下矣。於是遂逐守忠等,而太后還政,懼然母子如初。
錄曰:韓之言危,當時人皆知之;傳之言密,一時或不知之。蓋以違言出於讒問,讒問由於猜疑,猜疑遂生不信,始於較毫釐之小節,終於棄莫大之至恩。其或不然,亦往往能碎千金之璧,不能釋破釜之疑。苟非金玉之君子,其能言而必信乎。觀者詳之。
孫傳為人篤信守法,嘗對上言:祖宗法惠民,血一寧法惠國,崇觀以來法惠姦。時為確論。後欽宗詣金營,以侍輔太子留守,仍兼少傳。金人復索太子,傳留不遣,密謀匿之民問,別以狀類太子者殺之,以其首併送虜營,曰:宦者欲竊太子投軍前,都人爭而殺之,誤傷太子,因以兵討定其亂者以獻。苟尚不已,繼之以死。越五日,無肯承其事者。傅批膺太慟日.吾太子傅,義當同死。盧雖不吾索,吾當與之俱行。時方寓皇城司,其子來省,叱之曰:使汝勿來,吾已分死國,以全吾信。汝來何益。揮使亟去。子亦泣曰:大人信以狗國,兒復何言。遂以留守付王時雍而去。
錄曰:下官之難死者眾矣,而卒能脊孤者,膺代之也。幸而康王猶在,苟天不慼遺,宋其不祀乎。然而無肯承其事者,天厭奸邪已極。若使除舊布新,以啟藝祖之傳祚,而後紹迷之綜始滅。紹迷之綜減,而惠姦之政亦熄矣。
高宗母韋氏,位賢妃,從上皇北遷。建炎初,逼尊為宣和皇后,後加尊為皇太后。帝嘗泣諭輔臣曰:太后春秋高,朕思之不遑寧處。朕有天下,而養不及親。宜立誓信,明言歸我太后,朕不恥和。不然,朕不憚用兵。適金遣蕭毅來議和,帝又語之曰:太后果還,自當謹守誓約。如其未也,雖有誓約,徒為虛文。及命何鑄、曹勛報謝,復召至內殿諭之曰:朕北望庭闈,無淚可揮。卿見金主,當曰:慈親之在上國,一老人耳。在本國,則所繫甚重。以至誠說之,庶彼有所感動。鑄等至金國再三懇請,金主始允。
錄曰:帝之本心,於是畢露矣。乃責之以迎還二聖,恢復中原,千言萬語,不過一長說耳。何者。愛博一也,得失二也,利害三也。是三者根於其心,人莫得而移之也。人但見父兮生我,而莫知三十一人之眾,則與一子一母者孰親。且以貌類將種,失其煦煦之恩,則與膚體相連者孰切。苟父兄如在,不過一王爵而已,其與父天母地,握乾履坤,臣妾億兆,指揮萬乘者孰得。京師已復,不過一南面而已,其與笑傲湖山,亡心情險阻,南人自南,北人自北者孰利。雖至親如敵,體不以為念,何者毋一而已,人皆后也。此帝之本心,如鑑之明。故其信誓,如日之皎。夫安得而奪之哉。是以君子貴於擴充四端,莫使其一有所蔽。而繼之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隊保妻子。斯言直似為帝而設,乃知聖賢預已定之於前,豈後人千言萬語所能彷彿哉。
隆祐太后生辰,置酒宮中,后泣謂高宗曰:五口老矣。切有所懷,為官家言之。吾逮事宣仁,聖烈皇后聰明母儀,古今未有其比。昔者姦臣肆為謗誣。建炎初,雖嘗下詔明辯,而國史尚未刪定,豈足傳信吾意。先后在天之靈,不無望於帝也。高宗悚然,乃詔重脩。
錄曰:宜仁之知隆祐,如歲寒松柏遇變而莫能改也。隆祐之便宣仁,如大冬嚴雪見現而莫能留也。有如是之婦,而不負如是之姑,此天所慰遺一老,俾守我王者也。嗚呼,生稱女中堯舜,沒為被謗,宣仁京與惇之罪,可勝課哉。朱墨之史,惜乎晚矣。
范氏自鎮至祖禹,比三世居禁林,士論榮慕。元祐中,祖禹脩神宗實錄,大書王安石之過,安石婿蔡卞惡之,坐謫,死嶺表。至是高宗亟韶重脩神哲兩朝實錄,乃召祖禹之子沖為宗正少卿,兼直史館。上謂之曰:兩朝大典,皆為姦臣所壞,故以屬卿。沖為考異一書,明示去取,書文以墨書,刪去者以黃書,新脩者以朱書,世號朱墨史。又為哲宗辯誣錄,由是二史皆得其正,而姦臣情狀益著矣。先是宣仁太后崩,中外個汕,人懷顧望,莫改發。祖禹上疏曰:陛下方攬庶政,延見群臣。此國家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機,生民休戚之端,君子小人進退消長之際,天命人心去就離合之時也。可不畏哉。先后有大功于宗社,有大德于生靈,九年之問始終如一。然群小怨恨,亦不為少,必將以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為言以事離問,不可不察也。先后因天下人心變而更化,此輩上負先帝,下負萬民,天下之所僅疾,而欲去之者也。后豈有憎惡於其問哉。惟辯折是非,深拒邪說,有以姦言惑聽者,付之典刑,痛懲一人,以警群慝,則怡然無事矣。又曰:先后以大公至正為心,罷安石惠卿所造新法,而行祖宗舊政,故社稷危而復安,人心離而復合,乃至遼主亦戒其臣,勿生事。外夷之情如此,中國之心可知。先后日夜苦心勞力,為陛下立太平之基,願陛下恭己以臨之,虛心以處之,則群臣邪正,萬事是非,了然於聖心矣。章累上不報,至是始信其言云。
錄曰:愚觀朱墨之史,不獨宣食之幸,抑亦范氏之幸也。其父以實錄詆誣連貶而死,其子乃辯正所訊,別白而書,使一時之事,如日之閉於重陰而復光也。一家之中,猶稿之噓於煨燼而復賽也。此可見天理人心,至足憑信,而是非邪正,真莫能移。未定者一時,昭著者萬世,人豈可甘心一時而忽棄萬世乎。
陳瓘為左司員外郎,兼權給事中,曾布使客諭以將即真。瓘語其子正彙曰:吾與丞相議事不合,今若此是,欲以官爵相餌也。若受其薦進,復有異同,則公議私恩兩愧矣。吾有一書,論其過,將投之,以央去就。但郊恩不遠。彼不相容,則澤不及汝矣。能不介於心乎。正彙願得書省布,布大怒,遂除名竄袁州。正彙在杭,復告蔡京有動搖東宮述,乃執送京師,下開封獄,併逮瓘。尹李孝稱逼使證其妄,瓘曰:正彙聞京將不利社稷,傳於道路,瓘豈得預知。以所不知,忘父子之恩,而指其為妄,則情有所不忍。挾私情以符合其說,又義所不為。京之姦邪必為國禍,瓘固嘗論之於諫省,亦不待今日語一百問也。內侍黃經臣蒞鞠,聞其辭,謂日.主上正欲得實,但如言以對可也。又嘗著《尊堯集》,謂:紹聖史官專據王安石日錄,改脩神宗史,變亂是非,不可傳信,探明誣妄,以正君臣之義。至是宰相命凶人石械執灌至庭,大陳獄具,將脅以死,瓘揣知其意,大呼曰:今日之事,豈被制旨邪。械始告曰:朝廷令尊堯集爾。瓘曰:然則何
用如許,使君知尊堯所以立名乎。蓋以神教為堯,主上為舜。尊堯何得為罪。時相學術淺短,為人所愚,君所得幾何,乃亦不畏公議耶。械始慚退。
錄曰:充之所脩,南與北異代也,瓘之所著,京與卞同時也。然則國史可改,而人心不可改;廟堂可略,而草野不可略;一時之凶威可畏,而萬世之公論難泯。君子之所可信者,惟此而已。若乃父信其子,令投書以央其去;子信其父,顯得書以正其奸,寧合郊恩而不忍違其父,寧坐誣罔而不忍誣其子。斯固人情之至,而實邦家之光也。如是而紀人無愧也已。
趙?自潮徙置吉陽軍,子汾力已侍行,公不許日.紹聖初,呂大防謫嶺南,惟一子景山愛之,不令同行,而景山堅欲從。既至處,將過嶺,呂顧其子泣曰:吾老矣,死何足恤。汝幼,何罪欲俱死瘴鄉耶。我不若先死,令汝餿喪歸,則吾猶有後也。遂縱飲而死。吾不令汝侍行,亦呂之意。及至,潛居深處,門人故吏皆不敢通。會降旨本軍,月具存亡申省。至是乃復呼其子至,曰:檜必欲死我,不爾禍及一家。自書墓誌並除拜年月,仍題云:身騎箕尾歸天上,氣作山河壯本朝。遂不食而死。汾護喪歸。守臣章傑知干時中外士大夫與公簡牘往來,今適會葬,必攜酒
釀,可為奇貨。亟遣下縣兵以搜私釀為名,馳往掩取縣尉翁蒙之書片紙,走僕自後垣出,密以告,汾盡焚筐中書,及方刀之屬。比官兵至,無所得。檜之憾猶未已,諷御史徐嘉論汾與宗室知泉州令矜飲別厚燼,必有姦謀,詔送大理獄,使汾自誣,與張浚,李光、胡寅、胡銓等五十三人謀大逆,獄成而檜病不能書,獲釋。鼻與子之言,無不信云。
錄曰:愚觀趙忠簡臨末之言,果可信乎。孟子曰: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天地尚可塞,山河獨不可壯乎。惜乎,不能順受其正也。死人之大命也,縲紋桂桔,與夫巖牆溝瀆,顧吾審處之何如耳。芍得其正,則雖縲紋不為罪,極桔不為辱,不得其正,則與巖牆溝瀆相等。胡為乎而以不食死也。家,外物,易得也;身,在己,難得也。與其顧吾之一家,寧惜吾之一身。檜雖凶焰可畏,而吾身在有餘,安知不如章傑之捕,今枓之獄乎。抑微仲與呆悻懂顧息其子,曾不若田畫之責鄒浩,豈其老而戒得乎。不然縱飲之與不汙,非嶺海之外能生死人也。
《御製文集》:洪武十一年,命江陰侯昊良督工新造皇堂。時太祖皇帝以皇陵碑記,皆儒臣粉飭之文,恐不足以傳信,特自述艱難,明昌運,俾世代見之,庶無疑惑。其辭曰:昔我父皇寓居是方,晨業艱辛,朝夕徬徨。俄爾天災流行,眷屬罹殃。皇考終於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而亡。槐悠悠而無有,志落魄而俠徉,身如蓬逐風而不止,心滾滾乎沸湯,一浮雲乎三載,年方二十而彊。時乃長淮盜起,民生攘攘,已而仍復業於皇任,方三載而雄者跳梁。初起汝穎,次及鳳陽之南廂,予脫旅隊,馭馬控韁,出遊南土,氣舒而光,倡農夫以入伍,事業是匡,不逾月而眾集,赤幟蔽野而盈岡,率波清流,戊守灑陽,思親絢舊,終日慷慨,群雄並驅,飲食不遑,暫戍和州,東渡大江,首撫姑熟,禮儀是尚,遂定建業。四守關防,礪兵秣馬,靜看頡頑,親征荊楚,將平湖湘,三苗盡服,廣海入彊。命大將軍東平乎昊越齊魯,耀乎旌幢,西有乎伊洛崤亟,地險河湟,入胡都而市不易肆,虎臣露鋒刃而燦若星銘,已而長驅乎井徑,河山之內外,民庶咸仰。關中即定,市巷笙黃,玄菟樂浪,以歸版籍,南藩十有三國而來王,倚金陵而定鼎,託虎踞而儀鳳凰,天暫星高而月輝滄海,鐘山鎮嶽而巒接乎銀溝。欲厚陵之微葬,卜者乃曰:不可而地,且藏於是。杞事之禮己定,每精潔乎平,嘗惟劬勞,罔極之恩難報。勒石銘於皇堂,世世承運而務德,願時時而來饗。
錄曰:臣伏讀聖租皇陵之詞,非但直迷艱難,明昌運,乃有深意存于其間,不可以不察也。夫皇堂之秀,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今且貴為天子,富有四海,雖極其改作,何所不可哉。而不知智者明於將然,不若驗於已然。地道雖悠,遠而難知,人事則易見也。親體雖幽徵而難測,事業則可知也。皇堂未葬之先,江北一布衣而已,故睿筆所書,不啻其如彼也。皇堂己葬之後,淮泅一真龍也,故神功所就,不啻其若此也。可不求其故哉。夫課而後獲,必求而可得,此人也,非天也。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致,此天也,非人也。太王之遷岐,三世而有天下,君子尚以為王跡所由,蚓於身投之後耶。且地道以靜為本,親體以安為大,龍氣之潛藏,不在乎小與太也,福德之聚會,不在乎遠與近也。使於此而距人之謀,違天之道,固知人君雖有造命之本,地道終鮮安靜之福,子心雖極尊崇之意,親體不免震動之虞。以此而方彼,孰得而孰失哉。此聖祖言雖直筆,意實悠遠。萬世聖子神孫所當崇信而勿失也。
《名臣錄》:倪尚書岳歷官兩京四部,至太子少保。又文僖公謙亦官南京禮部尚書,母夫人姚氏。初文僖公奉命代祀北嶽,姚夫人夜夢徘袍神人入室,寤而生公,以為嶽柙所感也,因名曰:岳。及長,體貌豐碩,目光炯炯,望之真若神人,父子並為學士,謐為文,所著《青谿草》與《文僖集》並行於世,世所難得。後有疾,猶手書薦真。既殆,強索筆書。平生公正無偏私,數語竟不及家事。此其人存歿信乎,非群生旅喪者比也。韓尚書文,上世出相州,宋朝魏公之裔。至公生時,母夫人夢紫衣人語之曰:吾送文湯公與爾。因以文名,後歷官至太子太保。嘉靖初,賜勃褒問,有曰:比因權姦之竊柄,痛惟朝政之紛更,乃能守正不阿,以忠自誓。倡危言而叩闕,屹乎山岳之難搖,甘奇禍以忘家,凜爾冰霜之不變。天下仰其風釆,神明相其壽康。起文彥博於九喪之餘,人心攸屬;繼韓魏公于百代之後,家慶彌彰。時人莫不以為可信云。
錄曰:二公之事,理之所有,乃天生一代偉人,不偶然者。錄之。

