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学

政治学

(17)

这些犯禁的人,如果是比较年轻的自由人,还没有被容许据有会餐食桌的一席的③,要给予体罚和其它斥责;要是年龄已大而犹做出类乎奴隶的卑鄙言行,就该课以罚金。
不端正的语言既须禁止,显然,我们也应该杜绝秽亵的
①柏拉图:《法律篇》Vi791E—792A,依照斯巴达育儿规范,看护应使婴孩不哭不闹(参看普鲁塔克:《莱喀古士传》16)。依柏拉图本文,此事当指婴孩期,所以苏斯密尔和韦尔屯把此节(34—39行)移接上文20行后有关婴孩期那一节。
②柏拉图:《法律篇》794,三岁至六岁儿童专事游戏,不教以功课。斯巴达儿童足七岁而集教于“学校”
(“集合处”)
(普鲁塔克:《莱喀古士传》16)。雅典儿童是七岁而学书算,受儿童操。波斯儿童足七岁而从骑师习骑术(柏拉图:《亚尔基拜德篇》[Alcib。
]i
121E)。
③《苏校》二版第966注,说希腊青年十七岁以上参加专为青年设置的公共食堂,至二十一岁而后可以参加公民会餐。
公民会餐有坐位,就餐者各据一席,这里所分两类犯禁的人当即二十一岁以上和二十一岁以下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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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54
图画展览和秽亵的戏剧表演。因此执政人员就得查察全邦的雕塑和图画,不让它们描摹任何秽亵的形象。但在某些祀神的庆祝节日,古传的礼法倘使特许有鄙俗的节目①,自当列为这类禁令的例外。在这些节日,我们该注意到,传统的风俗是容许成年男子,为他们自己并为他们的妻子和子女祈福于诸神,而参予这些庆典的。青年们在未得参加会餐席次与前辈传杯共饮以前,立法家应规定他们不得观听俚歌或滑稽戏剧。到了这个年龄,他们业已受到充分的教育,这些表演的不良影响,便不足为害了。
这里我们既涉及了这些问题,就顺便作了些必要的简略说明;随后,等讨论到政府对这些事项究属应否加以管理,以及管理应采取怎样的方针和法规时,我们还得重加考虑,再行论究②。
悲剧名角色奥多罗③从来不许任何其它演员——即使是不足道的演员——先于他登台,他认为“观众(听众)
总是爱好他们最初所听到的歌声的“
:这句话是含有深刻意义的。我们无论和人或物相接触,实际都显见相同的情况:对最初相接触的人和物常常留下优先的印象。
所以,人在幼时,务使他隔离于任何下流的事物,凡能引致邪慝和恶毒性情的
①狄欧尼修(酒神)节、地母(农神)节及其女儿柯丽(冥后)节日都盛行酣歌狂舞、有失体态的游艺节目。酒神节中并有代表生殖的雕像举示于祀神的仪仗行列。此节亚氏越出了本章儿童教育的范围而谈及了青年期教育。
②本书此后未见重行详述。
③色奥多罗为亚里士多德前一代的雅典悲剧名角,其歌喉自然动人,一时无双。
《修辞》,卷三章二,说色奥多罗的声调总是适如其所演人物的神情,其它演员则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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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4政 治 学
各种表演都应加意慎防,勿令耳濡目染。已经安全地渡过了开始的五年,儿童就可以在往后的两年,即到七周岁为止,旁观他人正在从事而他们将来也应从事的各种功课和工作。
[于是,我们进入正规的集体教育这个阶段。
]这个阶段要分成两个时期——从七岁至发情为第一刻(少年期)
,自发情至二十一岁为第二期(青年期)
①。那些对人生历程以七数为纪的古哲大体无误;但[对于教育设施作实际区划时,]我们还该细察自然的情况,做好精审的安排②。
教育的目的及其作用有如一般的艺术,原来就在效法自然,并对自然的任何缺漏加以殷勤的补缀而已③。
继此以往,我们可考虑以下三个论题:第一,应否给儿童(少年)教育订立若干规程;第二,儿童(少年)教育究竟应该由城邦负责,还是依照现今大多数国家通行的习俗,由私家各自料理;第三,这些教育规程应该有怎样的性质和内容。
①人类七岁易齿(《动物志》卷二)
,十四岁(男童)发情(同上书卷七章二)
;二十一岁男子始能生殖(同上书卷七章一)。
亚氏重视这种“七”数分期,以为教育分期的准绳。
②亚氏认为数学家尽可在世事及万物演变中寻绎其间普遍通用的数理,作为推算的凭据;但自然间万物演变未必绝对遵守这类数学规律:例如同为人类,女儿发情期早于男童的十四岁(希腊习俗以十二周岁为女儿发情开始)
;同为动物,人在七岁易齿,群兽各有其或迟或早的易齿年龄。所以一切实际工作应该细察各别情况而各别为之措施,不可轻信简易的数理规律(参看《形上》卷十四章六)。
③参看《物理》卷二章八;《尼伦》卷一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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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74
卷()八I章一  大家当一致同意,少年的教育为立法家最应关心的事业。
[这种论断具有两项理由:一,]邦国如果忽视教育,其政制必将毁损。一个城邦应常常教导公民们使能适应本邦的政治体系[及其生活方式]①。同某些目的相符的[全邦公众的政治]性格(情操)原来为当初建立政体的动因,亦即为随后维护这个政体的实力。平民主义的性格创立了平民政体并维护着平民政体;寡头主义的性格创立了寡头政体并维护着寡头政体;政体随人民性格的高下而有异,必须其性格较高而后可以缔造较高的政治制度。
[二,]又,人要运用每一种机能或每一种技术,必须先行训练并经过相当的复习,使各各为之适应。那么,他们在作为一个城邦的分子以前,也必须先行训练和适应而后才能从事公民所应实践的善业。
既然一城邦就[所有的公民]全体而言,共同趋向于一个目的,那么,全体公民显然也应该遵循同一教育体系,而规划这种体系当然是公众的职责②。
[一,]按照当今的情况,教育作为各家的私事,父亲各自照顾其子女,各授以自己认
①参看卷五。
②卷七末尾提出教育三题。
本章1371—21答复了第一题并申述两理由。
21—33答复了第二题并申述两理由。
第三题为教育方案的内容(章二重提此题)
,以下应作详细的叙述,但本卷此后数章于这一论题实未周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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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4政 治 学
为有益的教诲,这样在实际上是不适宜的①。教育(训练)所要达到的目的既然为全邦所共同,则大家就该采取一致的教育(训练)方案。
[二,]②又,我们不应假想任何公民可私有其本身,我们毋宁认为任何公民都应为城邦所公有③。
每一公民各成为城邦的一个部分;因此,任何对于个别部分的照顾必须符合于全体所受的照顾。这里,有如其它某些事情,拉栖第蒙人是应该受到表扬的;他们对于儿童(少年)的训练特别具有深心,把教育作为公共的要务,安排了集体的措施。
