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四子古道集解-金-寇才质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

經名: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金寇才質集。十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參校本:無求備齋影印清蔣元庭刊道藏輯要本(簡稱清刊本)。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序

僕草澤無名之野人也,素不以進取介意。及冠之後,酷嗜恬淡之樂,究丹經卜筮之術。至於晚年,讀古人書,披閱諸子,探賾聃經之奧,章章有旨,可謂深矣遠矣。因觀諸家解註,言多放誕,互起異端,朱紫殽亂,殆越百家,失其古道本真,良可歎也。獨莊、列、文、庚四子之書,迺老氏門人親授五千言教,各著撰義與相同。其餘諸解,紛紜肆辯,徒以筆舌為功,虛無為用,了無所執,又豈可與四子同日而語哉。僕昔隨仕嘗遊京都,得叅高道。講師略扣玄關,盡為空性之說,不能述道之一二。內省不疚,深其造道而自得,欲以拯世欲之多蔽,悼聖道之不行,又恐膠疑泥惑之流,翻起蜂喧之議,故摭其四子,引其真經,集為一編,計一十卷,以破雷同之說,因目之曰四子古道義。又述經史疏十卷,以相為之表裏。今幸苟完是論,非當恃其臆說,不惟新當時聞見,抑為千古之龜鑑也。請好事君子幸無哂焉,偃息之暇,因援筆而直書之。

時大定十九年己亥歲元日古襄寇才質謹序。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一

古襄寇才質集

道可道章第一

此章《南華經》言:天地無為不言之教者,古之所大也,而三皇之所以共美也。古之王天下者,奚為哉?天地無為而已矣。古者大道不稱,大辯不言,道昭而不道,言辯而不及。後世孰知不言之教、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謂天府大道無為,天地不言之大教矣。天常無欲,無為自化,無教言也。

道可道,

《通玄經?道原篇》曰:夫仁義事生者,應變而動,變生於時,無常之行,故道可道,非常道也。

非常道。

《洞靈經》曰:後世仁義禮樂人事小成之道,曰可之教,飾辭政敗,非常道也。

名可名,

《通玄經》曰:書學者,人言之所生也,言出於智,智者詐偽,不知於道。

夫著於竹帛之書,鏤於金石之言,可傳於人者,非藏書也,故名可名,非常名也。

非常名。

《洞靈真經》曰:後世多誦方書,或學技藝,通說之言曰可言之言,翦巧綺濫,非常言也。

無名,天地之始;

《通玄經》曰:無名則無形,大道無形即靜而無為。大常之道,不道之道,芒乎大哉,此之謂天府大道無教也。

有名,萬物之母。

《通玄經》曰:有名則有形,天地有形即靜而不言。大常之言,不言之言,芒乎大哉,此之謂天府天地無言也。

常無欲,以觀其妙,

《南華經》曰:有天道焉,無為而尊天道也。天地大智,無為閑閑,大道無為,自然之妙也。

常有欲,以觀其徼。

《南華經》曰:有人道焉,有為而卑人道也。人學小智,有為閒閒,人道有為而徼倖也。《通玄經》曰:有為也,則傷而徼末也。

此兩者,

《通玄經》曰:循天者與道遊也,隨人者為俗學也。《南華經》曰:天道之與人道也,相去遠矣,不可不察也。

同出

《南華經》曰:合異以為同。《通玄經》曰:聖人從事於教,同心而同歸。

而異名,

《南華經》曰:散同以為異。《通玄經》曰:後世五帝三王殊事而異路,五帝異道而覆天下,三王殊事因時而變而異言也。

同謂之玄。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與天同心,與道同體,謂之無為玄妙大道矣。

玄之又玄,

《南華經》曰:夫道深之又深,而能物焉;神之又神,而能精焉。

眾妙之門。

《通玄經》曰:道者一立而生萬物,故萬事之根皆出道之一門。《南華經》曰:萬物有乎生而莫見其根,有乎出而莫見其門。其來無跡,其往無涯,無門無房,四達之皇皇也。

天下皆知章第二

此章《通玄經》言:聖人者,通於靈府,與造化者為人,執玄德於心,而化馳若神,無一言而大動天下,是以天心動化者也。是故不言之教,芒乎大哉,不言之辯,不道之道,若或通焉,謂之天府大道無為,天地不言之教。萬物自化,不用小成,美有為言,民惡不善也。

天下

《通玄經》曰:後世無道治天下,天下之賊也。有為也,則為天下用而不足治,上有為也,下亦有為也。

皆知美之為美,

《通玄經?微明篇》曰:後世知學淺於道矣,古不知學淺於道矣。今之知學外於欲矣,古不知學內於性矣。後世孰知知學為不知道,古不知學為知道乎?故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

斯惡矣;

《通玄經》曰:夫道不可以聰聞,聰聞非道,乃學也。道不可以明見,明見非道,乃學也。道不可以辯言,辯言非道,乃學也。斯惡矣。

皆知善之為善,

《南華經?無始》曰:古不知學,深於道矣。今知之學,淺於道矣。弗知內性,知學外欲,於是泰清中而歎曰:古弗知學,乃知乎道,後世孰知不知之知乃知道乎?故天下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

斯不善矣。

《南華經》曰:夫道不可以聰聞,聰聞非道,乃學也。道不可以明見,明見非道,乃學也。道不可以辯言,辯言非道,乃學也。斯不善矣。

故有無之相生,

《通玄經》曰:人君之道,有無相生也。

難易之相成,

《通玄經》曰:古者以正教化,易而必成。後世以邪教化,難而必敗。捨其易必成,從事於難必敗,故難易相成也。

長短之相形,

《通玄經》曰:古者民童蒙,長短不相形。後世有為,長短之相形。

高下之相傾,

《通玄經》曰:古者民童蒙,高下不相傾,輕重均則衡,不傾無偏覆也。後世高下之相傾。

音聲之相和,

《南華經》曰:大人之教,若聲之於響。《通玄經》曰:如響之應聲,上唱下和也。

前後之相隨。

《南華經》曰:大人之教,若形之於影。《通玄經》曰:如影之像形,前後相隨也。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大道之本在於法天,上聖法天。法天者,法天地之道也。虛靜無為,是謂天地。

處無為之事,

《通玄經》曰:古王道者,處無為之事。

行不言之教。

《通玄經》曰:古王道者,行不言之教。

萬物

《南華經》曰:今計物之為數不止於萬而期日萬物者,以數之多者,號而讀之也,故曰萬物。

作而不辭,

《南華經》曰:天不產而萬物育,地不產而萬物化。

生而不有,

《通玄經》曰:道生物也,莫見其所養而萬物長,此之謂神明無為之道也。

為而不恃,

《通玄經》曰:道成物也,莫見其所為而萬物成,此之謂神明無為之道也。

功成不居。

《通玄經》曰:不居者,無為也。無為則不居,無名無言也。大道無為,不知所為者而功自成。

夫唯不居,

《通玄經》曰:不居者,即處無為不動無言也。

是以不去。

《南華經》曰:道之無為而才自然矣。至人之於德也,不修而物不能離焉。

不尚賢章第三

此章《南華經?天道篇》言:古者帝王之德,以天地為宗,以道德為主,以無為為常。無為也,則用天下而有餘。是以太古聖人之治天下,虛心實腹,乃無為也。常使民無知無欲不敢有為,不尚賢貴貨。無為則治也。

不尚賢,

《南華經》曰:上古大道至德之世,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摽枝,民如野鹿。

使民不爭,

《通玄經?下德篇》曰:後世人之情性皆願賢己而疾不及人,願賢即爭心生,疾不及人則怨爭生,怨爭生則心亂而氣逆。古者聖王退爭怨,爭怨不生即心治而氣順?故曰不尚賢,使民不爭。

不貴難得之貨,

《通玄經?上義》曰:古者為國之道,其導民也,不貴難得之貨,不重無用之物。

使民不為盜:

《南華經》曰:古者藏金於山,藏珠於淵,不利貨財也。

不見可欲,

《通玄經》曰:古聖不見可欲,心與神靜,乃無欲也。

使心不亂。

《通玄經》曰:後世人君好色,弗使風儀而國家昏亂,其積至於淫泱之難矣,故治人者慎所以感之。《沖虛經》曰:後世君淫民淫,古聖淡然無欲而民自樸。

是以聖人之治,

《通玄經》曰:為治之本務在無為,是以聖人之治,虛無寂漠,脩自然之道,淡然無為而天下治。

虛其心,

《通玄經》曰:其聽治也,虛心得道。聖人虛心無有者,見不足也。見不足,故能成其賢,奢者不長。

實其腹,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守內而不失外,則胸腹充實而嗜欲寡也。

弱其志,

《通玄經》曰:其聽治也,弱志得道。志弱事強,安靜不能不慮而得。

強其骨。

《通玄經》曰:古者至人之治也,棄其聰明,滅其文章,即合於神明無為之道。神明得其內者,五藏寧,思慮平,筋骨勁強,耳目聰明,堅強而不匱,無所不逮。

常使民

《南華經》曰:古者無為也,則用天下而有餘。治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

無知無欲,

《南華經》曰:古者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則民素樸。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南華經》曰:上必無為而用天下,下必有為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

為無為,

《通玄經》曰:為無為,事無事,知不知也。《南華經》曰:帝王之務,在於無為。

則無不治矣。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淡然無為而無不為也,淡然無治而無不治也。

道沖章第四

此章《南華經》言:夫道沖和之氣,和養萬物也。無所不在,是處有之。在螻蟻蠢物,無不養育,何其道下挫其銳邪?在瓦甓土石,無不成就,何其道愈甚散其紛邪?在稊稗草木,無不生成,其道愈下和其光耶?在屎溺糞壤,不揀穢汙,同其塵也。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其大象乃誰氏之子,象帝之先天,象道氣也。

道沖

《通玄經》曰:大道陰陽和氣澄清。

而用之,

《通玄經?微明篇》曰:道沖而用之,又不滿也。

或不盈。

《通玄經》曰:道者,和氣沖而不盈。

淵兮似萬物之宗。

《南華經》曰:天道沖和之氣生成萬物也,無所不在,是處有之。

挫其銳,

《通玄經》曰:夫道挫其銳者,無暴惡也。

解其紛,

《通玄經》曰:夫道解其紛,無爭亂也。

和其光,

《通玄經》曰:夫道和其光者,無怨逆也。

同其塵,

《通玄經》曰:夫道和其塵,同塵穢也。

湛兮似或存。

《通玄經》曰:天以之清,湛然澄靜。

吾不知誰之子,

《南華經》曰:吾不知其誰氏之子。

象帝之先。

《南華經》曰:冉求問於仲尼曰:未有形道之子孫而以有形天地子孫,可乎?仲尼曰:可有形先天地生者,皆物邪?物於物者,道非物物。

天地章第五

此章《南華經知北遊篇》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古聖人者,原天地無為之美,達萬物自然之理,是故聖人無為,大聖不作,觀於天地無為之謂也。不教仁義小成、有為多言之事,以百姓為草狗,隨聖人之風聲自然偃化,天下治也。

天地不仁,

《通玄經?自然篇》曰:天地之道,以德為主,道為之命,物以自正。至微其內,不以事貴,不須禮而莊,故道立而不教,明照而不察。道立而不教者,不奪人能也。明照而不察者,不害其事也。夫教道者,逆於德害於物,故陰陽四時五行同道而異理,萬物同情而異形,智者不相教,能者不相受,故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以萬物為芻狗;

《通玄經》曰:天地非有為焉,正其道而物自然。陰陽四時非生萬物也,雨露時降非養草木也,神明接,陰陽和,萬物生矣。

聖人不仁,

《通玄經》曰:聖人立法以導民之心,各使自然,故生者無德,死者無怨。夫慈愛仁義者,近狹之道也。狹者入大而迷,近者行遠而惑。聖人入大不迷,行遠不惑,常虛自守,可以為極,是謂天德。故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以百姓為芻狗。

《通玄經》曰:百姓聽上如草從風,其於化也若風之靡草。

天地之間,

《南華經》曰:地籟則眾竅是也。夫籟者,大塊噫氣,其名為風,吹萬不同,而使其自然也。咸其自取,萬物怒號者,其誰使耶?

其猶棄籥乎?

《南華經》曰:人籟則比竹是已。風唯無作,作則萬物鳴號,動而為聲也。冷風則小和,飄風則大和,猶吹人籟比竹管籥之聲乎。

虛而不屈,

《通玄經》曰:上聖法天虛靜無為,治天地之道也。知虛靜之道,乃能終始,是謂天地也。

動而愈出。

《沖虛經》曰:唐之治天下,遊於康衢,聞兒童謠曰:立我蒸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唐喜問曰:誰教爾為此謠言乎?童兒曰:古詩也。

多言數窮,

《通玄經》曰:後世民知書而道衰,知數而德衰,任數者勞而無功,書數者人言之所生也。言出於智,智者詐偽,不知於道。多言數窮,不如守中。《沖虛經》曰:齊魯多機巧,有善書數者。

不如守中。

《通玄經》曰:為教之本在去小成。體道者,佚而不窮,神化無為,天下相應微矣,此所謂天地不言之教,芒乎大哉。後世若有能知,此之謂天府大道無為,天地不言之教矣。

谷神章第六

此章《南華經》言:大道無形,有情鬼神帝,生天生地。天得一氣,清虛主其運也,地得一氣,安寧處其甩也。故天地谷神不死,是謂陰陽玄牝造化之神。玄牝,陰陽之門戶,是運天地根。天則綿綿若存,地則用之不勤。道,天地之根也。

谷神不死,

《沖虛經》曰:天地常生常化者,無時不生,無時不化,四時爾,谷神不死。

是謂玄牝。

《沖虛經》曰:大道常生常化,無物不生,無物不化,陰陽爾,是謂玄牝。

玄牝之門,

《沖虛經》曰:大道陰陽,疑獨其道不可窮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沖虛經》曰:天地四時,往復其際不可終,是謂天地根。

綿綿若存,

《沖虛經》曰:綿綿若存。《通玄經》曰:大道至神,綿綿若存,故能天運。《南華經》曰:天其運也。

用之不勤。

《沖虛經》曰:用之不勤。《南華經》曰:地處用也。《通玄經》曰:用之不勤,故能地滯。

天長地久章第七

此章《南華經?則陽篇》言:大道者,氣之大者也。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道者為之公,天地無私也,故能長久。是以古之聖人將欲禪位,為帝者奉天至公無私,覆載也。天下長久,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以其無私耶?故成其私。

天長地久。

《南華經》曰:天無私覆,無不覆也。地無私載,無不載也。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

《通玄經》曰:大道者,氣之大者也。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道者為之公,天地無私也,故能長久。

以其不自生,

《南華經》曰: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夫何脩長焉。以其不自生,故能長久。

故能長生。

《通玄經》曰:天地無私去也,無私就也,故能長久。

是以聖人

《沖虛經》曰:唐召於舜禪以天下,舜不辭而受之。《南華經》曰:帝王殊禪,三代殊繼,差其時,逆其俗者,謂之篡。夫當其時,順其俗者,謂之義之徒。

後其時

《通玄經》曰:天地之道先以後為主,聖人法道之退者,所以自後也,後以自安。

而身先,

《通玄經》曰:退則故能先,此天地之所成也,以退取先矣。

外其身

《通玄經》曰:天地之道大以小為本,聖人法道之小者,所以自卑也,卑以自衛。

而身存。

《通玄經》曰:小則故能大,此天道之所成也,以亡取存。

非以其無私耶?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與天地相保,公正無私。

故能成其私。

《南華經》曰:上古聖人無私德也,其無私德,其無私福。

上善若水章第八

此章《通玄經?道原篇》言:夫水之為道也,上天為雨露,下地為潤澤,萬物不得不生,百事不得不成,任天下取與,稟受萬物,與天地共同,是謂至德。水柔近於道,夫上古聖人法天善道,若水之上善。

上善若水,

《通玄經》曰:天下莫柔弱於水。

水善利萬物

《通玄經》曰:夫水之為道也,上天為雨露,萬物不得不生。

又不爭,

《通玄經》曰:水流不爭,疾去而不遲。

處眾人之所惡,

《通玄經》曰:澤及蚊蟯而不求報。

故幾於道。

《通玄經》曰:水與天地洪同,是謂至德。水柔近於道。

居善地,

《通玄經》曰:水之為道也,下地為潤澤,萬物不得不生。

心善淵,

《通玄經》曰:水廣不可極,深不可測。

與善仁,

《通玄經》曰:水則富贍天下而不既德。

言善信,

《通玄經》曰:夫水有餘補不足,任天下取與。

政善治,

《通玄經》曰:夫水息耗滅益,過於不訿。

事善能,

《通玄經》曰:夫水利貫金石,強勝天下。

動善時。

《通玄經》曰:夫水稟受萬物而無先後。

夫唯不爭,

《通玄經》曰:夫水所以能成天地至德者,以其綽約潤達也。

故無尤矣。

《通玄經》曰:夫水之為道也,百事不得不成,長極無窮,遠淪無涯,大苞羣生,施百姓而無費。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一竟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二

古襄寇才質集

持而盈之章第九

此章《通玄經》言:末世天子公侯而志驕,用心奢廣,不可長久,驕奢亡國也。《南華經》曰:古聖毀志之勃。富貴驕奢二者,勃志也。不動胸中則正,  正則虛靜無為而無不為也。

持而盈之,

《南華經》曰:盈則溢矣,不可自滿也。

不如其已。

《通玄經?微明篇》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揣而銳之,

《南華經》曰:銳則挫矣,不可自驕也。

不可長保。

《通玄經》曰:揣而銳之,不可長保。《沖虛經》曰:揣利害,不如其已。

金玉滿堂,

《通玄經》曰:古者聖王處大滿而不溢,故能長久。末世滿溢者亡。

莫之能守。

《通玄經》曰:處大不溢,盈而不虧,所以長守富也。末世不能守之,失天下也。

富貴而驕,

《通玄經》曰:生而貴者驕,生而富者奢,末世富貴驕奢者亡。

自遺其咎。

《通玄經》曰:富貴不以明自鎰而能無為,非而不亡者寡矣。

功成名遂,

《通玄經》曰:天地極則反,盈則損。日月是也,日中則移,月滿則虧,而況於人乎。

身退,天之道。

《通玄經》曰:主驕則恣,恣則極物,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故功遂身退,天道然也。

載營魄章第十

此章《南華經?天道篇》言:夫虛靜柔弱平易無為純粹素朴此六者,道之形體也。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聖人休慮息心焉。休則虛靜無為而天下治,無不為也。是故太古神人真人至人聖人道人德人,體之以虛靜柔弱平易無為純粹素樸,不與物雜,至德天地之道,故謂之神聖。至真之人無為守天下,故能長久也。

載營魄抱一,

《通玄經》曰:太古神人體道虛靜,曰虛無者,道之舍也。虛者,中無載也,嗜欲不載,虛之至也。機械智巧不載於心君,通於一而萬事畢。《南華經》曰:神人者,上神乘光,與形滅亡,此之謂神人。

能無離乎?

《南華經》曰:古之人內直善道無為,其一者與天為徒。今之人外曲禮敬有為,不一者與人為徒。

專氣致柔,

《通玄經》曰:太古聖人體道守柔弱曰柔者,道之剛也。弱者,道之強也。柔弱者,道之用也。積柔成剛,積弱成強,不積而成,未之有也。《南華經》曰:聖治者,官施而不失其宜,拔舉而不失其能,畢見其情事而行其所為,行言自為而天下化。手撓顧指,四方之民莫不俱至,此之謂聖治。

能如嬰兒乎?

《南華經》曰:古之人外化而內不化,無為守其內而不為其外。今之人內化而外不化,有為為其外而不守其內。

滌除玄覽,

《通玄經》曰:太古至人體道守平易,曰平者,心無累也。無所好憎,平之至也。平易者,道之素也。平易恬淡,此天地之平也。《南華經》曰:至人者用心若鐘,不將不迎,應物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此之謂至人。

能無疵乎?

《南華經》曰:古之人無為治其內,而不有為治其外。今之人有為治其外,而不無為治其內。

愛民治國,

《通玄經》曰:太古道人體道守無為#1,曰無為者,守靜也。守靜能為天下王。清靜者,道之鑒也。一而不變,靜之至也。所謂無為者,非謂其引之不來,推之不去,迫而不應,感而不動,堅滯而不流,捲握而不散,謂其私好不害於公道邪?欲不傷於正德,故常虛而無為,見素抱樸,不與物維,謂之曰無為。

能無為乎?

《通玄經》曰:古之人味道不舍也,今之人舍道不味也。釋道而任學者危,棄德而用才者困。

天門開闔,

《通玄經》曰:太古真人體道守純粹,曰純粹者,道之幹也。不與物雜,粹之至也。靜而與陰同閉,動而與陽同開,能至於無淫樂,即無不樂也。無不樂即至樂極矣,此真人遊純粹之道也。《南華經》曰:古者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神純粹,其魂不罷,虛無恬淡,乃合天德。純粹而不雜,此養神之道也。純粹之道,唯神是守,故素也者謂其無所與雜也,純也者謂其不虧其神也,能體純素謂之真人。

能無雌乎?

《通玄經》曰:今上觀真人之倫,深原道德之意;下考世俗之行,乃足以羞也恥,澆薄不淳。

明白四達,

《通玄經》曰:太古德人體道守素樸,曰不憂不樂,德之至也。孔子問道,老子曰:正汝形,一汝視,天和將至;攝汝智,正汝度,神將來舍。德將為汝容,道將為汝居。瞳子若新生之犢而無求,其故形若枯木,心若死灰。真其實知而不以曲,故自持恢恢,無心可謀,明白四達,能無知乎?《南華經》曰:德人者,居無思,行無慮,不藏是非美惡,四海之內共利之之為悅,共給之之為安,怊乎若嬰兒之失其母也,儻乎若行而失其道也,財用有餘而不知其所自來,飲食取足而不知其所從,此謂德人之容。

能無知乎?

《通玄經》曰:上古之人明白入素,無為復樸,大正不險,故民易道,至忠復樸,民無偽匿。今後世之人以聰明為治者,勞心而不明;以智慮為治者,苦心而無功。

生之畜之,

《通玄經》曰:此六守者,先王所以無為守天下,故能為。大道生畜無為之君,是謂玄德。

生而不有,

《南華經》曰:生而不有。

為而不恃,

《南華經》曰:為而不恃。

長而不宰,

《南華經》曰:長而不宰。

是謂玄德。

《通玄經》曰:太古聖人執玄德於心而化馳若神,不發號令,移風易俗,其惟心行神化無為也。孰知不言之教,不道之道,芒乎大哉?後世若有能知,此之謂天府無為之道也。

三十輻章第十一

此章《南華經?馬蹄篇》言:吾意古之善治天下者,規矩不然。古者彼民有常性,織而衣,耕而食,是謂同德。一而不黨,命曰天放,人民淳樸無工巧焉。後世陶者曰:我善治埴,圓者中規,方者中矩。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鈎,直者應繩。夫埴木之性,豈欲中規矩鈎繩哉,然且世世稱之曰而陶匠善治埴木#2,生其巧偽,此亦後世治天下者,教土木之工,巧偽之過也。古者白玉不毀,孰為珪璋。純樸不殘,孰為犧樽。故殘樸以為器,後世工匠巧作之過也。《洞靈經》曰:古者至治之代,輿服純素則人不勝羨,嗜欲希微而服役樂業矣,治國之宗也。後世衰末之代,輿服文巧則流俗炎慕,人不忠潔而恥樸貴華矣。夫恥樸貴華之謂浮浮者,亂國之梯也。故後世五帝創作車室三器,恥樸貴華矣。

三十輻共一轂,

《通玄經》曰:上古為國之道工無淫巧,其車素而不雕,三十輻共一轂。

當其無,有車之用;

《通玄經》曰:後世工為奇巧,車輿極於雕琢,歷歲不成,無益於用,有益於費。

埏埴以為器,

《通玄經》曰:古者為國之道工無淫巧,其器素而不飾。

當其無,有器之用;

《通玄經》曰:後世工為奇巧,器用遂於刻鏤,歷歲不成,無益於費。

鑿戶牖以為室,

《南華經》曰:古者巢居穴處,謂之有巢氏,晝食橡栗,暮栖木上。

當其無,有室之用。

《通玄經》曰:後世處一主之勢,竭百姓之力以奉耳目之欲,志專於宮室臺榭溝池苑囿。《洞靈經》曰:時事不襲奪之以土功,是謂大凶。《沖虛經》曰:齊魯多機巧,有善土木者。

故有之以為利,

《通玄經》曰:今器有形者,逐事也。逐事者,成器也。故有功以為利,利器喪道也。

無之以為用。

《通玄經》曰:古道無形者,作始也。作始者,樸也。故無名以為用,用樸不器也。

五色章第十二

此章《南華經》言:古者至樂活身,唯無為幾存,末世人也孰能得無為哉。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貴壽善也,所樂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聲也。所下者,貧賤夫惡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聲。若不得者則大憂,以懼其於形也,傷身損性,亦愚癡哉。且夫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亂目,使目不明;二曰五聲亂耳,使耳不聰;三曰五臭薰鼻,困惾中顙;四曰五味濁口,使口厲爽;五曰取捨亂心,使性飛揚。羽旄之容,色之末也;鐘皷之音,樂之末也;口徹為甘,味之末也。此五末者,皆生民損命之大害也。此戒末世王者好聲色禽荒失天下也。

五色令人目盲,

《通玄經?九守篇》曰:一曰五色亂目,使目不明。《南華經》曰:目觀錦繡彩艷之色,以惑其意,遺忘其業,可謂亂矣。

五音令人耳聾,

《通玄經》曰:二曰五聲亂耳,使耳不聰。《南華經》曰:耳營鐘鼓管籥之聲,以惑其意,遺忘其業,可謂亂矣。

五味令人口爽,

《通玄經》曰:三曰五味亂口,使口生瘡。《南華經》曰:五臭薰鼻,困惾中顙。五味濁口,使口厲爽。口兼於芻豢醪醴之味,以惑其意,遺忘其業,可謂亂矣。

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

《通玄經》曰:四曰取捨亂心,使性飛揚。馳騁田獵,以奪民時,以罷民力。衰世之主刳胎焚郊,覆巢毀卵,焚林而畎,竭澤而魚,鳳凰不翔,麒麟不遊。《沖虛經》曰:邯鄲之民以正月之旦獻鳩於簡子,簡子大悅,厚賞之,客問其故。簡子曰:正旦放生示有恩也。客曰:民知君欲放生,故競而捕之,死者眾矣。君如欲生之,不如禁民勿捕。捕而放之,恩過不相補矣。

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通玄經》曰:末世求貨者争難而為,寶珠玉貴而天下争。衰世之主鑿山石,挈金玉,剔蚘蜄,消銅鐵,萬物不滋。

是以聖人

《沖虛經》曰:今天下之人皆迷於聲色臭味,是非孰能正之。《通玄經》曰:為正之本,在去聲色。君子行正氣,小人行邪氣。內便於性,外合於義,循理而動,不繫於物者,正氣也。推於滋味,淫於聲色,不顧後患者,邪氣也。

為腹

《通玄經》曰:目好色,耳好聲,鼻好香,口好味,合而悅之,不離利害嗜欲也。耳目口鼻不知所欲,皆心為之制,各得其所,由此觀之,欲不可勝亦明矣。

不為目,

《通玄經》曰:目悅五色,口惟滋味,耳淫五聲,鼻香五臭,七竅交争,以害一性,日引邪欲,竭其天和,身且不能治,奈治天下何。

故去彼取此。

《通玄經》曰:故去彼取此,天殃不起。得於此者忘於彼,則咎去福來。

寵辱章第十三

此章《南華經》言:古聖去志之勃。名利榮顯二者,勃志也。不動胸中則正,正則虛靜無為也。唐以天下讓許由,許由不受,又讓於子州支父,子州支父曰:以我為天子,猶之可也。雖然,我適有幽憂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夫天下至重也,而不以害其生,又況他物乎?唯無以天下為者,可以寄託天下也。舜以天下讓,善卷曰:余立於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烯,春耕種形,足以勞動;秋收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於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處。況乎戰國亂世之君,争名競利,亡身滅國者,榮貴患身也。可以讓王寄託天下,尊生貴身,故能長久。

寵辱若驚,

《沖虛經》曰:名者,賓也。身者,實也。名者實之賓,而悠悠者趨名而已。有名則尊榮,名亡則卑辱。尊榮則逸樂,順性者也,卑辱則憂苦,犯性者也。

貴大患若身。

《沖虛經》曰:夫守名而累身,將恤危亡之不殺,豈徒逸樂憂苦之問哉。

何謂寵辱若驚?

《南華經》曰:榮辱立,然後睹所病,敢不慎乎。

寵為上,

《通玄經?道原篇》曰:富貴有名。有名者,尊寵也,高賢為上矣。

辱為下,

《通玄經》曰:貧賤無名。無名者,卑辱也,卑賤任下矣。

得之若驚,

《通玄經》曰:利為福始,利與害同門。

失之若驚,

《通玄經》曰:福為禍先,禍與福同鄰。

是謂寵辱若驚。

《南華經》曰: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

何謂貴大患若身?