弘道錄卷之五十二竟

弘道錄卷之五十三

夫婦之信
《堯典》曰:我其試哉。女于時,觀厥刑于二女。
錄曰:愚觀堯之試舜,不獨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勉焉者,朝著之上也,忽焉者,衽席之問也。是故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者,眾人之常也。刑于寡妻,至於兄弟,以近於家邦者,聖人之獨也。然必如之何,而後謂之刑哉,又相敬如賓,而禮義生也;鈴尊卑有序,而上下和也;必剛柔不紊,而婦忌遠也;爻動靜不違,而內外洽也。此玄德升聞,即莫見莫顯之實,而溫恭允塞,迺戒謹恐懼之微,孰謂重華之治,不自慎獨中來耶。不然,何以日舜可禪乎。五口玆試矣。
《詩 南國》:彼文王之化,女子有能以貞信自守而不為強暴所汙者,自述己志,作詩以絕其人曰:厭浥行露,豈不夙夜,畏行多露。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獄。雖速我獄,室家不足。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塘。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訟。雖速我訟,亦不女從。
錄曰:女子何乃是耀乎。曰:歸妹愆期,遲歸有時。孔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價者也。夫美如桃夭而不冶,貞如堅石而不移。貞女之自守,必待嫵婉之求也。奈之何知德者希,強暴省眾乎。惟士亦然,氣如白虹而不創,精神見於山川而不華。君子之抱道,必待明良之會也。奈之何治日常少,亂日常多乎。夫是而有此懼,又有此訴也。觀之傳說之胥靡,管仲之請囚,叔向之縲絨,王魏之反偉,何期不照至於獄乎。此人村困頓之憂,女子強暴之懼,萬古所同然也。
莊姜美而無子,以陳女戴媽之子完為己子。莊公卒,完即位,璧人之子州吁弒之,故戴媽大歸于陳,而莊姜作詩送之,曰:仲氏任只,其心塞淵,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勗寡人。
錄曰:《易》之《歸妹》曰:眇能視。畎夫人之賢,而遇莊公之暴,自明者觀之,幾欲抉目而去其翳也,而乃有先君之思,暴與否安在哉。又曰:利幽人之貞。畎莊姜之無寵,而遭州吁之篡逆,人之去之,不啻覆几而纖其豚也,而乃終小君之位,逆與否又安在哉。是知貞可以格天,順可以得人。《易》有信及豚魚,《詩》有我心匪石,昭貞順也。
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共姜守義,父母欲奪而嫁之,故共姜作詩以自誓曰:汎彼相舟,在彼中河。髡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他,母也天只,不一諷人只。
錄曰:貞與天通,人而不由也,則可以知其人。信與鬼合,父而不達也,則可以知其父。蓋膚體血肉之可同者,人也,人則易見;聲響志氣之所感者,天也,天則難知。宜乎父母欲奪而嫁之也。
《列女傳》:貞姜者,楚昭王夫人。王出遊,留夫人漸臺之上。及江水大至,王聞,使使者迎夫人,而忘持其符,使者至,夫人曰:王與宮人約,令召必以符。今不持符,妾不敢從。使者曰:今水方大至,還而取符,則恐後矣。夫人曰:妾聞之,貞女之義,不敢犯約,守一而已。於是使者往取符,則水大至臺崩,夫人流而死。
錄曰:婦人從一而終。一者,非必一人也,几一端一節,一約一信,皆是。王既約以符矣,符不至,姜之命索盡乎,何為其不諒我之心也。然則其死與不死,存乎忘與不忘之問。此君子所以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設若可存可亡,可召可棄,則豈君子之謂哉。
《漢書》:呂后父呂公者,善相人,見高祖狀貌,敬信之,曰:相人多矣,無如季者。願季自愛。臣有息女,托為箕籌。妾呂媼怒曰.二公始奇此女,云與貴人。沛令善公,求之不與,何妄許季乎。公曰:此非兒女子所知。卒與季,是為呂后,生惠帝、魯元公主。嘗與兩子居田中,有老父過,請飲,后因誧之。老父相后曰:夫人,天下貴人也。見惠帝,曰:夫人所以貢者,乃此男也。老父已去,高祖適從旁舍來,后具言狀,乃追及老父。老父復曰:卿者夫人兒子皆以君,君相貴不可言。高祖謝曰:誠如父言,不敢忘德。後漢和熹鄧皇后,太傅禹之孫,父訓,母陰氏。光烈皇后,從女弟也。后嘗夢捫天蕩蕩,正青若有鍾乳狀,仰嗽飲之,以訊諸占夢,吉不可言。后叔父陝常一高:聞活千人者,子孫有封。兄訓為謁者脩石曰:河歲活數千人,天道可信,家必興。先太傅禹亦嘆:五口將百萬之眾,未嘗妄殺一人。後世必蒙福。至是后選入宮為貴人。及陰后漸疏,見后容寵日盛,遂造巫蠱,欲以為害,屬帝復疾。陰后密言:我得意,不令鄧氏復有遺類。后聞,乃對左右流涕言曰:我盡誠心以事皇后,竟不為所祐,我甘心誓死。即欲飲藥,宮人趙玉者固止之,弘叩言上疾己愈,后信之。明日帝果廖。後陰后以巫蠱事廢,帝屬意,語有司曰:鄧貴人德冠後宮,宜一兄之。是為皇后。
錄曰:帝王之興,必有天數。蚓二后敵體至尊,又皆君臨稱制,故於天意,亟有徵驗,非區區掖庭之寵可比也。卒叫內助之奇中,益堅沛公之素心,而外道之邪謀,適啟鄧氏之隆盛,天道益可信矣。錄之。
陳孝婦者,年十六而嫁,未有子,其夫當行戍,囑孝婦曰:我生死未可知,幸有老母,無他兄弟備養,吾不還,汝肯養吾母乎。婦應曰:諾。夫果死不還。婦養姑不衰,其父母哀其年少無子,將取而嫁之。孝婦曰:妾聞信者,人之幹也,義者,行之節也。棄託不信,背死不義,不可也。與其載于地而生,寧載於義而死。且以養人老母而不能卒,許人以諾而不能信,將何以自立於世。因欲自殺,其父母懼,遂使卒養其姑。姑死葬之,終奉祭杞。淮陽太守以聞,文帝高其義,貴其信,使使者賜之黃金四十斤,復之終身。
錄曰: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孝婦一戍妻耳,自漢至今,傳之幾千百年。向無信義,豈不與草木同腐哉。一時之榮桔甚微,萬世之大寶實重。嗚呼。以是坊民猶有食君之言,負己之諾,背人之約,如《詩》所刺:聽言則對,誦言如醉者。
沛郡劉長卿妻,同郡桓鸞之女也。生一男,五歲而長卿卒,妻防遠嫌疑,不肯歸寧。兒年十五,文夫妻慮不兔,乃豫刑其耳以誓信。宗婦相與愍之曰:若家殊無他意,假令有之,猶可因姑姊妹以表其誠,何至輕身之甚哉。對曰:昔我先君五更學為儒宗,尊為帝師,歷代不替,男以忠顯,女以貞稱。《詩》云:無念爾祖,聿脩厥德。沛相王吉上其奏,朝廷旌之,號曰:行義桓整。
南陽陰瑜妻,穎川荀爽之女也,名釆。產一女而瑜卒,釆時尚豐少,後同郡郭奕喪妻,爽以釆許之,爽詐稱病篤,采不得已而歸,懷刃自誓,爽令傳婢執奪其刃,勸衛甚嚴,遂之。郭氏釆,偽為歡悅之色,謂左右曰:我本立志與陰同穴,而不免逼迫,以至于此素情不信,奈何。乃命建四燈,盛裝飾,請奕入見,相對共談,言辭不輟,奕敬憚之,遂不敢逼,至曙而出。釆因令左右辨浴,既入室而掩戶,以粉書扉上曰:尸還陰氏。遂以衣帶自縊。
錄曰:二女皆出名家,表儀斯世。爽延不信其女,自貽伊戚,吁可惜哉。采之不改初誓,真有謂余不信,有如皎日之風。雖然與其相共談笑,偽為歡悅之色,盅若豫刑其耳,以彰信於未然乎。觀者詳之。
《魏書》:曹爽從弟文叔妻,譙郡夏侯文志〈 之女,名令女。文叔蚤死,自以年少無子,恐家必嫁已,乃斷髮為信,居止常依爽。及爽被誅,令女叔父上書與曹氏絕昏,彊迎令女歸。時文志為梁相,憐其少,又曹氏無遺類,冀其意阻,乃微使人諷之,令女嘆且泣,入復室以刀斷鼻,蒙被而臥,其母呼,與語不應,發被視之,血流滿床席,舉家驚惶。或謂之曰:人生世問,如輕塵棲弱草耳。何辛苦乃爾。令女曰:聞仁者不以盛一晨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時,尚欲保終,況今衰亡,何忍棄之。禽獸之行,吾豈為乎。