章二  现在,教育应该订有规程(法制)以及教育应该由城邦办理这两点已经明白论定。我们接着就该考虑这种公办的教育要具有怎样的性质和怎样实施的问题。关于教育的内容,当今各家的意见是有分歧的。或从普通的善德或从最优
①参看柏拉图:《法律篇》卷七804C—D。
②亚氏回答教育第二题的立论为他常用的(一)“手段服从目的”论和(二)
“部分服从全体”论。教育既为达到城邦政治和人类生活目的的手段而每一公民又各为城邦的一个部分,所以各家子女的教育(训练)应该都由城邦公办。
③公民必须“以身许国”的主张常常见于实际政治家的言论(例如普鲁塔克:《莱喀古士传》24、25,德膜叙尼:《勋贤金冠议》[de
Corona]205,《修昔底德》i70。
6)
,亦见于政治理论家的著作(例如柏拉图:《法律篇》923A)。柏拉图说:“作为你们的立法者,我对你们的人身和资产皆不视为你们各人所自有:而在过去和未来,都当局于你们的家庭;至于你们的家庭则又当属于全邦。”亚氏:《尼伦》卷五章十一,认为“自杀”使城邦丧失一公民,所以自杀者损害城邦,应受惩处;其义与此节公民不自有其本身语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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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94
良的生活方面①着想,大家对于儿童(少年)所应学习的题材,都各有不同的观念;教育究竟应偏重于理智还是偏重于道德性格(情操)
,大家也往往含糊其词。我们试审察一下现世的实况,[那些当师保的人]各行其是,迷离恍忽,无可折衷:谁知道[他们]设教的方针是注意人生实用的业务,抑或专心于善德的操修,又或志在促进一切卓越的智能②。
人们对于各类学术各有所崇尚[而对于学术的分类却并无明确的观念];我们倘使询问究竟哪些功课有益于培养善德,大家就绝不会作出一致的答复。即使同样是尊重善德的人们,对于善德的意义就各有不同的理解;既然如此,则对于培养善德的门径,自然也就互有歧异了。
儿童教育当然包括那些有用而确属必需的课目。但这里无须把一切实用的课目全都收纳③。业务应该分为适宜于和
①这里普通的“善德”和“最优良生活”所区别或相对的意义不明;揣其用意似以普通善德为仅属于灵魂的理性部分的“实践”品德,而以最优良生活包含“玄想”品德。参看卷七章十四。
②相似于中国古代以“礼乐射御书算”六艺教儿童,古希腊小学四门功课为:(一)
“读写”
(包括初级算术)
,(二)
“体操”
(以养成将来的士兵为目的,其内容多模拟军事课程)
,(三)
“音乐”
,(四)
“绘画”。四门中,读写和绘画都属人生“实用业务”
;音乐和体操都属“培养善德”的课程,而偏重战斗训练的体操则专修“勇”德,“特异的事物”
,这里或解释为高级课程,如几何、天文、辩难、哲学等,或解释为“卓越的智能”
,如克里奥芳托(Cleophantus)能于骑术作“惊人表演”
(柏拉图:《曼诺篇》93D)
,伯利克里接受“卓越的知识”于阿那克萨哥拉(普鲁塔克:《苏格拉底的天才》[de
Gen。
Socr。
]3)
,也以“卓越的智能”应用这词。这些卓越的智能或有裨实用,或有益品德。
③例如“烹饪”亦为有用之学,但自由人不必学习烹饪。参看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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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政 治 学
不适宜于自由人操作的两类;授给儿童的实用知识就应该以这个分类为依据,勿使形成“工匠(卑陋)的”习性。任何职业,工技或学课,凡可影响一个自由人的身体、灵魂或心理,使之降格而不复适合于善德的操修者,都属“卑陋”
;所以那些有害于人们身体的工艺或技术,以及一切受人雇佣、赚取金钱、劳悴并堕坏意志的活计,我们就称为“卑陋的”行当①。在适合自由人学习的各种课目(学术)中,有些也应该作某种程度的限制;这些课目要是过度的着意用力,以求擅精,也会像上述的工技那样妨碍身心。人或有所实践或有所学习,我们当凭其功用(目的)而论其高卑。人们所行或所学如果是为了自身的需要,或是为了朋友,或是为了助成善德的培养,这不能说是非自由人的作业;但相同的作业,要是依从他人的要求而一再操作,这就未免鄙贱而近乎奴性了②。
①通义为“工匠”
;古义为“熔炉”
,因此用以指“炉边的人”即“铁匠”。
希腊工匠或为奴隶或为佣人,或来自外邦,于是常俗以工匠作形容词,便成为“卑陋的”。
《传道书》(Eclesiasticus)三十八28,说“守在砧边,肌体日受炉焰消蚀的铁匠们”总缺少智慧,这些观念实际得之于希腊社会。古希腊人以工匠们日作夜息,长年在“作息”不已的循环之中,从无一朝的闲暇,因而视为“贱民”。
又以染工之手入于黄缸则黄,入于青缸则青,以自己身体顺从他的所业,失去自主,所以又视工艺为有碍身心。
②依这一节的用意,音乐、绘画,文艺等自由人学习的艺术都只应作为各人闲暇的修养和欣赏,不能用以自炫,亦不可依为生计。中国古人薄诸艺为“玩物丧志”
,或谓“雕虫小技,壮夫不为”
,其义略同。英国十八世纪犹以诸艺为“绅士”
业余所习而轻伶工画匠之专精一艺者。
意大利十五六世纪间也有类似的流风;卡斯底里昂(B。
Castiglione,1478—1529)所著《宫廷人物》(Cortigiano)
,说艺文侍从之士率以“弘博”见称,对百家无不识其要领,而辄作鄙夷不屑之态,译言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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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154
章三  现行教育规程的各门课目,如上所说①,一般都包含两种观念。基础课目常常是四门,即读写、体操和音乐,有些人便加上了绘画②。
读写和绘画,大家都认为在人生许多实务上可以得到效用;而体操则通常都借以培养勇毅的品德。
至于音乐训练的目的何在,那就颇为迷惑而多所争执。
现在,人们研习音乐,目的大都在于娱乐,但是在从前,音乐所以列为教育的一门是基于比较高尚的意义的。我们曾经屡次申述③,人类天赋具有求取勤劳服务同时又愿获得安闲的优良本性;这里我们当再一次重复确认我们全部生活的目的应是操持闲暇。
勤劳和闲暇的确都是必需的;但这也是确实的,闲暇比勤劳为高尚,而人生所以不惜繁忙,其目的正是在获致闲暇。那么,试问,在闲暇的时刻,我们将何所作为?总不宜以游嬉消遣我们的闲暇。如果这样,则“游嬉”将成为人生的目的(宗旨)。这是不可能的。游嬉,在人生中的作用实
①参看上章所说实用的业务和善德的操修。
②希腊各家说到儿童(少年)教育时往往不提“绘画”这一门功课;例如柏拉图:《普罗塔戈拉篇》325D—326C。说儿童先从文学教师学读写,次从琴师治乐,再从体育导师学习体操,没有说到绘画。又,《法律篇》810A—B,儿童十岁学读写,使通文理;十三岁始学弹琴,使能辨律听声。
但柏拉图自己曾习绘画。
这一门技艺也颇流行于希腊社会。
这里没有提到算术,依《苏校》四版注,说算术包括在“读写”课程之内。勃鲁姆纳尔:《古希腊人的家庭生活》(Home