《通玄經》曰:今之春秋以為大患者,利害禍福不可不察也。

吾所以有大患者,

《通玄經》曰:志有所欲,忘其所患。

為吾有身,

《通玄經》曰:愚者惑於小利而忘其大患。

及吾無身,

《通玄經》曰:不求名則無息,不求利則無害。

吾有何患。

《通玄經》曰:身以全為本,富貴其寄也。

故貴以身為天下,

《通玄經?上仁篇》曰:古之能尊生者,雖富貴不以名傷身,雖貧賤不以利累形。今受先祖之遣爵,必重生之所由來遠矣,而輕失之,豈不惑於名利哉?貴以身治天下,可以寄天下;愛以身治天下,所以託天下矣。

若可寄天下;

《南華經》曰:大王亶父居邠,狄人攻之,事之以皮帛犬馬珠玉,皆不受,狄人之所求土地也。大王亶父曰:與人之兄居而殺其弟,與人之父居而殺其子,吾不忍也。子皆勉居矣,為吾臣與為人臣奚為異?且吾聞之:不以所用養害所養。因杖策而去之,民相連而從之,遂成國於岐山之下。夫大王亶父,可謂能尊生矣。

愛以身為天下,

《南華經》曰:古之能尊生者,雖富貴不以養傷身,雖貧賤不以利累形。今世之人居高官尊爵者,皆重失之,見利輕亡其身,豈不惑哉。故貴以身於為天下,則可以託天下;愛以身於為天下,則可以寄天下。

若可託天下。

《南華經》曰:越人三世殺其君,王子搜患之,逃於丹穴。而越國無君,求王子搜不得,從之丹穴,王子搜不肯出,越人薰之以艾,乘以玉輿。王子搜援綏登車,仰天而呼曰:君乎君乎,獨不可以捨我乎?王子搜非惡為君,惡為君之息也。若王子搜者,可謂不以國傷生矣,此固越人所欲得為君也。

視之不見章第十四

此章《沖虛經?天瑞篇》言:昔者聖人因陰陽虛無之道,以統天地之有形。夫有形天地者,生於陰陽無形之道,則天地有形從道陰陽無形而生,故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故太易者神之始也,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質之始也。天地氣形質具而相離,故曰混沌。混沌者,言天地相混沌而相離也。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循之不得,故曰大道。道無形坍,謂之自然。若能太古造化,天地之始,陰陽混沌,是謂太極。大道之綱紀為八十一章之首焉。

視之不見名曰夷,

《沖虛經》曰:太初者,氣之始也,視之不見。《通玄經》曰:太初有名,視之不見其色,是謂虛無之氣。實出於虛,無色而使天地色焉。

聽之不聞名曰希,

《沖虛經》曰:太易者,神之始也,又曰太極,聽之不聞。《通玄經》曰:太極有名,聽之不聞其聲,是謂陰陽至神。有生於無,無聲而使天地聲焉。

搏之不得名曰微。

《沖虛經》曰:太始者,精之始也,搏之不得。《通玄經》曰:太始有名,搏之不得其形,是謂微妙之狀。形生於微,無形而使天地形焉。

此三者,不可致詰,

《通玄經》曰:大道陰陽,靜而無體無色無聲,所以論道不可言也。道無問,問無應。《南華經》曰:道無問,問無應,不可言也。心困焉不能知,口闢焉不能議。

故混而為一。

《沖虛經》曰:太素者,質之始也。言天地氣形質具而未相離,謂之混沌。《通玄經》曰:天地未形,混而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南華經》曰:夫道無形,在太極之先而道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道不為深。

繩繩不可名,

《通玄經》曰:道至大者無形狀,樸至大者無度量。

復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

《通玄經》曰:道者,陰陽和氣,所謂無狀之狀。

無物之象,是謂恍惚。

《南華經》曰:無有之道,視無狀貌,杳然空然,終日視之而不見色,聽之而不聞聲,搏之而不得形,是謂恍惚虛無之道。《通玄經》曰:天道恍惚無際,遠不可止,近無所終,是謂大道之經。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南華經》曰:太清之道,其始無首,其終無尾,無始終也。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南華經》曰:冉求問於孔子曰:未有天地,可知古始之道邪?仲尼曰可,古道猶今天地也,無古無今,無始無終。

能知古始,

《沖虛經》曰:昔者聖人因陰陽虛無之道,以統天地之有形。天地者,生於陰陽虛無之道。

是謂道紀。

《沖虛經》曰:則天地有形從道陰陽無形而生,故有太易,有太極,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是謂道紀。

古之善為士章第十五

此章《通玄經?守弱篇》言:古者三皇有戒之器命曰侑卮,其虛則正,其盈則覆。夫物盛則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樂終則悲,是故聰明廣智守之以愚,多聞博辯守之以狹,德施天下守之以讓,武力勇毅守之以畏,富貴廣大守之以儉。此七者,先王所以無為守天下,故能長久也。服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是故弊不新成。上古聖人善治天下者,無為之道七守謙也。

古之善為士者,

《通玄經?上仁篇》曰:古之善為天下者。

微妙玄通,

《通玄經》曰:聖人執道,虛靜微妙,以成其德而無為也,玄通大治而無不為也。

深不可識。

《通玄經》曰:無為而無不為也,故為天下有容。

夫唯不可識,

《通玄經》曰:能得其容,無為而有功;不得其容,動作必凶。

故強為容:

《通玄經》曰:故為天下容。曰:豫兮其若冬涉大川,猶兮其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容,渙兮其若冰之液,敦兮其若樸,混兮其若濁,廣兮其若谷,此為天下容。

豫若冬涉川,

《通玄經》曰:豫兮其若冬涉大川者,不敢行也。不敢行者,退不敢先,守退讓也。

猶若畏四鄰,

《通玄經》曰:猶兮其若畏四鄰者,恐四傷者,守柔弱不敢矜。

儼若客,

《通玄經》曰:儼兮其若客者,謙欽敬也。謙欽敬者,自卑下尊敬人也。

渙若冰將釋,

《通玄經》曰:渙兮其若冰之液者,不敢積藏也。不敢積藏者,自損弊不敢堅也。

敦兮其若樸,

《通玄經》曰;敦兮其若樸者,不敢康成,自虧缺不敢全也。

曠兮其若谷,

《通玄經》曰:曠兮其若谷者,不敢勝盈也。不敢勝盈者,見不足不敢自賢也。

混兮其若濁。

《通玄經》曰:混兮其若濁者,不敢明清也。不敢明清者,處濁辱而不敢新鮮也。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

《通玄經》曰:濁以靜之徐清。

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

《通玄經》曰:沖以虛之徐盈。

保此道者

《通玄經》曰:夫道退故能先,守柔弱故能矜,自卑下故能高,自損弊故實堅,自虧缺故成全,見不足故能贊,處濁辱故新鮮,服此道者不欲盈。

不欲盈。

《通玄經》曰:古者三皇有誡之器名曰侑卮,其虛則正,其盈則覆。

夫唯不盈,故能弊不新成。

《通玄經》曰:夫唯不盈,是以弊不新成,道無為而無不為也。

致虛極章第十六

此章《南華經》言:古士不導引而壽,無不忘心養神也,無不有道守靜也,此天地之道,聖人無為之德也。故曰:夫恬淡寂寞,虛靜無為,比天地之平道德之質也。聖人休慮息心,平易恬淡,則憂患不能入,邪氣不能襲,故其德全而神不虧,年壽長矣。故純粹而不雜,靜一而不變,淡而無為,此養神之道也。夫道無為,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彭祖得之於道,上自有虞,下至五霸,凡八百歲矣。太上老君得之於道,五百餘歲,莫知其所終。古聖守靜,延命千歲也。

致虛極,

《通玄經?道原篇》曰:古聖賢治身而賤治人,幾於道矣,故曰至虛極也,守靜篤也。

守靜篤。

《通玄經》曰:守靜篤無為者,守靜也。《沖虛經》曰:莫若虛,莫若靜。虛靜者,得其居也。

萬物並作,

《通玄經》曰:萬物並作,春生夏長也。

吾以觀其復。

《通玄經》曰:吾以觀其復,秋收冬藏也。

夫物芸芸,

《南華經》曰:春氣發而百草生,萬物芸芸動也。

各復歸其根。

《南華經》曰:正得秋而萬寶成名,復歸其根靜也。

歸根曰靜,

《通玄經》曰:草木之有根,故再實之木,其根必傷。《南華經》曰:草木之倒植者過半而不知其病,然靜可以補病,眥搣可以休老,寧可以止遽。

靜曰復命。

《南華經》曰:今己為物也,欲復歸其根,不以難乎?其易也,其唯大人乎?《通玄經》曰:太古真人呼吸陰陽,而群生莫不仰其德以和順。當此之時,領理隱密,自成純樸,純樸未散而萬物大優。

復命曰常,

《通玄經》曰:至伏犧神農軒轅氏,昧昧懋懋,皆欲離其童蒙之心而覺悟乎天地之間,其德順而不一。

知常曰明。

《通玄經》曰:五帝唐虞之世,竅領天地,綱紀四時,調和陰場,于是萬民莫不悚身而思,戴聽而視,故治而不亂。三王夏殷之世,嗜欲連於物,聰明誘於外,性命失其真。

不知常,

《通玄經》曰:施及周室,淳散樸離,道以為文學之偽險,德以為禮樂之行,智巧萌生,祖學以疑聖,華誣以脅眾,天下澆漓。

妄作,凶。

《通玄經》曰:五霸戰國,諸侯背叛,民人以攻擊為業,灾害生,禍亂作。舉兵為難,攻城濫殺,使陣死伏尸數十萬,老弱飢寒而死者不可勝計。自此之後,天下未嘗得安其性命也。

知常容,

《通玄經》曰:靜則同,虛則通,至德無為,萬物皆容。

容乃公,

《通玄經》曰:欲尸名者,必生事。事生則捨公就私,背道而任欲,是故公道行而私欲塞也。

公乃王,

《南華經》曰:靜而聖,動而王,無為也而尊。

王乃天,

《通玄經》曰:清虛者,天之明也。

天乃道,

《通玄經》曰:清靜者,道之鑒也。《洞靈經》曰:虛者,道之體。靜者,道之地。

道乃久,

《通玄經》曰:虛靜之道,天長地久。

歿身不殆。

《通玄經》曰:養命之本在於虛靜。《南華經》曰:大無為治於天下,小無為養於身命。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二竟

#1 體道守無為:『道』字原脫,據清刊本加。
#2 世世稱之曰:『曰』後疑脫『伯樂善治馬』五字。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三

古襄寇才質集

太上章第十七

此章《通玄經》言:古者聖人治弊而改制,事終而更為,其美在和,其失在權。後世之道曰無法不可以為治,不知禮義不可以為法。法能殺不孝,不能使人孝;能刑盜者,不能使人廉。聖王在上,明好惡以示人,經非譽以導之,親而進之,賤不肖而退之,刑措而不用。夫三王使天下畏刑而不敢盜竊,豈若古道淳樸而無盜心哉。教不可苛,去苛自治。不知一人無為之本,而救之以刑政之未,無以異於鑿渠以止水,抱薪以救火,名之曰益多,故以揚止沸,沸乃益甚。知其無為治之本者,去火而已。故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

太上,下知有之,

《通玄經?自然篇》曰:太上神化,昔者三皇養化,無制令而民從。聖王在上,明好惡以示人,刑措而不用,治之本也。朝廷蕪而無爭訟之迹,田野辟而無兵革之偽,故太上,下知有之。

其次,親之譽之;

《通玄經》曰:其次五帝有制令也,使不得為非而無賞罰。

其次,畏之侮之。

《通玄經》曰:其次三王主刑賞,平刑而罰暴,利賞而勸善。畏刑而不敢為,非法令正於上,百姓服於下,治之末也。

信不足,

《通玄經》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夏后氏不負言,殷人誓,周人盟。

有不信。

《洞靈經》曰:是知天下不相信者,由主不勤明也。

由其貴言。

《通玄經》曰:上言者下用也,下言者上用也。上言者常用也,下言者權用也。古聖人為能知權,言之必信,期於必當。

功成事遂,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內以修身,外以治人,功成事立,與天為鄰,無為而無不為。

百姓謂我自然。

《通玄經》曰:信,君子之言也。忠,君子之意也。忠信形於內,感動應於外,賢聖之化也。

大道廢章第十八

此章《南華經》言:古者大道至德之世,赫胥氏之時,民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遊,民能以此淳樸有忠孝也。及至三王懸跂仁義以慰天下之心,大道廢而有仁義,六親不和也,然後五霸屈折禮樂以匡天下之刑,智慧出而大偽,國家昏亂也,而民乃始踶跂好智,爭歸巧利,不可禁止也。此亦三王仁義小成,巧智教民生賊詐之過也。三王刑政假道於仁,託宿於義。仁義,三王之蓬廬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處,非久常之道也。

大道廢,

《南華經》曰:古者大道至德之世,端正而不知以為仁,相愛而不知以為義。循性而行謂之道,得其天性謂之德,故五帝道散而為人德。

有仁義;

《通玄經》曰:三王德溢而為仁義,仁義立而道德廢矣。《南華經》曰:三王之治天下,,名曰仁義有為,治之而亂莫甚焉。仁義舉賢則民相賊,不足以厚民,子有殺父也。

智慧出,

《通玄經》曰:五霸道狹,後任禮智。任智者中心亂為,智慧者則生姦,姦俗,亡國之風也。

有大偽;

《南華經》曰:五霸禮樂徧行,則七國戰兵,天下亂矣。禮樂任智則民相盜,不足以厚民,臣有殺君也。

六親不和,

《南華經》曰:六親不和,長少無序,庶人之憂也。

有孝慈;

《南華經》曰:古者大道至德之世,孝子不諛其親,子之盛德也,事親則慈孝。

國家昏亂,

《南華經》曰:廷無忠臣,國家昏亂諸侯之憂也。

有忠臣。

《南華經》曰:古者大道至德之世,忠臣不諂其君,臣之盛德也,事君則忠貞。

絕聖棄智章第十九

此章《通玄經》言:古者聖人立教施政,必察其終始,見其造恩。後世之民知書而道衰,知數而德衰,知契券而信衰,知機械而實衰。小巧害正,小能害道,小辯壞治,苛慘傷德。古者大正不險,故民易導。至治優游,故下不賊。至忠復樸,民無偽匿。其作文書也,以領理百事,愚者以不忘,智者以記事。及其衰也,為姦偽以解有罪而殺不辜。夫察於刀筆之跡者,不知無為治亂之本,智詐萌生,盜賊多有,上多欲則下多詐。以書智生患,以書知備之譬猶撓水而欲求清也,難矣。故以湯止沸,沸乃益甚,知其無為治之本者,去火而已。故曰我無事而民自治。

絕聖棄智,

《南華經》曰:而且悅聖邪?是相助於民藝也。悅智邪?是相於民疵也。故曰絕聖棄智,天下大治。

民利百倍;

《通玄經》曰:書學者,人言之所生也。言出於智,智者巧偽不知於道,民偽亂矣。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絕仁棄義,

《南華經》曰:而且悅仁邪?是亂於民德也。悅義邪?是悖於民理也。

民復孝慈;

《南華經》曰:攘棄仁義,民反孝慈,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人含其德,則天下僻矣。

絕巧棄利,

《南華經》曰:而且悅禮邪?是相助於民技也。悅樂邪?是相助於民淫也。悅聰邪?是民淫於聲也。悅明邪?是民淫於色也。

盜賊無有。

《南華經》曰:仁義禮樂,舉賢任智,不足以厚民。民之於利甚勤,正晝為盜,日中穴壁,故曰絕巧棄利,大盜乃止。

此三者

《南華經》曰:民智力竭則以偽繼之,日出多偽,士民安取不偽。夫力不足則偽,智不足則詐,詐偽之行,於誰責而可乎?責上好巧智也。

以為文不足,

《南華經》曰:尚文華,滅質博,學溺於心智,民始惑亂於華誕。無以反其質性,不足以厚民。

故今有所屬。

《通玄經》曰:山生金,石生玉,反相剝。人生學,還自賊。各以所好,還自為傷。上煩擾則下不定,上多求則下交爭。以學生事又以事止事,譬猶揚火而使無焚也,難矣。故以湯止沸,沸乃益甚,知其治之本者,去火而已。故捨聖智,廢仁義,外賢能,滅事故,禁姦偽,則賢不肖齊於道矣。

見素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清靜之治者,質真而素樸,虛靜而無為,見素抱樸,不與物雜。

抱樸,

《南華經》曰:古者聖人明白入素,無為復樸,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

少私

《南華經》曰:南越有邑焉,名為建德之國,其民愚而樸,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與而不求其報,不知義之所適,不知禮之所將,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

寡欲。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漠然無為而民自化,淡然無欲而民自樸。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此章《通玄經》言:末世立太學而教之,此其治之技能也。得道則學,失道而廢。夫物未嘗有張而不弛,盛而不敗者也。至其衰也,流而不反,淫而好色,不顧正法,流及後世,至於亡國,此其學也。失道而任學者危,棄德而用才者困,以聰明為治者勞心而不明,以巧智為治者苦心而無巧。上多學則下多事,上煩擾則下多亂,以學生事又以事止事,譬猶揚火而使無焚者也,難矣。

絕學無憂。

《通玄經?道原篇》曰:書學者,人言之所生也。言出於智,智者詐偽,不知於道,故絕學無憂。《南華經》曰:絕學捐書,無憂患矣。

唯之與阿,

《南華經》老子問南榮趎曰:子自楚來乎?《南華經》曰:唯智以之言問乎狂屈,狂屈曰唉。

相去幾何?

《通玄經》曰:末世九流為學者,握篇籍,守文法,欲以為治,猶持方柄而內圓鑿,欲得宜適,難矣。

善之與惡,

《通玄經》曰:古之為道者,深行之謂之道德,淺行之謂之仁義,薄行之謂之禮智。

相去何若?

《南華經》曰:古者必先道德,智謀不用,必歸其天,無為而治,此之謂太平治之至也。

人之所畏?

《通玄經?上仁篇》文子問曰:何行而民親其上?老子曰:使之以時而敬慎之,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天地之間,善則吾畜也,不善則吾讎也,故曰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也。

不可不畏。

《通玄經》曰:昔者夏商之臣反讎桀紂而臣湯武,宿洪之民自攻其後而歸神農氏,故曰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通玄經》曰:末世無道治天下,天下之賊也。以一人與天下為讎,不可得也,荒兮其未央哉。

眾人熙熙,

《洞靈經》曰:末世人主之用人也,貴耳聞之聰,目見之明,口可道之言,使天下之人市譽爭進飾辭見達者,政敗矣。

如享太牢,

《通玄經?積誠篇》曰:脩達勤苦,十日不食,如享太牢,學而不厭,所以持身也。

如登春臺。

《洞靈經》曰:末世人君之用人也,貴耳聞之聰,則天下之人運貨逐利而市譽矣;貴目見之明,則天下之人恢形異藝而爭進矣;貴口可道之言,則天下之人習舌調吻而飾辭矣。

我獨怕兮

《洞靈經》曰:古者聖王之用人也,貴耳不聞之聰,目不見之明,口不可道之辯,而百姓無為暢然自理矣。

其未兆,

《南華經》曰:學者學其所不學也,至於道矣。

如嬰兒之未孩。

《通玄經》曰:三月嬰兒未知利害不言之用者,變乎大哉。

乘乘兮若無所歸。

《通玄經》曰: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事不知所乘,動不知所止,謂之道。

眾人皆有餘,

《通玄經》曰:眾人之學役役,聽而不聰,視而不明,官而不信,行而不治,為而不成。

而我獨若遺。

《通玄經》曰:聖人之道愚芚,不聽而聰,不視而明,不言而信,不行而治,不為而成。

我愚人之心也哉,純純兮。

《通玄經》曰:下士眾人之學古者,聖人所不為也。

俗人昭昭,

《洞靈經》曰:末世以耳目聰明取人者,官多而政亂,人皆攘奮以賣譽。

我獨若昏;

《洞靈經》曰:古之以心慮無為取人者,官少而政清,人皆靜正而動德。

俗人察察,

《洞靈經》曰:末世澆危之代,務取可聞可見可言之材,吏攘奮以賣譽,則刑之而不畏。嗚呼,人主豈知之哉。

我獨悶悶。

《洞靈經》曰:古者循理之代,務求不可見、不可聞、不可言之材,吏靜正而勤德,則不言而自化。嗚呼,人主豈知之哉。

忽若晦,

《南華經》曰:古者聖人心若死灰,晦晦昧昧,無心所謀,乃無為也。

寂兮似無所止。

《通玄經》曰:天有明,不憂民之晦也;地有財,不憂民之貧也。惟隨天地之自然,而能勝理。

眾人皆有以,

《南華經》老聃曰:人皆取先,堅則毀矣;人皆求福,銳則挫矣。

我獨頑似鄙。

《南華經》老聃曰:我獨取後,受天下之垢;我獨曲全,苟免於咎。

我獨異於人,

《南華經》老聃曰:人皆取實,己獨取虛,以深為根,以約為紀,無為而笑巧。

而貴求食於母。

《南華經》曰:常寬容於物,不削於人,可謂至極。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此章《南華經?至樂篇》言:夫道無形而生天地之有形也,芒乎芴乎而無出有乎,芴乎芒乎而無有象乎。察其道始生而本無生,而本無氣,而本無形。雜乎芒芴虛無之間,虛變而有神,神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是相與為春夏秋冬四時行也。故曰窈冥無形,中有精焉,其精甚真,中有四時之信,乃道真精之信也。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

《通玄經》曰:大常之道,遂兮通兮,不虛動兮,與剛柔舒卷兮,與陰陽俯仰兮。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

《通玄經》曰:天地未形,窈窈冥冥,恍恍惚惚。

惚兮恍,其中有象;

《通玄經》曰:惚兮恍兮,不可為象兮。

恍兮惚,其中有物。

《通玄經》曰:恍兮惚兮,其用不詘兮。

窈兮冥,其中有精,

《通玄經》曰:窈兮冥兮,應化無形兮。

其精甚真,

《通玄經》曰:又得陰陽和氣之精,天地萬物方能生成。

其中有信。

《通玄經》曰:夫道無形,其中有信。《南華經》曰:夫道有情有信,是相與為春夏秋冬四時行也。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

《通玄經》曰:四時為紀,自古及今,未嘗變易,謂之天理。

以閱眾甫。

《通玄經》曰:道者立而生萬物,故萬物之總,皆閱道之一孔;萬事之根,皆出道之一門。

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通玄經》曰:陰陽四時,生成萬物也。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此章《南華經?天地篇》言:古之畜天下者,一人無欲而天下足,一君無為而天下化,一主淵靜而百姓定,通於一,萬事畢。是以古之聖人枉曲弊己之能,抱守一君之無為治天下之法式,萬物自化,少則得治,不自矜伐於多能也。

曲則全,

《通玄經》曰:屈者所以求伸也,屈寸以伸尺,君子為之。

枉則直,

《通玄經》曰:枉者所以求直也,小枉而大直,君子為之。

窪則盈,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法於江海窪下,以成其廣。服此道者,不欲盈也。

弊則新,

《通玄經》曰:夫唯不盈,是以弊不新成。

少則得,

《通玄經》曰:凡古之人事欲少也。所謂事少者,秉要以偶眾,執約以治廣。事少者約所守也,故有道以理之法,雖少足以治。

多則惑。

《通玄經》曰:凡今之人能欲多也。所謂能多者,文武備具,動靜中儀,舉措廢置,曲得其宜。能多者,無不治也,所求多者,所得少而不知失,故無道以理之法,雖多足以亂。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古者君通於一則萬事畢,古能知一則天下無一不知,後世不能知一則天下無一則知。

抱一為天下式。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執一無為,君執一則治,無一則亂。一也者,無適之道也,萬物之本也,故君失一,其亂甚於無君也。君必執一而後能群治,然而戰戰慄慄,日慎一日,是以無為而一之成道也。所守甚約,所治甚廣。

不自見,故明;

《通玄經?自然篇》曰:不自見,故明。

不自是,故彰;

《通玄經》曰: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通玄經》曰: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長。

《通玄經》曰:不自矜,故長。

夫唯不爭,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無為不爭,故莫能與之爭。

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南華經》曰:素樸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

《通玄經》曰:古君道者,非所以有為也,所以無為也。智者不以得為事,仁者不以位為惠,可謂無為一矣。

誠全而歸之。

《南華經》曰:古之人貴夫無為也,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此章《通玄經》言:末世天子諸侯以天下一國為家,以萬物為畜,懷天下之大,有萬物之多,即氣實而志驕,譬猶飄風驟雨不可長久。是以古之聖人執柔弱,不敢飄風暴雨,故能長久。象天無怒,從道為善,天下長久也。

希言自然。

《通玄經》曰:善怒者必多怨,惟隨天地之自然而能聖理。

飄風不終朝,

《通玄經》曰:江海之大溢不過三日,飄風暴雨日中不出須臾止。

驟雨不終日。

《沖虛經》曰:夫江海大溢也,不過三日。飄風驟雨不終朝日,中不須突。

孰謂此者?天地。

《通玄經》曰:飄風驟雨,行強梁之氣。

天地尚不能久,

《通玄經》曰:飄風暴雨不終日,尚不能久而滅,而況於人乎?

而況於人乎?

《沖虛經》曰:不妄喜怒,賞罰不阿。《南華經》曰:古者聖人去德之累,喜怒也不動胸中則正,正則虛靜無為而無不為也。

故從事於道,

《通玄經》曰:是以聖人法天為善,弗為凶怒而成其德,故能長久。

道者同於道,

《南華經》曰:是上與下同道,上與下同道則不主。

德者同於德,

《南華經》曰:是下與上同德,下與上同德則不臣。

失者同於失。

《洞靈經》曰:當責眾人之惡者,視己善乎哉?《通玄經》曰:喜怒節則怨不犯也,怒出於不怒,怒無作色,是謂計得。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

《通玄經》曰:夫道之與德,若韋之與革,遠之則近,近之則疏,稽之不得,察之不虛。是故聖人若鏡,不將不迎,應物而不藏,勝物而不傷。

同於德者,德亦得之;

《通玄經》曰:德無所積而不憂者,亡其及也。故善者以弱為強,轉禍為福,積石成山,積水成河,積德成王。不積而成,未之有也。

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沖虛經》曰:然喜怒豈妄發哉,喜之復也必怒,怒之復也常喜,皆不中也,今吾心無逆順也。

信不足,

《洞靈經》曰:信全則天下安,信失則天下危。

有不信。

《洞靈經》曰:夫人不相信,由政不平,主不勤明也。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此章《南華經》言:大道以多跂亡羊,學者以多方喪道,故此楊朱墨翟師曠離朱,工倕曾史,巧辯聲色,事業不同,其於亡羊均也。擢亂六律,鑠絕竽瑟,塞師曠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聰矣;滅文章,散五綵,膠離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毀絕鈎繩而棄規矩,攦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削曾史之行,鉗楊墨之口,攘棄仁義,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且夫屬其仁義,雖通如曾史,屬其五聲,雖通如師曠,屬其五色,雖通如離朱;屬其五味,雖通如俞兒,非吾所謂聰明於道善於德也。吾所謂善者,善道無為而已矣。且夫失性有五聲色真味,取捨此五事者,皆生民喪命之大害也。而楊墨乃始離跂聲色,自以為得,非吾所謂得於道也。彼曾史楊墨師曠工倕離朱者,皆外立巧辯聲色之惑,而以燴亂天下者也,法之所無用也。

跂者不立,

《南華經》曰:駢拇枝指旁枝於手者,樹無用之指也,出乎性哉,而侈於德。多方乎仁義而用之者,列於五藏哉,而非道德之正也。

跨者不行。

《南華經》曰:附贅懸疣,多駢於足者,連無用之肉也,出乎形哉,而侈於性。多方駢之於五藏之情者,淫僻於仁義之行,而多方於聰明之用也。

自見者不明,

《南華經》曰:駢於明者,亂五色,淫文章,青黃黼黻之煌煌非乎?而離朱是已。

自是者不彰,

《南華經》曰:多於聰者,亂五聲,淫六律,金石絲竹黃鍾大呂之聲非乎?而師曠是已。

自伐者無功,

《南華經》曰:枝於仁者,擢德塞性以收名聲,使天下簧鼓以奉不及之法非乎?而曾史是已。

自矜者不長。

《南華經》曰:駢於辯者,累瓦結繩竄句,遊心於堅白同異之間,而敝跬譽無用之言非乎?而楊墨是已。

其於道也曰,

《南華經》曰:故此楊朱墨翟曾史師曠離朱工倕,皆多駢小成聰明聲色巧辯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也。

餘食

《南華經》曰:彼古正道而正性者,不失其性命自然之情,故合於道者,不為多駢而枝,於德者不為旁跂,長者不為有餘,短者不為不足,合自然之正也。今小成聲色,斷續人之性者也。故鳧脛雖短,續之則憂,鶴脛雖長,斷之則悲。故性長非所斷,性短非所續,無所去聲色之憂悲也。

贅行。

《南華經》曰:以生為附贅懸先,以死為次疣潰癰。古者人含其明則天下不鑠矣,人藏其聰則天下不累矣,人含其智則天下不惑矣,人藏其德則天下不僻矣。

物或惡之,

《南華經》曰:彼曾史楊墨師曠工倕。離朱者,皆外立小德而以爚亂天下者也,法之所無用也。

故有道者不處。

《南華經》老聃曰:余愧乎道德不行,故不取於小成楊墨之邪說也。是以莊子上不敢為仁義小成之操,而下不敢為楊墨淫僻之行也。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三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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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神部玉訣類(CH0303)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

經名: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金寇才質集。十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參校本:無求備齋影印清蔣元庭刊道藏輯要本(簡稱清刊本)。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四

古襄寇才質集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此章《沖虛經?天瑞篇》言:道無形埒變而為一氣,一氣九變而成混沌,混沌者,天地形變之始也。故有物混成,陰陽開闢,先天地生,輕清者上為天,重濁者下為地,道生天地也。

有物混成,

《通玄經?道原篇》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之謂也。

先天地生。

《南華經》曰:夫道無形,生天生地,先天地生者也。

寂兮寥兮,

《通玄經》曰:惟道無形,窈窈冥冥,寂寥淡漠,不聞其聲。

獨立而不改,

《通玄經》曰:陰陽道者,獨自一立而生萬物,自古及今,未嘗變易。

周行而不殆,

《通玄經》曰:天運地滯,四時為紀綱。剛柔相成,萬物乃生。

可以為天下母。

《南華經》曰:道之所在,無乎不可。《通玄經》曰:以天為父,以地為母,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

吾不知其名,

《通玄經》曰:吾強為之名,字之曰道。

字之曰道,

《洞靈經》曰:道者,自然之妙用。孝者,人道之至德。夫道包運天地,發育萬物,曲成形類,布置性壽,其功至實而不為物府,不為事官,無為功尸,捫求視聽,莫得而有,字之曰道。