錄曰:義理之在人心,達人鉅公與婦人女子宜乎有間而反相戾,何也。道上之汙,梁指者甘之,沸杲之羹,垂涎者饜之,若乃山下之泉,其清自若也。太羹之味,其質猶存也。匹夫匹婦之心,可以動天地,貫金石。而百官朝著之問,曾不若弁髦上梗然。此君子所以深嘆也。錄之不能已也。
《晉書》:虞忠妻,孫氏權族孫女也。忠亡,誓不改節,撫孤潭。童幼,訓以忠義。永嘉末,潭為南康太守,值杜強叛,率眾討之,孫勉以必死之義,傾其貲產以餽戰士,潭遂剋捷。及蘇峻亂,潭守昊興,假節征峻,孫戒之曰:吾聞忠臣出於孝子之門,汝當捨生取義,勿以吾老為慮。仍盡發其家童助戰,貿其所服環佩以為軍資,遂拜武昌侯太夫人,加金章紫綬。潭立養堂於家,王導以下皆就拜謁。卒年九十五,帝遣使吊祭,賜謐日定。
錄曰:婦之有鎰,古未之聞也。以孫之純行不爽,鎰之日定,誠無負矣。蓋惟其效夫也誠,故其教子也篤,守節之也堅,故其亨壽之也久。孔子不云: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其定夫人之謂歟。
《唐書》:太穆順聖皇后竇氏,京兆平陵人,父毅在周為上柱國,尚武帝姊襄陽公主,入隋為定州總管、神武公。后生,髮垂過頸,三歲與身等,武帝愛之,養官中。異他甥嘗謂主曰:此女有奇相,且識不凡,何可妄與人。因畫二孔雀屏,問婚者請射二矢,陰約中目,則許之,射者閱數十,皆不合,高祖最後,射中各一目,遂歸於帝。
錄曰:匹配之道,非惟夫擇婦,婦亦擇夫。及其至也,莫不有一定之分。《詩》所謂天作之合者也。晉隋之際,巧藝如堵,畫屏之雀,比之貫虱特易易耳,而卒中雙目,乃神堯之主,固知天所一定,非人力所強求也。其後長孫后之圖婚,因以知太穆之奇子,二帝二后媲美,同德追視,連交二捷,豈偶然哉。豈偶然哉。
太宗密問太史令李淳風:祕記所云,信有之乎。對曰:臣仰稽天象,俯察曆數,其人已在陛下官中為親屬。自今不過三十年,當王天下,殺唐子孫殆盡,其兆既成矣。上曰:疑似者盡殺之,何如。對曰:天之所命,人不能違。且王者不死,徒多殺無辜。但自今已往,尚三十年,其人己老,庶幾頗有慈心,為禍或淺。今借使得而殺之,天或生壯者肆其怨毒,陛下子孫無遺類矣。上乃止。
錄日:二假令沛公死,天下其無沛公,此權謀之言也。今借使得而殺之,天或生壯者,此衍數之言也。若夫,君子之心當安求哉。夫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二代之所以本支百世,用此道也。帝所為不義之事,不辜之戮,何啻其多,天所以報之者一間耳。以帝之英明剛斷,料事於未然,特一官中親屬,不可推而得之耶。假令復生壯者,寧免於聚塵之耿乎。君子與其計利害之大小,不若論義理之得失。
東都仁和里裴尚書寬,子孫眾盛,實為名閥。天后時,宰相魏玄同選尚書之先為婿,未成婚,而魏陷羅熾獄,家徒覆表。及北還,女已瑜笑,其家議無以為衣食,資願下髮為尼,有一尼自外至曰:女福厚豐,必有令配,子孫將遍天下,宜北歸。家人遂不敢議。及判門,則裴寶裝以迎矣。後生八子,皆擢明經,任臺省刺史。及寬為潤州參軍,剌史韋說有女,擇所宜歸,會說休日登樓,見人于後圃有所痙藏,訪諸,吏曰:裴參軍居也。說問狀,答曰:寬義,不以苞直汙家。適有以應肉為餉,致而去,不敢自欺,故痙之。說嗟異,許妻以女,歸語妻曰:常求佳婿,合得之矣。明日會其族,使觀之。寬時衣碧瘠而長,既入,族人皆笑,呼為碧鸛雀,說曰:愛其女,必以為賢公卿妻也,何可以貌求人。卒妻公。柳妣嘗曰:今勢利之徒,拾信誓如反掌,則斐之蕃衍,乃天之報施也。
錄曰:《怛》之為卦也,聖人久於其道,先之以誠腆,繼之隊直信,終則有始,是以其道大亨也。《成》之為卦也,君子以虛受人,得其正而相感,量其女而求配,有感必通,是以其道亦亨也。方魏民之罹變也,豈暇計女福之豐哉。然而長女長男之情,未嘗易也。一旦剛柔皆應,而子姓蕃衍,夫不待求而得之矣。及韋氏之擇婚也,亦豈論族人之哂哉。然而篤實誠慇之義,真有見也。一旦安說而應,而為賢公卿妻,又豈伺卜而知之哉。可隊見古人,動必以誠,事叉以信,而天之施報,亦不可誣矣。豈區區勢利之所可及乎。
《宋史》:周渭妻莫荃,賢婦人也。渭,字得臣,昭州恭城人。劉銀據五嶺,昭州乃其地也。政繁賦重,民不聊生。渭率鄉人瑜嶺,將避地零陵。未至,中途賊起,斷道絕糧,復還恭城,則廬舍煨燼,復脫身北上。建隆初,至京師,為薛居正所禮,上書古向時務,召試,賜進士出身。太平興國二年,渭為廣南諸州轉運副使。初渭北走時,不暇與荃別,二子孩幼,荃尚少,父母欲嫁之,荃泣誓曰:渭非久困者。今違難遠適,必能自奮。益親蚤織,躬確春,以給朝夕。開寶其羊,南漢平詔昭州,訪求,賜錢米存恤之。及是几二十有六年,而渭始還故里,與荃相見。時人嗟異之。二子皆畢婚娶。朱昂著其事,傳以為信。
錄曰:愚觀莫荃之事,而嘆秦漢問之俗之悖也。夫蘇秦之婦,一炊尚難,買臣之妻,信宿不待,蚓於二十六年之久,二子孩幼之別乎。宋德方興嶺表,夷風丕變,亦不至如位高金,多前驅擁彗,而闢人以治道者。嗚呼,可謂賢矣。
理宗謝皇后,父渠伯,祖深甫。后生而薰,黑醫一目。渠伯早卒,家產益破,嘗躬親汲飪。初探甫為相,有援立楊太后功,太后德之。理宗即位,議擇中宮,太后命選謝氏諸女。后獨在室,諸父擇伯不可,曰:即奉詔,當厚奉資裝。會元夕有鵲來巢燈山,眾以為祥,乃應詔,后旋病疹,良己膚蛻,瑩白如玉,又藥去目醫。時賈涉女有殊色,同在選中,及入宮,理宗欲立賈氏,太后曰:謝女端重有福,宜正中宮。左右亦皆竊語曰:不立真皇后,乃立假皇后耶。帝不能奪,遂定。
錄曰:《詩》有云:艷妻煽方,處甚矣。女寵之為禍,本也。彼宋朝家法所以遠過漢唐者,豈非外戚不預政而然哉。自賈涉女有殊色,雖奪於眾議,未能正位中官,而椎席之愛,孰能奪之乎。於是似道由司倉,小吏赴對大廷,旋即軍中拜為右相,蓋由鴆毒之害生於其心,而虎狼之威害於其政,卒致趙社丘墟,謝后俘虜,而帝之顱骨,亦不能保。其名固賈其禍,實真左右竊語之言。與樺伯辭婚之意,鑿鑿乎為可信矣。
《言行錄》:黃龜年未弟時,家貧,自處湛如。及應鄉舉,有考官李朝旌職本縣尉,見龜年大奇之,私自語曰:安得此郎出我門下。既而果與薦,尉喜甚,願妻以女。後龜年登第歸,尉已捐館,妻孳輿襯,相遇於道,龜年哭之,使人道意,請遂初約。尉妻辭曰;往事尚忍言哉。無祿縣尉清貧,死無私積。吾擭百指,扶護西歸,衣裝斥賣殆盡,懼不能達,那可議先輩婚。先輩第黃甲,當結好暴族,吾且行矣。善為我辭。龜年垂淚曰:吾許以諾,死而負之,何以自立。夫人不念死者言,乃作世俗夷虜語。若遂吾志,秋毫自資,不敢聞命。遂定婚。邂逅問分攜,慟哭而別。
錄曰:劉廷式、黃龜年皆不以登第負其初心者,彼富易交,貴易妻,已先喪矣。何以責人乎。檜之四疏,誠非亡心自責也。彼常同詹大方者希。檜之意以為趣操不正,附麗匪人,則時事可知矣。
陳讓《邵武府誌》:黃氏,名淑,字致柔,建寧縣三溪人。幼通經史,能詩文,詞翰俱美,適同邑進士王防。防為泗州戶曹,卒,黃絮其柩回,一辰毀骨立。服除,親戚問議改適,黃聞之曰:何面目見王司戶乎。不從。竟憂鬱以死。臨終,囑其妾曰:五口所為詩,不忍棄,其以殉。妾迺以藥,置柩中,其父拾其餘,尚百篇,內有詠竹者,云:勁直忠臣節,孤高烈女心。四時同一色,霜雪不能侵。
錄曰:自愚觀《周南》詩南有喬木一篇,几云不可,蓋八木嘗不嘆貞女之自信,而人亦敬信之也。彼後世,蔡文姬、李易庵、失貞淑寧有此乎。此詩,黃氏所自作,苟殉,人請將安信乎。然則為士者,雖有作,或未能盡信也。嗚呼。可不慎哉。
《嘉禾誌》:含香、晚翠者,明芳洲張黃門寧之二妾也。少婉娩,相信愛,皆以良家子事公。公歿,主母以年皆妙,將遣之。結誓共守,各剪髮以見志,遂不敢言。自是寒幌孤樓,窮年兀兀。公復四海空囊,身後家益落,茹荼食蘗,不知老之將至。家人鮮得見其面。又公女恆清為指揮姚麟妻,早寡,亦以誓守。杓是君子曰:詩有云:言笑晏晏,信誓日一日一。此之謂與。嘉靖中,詔旌表雙節云。
錄曰:愚觀君臣夫婦之際,皆以義合。二妾所以信公,以公嘗信於君也。公平生春誇自將,致英廟益信任,而為權奸側目。時宰擠排,自後愍愍,終身不復求售。然則二妾者安忍事主而不盡其年哉。錄之。