Life
of
the
Ancient
Greke)
英译本111页,说雅典儿童在家庭中习算术,所以学校中不必有此课目。
《普罗塔戈拉篇》,325E,说儿童在“读写”课内诵习古史诗,在琴课中,如果所奏者为旧所诵习的篇章,则歌以和之。这样,读写实际是包括甚广的一门课程。
③见卷七章十四、章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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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政 治 学
际上都同勤劳相关联。——人们从事工作,在紧张而又辛苦以后,就需要(弛懈)憩息;游嬉恰正使勤劳的人们获得了憩息。所以在我们的城邦中,游嬉和娱乐应规定在适当的季节和时间举行,作为药剂,用以消除大家的疲劳。游嬉使紧张的(生命)身心得到弛懈之感;由此引起轻舒愉悦的情绪,这就导致了愁息。
[闲暇却是另一回事:]闲暇自有其内在的愉悦与快乐和人生的幸福境界;这些内在的快乐只有闲暇的人才能体会;如果一生勤劳,他就永远不能领会这样的快乐。
人当繁忙时,老在追逐某些尚未完成的事业。但幸福实为人生的止境(终极)
;惟有安闲的快乐[出于自得,不靠外求,]才是完全没有痛苦的快乐。
对于与幸福相谐和的快乐的本质,各人的认识各不相同。人们各以自己的品格(习性)估量快乐的本质,只有善德最大的人,感应最高尚的本源,才能有最高尚的快乐。
于是,显然,这里须有某些课目专以教授和学习操持闲暇的理性活动;凡有关闲暇的课目都出于自主[而切合人生的目的,]这就实际上适合于教学的宗旨,至于那些使人从事勤劳(业务)的实用课目固然事属必需,而被外物所役,只可视为遂生达命的手段。所以,我们的祖先把音乐作为教育的一门,其用意并不是说音乐为生活所必需——音乐绝不是一种必需品。他们也不以比拟于其它可供实用的课目,例如“读写”。读写(书算)可应用到许多方面;赚钱、管家、研究学术以及许多政治业务,无不有赖于这一门功课。绘画也可作为实用课目的实例是练习了这种课目的人们较擅于鉴别各种工艺制品[在购买器物时可作较精明的选择]。
音乐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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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354
这些实务既全无效用,也不像体操那样有助于健康并能增进战斗力量——对这两者,音乐的影响是不明显的①。
音乐的价值就只在操持闲暇的理性活动②。当初音乐的被列入教育课目,显然由于这个原因:这确实是自由人所以操修于安闲的一种本事。荷马诗篇的一叶③就见到这样的含义,其首句是:“侑此欢宴兮会我嘉宾,”
接着在叙述了济济的良朋后,续句是:“怡我群从兮独爱诗人。”

又,在另一叶中⑤,奥德修也说到,当英贤相聚,欣逢良辰,
①普鲁塔克:《莱喀古士传》21、《音乐》(de
Musica)
26,以及雅典那俄:《硕学燕语》626f。
都说音乐能鼓舞勇气,有助于战斗。
《硕学燕语》624又记色乌茀拉斯托语,说某些疾病,可使患者静听音乐来治疗。普鲁塔克:《音乐》42,竭力称许音乐的实效,记斯巴达正遭逢瘟疫,克里特名乐师萨勒泰(Thaletas)亲自到来演奏,疫疠一时遽息。这里,亚氏偏重音乐的理性活动,所以低估了它的实效。
②下文章五,说明音乐的教育效用较此节为广,除培养理性外,亦有助于制约情感,训练道德,并佐人娱乐,资以休息。
③这里所举荷马诗,续句见于现行《奥德赛》xvi385,稍异;首句:依此节文义,应该是383行,但与现行本文句不相同。
④如克尔得族(高卢)的bard,或欧洲中古时代的minstrel,为“弦吟诗人”
,其人游行列邑,弹琴诵诗,颇似中国的曲艺或弹词家。古希腊先有口传的“史诗”
,而后有著录的诗文、戏剧台词、讲演论说、历史杂俎以及各种学术著作。
“史诗”
为希腊远古历史及先人一切知识的总汇,行以韵语,谱于弦诵。
“诗人”
熟悉了这些篇章后,聘访四方,传播民间,实为西方文化的前导,学艺的渊源。依亚氏这里的用意,弦吟诗人重琴音过于诗句,则可以“乐工”或“琴师”论其才艺。
⑤见《奥德赛》ix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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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政 治 学
共同乐生励志的,莫如音乐,华堂开绮筵,共听诗人吟,列坐静无喧,清音自雅存。
我们认为上述各节,足以证明父辈对于诸子应该乐意他们受到一种既非必需亦无实用而毋宁是性属自由、本身内含美善的教育。这种教育或限于一门或兼备几门课目;如果有几门则应该是哪些课目,以及这些课目应该怎样研习——所有这些问题都要在以后另述①。
这里,我们所已达到的结论没有违背昔贤的传统;音乐这样一门[不切实用亦非必需的]课目总是很早已被古人列入教育规程之内了。我们还尽可以这么说,某些为了实用而授与少年的课目,例如读写,也并不完全因为这只是切合实用的缘故;[无关实用的]其它许多知识也可凭所习的读写能力,从事进修。相似地,教授绘画的用意也未必完全为了要使人购置器物不致有误,或在各种交易中免得受骗;这毋宁是目的在养成他们对于物体和形象的审美观念和鉴别能力。事事必求实用是不合于豁达的胸襟和自由的精神的②。
在教育儿童时,我们当然应该先把功夫用在他们的习惯方面,然后再及于理性方面,我们必须首先训练其身体,然后启发其理智。所以,我们开始要让少年就学于体育教师和竞技教师;体育教师将培养他们身体所应有的正常习惯,竞
①在后未见重论。
②参看柏拉图:《理想国》vi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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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教师将授以各项角赛的技能①。
章四  在那些素以重视少年(儿童)
训练著称的诸城邦中,有些专门培养少年们的运动员习性和本领②,完成这种训练实际上常常对他们身体的发育和姿态多所损害。拉栖第蒙人并不采取这种错误的体育方针;可是,他们对少年进行严酷的锻炼,认为养成勇毅的品德莫善于这样的野蛮(兽性)措施③。
但是教导少年们专练这么一种品德,或特别重视这么一
①亚氏要使七岁儿童先就学于体育教师和竞技教师,十四岁后学习“读写”和“乐歌”
(参看上文卷七章十七、本卷下章)
,其教育程序同斯巴达所行者相近。斯巴达儿童自七至十七岁受体育和竞技训练。但对于教育内容,亚氏不采取期巴达式过度剧烈的锻炼。雅典儿童通常在七至十一岁习读写,十一岁前后学琴于乐师,体育教育于何年开始,今来能确悉(勃鲁姆纳尔:《古希腊人的家庭生活》英译本11—115页)。雅典青年十八岁起,登记于“坊社注册处”为“预备公民”
,受军事训练,担负卫戍任务和野外差遣;二十一岁成正式“公民”
(参看《雅典政制》42)。依亚氏教育程序,青年二十一岁始服军役。
竞技教师教青年(士兵)以战斗技术,应用甲胄,掌握兵器等各门武艺,以及运用掷石器(炮)