強為之名曰大。

《通玄經?精誠篇》曰:道本無聲,聖人強為之名,以一大為稱。

大曰逝,

《南華經》曰:夫道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

逝曰遠,遠曰返。

《沖虛經》曰:夫道遠自太古,返至今日,年數故不可紀,天長地久,不可窮也。

故道大,

《通玄經》曰:大道陰陽者,氣之大者也。位居天外,至高無上,至深無下,包裹天地而無表裏,空洞覆載,周無所硋。

天大,

《通玄經》曰;天之有象者,形之大者也。

地大,

《通玄經》曰:地之有形者,形之大者也。

王亦大。

《南華經》曰:莫大於帝王,帝王之德配天地。

域中有四大,

《南華經》曰:又何知天地之足以窮四大之域。

而王居其一焉。

《通玄經》曰:天明日明,能照四方;君明臣明,域中乃安。

王法地,

《南華經》曰:莫富於地,春氣發而百草生,正得秋而萬寶成。

地法天,

《南華經》曰:莫神於天。《通玄經》曰:地承天,萬物形。

天法道,

《通玄經》曰:夫道至神,斡旋天運。《南華經》曰:夫道無形,覆載天地而不為巧。

道法自然。

《通玄經》曰:道者,自然之妙也。《南華經》曰:夫道無形,自本自根,自然之本也。

重為輕根章第二十六

此章《通玄經》言:末世天子公侯而志驕,而以自要尊貴,即萬乘之勢不足以為快,天下之富不足以為樂,為而自輕,躁而多欲,輕躁失本,亡天下也。

重為輕根,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無為而化者,持重而不輕也。持重以制輕,天下皆寧。

靜為躁君。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清靜之德者,閑靜而不躁也。處靜以持躁,天下皆安。君,根本也。

是以君子終日行

《南華經》曰:以禮為行,以樂為和,薰然慈仁,謂之君子。君子所以治國,賢人未嘗過而問勞佚焉。

不離輜重。

《南華經》曰:君子為政,豈敢輕乎。

雖有榮觀,

《通玄經》曰:君子之道,靜以修身。

燕處超然。

《通玄經》曰:君子之道,靜則下不擾,下不擾則民不亂。

奈何萬乘之主,

《通玄經》曰:萬乘之勢以萬物為功名,權任至重,不可自輕。

而以身輕天下。

《通玄經》曰:萬乘之勢自輕則功名不成。

輕則失臣,

《通玄經》文子問治國之本,老子曰:本在於治身,未嘗聞身治而國亂,身亂而國治者也。若為而自輕,則失君本。

躁則失君。

《通玄經》曰:即萬乘之勢不足以為快,天下之富不足以為樂,躁而多欲,縱欲失本。

善行章第二十七

此章《南華經》言:帝王之德配天地之無為,此乘天地之道,馳萬物之自治而用人群無為之道也。道德之本在於上立要,在於一人無為而天下治。常為五善無為之要,以救人物,天下皆善,是謂要妙。五善,救民也。

善行無轍跡,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無為,教不下堂而化行四海,不行而自治,行而無跡也。

善言無瑕謫,

《通玄經》曰:後世待言而使命,其於為治難矣。古者不言之命,古聖人所以為師,無一言而大動天下,其惟心行無為也,不言而自往,事而無傳。

善計不用籌筭,

《通玄經》曰:王通於一而萬事畢,聖人無為無智慮也,不謀而自當,不慮而自得。

善閉無關鍵而不可開,

《通玄經》曰:古者聖王在上,明好惡以示人,刑措而不用,不令而自禁。

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不施法令,風俗移易,其唯心行道也,不行而自制。《南華經》曰:古者約束不以繩索。後世待繩約而固者,寖其德也。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無為,明照天下,執道之要,秉要以救眾。

常善救人,故無棄人;

《通玄經》曰:天下之事不可為也,因其自然而推之,故人無棄人。《洞靈經》曰:救弊貴於省事。

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通玄經》曰:萬物之變不可救也,秉其要而歸之,故物無棄物。《洞靈經》曰:救弊貴於一令。

是謂襲明。

《通玄經》曰:道可以陰,可以陽,可以幽,可以明,積微成明。

故善人,不善人之師;

《通玄經》曰:人主者,民之師。

不善人,善人之資。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善用道者,乘人所資以立功,以其所不能託其所能,所治甚眾,所居甚要,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不祥。

不貴其師,

《通玄經》曰:教而不倦,所以治民也。賢師良友,捨而為非者寡矣。

不愛其資。

《南華經》曰:蓋師是而無非,師治而無亂乎?是明天地之理,萬物之情也。

雖知大迷,

《通玄經》曰:古人不小學,不大迷;不小惠,不大愚。末世雖知小學,大迷於道。

是謂要妙。

《通玄經》曰:治眾之本在於一要,天下安寧,要在一人。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此章《南華經》言:古者道惡乎隱而有真偽,皆因後世五帝道隱於小成,以偽其道而不真矣。古者大道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惡乎知仁義禮樂君子小人哉。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則民素樸。素樸而民性淳質而自治矣。及至後世五帝蹩躠懸贅為仁,提跂駢拇為義,而天下始疑惑於書學小成之偽矣。澶漫淫聲為樂,摘僻邪偽為禮,而天下始分離為律曆聲色之器矣。是故後世五帝大道樸散,造書利器為書器也。

知其雄,

《南華經》曰:五帝知其雄,造五聲也。《通玄經?下德篇》曰:雷霆之聲可以鍾鼓象也,風雨之變可以音律知也。聲可聞者,可得調也,調五音矣。

守其雌,為天下谿。

《南華經》曰:古者五聲不亂,孰為六律?守其雌,為天下谿。

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法於江海無為,為天下之谿,其德不離。是以至人不見可欲,心與神處,靜而體德,動而理通。

知其白,

《南華經》曰:五帝知其白,造五色也。明可見者,可得而蔽也。色可察者,可得而別也,別五色矣。

守其黑,為天下式。

《南華經》曰:古者五色不亂,孰為文彩?守其黑,為天下式。

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通玄經》曰:古者至人之治,虛無寂寞,修自然之道,漠然無為而天下和。

知其榮,

《南華經》曰:五帝知其榮,造律曆也。《通玄經》曰:夫至大天地不能函也,至微神明不能見也。大可睹者,可得而量也,量曆數矣。

守其辱,為天下谷。

《南華經》曰:古者白玉不毀,孰為珪璋?守其辱,為天下谷。

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法於江海。江海無為,為天下谷,其德乃足。不分争而財足,聖人淳樸而不散,淡然無欲而民自樸。

樸散則為器,

《通玄經》曰:及至五帝建律曆,別五色,異清濁,味甘苦,則樸散而為器矣。立仁義,修禮樂,則德遷而為偽矣。民飾智以驚愚,設詐以攻上,天下有能持之而未能有治者也,夫智能彌多而德滋衰。《南華經》曰:古者純樸不殘,孰為犧樽?道德不廢,安取仁義?情性不離,安用禮樂?後世殘樸以為器,工匠之罪也;毀道德以為仁義,五帝之過也。

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南華經》曰:狶韋氏得之於道,以挈天地無為;伏犧氏得之於道,以襲氣母之道;神農氏得之於道,以火德王;黃帝得之於道,以登景雲之天下。

故大制不割。

《南華經》曰:是以一人之斷制天下,譬之猶一覕夫唐虞,知賢人之利天下而不知其賊天下。夫唯割也,外乎賢者知之矣。

將欲章第二十九

此章《通玄經》言:末世天子諸侯以天下一國為家,以萬物為畜,懷天下之大,有萬物之多,即氣實而志驕,大者用兵侵小,小者倨傲凌下,無長久得在時,不在争,不在道,不在聖。土凝下不争高,故安而不危;水流下不争疾,故去而不遲。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夫習於行陣之事者,不知神化廟戰之權。夫好兵者未嘗不敗,争戰者未嘗不失,善游者溺,善騎者墮,各以所好,反自為傷,故為者敗之,執者失之,七國兵争亡天下也。

將欲取天下,

《通玄經》曰:國不欲貪竟得得,在天下與之,不在於自取仁義,則得。

而為之兵争,

《通玄經》曰:夫欲名是有而為之争之,吾見其不得已。

吾見其不得已。

《通玄經》曰:雖執而得之,不留也。夫名不可以求而得也,在天下與之。與之者歸之天下,所歸者,德也。若無德者,民不歸也。不歸用兵,即危道也,吾見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

《洞靈經》曰:天下之神器也,帝王之重位也。

不可為也。

《通玄經》曰:天下大器也,不可執也,不可為也。

為者敗之,

《通玄經》曰:夫好名者未嘗不中,善游者溺,各以所好,反自為傷,故曰為者敗之也。

執者失之。

《通玄經》曰:夫争利者未嘗不窮,善騎者墜,各以所好,反自為傷,故執者失之。

故物

《通玄經》曰:禍福同門,利害之反,不可不察也。

或行或隨,

《沖虛經》曰:或長或短。

或煦或吹,

《沖虛經》曰:或美或醜。

或強或羸,

《沖虛經》曰:或怡或厲。

或載或隳。

《沖虛經》曰:或是或非。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得在時不在争,治在道不在聖。土凝下不争高,故安而不危;水流下不争疾,故去而不遲。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去甚,

《通玄經》曰:為強之本在於守弱,是以聖人守柔弗強,故能成其王,天下長久。

去奢,

《通玄經》曰:節用之本在於去奢,是以聖人去奢侈也,不敢驕奢,故能長久。

去泰。

《通玄經》曰:去.驕之本在於虛無,是以聖人去驕泰也,不敢驕溢,故能長久。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此章《通玄經》言:七國人臣舉不義之兵,至於伏尸流血,相交於前。兵革之所起,天下大亂,好勇危亡之道也。兵者,凶器。戰者,危事。鳴鐸以身自毀,膏燭以明自煎,武勇因強梁死,辯士因智能亡。人有橫死,非命而亡,以寡犯眾,以弱凌強,兵共殺之,好兵危亡之道也。今七國亂臣好兵鬬戰,天下大亂也。

以道佐人主者,

《通玄經》曰:古者人臣理國家,治境內,行道德,布德施惠,此為上也。

不以兵強天下,

《通玄經》曰:古者姦邪不生,安樂無事,天下和平,智者無所施其榮,勇者無所措其威,不用兵強天下。

其事好還。

《通玄經》曰:戰國用兵而自容,邪人諂而陰謀,遽而驕主而用其#1,亂人以成其事。

師之所處,荊棘生焉。

《通玄經》曰:七國舉兵為難,路無緩步,田無立苗,荊棘生焉。

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通玄經?微明篇》曰:起師十萬,日費千金,師旅之後,必有凶年。

故善者果而已,

《通玄經》曰:甲兵之利,不足以恃強。

不敢以取強。

《通玄經》曰:古者勇於不敢則活。

果而勿矜,

《通玄經》曰:古者守柔弱不敢以自強,故能矜。

果而勿伐,

《通玄經》曰:勇於一能,未可廣應於治也。

果而勿驕,

《通玄經》曰日:古之勇者不以力為暴,可謂一於道矣。

果而不得已,

《通玄經》曰:敵來加己,不得已而用。

是果而勿強。

《通玄經》曰:古兵守柔弱者,生之徒也,天下活矣。

物壯則老,

《沖虛經》孔子謂子路曰:由能勇而不能怯。《通玄經》曰:武勇以強梁死,辯士因智能亡。

是謂不道,

《通玄經》曰:人有橫死,非命而亡,以寡犯眾,以弱凌強,兵共殺之,兵強不道,不道早已。

不道早已。

《南華經》曰:不恬不愉非道也,非德也,不道早已。

夫佳兵章第三十一

此章《南華經》言:昔趙文王喜劍,劍士夾門三千餘人,日夜相擊於前,死傷者歲百餘人,好之不厭,太子悝患之,請莊子說止王之好。莊子見王曰:臣有三劍,唯王所用。王曰:願聞三劍。莊子曰:有天子劍,有諸侯劍,有庶人劍也。天子之劍匡諸侯,天下服矣;諸侯之劍四封之內無不賓服矣;庶人之劍一旦命絕,無所用於國事。今大王有天子之位而好庶人之劍,臣竊謂大王薄之。王乃芒然自失,牽而上殿,宰人上食,王三環之。莊子曰:大王安坐定氣,劍事已畢奏矣。於是文王不出宮三月,劍士皆服斃其所處也。論兵有六凶,終非吉事,不可常用也。

夫佳兵者,

《通玄經》曰:兵者凶器,戰者危事。

不祥之器。

《通玄經》曰:好用兵器,逆之至也。

物或惡之,

《通玄經》曰:兵殘天下,萬民騷動,殺戮無罪,民之所讎,物或惡之。

故有道者不處。

《通玄經》曰:君子務道德,不重用兵也。

君子居則貴左,

《洞靈經》曰:陽德居左。

用兵則貴右。

《洞靈經》曰:陰刑居右。

兵者不祥之器,

《通玄經》曰:故兵者,不祥之器。

非君子之器,

《通玄經》曰:兵者,非君子之器,非君子之寶也。

不得已而用之,

《通玄經》曰:用兵有五,二曰應兵,不得已而用之,謂之應兵。應兵勝,此天道之所成也。

恬淡為上。

《通玄經》曰:恬然無思,淡然無慮,以恬養智,恬愉無矜而得乎和。

勝而不美,

《通玄經?上仁篇》曰:兵殺傷人,勝而不美。兵莫毒於憯乎心,鏌鋣為下。

而美之者,是樂殺人也。

《通玄經》曰:戰國不義之兵,至於伏尸流血相交,是樂殺人也。

夫樂殺人者,

《通玄經》曰:春秋舉兵以自為者,眾去之。眾之所去,雖大必亡。

不可得志於天下。

《通玄經》曰:故為他戰者不能成其王,為身求者不能立其功。

吉事尚左,

《南華經》曰:夫道有左。左,陽也。

凶事尚右。

《南華經》曰:夫道有右。右,陰也。

偏將軍處左,

《南華經》疏云:左陽主生。

上將軍處右。

《南華經》疏云:右陰主殺。

言以喪禮處之

《通玄經?上仁篇》曰:以喪禮處之。

殺人眾多,以悲哀泣之,

《通玄經》曰:戰敗以悲哀泣之。

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道常無名章第三十二

此章《通玄經》言:上古行道德者,天祐之,地助之,鬼神輔之,四夷歸之,景星見,祥雲布,黃龍下,甘露降,醴泉出,嘉穀秀,芝草生,連理枝,鳳凰集其庭,麒麟遊其郊,蛟龍宿其沼,海不波湧,河不滿縊,日月星辰不失其度,風雨時順,五穀豐登。此古行道神明感應嘉祥十瑞也。

道常無名,

《通玄經?道原篇》曰:古道無名者,無言也。無言者,作始也。作始者,始作結繩之樸也。

樸雖小,

《通玄經》曰:古人之道,心欲小也,志欲天也。心欲小者,禁微欲也;志大者,無不治也。所持甚小,所任甚大,故有道以理之法雖小足以治。

天下不敢臣。

《南華經》曰:古者大道至德之世,蠢動而相使不以為賜,素樸而民性得自治矣。

侯王若能守,

《南華經》曰:古者帝王以無為為常。

萬物將自賓。

《南華經》曰:無為而無不為,萬物自化。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通玄經》曰:陰陽和合,甘雨時降。

民莫之令而自均。

《通玄經》曰:不言之令,古聖人所以為師。雖無一言,天下萬民化。

始制有名,

《通玄經》曰:後世小成有名者,有言也。有言者,遂事也。遂事者,成書學之器也。

名亦既有。

《通玄經》曰:今人之道智欲圓,行欲方,能欲多,事欲少。智圓者無不知也,行方者有不為也,能多者無不治也,事少者約所持也。所見大者,所知小而不知失,故無道以理之法,雖大足以亂。

夫亦將知止,

《南華經》曰:知止乎?其所不知至,知止矣。

知止所以不殆。

《南華經》曰:人莫鑑於流水而鎰於止水,唯止能止眾止。

譬道之在天下,

《通玄經》曰:故道之在天下,譬猶江海不為也。

猶川谷之與江海。

《通玄經》曰:江海不為,能取百川,不求故能得。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四竟

#1 此處疑有脫誤。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之五

古襄寇才質集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此章《南華經》言:古者聖人,毀志之勃。貴富顯嚴名利此六者,勃志也。不動胸中則正,正則虛靜無為而無不為也。是以古之聖人有知人之智自知之明,有勝人之力自勝之強,有知足之富強行之志。有斯六德也,生有德業不失其所之久,死有而名不亡永傳之壽。故名六德,久壽也,知人者智。

知人者智,

《通玄經》曰:知賢之謂智,智莫大於知人,知人則無亂政。

自知者明。

《通玄經》曰:愛賢之謂仁,敬賢之謂禮。

勝人者有力,

《通玄經?下德篇》曰:勝人者有力,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者也。能得人心者,叉自得者也。

自勝者強。

《通玄經》曰:自勝者強,能強者必用人力者也。未有得己而失人者也,未有失己而得人者也。

知足者富。

《通玄經》曰:足用之本在於省儉,不須財而富。

強行者有志。

《通玄經》曰:古者不以賤為危,不醜窮,無人非。

不失其所者久。

《通玄經》曰:故知生之情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知命之情者,不憂命之所無奈何。

死而不亡者壽。

《通玄經》曰:,君子雖死亡,其名不滅。名聲傳於後世,何往而不壽。

大道汎兮章第三十四

此章《南華經》言:莫神於天,莫富於地,莫大於帝王。故帝王之德,配天地之富貴,此古聖人乘天地之富貴,馳養萬物而用人羣愛養之道也。經不為大#1,萬物歸之,故能成其天下之大,遵道養民也。

大道汎兮,

《南華經》曰:以道汎觀而萬物之應備,汎愛萬物,天地一體也。

其可左右。

《通玄經》曰:大道無所不可。可在其理,見可不趍,見不可不去。可與不可,相為左右,相為表裏。

萬物恃之

《南華經》曰:夫道韰萬物而不為戾,澤及萬世而不為仁。

以生而不辭,

《通玄經》曰:夫道者,萬物恃之以生,莫知其德。

功成不名有。

《通玄經》曰:大常之道,生物而不有,莫知其德。

愛養萬物而不為主,

《通玄經》曰:大常之道,收藏畜積而不加富,布施稟受而不益貧,愛養萬物而不為主。

常無欲,可名於小;

《南華經》曰:刻彫萬物眾形而道不為巧作,不為而自成。萬物歸之不為主,可名於大。

《通玄經》曰:大常之道,化成而不宰。《洞靈經》曰:道者不為謀府,不為事官,其功至妙,不為功主。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是以聖人以道汎愛,愛下故能成其大。

終不為大,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法於江海。江海愛下,終不為大,百川歸之,故能成其大。

故能成其大。

《南華經》曰:夫道惠施以此,為大觀於天下。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此章《南華經》言:上古神農之世,卧則居居,起則于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與麋鹿共處,耕而食,織而衣,無有相害争競之心,此大道之世,至德之隆也。執道安泰,天下太平也。

執大象,

《通玄經》曰:執道者,德全。德全者,聖人之道也。古者三皇得道之統立於中央,無為為之而合乎道,無為言之而通乎德。

天下往。往而不害,

《通玄經》曰:古者灾害不生,禍亂不作,天下和平,治之本也。

安平泰。

《南華經》曰:古者智謀不用,必歸其天,此之謂太平,治之本也。

樂與餌,

《南華經》曰:甘其食,樂其俗。

過客止。

《南華經》曰:安其居。《通玄經》曰:古聖人之牧民也,使各便其性,安其居處,無由相過。

道之出口,

《通玄經》曰:夫道不可以辯言,言而非道也。古道不言而治。

淡乎其無味。

《通玄經》曰:夫道者淡然無欲,漠然無為,淡兮無味,不慮而得。

視之不足見,

《通玄經》曰:夫道不可以明見,見而非也。任目而明視者,勞心而不明。待目而照見,其於為治,難矣。視知其明謂之失道,古者不視而見。

聽之不足聞,

《通玄經》曰:夫道不可隊聰聞,聞而非也。以耳聽治,苦心而無功。待耳而聰聽,其於為治,難矣。聽知所聞謂之失道,古者不聽而聰。

用之不可既。

《通玄經》文子問曰:王者得其百姓歡心,為之奈何?老子曰:若江海即是也。淡乎無味,用之不既,先小而後大。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此章《南華真經?胠筐篇》 言:善人不得聖人之道不立,盜賊不得聖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則聖知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魯酒薄而邯鄲圍,聖人生而大盜起;故掊擊緘縢扃鐍之聖智,縱捨斗斛權衡之盜賊,而天下始治矣。故曰: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斗斛權衡之器生盜竊也。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

《南華經》曰:後世雖重聖智而治天下,則是重利盜竊也。為之斗斛以量之,則并與斗斛而竊之。

將欲弱之,必固強之;

《南華經》曰:後世聖人生智而大盜起,為之權衡以稱之,則并與權衡而竊之。

將欲廢之,必固興之;

《南華經》曰:古者聖人而智已#2死,則大盜不起,天下平而無事。後世為之符璽以信之,則并與符璽以竊之。

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南華經》曰:後世聖人若智不死,大盜不止,為之仁義以矯之,則并與仁義而竊之。

是謂微明。

《通玄經?微明篇》曰:道可以陰,可以陽,可以幽,可以明。約而能張,幽而能明,含陰吐陽,而章三光,先敬小微,然後大明。

柔弱勝剛強。

《通玄經》曰:道可以弱,可以強,可以柔,可以剛。柔而能剛,弱而能強,始於柔弱,成於剛強,積柔成剛,積弱成強。

魚不可脫於淵,

《南華經》曰:夫函車之獸介而離山則不免網罟之患,吞舟之魚碭而失水則螻蟻苦之,故禽獸不厭高,魚鼈不厭深。若泉乾涸,魚相處於陸地,相呴以濕,相濡以沬,不能救涸,不如相忘於江湖。魚相造乎水,相造乎水者,穿池而養給,故曰魚不可脫於淵。

國之利器,

《南華經》曰:後世聖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之聖智生盜竊也。若竊仁義并斗斛權衡符璽珠玉之利者,雖有軒冕之賞弗能勸,斧鉞之威弗能禁。此重利盜賊而使不可禁者,是乃後世聖人利器教民之過也。聖人不厭樸,不如相忘於道術。人相造乎道,相造乎道者,無事而生定,故曰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不可以示人。

《南華經》曰:絕聖棄智,大盜乃止#3;擿玉毀珠,小盜不起#4,焚符破璽,而民樸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不可以示人。

道常無為章第三十七

此章《南華經》言:夫一道無為,覆載萬物者也,洋洋乎大哉,是故君子不可以不剖心無為於道焉。無為為之之謂大,無為言之之謂德,大德而已矣。古者無為自化,天下大治也。

道常無為,

《通玄經》曰:無為者,道之常也。

而無不為。

《通玄經》曰:大道無為,萬物自生而無不為。

侯王若能守,

《南華經》曰:君子臨蒞天下,莫若無為也。無為也,而後安其性命之情。

萬物將自化。

《南華經》鴻蒙謂雲將曰:汝徒處無為,而物自化。化而欲作,

《通玄經》曰:民欲作動者,信令殊也。不誠心於道,令勤於上,不應於下。

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

《通玄經》曰:古之聖人以道鎮之,在上無為,民化如神。

無名之樸,亦將不欲。

《南華經》曰:萬物殊理道不私,故無名。無名,故無為。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

不欲以靜,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無為也。無為者,守靜也,守靜能為天下王。

天下將自正。

《通玄經》曰:上反清靜,物將自正。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此章《南華經?智北遊篇》言:上古聖人行不言之教,無為而天下治,故三皇道不可致,五帝德不可至,三王仁可為也,商周義可虧也,五霸禮相偽也,七國兵相亂也。故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失禮而後兵。夫禮者,五常之末,道之華,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通玄經?上德篇》曰:高莫高於天也,天道無為尊高,聖人法之,天下定矣。天道,上德也,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通玄經》曰:下莫下於地也,人道有為卑下,君子體之,天下亂矣。人道,下德也,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通玄經?上仁篇》曰:上古三皇上德無為者,天下歸之。

下德為之而有以為。

《通玄經》曰:後世五帝下德有為者,四海歸之。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通玄經》曰:三皇上仁者,海內歸之。

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通玄經》曰:商周上義者,一國歸之。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

《通玄經》曰:五霸上禮者,一鄉歸之。

則攘臂而仍之。

《通玄經》曰:七國無此道德仁義禮五者,民不歸也。不歸用兵,則攘臂而仍之,天下大亂。

故失道而後德,

《南華經》曰:五帝失道而後用德,德不可至也。

失德而後仁,

《南華經》曰:三王失德而後用仁,仁可為者也。

失仁而後義,

《南華經》曰:商周失仁而後用義,義可虧也。

失義而後禮。

《南華經》曰:五霸失義而後用禮,禮相偽也。

夫禮者,

《通玄經》曰:末世為禮者,淺行之謂之仁義,薄行之謂之禮智,淺行之則薄得福。夫禮者,實之文也。《南華經》曰:聖人行不言之教,道不可致,德不可至,仁可為也,義可虧也,禮相偽也。夫禮者,道之華也。

忠信之薄,

《通玄經》曰:末世修仁義則正一國,修禮樂則正一鄉,德薄者小。

而亂之首。

《通玄經》曰:五霸用禮為兵,主為亂首。《南華經》曰:夫禮者,而亂之首也。

前識者,

《通玄經》曰:古之為道者,深行之謂之道德,淺行之則厚得福,盡行之天下服。

道之華,

《通玄經》曰:古者修道德則正天下,德厚者大也。

而愚之始。

《通玄經》曰:五帝用德道先稱,古雖愚而德有餘。《南華經》曰:古者至德之世,其行徐徐,其覺于于。

是以大丈夫,

《通玄經》曰:是以大丈夫恬然無思,淡然無慮,行乎無路,遊乎無怠,出乎無門,入乎無房,屬其精神,偃其知見,則內修其本,不外飾其末,道德無為也。

處其厚不處其薄,

《通玄經?上仁篇》文子問:仁義禮何以生亂,為薄於道德也?老子曰:為仁者必以人道哀樂論之,為義者必以人事取與論之。四海之內,哀樂不能徧,竭府庫之財貨,不足以贍萬民驕奢。故知不如修道而行德,因天地之性,萬物自正而天下贍。仁義因人情而附,故薄之也,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

居其實不居其華。

《通玄經》文子問師曰:後世仁義禮何以用兵刑,為薄於道德?老子曰:古者循性而行謂之道,得其天性謂之德,道德淳厚,不用兵刑也。後世德性失,然後用仁義,仁義澆薄,用兵刑也。是以大丈夫居其實,不居其華。

故去彼取此。

《通玄經》曰:故去彼取此,天殃不起。得於此者忘於彼,則咎去福來。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此章《通玄經》言:太古聖人修足譽之德,不求人之譽,己所以得天下者,非謂其履勢位稱尊號也,言善運天下之心,得天下之力也。後世有南面之名,無一人之譽,而失天下也。桀紂不為王,湯武不為放。古者聖人天下數譽而不益善,至譽無譽,得至道之要也。體天無譽,天下長久也。

昔之得一者:

《沖虛經》曰:道無形埒,一氣九變,復變而為一。一者,天地人物形變之始也。

天得一以清,

《南華經》曰:天無為以之清。

地得一以寧,

《南華經》曰:地無為以之寧。

神得一以靈,

《南華經》曰:夫恬淡寂寞、虛靜無為者,此養神之道也,則憂患不能入,邪氣不能襲,年壽長矣。昔廣成子得之於道,千二百歲而形容未嘗衰。

谷得一以盈,

《通玄經》曰:百川並流,不注海者不為谷。河海之源淵,流而不歇。

萬物得一以生,

《南華經》曰:萬物不得不昌,此其道與?

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

《洞靈經》曰:古者侯王不貴其儀,不采其譽,可謂有識者也。

其致之,

《南華經》曰:政一則不二。

天無以清將恐裂,

《通玄經》曰:天二氣則成虹,陽不能常。且冬且夏,月不知晝,日不知夜。

地無以寧將恐發,

《通玄經》曰:地二氣則洩藏,陰不能常。

神無以靈將恐歇,

《通玄經》曰:人二氣則生病,形勞而不休則歇,神用而不已則滅,神傷於喜怒思慮之患者,神盡而形斃矣。《南華經》曰:形勞而不休則弊,神用而不已則勞,勞則竭,竭則滅矣。

谷無以盈將恐竭,

《通玄經》曰:溝池澇則溢,旱則枯,川竭而谷虛,丘夷而淵塞。

萬物無以生將恐滅,

《通玄經》曰:物之生也,草木英華;物之死也,草木枯槁。

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蹙。

《通玄經》曰:在上不驕,高而不危,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貴。若高危滿溢,不能長久。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通玄經?符言篇》曰:人有三怨,不知之乎?爵高者人妬之,官大者主惡之,祿厚者人怨之。夫爵益高者意益下,官益大者心益小,祿益厚者施益博,修此三者怨不作,故貴必以賤為本,高必以下為基。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

《通玄經?道原篇》曰:聖人自謂孤寡不穀,歸其本根。

此其以賤為本邪?非乎?