弘道錄卷之五十三 竟
弘道錄卷之五十四

昆弟之信
《史記》:成王卹其弟叔虞戲,削桐葉為珪,曰:吾以此封若。史佚命擇日,王曰:五口與之戲爾。史佚曰:天子無戲言,士一悶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遂封叔虞於堯之故墟,號日唐侯。
錄曰:柳子曰:王之弟當封耶,周公宜以時言於王,不待戲而賀以成之也。不當封耶,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戲,以地曉人,與弱小者為之主,其得為聖乎。愚意不然。夫古之聖賢所以善事其君,而引於當道者,必因其善端發見之微,而成其誘掖獎勸之美。孟子之論穀練有以也,而況幼沖之君乎。《蒙》之九二曰:包蒙吉。六四曰:困蒙吝。夫以幼坤之君,其心,譬則始萌之物,柔弱未固,以順正之,則直而達;以拂逆之,則遏而邪。故當治蒙之任者,必大其含容,廣其施溥,將順輔導之。不置,則能成治蒙之功,而無往不吉。苟其一言之所出,未至於惡也,而遽沸戾之;一事之所行,未至於背也,而遽遏抑之。則蒙者之心愈見其不通束縛拘執,殆有不勝其困者,而吾之所行,亦無往而不吝矣。聖人之所深戒也。古之善養蒙者,莫如孟母。孟子幼時,問束家殺者可為,曰:將以啖汝。既而悔之,迺買豬肉以食之。剪桐之事,即此意也。夫成王雖有一言之戲,迺施於手足之親,使為周公者遽然正其顏色,嚴其詞命,以為不當封,又不當戲,則成王一言之問,未見其不可,而惟畏吾之拘迫,切吾之嚴憚,其心叉轉而向之於他矣。故曰:成之,迺所以將順之。且使其戲言之失,泯然不見其邇,然後吾之言油然入人之深矣。豈不君臣俱美耶。後世迺有不能就其君一念之微而擴充之,專務困蒙,以自取悔吝者,其於周公又何有焉。
《左傳》:僖公二十二年,宋人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公子目夷曰:小國爭盟,禍也。宋其亡乎。幸而後敗。秋諸侯會宋公于孟。子魚曰:禍其在此乎。君欲己甚,其何以堪之。於是楚執宋公,以伐宋。冬會于薄,以釋之。子魚曰:禍猶未也,未足以懲君。二十一一年,宋公伐鄭,子魚曰:所謂禍在此矣。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戰于泓,宋師敗續。二十三年春,齊侯伐宋圍婚。夏五月,宋襄公卒,傷於泓故也。
錄曰:夫筮龜無當,而子魚有智。鑿鑿乎,其言之可信也。夫伯雖以力,然亦有道焉,日愛眾睦親之仁,日排難息爭之義,日聲盛致志之勇,日度德量力之智。襄公乍會而虐二國之君,不化甚矣;始盟而肆圍城之慘,不義甚矣;創伯而被執伐之辱,無勇甚矣;屢敗而無反己之心,不智甚矣。無是數者,吾不知襄公何以求長於諸侯耶。今有市井不逞之徒,其囂囂武斷四鄰,若無人也戶或今日訟一人,明日又訟一人,幸勝則欣然自滿,不勝不反諸己,乃隔別而求勝焉。然而縲拽矣,刑罰矣,身無完膚矣,猶未足以為懲也,鈴至於大戮而後已焉。朱襄之禍,何異是哉。以是為鑒,筮龜不足憑矣。
衛宣公需於夷姜,土急子,為之娶于齊而美,公自取之,生壽及朔,是為宣姜。宣姜與公子朔構急子,公命往諸齊,使盜待于莘,而殺之。壽子告之,使行,不可,曰:棄父之命,惡用子矣。有無父之國則可也。及行,飲以酒,壽子載其旌先往,盜殺之。急子至,曰:我之求也,此何罪,請殺我乎。又殺之。國人衰之,為之賦曰:二子乘舟,汎汎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二子乘舟!汎汎其逝,願一甲思子,不遐有害。
錄曰:古人於處死之際,必擇一善以為成名之地,後世則青亡而已耳。漢之衛太子、史皇孫,唐之建成、元吉,宋之光美、德昭,均之一死也,人人得而議之。衛之役壽,晉之申生,民到于今稱之,豈非能擇死乎。或曰:君子貞而不諒,二子之爭,諒而不貞。言必信,行鈴果,硿理然小人哉。雖然不諒不果,診兄而奪之食,其去數子能幾何哉。能幾何哉。
《檀兮》:石祁子之父齡仲卒,無適子,有庶子六人,卜所以為後者,人謂之日.沐浴佩玉則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執親之喪,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石祁子兆,衛人以龜為有知也。
錄曰:孝弟,順德也。故通於神明,信於卦兆。所謂官占惟先蔽,志昆命於元龜,是也。彼五人者,信卜而不信己,謀人而不謀神,何俟啟籥見書,而後知三龜之不從哉。
《漢書》:高后欲立諸呂昆弟為王,問右丞相陵,陵曰:高弟刑白馬盟,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太后不悅。問左丞相平、太尉勃,對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諸呂,無所不可。太后喜。罷朝,陵讓平勃曰:始與高帝嚏血盟,諸君不在耶。今高帝崩,大后欲王呂氏,諸君縱欲阿意,何面目見高帝於地下乎。平勃曰: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後君亦不如臣。陵無以應。
錄曰:剪桐之信與嚏血之盟,何以異乎。叔虞手足之親,分封者制也,故周公當有以成之。諸呂邪妮之私,欲王者悖也,故王陵當有以止之。此人臣之義,當以王陵為正,平勃蓋不足言也。
文帝竇后,兄長君,弟廣國,字少君,年四五歲時家貧,為人所略賣,其家不知處,傳十餘家至宜陽,為其主人入山作炭,暮臥岸下,岸崩,盡壓殺臥者百餘人,少君獨脫不死,從其家之長安,自卜數日當為侯。時皇后新立,家在觀津,姓竇氏。廣國去時雖少,識其縣名及姓,又嘗與其姊釆桑墮,用為符信,上書自陳,皇后言帝,召見問之,具言其故,果是。復問其所識,曰:姊去我西時,與我央傳舍,中旬沐我,已飯我乃去。於是竇后持之而泣,加以厚賜,仍賜弟長安絳侯。灌將軍等曰:吾魘不死命,乃且懸此兩人。此兩人所出微,不可不為擇師傳,又復於昌氏大事也。於是乃選長者之有節行者與居,二人由此為退讓君子,不敢以富貴驕人。
錄曰:愚觀漢世大學不明,合天子之元子、眾子而不教,乃獨教此二人,真可謂不知類也已。彼絳灌者,何所而不為己謀哉。始也,懼禍之及,終也,畏命之亡。況此所出,古今罕聞,一旦得志,惕摺若此,何況復復奕世之權寵耶。莽所由來之息,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宋史》:王安石執政,王安禮上疏曰:人事失於下,則變象見於上。陛下有仁民愛物之心,而澤不下。究意者,左右大臣不均不直,謂忠者為不忠,不賢者為賢,乘權射利者,用力嬋於溝痔,取利究於園夫,足以干陰陽而召星變。案察親近之行,杜邪枉之門,至於祈禳。小數言,不足以應天變。神宗覽疏嘉歎,諭之曰:王珪欲使卿條具,朕謂不應阻格人言,以自壅障。今以一指蔽目,雖泰華在前,不之見,與近習蔽其君,何以異。此卿當益自信。神宗又語宰輔曰:富弼有章疏來。章惇曰:弼所言何事。帝曰:言朕左右多小人。惇曰:可令分析,孰為小人。帝曰:弼,三朝老臣,豈可令分析。左丞王安禮曰:弼之言是也。罷朝,惇責安禮曰:左丞對上之言,失矣。安禮曰:吾輩今日日誠如上論,明日日聖學非臣所及,安得不謂之□ □ □ □ 以對。
錄曰:自古乖戾之臣,或能期於其君,而不能欺於其家,能欺天下,而不能欺同氣。苟其兄曰:天變不足畏,人言不足恤。而其弟曰:人事失於下,則變象見於上。其君既曰:一指蔽目,雖太華不之見。其大臣又曰:左右近習多小人,壅閉其君。豈不曉然明白。然而卒不能移,此理殆不可信,豈天奪其本心,如所謂大車無輓,小車無軏者哉。不然以老待弼,非惟無以副之,而以弟叛兄,反謂益當自信,縱使迷惑,何至顛到之若是耶。
有宋元豐八年,河南程顥伯淳卒,文顏博題其墓曰:明道先生。其弟頤序之曰: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貿貿焉莫之所之,人欲律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辯異端,闕邪說,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蓋自孟子以後,一人而己。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
錄曰:行實之所狀,陸降進退,作止語默,人不問於其父母昆弟之言也。明道之所序,聖賢傳統,師友淵源,所不係於其因心之論也。然則游公能題之,顧不能序之。何歟。二夫子之在當時,媲美同德,譬則圭璋瑚縫,肆無貳價,而玉人異其品題,世將反不信矣。回視安禮之訟安石,可以同日語哉。
王庠,弟序累世同居,號日義門。父夢易嘗攝興州,改四川茶運,置茶鋪,役民,部刺史恨其不出已,以他事中之,鐫三秩,罷歸而卒。母向氏,欽肅皇后姑也,哀毀憤切。庠謂序曰:父以直道見擠,母撫柩誓言,期#1我兄弟成立,贈復父官,方許歸葬,相與勉之。遂閉戶窮經史,尋師千里,究其旨歸。蚤歲上宰相書,持中立不倚之論,口口陶、蘇轍皆器重之。又以經說寄蘇軾曰:二帝三王之時,士志於道德。惟其自得之難,故守之至堅。自孔孟作六經,斯道有一定之論,士之所養,反不逮古。乃知後世見六經之易,忽之而不行也。軾復日二.誠哉,是言。元祐中,呂陶薦之應制科,遂論時政得失,謂:中外壅蔽,將生寇戎之患。下弟竟歸。大觀中,行舍法,復以庠應詔,辭曰:昔以母中年求侍養,今母老乃奉詔,豈本心乎。迺以序升朝,贈父官,始克葬。至母卒終喪,復舉八行。大司成考定天下第一,詔旌其門。太后嘗欲官庠,輒以遜序。後庠卒,孝宗謐日賢節。
錄曰:甚矣,晚節之難也。以庠之篤信好學,不輕仕進,悅親信友,不干榮祿,或議其暮年隱操少衰,士可不慎乎哉。或又曰:庠迺貴戚之巨擘,始之淬勵,遍交名賢,願隊顯親之名;卒之浮沉,無所建立,遂以成己之志。其居第之華耨,恩命之輝煌,蓋亦不得已,非可以偉元之行、仲車之節責之也。觀者不可不知。
理宗,幼名與莒,弟與苒,潛龍時,日者嘗言二子極貴,人未之信也。時史彌遠在相位久,皇子站惡之,丞相念欲有所置,會沂靖王宮無後,欲借是,陰以為備。有相府館客余天錫,性謹愿,不頂外事,彌遠器重之。至是告歸鄉試,謂之曰:今沂王無後,宗子賢厚者,幸具以來。天錫渡江抵越之西門,天大雨,門左有全保長,因過避雨,保長具鸚,忝甚肅須,臾引二子待立,天錫異而門之,全曰:此吾外孫也。天錫憶丞相所屬,且其班行良是,就以告,彌遠遂命二子來。保長大喜,腎田治衣冠,集淵黨送行。天錫引見,彌遠善相,大奇之,計恐事泄不便,遽使復歸。保長大暫。蹦年,彌遠忽謂天錫曰:二子可復來乎。保長謝不遣,彌遠密諭曰:二子,長最貴,宜撫於家。未幾召嗣沂王,迄即帝位,即理宗也。
錄曰:愚觀余天錫、鄭清之皆以學究而致位台易,趙與莒、趙與苒本以齊民而升聞至尊。是時八柄之重,九五之貴在於呼吸掌握轉移進退之問,朝廷不預聞也,母后不預知也。宋之天下,至此徒寄空名於其上爾。如此好據安得不深,信計安得不密,擁寵安得不尊,而師相又安敢復制,儲極又安敢復恃乎。《易》有不密害成,《詩》有耳屬于垣,蓋言權也。
《通誌》:明嘉魚李承芳,字茂卿,號東嬌,弟承箕,字世卿,號大崖。二人清脩苦節,好古力行,鬱鬱抱奇,氣不能與世倪仰,學皆不治章句,必欲直探孔孟遺旨。少時,其父指鄉人孔御史愛誦,衣紫腰金拜彩堂,今信矣,兒能如是乎。對曰:富貴不淫貧賤樂,兄愛此耳。及長為庠生,厭科舉之業,所司迫蹙,就試,遂同占鄉書。嘗閱先儒註腳,以為破裂聖經,曰:詩書者,吾道之邇而已。近代以來,害天下之人心者,莫甚于學官;害天下之士習者,莫甚於科舉;率天下類而無忌憚者,莫甚於今之師帥。必將一切盡廢去之。求老師宿儒,如一鄉之善士,則師其一鄉,一國之善士,則師其一國,然後為得也。拜大理評事,憮然曰:權不能救人之死生,才不能識時之變正,身不能應世之俯仰,負此官矣。遂謝病歸。世卿嘗一赴會試,歸而不遠千里從陳白沙遊,與之登臨吊古,賦詩染翰,終不及為學之方,久之躍然曰:箕得之矣。凡學以言傳,非真傳也。其有目繫,而道存者乎。遂歸,絕意進取,日端坐一室,洗滌身心,不陡階級,徑造本真,伯仲之問,自相師友。及銘白沙之墓曰:虛以立本,動而能神,疑而涵之,天飛淵淪。君子以為其所自見也。
錄曰:王文恪公云:理有憤於習之所同,而發於一人之獨見。蓋天下之所共是,吾獨得不是;天下之所共非,吾獨得不非。其所不是不非者,吾心之所安也。吾心之所安何也,謂理也,義也。若二公者,非所謂卓然自信而不為外物之所搖奪者耶。