、攻城槌等方法。就少年(儿童)而言,军事竞技当为弓箭、弹丸等轻巧武艺。
②以培养少年为运动员作为体育教育的目的者,是指忒拜人(普鲁塔克:《会语集录》[Symposiaca]i5。
2)和阿尔咯斯人(阿里斯多丰:《医师》[Aristophon],迈恩纳克编:《希腊喜剧残篇汇编》i357)。犬儒学派狄欧根尼也说运动不利于身体的发育和姿态(狄欧根尼。拉尔修:《学者列传》vi30)。
③《修昔底德》i39载伯利克里:《国殇葬礼致词》,说斯巴达人以严酷训练(纪律)培养公民的勇毅精神;雅典一任自由,而我们的公民临难奔赴,都绝不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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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品德,我们已屡次说过①,这也是一个错误;而且即使就专门训练勇德而言,他们的这种方法也是乖谬的。
在动物界中,以及在野蛮民族中,我们如果加以细察,就可以显见,凡属最凶猛的往往未必真正勇毅,凡真是勇族和猛兽,其性情毋宁是比较温和(驯顺)或比较近似雄狮的脾气②。世上确有好多野蛮民族习于杀戮,甚至宰食生人,滂都海(黑海)沿岸各族中,阿卡亚部落和亨尼沃契部落就都是那样的凶猛③,另有些内陆的部落也一样,甚至更为残暴——但这些常常以掳掠为事的盗匪部落并无真正的勇德。从史实看来,即以拉根尼(斯巴达)本族而论,在从前他们是惟一勤于严格训练而恪守纪律的城邦,只有在那时期,他们才较他族为强;现在他们对于运动竞赛和战场决斗两都失败了④。他们过去的优胜并不在他们训练的方法有什么特长,仅仅因为他们的对手当初对于少年完全没有训练,所以他们得独擅于往昔。凶猛总是低了一着,得胜的应该是高尚雄强的心怀,只有真正勇毅的人们才能正视危难而毫不畏缩⑤,狼或其它凶猛的野兽绝不会面对威胁而慷慨赴斗。驱策少年从事野蛮的活动,而
①卷二,卷七。
②《动物志》卷九章四十四,说动物性情有勇怯驯暴之别;狮子饥时凶暴,饱后颇为和顺。
又,卷一章一,说狮高傲而勇敢。
其它动物以和顺与勇猛兼称者,柏拉图在《智者篇》231A,举及犬,在《理想国》589B,举及狮。
③黑海边吃人的野蛮民族亦见于《尼伦》卷七。
《斯特累波》496页,说亨尼沃契人本来为拉根尼人的别支远裔。
④斯巴达人至公元前第四世纪初,竞技和战斗能力两都不及忒拜的青年和士兵;参看普鲁塔克:《贝洛璧达传》(Pelopidas)
7和狄奥多洛:《史丛》xv87。
1。
⑤参看《尼伦》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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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754
不给予确属必要的教练,他们就一定趋于鄙陋。只要他们培养成一种仅有的品德,以便将来给政治家的措施或决策服役,史实已经证明,他们随后所能发挥的本领实际上远不及曾经受过多方面训练的青年。我们现在无须称道斯巴达人过去的伟业,应该以当前的情况衡量他们的训练工作。过去,他们没有敌手。如今斯巴达式训练就得和其它教育规程较量短长了。
目前,大家已普遍认识到体育训练的重要,关于实施的方式也都有所领会了。在发情年龄以前的儿童应教以轻便的体操(竞技)
;凡有碍生理发育的剧烈运动①和严格的饮食限制都不适宜。
早期的过度锻炼所遗留的恶劣影响是很深刻的。
在《奥林匹亚赛会历年优胜选手题名录》中②,先在儿童竞赛得奖,随后这个同一选手又在成人竞赛时得奖者,总共只有二三例而已③;理由是明显的:早期教练中的剧烈运动实际上损耗了儿童选手们的体魄。
[所以,在发情年龄以前的体育规
①例如体育竞赛的“重级运动”中,“角斗”和“五项竞赛”当非儿童所宜(《鲍桑尼亚斯》vi24。
1)。泛雅典娜节赛会中,起初曾列有儿童五项竞赛节目,其后删除(勃鲁姆纳尔:《古希腊人的家庭生活》373页)。
②奥林匹克竞赛场中原有题名碑石,这里所说《奥林匹亚赛会[历年]优胜选手题名录》当为书卷形式的名单。亚历山大城编年学家所引用的优胜选手题名录始于公元前776年。第五世纪末,埃利斯城智者希庇亚(Hipias)首先把这类题名录编成卷册行世,其后亚里士多德曾作续编。
参看布佐耳特:《希腊史》卷一585;蔡勒:《希腊哲学》i2。
109。
③其一例为克洛顿的米洛,米洛在童年赢得儿童级角斗首奖,此后(公元前532—512)二十一年间连得六次首奖,为古稀腊著名的运动员。参看贺尔姆:《希腊史》卷一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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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只能是一些轻便的操练。
]发情后的三年可授以其它功课[例如读写、音乐和绘画];到了十八岁的青年才适宜于从事剧烈运动并接受严格的饮食规则。要求人们同时进行心理活动和体力活动是不合适的。这两类不同的工作对人身自然会产生相异、而且实际上是相反的效果:肢体在工作时,停歇了心理活动,心理在思索时,肢体也就呆滞了。
章五  我们在先前的叙述中①,业已涉及有关音乐的若干问题;现在我们正好再拾前绪,重加论述;那些叙述可以作为对于这个论题作任何充分说明的楔子。阐释音乐的效力实在并不容易,企图论究为什么应该学习音乐的理由也一样困难。有些人认为音乐的作用,有如睡眠和酣饮,只是娱乐和憩息(弛懈)。睡眠和酣饮本身并不是高尚的事情;但两者无论如何都属可喜,所以欧里庇得说:“遣愁赖有此。”
②音乐有时同两者并列,正是由于这样的缘由,人们把睡眠、酣饮和音乐——舞蹈③也尽可一并列入——看作都是可凭以消释劳累、解脱烦虑的事情。另一可能的看法是认为,有如体育训练可以培养我们的身体那样,音乐可以陶冶我们的性情,俾对于人生的欢愉能够有正确的感应,因此把音乐当作某种培
①见章三。
②这句话见欧里庇得:《狂欢者》(Bachae)
37行(丁杜尔夫[Dindorf]编校本)。睡眠、饮酒和音乐并列,见上述剧本37—381行,亦见19—21行。又,荷马:《伊利亚特》xi636,亦三事并列。
③这里所说音乐和舞蹈,实际是听乐和观舞。参看卢季安:《论舞蹈》(Lu-cian,de
Saltat。)79、81,说舞蹈影响观众的心理和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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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954
养善德的功课。还有第三种可能的看法是认为音乐有益于心灵的操修并足以助长理智①。
显然,教育少年的目的不是为了使他们娱乐。学习必须努力,而且免不了疲劳,实在不是娱乐。另一方面,企图使人在幼年时操修心灵,的确也并不适宜。人生的目的固然在于心灵的造诣,但他还只在入世的初期,还谈不到终极。也许可以这样说,儿童们认真学习各门功课[例如音乐,当初虽有所疲劳,]迨日后长成,他们就可资以娱乐。这样,我们又可追问;那么,又何必教儿童自己演奏②?