《通玄經》曰:志弱而事強,託小以包大,聖人法道之損者,所以自賤也。損則大,天下長久,此天道之所成也。

故致數譽無譽,

《南華經》曰:上古聖人并包天地,澤及天下,而不知其誰氏,是故生無爵,死無謚,實不聚,名不立,此之謂大人。天下數譽而不加善惡,識所以貴哉,至譽無譽矣。

不欲碌碌如玉,珞珞如石。

《通玄經?符言篇》曰:古者無為尸名,不為謀府,不為事任,不為智主,藏於無形,行於無怠,不為福先,不為禍始,始於無名,動於不得。己欲福先無視,欲利先遠害,故無為而寧者,失其所寧即危,無為而治者,失其所治即亂。故不欲碌碌如玉,珞珞如石。

反者道之動章第四十

此章《南華經》言: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兩者陰陽交通成和,而萬物生焉。或為之紀而莫見其形,消息盈虛,一晦一明,日改月化,日有所為而莫見其功,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歸,始終相反乎無端,而莫知其所窮。夫天地寒暑,乃道陰陽之動用,生化萬物之有無也。

反者道之動,

《通玄經》曰:陰氣勝變為陽,反者道之動也。

弱者道之用。

《通玄經》曰:陽氣勝變為陰,弱者道之用也。

天下之物

《通玄經》曰:天地之道,有無相生,萬物化也。《沖虛經》曰:萬物生化,出入化機,常生常化。

生於有,

《通玄經》曰:萬物動而與陽同波,萬物生也。《沖虛經》曰:萬物有生,皆出於機而常生也。萬物生者,不得不生。終者,生之必生者也。

有生於無。

《通玄經》曰:萬物靜而與陰同德,萬物化也。《沖虛經》曰:萬物有化,皆入機而常化也。萬物化者,不得不化。生者,化之必終者也。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五竟

#1 經不為大:『經』疑為『終』。
#2 聖人而智已死:『而智』二字疑衍。
#3 大盜乃止:原本作『大盜乃至』,據清刊本改。
#4 小盜不起:『盜』原作『道』,據清刊本改。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六

古襄寇才質集

上士聞道章第四十一

此章《南華經》言:古者言惡乎隱而有是非,皆因周學,言隱於文華,故有儒墨之是非,儒墨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虧也。周世天下儒墨之治方術者多矣,皆以其有為,術學亂於天下不可加矣。古之所謂道術者,果乎隱於儒學諸子。有刻意尚行,離世異俗,高論怨誹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淵者,夷齊、屈原之所好也。有語仁義忠信恭儉推讓為修而已矣,此平世之士,教誨之人遊居學者,孔子、孟軻之所好也。有語大功,立大名,理君臣,正上下為治而已矣,此朝廷之士,尊主強國之人致兼功并者,伊尹、周公之所好也。有就藪澤,處閑曠,釣魚閑處,無為而已矣,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閑暇者,巢父、許由之所好也。若夫古士不刻意而高,無仁義而脩,無功名而治,無江海而閑,無不忘,心清靜也,無不有,道無為也,淡然無極而眾美從之,此天地無為之道,聖人清靜之德,天下大治也。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通玄經》曰:上古法天無為,法天者,治天地之道也,清靜無為是謂天道也。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

《通玄經》曰:中世尚賢形教,尚賢者,疑惑之原也。中世守德而不懷道,道滅而德興。

下士聞道,大笑之,

《通玄經》曰:下世任臣才學,任臣者,危亡之道也。下世繩繩,唯恐失學。《南華經?秋水篇》言:北海若謂河伯曰:伯夷辭之以為名,仲尼語之以為博,此其自多於學,以笑道無為之少,不似爾河伯自多於水,以笑北海之少乎?夫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井之墟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夏之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學之教也。今爾出於涇河涯淚,觀於大海,乃知爾醜,爾將何與語大理矣。天下之水莫大於海,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尾閭泄之,不知何時已而不虛。春秋不變,水旱不知。此其過江海之流,不可為量數。而吾未嘗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於天地而受氣於陰陽,吾在天地之間,猶小石小木之在大山。方存乎見少,又奚敢以自多。計四海之大在天地之間也,不似疊空之在大澤,豈足為大乎?計中國之多在海內也,不似稊米之在太倉,豈為多乎?計人物之多在九州也,不似毫毛之在馬體,豈足多乎?五帝之所連,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憂,任士之所勞,盡此大小各有限矣。以其至小求窮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亂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觀之,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窮至大之域?夫自細視大者不盡,豈不自失乎。

不笑不足以為道。

《南華經》辯士公孫龍問於魏公子牟曰:龍少學先生之道,長而明仁義之行,合同異,離堅白,窮眾口之辯,以笑莊子之言,茫然異之。公子牟隱几大息,仰天而笑曰:子獨不聞坎井之蛙乎?謂東海之鼈曰:吾樂大與,夫子奚不來入觀之?東海之鼈左足未入,而右膝已縶矣,於是逡巡而却,告蛙吾之海曰#1:夫千里之遠,不足以舉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極其深。於是坎蛙聞之適適然自驚,規規然自失。觀於莊子極妙之言,爾自適一時之利者,是非坎井之蛙與?子乃規規然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辯,是真用管窺天,用錐指地,不亦小乎?#2往矣。公孫龍口呿而不能合,舌舉而不能下,乃逸而走。

建言有之:

《南華經》盜跖謂孔子曰:且吾聞之古者耕而食,織而衣,無有相害兵殺之心,此至德之隆,天下太平也。然而黃帝不能致德,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唐虞作,立群臣,湯放其主,武王殺紂。自是之後,以強凌弱,以眾暴寡。湯武已來,皆亂人之徒也,豈足貴尚哉?今子修文武之道,掌天下之辯,以教後世,縫衣淺帶,澆薄不淳,失其古樸,天下為亂矣。

明道若昧,

《南華經》曰:古之士內直道善無為者,與天為徒。今之士外曲禮敬有為者,與人為徒。

進道若退,

《南華經》曰:古之士無為治其內,而不有為治其外。今之士有為治其外,而不無為治其內。

夷道若纇,

《南華經》曰:古之人外化而內不化,無為守其內而不為其外。今之人內化而外不化,有為守其外而不守其內。

上德若谷,

《通玄經》曰:古之士味道不捨也,今之士捨道不味也。釋道而任學者危,棄德而用才者困。

大白若辱,

《通玄經》曰:上古之士大白若辱,明白太素,無為復樸。今下世之士,以聰明為治者,勞心而不明以智慮為治者,苦心而無功。

廣德若不足,

《南華經》曰:上古之士盛德若不足。《通玄經》曰:上士廣德若不足也。今士不達真道者,雖智統天地,明辯日月,辯解連環,辭潤金石,猶無益於天下。夫察於刀筆之跡者,不知無為治亂之本。

建德若偷,

《通玄經》曰:上古無為者,即無事累。無累之人,即天下為形影相隨無為矣。下世之士,目察秋毫之末者,耳不聞雷霆之聲;耳調金石之音者,目不見太山之形。故小學有所志,則大道有所忘。

質直若渝,

《通玄經》曰:今上觀至人之倫,深原道德之意,下考世俗之行,乃足以羞,羞恥不治也。

大方無隅,

《通玄經》曰:上古之士,道至大者無規矩。後世以仁義禮樂為規矩,而知規矩之所用者能治人。上用規矩者,下亦有規矩之心巧之具也,而.非所以治矣。

大器晚成,

《通玄經》曰:上古之士,德至大者無器用,大正不險,故民易導。後世小辯害道,小能喪德。夫通於一學,察於一能,可以曲說,未可廣應於教治也。

大音希聲,

《通玄經》曰:上古之士,道至大者無音聲,至終復樸,民無為匿。後世小善破治,小技喪樸。夫辯於一辭,審於一技,可以曲說,未可廣應於治教也。

大象無形,

《通玄經》曰:上古之士,樸至大者無形狀,清目不視,靜耳不聽,閉口不言,委心不慮,棄聰明,反太素,休精神,去智故,無好憎,是謂大通。

道隱無名。

《南華經》曰:夫尊古而卑今,學者之流也,且以狶韋氏之流觀今之世,其孰能不僻學?唯古至智厚德至人,乃能游道於世而不僻學,順人無為而不失己性,彼教不學於智,承意於道,不彼於學。《通玄經》曰:幽隱玄默,無為而治,不知所為而功自成者,聖人之道也。

夫唯道,

《通玄經》曰:所謂古真人者,性合乎道也,治其內不治其外,以遊天地之根,芒然彷徉乎塵垢之外,逍遙乎無事之業,機械智巧不載於心,不學而知,不視而見,不為而成,不治而辯,逍遙無為也。天下自化,此真人之遊純粹素道。

善貸且成。

《南華經》老聃謂陽子居曰:明王之治,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為也,化貸萬物而民弗恃,不有顯名使物自喜,立乎不側而遊於道,無有者也。古者至人立於不貸之圃,逍遙無為也。不貸者,無出也,不推於物矣。

道生一章第四十二

此章《通玄經》言:夫道者,原產有始,始於柔弱,成於剛強。欲剛者必以弱守之,積弱成強。觀其所積,以知存亡。太古聖人以道鎮之而損沖氣,守柔弗強,以功名自化,故能成其王。《南華經》曰:古聖毀志之勃,嚴惡二者,勃志也,不動胸中則正,正則虛靜無為而不為#3;故作是章戒王稟道謙和也。

道生一,

《通玄經?九守篇》曰:天地未形,窈窈冥渾而為一,寂然澄清者,道也。道生一,天也,清微為天。

一生二,

《通玄經》曰:一生二,地也,重濁為地。

二生三,

《通玄經》曰:二生三,人也,精氣為人。

三生萬物。

《通玄經》曰:三生萬物,粗氣為蟲,剛柔相成,萬物乃生。

萬物負陰而抱陽,

《通玄經》曰:萬物負陰而抱陽,是以木實生於心,草實生於英。

沖氣以為和。

《通玄經》曰:沖氣以為和,和居中央,是以胎卵生於中央。《南華經》曰:萬物以形相生,九竅者胎生,八竅者卵生。《沖虛經》曰:沖和氣者為人。

人之所惡,

《通玄經》曰:小人情性,皆好強而惡弱,好剛而惡柔,而不知失。

唯孤寡不穀,

《通玄經?道原篇》曰;王公有功名,孤寡無功名,守謙損也。

而王公以為稱。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日損冲氣,不敢自滿,日進以謙,功德不衰,天道然也。

故物或損之而益,

《通玄經?符篇》曰:德少而寵多者譏,才下而位高者危,無大功而有厚祿者微,故物或益之而損,損之而益。

益之而損。

《通玄經》曰:福莫大於無禍,利莫大於不喪,故物或益之而損,損之而益。

人之所教,

《南華經》曰:儒曲禮:敬者所教,謙損也。

我亦教之。

《通玄經》曰:柔弱者生之徒也,柔弱為上。

強梁者,不得其死,

《通玄經》曰:末世而志強梁之氣,故不能久,強梁者死。

吾將以為教父。

《通玄經》曰:剛強者,死之徒也,剛強為下。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此章《南華經?天道篇》言:夫虛靜恬淡,寂寞無為,純粹素樸者,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萬物之本也。明此無為以南面,陶唐為君也;明此無為以北面,虞舜為臣也。聖王以此無為處於君上,帝王天子之德也;老聃以此無為處於臣下,玄聖素王之道也。逸士以此虛靜退居而閑遊江海,山林之士服;士人以此恬淡進為而撫世,則功大名顯天下一也。靜而聖,動而王,無為也而尊,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争美,故老聖言:吾是以得知無為之有益,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矣。無為有益也。

天下之至柔,

《通玄經》曰: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馳騁天下之至堅。

《南華經》曰:水流乎無形,發泄乎太清。夫水之汋也,無為而才自然矣。

無有入於無間,

《通玄經》曰:無有入於無間。《南華經》曰:天門者,無有也。萬物出乎無有,有不能以有為有,有必出乎無有,而無有一,無有出,無本入無竅。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無見其形,是謂天門。

吾是以知

《南華經》曰:老聃無為處於臣下,玄聖素王之道也。

無為之有益。

《通玄經?自然篇》曰:天地之道,無為而備,不求而得,吾是以知其無為而有益也。

不言之教,

《南華經》曰:上古聖人行不言之教,立不教,坐不議,虛而往,實而歸,故有不言之教,無為而心成者也。大道不稱,大辯不言。

無為之益,

《南華經》曰:玄古之君,天下無為也,天德而已矣。無為為之謂天,無為言之謂德。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

天下希及之。

《通玄經》曰:有益之本在之無益,故無益於治,有益於亂者,玄聖不為也。

名與身章第四十四

此章《南華經》言:不仁之人而貪富貴名利之惠,反以害其身。楚威王聞莊周賢,使使厚幣之,許為相,莊周謂楚使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養食之數歲,衣以文繡,食以芻菽,及其牽而入於太廟,雖欲為孤犢,其可得為乎?子亟去,無汙我。有國者羈,終身不仕,自快無為之道焉。魯君聞顏闔得道之人也,使人以幣先焉,顏闔不受,真惡富貴也。故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緒餘以為國家,其土苴以治天下。由此觀之,帝王之功,聖人之餘事也,非所以完身養生也。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棄生以殉物於名利,豈不悲哉。今且有人於此以隋侯之珠彈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則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輕也。夫生者豈特隋珠之重哉,名利喪身也。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故作是章焉。

名與身孰親?

《南華經》曰:伯夷、叔齊、鮑焦、介子推,此四子者,重名輕死。

身與貨孰多?

《南華經》曰:昔者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干,故龍逢斬,比干剖,萇弘肔,子胥糜。此四子之賢是好名利者也,而身不免乎戮。

得與亡孰病?

《南華經》曰:此其伯夷、叔齊、比干、子胥之屬,所以論長生安體樂意之道,不亦遠乎?

是故甚愛必大費,

《通玄經》曰:虎豹之文來射,猨狄之捷來格,鳴鐸以聲自毀,膏燭以明自煎。武勇因強梁死,辯士因能亡。

多藏必厚亡。

《南華經》曰: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剝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桂漆有用割剝亡身,而不知櫟樹無用之用得終天年。

知足不辱,

《南華經》曾子曰: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養志者忘名,養形者忘利,致道者忘心。

知止不殆,

《沖虛經》曰:不貪貨,何羨利?不貪貴,何羨名?此之謂順民。《南華經》曰:名利二者,勃志也。不動胸中則正,正則虛靜無為而無不為也。

可以長久。

《通玄經》曰:璧瑗之器,礛之功也;鏌鋣斷利,砥礪之力也。狡兔死而獵犬烹,高禽盡而良弓藏,敵國滅而謀臣亡。功遂身退,天道然也,可以長久。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此章《南華經》言:天地雖大,其化均也;萬物雖多,其治一也;人卒雖眾,其主惟君。君原於德而成於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無為也,天德而已矣。是以太古聖人大巧若拙,大辯若訥,體道清靜無為,為天下之正,教其用無窮,故能長久,故作是章焉。

大成若缺,

《通玄經》曰:天圓不中規,地方不中矩,道至大者無規矩。

其用不弊。

《通玄經》曰:清靜者,道之鑒也;清虛者,天之明也;一而不變,靜之至也。

大盈若沖,

《通玄經》曰:天正不中鈎,地直不中繩,德至大者無鈎繩。

其用不窮。

《通玄經》曰:無為者,道之常也。無為為之之謂天,天德而已矣。

大直若屈,

《南華經》曰:古者天下有常然之道,曲者不以鈎,直者不以繩,大直若屈。

大巧若拙,

《南華經》曰:古者天下有常然之德,圓者不以規,方者不以矩,大巧若拙。

大辯若訥。

《南華經》曰:大道不稱,大辯不言,大辯若訥。

躁勝寒,

《通玄經》曰:陽氣勝變為陰,故巧不可盈。

靜勝熱,

《通玄經》曰:陰氣勝變為陽,故辯不可極。

清靜天下正。

《通玄經》曰:古聖無為者,守靜也,守靜能為天下正。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此章《通玄經?上義篇》言:古之用兵者,非利土地而貪寶賂也,時有危亡,平亂為民除害也,以危為寧矣。赤帝為大灾,故黃帝擒之。共工為水害,故顓頊誅之。今七國無道,貪叨多欲之人殘賊天下,萬民騷動,莫寧其所。有則制之以兵革,戎馬生於郊,天下大亂也。

天下有道,

《通玄經?精誠篇》曰:夫古之召遠者,使無為焉,親近者,言無事焉,唯暗行於道者,能有之也。

却走馬以糞。

《通玄經?精誠篇》曰:却走馬以糞,車軌不接於遠方之外,是謂坐馳陸沉。

天下無道,

《通玄經》曰:春秋天下無道,則亂為兵主。

戎馬生於郊。

《洞靈經》曰:今春秋人主有道者寡,無道者眾,不可捨本事末,以為戰也。

罪莫大於可欲,

《通玄經》曰:罪莫大於無道。争小故不勝其心謂之忿兵,故忿兵敗,此天之道也。

禍莫大於不知足,

《通玄經》曰:禍莫大於無德。利人土地欲人財貨謂之貪兵,故貪兵死,此天之道也。

咎莫大於欲得。

《通玄經》曰:咎莫大於無德。恃其國家之大,矜其人民之眾,欲見賢於敵國者,謂之驕兵,故驕兵滅,此天之道也。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通玄經》曰:古者養生知足,即罪不累也。

不出戶章第四十七

此章《通玄經》言:古者人君教不出戶,以知天下之治者,因物以識物,因人以知人,脩之身然後可以治民,居家理治然後可移於官長,天下治也。後世令出彌遠,天下煩亂,知治彌少者,不脩本身也。是以古之聖人無為,脩本身正,不令而行,不行而知,不見而名,不為而成,天下自治也。

不出戶,知天下,

《通玄經?精誠篇》曰:古者教不出戶以知天下治者,此言精誠無為發於內也。《南華經》曰:古之人無為治其內,而不治其外。

不窺牖,見天道。

《通玄經》曰:不窺於牖以見天道,此言神氣清靜動於天也。

其出彌遠,

《通玄經?九守篇》曰:其出彌遠其知彌少者,此言精神有為,不可使外淫也。《南華經》曰:今之人有為治其外,而不治其內。

其知彌少。

《通玄經》曰:精誠越於外,智慮蕩於內者,不能治。形神之所用者遠,則所遺者近,其知彌少。《南華經》曰:今之人有為守其外,而不為其內。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不令之本,在於正身。

不行而知,

《通玄經》曰:古聖人脩本,身不令而禁,不施而仁,不行而知。

不見而名,

《通玄經》曰:古聖人脩本,身不視而明,不聽而聰,不見而名。

不為而成。

《通玄經》曰:古聖人脩本,不言而信,不求而得,不為而成。

為學日益章第四十八

此章《南華經》言:古者三皇,民結繩而無文,若此之時,天下太平則至治矣,此為道之治也。今遂至使民延頭舉踵而聽學,曰某處有賢者,羸糧而趨學,則內棄其親而外去其主之事,故兵馬足跡接連乎諸侯之境,車軌轍結連乎千里之外,天下大亂。此為學之亂,則是上好學知之過也。夫好智之亂天下也,自三王以下者,尚文學是矣。捨夫種種淳樸之民,而悅夫役役勞學之佞,釋夫恬淡無為之道,而悅哼哼華誕之意,哼哼華誕之詞,末學縱橫已亂於天下矣。

為學日益,

《通玄經》曰:周世博學多文,不免於亂。今以小學為教,不得大道清明立聖,專守文法,其於為治難矣。

為道日損。

《南華經》曰:古之為道者日損。

損之又損,

《南華經》曰:損之又損之。

以至於無為。

《南華經》曰:以至於無為。

無為而無不為。

《南華經》曰:無為而無不為,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

取天下常以無事,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取天下而無事。省事之本,在道日損。

及其有事,

《通玄經》曰:木生蟲,還自蠹;人生事,還自賊。各以所好,反自為傷。以學生事,又以事止事,譬猶撓水而欲求清也,難矣,不足以取天下。

不足以取天下。

《通玄經》曰:位高者事不可煩,事煩難治,不足以取天下。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六竟

#1 告蛙吾之海曰:『吾之海』應在下句『夫』字後。
#2 往矣:疑作『子往矣』。
#3 不為:疑作『無不為』。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七

古襄寇才質集

聖人無常心章第四十九

此章《通玄經》言:後世懸法設賞而不能移風易俗者,有為政刑不守道也。古者聖人聽其音則知其風,觀其樂則知其俗,見其俗則知其化,識通其道,雖無一言,天下萬民與之皆化者,求之一人,善信於道,太上神化也。故曰: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保民如赤子,天下皆歸矣。

聖人無常心,

《通玄經》曰:古聖人之心,日夜不忘欲利人,其澤之所及,以遠四海矣。

以百姓心為心。

《通玄經》曰:聖人在上則治,在下則民慕其意。

善者吾善之,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不祥,教不下堂而匡天下,民化遷善者,求之一人之己善也。

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

《通玄經》曰:古之君人者,以得為在民,以失為在己,退而自責。

信者吾信之,

《通玄經》曰:信,君子之言,忠,君子之意,忠信形於內,感動應於外,賢聖之化也。古者聖人教不下席而匡天下,民化如神者,求之一人之己信也。

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通玄經》曰:古之君人者,以正為在民,以枉為在己,退而自責。

聖人在天下,

《通玄經》曰:治民之本務在安人。《南華經》曰:古之君人者,見一人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責。

惵惵,為天下

《通玄經》曰:古者至人精誠內形,德流四方,見天下有利也,喜而不忘,見天下有害也,憂若有喪。

渾其心,

《通玄經》曰:故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百姓皆注其耳目,

《通玄經》曰:夫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

聖人皆孩之。

《通玄經》曰:上視下如子,下視上如父,上視下如弟,下視上如兄。視下如子叉王天下,視上如父又正天下,視下如弟即不以難為之死亡。

出生人死章第五十

此章《通玄經》言:今七國君臣出生入死,知土地之宜,習險隘之利,明苛政之變,察行陣之事,白刃合,流矢接,與死扶傷,流血千里,暴骨滿野,勝敗兩亡,兵為死地,非善攝生徒也。蓋聞古之善統攝其生徒者,無甲兵之死地,可謂善矣。今七國甲兵為之死地也。

出生入死,

《洞靈經》曰:有人於兵,能生死人。善用之則為福,不善用之則為禍。

生之徒十有三,

《通玄經》曰:人有橫死,非命而亡。以寡犯眾,以弱凌強,兵夫殺之。

死之徒十有三,

《通玄經》曰:善兵者殺,各以所好,反自為傷。殺人一萬,自損三千。

人之生,

《洞靈經》曰:人之情性,欲生而惡死。

動之死地,

《通玄經?上仁篇》曰:兵殺傷人,故曰死地。

亦十有三。

《沖虛經》曰:兵為死地,而戰死者太半。

夫何故?

《通玄經?九守》曰:夫七國之民所以不能終其天年者,何故也?皆因兵殺之爾。

以其生生之厚。

《通玄經》曰:故者以其生生之厚。

蓋聞善攝生者,

《沖虛經》曰:其齊欲攝生,亦不假禽獸,熊羆虎豹為其幟而智於人也。

陸行不遇兕虎,

《南華經》曰:夫水行不避蛟龍者,漁父之勇也;陸行不避兕虎者,獵夫之勇也。

入軍不被甲兵。

《南華經》曰:白刃交於前,視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

兕無所投其角,

《南華經》曰:古者至德之世,禽獸成群,是故禽獸可係羈而遊,不傷人也。

虎無所措其爪,

《南華經》曰:古者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是故禽獸可攀援而窺,不害人也。

兵無所容其刃。

《通玄經》曰:古者姦邪不生,安樂無事,天下和平,智者無所施其策,勇者無所措其威。

夫何故?

《通玄經》曰:夫古者強不掩弱,眾不暴寡,民保命而不夭者,何故也?皆因太平無兵戰矣。

以其無死地。

《通玄經》曰:古者灾害不生,禍亂不作,天下太平,以其無死地。

道生之章第五十一

此章《南華經》言: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故道長乎性,德乎命。夫道德者,以天地為大爐,造化為大冶,以陰陽為炭,四時為候,陶鑄萬物者也。春氣發而百草生,正得秋而萬寶成。金石不得不鳴,為藏道氣也。萬物不得不昌,此其道與?刻彫萬物眾形而道不為巧作。天門者,無有也。萬物出乎無有,萬物有乎生,而莫見其根,有乎出,而莫見其門,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不見其形,是謂之天門。天不產,萬物育,地不長而萬物化,天地無為也,而萬物無不為也。道生萬物也。

道生之,

《通玄經》曰:夫道者,所以相生長也。不生不長,萬物不能遂長,生之長之,此之謂大道生萬物也。

德畜之,

《通玄經》曰:夫德者,所以相畜養也。不畜不養,萬物不能遂成,畜之養之,此之謂天德養萬物也。

物形之,

《通玄經》:天運四時,雨露時降,生萬物也。

勢成之。

《通玄經》曰:地厚載物,含藏應用,養萬物也。

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

《通玄經》曰:物生者,道也。物長者,德也。道之存生,德之安形,道德者,萬物之父母也。

道之尊,德之貴,

《通玄經》曰:夫道者,民之所尊也。德者,民之所貴也。

夫莫之爵,

《通玄經》曰:天下之所尊爵者,道也。《南華經》曰:道之所在,聖人尊之,物敢不敬乎?

而常自然。

《南華經》曰:天地之道,莫之為而常自然。

故道

《通玄經》曰:天道為文,地道為理,陰陽為紀,四時為使,命之曰道。甘雨以時,五穀蕃植,萬物生成。

生之畜之,

《通玄經》曰:春生萬物。萬物春分而生,生之畜之。

長之育之,

《通玄經》曰:夏長萬物。萬物正夏而長,長之育之。

成之熟之,

《通玄經》曰:秋收萬物。萬物秋分而成,成之熟之。

養之覆之。

《通玄經》曰:冬藏萬物。收藏畜積而不加富,布施稟受而不益貧,養之覆之。《南華經》曰:莫神於天,莫富於地,韰萬物而不為義,澤及萬世而不為仁。

生而不有,

《通玄經》曰:大常之道生物,而不有其生物也,莫見其所養而萬物長,此之謂神明無為之道也。《沖虛經》曰:故萬物有色者,有道色色者。萬物色之所色者,彰顏色矣。而道色於萬物之色者,未嘗顯其顏色,此道無為之職也。

為而不恃,

《通玄經》曰:大常之道,萬物恃之以為其長物也,不見其所長而萬物成,此之謂神明無為之道也。《沖虛經》曰:故萬物有聲者,有道聲聲者。萬物聲之所聲者,聞音聲矣。而道聲於萬物之聲者,未嘗發其音聲,此道無為之職也。

長而不宰,

《通玄經》曰:大常之道,化成而不宰,莫知其德,此之謂神明無為之道也。《沖虛經》曰:故萬物有味者,有道味味者。萬物味之所味者,嘗滋味矣。而道味於萬物之味者,未嘗呈其滋味,此道無為之職也。

是謂玄德。

《沖虛經》曰:夫道能陰能陽,能柔能剛,能短能長,能圓能方,能生能死,能暑能凍,能浮能沉,能宮能商,能出能沒,能玄能黃,能甘能苦,能羶能香。夫道無知也,無能也,道無為也,而萬物無不知而無不能而無不為也,是謂玄德,無為之職也。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此章《南華經》言:天有六極五行,無為而治,帝王無為順之則治,逆之則凶。九洛之事,治成德備,監照下士,天下載之,此謂上皇。古之王天下者,智雖落天地,不自慮也,辯雖雕萬物,不自說也,能雖窮海內,不自為也。天不產而萬物化,地不長而萬物育,帝王無為而天下功,守道無為而天下治也。

天下有始,

《通玄經?自然篇》曰:天下有始,莫知其理,唯古聖人能知。所以天地以成,陰陽以形,萬物以生,道為之命,無事與言,乃無為也。

以為天下母。

《通玄經?精誠篇》曰:天子以天地為品,以萬物為資,功德至大,勢名至重,二德之美與天地配,故不可不軌大道以為天下母。

既得其母,

《南華經》曰:天地無為也。

以知其子,

《南華經》曰:而無不為也。

既知其子,

《南華經》:大道無為而無不為。

復守其母,

《南華經》曰:上守無為而物自化。

歿身不殆。

《通玄經》曰:無為之本務去聰明,閉四關,止五情,即與道淪,神明藏於無形,精神及於真道,段身不殆。

塞其兌,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大道無為,口當而不以言,心條通而不以思慮,直性命之情而智,故不得害也。故精留於口,即其言當,集於心,即其慮通。動天下無為,不言而公,不慮而得。

閉其門,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大道無為,耳聰而不以聽,目明而不以視,忘而不為,智而不務,故精存於耳,即其聽聰,存於目,即其視明。動天下無為也,不聽而聰,不視而明。

終身不勤。

《通玄經》曰:故閉四關,即終身無患,四肢九竅不生欲病,是謂真人。

開其兌,

《通玄經》曰:後世小成有為,開其兌,以口言,以心慮,巧辯矯世俗也。

濟其事,

《通玄經》曰:後世小成書學,濟其事,以目視,以耳聽,聰明矯世俗也。

終身不救。

《通玄經?上禮篇》曰:末世為禮者,雕琢人性,矯拂其情,目雖欲之禁以度,心雖樂之節以禮,人何則不本其心之所以欲,而禁其目之所欲,不原其耳目之所以欲,而防其樂之所樂,是猶圈獸而不塞其垣,禁其野心,决江河之流而塞之以手,故曰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見小曰明,

《通玄經》曰:古聖人以道蒞天下守微妙者,見小也。見小故能致其明,是故聰明廣智,守之以愚。先王無為守天下,故能長久也。

守柔曰強。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以道蒞天下守柔弱者,見小也。見小故能成其大,是故多聞博辯,守之以訥。先王無為守天下,故能長久也。

用其光,

《通玄經?下德篇》曰:後世用其光,是謂重傷。

復歸其明,

《通玄經》曰:後世復歸其明,重傷之人無壽類也。

無遺身殃,

《通玄經》曰:道有智則亂,德有心則險,心有目則眩,故嗜欲使人氣淫,好憎使人精勞,不疾去之則志氣日耗以老,以喪其天年而已。夫飾其外傷其內,壯其情者害其神,見其文者蔽其真。

是謂襲常。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清目不視,靜耳不聽,閉口不言,委心不慮,棄聰明,反太素,休精神,去智故,無好憎,大通無為,何往而不成。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此章《洞靈經》言:近古已來,天下姦邪者眾,正直者寡,輕薄淫邪者多,敦方退靜者少。姦邪出言惑於忠正,遂使天下之人交相邪淫而不正矣。古者天自成,地自寧,萬物醇化,鬼神不能靈。末世天子奇異,大臣怪僻,則鬼神之術至。神怒者,非不事神也。淫祀勝,神愈怒。民好邪徑,事鬼神也。天下淫祀,風俗妖邪,破家失業也。