弘道錄卷之五十四 竟

#1『期』 原作『欺』,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五十五

朋友之信
《皇王大紀》:舜年二十,孝友聞于人,有友七人焉:雄陶、方回、續牙、伯陽、東不訾、秦不虛,靈甫。當此之時,口不設,言乎不指,麾執玄德,於心而化,馳若神使。苟無信,雖口辯而戶說之,不能化一人。
錄曰:七人,皆不可考。若以三墳五典人所不見而言,所不知尚多矣。錄之。
《大學傳》曰:與國人交,止於信。
錄曰:文王之國,所與之交者,何人也。有伯夷太公為之表師,有大顛閎夭散宜生南官括為之左右,有疏附先後奔走禦侮為之服從。芍根衹不立,則一言一行無非佞僥。苟且責戾罔極之事,而以服事殷,亦虛文矣。故不日朋,而日國人,蓋以三分天下,有其二言也。
《論語》:孔子曰:朋友信之。
錄曰:五常之信,猶五行之土,所賴以踐履篤實,成始成終者。苟為不然,則性與天道不過口耳之傳。躬行君子未為允蹈之學,而以我為異,以我為隱,以我為有知,畎我為多學,紛紛然矣。惟信也,故無言如天,無輓如地,兩端不以為竭,四教不以為煩。語而難顯,默而難藏,果而確而已矣。厥後以萬世為士,其崇德報功,亦惟在是。然則,豈非聖志之所立乎。
又論弟子之職,曰:謹而信,汎愛眾而親仁。論君子之學,曰: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
錄曰:弟子之職,未志於學者也。若夫君子之學,則皆大人之事。然一則日饉而信,一則日主忠信,無相別,何也。蓋學與時習,悅與朋來,皆夫人性分中事,由初學以至入聖,一也。人惟不察乎此,或於初學之士,問隊饉信為務,至大人之事,便以信為末節,友為戲弄,不知治國平天下之要道,不外乎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然則君子豈可不務忠信,以為之本乎。
曾子曰:與朋友交而不信乎。
子夏曰:與朋友交,言而有信。
有子曰:信近于義,言可復也。
錄曰:從古有言信,萬事之根柢也。何獨倦倦於朋友歟。蓋父子天性,兄弟懿親,君臣義合,夫婦形交,皆有截然之定分,心志不容於不同,言行不容於不顧。至於朋友,東西南北之人,一旦聚首,無骨肉之親,無天定之分,其中之所底,意之所從,未可必然。苟非信以存乎其間,其勢未有如君臣之不可進,夫婦之不可反,父子兄弟之不可離者。衷之不恤,握手何知;言之不顧,拍肩徒若,又不啻如谷風之所怨,鬼域之所譏矣。然而至要至要者,莫如約信而合其宜。苟不合於宜,則固有所謂死黨者,有所謂市交者,有所謂尾生白公之行者。三子在於聖門,守約莫如參,篤信莫如商,務本莫如若,信道立矣。有朋之樂,直其如此,學者其可忽諸,其可忽諸。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
錄曰:孔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為己者欲得之於己,吾斯之未能信也。為人者欲見知於人,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也。嗚呼,知子羔之賊,則知夫子之說矣。
告樊須曰:上好信,則民莫不敢用情。夫如是,四方之民褪負其子而至矣,焉用嫁。
錄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聖人未常廢情也。無情者,不得其辭,亦未嘗任情也。然此豈須之所可及哉。雖然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伊尹躬耕,周公明農,跡也。推其心,則樂堯舜之道,與兼三王之事。是故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納諸溝中,何嘗不用情乎。天無烈風迅雨,海不揚波,已三年矣。意者中國有聖人,何嘗不好信乎。吾儒所以配天享地,不與區區四民同者,正惟在此。以是為訓,猶有陳良之徒陳相,盡棄其學,而學許行者。
《左傳》:季札使過徐,徐君好札劍,弗敢言,札心知之,為使上國未獻。還至徐,徐君已死,乃解其劍擊徐君家樹而去。從者曰:徐君已死,尚誰與乎。禮曰:不然。始吾心已許之,豈以死而倍吾心哉。
錄曰:徐君欲劍之意,未露也,札以心而知之。即壽夢立札之意,亦未露也,札亦以心而知之。其繫非劍也,將哄明己之信也。是故心不可倍,則國之不可受,斷然明矣。
韓宣子有環,其一在鄭商,既成賈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韓子請諸子產曰:日起請夫環,執政弗義,弗敢復也。今買諸商人,商人曰:必以聞,敢以為請。子產對曰:昔我先君桓公,與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殺比地,斬之蓬蒿華翟,而共處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爾無我叛,我無強賈。母或自奪,爾有利市寶賄,我勿與知。恃此質誓,故能相保以至於今。今吾子以好來辱,而謂敝邑強奪商人,是教敝邑昔盟誓也。毋乃不可乎。吾子得玉而失諸侯,必不為也。敢私布之。韓子辭玉,私覲於子產,且以拜賜。
錄曰:此與國人交,止于信也。可以見古人雖一物之微,一事之小,不肯背信負約。而後世或以為無害也,不旋踵,害亦隨之。然則得玉而失諸侯,春秋之時則已然矣。而能如韓子之不吝改過,果何人歟。錄之。
鄭人游于鄉校,以論執政。然明謂子產曰:毀鄉校如何。子產曰:何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議執政之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豈不遽止,然猶防川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失使道,吾聞而藥之也。然明曰:蔑也,今而後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實不才,若果行此,其鄭國實賴之。
錄曰:韓愈氏嘗作頌日:在周之興,憲老乞言,及其已衰,謗者使監,維是子產,執政之式,維其不遇,化止一國。蓋以惜之乎既往也。又曰:誠率是道,相天下君,交暢旁達,施及無垠,於乎四海,所以不理,有君無臣。蓋又惜之乎方來也。然以君子之自處觀之,邦有道,危言危行者,鄭人之遊于鄉校也。邦無道,危行言遜者,周王之德於衛巫也。故以僑之時而論執政則可,以厲之時而議監謗則不可。不思其可不可而獨計其毀不毀。則亦徒然而已。此又不可不知。
海烏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二日臧文仲使國人祭之。展禽日;越哉,臧孫之為政也。夫祀,國之大節也,聖王之制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抒大患則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凡締郊宗祖報五者,國之典祀也。加之以社稷山川,皆有功烈於民。及天之三辰,民所瞻仰;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九州名山大川,所以出財用也。今海烏至,已不知而不問,又無功而祀之,以為國典,難以為仁且智矣。今茲海其有災乎。夫廣川之烏獸,怛知而避其災也。是歲也,海多大風冬慄。文仲聞柳下季之言曰:信吾過也。季子言,不可不法也。使書以為三莢。
錄曰:柳下惠,和者也,何其言之鑿鑿,不為雷同耶。夫海烏不知,其失者小,不知而不問,其失者大。蚓堂堂執政,國之瞻望,民之從違係焉,將鈴至於遂非,文過終於不聞,有之矣。可畎見古之從政者,虛襟樂善,心平氣和,無一毫穿鑿自用之私。或以為非仁。且知而不知,能受盡言,知過叉改,其為智也夫,其為信也夫。
程嬰、公孫杵臼者,趙朔客也。下宮之難,杵臼謂程嬰胡不死。嬰曰:朔之妻有遺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吾徐死耳。無何,免而生男,屠岸賈聞而索之。朔妻置兒拷中,祝曰:趙宗滅乎,若琥。即不滅,若無聲。及索兒,竟無聲。已脫,嬰謂杵臼曰:今一索丕得,後且復之,奈何。杵臼曰:立孤與死,孰難。嬰曰:立孤難。杵臼曰:趙氏先君遇子厚,子強為其難者,吾為其易者。二人謀取他嬰兒,負以文褓,匿山中,飴以告,發師攻之。杵臼曰:小人哉,程嬰。既不能死,與我謀匿孤,今又賣之。抱而呼,請活之,不許,并殺杵臼,諸將以為喜。然真孤兒乃在,嬰與俱匿。後十五年,景公病,卜之日.二大業之後,不遂者為。崇公問韓厥,厥知趙孤存,乃曰:大業之後絕,杞者其趙氏乎。且以實告。乃召見之。諸將入問疾,景公因韓厥之眾,以脅諸將,而見趙孤兒。厥日:昔者之難,屠岸賈為之。微君之病,群臣固將請立趙後。今君有命,群臣願之。於是召趙武,褊拜諸將,攻屠岸賈,滅其族,復與趙氏田邑。於是嬰乃辭武曰:昔我不死,以立趙氏後。今子既立,我將下報趙孟與公孫杵臼。武號泣固請日!.願苦筋骨,以報于至死。而子忍棄我乎。嬰曰:不可。彼以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下報之,以我事為不成也。遂自殺。
錄曰:愚觀程嬰、杵臼之立信,不愈於里克苟息之事君乎。夫信匪徒不愧其言之難,而能始終允濟之尚。申生未斃之前,苟息尊為大臣,里克親為太傅,非若二子為之客也。使二臣者罷勉同心,圖惟其所難,分任其所易,躬奉太子以出,如嬰之存孤,可也。申生之不亡,里克不為之所,此克之大罪也。身親待命於朝,如臼之自誣,亦可也。既不能,然以奚齊卓子者,更出迭入為變易之計。此正嬰之所謂難者,其幾在於一索,有不俟於再弒,亦明矣。嗚呼,呱呱者一孤也,堂堂者君子也。信其難,則斷者復續;信其易,則生者復死。觀於四子可見矣。若乃下報之說,大抵春秋之士,不足深論。
晉囚叔向,樂王駙見叔向曰:吾為子請。叔向弗應,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向日:必祁大夫。室老聞之曰:樂王紛言於君,無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許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日必由之,何也。叔向曰:樂王駙,從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舉不棄徹,內舉不失親,其獨遺我。於是祁奚老矣。聞之,乘驛而見宣子日:《詩》云:惠我無彊,子孫保之。《書》云:聖有謨勳,徵定保。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棄社稷,不亦惑乎。鯀延而禹興,管蔡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而棄社稷。宣子說,與之乘,以言諸公而免之,不見叔向而歸。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
錄曰:愚觀叔向之事,而嘆如登之難,如崩之易也。夫十世宥之者,勸賢之道也;子孫保之者,垂統之事也。以羊舌氏之族,一叔向文之而不足,一叔虎敗之而有餘,可畏不可恃明矣。雖以祁奚之言,暫這一身之辱,而伯石復損其宗,安在其十世宥乎。是以君子兢兢業業,已雖有善,亦不足恃,而況淫惱之裔,寵利之宗乎。今觀二子之釁,皆起於中青之言。史雖不明其波及,苟欲善其宗者,合淫慝無人以鑒于殷也。