为什么不仿照波斯和米第亚诸王那样,让那些专精音乐的乐工演奏而自己倾听以取娱悦并领受其教益呢?
他们既以演奏为业而擅于此技,必然较仅能习知门径的少年为佳。又,倘使竟因演奏而认为必须从小练习音乐,那么凭同样的理由,少年们也该先学习烹饪③——但,这是荒谬的。
我们倘使认为音乐具有陶冶性情的功能,这里也有儿童是否应该自己学习演奏的问题。试问:“儿童何必自己演奏,让他们多听音乐,不是终究可以养成欣赏音乐并领会其真趣的能力么?”据说,拉栖第蒙人就是这样的:他们不习管弦,
①此节叙述音乐的三种作用,符合于卷七章四的心理分析:(一)作为娱乐和憩息,共效应在于灵魂的非理性部分,(二)作为操修善德,其效应在于理性部分的实践理性,(三)作为操修理智,其效应在于玄想理性。
②波斯宫廷设置“乐队”
,见色诺芬:《居鲁士的幼年教育》iv6。
1。
③菜肴精美为成人的享乐;但希腊人不因此而教其儿童从小学习烹饪,俾长大后能够调羹治馔。反而以为这是奴隶的事务(参看本书卷一章七)。
— 477
064政 治 学
而熟谙音律,能明辨曲调的雅俗①。
照第三种看法把音乐作为助长我们自由的操修并促进人生幸福的功课,问题仍然相同:我们如果意在闲适,为什么不去顾曲听歌,而要自累于鼓吹?
这里,我们正可举示我们有关群神的知识:诗人们②所咏的宙斯既不引吭,也不弹琴[他仅仅是静听而已]。我们往往说某人喝醉了或习于诙谐,所以载歌载舞;若不是喝醉,又不在逗人噱笑,这样的活动将被鄙薄为乐工舞伎的能事。
可是,这个问题姑且留到以后再说③。
让我们先考察音乐究竟应否列为教育的一个课目;更由此而查询:在前面已经分析的三端——教育[即陶冶性情],或娱乐,或操修心灵——音乐究在哪一端显见其作用?
音乐含有三者所共通的要素,那么就尽可说它能为三者各尽其效应。
[请以诸要素之一、即怡悦作用为例:]娱乐所以求憩息(弛懈)
;憩息既用以解除由于紧张而引起的疲乏,就必需具有怡悦的作用。又,相似地,一般认为培养心灵应兼备怡悦和高尚的要素;幸福的心灵是这两种要素合成的心灵。现在我们大家一致同意,音乐,无
①《雅典那俄》628b,说斯巴达人善赏音而不习乐,大概本于此节。普鲁塔克:《莱喀古士传》21,说斯巴达人都习歌咏。本书本卷章六,也讲到斯巴达人有能管乐者。
《雅典那俄》184d记亚氏及门弟子嘉迈里翁(Chamaeleon)言,斯巴达人多能吹箫。
在亚氏以后,公元前第三世纪,斯巴达音乐教育比前世纪为普遍。
②“诗人们”当指荷马等。
欧里庇得:《伊昂》905,称日神阿波罗弹琴高歌。
但希西沃图:《赫拉克利之盾》(Scut。
Herc。)201,则说阿波罗挥弦,群艺神(缪斯)和歌。
参看普雷勒:《希腊神话》(Preler,Griech。
Mythologie)卷一215。
③参看下文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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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164
论发于管弦或谐以歌喉①,总是世间最大的怡悦。
我们可引诗人缪色奥②的诗为证:“令人怡悦,莫如歌咏。”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为什么对于社会交际以及闲居遣兴,世人往往以音乐取乐——音乐确能歆动人心,使之欢快。这里,我们可以把音乐的怡悦作用作为一个理由,从而主张儿童应该学习音乐这门功课了。一切没有后患的欢乐③不仅有补于人生的终极[即幸福],也可借以为日常的憩息。人生固然不易证受成果,但大家即使不深求终身的幸福,其乐于憩息,抒情自娱,总是日常可有的暂欢;所以,让年幼的人们安静起来,由音乐激发娱乐,使有片刻的弛懈,自是有益的④。
的确,人们有时游戏世间,完全以娱乐为他们一生的目的。人生的终极应该有某些怡悦的作用;可是,这种怡悦并非偶尔的欢娱;但他们在追求终身的幸福时却误以寻常的欢
①柏拉图:《法律篇》69D,说琴笛(管弦)必须和以歌喉,歌咏必须合于韵律。
亚氏此语与之相异,说乐器可以清奏,人声亦可独唱。
②缪色奥,古代诗人,传为色雷基英雄,希腊乐祖奥尔菲麻之子。
③“没有后患的欢乐”
,或“无邪的怡悦”
,先见于柏拉图:《法律篇》i67E、670D,说音乐令人欢悦,而别无损害。
④德谟克里特认为音乐非古初世间必需的事物,而为后世社会余裕的创作(见菲洛德谟:《音乐》[Philodemus
de
Musica]iv36)。
犬儒学派认为音乐研究既非必需,亦属无益(狄欧根尼。拉尔修:《学者列传》vi73、104)。亚氏此处说音乐虽非“必需”
,实属“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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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政 治 学
娱当作心灵的怡悦①。人类寻常的种种活动都但求达到一时的目的,并不计及人生久远的成果②。
寻常偶尔的欢娱与之相似,且尽今朝的快乐,无须考虑明天的后事,实际上毋宁是在回顾过去,这恰正弛懈了由于先前的勤奋所遗留的疲乏。
这就是迷惑了追求幸福的人使他们追逐寻常欢娱的原因。
但音乐对于人们不仅可资怡悦,就解除疲乏而言,也属有益③。音乐的效用似乎正在这里。可是,我们还得研究,在这些属性[即怡悦和解倦效用]上,音乐是否另有比先前所说的更为高尚的本性④。无论年龄差别多大,性格差别多远,人们的确都能对音乐自然地感受到怡悦,也许在这种共同的怡悦上,还另外有所感受——也许我们正应考虑到音乐是否对我们的性格和灵魂有所影响的问题。
倘使音乐影响情操,则显然可见,其效应亦将及于性格。若干不同的曲调引起人们不同的感受,奥林帕斯⑤的歌曲尤甚:这可证见音乐对于性格的影响。世人咸知奥林帕斯所作歌曲能鼓舞灵魂使它兴起
①柏拉图:《法律篇》658,说音乐可以凭它所以娱人的程度论其高下。小儿喜傀儡戏,少年爱喜剧,壮年愿听悲剧,而老人宁聆史诗弦诵。其为评判宁取决于有德的善人,不取决于偶尔为娱的俗人。
②参看《尼伦》卷七。
③上文分别音乐的作用三端:娱乐、陶冶性情和操修心灵。
就娱乐而言,上文混说欢娱和憩息(解倦)。
这里分别欢娱为音乐的通常作用,解倦为疲乏之后的特殊作用。
④属性和本性之别,参看《形上》卷四章四、卷五章八章三十。
⑤奥林帕斯,传说为茀吕季的古音乐家。
— 480
政 治 学364
热忱;热忱①的兴起足以显见灵魂在情操上受到了影响②。