使我

《沖虛經》曰:仁義益衰,民性益薄,此道不行。

介然有知,

《通玄經》曰:聽善言便計,雖愚者知悅之;稱聖德高行,雖不肖知慕之。

行於大道,

《通玄經》曰:悅道者眾,用道者寡,慕道者多,行道者少。

唯施是畏。

《沖虛經》曰:此道不行,一國與當年,其如天下與來世矣。

大道甚夷,

《通玄經》曰:大道坦坦,去身不遠。求之近者,往而復反。

民甚好徑。

《通玄經》曰:民甚好於邪徑,事鬼神也。淫祀勝,神愈怒。

朝甚除,

《洞靈經》曰:為治之本務在安人,若時事不襲,奪之以土功,是謂大凶。《沖虛經》曰:齊魯多機巧,有善土木者。

田甚蕪,

《洞靈經》曰:人捨本事末。古者聖王之所以治人者,先務農人,農人則樸,樸則易用,則邊境安。人農則童,童則少私愛而公法玄。《通玄經》論神農之法曰:丈夫丁壯不耕,天下有受其飢者;婦人當年不識,天下有受其寒者。故帝親耕,后親識,以為天下先。是故耕者不強,無以養生;織者不力,無以衣形。衣食饒裕,姦邪不生。不奪時之本,在於省事。

倉甚虛,

《洞靈經》曰:農攻食,工攻器,商攻貨,穀者人之天,是以興王務農。王不務農,是棄人也,王而棄人,將何國哉。《通玄經》曰:帝王富其民,霸王富其地,危國富其史,治國若不足,亡國困倉虛,故曰上無事而民自富。足用之本,在於不奪時。

服文綵,

《南華經》曰:末世所樂者,美服好色,以惑其意,遺忘其業,可謂亂矣。以教民俗,縫衣淺帶,澆薄不淳。

帶利劍,

《南華經》莊子說趙文王好劍曰:臣有三劍,惟王所用。王曰:願聞三劍。曰:有天子劍,有諸侯劍,有庶人劍。今王有天子之位,而好庶人匹夫之劍,臣竊為大王薄之。王乃牽而上殿,宰人上食王,三環之。莊子曰:大王安坐定氣,莊劍事已畢奏已。於是文王不出宮三月,劍士皆服斃其處也。

厭飲食,

《南華經》曰:末世所樂者,滋味音聲,以惑其意,遺忘其業,可謂亂矣。

財貨有餘,

《南華經》曰:貪財而取慰,貪權而取竭,貪貨而取利。

是謂盜誇,

《南華經》曰:凡此七經者,天下之至害也。皆遺忘而不知察,愛意絕體而貪,此不亦惑乎?《沖虛經》曰:教明於上,化行於下,民有恥心,何盜之為?於是用隨會知政而群盜奔匿焉。

非道也哉。

《通玄經》曰:淳化之本在去華巧。《南華經》曰:智巧奢華,不足以定天下,非道也哉。

善建者不拔章第五十四

此章《通玄經》文子問曰:夫子之言,非道德無以治天下。上世之王,繼嗣因業,亦有無道各役其世而無禍敗者,何道以然?老子曰:自天子以下至于庶人,各自生活,然活有厚薄,天下時有亡家敗國,無道德之故也。若夙夜不懈,戰戰競競,常恐危亡,慎守不失。若縱欲怠情,不能慎守,其亡無時。使桀紂循道行德,湯武雖賢,無所建其功也。古之善建者不拔,善守者不失,故子孫祭祀不輟,善守不絕,天下長久也。

善建者不拔,

《通玄經》曰:古之善建者不拔,言建之脩德,無為無好,守謙儉也。《洞靈經》曰:文王靜作進退,天必贊之,卜世三十。

善抱者不脫,

《通玄經》曰:古之王者處大滿而不溢,居高貴而無驕。處大不溢,所以長守富也;居高不驕,所以長守貴也。《洞靈經》曰:文王之德,紂不能害。夢啟之壽,卜年七百,天所命也。

子孫祭祀不輟。

《通玄經》曰:富貴不離其身,祿及子孫,古之王道其於此矣。

脩之身,其德乃真;

《通玄經?微明篇》曰:士庶有道則全其身,故曰修之身,其德乃真。《南華經》曰:古者五官殊職,庶人自正自修,治之美也。

修之家,其德乃餘;

《通玄經》曰:古者大夫有道,不失其家,故曰修之家,其德乃餘。《南華經》曰:大夫自正自修,治之美也。

修之鄉,其德乃長;

《通玄經》曰:古者州郡有道,不失其鄉,故曰修之鄉,其德乃長。

修之國,其德乃豐;

《通玄經》曰:古者諸侯有道,不失其國,故曰修之國,其德乃豐。《南華經》曰:諸侯自正自修,治之美也。

修之天下,其德乃普。

《通玄經》曰:古者天子有道,長有天下,故曰修之天下,其德乃普。《南華經》曰:天子自正自修,治之美也。

故以身觀身,

《南華經》曰:末世五者不修,失莫大焉。庶人不修,失其身也。

以家觀家,

《南華經》曰:大夫不修,失其家也。

以鄉觀鄉,

《南華經》曰:州郡不修,失其鄉也。

以國觀國,

《南華經》曰:諸侯不修,失其國也。

以天下觀天下。

《南華經》曰:天子不修,失其天下。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通玄經》曰:不失國本在乎善守,不益其厚而張其廣者毀,不廣其基而增其高者覆。任重莫若棟,任國莫若德。

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此章《南華經?馬蹄篇》言:上古大道至德之世,其民童蒙若赤子也。其行填填,不知東西,其視顛顛,不知昏明。當是時也,禽獸成群,草木遂長,是故禽獸可係羈而遊,不害人也,鳥鵲之巢可攀援而窺,不傷人也。禽獸不能賊,非謂其薄之也,言察乎安危,寧於禍福,謹於去就,莫之能害也,含德之所致矣。《沖虛經》曰:太古之時,禽獸與人同居,與人並行。五帝三王之時,禽獸始驚散亂矣。逮於末世,禽獸隱伏逃竄,以避其難。《通玄經》曰:及至末世,道衰德薄,人為賊也,禽獸蟲蛇皆為人害,故鑄鐵鍛刃以禦其難。上古含德之厚,性比赤子,無利害之心,古樸長壽也。

含德之厚,

《通玄經》曰:古者至人之治,含德抱道,恬愉無矜而德乎和,盜賊不行,含德之所致也。《沖虛經》曰:含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

比於赤子。

《通玄經》曰:古者至德之世,其民童蒙如三月嬰兄不知利害,盜賊不行,含德之所政矣。《南華經》曰:衛生之經能兒子乎?終日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為,身槁木之枝。若是者,禍亦不至,福亦不來,禍福無有,惡人灾物害也。

毒蟲不螫,

《通玄經?精誠篇》曰:古者伏犧氏之王天下,其德生而不殺。當此之時,蟲蛇無不有其尾毒,藏其螫毒,不蜇人也,含德之所致矣。

猛獸不據,

《通玄經》曰:古者伏犧氏之王天下也,其德生而不殺。當此之時,猛獸無不有其爪牙,走獸之群可係羈而從,不害人也,含德之所致矣。

攫鳥不搏。

《通玄經》曰:古者伏犧氏之王天下也,其德生而不殺。當此之時,禽鳥無不有其爪距,飛鳥之巢可俯而探,不傷人也,含德之所致矣。

骨弱筋柔而握固,

《南華經》曰:兒子終日握而手不掜,同其德也,終日視而目不喧偏,不在外也,是至人之德矣。

未知牝牡之合而歧作,精之至。

《南華經》曰:兒子動不知所為,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精之至也。《沖虛經》曰:嬰兄之全。

終日號而嗌不嘎,和之至。

《南華經》曰:兒子終日嗥而嗌不嘎,和之至。

知和曰常,

《通玄經?下德篇》曰:上古重生,重生輕利,無所害神,有壽歲矣,故曰知和曰常。《沖虛經》曰:上古赤子嬰孩之性也,炁專志一,和之至也。物不傷焉,德莫加焉。

知常曰明,

《通玄經》曰:後世輕生重利,是謂重傷。重傷之人無壽類矣,故曰知常曰明。

益生曰祥,

《沖虛經》曰:其在童幼也,矜巧能修,名譽誇張於世。《通玄經》曰:益生曰祥。

心使氣曰強。

《沖虛經》曰:其在少壯也,則血氣飄溢,欲慮充焉,物所攻焉,德故衰焉。《通玄經》曰:心使氣曰強。

物壯則老,

《沖虛經》曰:其在老耄也,則欲慮柔焉,體將休焉,物莫先焉。《通玄經》曰:夫精神志氣者,靜而日充以壯,躁而耗以老。

是謂不道,

《通玄經》曰:人有夭死,非命而亡,薄賤其身,病共殺之。非恬愉者無以明德,故人強非道也,非德也,而可長久者,天下無之,不道早死。

不道早死。

《沖虛經》曰:其在死亡也,則之於息焉,反其極焉。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此章《南華經》言:古之道德有蔽塞在於諸子是者,九流聞其異端之風而喜悅之,以繩墨自矯,以備世之急,毀古之道德,不與先王同。夫為天下以養民者,亦奚以異乎牧馬者哉,亦去其害馬者焉,害民之士者矣。智士無思慮之變則不樂,辯士無談說之序則不樂,察士無淩評之事則不樂,皆囿域於物,失其道者也。招世之士興朝,中民之士榮宮,筋力之士矜難,勇敢之士奮患,兵革之士樂戰,枯槁之士宿名,法律之士廣治,禮教之士敬容,仁義之士貴際。錢財不積則貪者憂,權勢不尤則誇者悲,勢物之徒,樂變遭時有所用,不能不為害也。九流塞道,書學繁亂也。

知者不言,

《南華經》曰:古士無為無思無慮,始知道,知者不言。

言者不知。

《南華經》曰:下士有為,因貴言傳書為形名聲色,言者不知,而世豈識之哉。

塞其兌,

《通玄經?下德篇》曰:古士塞其兌,其言也訒,大辯若訥。

閉其門,

《通玄經》曰:古士閉其門,默聰明也,大巧若拙。

挫其銳,

《通玄經》曰:古士挫其銳,去健羨也,無兵器矣。

解其紛,

《通玄經》曰:古士解其紛,無爭亂也,天下安靜。

和其光,

《通玄經》曰:古士和其光,無怨逆也。

同其塵,

《通玄經》曰:古士同其塵,無争怨也。

是謂玄同。

《南華經》顏回曰:隳肢體,黜聰明,離形去智,同於大通,此謂坐忘。《通玄經》曰:萬物玄同,無是無非。

故不可得而親,

《南華經》曰:仁義之士貴際,察士無淩評之事則不樂。

不可得而疏;

《南華經》曰:禮教之士敬容,智士無思慮之變則不樂。

不可得而利,

《南華經》曰:辯士無談說之序則不樂。《通玄經》曰:夫怨者,逆德也。争者,人之所亂也。陰謀逆德治人之亂,逆之至也。非禍人不能成禍。

不可得而害;

《南華經》曰:勇敢之士樂殺,兵革之士樂戰。《通玄經》曰:兵者,凶器也。好用凶器治人之亂,逆之至也。非禍人不能成禍。

不可得而貴,

《南華經》曰:不以貴為安,不恃勢而尊。不榮通,無天怨。

不可得而賤,

《通玄經》曰:不須財而富,不以賤為危。不醜窮,無人非。

故為天下貴。

《南華經》曰:古者毀志之勃。貴富顯嚴名利六者,勃志也。不動胸中則正,正則虛靜無為,而無不為也。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七竟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八

古襄寇才質集

以政治國章第五十七

此章《通玄經》言:春秋五霸,智詐萌生,盜賊滋章,上下相怨,號令不行。夫水濁者魚嶮,政苛者民亂。上多禁則下多撓,上多求則下交争,故以湯止沸,沸乃益甚,知其無為為治之本者,去火而已。故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五霸兵刑生賊亂也。

以政治國,

《通玄經?上禮篇》曰:以政治國,先為不可勝之政,而後求勝於敵。以未治而攻人之亂,是謂以火應火,以水應水,同莫足以相治,名之曰益多。

以奇用兵,

《通玄經》曰:以奇用兵,故以異為奇,奇靜為躁,奇治為亂,奇飽為飢,奇逸為勞。奇正之相應,若水火金木之相伐,何往而不勝。

以無事取天下。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取天下而無事也。

吾何以知天下其然哉?以此。

《通玄經》曰:事繁難治,法苛難行。

天下多忌諱,

《洞靈經》曰:俗多忌諱,則情志不通而天下膠戾矣;俗無忌諱,則抑閉開舒而歡忻交通矣。

而民彌貧;

《通玄經》曰:食者,人之本也。民者,國之基也。故人主者,上因天時,下盡地利,中用人力。是故群生遂長,萬物蕃植,春伐枯槁,夏收百果,秋蓄蔬食,冬取薪蒸,以為民資。生無乏用,死無傳尸,先王之所以應時修備,富國利民之道也。今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

人多利器,

《通玄經》曰:堅甲利刃,不足以恃強。

國家滋昏;

《通玄經》:人君好勇,使民鬥争,國家多難,其下必有劫殺之亂矣。

人多技巧,

《通玄經》曰:人多智能,奇物滋起。

奇物滋起;

《南華經》曰:夫巧智神聖之人,吾自以為失焉。且以巧鬥力者太至,則多奇功;刻核太至,下必有不肖之心應之,而不知其然也。

法令滋章,

《通玄經》曰:治國有理,不在文辯。法令滋章,盜賊多有。

盜賊多有。

《通玄經》曰:智詐萌生,盜賊滋章。

故聖人云:

《通玄經》曰:法能殺不孝,不能使人孝,能刑盜者,不能使人廉。末世使天下畏刑而不敢盜竊,豈若古道淳樸而無盜心哉。故以湯止沸,沸乃益甚,知其無為治之本者,去火而已。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欲而民自樸。

我無為而民自化,

《通玄經?道原篇》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故上無為而民自化。

我無事而民自富,

《通玄經》曰:我無事而民自富,故上無事而民自富。

我好靜而民自正,

《通玄經》曰:我好靜而民自正,故上好靜而民自正。

我無欲而民自樸。

《通玄經》曰:我無欲而民自樸,故上無欲而民自樸。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此章《南華經?駢拇篇》 言:自三王已下者,天下何其仁義規矩鈎繩囂囂然,雕琢於人之正性也。且夫三王待鈎繩規矩而正者,是刻削其正性也,待繩約膠漆而固者,是侵淫其正德也。屈折禮樂,呴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也。其政察察,其民缺缺,古者天下有常然之道,曲者不以鈎,直者不以繩,圓者不以規,方者不以矩,附離不以膠漆,約束不以繩索。故天下誘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然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古今不二,不可虧也,則仁義又奚連連如膠漆繩索之固,而遊乎道德之間為哉?是其政於辯察也,將妄鑿垣墻而殖蓬蒿,勞而無功也。簡髮而櫛,數米而炊,竊竊乎又奚足以濟世哉?三王政察民弊也。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

《通玄經?上禮篇》曰:酆水之深十仞而不受塵垢,金石在中形見於外,非不厚且清也,魚鼈蛟龍莫之歸焉。石上不生五穀,禿山不遊麋鹿,無所廕庇故也。其政悶悶,其民淳淳。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通玄經》曰:後世為政,以苛為察,以切為明,以刻下為忠,以計多為功。如此者,譬猶廣革者也,大則大裂之道也。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禍兮福所倚,

《通玄經》曰:利與害同門,禍與福同鄰,故曰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福兮禍所伏。

《通玄經》曰:三王明淺,然後任察。任察者,下取善以事上則蔽。夫察於刀筆之跡者,不知無為,知亂之本。為察者則生亂,亂俗,亡國之風也。

孰知其極?

《通玄經》曰:禍福利害,非古聖人莫之能分,故曰孰知其極。

其無正邪?

《通玄經》曰:古者以正教化,易而必成;後世以邪教化,難而必敗。

正復為奇,

《洞靈經》曰:近古是來,天下正直者寡。政省一則民淳樸,蒼生正,可化不可刑也。

善復為妖。

《洞靈經》曰:近古是來,天下姦邪者眾。政煩苛則民姦偽,當責眾人之邪者,視己正乎哉。

民之迷,其日固久。

《通玄經》曰:後世以小成仁義為規矩,而知鉤繩規矩之所用者能治人,非規矩不能定方圓,非鉤繩不能正曲直。上用規矩者,下亦有規矩之心,巧之具也,而非所以治矣。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水濁者魚嗆,政苛者民亂。上多欲則下多詐,上煩擾則下不定。不知一人無為之本,而救之以刑政之末,無以異於鑿渠以止水,抱薪以救火,名之曰益多。故以湯止沸,沸乃益甚,知其治之本者,去火而已。是以聖人事省而治,求寡易贍,所修者,本也。方而不割,康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四者誠修正道治矣。

方而不割,

《通玄經?道德篇》曰:古者御之以道,方而不割,則民附化。《南華經》曰:古者有常然之道,方者不以矩。

廉而不劌,

《通玄經》曰:古者養之以德,廉而不劌,則民服也。《南華經》曰:古者常然之道,圓者不以規。

直而不肆,

《通玄經》曰:無加以力,直而不肆,則民足儉。《南華經》曰:古者有常然之道,曲者不以鉤,直者不以繩。

光而不耀。

《通玄經》曰:無示以賢,光而不耀,則民淳樸。《南華經》曰:古聖不思慮,不豫謀,光矣而不耀。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此章《南華經》言:古者貴為天子,而不以貴驕人;富有天下,而不以財戲人。富貴而嗇儉,可謂有德者也。民儉,國久也。

治人事天,

《通玄經》曰:人主之有民,猶城之有基。基厚則城固,民富則國豐。

莫若嗇。

《通玄經》曰:古之聖人以道蒞天下,嗇儉損缺者,見少也,見少故能成其廣,可以長久。

夫唯嗇,

《通玄經》曰:人君之道,儉以養生。

是謂早服。

《通玄經》曰:儉則民不飢。

早服謂之重積德,

《通玄經》曰:積德成王,積石成山,積水成河。不積而成,未之有也。

重積德則無不克,

《通玄經》曰:善為政者積其德,積德而民可用也。

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去奢守儉,故能長久。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通玄經》曰:古之聖人不敢奢驕,守儉故能久。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通玄經》曰:民者,國之根也。儉者,人之本也。

是謂深根固蒂,

《通玄經》曰:人主之有民,猶木之有根。木大者,根深則蒂固。

長生久視之道。

《通玄經》曰:民,根本也。國,枝葉也。根本深壯。枝葉茂勝。

治大國章第六十

此章《南華經》言:吾師乎?吾師乎?韰萬物而不為戾,澤及萬世而不為仁,長於上古而不為壽,覆載天地,刻雕眾形而不為巧,此之謂天樂。古者聖人知天樂者,無天怨,無人非,無物累,無鬼責。道不傷民,天下和樂,與民和樂也。

治大國,

《南華經》曰:上古聖人明白於天地無為之德者,此之謂大宗大本,宗本於道,與天和者也。與天和者,謂之天樂。故知天樂者,無天怨也。

若烹小鮮。

《南華經》曰:聖人所以無為,均調天下,與人和者也。與人和者,謂之民樂。故知民樂者,無人非也。

以道蒞天下,

《南華經》曰:上古聖人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靜而與陰同德,動而與陽同波,此之謂與天和者也。與天和者,謂之天樂。故知天樂者,無物累也。

其鬼不神。

《南華經》曰:古者聖人其動也天,其靜也地,一心定而王天下,其鬼不祟,其魂不疲,一心定而萬物服,此之謂與人和者也。與人和者,謂之民樂。故知民樂者,無鬼責也。

非其鬼不神,

《南華經》曰:古者聖人言以虛靜,推於天地,通於萬物,此之謂天樂,與天和者也。

其神不傷民,

《通玄經?精誠篇》曰:太上神化,民無言。而神化有言也,

非其神不傷民,

《通玄經》曰:無言之神化者,化載無言,不傷有神人之神性者也。

聖人亦不傷民。

《通玄經》曰:民無為而治,有為也則傷。無為而治者,

夫兩不相傷,

《通玄經》曰:為者,不能無為也。不能無為者,不能有為,傷民也。

故德交歸焉。

《通玄經》曰:古知天樂者,聖人之心,無為以畜養天下,天下和樂也。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此章《通玄經》言:戰國天下公侯以天下一國為家,即氣實而志強,大者用兵侵小,小者倨傲浚上,執維堅強,作難結怨,久不為和,天下大亂。故交結國靜,罷兵不争,天下太平也。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

《通玄經》曰:故道不以堅強勝,不以貪競得。勝在天下自服,得在天下與之。柔弱則勝,仁義則得。

天下之牝。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為天下牝,故能長久。

牝常以靜勝牡,

《通玄經》曰:用兵取勝之道,以治待亂,以靜待動,以牝待牡,不可先動也。

以靜為下。

《通玄經》曰:是以聖人執雌牝,故能立其雄。日進以牝,功德不衰,天道然也。守靜道,拘雌節,柔弱以靜安。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

《通玄經》曰:以大事小,謂之變人。

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通玄經》曰:以小犯大,謂之逆天。

故或下以取,

《通玄經》曰:小弱有道,不争而得。

或下而取。

《通玄經》曰:強大有道,不戰而剋。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

《沖虛經》曰:小國吾撫之,若賴兵權,滅亡可待。

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沖虛經》曰;大國吾事之,是求安之道。

兩者各得其所欲,

《南華經》曰;與天下更始,罷兵休卒,收養昆弟,共祭先祖,此聖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願也。

故大者宜為下。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卑謙清浄者,見下也。見下故能執其高,矜者不立。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此章《南華經》言:古者聖人之治也,治外乎必先治內,無為清靜,正而後行,確乎能其事者而已矣。後世君人者,以己出經,式義度人,孰敢不聽而化之,是欺德也。其於治天下也,猶涉海鑿河而使蚊負山,勞而無功,不如三皇坐行此無為之道,不勞而自治矣。進道不勞也。

道者,

《通玄經》曰:道生萬物,理於陰陽,化為四時,分為五行,各得其所,命之曰道。

萬物之奧,

《南華經》曰:道者,萬物之所由也。

善人之寶,

《南華經》曰:且道者,庶物得之者生,為事順之者成。《通玄經》曰:天下莫易於為善,所謂為善者,則靜而無為,適性辭餘,無所誘惑,循性保真,無變於已,故為善易也。

不善人之所保。

《南華經》曰:且道者,庶物失之者死,為事逆之者敗。《通玄經》曰:天下莫難於為不善,所謂為不善者,澆蔽矯詐,躁而多欲,非人之性也,故曰為不善難也。

美言可以市,

《通玄經》曰:先教以道,次導以德,可以誘善。

尊行可以加人。

《通玄經》曰:簡勸不聽,即加之以威刑。

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通玄經》曰:如此嚴誡,不善何有。人無棄人,物無棄物。

故立天子,

《通玄經》曰:古之立天子者,以立天下之道,反本無為,虛靜自化。古之立帝王者,非以奉養其欲也,聖人踐位者,非以逸樂其身也。為天下民強掩弱眾暴寡,詐者欺愚,勇者侵怯,又為其懷智詐不以相教,積財不以相分,故立天子以齊之。

置三公,

《通玄經》曰:古者一人之明不徧周海內,故置三公九卿以輔翼之。為絕國殊俗不得被澤,又立諸侯以教誨之。

雖有拱璧,

《通玄經》曰:權勢者,人主之車輿也。唐瘦癯,舜黎黑,禹胼胝,非欲貪祿慕位,將欲事起天下之利,除萬民之害也。自天子至於庶人,思慮不困,於是求贍而不勞者,未之有也。

以先駟馬,

《通玄經》曰:大臣者,人主之駟馬也。伊尹負鼎而干湯,呂望鼓刀而入周,百里奚自賣,管仲縛束,墨子無黔突,孔子無煖席,四體不勤。於是求贍而不勞者,未之有也。

不如坐進此道。

《通玄經》曰:古者三皇,教不下堂而化行四海,無一言而大動天下,變易習俗,民化遷善,若生之已能以神化者也。刑罰不足以移風,殺戮不足以禁姦,唯神化為貴。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

《通玄經》曰:古者君臣上操約少之事,下效易為之功,君臣不相厭,行之久遠也。《洞靈經》曰:人主清心省事,人臣欽檢守職,太平立致矣。

不日求以得,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法於江海。江海無為,能取百川歸之。不求故能得,不行故能坐,天地之道,無為而備,不求而得。

有罪以免耶?

《南華經》曰:古者建德之國,其民愚而樸,則自治矣。

故為天下貴。

《南華經》曰:古之人貴夫無為也,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

為無為章第六十三

此章《南華經》言:應帝王無為之治,有虞氏不及泰氏。泰氏無為,其卧徐徐,無寢夢也,其覺于于,無思慮也。其智清信而不詐也,其德甚真而不偽也,未始其道入於非人。有虞氏有為,其猶减善仁義以要求人心為善,亦得人心詐偽,而未始仁心出於非人。古者聖人能為無為之道,無事無味不為難也。

為無為,

《通玄經》曰:為無為,事無事也。《南華經》曰:逍遙無為也。

事無事,

《通玄經》曰:事無事,知不知也。《南華經》曰:逍遙乎無事之業。

味無味。

《通玄經》曰:古之人味道不捨也,今之人捨道不味也。

大小

《通玄經》曰:天地之道,大以小為本,道大以小為成。古聖人法天無為,柔弱微妙者,見小也。見小,故能成其大。

多少,

《通玄經》曰:天地之道,多以少為主,道多以少而成。古聖人法天無為,以道蒞天下,損缺其明者,見少也。見少,故能成其美。

報怨以德。

《通玄經》曰:其施厚者其報美,其怨大者其患深。薄施而厚望,畜怨而無患者,未之有也。察其所以往,則知其所以來矣。

圖難於其易,

《通玄經》曰:古者以正教化,易而必成,後世以邪教化,難而必敗。

為大於其細。

《通玄經》曰:事或易為而難成者,或難成而易敗者。易為而難成者,事也。難成而易敗者,言也。

天下難事必作於易,

《通玄經》曰:人皆知無用害有用,故智不博。而日不足難成其道矣。

天下大事必作於細。

《通玄經》曰:以博奕之日問道,聞見深矣。易而不難,小而不大。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不言而信,不施而仁,不行而治,不為而成,是以天心動化精誠為教者,三皇無為也。

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法於江海。江海無為,無不為大,百川歸之,故能成其大。

夫輕諾必寡信,

《通玄經》曰:言而不信,施而不仁,行而不治,為而不成,是以外貌有為者,五帝三王不精誠於道也。

多易必多難。

《通玄經》曰:後世無政教之原,而欲為萬人之上也,難矣。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事者難成易敗,言者難立易廢,是以聖人之所留心於道,明者之所獨見於無為也。

猶難之,故終無難。

《通玄經》曰:捨其易而必成,從事於難必敗,愚惑之所政。上無為也,下亦無為。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此章《通玄經》言:末世之人邪欲失性,動未嘗正也。以治國則亂,以治身則偽。不聞道者無以反正,不通德者不能清靜。原人之性無邪穢,久好於邪,則易易而忘其本,即好於邪。水之性欲清,沙土穢之,人之性欲正,邪言害之。知其己奸無所用,雖貪者皆辭之,不知其己欲無所用,雖廉者不能讓之。夫人之所以亡社稷,身死人手,以為天下笑者,未嘗非己所好也,故為者敗之,執者失之。知冬日之扇、夏日之裘無用於己,萬物變為塵垢,無所用矣。故曰: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其安易持,

《通玄經》曰:智慮邪正者,禍福之門也。

其未兆易謀,

《通玄經》曰:動靜公私者,利害之樞機也。

其脆易破,

《通玄經》曰:夫禍之至也,人自生之;福之來也,人自成之。

其微易散。

《通玄經》曰:積正成福,積邪成禍。

為之於未有,

《通玄經》曰:凡人皆輕小害,易微事,以至於大患至,不可不慎也。後人皆知禍發救患,不知慎微使患不生。夫使患不生易,施於救患難。

治之於未亂。

《通玄經》曰:道者慎小微,大禍不滋。今人不務慎微使患不生,而務禍成施救於患,雖神人不能為。謀患禍之所由來,萬萬為法,無方可救。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

《通玄經》曰:十圍之木始於把,毫末漸長,積小成大。

九層之臺,起於累土;

《通玄經》曰:百仞之臺始於下,累土成山,積微成廣。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通玄經》曰:跛鱉千里,跬步不休,積近成遠。

為者敗之,

《洞靈經》曰:好質白之物者,以黑為汙。夫好貨甚者,不見他物之可好;好邪甚者,不見正道之可好。末世人夭者,非不為術也,巧術甚,人愈短。《通玄經》曰:夫好事者未嘗不窮,好邪者未嘗不失。各以所好,反自為傷,故曰為者敗之。

執者失之。

《洞靈經》曰:好質黑之物者,以白為汙。夫好馬甚者,不見他物之可好;好鬼甚者,不見神明之可好。末世神怒者,非不祀神也,淫祀勝,神愈怒。《通玄經》曰:夫人之所以亡社稷,身死人怨,為天下笑,未嘗非好欲也,故曰執者失之。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今天下之人邪於神鬼,孰能正之?治在道不在術,君子行正氣,小人行邪氣,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無為,故無敗,

《通玄經》曰:好於淫祀,不顧後禍者,邪氣也,故曰無為故無敗。

無執,故無失。

《通玄經》曰:末世執於鬼神,不顧後患者,邪氣也,故曰無執故無失。

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通玄經》曰:禍福之起微而不可見,小人不知禍患之門,動而陷於罪,不慎微好也。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通玄經?符言篇》曰:官敗於失政,孝衰於無終,患生於執為,病在於不慎,故慎終如始,無敗事也。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聖人見其終始,不可不察也。紂為象著而箕子唏其華侈,魯以偶人葬而孔子歎其非禮。見其所始,則知其所終。

欲不欲,

《南華經》曰:古人欲者,欲其所不能欲也,至欲於道矣。

不貴難得之貨;

《通玄經》曰:古人不貴難得之貨,不重無用之物。

學不學,

《南華經》曰:古之學者,學其所不能學也,至學於道矣。

復眾人之所過。

《通玄經》曰:古人之於善也,無小而不行;其於過也,無微而不改。

以輔萬物之自然,

《通玄經》曰:古之聖人者,性合乎道也,不學而知,不視而見,不聽而聰,自然之道也。

而不敢為。

《南華經》曰:古者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八竟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九