叔向適鄭,翮蔑惡欲觀之,從收器者,而往立於堂下,一言而善。叔向聞之曰:必翮明也。下執其手,以上曰:昔賈大夫惡,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皋,射雉獲之,其妻始笑而言。賈大夫曰:才之不可以已,我不能射,女遂不言不笑。夫今子少不颺,子若無言,吾幾失子矣。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是。遂如故知。
錄曰:思觀古人之好善,真若不及,而嘆今人之自棄而不務也。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則可以事上帝。貌之不足侍也,尚矣,且然明之。欲見叔向,何為也哉。為其多聞也,為其賢也。而竟以善觀見稱,知人見取。想其下堂之頃,執手之間,其樂為何如哉。周詩曰:既見君子,錫我百朋。所獲何啻一雉耶。有妻如是,亦足樂矣。
楚伍參與蔡太師子朝友,其子伍舉與聲子相善也。伍舉娶於王子年,子年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舉實送之。舉奔鄭,將遂奔晉。聲子將如晉,遇之於鄭郊。班荊相與食,而言復故。聲子曰:子行也,吾必復子。及宋,向戍將平晉楚,聲子通使于晉。還如楚,令尹子木問:晉大夫與楚孰賢。對曰:晉卿不如楚,其大夫皆卿材也。如犯梓皮革,自楚往也,雖楚有材,晉實用之。子木曰:夫獨無族姻乎。對曰:雖有,而用楚材實多。今又有甚於使椒舉娶於申公。申公亡,謂舉實遣之,懼而奔鄭,引領南望曰:庶幾赦余,亦弗圖也。今在晉矣,晉人將與之縣,以比叔句。彼若謀害楚國,豈不為患。子木懼,言諸王,益其祿爵而復之,聲子使椒嗚逆之。
錄曰:聲子之論楚才,與李斯之練逐客,詞意正相同也。夫我有村,我當憐之;我之不憐,他人攘之,其往事可懼也。懲往事,所以戒將來乎。盡能復,今日之伍舉;而平不能愛,他日之伍奢。一旦子晉出奔闔聞課楚,吳人所用之村,即歸生所諷之旨,晉復轉而移之於他矣。始知班荊道故,雖友義之不廢,而惜村愛物,尤為國之當先。庶幾非面交心否之徒,而實鑒聽讒近色之禍矣。
伍員與申包胥友。其亡也,謂包胥曰:我必復楚國。包胥曰:勉之,子能復之,我必能興之。及昭王在隨,申包胥如秦乞師,曰:昊為封豕長蛇,以荐食上國。虐始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德無厭,若鄰於君,疆場之患也。逮吳之未定,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靈撫之,世以事君。秦伯使辭焉。曰:寡人聞命矣。子始就館,將圖而告。對曰:寡君越在草莽,未獲所仗,下臣何敢即安。立依於庭牆而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一及公為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
錄曰:愚觀昔人之立志,一何銳也;今人之操心,一何憊也。夫一亡一興,若彼其不伴也。爾亡之,我心興之,曷如不亡乎。時之不可人意,事之不得如已,彼此籌之熟矣。自今觀之,無忌之諧,不可回矣;伍奢之死,不可藥矣。舉族喪亡,懿親為戮,孝子慈孫之心何其迫切哉。使包胥而處之,同此心也,則同此復也。及乎郢已入矣,仇已反矣,楚之宗社不可改也。王之草莽不可常也,忠臣義士之心,又何其篤至哉。使子胥而處之,同此心也,則同此興也。此其信誓之照昭,建立之表表,存諸中者已先定矣。乃若含胡雷同,因人成事,此綠碌庸人之所為,而謂子胥申包為之歟。
《史記》:蘇武、李陵俱為侍中朝相,又善。陵後降匈奴,武被拘留不屈,徒北海,凜食不繼,至握野鼠食之,臥起操持,節旎盡落。單于與之約曰:紙羊迺得歸。陵感此約誓,乃置酒謂曰:人生如朝露,何自苦如此。謝曰:武父子無功德,位列將帥封侯,常願肝腦塗地。今得自效,誠甘樂之,請勿復言。遂相與樂飲。數日又曰:自分已死,王必欲降,請畢今日之歡,效死於前。陵其誠信,喟然嘆曰:嗟乎,陵與衛律之罪上通于天。因泣下沾襟,與武失去,作詩曰:弩力崇明德,皓首以為期。武答曰:生當復歸來,死當長相思。
錄曰:愚觀李陵蘇武,其始不相遠也,其終一為名臣,一為降虜。為名臣,圖形麟臺;為降虜,甘心草莽。然則今之樂,孰愈後之樂乎。故節操者,天地之大閑,富貴者,人生之朝露爾。雖然陵自取也,馬遷之傳,盅不塊於心歟。遷之薄忠義,有由然矣。嗚呼。紙可乳也!腐不可生也。不遷之痛,而武之說陵,益不足與言者矣。
《後漢書》:山陽范式巨卿少遊太學,與汝南張邵元伯為友,並告歸鄉里。式謂元伯曰:後二年當還,將過拜尊親,見孺子焉。乃共剋期日。及期將至,元伯具以白母,請設餿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別,千里結言,何相信之審邪。對曰:巨卿信士,必不乖違。母曰:若然,當為爾醞酒。至其日,巨卿果到,升堂拜飲,盡歡而別。後仕郡為功曹,元伯忽遘疾而卒,式夢見元伯曰:巨卿吾以某日死,當以某日葬。子未我忘,豈能相及哉。式恨然覺寤,馳往赴之,未及到,而喪已發引,既至壙將皂,而柩不肯進,其母撫之曰:元伯豈有望邪。遂停柩,移時,乃見素車白馬號哭而來,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卿也。巨卿既至,叩喪言曰:行矣,元伯。死生路異,永從此辭。因執紼而引柩,於是乃前。
錄曰:元伯歿之所感,其巨卿存之所期乎。夫存歿有二道,誠神無異理。是故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誠也;體物而不可遺,神也。惟誠故神,惟神故應。巫祝亦然。几鬼之效靈,神之剋應,皆吾一氣之精英,一身之原衛振攝運動乎其間,彼感此應,不期然而然耳。向使巨卿千里之約,一旦有違,則元伯冥冥之中,必相睽異。范母鵝忝之設,戾乎其子,則臨究撫棺之言,絕乎其望矣。傳曰:無徵不信。中孚曰:初九虞吉。其金鄉汝南之謂乎。
朱暉父岑,少與光武俱學長安,有舊。及為帝,求問,岑已卒,乃召暉拜為郎,遷臨淮太守。暉好節槃,拔用厲行,士吏民畏愛,為之歌曰:彊直自遂,南陽朱季。吏畏其威,民懷其惠。同縣張堪素有名稱,嘗於太學,見暉甚重之,接以友道,絕暉擘曰:欲以妻子相託。暉以堪先達,舉手未敢對,自後不復相見。堪卒,暉聞其妻子貧甚,乃自往候視,厚賑贍之。暉少子頡怪而問曰:大人不與堪友,平生未曾相聞,竊怪之。暉曰:堪嘗有知己之言,吾以信於心也。又同郡陳揖早卒,有遺腹子友,暉因交善一晨之。甫司徒桓虞為南陽太守,召暉子駢為吏,暉辭駢而薦友,虞嘆息召之。其信義若此。
錄曰:自光武嚴光奮乎其上,而山陽汝南興于其下,岑與暉亦聞風而起者也。過此,則絕交之論作矣。君子可觀世變哉。
蔡邕作《正交論》,以廣朱穆之志。其略曰:正人無淫朋,其義敦以正,其誓信以固。逮夫周德始一很,谷風棄予之怨作,其所由來,政之缺也。自此以降,彌以陵遲,或闕其始終,或彊其比周,疾淺薄而雋貳者有之,惡朋黨而絕交者有之。是以君子慎人所以交,己審己所以交人。故原其所以來,則知其所以去;見其所以始,則睹其所以終。後貞士者貧賤,不待夫富貴,富貴不驕乎貧賤,故可貴也。蓋朋友之道,有義則合,無義則離;善則久要不忘平生之言,惡則忠告而善道之。故君子不為可棄之行,不患人之違己也,信有可歸之德,不病人之遠己也。不幸或然,則躬自厚,而薄責於人,遠其怨矣。昔子夏性寬,故夫子告以拒人,子張性褊,故訓之以容眾。至於仲尼之正教,則汎愛眾而親仁。穀梁子曰:心志不通,名譽不聞,友之罪也。今將患其流而塞其源,固未若擇其正而黜其邪,信其善而併其惡也。
錄曰:朱公叔絕交之論,以矯時之偷薄,不得已而有言也。蔡伯偕嘆卓之言,以感人之遇己得已,而亦言之乎。然則黜邪併照之義,將忘之耶。故又曰:刺薄者博而洽,斷交者貞而孤。孤有羔羊之節,與其不獲,已走將從夫孤。斯言益以信然。
《魏書》:遼束公翟黑子有寵於太武,奉使并州,受布千疋。事覺,謀於著作郎高允日.主上問我,當以實告,為當諱之。允曰:公帷幔寵臣,有罪首實,庶或見原,不可重為欺罔也。中書侍郎崔鑒公孫質曰:若首實,罪不可測。不如諱之。黑子怨允曰:君奈何誘人就死地。入見帝不以實對,帝怒殺之。帝使允授太子經,乃崔浩以史事被收,允將與同罪,太子謂允曰:入見至尊,吾自導卿脫。至尊有問,但依吾語。太子見帝言:允小心慎密,且微賤,制由崔浩,請赦其死。帝召允問曰:國書,皆浩所為乎。對口:臣與浩,其為之。太子懼曰:天威嚴重,允小臣迷亂失次。耳臣局問,皆云浩所為。帝問允:信如東官所言乎。對曰:臣罪當減族,不敢虛妄。殿下以臣侍講日久,一及臣,欲丐其生耳,實不問臣,臣亦無此言。帝顧謂太子曰:直哉,此人臨死不易辭信也,為臣不欺君貞也。遂赦之。他日太子讓允曰:吾欲為卿脫死,而卿不從,何也。允曰:臣與崔浩實同史事,死生榮辱,義無獨誅。誠荷殿下再造之慈,違心苟免,非臣所願也。大子動容稱嘆,允退謂人日.我不奉束宮指導者,恐負翟黑子故也。
錄曰:高伯恭之不負翟黑子,信也,而不知信以近義為尚,因以可依為宗。翟之黷貨辜恩,背義辱命,戮之首也,罪之魁也。是故首實死,不首亦死,何乃不能括囊,而問寸於崔鑒公孫質耶。浩之私欲,汶公愛憎蔽直,人之禍也,天之刑也。是故刊布死,不刊亦死,又胡不能見幾,而衹異於閔湛鄱捌耶。蓋允雅信佛道,而不得孔子為之依歸,未免所信,或非其正。設有不幸,景穆之請不行,太武之暴不息,吾見其珍瘁而已。故宗欽曰:允也,其聖。余曰:允也,其愚。
《唐書》:吳兢、張說同領史職,相蓋監脩《則天實錄》,兢直書魏元忠為相面奏.二先帝以來,蒙被恩渥。今承乏宰相,不能盡忠,使小人在側,臣之罪也。太后不悅。諸張探怒之,乃譜元忠云后老矣,不若狹太子為久長。太后怒,下之獄,將廷辨之。昌宗密引鳳閣舍人張說賂以美官,使證元忠說許之。明日詔太子相王及宰臣參對,往復不決。昌宗曰:張聞元忠言,召。說將入,宋璟謂曰:名義至重,鬼神難欺,不可黨邪陷正,以求苟免。若獲罪流竄,其榮多矣。若事有不測,璟當叩閤力爭,與子同死。弩力為之,萬代瞻仰,在此舉也左史劉知幾曰:無汙青史,為子孫累。遂入,太后問之,說未對,昌宗從旁迫趣,說曰:陛下視之在廷,猶如是,況在外乎。臣實不聞有是言,但昌宗逼臣,使誣證之爾。他日更引對如前,元忠遂得免死。至是時史見之,說陰祈改竄數字,兢終不許,曰:若循公請,則此史不為直筆,何以取信於後。
錄曰:愚觀古人立信,至以數字相晚,尚堅意不從,蚓非禮之請託乎。是故君子之處世,必期無愧於心。無愧於心,而後無求於人。說既生負宋璟之慚死,兼姚崇之累具,仰有所愧,俯有所作多矣。縱能析一兢之陰改,其能逃萬世之陽責乎。嗚呼。由前而言,則為勢;由後而言,則為利。勢與利,其能確然不惑者鮮矣,豈獨一說乎哉。
李華篤信元德秀、蕭穎士、劉迅之為人,作《三賢論》曰:德秀志當以道紀天下,迅當以六經諧人心,穎士當以中古易今世。德秀欲齊愚智,迅感一物不得其正,穎士呼吸折節而獲重祿,不易一刻之安。使德秀據師保之位,瞻形容乃見其仁。迅被卿佐服,居賓友,謀治亂根。源,參乎元精,乃見其妙。穎士若百鍊之剛,使當廢興去就一生一死問,乃見其節。德秀以王者作樂崇德,天人之極致,而辭章不稱,是無樂也。於是作破陣樂辭,以訂商周。迅世史官,述《禮》、《易》、《書》、《詩》、《春秋》為古五說,條貫源流,備古今之變。穎士罪子長不編年,而為列傳,後世因之非典訓也。然各有病,元病酒,劉病賞物,蕭病貶惡太亟,將能太重,若取其節,皆可為人師也。世謂篤論。
錄曰:愚觀古人尚友之道,至人各為品。後世則靡曼而已。夫以朋友之道,上彌參贊,中理經綸,下兼迷作,非區區藝能詞章之問而已。以紫芝之獨行,直欲大道之行,天下為公,揖其氣象,三代以前之人物也。茂挺之勁節,夷狄猶欲師之,蚓中國乎。捷卿之家學,皇王之道盡矣,況後世乎。華之篤信,良有以也。