又,所有的人当他们听到一些仅仅是模拟的声音,其中虽无韵律或曲意,也不能不有所动心而表现同情③。
音乐既然令人怡悦而善德原在养成快乐的感觉和确当的爱憎,我们可以由此推论:大家所急需学习的功课和培养的心境,莫如对于善性和卓行,造就正确的判断和快乐的感应④。音乐的节奏和旋律反映了性格的真相——愤怒与和顺的形象,勇毅与节制的形象以及一切和这些相反的形象,其它种种性格或情操⑤的形象——这些形象在音乐中表现得最为逼真⑥。凭各自的经验,显知这些形象渗入我们的听觉时,实际激荡着我们的灵魂而使它演变。这里,由音乐的形象所培养起来的悲欢的心境实际上符合于由原物所引致的悲欢的心境⑦。例如人如果因谛视某物的雕像而感到欢喜——倘使
①或译“热忱”
(enthusiasm)
,或译“灵感”
(inspiration)。
②“灵魂中相应于性情的部分”同它相应于身体部分及理智部分相对而并比。音乐的感人或谓其影响在于理智部分(柏拉图:《伊昂篇》534B)
,亚氏在这里说音乐能鼓动情感使人不知不觉之间手舞足蹈,所以说它的影响在性情部分。
《尼伦》卷十章二11738,又说它的影响在身体(生理)部分。
③未成曲调或不合韵律的模拟声音也能感动人心,例如悲号使人闻而生哀,喜笑使人闻而轻快,则成调合律的音乐,在令人怡悦和消释劳倦而外必更有影响于人们的性格。
④参看柏拉图:《理想国》i401—2、《法律篇》i659C—E。
⑤“其它性格”
(情操或品德)盖指“正义”等;亚氏对儿童音乐教育注重培养“节制”
和“正义”
两种品德。
参看本书13424;又,柏拉图:《理想国》i39。
⑥参看柏拉图:《法律篇》654E、65B、798D:亚氏《尼伦》卷二。
⑦柏拉图;《理想国》i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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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政 治 学
他所欢喜的确实出于形象[而不是出于雕塑材料的优美或高贵]——那么当他见到原物时也一定欢喜。其它的感官如触觉和味觉,不能造就人物的性格(品德)的形象①。视觉所涉的形象也可能表现人物的性格;有些图形实际上是在临摹事物的情态,但图形所能反映的性格是狭小而肤浅的②。
而且我们还须知道一切人们的视觉略同③。
又,凭图形和颜色所形成的视觉印象实际上不是性格的表现,而只是性格的示意。它们描绘了处于某种情感中的人物,由是显示那个物体的情操④。
但就以视觉方面的各种作品而言,对于鉴别这些微薄的表现或示意,就不宜教儿童观看鲍桑⑤的手笔,而应该引导
①参看《集题》卷十九章十七、章二十九,说音乐(声感)能表现视觉、触觉、味觉都不能表现其性格的事物。
②色诺芬:《回忆录》i10,记画家巴尔拉修(Parhasius)说绘画不能表现“灵魂中相应于性情的部分”
,苏格拉底为之说明绘画亦可传神。柏拉图:《理想国》40D—401D,说除音乐之外,绘画、织绣、建筑和其它艺术也能摹拟人物的性格(情操)。
亚氏此节特重声威,与之稍异。
内脱耳歇伯:《希腊志》(R。
L。
NetleAship,Helenica)
17页说亚里士多德估量雕塑家和建筑家对于民族性格所遗留的影响不及诗人和音乐家;综合柏拉图对话有关各章节而推求其要义,柏拉图亦偏重声感。
但施密特:《古希腊的伦理》卷一207,说希腊人心理受视觉的感应特重。
③“一切人们”
,包括奴隶、儿童及其它智德不足称道的人们(参看下章)。
这一句的涵义是说图形和颜色所成画像,虽可稍有性格的反映,但为大众所容易了解,无待于高深的鉴赏。
④例如雕像或绘画只能塑造或描绘一个面临危难的“勇敢人物”
,借以显示“勇敢”的意态;视象不能如音乐那样直接表现勇敢的性格。
⑤鲍桑,为阿里斯多芳同时人,见他的剧本《阿卡奈人》(Acharn)854(布吕恩:《希腊艺术家史》[Geschichte
der
Gr。
]卷二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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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564
他们研究波吕葛诺托①的图画以及其它善于摹拟情操(道德性格)的画家或雕塑家的成绩。
可是,在乐歌(作曲)方面,情况就不同了,这在基本上原是情操(道德性格)的表现。这是明显的:乐调的本性各异,听乐者聆受不同的乐调被激发不同的感应。有些曲调使人情惨志郁,例如所谓吕第亚混合调,就以沉郁著称。另些,流于柔靡的曲调,听者往往因此心舒意缓。另一种曲调能令人神凝气和,这就是杜里调所特有的魅力;至于茀里季调则不同;听者未及终阕,就感到热忱奋发,鼓舞兴起了②。
这里[关于乐调的辨识和选择]我们尽可遵循那些于音乐
① 公元前第五世纪雅典画家波吕葛诺托,同鲍桑的艺术相异趣,另见《诗学》章二
1481:善恶为全人类的分界线;演员以其动作和表情扮演常人,或扮演较常人为善或较为恶的典型人物,适如画家之取其题材:波吕葛诺托的主题都是超常的善人,鲍桑所绘则为邪僻放侈之辈,而狄欧尼修辄取材于常俗之众。
《诗学》章六,又言及波吕葛诺托和磋克雪杜较量艺术高低;亚氏盛称波氏作品富于情操。
亚里士多德时雅典画廊保存有波氏“马拉松大战图”
,阿拿启神庙等处的壁画亦波氏所作(赫尔曼:《希腊掌故》卷三41)。普鲁塔克:《季蒙传》4,说波氏为雅典坛庙作画,素不取酬。参看布吕恩同上书卷二40。
② 意义为“结合”或“谐和”
,用来说明世事,可以有多方面的专用意义。在音乐方面,这又有几个不同含义:(一)作为“乐神”
,或说是诸艺神之女(欧里庇得:《梅第娅》[Medea]834)
,或说是战神和爱神夫妇之女(希西沃图:《神谱》937)
;乐神和代表“青春”的神女希白()为伴侣,主“洽和”。(二)“乐律”
,如毕达哥拉斯的“八度音程”。
(三)
“乐调”
,如下述各乐调。
(四)
“曲谱”
,可按乐章而歌唱的词曲。参看门罗:《古希腊乐调》(Monro,The
Modes
of
Ancient
Gr。
Music)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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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政 治 学
教育研究有素的人们①的先进意见,他们已经详征事实,综合了他们的乐理。