古襄寇才質集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此章《南華經》言:上古大道至德之世,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摽枝,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為義,相愛而不知以為仁,實而不知以為忠,當而不知以為信。蠢動而相使不以為賜,是故行而無迹,事而無傳,民樸易治也。

古之善為道者,

《南華經》曰:玄古之君,天下無為也,天德而已矣。

非以明民,

《通玄經》曰:至忠復樸,民無偽匿。

將以愚之。

《南華經》曰:南越有邑焉,名為建德之國,其民愚而樸,則易治矣。

民之難治,

《南華經》曰:今周學智巧文華,不足以定天下,民難治矣。

以其智多。

《南華經》曰:上誠好智而無道,則天下大亂矣。故桀紂天下每每大亂,罪在於好智。今民之難治,以其智多也。

故以智治國,國之賊,

《通玄經》曰:是故以智為治者,任一人之才難以持國。為智惠者則生姦,姦俗,亡國之風也,故以智治國,國之賊。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通玄經?道原篇》曰:古者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知此兩者

《南華經》曰:去小智而大智明矣。

亦楷式。

《通玄經》曰:以文智慮為治者,苦心而無功。獨任其智,失則多矣。好智窮術也,以智生患。以智備之,譬猶撓水而欲求清也,難矣。知其治之本者,去巧智而已,無為自化。

常知楷式,

《通玄經》曰:今欲學其道,不得清明玄聖,專守文籍,必不能為治矣。

是謂玄德。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執玄德於心,而化馳若神。唯同乎大和持自然應者為能有治,是謂玄德。

玄德深矣遠矣,

《通玄經?自然篇》曰:上古聖人與天地相保,公正修道,人道深即德深,德深即功名遂成,此謂玄德深矣遠矣。

與物反矣,

《通玄經》曰:其與物反矣。注云:長處不智,故謂反矣。

然後乃至大順。

《南華經》曰:與天地相合,其合緡緡,若愚若昏,是謂玄德,同乎大順。

江海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此章《通玄經》言:上古聖人以道鎮之,退而勿有,法於江海,不為其大,功名自化,故能成其王。人之情性,心服於德,不服於力。德在讓不在争,是以古之聖人,欲責於人者先貴於人,欲尊於人者先尊於人,欲勝人者先自弱,欲卑人者先自卑。故貴賤尊卑,道以制之,以其言下人,以其身後人,即天下樂推而不厭,戴而不重,此德重有餘而氣順也。故知與之為取,後之為先,即幾於道矣。德施天下,守之以讓,先王所以守天下,故能長久,法海讓王也。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之王者,

《通玄經?自然倉》曰:江海窪下,百川歸之,能成其廣。

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通玄經》曰:江海因下為之,天池即淵德,魚鼈歸焉。故海不讓東流,大之至也。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江海處地之不足,故天下歸之奉之。聖人卑謙辭讓者,見下也。見下,故能致其高,矜者不立。《南華經》曰:昔者堯舜讓而帝之,湯武争而王之,白公争而滅之。

欲上人,以其言下之,

《通玄經?道德篇》曰:欲上人者,必以其言下之。天下必效其歡愛,莫不推讓。

欲先人,以其身後之。

《通玄經》曰:欲先人者,必以其身後之。天下進其仁義,而無苛氣。

是以處上而人不重,

《通玄經?道原篇》曰:是以處上而人不重,居前而人不害,天下歸之,姦邪畏之。

處前而人不害。

《通玄經》曰:居上而民不重,居前而人不害。雖絕國殊俗,蛆飛蠕動,莫不親愛也。

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通玄經》曰:即天下樂推而不厭,無之而不通,無往而不遂,故為天下貴。

以其不争,

《通玄經?自然篇》曰:古之善為君者,法江海為下也。江海窪下不争,百川歸之,故莫能與之争。故道不以雄武立,在天下推己,不在於自取。不争,故莫能與之争。

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通玄經》曰:常人之道多者不與,聖人之道卑而莫能上。以其不争於萬物也,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

此章《通玄經》言:夫道者,約而能張,幽而能明,柔而能剛,含陰吐陽,而章三光。日月以之行,山以之高,淵以之深,禽以之飛,獸以之走,麟以之遊,鳳以之翔。以卑取尊,以亡取存,以退取先。夫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上古聖人守柔弗強,退而勿有,不敢驕奢,功名自化,故能成其王。可以長久,三寶廣大也。

天下皆謂我道大,

《通玄經》曰:我道無為,無所私受也。

似不肖。

《通玄經》曰:我德含愚,而容不肖。

夫唯大,故似不肖。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法江海無為,處不肖之地,故為天下王。

若肖久矣,其細也夫。

《通玄經》曰:古者聖王聰明智惠,守之以愚,無為而天下治。

我有三寶,

《通玄經》曰:我道有三寶,以卑取尊,以儉取廣,以退取先。

保而持之。

《通玄經》曰:夫道者,以其保之。

一曰慈,

《通玄經》曰:天地之道,大以小為本,卑以自衛。

二曰儉,

《通玄經》曰:天地之道,多以少為始,儉以自固。

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通玄經》曰:天地之道,先以後為主,後以自讓。

夫慈,故能勇;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法道之卑者,所以自下也。卑則尊,此天道之所成也。

儉,故能廣;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法道之儉者,所以自少也。儉則廣,此天道之所成也。

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通玄經》曰:上古聖人法道之退者,所以自後也。退則先,此天道之所成也。

今捨其慈且勇,

《通玄經》曰:末世人性好強而惡弱,而不知失,強梁者亡。

捨其儉且廣,

《通玄經》曰:末世人性好奢而惡儉,而不知失,驕奢者亡。

捨其後且先,

《通玄經》曰:末世人性好先而惡後,而不知失,争先者喪。

死矣。

《通玄經》曰:勇強之本,務在卑弱;廣用之本,務在儉約;争先之本,務在謙退。三者既失,國家喪亡。

夫慈,以戰則勝,

《通玄經》曰:故道不以堅強勝,在天下自服,不在於自取,柔弱則勝。

以守則固。

《通玄經》曰:末世城高池深,不足以為固。善守者,無與禦。

天將梂之,

《通玄經》曰:天之道損盈而益寡。《洞靈經》曰:道德盛則鬼神助,可謂有德者也。

以慈衛之。

《通玄經》曰:世治則以義衛身,世亂則以身衛義。

善為士者章第六十八

此章《南華經》言:魏武侯謂徐無鬼曰:吾欲愛民而為義偃兵,其可乎?徐無鬼曰:君兵如鶴列於麗譙門之間,陣無以徒驥於錙壇之宮,豈為偃兵?古者無藏逆於得,無以巧勝人,不以謀勝人,不以戰勝人。今夫殺人之士民,兼人之土地,以養吾和與吾神者,其戰不知孰善?勝之惡乎在?君若勿已,為脩胸中之誠,以應天地無為之情而不攖撓。夫民死已脫矣,君將惡乎用夫偃兵哉。古之善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用賢不争,天下太平也。

善為士者不武,

《洞靈經》曰:甲兵不足以恃強。

善戰者不怒,

《通玄經》曰:古善用兵者畜其怒,怒畜而威可立也。

善勝敵者不争,

《通玄經》曰:善戰者無與鬬,乘時勢,因民欲,而天下服。

善用人者為之下。

《通玄經》:古善用人者,若蚈之足眾而不相害,若舌之與齒堅柔相摩而不相敗。夫夏后之璜不能無瑕,明月之珠不能無穢,然天下寶之者,賢人也,不以小惡妨大美。夫志人之所短,忘人之所長,而欲求賢於天下,即難矣。

是謂不争之德,

《通玄經》曰:能得人心者,必自得者也;能自得者,必柔弱者也。能成霸王者,必勝者也;能勝敵者,必德者也。

是謂用人之力,

《通玄經》曰:愛賢之謂仁,敬賢之謂禮。

是謂配天,古之極也。

《通玄經》曰:千乘之國行文德者,王;萬乘之國好用兵者,亡。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此章《通玄經》言:用兵有五:有義兵,有應兵,有忿兵,有貪兵,有驕兵。誅暴救弱,謂之義兵。敵來加己,不得已而用之,謂之應兵。争小故,不勝其心,謂之忿兵。利人土地,欲人財貨,謂之貪兵。持其國家之大,矜其人民之眾,欲見賢於敵國者,謂之驕兵。義兵王,應兵勝,忿兵敗,貪兵死,驕兵滅,此天之道也。今戰國亂臣賊子用兵輕敵#1,掩襲不備,先僭致禍也,禍莫大於輕敵。

用兵有言:

《通玄經?上禮》曰:以奇用兵,奇逸為勞,奇飽為飢,奇靜為動,奇治為亂,奇後為先。何往而不勝?後者勝矣。

吾不敢為主

《通玄經》曰:先唱者,窮之路也。

而為客,

《通玄經》曰:後動者,建之源也。

不敢進寸

《通玄經》曰:屈者,所以求伸也。

而退尺。

《通玄經》曰:屈寸以伸尺,君子為之。

是謂行無行,

《通玄經》曰:舉兵以為人者,眾助之;以自為者,眾去之。

攘無臂,

《通玄經》曰:眾之所助,雖弱必強。

仍無敵,

《通玄經》曰:眾之所去,雖大必立。

執無兵。

《通玄經》曰:古者懷制勝利於不戰而罷兵也,諸侯賓伏,此用兵之上也。

禍莫大於輕敵,

《通玄經》曰:武勇以強梁死,辯士以智能困。能以智而知勝,不能以智不知其敗。勇於一能,察於一辭,可與曲說,未可廣應。

輕敵則幾喪吾寶。

《通玄經˙上德篇》曰:老子觀影而知持後,後動者未嘗失宜。故聖人曰:無因循,常後而不先。譬若積薪,後者為上。

故抗兵相加,

《通玄經》曰:聞敵國之君有暴厲其民者,即舉兵而臨其境,而敵相當欲交兵接刃,後者勝矣。

哀者勝矣。

《通玄經》曰:所謂後者,聖人守靜道,拘雌節,因循而應變,常後而不先,功大靡堅,不能與争也。後者勝矣。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此章《沖虛經》言:商太宰見孔子曰:丘聖者歟?孔子曰:聖則丘何敢,然則丘博學多識者也。商太宰曰:三王聖者歟?孔子曰:三王善任智勇者,聖則丘不知。太宰曰:五帝聖者歟?孔子曰:五帝善任仁義者,聖則丘弗知。太宰曰:三皇聖者歟?孔子曰:三皇善任因時者,聖則丘弗知。商太宰大駭曰:然則孰者為聖?孔子動容有問曰:西周之人太史老聃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薔蕩乎民無能名焉,可謂大聖人矣。故老聖曰:吾言大道,無為之化也。

吾言

《南華真經》曰:老聃明白於天地無為簡易之德者,此之謂大宗大本大宗師也。

甚易知,

《通玄經》曰:治大國者,道不可小。國地廣者,制不可狹。王位高者,事不可煩。治民眾者,教不可苛。事煩難治,法苛難行,求寡難贍,大較易為之智,曲辯難為治。故無益於治,有益為亂者,聖人不為也。無益於用,有益於費者,智不行也。故功不厭約,事不厭省,求不厭寡。功約易成,事省易治,求寡易贍。

其易行。

《通玄經》曰:河以逶迤,故能遠;山以陵遲,故能高;道以優游,故能化。夫通於一技,審於一事,察於一能,可以曲說,末可廣應於治要也。道之言曰:芒芒昧昧,與天同氣。同氣者帝,同義者王,同功者霸,無一焉者亡。故不言而治,無事而化,是以天心動化無為者也。故有道以治之法、事少足以治,無道以治之法,事多足以亂。

天下

《通玄經》曰:末世天下民甚拘於小好而塞於大道,不能知行也。

莫能知,

《通玄經》曰:末世小學蔽德不能知也。《南華經》曰:古者德固不小識,後世小識傷德,不能知也。

莫能行。

《通玄經》曰:末世小善塞道,不能行也。《南華經》曰:古者道固不小行,後世小行傷道,不能行也。

言有宗,

《通玄經?微明篇》曰:言有宗,事有君,至言去言。

事有君。

《通玄經?精誠篇》曰:言有宗,事有本,至為去為。

夫唯無知,

《通玄經》曰:末世小學,争魚者濡,逐馱者趍,淺之人所争者,末矣,夫唯無知。

是以不我知。

《通玄經》曰:末世小道,失其宗本,技能雖多,濡沬淺涸,不如寡言,害眾著任而使斷其指,以明大巧之不可為也,是以不我知。

知我者稀,

《沖虛經》曰:西周之人太史老聃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可謂大聖人矣。

則我者貴。

《通玄經》曰:幽憑玄默,無為而治,不知所為而功自成者,聖人也。所貴乎道者,貴其龍變也,唯神化為貴。

是以聖人,

《南華經》曰:不離於宗謂之天人。以天為宗,以德為本,以道為門,兆於變化,謂之聖人。

被褐懷玉。

《通玄經》曰:玉在山而草木潤,珠在淵而岸不桔,道在中而形自治。

知不知上章第七十一

此章《南華真經》言:道不欲雜,雜學士多,多則擾,擾則亂,亂則憂患斯起,憂而不能救。其書學上賢也,以平教化,正獄訟;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澤施於下,萬民懷德。至其衰也,朋黨比周,各推其與,廢公趣私,內外相舉,姦者在位,賢者隱處。古之道德有蔽塞在於諸子之書是者,儒家惠施、多方其書五車,其道舛駮,駮雜無治,其言也繁亂不中於用。墨家墨翟、禽滑釐不與先王同,毀古之禮樂,墨子稱禹道,將使彼世之墨者必自勞苦。名家宋鈃、尹文作為華山之冠以自表,以為無益於天下。法家彭蒙、田駢、慎到之道非生人之行,而至於死人之理。公孫龍縱橫辯者之徒,能以辯服人口,不能以辯服人之心,皆書學巧智教民偽端,而縱之於僻邪淫#2,而棄之以法,隨之以刑,雖殘賊天下,不能禁其姦也。獨在巧智,失則多矣,好智窮術也,以智治國,國之賊。山生金,石生玉,反相剝;木生蟲,還自食;人生學,還自亂。上多學,下多事;上多事,下煩亂。故以湯止沸,沸乃益甚,知其無為治之本者,去火而已。無為自正。今諸子之書邪說姦言,為天下繁亂之蔽也。

知不知,上

《通玄經˙符言篇》曰:古士善用道者,無為自化,終無害也,故曰:知不知,上。

不知知,病。

《通玄經》曰:今士不知道者,有為自亂,福為禍也,故曰:不知知,病。

夫唯病病,

《通玄經》曰:下士眾人皆之書學利利,利學為病而不知病病。

是以不病

《南華經》曰:南榮趎曰:里人有病,里人問之,有病者能言其病,慎不病乎。

聖人不病,

《南華經》曰:然其病病者,猶不病也。

以其病病,

《南華經》曰:若趎之聞大道,譬猶飲藥以加病也。能除有病之病,而不病矣。

是以不病。

《通玄經》曰:惟古聖人知道病之無病。

民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此章《通玄經》言:上古聖人以道鎮靜,守柔弗強,功名自化,故能成其王。人之情性,心服於德,不服於力。德在與不在來,自愛故能成其貴,愛民來王,天下皆歸也。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

《沖虛經》曰:而欲人尊己,不可得道也。人不尊己,何危辱及之矣。

無狹其所居,

《南華經》曰:狶韋氏之圃,黃帝之囿,唐虞之宮,湯武之室,德漸下衰,漸狹其居。

無厭其所生。

《通玄經》曰:治大國者,道不可小。國地廣者,制不可狹。帝王不得人民不能成天下,得人失道亦不能守。

夫唯不厭,是以不厭。

《沖虛經》曰:法度在身,稽考在人。人愛我,我必愛之,人惡我,我必惡之。

是以聖人,

《沖虛經》曰:湯武愛天下,故王;桀紂惡天下,故亡。

自知

《通玄經》曰:來民之本,務在自知。當責他人之非者,知己是乎哉。

不自見,

《通玄經》曰:是以聖人弗強,故能成其王。

自愛

《通玄經》曰:仁莫大於愛人,愛人則無怨刑。

不自貴。

《通玄經》曰:是以聖人自愛,故能成其貴。

故去彼取此。

《通玄經》曰:故去彼取此。天殃不起,得於此者。忘於彼,則咎去福來。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九竟

#1 戰國:原本作『戰兵』,據清刊本改。
#2 僻邪淫:疑作『放僻邪淫』。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十

古襄寇才質集

勇於敢則殺章第七十三

此章《通玄經》言:七國用兵,殺無罪之民,養不義之主,害莫大也。肆一人之意,忘海內之患,此天倫所取也,民之所讎,天之所誅。故勇於敢則殺,天之所惡,孰知其故。天網恢恢,而不失也。

勇於敢則殺,

《通玄經˙道德篇》曰:末世戰國有利害之心,本有殺意,故勇於敢則殺。

勇於不敢則活。

《沖虛經》曰:夫行道者,使人雖勇刺之不入,雖巧擊之不中。夫刺之不入,擊之不中而猶辱也,未若古聖人使人,雖勇不敢刺,雖巧不敢擊。夫不敢者,非無其殺意也,未若聖人本無其殺意也。夫無其殺意也,未有愛利之心也,遂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懽然,皆欲愛利之,不敢殺也。若然無殺意者,無地而為君,無官以為長,是天下莫不願安利之,故勇於不敢則活。

知此兩者,或利或害。

《通玄經》曰:好勇,危亡之道,武勇以強梁死。

天之所惡,誰知其故?

《沖虛經》曰:老聃語關尹曰:天之所惡,誰知其故?

是以聖人猶難之。

《通玄經》曰:天下莫易於為善,所謂為善者,則靜而無為,故為善易也。天下莫難於為不善,所謂不善者,篡弒矯詐,非人之性,故為不善難也。

天之道,

《通玄經》曰:天之道損盈而益寡,鬼神之道驕溢不與。

不争而善勝,

《通玄經》曰:有陰德者,必有陽報;有隱行者,必有明召。種黍者不獲穀,樹惡者無報德。

不言而善應,

《通玄經》曰:為不善於顯明之中者,人得而誅之;為不善於幽暗之中者,鬼得而誅之。

不召而自來,

《通玄經》曰:夫天道,冬日之陽,夏日之陰,萬物歸之而莫之使,極自然至精之感,不召而來,不去而往。

繟然而善謀。

《通玄經》曰:天道坦坦,去身不遠。苟向善,雖過無怨;苟不向善,雖忠來惡。

天網恢恢,

《洞靈經》曰:禁網疏闊,則易避而難犯。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疏而不失。

《通玄經》曰:戰國勇敵者,殺戮無罪,民之所讎,天之所誅也。

民常不畏死章第七十四

此章《南華經》言:五霸驟而語刑名賞罰,安能治人。此有知治之刑具,非知治之要道,可用刑具於天下,不足以用安道於天下矣。末世之法,高為量而罪不及也,重為任而罰不勝也,危為難而誅不敢也。民困於三貴,飾智而詐上,犯邪而行危,雖峻法嚴刑,不能禁其姦。獸窮則觸,禽窮則啄,人窮則詐,此之謂也。故五霸法煩刑峻,則民生詐,上多事,下多怨。求多則得寡,禁多則勝少,故以湯止沸,沸乃益甚,知其無為治之本者,去火而已。清靜自正。故五霸虐刑,自執罪人而殺之也。代有司殺人,希有不傷其手矣。

民常不畏死,

《通玄經》曰:五霸嚴刑峻法不足以為威,殺戮不足以禁姦。

奈何以死懼之?

《通玄經》曰:法刻刑誅者,非帝王之業也,箠楚繁用者;非致遠之節也。

若使人常畏死,

《通玄經》曰:五霸法煩刑峻則民生詐,上多求則下交争。求多則得寡,禁多則勝少。

而為奇者,

《通玄經?下德篇》曰:末世之民飾智詐上,犯邪行危,雖峻法嚴刑,不能禁其姦。獸窮則觸,禽窮則啄,人窮則詐,此之謂也。

吾得執而殺之,

《通玄經》曰:古善為政者積其德,積德而民可化。今為刑暴者則生亂,亂俗,亡國之風也。

孰敢?

《通玄經》曰:先王之法,非所作也。法寬刑緩,囹圄空虛,天下一俗,莫懷姦心,此聖人之恩也。

常有司殺者殺。

《通玄經》曰:古之置有司也,所以禁民,使不得恣也。其立君也,所以制有司,使不得專行也。法度道術,所以禁君,使不得橫斷也。

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斲。

《通玄經?上仁篇》曰:鯨魚失水,則制於螻蟻。人君捨其所守,而與臣争事,則制於有司。臣下藏智而不用,反以事專其上。人君者不任能而好自為,則智日困而自負責,數窮於下則不能申理,智不足以為治,威不足以行刑,則無以與天下交矣。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斲。

夫代大匠斲,希有不傷其手矣。

《通玄經》曰:人君喜怒形於心,嗜欲見於外,則守職者離正而阿上,有司枉法而從風。賞不當功,誅不應罪,則上下乖心,君臣相怨,百官煩亂,而智不能解非譽萌生,而明不能照非己之失。而反自責,則人主愈勞,人臣愈佚。是以代大匠斲者,希有不傷其手。

民之饑章第七十五

此章《南華經》言:周學好智而無道,則天下亂矣。何以知其然邪?夫弓弩畢弋機變之智多,則禽亂於上矣;鈎餌網罟罾筍之智多,則魚亂於水矣;削格羅落罝罘之智多,則獸亂於澤矣;智詐漸毒,頡滑堅白鮮垢同異之變多,則俗亂於辯矣。自古及今,桀紂天下每每大亂,罪在於好智。今周學民巧難治也,而作是章焉。

民之饑,

《通玄經》曰:民有飢色,非命夭亡,餓殍而卒。

以其上食稅之多,

《通玄經》曰:且民之為生也,一人踱來而耕,不益十畝,中田之收,不過四石,妻子老弱仰之以食,或時有水旱灾害之患,以奉上求,即人主愍之矣。

是以飢。

《通玄經》曰:末世貪夫暴君,涸魚其下以適無極之欲,則百姓不被天和、履地德矣,是以民飢。

民之難治,

《南華經》曰: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以其上之有為,

《通玄經》曰:後世有為也,則為天下用而不足治。上多欲則下多誅,上多事則下多態。以學生事又以事止事,譬猶揚火而使無焚也,難矣。故以湯止沸,沸乃益甚,知其治之本者,去火而已。

是以難治。

《通玄經》曰:上有為也,下亦有為也。書學開民偽端,而縱之放僻邪淫,而棄之以法,隨之以刑,雖殘賊天下;不能禁其姦也,是以難治。

人之輕死,

《通玄經》曰:民有輕死,非命而亡,樂得不已,好求不止,刑共殺之。

以其求生之厚,

《通玄經》曰:末世暗主,求下不量其積,取民不裁其力,男女不得耕織之業,有旦無暮,君臣相疾,以奉上求,力勤財匱,是以輕死。

是以輕死。

《通玄經》曰:上好取而無量,即下貪財而無讓,民貧苦而紛争生,是以輕死。

夫唯無以生為者,

《南華經》曰:古者上則重生,重生則輕利。後世財不足則盜,盜竊之行,於誰責而可乎?責上好貨不貴生也。

是賢於貴生。

《通玄經?九守篇》曰:夫唯無以生為者,即所以得長生。

民之生章第七十六

此章《通玄經》言:戰國用兵,殫天下之財,贍一人之欲,禍莫深矣。肆一人之欲,長海內之患,此天倫所不取也,民之所讎,天之所誅。故兵強則滅,堅強者死之徒也,豈不滅矣。

民之生也柔弱,

《南華經》曰:人之生,和氣聚為生。

其死也堅強。

《南華經》曰:人之死,氣之散也,氣散則死。

萬物草木生也柔脆,

《通玄經》曰:物之生也,草木英華。

其死也枯槁。

《通玄經》曰:物之死也,草木枯朽。

故堅強者,死之徒;

《通玄經˙道原篇》曰:堅強者,死之徒也。

柔弱者,生之徒。

《通玄經》曰:柔弱者,生之徒也。

是以兵強則不勝,

《通玄經》曰:欲剛者,又以柔守之;欲強者,必以弱守之。積柔成剛,積弱成強,觀其所積,以知存亡,故兵強則滅。

木強則共。

《通玄經》曰:木強則折,革強則裂。

強大處下,

《通玄經。上德篇》。曰:老子仰視屋樹,退而目川,樹強木則居低屋,大則材居下。

柔弱處上。

《通玄經》老子曰:樹小條則居高屋,弱材則處上,譬若積薪,小者為上。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此章《通玄經》言:古者明君取下有節,自養有度,必計歲而收,量民積聚,知育餘不足之數,然後取奉,如此即得承所受於天地,而離於飢寒之患。其憯怛於民也,民有饑者,食不重味,民有寒者,冬不被裘。與民同苦樂,即天下無哀民。後世孰能以有餘奉天下,唯古有道之君者,能養鰥寡孤獨,法天濟民也。

天之道,

《通玄經》曰:天之道,損盈而益寡。

其猶張弓乎?

《通玄經》曰:弧弓為射,非絃而不能發;天之為射,無弓必中。

高者抑之,

《通玄經?守弱篇》曰:天之道,而抑高也。

下者舉之;

《通玄經》曰:天之道,而舉下也。

有餘者損之,

《通玄經》曰:天之道,損有餘也。

不足者與之。

《通玄經》曰:天之道,補不足也。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

《通玄經》曰:天之道,損有餘奉不足;地之道,損高而益下。

人之道則不然,

《通玄經》曰:人君之道則不然,不同天道損益也。

損不足

《通玄經》曰:且民之為耕也,妻子老弱仰之以食,水旱灾害,稅斂難輸。

以奉有餘。

《通玄經》曰:人主取民以奉上,求之有餘矣。

孰能以有餘奉天下?