弘道錄卷之五十五

#1『根』 原作『恨』,據文義改。

弘道錄卷之五十六#1

朋友之信
《宋史》:劉安世與司馬光同年友善。登弟後,辭歸洛,光問之,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光悅,因與從游,一日避席問:盡心行己之要,可以終身行之者。光曰:其誠乎。又問:行之何先。曰:自不妄語始。自是拳拳勿失,終身行之。後調治州,司法參軍,司戶以貪聞,運使昊守禮將按之,問於安世,安世云:無之。守禮為止,然心不自安,曰:司戶實貪,而吾不以誠對,其違司馬公教乎。後讀揚雄《法言》君子避礙則通諸理,意乃釋。家居未嘗有惰容,久坐身不傾倚,作字不草書,不好聲色貨利,皆則象司馬光。既歎群賢凋喪,猶歸然獨存,而名望益重。梁師成服其賢,使小文昊默持書來啖,以大用默因勸為子孫計,安世笑曰:吾若為子孫計,不至是矣。吾欲為元祐全人,見司馬光于地下。還其書不苔。
錄曰:元城之從溫公,可謂屢躓屢踏矣,而卒不能變,至死猶欲見之於地下。何也。《無妄》六二曰:不耕獲,不曹會,則利有攸往。苟非誠信相為始終,確然不易,未有不為利祿所動,權勢所移者也。厥後李光以師禮安世,舉所聞於溫公者曰:學當自無妄中入。正此意也。故曰:不誠無物,人豈有不自信而能信於人者哉,不信於人而能信於地下者哉。嗚呼,可謂無負聖門之訓者矣。
陳襄自少與其鄉之士陳烈、周希孟、鄭穆為友,皆氣古行高,磨瓏鐫切,相期以天下之重。時學者方溺於彫篆之文,所謂知天盡性之說,一切指為迂闊。四人者相與以斯道嗚於海隅,聞者始皆笑之,竟不為變,而守之益堅,自躬行於其家,以達於州閒,人卒信之。於是父尤皆餚其子弟,請從之游。閩中士人宗之者,謂之四先生。雖有誕突盜傲,不可率者,不敢失禮於其門也。
錄曰:是時閩學未聞,四先生以其躬行實踐,倡率鄉人,始也至難,終也大化,迺天啟斯文之運,四海不約而同者也。
謝良佐切己篤信,見二程受學。一日明道謂之曰:諸君在此相從,只是學其言語,故心口不相應,盍若躬措諸行。後與伊川別,一年往見之,伊川曰:相別已久,做得甚工夫。對曰:只去得箇矜字。伊川曰:何故。曰:仔#2細點撿得來,病痛全在這裹。若按伏得這箇罪過,方有向進處。胡文定問:矜字罪過,何故怨地大。謝曰:今人做事,只要誇耀別人耳目,渾不關自家受用事。伊川喜曰:是子可謂力學切問近思者矣。又曰:命雖淺近也,要信得。將來就上面做工夫,萬事真實有命,人力計較不得。吾平生未嘗干人,在書局亦不謁執政。或勸之,余對曰:他安能陶鑄,我自有命在。若信不及,風吹草動,便生恐懼憂喜,枉卻工夫氣力。信得,命便養得,氣不挫折。
錄曰:矜之罪過,何以見其大乎。禹,大聖人也,曰: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顏,大賢人也,曰:願無伐善,無施勞,人惟自淺也。故以片言自足,以寸長自許,惟自肆也。故不知自己不足,祗見自己有餘,此學者大病,終不可入於堯舜之道矣。嗚呼,上蔡之學所以高明,剛正人所難及者,正惟在此。學者可不省哉,可不勉哉。
朱光庭初授學於胡安定,告以為學之本在於主忠信,遂終身行之。後師二程,眾方驚異,光庭獨信不疑,篤學矢志,不渝金石,行可質於神明,在邦在家,臨民臨事,造次動靜,一由至誠。上論古人,豈易其比,賽賽王臣之節,稟凜循史之風。國一盒、元祐、靖國問,事變屢更,其時固有名蓋天下,致位廟堂,得行所學者,然夷考其事,猶有憾焉。如公找者,可謂倦倦服膺而弗失之者矣。劉絢自髻齜時師事二程。明道嘗謂人曰:他人之學,敏則有矣,未易保也。斯人之志,吾無疑焉。伊川亦曰:遊吾門者眾矣,而信之篤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若子者幾希。蓋所受有本未,所知造淵微,孜孜焉不知其他也。天性樂善而不為異端所惑,故其履也安,內日加重而無交戰之病,故其行也果。與李籲志向如一。自二程倡明道學,世方驚疑,能使學者視效而信從,二子有力焉。呂太鈞為人質厚剛正,以聖門事業為己任,所知信而力可及,則身遂行之,不復疑畏。故識者方之季路。從張載學,能守其師說,而踐履之。尤喜講明井田兵制,謂治道必自此。如悉次為圖籍,令可見用,雖皆本於載,而能自信力行。載每嘆,以為不可及。伊川又云:和叔及相見,則不復有認;既相別,則不能無疑。然亦未知果能終不疑否,不知他既已不疑,而終亦復有疑否也。明道遂云:何不問他疑甚。又云:和叔至誠相信心直,故篤信也。
錄曰:自孔門教人之後,至是學者方知聖人之道,而心嚮往之。苟非篤信力行,即所謂江耳之學,無益於身心,安保其不遽變,尚能終身行之乎。此在道學之門,至為切要,而孔曾商若倦倦於《論語》者,復得見矣。錄之。
楊萬里初見張忠獻,勉以正心誠意之學,服其教終身,至名讀書之室,日誠齋。淳熙十二年地震,上書曰:臣聞言:有事於無事之時,不害其為忠言。無事於有事之時,其為姦也大矣。天下之事,有本根,有枝葉。臣前所陳枝葉而已。所謂本根,則人主不可以自用。人主自用,則人臣不任責。今日之事,將無類。此聖學高明,願益思其所謂本原者。遷束宮侍讀,隨事規警,太子深敬之。會高宗崩,孝宗欲行三年喪,創議事堂,命皇太子參央庶務。萬里上疏力諫。高宗未葬,翰林學士洪邁不俟集議配饗,獨以呂熙浩等姓名上,萬里上疏詆之,至有無異指鹿為馬之言。孝宗不悅曰:萬里視朕為何如主。出知筠州,韓怩冑用事,欲罔羅四方名士,嘗築南園,屬為之記,許以掖垣,解曰:官可棄,記不可作。怩冑僭權益甚,至憂憤成疾。家人知其故,凡邸報皆不以告,忽族子自外至,遽言用兵啟釁事,萬里慟哭失聲,亟呼紙書:姦臣無上,動兵殘民,謀危社稷,吾頭顱如許,報國無路,惟有孤憤。又書十四言,別妻子,筆落而逝。光宗嘗為書誠齋二字,學者稱誠齋先生。
錄曰:張忠獻之於誠齋,猶范文正之於橫渠也。古人成就後學,每母如此。向使揭之於齋,而不能信之於己,將不徒然矣乎。今觀應詔所陳,懇懇乎几事豫則立,不豫則廢之旨。監國之疏,切切乎天無二日,民無二王之言。至於權好之晚已,邪仗之誤國,雖至於死,尚甘心焉,豈非斃而後已者乎。誠齋之名,端不負矣。
何基篤信。黃幹以父伯焚為臨川縣丞,時幹適知絲事,伯美見其子而師事焉。幹告以必有真實心地,刻苦工夫而後可,基悚惕受命。於是隨事誘掖,得淵源之懿,微辭奧義,研精覃思,平心易氣,以俟其通,未嘗參以己意立異,以為高狗人而少變也。几所讀,必加標點,義顯意明,有不待論說而自見者。嘗謂:為學立志貴堅,規模貴大,充踐服行,死而後己。讀《詩》須掃蕩胸次,然後昤哦上下,諷詠從容,使人感發,方為有功。讀《易》當盡去其膠固支離之見,以潔序其心,玩精微之理,沉潛極泳,得其根源,乃可漸觀爻象。其確守師訓,精義造約如比。及王相為弟子,高明勁識,弘論英辨,質問疑難,或一事至十往,基終不變,以待其定。嘗曰:治經當謹守精玩,不必多起疑論。有欲為後學言者,謹之又謹可也。
錄曰:孔子曰:篤信好學。釋之者曰:不篤信,則不能好學。然篤信而不好學,則所信或非其正。此何王金許四先生之傳,所以不失其本也。嗚呼,西河之旨,親得大聖之宗者也,而其徒騙服失之,矧經偽學之厲禁乎哉。此其所以饉之又謹,十往不變,以待其定也。