方才所说有关乐调的原理,对于各种韵律(节奏)说来,亦属适宜。
有些韵律,性质比较安静;另一些则颇为动荡;动荡的韵律,又有适于俚俗和适于自由人举止之分,也就是鄙贱和高尚之分② 。
由以上这些论证,我们阐明了音乐确实有
“吕第亚混合调”
,依普鲁塔克:《论音乐》16,引阿里斯托克色诺语,说此调出于古女诗人萨芙(Sapho)。其声苍凉抑郁,犹中国的“蒿里”
、“薤露”
,用于哀丧追挽。参看公元前第六至五世纪间抒情诗人普拉底那(Pratinas)
:《残篇》5(贝尔克编校本)。
“柔靡曲调”指“伊昂调”中的低调和“吕第亚调”。参看普拉底那:《残篇》5(该《残篇》出于《雅典那俄》524F)。本7书本卷章七,说吕第亚调虽幽徐,相宜于儿童教育,儿童游唱时可导以此调。
“杜里调”
,另见于普鲁塔克:《论音乐》16,称此调“雄伟而庄严”。伪亚氏书《集题》卷十九“论音乐”
,其中第四十八章“乐调”
,说拟杜里调“雄壮安定”。普拉底那:《贱篇》5,说“爱奥里调”为伊昂乐高调和低调间的中调。此中调即亚氏书中的“拟杜里调”。希腊古哲以人生欢乐则心胸宽放,悲伤则心胸压抑,乐调悲欢即所以压放心胸。亚氏主张中道,认为世人心胸不宽不紧,习于安和,始能达成智德,所以专取杜里调。
“茀里季调”为柏拉图所称赏的乐调(《理想国》39A)。亚氏认为此调过于兴奋,或入狂欢,不宜用于教育。
① 对音乐教育素有研究的人们,参看下文章七,有些是指音乐家,如达蒙(Damon)
(见柏拉图:《理想国》40B、424C)等,有些是指哲学家,如柏拉图(《理想国》398D—39A以及其它篇章已先亚氏论述各种乐调)
,柏拉图的及门弟子黑海岸边人赫拉克里特(普鲁塔克:《论音乐》3)。伊顿(Eaton)说也可能兼指毕达哥拉斯数论学派。参看《苏校》四版Ⅰ596页;《纽校》Ⅲ544页。
② 关于韵律(节奏)高卑之分,见《修辞》卷三章八:“在各种韵律中咏史韵律(英雄格)庄严而稍欠亲切;抑扬格亲切如大众日常的平话,扬抑格则趋于佻薄轻狂,四步句多用此韵律。”又,《诗学》章二十四:“咏史诗体取最稳重庄严的格律。至于抑扬体和四步扬抑体则以流利胜,其一表达人生日常情趣,另一则使人兴奋,有闻歌起舞的节拍。”
(英雄格作扬抑节奏,为六步体,古诗人用以作“史诗”。继史诗之后,伊昂作家盛行抑扬格三步体,用以作“讽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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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764
陶冶性情的功能①。
它既然具备这样的功能,就显然应该列入教育课目而教授给少年们。而且音乐教育的确适合于少年们的真趣:当年龄幼小时,儿童们都不愿②接受辛酸而引不起快乐的事物,至于音乐则在基本上就内含甜蜜而怡悦的性质③。又④,音乐的曲调和韵律令人怡悦,而且渗透灵魂;所以许多思想家把灵魂结合于乐调:有些人就直说灵魂本是一支乐调,另些人则认为灵魂内含有乐调的质素⑤。
章六  现在,我们还须答复先前曾经慎重提到的问题⑥:教授音乐应否使儿童确实能够自行歌唱和演奏。曾否实际登场演奏,这对于人们才艺的造诣当然是一个重大的分别。从未登场的人们,虽然也有可能,毕竟很难成为那一门才艺的良
①举示音乐三种功能,行文至此,只详述了怡悦解倦和陶冶情性的前两种效用。音乐对于培养理智的功能迄未阐明。
②学习须出自愿,方易收功,此旨先见于毕达哥拉斯学派(《阿里斯托克色诺残篇》2,缪勒编:《希腊历史残篇》卷二279)。柏拉图:《理想国》536E和伊索格拉底:《元老院辩》43:所言相似。
③参看《诗学》章六。
④依《苏校》,17—19这句移上,承接10行说明韵律高卑之分。
⑤灵魂就是一支乐曲为毕达哥拉斯学派的说法,见《灵魂》卷一章四。亚氏门弟子中,阿里斯托克色诺和迪凯亚沽(Dicaearchus)从毕说(参看蔡勒:《亚里士多德和早期漫步学派》[A。
and
Earlier
Peripatetics]卷二436页)。灵魂内含有乐曲为柏拉图之说,见《斐多篇》93。两说并论可参看《论天》卷一章一。
⑥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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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4政 治 学
好评判(鉴赏)家①。又,应该使儿童常常有事可做;父母们为了维系儿童的心志和身手,免得他们任意毁损室内的什物,往往给他们玩阿奇太的响器②,这种玩具真是一项可喜的创作。孩子们都是整天不会安静的;当他们幼年时,一个响器恰就可以引动他们的注意;等到岁月既增,音乐教育便适于用作少年们的响器了。
考虑到这些情况,显然在音乐教练中,应该让少年们登场演奏。至于在发育期间各段年龄,怎样安排才为合适,怎样安排便属失当,自然不难抉择;还有,世人往往认为研习音乐而竟然实际登场,就未免类似乐工的专业而趋向下流③,这也是容易解释的。我们先承认使少年们参加演奏的目的只是在培养他们[对于别人演奏]的评判能力:虽然在早期应使熟习手艺,迨年岁已长,他们既能欣赏音乐,判别雅俗,就不必再行登场。然后对若干方面加以考察,让我们来答复这里所谓弄笛操琴近于玩物丧志、使人鄙俗的谴责:(一)凡希望成为良好公民而具备自由品德的少年,他们在受训时期的
①“献艺”或“登场演奏”
,异于“业余演奏”
;登场者多是专业艺人。希腊习俗轻视卖艺之辈,所以卷三章十一,说艺人(作家)未必是最好的评判者而业外人士可以成为优良的鉴赏家。此处与前说相异。参看本卷章五。
②“阿奇太的响器”
:阿奇太,公元前第五世纪末塔兰顿哲学家,阿里安:《杂史》xi15,记述他欢喜同儿童游唱。
这一玩具可能是阿奇太所制作。
但响器这名称,先已见于第五世纪上半叶史家,希拉尼可(Hilanicus)
:《残篇》61和费勒居特:(Pherecydes)
《残篇》32(缪勒:《希腊历史残篇》卷一53、78)。又赖、希合编:《希腊古谚》卷一213,说创制儿童玩具响器的阿奇太是一个木匠。
③参看上文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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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964
参加演奏应该限于怎样的程度①?