《通玄經》曰:末世貪主暴君,涸魚其下以適無極之欲,則百姓飢寒,孰能奉不足矣。

唯有道者。

《南華經》曰:古者聖人,老弱孤寡為意,皆有所養。

是以聖人

《南華經》曰:古之人其備乎,育萬物,澤及百姓。

為而不恃,

《通玄經》曰:天地之道,萬物恃之以為,莫知其德。

功成不居,

《通玄經》曰:天地之道,萬物功成不居,莫知其德。

其不欲見賢。

《通玄經》曰:聖人虛心無有也,見不足也。見不足,故能成其賢。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此章《通玄經》言:海不讓潦水,以成其大;山林不讓其枉橈,以成其榮;聖人不辭其負薪之言,以廣其名。使言之而是,雖商夫芻蕘猶不可棄也。若言之而非,雖在人君卿相猶不可用也。是非之處,不可以貴賤尊卑論也。民沉溺而不憂者,君非賢主也。守職死難,人臣之職也。末世群臣效誠者稀,不用其身也。竭力盡忠者,不能聞也。是以古之聖人效法水之柔弱,含垢忍恥,受言納諫。為天下之主者,效水納垢也。

天下柔弱者莫過於水,

《通玄經˙道原篇》曰:天下莫柔弱於水。

而攻堅強者

《通玄經》曰:夫水之為道也,利貫金石,強淪天下。

莫之能勝,

《通玄經》曰:夫水之為道也,行不可得窮極,微不可得把握。

其無以易之。

《通玄經》曰:夫水之為道也,擊之無瘡,刺之不傷,斬之不斷,灼之不熏,淖約流循,不可靡散。

故柔勝剛,

《通玄經?上德篇》曰:老子見舌而守柔。齒堅於舌,而先斃之。

弱勝強。

《通玄經》曰:積柔成剛,積弱成強。不積而成,未之有也。

天下

《通玄經》曰:末世人之情性,皆好強而惡弱,好剛而惡柔,而不知失,不能柔弱也。

莫不知,

《通玄經》曰:君子察實,無信讒言。君過而不諫,非忠臣也。

莫能行。

《通玄經》曰:諫而不聽,君不明也。

是以聖人

《通玄經》曰:古之善為君者,法於水之柔弱。柔弱微眇,故能成其高,功名自化。

言: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不求可非之行,不憎人之非己,舉世非之而不加沮。

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王。

《通玄經》曰:古者聖人使人誹謗於己者,心之過也。言出於口,不可止於人;行發於近,不可禁於遠。

正言若反。

《通玄經˙上仁篇》曰:後世有言者窮之以辭,有諫者誅之以罪,如此而欲求海內存萬方,其離聰明亦以遠矣。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此章《通玄經》言:和大怨必有餘怨,奈何其為不善也。古者親近不以言,來遠不以言,使近者悅,遠者來。與民同欲則和,與民同守則固,與民同念者知,得民力者富,得民譽者顯。末世行有召賊,言有致禍,無先人言,後人已附之。耳流聞千里者,禍也。舌者,機也,出言不當,駟馬不追。此勸戰國和其怨,言罷兵不争,天下太平,乃為善也。

和大怨,

《通玄經˙微明篇》曰:古者和大怨,有德司契,不争為善也。

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

《通玄經》曰:戰國無道,作難結怨,必有餘怨,奈何其為不善也。

是以聖人

《南華經》曰:古之聖人其備乎,和天下。

執左契,

《通玄經》曰:陰害物,陽化物。聖人之道,依陽天下和同,依陰天下怨惡。

而不責於人。

《通玄經》曰:其怨大者,其禍深。畜怨而無息者,未嘗有也。

故有德司契,

《通玄經》曰:積德成王,積石成山。不積而成,未之有也。

無德司徹。

《通玄經》曰:積怨成亡,積水成河。不積而成,未之有也。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通玄經》曰:天道無親,惟德是與。

小國寡民章第八十

此章《南華經?胠篋篇》言:昔者大道至德之世,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陸氏、驪畜氏、赫胥氏、尊盧氏、祝融氏、伏羲氏、神農氏、軒轅氏,當是時也,民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音相聞,民至老死而不相往來。若此之時,結繩質樸,天下太平則至治矣。

小國寡民,

《通玄經˙符言篇》曰:得萬人之兵,不如聞一言之當;得隋侯之珠,不如得事之所由;得和氏之璧,不如得事之所適。天下雖大,好用兵者亡;國家雖安,好戰者危。故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

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

《洞靈經》曰:古先聖王之所以茂耕識者,以為本教也,勸民農地產也。

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通玄經》曰: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其德生而不殺。當此之時,無利害之心,天下太平。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

《南華經》曰:古者神農之世,卧則居居,起則于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與麋鹿共處,無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

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通玄經》曰:黃帝之治天下,理日月之精,治陰陽之氣,節四時之度,正律曆之數,辨男女,明上下,田者讓畔,道不拾遺。

使民復結繩

《南華經》曰:昔者三皇之世,民結繩而用之。

而用之。

《南華經》曰:上古大道至德之世,無為也,則用天下而有餘治。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

甘其食,

《南華經》曰:古者之民,晝拾橡栗,甘其食也,故命之曰知生之民。

美其服,

《南華經》曰:古者之民,不知衣服,夏多積薪,冬則煬之,美其服也,故命之曰知生之民。《通玄經》曰:古者其衣煖而無飾。

安其居,

《南華經》曰:古者之民,巢居穴處,暮栖木上,安其居也,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通玄經》曰:古者太平,兵馬足跡不接於諸侯之境,革車軌轍不結乎千里之外,皆安其居也。

樂其俗。

《南華經》曰:古者樂其俗。《通玄經》曰:古者姦邪不生,安樂無事,天下和平,樂其民俗。

鄰國相望,

《南華經》曰:古者鄰國相望,山無蹊隧,澤無舟梁。

雞犬之音相聞,

《南華經》曰:古者雞犬之音相聞,萬物群生,連屬其鄉。

民至老死,

《南華經》曰:古者民至老死。《通玄經》曰:古者使強不掩弱,眾不暴寡,民得保命而不夭也。

不相往來。

《南華經》曰:古者之民與麋鹿共處,耕而食,識而衣,無有相害之心,不相往來,此德之隆也。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

此章《南華真經》言:古之道術有在於無為是者,老聃聞其道風而喜悅之。建之以常無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謙下為表,以空虛不毀萬物為實。老聃曰:人皆取先,己獨取後,曰受天下之垢。人皆取實,己獨取虛,無藏也,故有餘。人皆求福,己獨曲全;曰苟免於咎。以深為根,以約為紀,曰堅則毀矣,銳則挫矣。無為也而笑巧,常寬容於物,不削於人,可謂至極。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救文巧蔽也。

信言不美,

《通玄經》曰:古者大道至忠復樸,民無偽匿。

美言不信。

《通玄經》曰:後世之民知契券而信衰,知機械而實衰。小能破道,苛悄傷德。

善者不辯,

《通玄經》曰:古者大正,無為不險,故民易道。《洞靈經》曰:知而不辯謂之道,道以安人。

辯者不善。

《通玄經》曰:後世之民知書而、道衰,小辯害正。《洞靈經》曰:知而辯之謂之識,以治人。《南華經》曰:且夫辯之必不惠。

知者不博,

《通玄經》曰:古者至治,無事優游,故下不賊。

博者不知

《通玄經》曰:後世之民知數而仁衰,小成害治。《南華經》曰:且夫博之不知。

聖人不積,

《南華經》曰:聖道運而無所積,故海內服。明於天,通於聖,六通無為,四辟虛靜,於帝王之德者,其物自為也,昧乎無不靜者矣。有積也,故不足無藏也,故有餘,聖人慎所積。

既以與人

《南華經》曰:既以與人己愈有。《通玄經》曰:王公尚陽道則萬物昌,尚陰道則天下亡。陽不下陰,則萬物不成;君不下臣,德化不行。

己愈有,

《沖虛經》曰:堯治天下,游於康衢,聞兒童謌謠曰:立我蒸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

既以與人

《南華經》曰:既以與人己愈多。《通玄經》曰:王公居民上,以明道德。大人去惡就善,民不遠徙。故民有去就也,去尤甚,就少愈多。

己愈多。

《沖虛經》曰:堯喜,問兒童曰:誰教爾為此謂言乎?兒童曰:古詩也,民皆鼓腹謌謠。

天之道,

《南華經》曰:天道運而無所積,故萬物成。

利而不害;

《通玄經》曰:日出於地,萬物蕃息。雷之動也,萬物啟;雨之潤也,萬物解。

聖人之道,

《南華經》曰:帝道運而無所積,故天下歸。聖人之心靜也,天地之鑒也,萬物之鏡,天下靜矣。

為而不争。

《通玄經》曰:大人施行有似於道,陰陽之動有常節,大人之動不極物。風不動,火不出。大人不言,小人無述。火之出也必待薪,大人之言必有信。有信有真,何往不成。

道德真經四子古道集解卷之十竟

道德真经解-宋-陈象古

道德真經解

經名:道德真經解。宋陳象古解。二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原文不分章,今據通行本補。

道德真經解序

道本真淳,理貴清爭。民興情欲,巧偽萬端。全生不能,救死不暇。太上愍於苦趣,為著真文,以謂道非己生,百姓咸有,惑於障蔽,遂失自然。故顯教丁寧,立言親密,還淳反樸,皇在人心,分章設名,乃昔前訓。夫道包於德,德和於道,強名不德,妙用一同,以理究觀,何有分別。今以太上老君五千言為標題,庶幾完其旨意。理深義奧,要在發明,若或膠柱不通,恐誤研精覃思,輒存解說,聊視管窺。

時建中靖國元年十月初五日陳象古序。

道德真經解卷上

丞議郎陳象古解

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可道謂衆人之所知者也。可名謂衆人之所見者也。雖可知可見,未能盡道之妙理也,故衆人常道者,非所謂道也,衆人常名者,非所謂名也。道則淵乎其無名,名則紛兮其非道,皆強名之為道為名也。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母,喻也,義取其始生也。天地之始,恍惚無名,既有其名,因萬物之生於天地之間故也。

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徽。
無欲觀妙,本極始也。有欲觀徼,明其終也。欲因物而生,物盡欲極,則至於無為矣。徼,邊際也。欲及乎邊際,極而無所更往也。必有還淳反樸之理,與妙何以異哉。故無欲觀妙,有欲觀徼也,一而已矣。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

因無欲而知道之妙,因有欲而知道之徼,豈非同出之旨哉。

同謂之玄。
玄者,深微之義也,悟之在心。聖人知道之始終,覺道之用拾。衆人則日用而不知其要,非元而何。

玄之又玄,衆妙之門。
非淺近之義也。非常道,非常名,其理至深,不易窺測,故曰玄之又玄,衆妙之門。非一而已,施之於治天下,施之於洽國,施之於治家,施之於治身,其妙皆如是而已矣。

二章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夫厭於粱肉者,不顧羹藜唅糗之味;被於純綿者,不愛羔裘牛衣之溫。殊不知寒者利祖褐,饑者甘糟糠,其要在飽煖而已。故美生於惡,惡生於美,善生於不善,不善生於善,皆由心存其好惡者也。有是心者,必有是事。

故有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傾,聲音之相和,前後之相隨。

以其心存於美惡,故利害不齊之如是也。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不自有其所為,不自繁其言教,道大自然,物亦順之,譬如四時運行而萬物由之以生焉。

萬物作而不辭,
默隨玄化,不言而喻。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不居。
有則志淺,恃則任狹,居則不廣。以道之大如是而處之,豈道之要妙乎。

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既不可居,又不可去。去則寂滅,其教將何以興哉。

三章

不尚賢,使民不爭;
賢者,分別之所稱也。尚者,上也。使賢者為上,不肖者為下,故上者驕而處位,下者畏而處困。以是自高企望之心,無能已也。富貴之無厭,貧賤之不足,觸類而長,紛紛然哉,民安得不爭乎?

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盜因欲心使然也。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尚賢貴貨,見可欲也。不爭不盜,故心不亂矣。

是以聖人之治,
教自己為始也。

虛其心,
道所依也。

實其腹,
以養其身為教之本也。

弱其志,
身常若不及也。

強其骨。
身之所立也。

常使民無知無欲,
無知,不任其智也;無欲,不強其愛也。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知者自任其智,知尚賢之跡,見難得之貨。民既無爭心,又無盜意,智者自知無所施其勇,故不敢為也。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道本無為,自然清靜,豈不治之可言哉。

四章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

沖,和也。道有沖和之氣,充塞於天地之間,雖如此而不自盈滿,言其不可測度準量也。

淵兮似萬物之宗。

淵,深妙之旨也。宗,主也。道無作無為於萬物,而萬物因沖和之氣以生,故曰似萬物之宗。物性有剛柔遲速顏色聲音之不齊,其所稟之分皆出自然,大則山川,小則草木,亦有沖和之氣,其用一也。

挫其銳,

不妄動也。

解其紛,

動而有理也。

和其光,

不自明也。

同其塵,

渾其跡也。

湛兮似或存。

無中之有,有中之無故也。

吾不知誰子,象帝之先。
子者本於有生也,不可以定名,故曰不知誰子。帝之先謂始之以虛無終之亦以虛無故也。

五章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大仁不仁,故日天地不仁,聖人不仁也。芻,草也,有性焉;狗,畜也,有性焉,皆有道而無知之物也。性則道之始也,情則道之終也。道在乎始終而悉不達於通變,故以萬百之數言之,又以芻狗之賤比之。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
言其無心於涵容而無不容也。

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言其無隔礙之至也。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知者貴默,故多言數窮。默識內明故貴於守中也。

六章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

谷,喻也。神,陰陽不測者也。谷體雖小,可以喻太虛而能受,受而不有,其微若神,故曰谷神。死者,寂滅之謂也。神用若此,應用不窮,若存不見,安有死之道哉。玄牝則幽深不自滿假耳。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根,本也。天地不言而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其本於玄牝之道至大至廣,不可以測度矣。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綿綿,不絕之謂也。若存,則神用不可見也。用之不勤,則自然之道無心於有為之跡矣。

七章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沖而用之,不自生於萬物,故至大不耗,至和不虧,所以形全而道妙,安得不長久乎?安得不長生乎?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不自任於事,不自專於己,有若無,實若虛,保守元微,符合於道,是以身常先而又身常存也。

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私,道也。萬物因天地之涵容而不失沖和之氣,豈非道之所貴哉?故能成其私。

八章

上善若水,
水之為性,不好清净,不惡穢濁,其流行也必盈科而後進,其明未嘗蔽,其潤未嘗虧,則水之性,道之自然也,故曰上善若水。

水善利萬物又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善利,潤下之功也。不爭處惡,物莫能先之。

居善地,
水積之地無不善也。

心善淵,
水積之處,內含清明,無不深沉也。

與善仁,

水流之處,物得以生,無有害也。

言善信,

水潤所及,無虛妄也。

政善治,

水力所行,無不滋益而順物理也。

事善能,
流行赴百仞之谿而不懼,激之過顆而不弱。

動善時。
逢央則流,遇防則止。因風則漂,當寒則冰。

夫唯不爭,故無尤。
以其上善,故不可以求其過失矣。

九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失在持也。持之則有為也,有其有而自守不傾失者,不如無其有而拾持守之跡也。

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揣而銳之,亦自用以就其利,必有窮竭之時,豈長久可保之道哉。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取喻以發明上義也。

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盈與銳之所致也。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功成則自然不逆其道也,名遂則物各得其沖和之理也,身退則不自有其功名者也。

十章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道貴守真養素者也,魄則有象而不亂,一則有用而至純,故曰營魄抱一。離則不成道,乃為二。今言能無離乎,是教之不可以有離也。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氣為動用之先,柔為剛強之本,專氣致柔,所保玄妙也。嬰兒未有善惡之情,取拾之智,故又教之以不可不如嬰兒也。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滌如水之濯也,除如掃糞穢也,玄覽於是可全矣。無疵,玄覽之要妙,故又教之以不可以有疵瑕也。

愛民治國,能無為乎。

使百姓謂我自然,是無為之至也,故又教之以不可以有為也。

天門開闔,能為雌乎?

天氣清净光明者也。隨物應時,開闔之道不形於言,藏德不止,豈非雌乎?藏德則應用不屈。《素問》曰:藏德不止,故不下也。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明白四達,不可掩蔽於物,則無不見也,無不聞也。外鑒其形,內照其理,默而識之,不用家至戶曉,紛紛其說矣。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生則品物流形,各正性命也。育則養之以沖和之氣,得遂其自然生死也。育之之功,治天下之所有也。萬物生之以奉己而不以為有,故亦為而不恃,長而不宰矣。玄德運之在心,不彰於外是也。

十-章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
輻轂喻道之始也。當無為用道之終也。輻轂自相維持,無所容也,因輻轂而有用,運載不窮,利之廣也,是用在於無灼然矣。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此皆不自居其功,故前文日沖而用之或不盈。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利則止於事也,用則順於道也。唯道虛無深微不可見,故曰無之以為用。

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
貪惑嗜好,故取病如是也。

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
動之過也,飄揚不能靜,故狂發於內矣。

難得之貨使人行妨。
貪愛所生,忽於義取,故其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為腹則實其腹也,內藏其明者也。不為目則防其外境之侵鑠我也。彼外也,此內也,是聖人之所取拾也。

十三章

寵辱若驚,

寵辱之來,哀樂之情必生於內,未有不動者,故曰若驚。

貴大患若身。
以大患生貴重者,莫若於身,因身而有患故也。

何謂寵辱?寵為下,
辱則由於內也,忍而屈人之下,道之要也。寵則假於外也,因人而成,其求不已,故為下也。

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是生於心者明矣。

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身者,萬事之所叢。知所叢則不足恃其有也,不恃其有,則以道為身之妙用矣。

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

恃貴有己而為天下,非寄天下之要也。恃愛有己而為天下,非託天下之要也。故不自大其貴,不自厚其.愛,以其不能長且久故也,故曰若可寄若可託。言若則不可寄不可託之義也。]

十四章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
皆強名之也。以其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故也。

此三者不可致請,故混而為一。
視之不可見其形,聽之不可聞其聲,搏之不可得其實,其旨不二,義不可離,故曰混而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皦,明白之稱也。昧,隱暗之稱也。不皦謂道行於己,不自明其功也。不昧謂道施於物,不可隱蔽於其理也。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
惚恍不可定名,與夷與希與微何有異哉。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不可致詰,故如是。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古之道,上文所載者是也。道則一也,無古與今,今之所為,雖與古異,豈容拾古之道哉。

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知物之本沖於道也,自古始若此。紀者,理之用也。知其古始,通其物理,道之妙也。

十五章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探不可識。
守道抱一,非衆人之所知,故能微妙玄通,不可容易以識之也。

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顯教示信,若不強為之容,則恐來者不可學之。

豫若冬涉川,
豫,悅豫也。冬水定而無漂衝也#1虞,故悅豫如冬涉川,心安利往也。

猶若畏四鄰,
猶,言也。言若畏四鄰,則左右前後無不從於道也。四鄰近於己,言必聞之,故若畏也。

儼若客,

欽其道之用也。

渙若冰將釋,

將,大也。道施不吝,期於必行,所以涣散及物,如冰之大釋也。

敦兮其若樸,
樸則純和未散之時也。敦,厚也。厚則不澆薄,故如樸。

曠兮其若谷,
曠,虛之義也。谷,幽深而有容故也。

渾兮其若濁。
不自分別能否善惡,若水之未清故也。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
濁不能久,靜之則濁者澄而清生。安不可極,久而必動,動則事理叢出。皆自然之理也。

保此道者不欲盈。
盈,滿假之謂也。志自滿假,道隨而污,故不可盈。

夫唯不盈,故能弊不新成。

古人行道,其弊不生。今人若能如古,豈有新成之弊哉,恐其奉道之不至也。欲無弊者,其要在於不自盈而已。

十六章

致虛極,守靜篤。
致,至也。篤,厚也。虛極,道之本也。虛極無有,恐流於薄,故必守之以靜篤,此造道之妙旨也。

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
物極則復,復者自靜,故可以觀萬物復生於微。萬物雖多,安能離吾之道哉。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芸芸,衆多不齊也。根,本也。各復歸其根至於極者,皆如是而已。

歸根曰靜,
本自清靜,因物有遷也。

靜日復命,
命所察賦者也。

復命日常,
察賦各有定分,非常而何哉。

知常日明。

明見道之用,理之頭也。

不知常,妄作凶。

不知常則逆物理而亂其道之妙,非凶而何哉。

知常容,
安於本理,不復爭競,何有而不能容乎。

容乃公,
公者,不亂其物理,不私其己意,故能容。容者,至公之所在也。

公乃王,
王者尊崇,治天下之廣,當如道而已。

王乃天,
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唯王者堪之。

天乃道,
符合於天,則道無不備於動靜之間矣。

道乃久,
道之為用,無有窮已之時也。

歿身不殆。
止於一身者,在各能行其道者也,故身雖投而道未常投也。身因道在,死而不亡,故曰不殆。

十七章

太上,下知有之;

淳和無為之時也,知者隨萬物以生。下其知者,各正性命,品物流形,正假強治,故日下知有之。

其次,親之譽之;
情欲相生之時也,非教化則日有以亂,故親之欲其奉己,譽之欲其從己也。

其次,畏而侮之。
法令興行之時也,有畏在下之事也,有侮在上之事也。畏者避罪,侮者失正,非刑戮則不可以齊之也。

信不足,有不信。
情偽既生,各懷愛惡,信必不足,是以不信隨之。

猶其貴言。
言者不知,知者必默。信之不足者,其在貴言之喋喋乎。

功成事遂,百姓謂我自然。
功成者,萬物得以順成其性。事遂者,萬物得以盡適其理。由下知有之,微妙玄通之所致也,故曰謂我自然。

十八章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情欲競生,是非淆亂之時也。仁義智慧,孝慈忠臣,強名之也,皆因情偽而起。情偽已萌,不得不如是也,故聖人保真養素,靜以鎮之,還淳反樸,以援天下之失道者。

十九章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絕棄,不用之義也。利百倍,則知止知足之所致也,百倍言其多也。

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
若只言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則義不盡而文不足也。屬為民利百倍、民復孝慈、盜賊無有三事也,以此絕棄,屬彼三事,義彰而道存矣。

見素抱樸,少思寡欲。

絕棄之幾要也。

二十章

絕學無憂。

世俗所知者,得遂其愛樂。其不知者,仰慕而學之。故欲心願止而不能,所以生憂多矣。絕學無為,然後可以全其道也。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
學則云為不窮,絕學則清靜自足,如是則不如絕學也。故唯與阿,善與惡,同歸於一,強分別於其間者,則非也。唯阿其喻也哉。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所畏者,憂也。憂則損耗天真,故不可以不畏憂也。

荒兮其未央哉。
荒者,未治之謂也。央,盡也。未治則未能盡其理、達其道,此所以歎之也。

衆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臺。
此因學而遂其愛樂之至也。

我獨怕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

畏憂而無為,如未萌知識之時。嬰兒無知無欲,孩則情欲已生,故喻以未孩矣。

乘乘兮,若無所歸。
乘乘,厚重之貌。守真抱樸,滿而不盈,豈非厚重之然哉。若無所歸,衆人之所不能見度也。

衆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
有餘,自盈滿者也。恃學而然,遺則常若不足,道之所貴也。

我愚人之心也哉,純純兮。
大愚不愚,其心至純,故白純純兮。

俗人昭昭,
自明也。

我獨昏昏;
藏其明也。

俗人察察,
自恃能為,不貴寬恕。

我獨悶悶。
無所用其能智也。

忽若晦,寂兮似無所止。
忽若則不可定求之謂也。以其不可定求,故似無所止。

衆人皆有以,

以,用也,言學成而無不求其用者也。我獨頑似鄙。內藏其用,人莫易知,外視不能,故頑似鄙。

我獨異於人,
不同衆人之所學故也。

而貴求食於母。
求食則實其腹之謂也。於母則取義始生之道也。

二十-章

孔德之容,唯道是從。
孔德,上德也。容者,無所不含容也。從則不逆之至也。德之包含不離於道,非德薄之所能然也。

道之為物,唯恍與惚。
恍惚,不可定名之謂也。

惚兮恍,其中有象;恍兮惚,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此為道之要妙,非孔德者莫能知之。象也,物元精也,雖似有成,亦不可以定名者也。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以其精微不妄,故能取信於人。所以唯道是從者,信之至也。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非常名,故自古及今,名不名可名

以閱衆甫。吾何以知衆甫之然哉?以此。

閱,簡視也,如簡其物在目也。甫,美也。物得其道,則生死通塞,無不盡其美也。能政其衆美者,以孔德之容乃如是也。

二十二章

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弊則新,少則,多則惑。是以聖人抱一以為天下

一者,不繁不亂,可以曲可以全,可以枉可以直,可以窪可以盈,可以弊可以新,可以少可以得,可以多可以惑。夫小者大之端,暗者明之敝,理當然也。故聖人抱一於數,則有增於象,則有容不自滿假,先見未萌。天下若取以為式,則人人合於道矣。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

此抱一之法式也。《書》曰:滿招損,謙致益。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全因曲成,直因枉起之類,皆不爭之明驗也。天下衆人不知取與之大要,故莫能與之爭矣。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言可信之至也。曲不終曲,全不終全,隨曲隨全,唯道之妙。

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
法出教彰,一言而悟,自然會道,豈喋喋之可用哉,故希其言也。言雖希而其理昭著,非自然而何?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
飄風驟雨,喻以明其旨也。飄驟出於卒暴,人知風雨之至,何必終朝終日之多乎?言以發明其道,言下有理,求則得之,何必多其言乎?

故從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

言及於道,信道者同之。言及於德,信德者同之。言及於失,迷失者同之。亦自然也。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言不相異也。

信不足,有不信。
言亂而寡理,故人不之信。

二十四章

跤者不立,跨者不行。
力極而不可兼有,故趺不容立,跨不容行也。

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
亦不可以兼有也。夫玉在山而木潤,淵生珠而岸不枯,如不自見而明,不自是而彰,不自伐而功,不自矜而長也。

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餘食贅行,以其不可長久也,其自明自彰自伐自矜之喻乎。物,汎言也。物由惡之,況有道者哉?故曰有道者不處也。

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混成,大道之喻也。道無定象,天地有形,因道而生,故先天地之義昭矣。

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
混成之時也,母取其始生萬物也。

吾不知其名,字之日道,強為之名曰大。
以其無實體不可以定名,故曰不知其名,字之曰道也。大則無所不含容也,故總曰大。

大日逝,
逝,往也。既大則往不一所,故總曰逝。

逝曰遠,
所往伙利行之,必遠及於物,故總曰遠。

遠曰反。

遠必有極,極遠必反,盡物之變通,復歸於淳,故總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2。

道者先天地生,故首言道大。天者輕清在上,重濁在下,樸散之所生,故次曰天大,又曰地大。王者稽至道之沖和,奉天地之生化,其大與天地等,故又曰王亦大。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二十六章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重謂不妄動也,遷動則輕生。靜謂潤默合道也,拾靜則躁起。故道本無為,契乎重靜。唯輕與躁,潛伏待時。根與君,言其所由興也。

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
喻其所重不失常也。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喻其安靜之得其所也。

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
王者治天下之大,當守其重,處其靜,以鎮輕浮,以杜僣躁,不可以欲之所縱,身之所貪,輕忽妄動而忘治天下之道,故欺以明之。

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輕則道教不遠,失於不密;躁則政教不詳,失於廣大。如是則奉上之道、御下之德不可保也。

二十七章

善行無轍跡,
內自施於心,外不彰其事,如無轍跡,莫能尋求此善行之要也。

善言無瑕謫,
教也可久,聽者獲全,瑕謫不興,千里之外相應,此善言之要也。

善計無籌籌,
得失隨事,成敗在心,籌算繁多,何益智慧,此善計之要也。

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
關楗者所以為開閉之具也,無關楗,故不可開。譬如默運在心,言不出口,欲窺其事、測其理,必不可得矣。

善結無繩約故不可解。
《易》曰:水流濕,火就燥。此善結之至也。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心存救人,不限賢愚;心存救物,不限妍醜。此聖人常善之要也。

是謂襲明。
明則無不見於事理也。善行、善言、善計、善閉、善結,皆明者之所有也。轍跡、瑕謫、籌算、關撻、繩約,皆暗者之所恃也。襲則不遺忘於其心矣。

故善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
資,取也。善人可法,故曰師。不善人可以鑒誠,善人亦取之,故曰資也。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
貴則有其善也,愛則喜於惡也,非大道之所可萌也。

雖知大迷,是謂要妙。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內識於心,外忘其跡,衆人見之,以為迷而不知,是大道之要妙。故曰雖知大迷,是謂要妙。

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人莫不好為雄,雄則滿而招損。聖人知雄之不可好,故守其雌,以其柔而有容,與物無競。喻於谿者,容而不窮之義也。以為常德又不離異,還淳保素,歸類嬰兒沖和無為之時也。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白黑成形,故以式言之。榮辱無實,故以谷言之。法必有盡,雖不差忒,亦不可至於窮竭之時,蓋守黑尚變通故也,故歸於無極。谷亦空而能容,能容恐其不久也,故常德乃足。樸則道未散之時也,故論雄雌則以嬰兌,論白黑則以無極,論榮辱則以樸,皆反本還元,未嘗須突離於道也。

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樸散為器,有用有形之至也。官長,治為器之主者。

故大制不割。

總其器之大小,任其才之長短,入用則合,任過則離,皆自然之道也,豈假聖人強力以割之哉。

二十九章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書》曰:宣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豈得已乎?

天下神器,不可為也。

言神器者不可測度其所用也,為之則小。苟道狹智窮,非神器之宜,故不可為也。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敗與失因有為,故執之所生矣。

故物或行或隨,或吻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

各從物性,安於分定,因無為無執而然也。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此過常臉分之謂也。如是者何?由為之執之,不知其要故也。

三十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佐,輔助也。輔助人主以治天下也,當不以兵強。昔苗民逆命大禹,舞干羽於兩階,七旬有苗格,是不以兵強者也。還,復也。兵雖殺害,不合於義,人情血氣之所爭勝,故報讎伺隙,洗怨乘間,日往月來,未易休息,此好還之明驗也。

師之所處,刑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言兵強之害如此之甚。

故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僑。
善謂善佐人主者也。果,敢也,勝也,定也,尅也。果而已者,果敢為之也。果者何?不矜不伐不僑是也。

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強。
既不矜不伐不僑,而敵強失道猶甚,則當兵革以平治之,是不得已而用之也。雖以兵勝,不自以為強,濟之以柔和物壯則老

所以來遠而有容矣。,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廣演其道之義也。壯則無以加益,故曰老。老則否於發生,故曰不道。不道則物無所依,故曰已。已,止息也。物無變通,遂至止息,則敗壞以隨之,非道之妙用也。

三十一章

夫佳兵,不祥之器#3。
佳,大也。祥,吉也。以其大而不吉,故有道者不處也。

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
左,陽也。右,陰也。陰非道用之所宜也。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重言之者,明其實不祥,不可以為君子之器用也。

不得已而用之,恬啖為上。
此果而勿強者也。

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
兵必貴殺,非美事也。以為美者,違好生之德,張殘賊之跡,非君子之器明矣。

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

害人者,人必害之,其事好還,故不可得志於天下也。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衆多,以悲哀泣之,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此言不可就凶而拾吉。就凶於哀傷,哭泣從之,非人情所樂。今疊言之者,明其兵不可恃,其理必然故也。

三十二章

道常無名。
名不可定,非常名也。通變應用,不一其處,故曰無名。

樸雖小,天下不敢臣。
樸者,道未散之時也。未散則莫測其狀,故可以小言之。化及於物,廣大無所不被,故天下不敢臣。臣以喻下之義也。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

如樸而守之,淳素不亂,萬物伏從其化,如道之妙也。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

相和合之至也。甘露言至和之及於下也。人莫之令,非人力能強也。自均則及物無偏無黨矣。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天地既判,名從此制,必有資始。資生之繁,豈無名而可言乎?