王相大父師愈從楊時受《易》、《論語》,既又從朱骨,張拭、呂祖謙、游文瀚兄弟皆及其門。相少慕諸葛為人,號長嘯二蝓。三十始知家學之源,惕然嘆曰:長嘯,非聖門特敬之道。更以魯齋。或語何基得熹之傳,往從之,授以立志居敬之旨,中心信向,質實堅苦,有疑必從基質之。相之言曰:伏義則河圖以畫八卦,文王推八卦以合河圖者,先天後天之宗祖也。河圖是逐位奇偶之文,後天是統體奇偶之文。惟四生數不動,以四成數而上下之,上偶下奇,莫匪自然。又曰:大禹得《洛書》而列《九疇》,箕子得《九疇》而傳《洪範》。範圍之數,不期暗合洪範者,經傳之宗祖乎。初一曰五行,以下六十五字為洪範五皇極,以下六十四字為皇極經。此帝王相傳之大訓,非箕子之言也。又曰:今《詩》三百篇,豈盡定於夫子之手。所刪#3詩,容或有存,漢儒取以補亡。乃定二南各十,退《何彼穠矣》,《甘棠》歸之,《王風》削去《野有死麝》,黜鄭衛淫奔之詩,又作《春秋》發揮。又曰:《大學》致知格物章,夫嘗亡,還知止章于聽訟之上。謂《中庸》古有二篇,誠明可為綱,不可為目,定《中庸》、《誠明》各十一章。其卓識獨見,多此類也。
錄曰:王會之之反身狗理,可謂學也確矣。而卒以章明卓識稱者,豈非愚叉明,柔叉強乎。其著書特多,問辨特富,非無所本也。是以學者貴於知要。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畎該博矣。雖然長嘯亦主靜,徒也。不主靜,則不能致遠。而研精理性,與立志居敬,一而二也夫。
《元史》:金履祥自幼信向濂洛之學,事同郡王相,嘗問為學之方,相告以莫先立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內,此為學之大方也。時宋事已不可為,遂絕意進取,屏居金華山中,追逐雲月,寄情嘯味,視世故泊如也。平居獨處,終日儼然,所謂居敬以持其志,立志以戶其本者。信乎自在,至與物接,則盎然和憚。訓迪後學,諄切無倦。嘗謂:劉恕外紀不本於經,而信百家之說,是非繆於聖人,不足以傳信。自堯以前,不經夫子所定,固野而難質;春秋非玉帛之使,則魯史不書,聖人筆削無得而加也。乃用邵氏皇極經世曆,胡氏皇王大紀之例,損益折衷,一以尚書為主,下及《詩》、《禮》、《春秋》,旁採舊史諸子表年繫事,斷自唐堯以下,接於《通鑑》之前,勒為一書,名日《通鑑前編》。凡所引,輒加訓釋,以裁其義,多儒先所未發。既成,以授得人,許謙曰:二帝三王之盛,其微言懿行,宜後王所當法;戰國申商之術,其苛法亂政,亦後王所當戒,則是編不可以不著也。當時議者以為:基之清介純實,似尹和靖;相之高明剛正,似謝上蔡;履祥親得之二氏,而並充於己者也。
錄曰:仁山之論道,原其愚之論小司馬乎。太史公明言《尚書》獨載堯以來,而百家言黃帝,其文不雅馴,薦紳先生難言之,貞奈何復補之乎。由是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女媧氏、燧人氏、盤古氏、紛紜不一,皆貞門之作俑也。至胡五峰雙峰號為儒者,復舛錯繆戾,何怪秦博士、梁武帝耶。至少微家塾並載盤古等六氏於前,伏義等八氏於後,總一十四氏,不知孰為三皇,孰為五帝。今當一切削去,以前編為定,可也。
許謙受業金履祥之門,語之曰:士之學,若五味之在和,醞醬既加,則酸鹹頓異。子今來見而猶夫人,豈吾之學無以感發予耶。謙聞之惕然,居數年盡得其所傳之奧,於書無不讀,有不可通,則不敢強;或有未安,亦不苟同也。謂學者曰:學以聖人為準的。然得聖人之心,而後可學聖人之事。其讀《詩》,有《名物鈔》正其音釋,考其名物度數,以補先儒之未備,仍存其逸義,旁釆遠援,而以己意終之。期觀史,有《治忽幾微》,倣史家年經國緯之法,起太嗥氏,迄宋元祐司馬光卒。蓋以為光卒,則中國之治不可復興,誠理亂之幾也。又有《自省編》,晝之所為,夜必書之,其不可書者,則不為也。開門講學,遠而幽冀齊魯,近而荊揚昊越,皆不憚來受。其教人也,至誠諄悉,內外嬋盡。嘗曰:己有知,使人亦知,豈不快哉。或有所問難而詞不能達,則為之言其所欲言,而解其所惑。討論講貫,終日不倦,攝其粗疏入於密微,聞者方傾耳聽受,而其出愈真切,惰者作之,銳者抑之,拘者開之,放者為約之,隨其材分,成有所得。然獨不以科舉之文授人,曰:此義利所由分也。篤於孝友,有絕人之行,處世不膠於古,不流於俗。大德中,熒惑入南斗,謙以為災在昊楚,竊探憂之。是歲大侵,貌瘠加損。或問曰:豈食不足乎。 謙曰:今公私匱竭,道謹相望,吾能獨飽邪。其處心蓋如此。
錄曰:愚觀許白雲之所憂竊,與今同夫是而不膠於古,不流於俗。蓋膠於古,則熒惑之變,不但大侵而已;流於俗,則昊楚之災,未必切身而已。而不知儒者之心,視天地萬物,中國四夷,未之有間,而天道人事,皆吾學問中之所當究。初非應舉之文,科目之士所能知也。其傷中國,距夷狄,默與於治忽幾微之間;而所以扶世道,振元綱,又切于洞究釋老之旨。此所以足任正學之重,而身之安否為斯道之隆替也。
皇明初,趙考古媽謙系出宋秦王六世孫,公煩入元,累世不仕。先生遠宗沬泗,近取關問,信道敦篤。洪武初,聘至京師,歸而築考古臺,作《聲音文字通》一百卷,大闡六經百氏,自謂有精義人神之妙,時人未之許也。惟宋景濂命子仲市受其學,與江西宋季子、天台林公輔、同郡唐愚士信以為然,吏部侍郎侯庸事以師禮。復起至京,廷臣成謂海外聖學未聞,宜用真儒往教,遂授瓊州府學教授。既至,作瓊臺布學範,傳授造化經綸圖說,集補前聖成書,隨物書之,以興起斯文為己任。雖蠻夷荷戈執戟之徒,向風慕義,而遠方從游之士不以梯山航海為憚,若三山鄭尚賓,合肥王仲迪,莆田朱伯紹,鳳陽孫仲嶽,瓊臺昊文祥,皆宗之。丘文莊公濬信之尤篤,蓋瓊州自考古之後,始知聖學。文莊始以朱子微言散見於傳註語錄!學者獰未易求,乃釆其精切者,彙為二十篇,作《學的》。又《綱目》以正統為主,如秦隋之未有不可遽奪,漢唐之初有不可遽予者,作《世史正綱》。《家禮》雖得崇本孰實之意,而儀節闕略,作《家禮儀節》。《大學衍義》尚缺治國平天下,乃釆經傳子史,附以己意,作《衍義》。補四書之著,迺其大者。在太學,一遵李忠文公遺矩,而綜理微密。人謂忠文莫及。在大位,務以寬大啟上心,忠厚變士習。凡人才進退,政事廢舉,一惟祖宗舊典是循。預脩英廟實錄,奮然以于謙被誣之事為言,眾始信之,方得從實書其功最。吏部考察以多黜為公,黜者況不敢訴,公深知其弊,言於上曰:唐虞三載考績,三考黜陸。今有居官未及半載,徒信人言,未必皆實。上深然之。會吏部上當黜者幾二千人,劫凡未及三載,及雖經三考,非為貪暴實跡者,俱勿黜。蓋信公言也。
錄曰:愚觀趙考古哄先朝系屬自秘,入元不仕,其所著書,自以為精義入神之妙,人亦未之許也。苟非大明當空,崇重真儒,闡揚道學,安能盡信之乎。自是薄海內外成與同文,不旋踵問,有文莊者出,深悟篤信,推而驕之身心,措之事業,以裨我皇明之治。正以見勝國不得與于斯文,而薄海內外藹然文明,氣象豈無自歟。

弘道錄卷之五十六 竟

#1本書原卷前卷後有的未標明卷數,現統一補全。

#2『仔』原作『子』,今據文義改。

#3『刪』 原作『剛』今據文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