(二)他们所须熟习的应该是哪些歌词和韵律②?(三)教他们演奏时应该授以哪些乐器③——因为乐器也是有高卑之分的?我们如能辨明这些问题,也就可以解除那些谴责。某些种类的乐艺可能是工匠性的薄技[但我们必须先分别各个种类的不同效应,然后才能评论这样的问题]。
我们尽可假定少年音乐教育的安排绝对不能有碍他们成人期的事业,也不可让他们养成匠工的习性;这些习性起初既不利于体育活动,久后也无益于学术研求,到了他们应该受战士(军事)
和公民(政治)
训练的时候就将显见其为害④。
音乐课程的进度要遵守这样的规则:[其一,]不要教学生们学习在职业性竞赛中所演奏的那些节目;[其二,]更不要教学生尝试近世竞赛中以怪异相炫耀的种种表演,这类表演竟
①此题先已在章二有所涉及,其答复见下文。
②(一)本义为歌曲,或歌曲中的一什(strain)。柏拉图:《理想国》398D,说歌曲是“文词、乐调、韵律三者的结合”。
(二)在乐器而言为“音色”
(tone)。
在乐音而言为数音所组成的“基本音节”和“陪衬音节”。
这词在本书中除译歌词外,有时作“节拍”
(time)解,有时作“旋律”
(melody)解。
这里所举歌词论题的答复见章七;但那些韵律的问题,下文未见答复。依上文章五,亚氏对儿童教育所选取的韵律是那些“性质较安静的韵律”。
③乐器问题的答复见。
④参看本卷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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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政 治 学
被引入现行的教育课程,实属失当①。遵循这些规则,我们所订的课程固然不该仅仅使少年粗识某些动物②和几乎所有奴隶以及小儿都能领会的普通乐音为限,却也只须达到对高尚的歌词和韵律能够欣赏的程度为止。
由上述那些论点,我们也可以推断,对乐器应该选取怎样的种类。笛不该引用到儿童音乐教育中;我们还得避免那些需要高度技巧的其它乐器,例如吉柴拉琴等③。
凡授与学生们的乐器应当是对音乐方面以及其它学术方面能够助长聪明、增进理解的乐器。又,笛声仅能激越精神而不能表现道德的品质;所以这只可吹奏于祭仪之中,借以引发从祀者的
①“赛会”行于节庆,这里当指赛会中的戏剧和音乐演奏竞赛。
亚氏所拟两条规则,其一,“竞赛节目”虽非儿童所宜习,犹为竞赛中艺人和乐工所应演奏;其二,“怪诞和奇异节目”就是职业演员也不应演奏。柏拉图:《法律篇》812D—E,论儿童期三年间的音乐教育不能要求他们练习复杂的韵律和艰深的曲调。
又,610A—B,说:当国者(立法家)常常要勉励诗人著作韵律、音调、词藻都属高尚庄严的诗歌,以咏叹勇敢的战士和勤于为善的人们。但当世只有斯巴达和雅典对于戏剧和音乐订有成规,以防杜淫邪。它国既无所诫限,艺人乐工往往炫其新异,表演荒诞的舞蹈、变态的乐曲,使听众放肆失态。
②宾达尔:《残篇》20,和柏拉图:《政治家篇》268B,都说到鸟兽亦能听乐。柏拉图:《理想国》620A说到“鸿雁”为音乐性动物。亚氏:《动物志》卷九章五6127,鹿喜听歌听笛。普鲁塔克:《会语集录》vi5。
2(702F)
,说鹿、马、海豚都爱好音乐。
③为吹气发音的管乐器的通称,常译作“笛”(flute)
,实际上也可以是“箫”
(oboe)或“笙簧”
(clarionet)或“喇叭”
(clarion)。希腊的管乐器多用苇梗、铜以及木材、骨、象牙等制成。
“吉柴拉”
,为拉丁文cithara和英文guitar(琵琶)的本词,和(“吕拉”)及(“福敏葛斯”)同见于荷马史诗中。欧里庇得:《伊昂》381,说公元前第七世纪名乐师忒尔朋德(Terpander)时,吉柴拉为三角式的七弦琴。其后增至九弦或十一弦。古代各种竖琴制作当不甚相异。柏拉图:《理想国》39D,还说吕拉和吉柴拉都可为少年音乐教育之用。亚里士多德时吉柴拉已大异于古式,所以说不宜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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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174
宗教感情①;在教育方面这是不适宜的。
反对儿童吹笛的另一理由是当他们使用这种乐器时就不能歌唱或言语。古代虽曾盛行吹笛,但我们的祖辈不久就禁阻少年和自由人们从事此艺②。古初,家家富足,饶有闲暇,人们往往要擅长多方面的才艺;波斯战争时期及战事结束以后,大家因为胜利而趾高气扬,于是力求遍及一切新鲜的学术,遂至不加选择,遽将笛管列入了音乐教育的课程。在拉栖第蒙,一位合唱队长在他的队员舞蹈时竟然亲自为他吹奏笛管③;而且在雅典,这曾经成为一时风尚,自由人几乎个个都能操弄这种乐器——试观认真经营而组成了一个乐队的司拉西浦所建立的那个碑志,其中便特地称誉[队内的笛师]埃克芳底特④。嗣后吹笛的技艺日见进步,对于乐声的审听渐精,终久能够明辨乐器的有益或无益于德性,于是大家就不再重视此艺了。好些较古的制作,有如琵克底筝、琶琵多瑟和类此仅以取悦于听众的乐器,以及七角琴、三角琴、撒琵基琴和其它各种专重手
①祭祀多用管乐及锣钹,见《斯特累波》46、468页;柏拉图:《克里托篇》(Crito)54D:普鲁塔克:《会语集录》i7。
2等。
②希腊习俗,于儿童崇尚歌咏。
《动物志》卷二章十六65930论人类唇舌独异于其它动物而擅言语,亚氏特以此为重。笛器异于弦乐,须用唇舌,所以不利于言语和歌咏。笛声高吭,亦不宜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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