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物既衆而名既多,在知止以御之。不知止則物窮而塞,所以危亡之幾生焉。

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與江海。
川谷之所容江海,所潤於物,無纖毫之遺,故取以為喻。

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智與力,行於外者也。明與強,行於內者也。明則省己無遺,強則進道有漸。

知足者富,
得一不求二,自足於心,所以為富不在多也。

強行者有志。

在心為志,強行大道亦在內,明非志而何哉。

不失其所者久,

得其所則安於道,安於道則可久矣。

死而不亡者壽。
死不可免,形氣斯盡,有生者之常也。其不亡者,因自知自勝,知足強行,不失其所而有存焉,此為壽之實也,非世人百歲之斯可同日而語也。

三十四章

大道汎兮,其可左右。
人能弘道,道不離於人,取之則來,行之則是,不逆於理,故曰其可左右。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
不言己之能生也。

功成不名有。
不自有其成功也。

愛養萬物而不為主,
物由道生,不自為主,其施甚廣。

常無欲,可名為小。
無欲觀妙,乃道之幾。可名於小,其樸若全。

萬物歸之不為主,可名為大#4。

萬物歸己之恩,不自侍其功, 沖而用之,物莫能測,故可名為大。

三十五章

執大象大象

天下往。大道之象也。執之則行之至也,非固執之謂也。天下從其不逆不忤也。

往而不害,安平泰。

從其象,順其化,故獲安泰而無危亡禍患矣。

樂與餌,過客止。
樂與餌,喻也,人之所共好者也。過客止,不敢以為主甚矣。過客雖止,明亦不可久也。

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
出口則言之詳也。假言以明道,明道必淳素為上,故淡乎不可以求其味也。

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用之不可既。
道非常道,名非常名,故明目聰耳者無所施其功矣。用本在心,化必及物,與道默運豈有盡哉,故曰用之不可既。

三十六章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

張極者必歙,強極者必弱,興極則必廢,與極者必奪,皆自然之理也。聖人先見前知,因於明照,故曰是謂微明。微妙用明,無幽不睹,衆人之見難與雷同。

柔弱勝剛強。
古人有言:太山之雷穿石,覃極之統斷榦。亦自然之理也。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示人。
喻也。魚不可脫於淵,亦猶人不可離於道,一也。利器,以道為之者也。衆人請於成事,固不可以曉近之跡示於人矣。

三十七章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
萬物自化,故無不為,非道之自有為也。侯王,治天下者也。與道合契則萬物各正性命,順而不逆矣。

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

將,大也。欲無窮限,隨愛惡而生之,不鎮則易反終亂。樸,淳一不動 之機也。上之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此鎮之之要也。

無名之樸,亦將不欲。

無名之樸,不欲是也。

不欲以靜不欲者

天下將自正。不失本來清淨也。既清淨,則無濁惡之邪以及萬物也。

道德真經解卷上竟

#1也:疑應作『 之』。

#2據通行本,此句之後有經文:域中有四大,而王居一焉。

#3據通行本,此句之後有經文: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4據通行本,此句之後有經文: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道德真經解卷下

丞議郎陳象古解

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不德者謂不自矜其德,故人仰其德而歸之。不失德者謂自矜其德而息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故人觀其所為而輕之,安可更以德言哉。《書》曰: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又曰: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默運元化,包藏在心,物順其理,不假自為,以彰於外,是無所為者也。

下德為之而有以為。

以其不失德,故為之以為累,道數不遠,智慧不明故也。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仁者好生惡殺,其施設已及於萬物也,故曰為之。不自矜僑,物,不見其跡,故曰無以為。義謂裁斷取與合宜以是之,故義之及物,是為之而有以為也。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仍之。

仍,重也,頻也。禮以治人,使人服禮,中禮則是,不中禮則非,是非必爭,不應外教,唯威能整,故曰攘臂而仍之。重則不一,頻則不苟,必使之從禮,則失自然之道也。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
道全則德與仁義禮可包而一之。今失道則事以類分,則德見而獨行,有為有用,理非,自然,故德失則求之於七,仁失求之於義,義失求之於禮。汎別既異,就薄轉多,雖欲一之,固不可得,故曰禮者忠信之薄亂之首也。

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
前識者謂事前之知識也。識其終善而行之,如草木之英,是道之華見於外也。暗於終惡而行之,亦不可掩,故曰愚人之始也。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

厚者,無瑜於道也。薄者,下德也,仁也,義也,禮也。實者,內之所施,沖和之道也。華者,外之所施,常行之事也。無為清靜,何假於華,故處厚處實矣。

故去彼取此。
彼謂下德上七上義上禮。此謂大道上德。以理觀之,其去取者豈可以亂乎。

三十九章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其致之。
一者,大道之妙用也。致,至也,至其妙用之理也。

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發,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

裂則不全,發則不靜,歇則不久,竭則易崩,滅則不繼,蹶則不安,皆失道所致也。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物理相續,其勢然也。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邪?非乎?

是用賤下之道者也。自謂孤寡不穀,謙之至也。《易》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而光,卑而不可瑜,君子之終也。非乎者不可以為非也。

故致數輿無輿。
上古聖人觀轉蓬,始以為輪,輪行不可載,因物生智。後為之輿,用輿以載物,物至則拾輿,雖數輿不一,輿豈自矜其用乎,競無輿也。王侯之功,濟物者甚大,自謂孤寡不穀,輿無輿何以異哉。

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
琭琭,玉之美容也。落落,石之美狀也。雖外見其美,而內無變通以濟之,故不欲如玉石之有外容狀也。

四十章

反者道之動,

物極則反,道非隨物而極,故知為道之動。

弱者道之用。
道之行也,與物無競,知雄守雌,故知為道之用矣。

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生則為有,不生則無,利害相因,存亡相繼,唯反者弱者理契於無。

四十-章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信悟之至也。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
信不厚而悟未至也。

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
不信不悟,理故如是。
建言有之;
有所據也。

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顏,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

外跡淺近,內融幾微,知幾守微,故不可測。

夫唯道,善貸且成。

貸則假於物而不窮,成則全其妙而不敗矣。

四十二章

道生一,
一謂璞之始也。

一生二,
天之體也。

二生三,
地之形也。

三生萬物。
天地既判,萬物遂生,情欲之繁,不能守一矣。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陰陽,道之妙用也。負則在外,抱則在內,沖而用之,不失其和者也。

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
沖和之至也。

故物或損之而益,益之而損。

道之所在,不可測度,損益盈虛,相續不已。

人之所教,亦我義教之。

言其教有所始,有所起, 教以沖氣為和也。義,宜也。我,道之所在也。人用其教,亦由我隨物宜而教之也。

強梁者, 不得其死。

強梁則不任自然也,非沖和之妙用也。不得其死則不復能全其生理者也。

吾將以為教父。

凡稱父母者, 皆喻其始生之義也。以為教父,本其教興之始也。

四十三章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道性虛無微妙,可不謂之柔乎?與物無競,用之則行,拾之則藏,可不謂之堅乎?

無有入於無間,

無有,妙用之道。無問,無所不通,不可隔塞也。妙用道行則通變不測,可以全微妙之理矣。

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

無為之益,達道者覺之,非衆人之易悟也。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 語》曰:天不言而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故及者少也。

四十四章

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
名者,道之華。貨者,道之妄。得者,道之累。身者,道之本。有身則可以視教行道,故名不親於身,貨不多於身,得不安於亡也。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恐失其愛者,必耗散其精。恐失其藏者,必心常不足。故有大費之悔,厚亡之憂焉。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知足則不甚愛也。知止則不多藏也。契道合教,雖不欲長久,其可得乎?

四十五章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若缺、若沖,不自滿假之謂也。如是則不弊不窮骨矣。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

屈則不直,拙則不巧,訥則不辮。直有時而彰,巧有時而行,辮有時而設。聖人深於道妙,藏用待時,故能如此。

躁勝寒,靜勝熱,
必然之理也。

清靜為天下正。
清靜,無為之所致也。我無為而民自正,故清靜可為天下正矣。

四十六章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有道者以清靜為用,心存不爭,故卻走馬。天下無事,人悉好生,故可以糞田疇,美土疆,以自足食而實其腹也。無道則嗜欲共興,處於必爭之地,大則兵戈以相好勝,故戎馬生於郊,以其不拾鬥亂也。

罪莫大於可欲,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

可欲者,以名為親者也。不知足者,以貨為多者也。欲得者,以得為病者也。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知足者,有一而不望二,有少而不望多,外境紛紜,內明了悟,一與少猶之以為累,況不足乎?故知足者常足

四十七章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

聖人得一以為天下正,故不假戶牖而所知所見愈遠矣。

其出彌遠,其知彌少。

耳目之所接者有渥,故曰彌少。

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名,不為而成。

道博者知其行之動止,見其名之孚偽,請其成之大小,所以不待自行而知,不待自見而名,不待自為而成也。

四十八章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學者有漸,從少至多,故曰有益。道成則藏其用,祕其明,故曰日損。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

虛無清淨,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故不畏損。損而至於無為,是道之微妙也。無為而無不為,如損之而無所損也。

四十九章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因物有治,隨事而教,故無常心。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言均一,無愛惡也。有德之善,有德之信,故不分別而天下以為善,以為信。

聖人在天下喋喋,為天下渾其心。
惵惵,思懼貌。《易》曰: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以百姓心為心者,不自明其心之所能也。渾則與百姓外同其跡而內異也。

百姓皆注耳目,
信順懷仰之至也。百姓日用而不知,故注耳目而未知心之淵默矣。

聖人皆孩之。

言百姓隨教順治,未有所能,如孩童之就乳不難率也。

五十章

出生入死,
萬物出則生,入則死,自然之道。

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
言其類異而事不異也。

人之生,動之死地十有三。
言不出於生死之徒也。

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物性本不生不死,專用死以為死,是故以生為生,隨生而死,隨死而生,是厚於生也,故曰生生之厚。

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
不生不死,內明常存,外境之來,於我何有。故兕虎甲兵無所能及矣。

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以其不生,故無死地。玄機妙理,悟者知之。

五十一章

道生之,

大道也,始於道也。

德畜之,

上德也,善於容物,故歸於德。

物形之,
能生而在地各自成形。

勢成之。
順於生畜,賦分類聚。

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
由道而生,仰德之育,故有尊貴之常。

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爵而常自然。
天下之所尊貴者,官爵而已。道德無形,人莫能爵之,是不可以洛之義也,如是則出於自然。

故道生之畜之,長之育之,成之熟之,養之覆之。
皆自然之常理也。

生而不有,為而不侍,長而不宰,
不自有其功之至也。

是謂玄德。
不可以測度故也。

五十二章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

始於道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故曰為天下母也。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
萬物本道而生,得其母之義也。見萬物已生之衆,是知其子之義也。萬物有窮盡之時,而人道無休息之理,是復守其母之義也。如是則沒身,豈有危殆以相及乎。

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
塞其兌者,欲心不興於內也。閉其門者,常邪自施於外也。動,勞也。不勞苦而可保淳和之道。

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開其兌者,道不全也。濟其事者,施為不窮也。不可救者,入患難而不復安強矣,故曰不救。

見小曰明,
常人忽於小而重於大。干雲之木起於蔥青,千里之塗始於足下,此見小之義也。預識先知,非明而何。

守柔曰強。

揉曲木者不累日,銷金者不累月,此柔弱勝剛強之義也。

用其光,復歸其明。

光者,照於外者也。明者,內自照者也。用其光則知其子是也,歸其明則復其母是也。

五十三章

使我斗然有知,行於大道,
介,大也。大有知則知其道之要妙,故能行於大道。

唯施是畏。
畏其亂得失,迷善惡,以施及於萬物也。

大道甚夷,
舉道之要以明非道。

民甚好徑。
不任自然,務敏於得,故好徑捷之跡形焉。

朝甚除,
除其荒穢以尚嚴整也。

田甚蕪,
禾稼盛之,義,如蕪生焉,非荒蕪之蕪也。

倉甚虛。

上下足食,無拾剋聚斂之事,非空虛之虛也。

服文彩,
文事之飾也。

帶利劍,
武事之備也。

厭飲食,
無饑饉也。

財貨有餘。
無窮乏之憂也。

是謂盜誇,非道也哉。
務於好徑,至於財貨有餘,不任自然者多矣。失道之甚如盜者之相誇,不足貴也,故曰非道也哉。

五十四章

善建者不拔,
謹其始也。

善抱者不脫,
保其成也。

子孫祭祀不報。
不拔不脫之至也。

修之身,其德乃真;

德,上德也。真則不妄,信於下也。

修之家,其德乃餘;修之鄉,其德乃長;修之國,其德乃豐;修之天下,其德乃普。
以其全真,故有餘以及於家。以其有餘,故能長以及其鄉。以其可長,故為豐厚以及於國。以其遂豐,故普遍行於天下。是善建不拔之明驗也。

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
見治身之道則知治己之身,見治家之道則知治己之家,見治鄉之道則知治己之鄉,見治國之道則知治己之國,見治天下之道則知治己之天下,不拔不脫由此可明矣。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用此觀身觀家觀鄉觀國觀天下之道矣。

五十五章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上德之人也。赤子,嬰兒之巽名也。

毒蟲不螫,猛獸不據,攫烏不搏。

無恐畏之心,不傷於物,至誠所在,物亦知之,故不加害。

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作,精之至也。終日號而不嘎,和之至。
握固則無所欲得而自執也。作則不因幣為而自動也。號而不嘎,其本固也,非精與和之至而何哉?

知和曰常,
知此和之至,可以常行而不離。

知常曰明,
知此常之義,復歸其明不難也。

益生曰祥,
保此常,守此明,日益日生至於盛大,無凶咎也。

心使氣曰強。
不求外助,內保久長,氣與道俱,不強何待。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物有成形,老必及之,不知變道,非 道之用。已,止也。止而至於敗,微妙何容焉。

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

默運元機,物隨以化,家至戶曉,事有窮時,故不在於言。

言者不知。

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問數寸爾,何足以美七尺之軀哉?故言者非知之要也。

塞其兌,

內藏其明。

閉其門,

外杜其邪。

挫其銳,

知進退。

解其紛,

順而不亂。

和其光,

不自顯。

同其塵,

不自異。

是謂玄同。

玄則微妙,同則均一。

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沐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

親疏利害貴賤,此之所重,衆人之所分別者也。大道所在,名非常名,不可見其形,不可聞其聲,况可得而親疏利害貴賤乎?

故為天下貴。
貴,重其道也,天下無能瑜之者。

五十七章

以政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政,正也。奇,不正也。正如表之端而曲不用也。兵尚詭祚,如守東擊西,正不可行也。正與奇有而用無形,如無事以取天下。有事則愛偏,愛偏則人悉不與。人猶不與,况天下乎?

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
以此無事為要妙也。

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人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技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亦自然之理也。多忌諱則失取拾之和也。多利器則權在下也。多技巧則蕩心之所生也。滋法令則敝倖之興不可革也。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事而民自富,

內自足也。

我好靜而民自正,
不妄貪求,率歸寡欲。

我無欲而民自樸。
嗜欲不生,保真守素,反道之始,故必曰樸。

五十八章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
悶悶,如無所能也。淳淳,如無所知也。道本無為,故貴如是。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察察則無所能容也。缺缺則無所能完也。失道之妙,故致如是。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
樂極則悲,否極則泰,非一日也。明有是理,人不究尋,強欲反禍,強欲祈福,是謂不知其極致也。

其無正邪?

言物未嘗不存於正道也。

正復為奇,善復為妖。

復,反復也。迷而不復,拾爾元龜,將獲其凶,豈止於奇妖乎?

民之迷,其日固久。
欺其甚而不知止息也。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劇,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自足於內,與道同和,不假外飾之繁,以汙其真實之理也。

五十九章

治人事天,莫若嗇。
音謂愛而藏之。聖人音於道,小人嗇於財。

夫唯嗇,是謂早服。
以其能音,可謂上德,故人競懷服而恐其後矣。

早服謂之重積德。
不矜己能,德乃轉盛,故曰重積德。

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沖和內融,自無不足,故無不克。所克無遺,不見涯涘,故莫知其極。移之治人,與道人契,物無不歸,故可以有國。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母者,始生之義也。用嗇積德是治國之所宗,如是而不保長久者,未之有也。

是謂探根固蒂,長生久視之道。
根蒂喻其不可離二也。長生久視非寂滅無為之旨也。

六十章

治大國,若烹小鮮。
割烹有理,小大何殊。見理知機,政治為易。

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
各安其分,名存用密,無妄禍福,是謂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
無可傷之隙故也。

非其神不傷民,聖人亦不傷民。
民循道化,口無擇言,身無擇行,皆因聖人以道蒞之,鬼神依人而止,故無所用其神矣。

夫兩不相傷j 故德交歸焉。

感通之道,雖木石猶行,况於鬼神乎?以神守其靈,我保其德,相與全道,是謂交焉。

六十一章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
下流者,柔和接物,不視剛強,滔滔其勢,不逆不窮。交謂交結而附於己者也。

天下之交牝。
柔和之喻也。、

牝常以靜勝,
得柔和之要也。

牡以靜為下。
用牡者常以靜為下,靜為下則天下之交至焉。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俱以靜勝然也。謂小國不治,大國取以治之,大國不治,小國取以治之,不限大小,惟道是尊,非私其人而取其境土也。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其歸一揆,自然之道,不出其下矣。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兼,育人有義。入,事人有禮。事人則己為下矣。

兩者各得其所,故大者宜為下。

大國恃強,鮮能下下。今獨言大者宜為下,將明其大者所難行也。

六十二章

道者萬物之奧,

奧,深奧也。· 深奧則無名可稱,無跡可尋,非淺近之類。

善人之寶,

珍寶,人之所藏,是以為喻也。

不善人之所保。

得之則生,不得則死,故得安焉。

美言可以市

聞而從之者衆也。

尊行可以加人。

人所欽仰,故不厭焉。

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棄人則道不行,道不行則教不興,故不可棄也。

故立天子,置三公,

言其用教之至大也。

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拱璧駟馬,雖禮之貴,用畢則已。備禮之物,物無變通。三公坐而論道,元化莫窮,以治於民,民咸受賜,故璧馬與道不可同日而語也。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不日求而得,有罪以免邪?故為天下貴。

行之即是,故不日求。與理合宜,故非有罪。道本如是,故天下貴之。

六十三章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
為無為則所為不礙也。事無事則事不復因也。味無味則其味不爽也。知其要者,一言而終;不知其要,流散無窮。

大小多少,報怨以德。
大小多少,總而言之,包括其不一也。報怨以德,柔和清靜,不懷惡意,道之妙用也。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易者難之基,細者大之本,故難易之相尋,大小之相續,如循環之無端。聖人知其然,信其理,故保小守下而已。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
亦自然之理也。為先言圖難於其易,難事叉作於易,恐人以輕易自處。故今言輕諾鈴寡信,多易必多難,明其事有漸也。

是以聖人由難之,故終無難。
知難之道,慎終如始,難不能阻其妙用,故終無難。

六十四章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
為之於未有危、未有跡之時也。

其脆易破,其微易散。
治之於未亂也。"

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
用力少而見功多也。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言有之與亂從微至著也。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極力有為,為極必敗;極力以執,執多必失之也。

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明上義也。

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愚者請成事,智者睹未萌。為山九仞,功虧一贊,常情淺見,故成敗如是焉。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持盈守成,可保長久,故無敗事。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
難得之貨,欲之大者。欲不欲,則無欲之至也。

學不學,
道被德廣,無所可學也。

復衆人之所過,
復,反也。反衆人之所過,不與衆人同過也。

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輔萬物之自然,不專於己之力也。不敢為,所以顯輔之之道也。

六十五章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愚者無所知識,明者智識務多。智識相競,背德違道,非善為道者之所宜也。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已為難治,因自用其智識,況復明之以助其亂。

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用智則失其自然,故喻之以賊。治物有理,濟以變通,何禍之有。

知此兩者亦楷式。
不可淪也,古今同然,蓋取楷式以為之喻。

常知楷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雖云楷式,無狀可見,故曰玄德深矣遠矣。物之趨利,巧偽並生,道本自然,故與物反。反其物之失道者,順之至也,無不順者,故曰大順。

六十六章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喻也。江海處於低下,大而有容,衆流歸之,故在百谷之上。

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後之。
孤寡不穀,以言下之也。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做冕,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以身役之也。

是以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
道德深邃,不可得以輕重,不可得以加害也。處上無自崇大之意,處前有容於後人,故重害遠矣。

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樂推不厭,因不重不害之所生也。輕重灾害猶不可及,況於爭競乎。

六十七章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
肖,似也,似前人也。世俗衆人之所見,謂以強治之也,言不似前人有為顯跡以治天下也。

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

大道不可測,衆人不能知,不能見,故似不肖。我道肖似前人以道治天下者也,故曰若肖久矣。理密言玄,故曰其細。

我有三寶,保而持之:
不可須臾離也。

一曰慈,
謂愍天下之失道者。

二曰儉,
嗇之至也。

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如江海之善下也。

夫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其器長。
道之用,理之然也。

今捨其慈且勇,捨其儉且廣,捨其後且先,死矣。
獨任食強,行及於亂,人悉不與,死可立而待也。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
言慈之為道,無施不可也。

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合天德也,天之道亦以慈為大。

六十八章

善為士者不武,

以柔和行之也。

善戰者不怒,

以仁義勝之也。

善勝者不爭,
爭則不足,故勝在不爭也。

善用人者為之下。
推美遜德,人必歸之。

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
得道之至也。己有不爭之德,人有奉己之力,天法道而行,聖人法天而治。極,中也,大中之道也。

六十九章

用兵有言: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
兵者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故不為主而為客,言禍亂不從己生也。不敢進寸,無妄動也。不敢退尺,果於禦亂也。

是謂行無行,
行不自我始也。

攘無臂,仍無敵,執無兵。

皆行無行之類也。

禍莫大於輕敵,

不敢進寸,不敢退尺,豈輕敵之有焉。

輕敵則幾喪吾寶。
喻也,以慈為寶也。

故抗兵相加,一辰者勝矣。
戰而不怒,仁義隨之,固可取勝。漢高祖素服軍門,能奉義帝,哀之至也。

七十章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人能崇道,非道崇人。易知而不能知,易行而不能行,所以欺之也。

言有宗,事有君。
宗、君,強名也,在知其要而已。

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
因其無知,故不知道之妙。

知我者希,則我者貴。
既知我者希,容有知者而以為楷式,是可貴也。

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喻也。被褐則不自顯其美,以略外相也。懷玉則內自視其真,以全內境也。

七十-章

知不知,上。
知道之沖,謙虛不足,猶為不知,知之上也。

不知知,病。
實不知而強知,穿鑿其義,失於自然,是以為病。原憲曰:學道而不能行者,謂之病。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知不知道為病,能求知道以除其不知道之病,故無病可及,所以不病矣。

聖人不病,
知道之要,故不病也。

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亦由知不知道之病,教使除不知道之病故也。

七十二章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

非常人所用之威,拾聲色刑罰者也。道唯貴知,不知則亂倫理,取戕賊,是大威存乎其中矣。民不畏人而畏道,故曰大威至也。

無狹其所居,
狹其所安,則道不廣矣。

無厭其所生。
所生益得以顯道,故不可厭其所生矣。

夫唯不厭,是以不厭。
以其不厭道,故不厭所生。樂之在內,豈有厭哉。

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
詳於內而略於外也。

故去彼取此。
去彼自見自貴而取不厭之道也。

七十三章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知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
勇於敢是害也,勇於不敢是利也,皆失其坤和之妙用也。天之所惡,與道違也。孰知其故,迷於敢不敢,不知其故如何耳。

是以聖人猶難之。

亦不能勇於敢不敢也。

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 召而自來,繟然而善謀。

天法道,故如是。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網以喻夫包籠萬物也。恢恢,大之貌也。大則難密,體雖不密,而應乎物如影響然,不可言其有失也。

七十四章

民不畏死,
拾安就危,日以為務,知進不知退,同類相推,俱入禍門,豈畏死乎。

奈何以死懼之。
見死在前,觸冒為之,是以不懼。

若使人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
畏死懼殺則為惡者恢,輕死慢殺則為惡者如舊,又何益於教化哉?奇,邪也。今以其不畏死,故不敢任殺。

常有司殺者殺。
惡盈罪見,司殺者主之,殺之足以懲勸。

代司殺者,是謂代大匠斲。

喻也。大匠有繩墨,有利器,不妄雕斲,故能使物成其器也。

夫代大匠斲,希有不傷其手矣。

傷手則不得其法者。代司殺者殺人,如代大匠斲木器,必不成而又有所傷害也。

七十五章

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
不知予之為取,聚斂大行,民食不足,於是乎飢。

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

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有為之甚者,民興敝倖以逃其刑,情偽百端,於是乎難治。

人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
迷於愛歡,亡心其患苦,衆人之情也。

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無以生為,道之妙也。任理自然,不強其物,故賢於貴生,得其道者也。

七十六章

民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
性靜忘情,樸素可保長存,情欲漸盛,不畏死亡,故曰生柔弱而死堅強也。

萬物草木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生甲蔥青,觸物則折,貪生務長,力極數窮,必致桔死,亦有性焉,與人同也,故日生柔脆死枯槁也。

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情欲盛者,必與人爭;支幹大者,必膺人用。柔弱柔脆,人不競之,工不取之,故死生之境異矣。

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共。
兵強而極,易見必敗,故曰不勝。木強而極,易見枯槁,故曰則共。謂共同其枯槁,皆自然之理也。

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強大無容,極則易喪,處下之道,可保長久。柔弱有容,未至極致,人悉與之,處下之益,萬物皆然。

七十七章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
此張弓之勢,沖而用之不盈者也。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

稱物平施,故如是。

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言貴求之無厭,損至和之妙用也。

孰能以有餘奉天下?唯有道者。

道用廣大,利物不窮,是常有餘能奉天下矣。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不處,
此有餘之玄機也。

其不欲見賢。
恃其為,處其功,則見其賢矣,非聖人得道之宜也。

七十八章

天下至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
水之為功,善利萬物,入汙流下,非柔而何。攻堅強者恃力違順,故不能勝水之柔也。無以易之,其理自然,不可改易。

故柔勝剛,弱勝強,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水,衆人之所見,非難知之物也。莫能行則信道不明,崇道不篤也。

是以聖人言: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王。

言含垢納汙不窮,則信道行德愈大,天下之所與也。

正言若反。

似反於正也。受垢為社稷主,受不祥為天下王,以言觀之則似非正,以理觀之則至正矣。

七十九章

和大怨,必有餘怨,

有怨不如無怨,和怨非強力不可,故有怨生怨,所以有餘怨也。

安可以為善?

非善之善也。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

左契,衆人之所不能見者也,亦抱陽之義也。左契用則人必從之,故不必責於人而後成其道也。

故有德司契,無德司徹。

左契,上德者之所執也,上德存則契於道,無上德則無契,故曰徹。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謂善於行道之人也。

八十章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

寡,少也。民寡則所用不多,貪欲不競,可以似道之妙,全真反素。什伯之器非全不用,不爭用之也。

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人各自足以全生意,故重其死。少欲寡求,不必遠就其利故也。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
寡欲易足,物共不爭,故舟輿可閑,甲兵可偃。結繩之政,上古民淳之時所行,今復結繩,全真反素之驗也。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
易自足也。

鄰國相望,雞犬之音相聞,
言其不為荒僻不治也。

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各不貪求,淳淳之至使然也。

八十一章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言以顯教達理,豈拘以美惡哉。飾美其言,未必誠實,取信則難矣。

善者不辯,辯者不善。

行著於前,不假膚說。膚說既盛,豈善之善哉。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
心知在內,無所不通,自顯其博,博豈誠然,不知之嫌,因是而有。

聖人不積,
立教顯理,未常不與人同,道豈獨藏積於己乎。

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
明達識通,道大德廣,教人猶己,如江海之源,不患不有不多矣。

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天道聖人,其施一也,利於物性,為於物始,不害不爭,乃全妙用矣。

道德真經解卷下竟

道德真经注-汉-河上公

道德真經註

經名:道德真經註。又名《河上介章句》。據傳為西漢初隱士河上合撰,傳授漢文帝。一說出於東漢。四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參校本:一、《四部叢刊》影印宋建安虞氏刊本(簡稱影宋本)。二、敦煌S.477、S.3926號寫本。

道德真經註卷之一

河上公章句

體道第一

道可道,

謂經術政教之道也。

非常道。

非自然長生之道也。常道當以無為養神,無事安民,含光藏輝,滅跡匿端,不可稱道也。

名可名,

謂富貴尊榮高世之名也。

非常名。

非自然常在之名。常名當如嬰兄之未言,雞子之未分,明珠在蚌中,美玉在石間。內雖昭昭,外如頑愚。

無名,天地之始;

無名謂道。道無形,故不可名也。始者,道之本也。吐氣布化,出於虛無,為天地之本始者也。

有名,萬物之母。

有名謂天地。天地有形位、陰陽#1、有剛柔,是其名也。萬物母者,天地含氣生萬物,長大成熟#2,如母之養子也。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3;

妙,要也。人常能無欲,則以觀道之要妙1。要謂一也。一出布名道,囋叙明是非也。

常有欲,以觀其徼。

徼,歸也。常有欲之人,可以觀世俗之所歸趣也。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

兩者謂有欲無欲也。同出者謂同於人心。異名者,所名曰異。名無欲者長存,名有欲者亡身。

同謂之玄。

玄,天也。謂有欲之人與無欲之人,同受氣於天。

玄之又玄,

天中復有天也。稟氣有厚薄,得中和滋液則生賢聖,得錯亂濁辱則生貪淫。

眾妙之門。

能知天中復有天,稟氣有厚薄,除情欲,守中和,是謂知道要妙之門戶。

養身第二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

自揚己美使顯彰也。

斯惡已;

有危亡也。

皆知善之為善,

有功名也。

斯不善已。

人所爭也。

故有無相生,

見有、而為無也。

難易之相成,

見難而為易也。

長短之相形,

見短之相形也。

高下之相傾,

見高而為下也。

音聲之相和,

上唱下必和也。

前後相隨。

上行下必隨。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

以道治也。

行不言之教。

以身師道。

萬物作焉而不辭,

各自動作,不辭謝而逆止。

生而不有,

元氣生萬物而不有。

為而不恃,

道所施為,不望其報。

功成弗居。

功成事就,退避不居其位。

夫惟不居,

夫惟功成不居其位。

是以不去。

福德常在,不去其身。此言不行不可隨,不言不可知疾#4。上六句有高下長短,若開一源,下生百端,百端之變,無不動亂。

安民第三

不尚賢,

賢謂世俗之賢。辨口明文,離道行權,去質為文。不尚者,不貴之以祿,不尊之以官也。

使民不争。

不争功名,乃自然也。

不貴難得之貨,

言人君不御好珍寶,則黃金棄於山,珠玉捐於淵也。

使民不為盜。

上化清浄,下無貪人。

不見可欲,

放鄭聲,遠佞人。

使心不亂。

不邪淫也。

是以聖人之治,

說聖人治國與治身。

虛其心,

除嗜欲,去煩亂。

實其腹,

懷道抱一,守五神也。

弱其志,

和柔謙讓,不處權也。

強其骨,

愛精重施,髓滿骨堅也。

常使民無知無欲,

反朴守淳。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思慮深,不輕言。

為無為,

不造作,動因循。

則無不治。

德化厚,百姓安。

無源第四

道冲而用之,

冲,中也。道匿名藏譽,其用在中。

或不盈。

或,常也。道常謙虛不盈滿。

淵兮似萬物之宗。

道淵深不可知也,似為萬物之宗祖。

挫其銳,

銳,進也。人欲銳情進取功名,當挫止之,法道不自見也。

解其紛,

紛,結恨也。當念道無為以解釋。

和其光,

言雖有獨見之明,當如闇昧,不當以曜亂人也。

同其塵,

當與眾庶同,不當自殊別。

湛兮似若存。

言當湛然安靜,故能長存不亡。

吾不知其誰之子,

老子言:我不知道所從生之矣。

象帝之先。

道自在天帝之前,此言道乃先天地生也。至今者,以能安靜湛然,不勞煩。欲使人修身法道。

虛用第五

天地不仁,

天施地化,不以仁恩,任自然。

以萬物為芻狗;

天地生萬物,人最為貴,天地視之如芻草狗畜,不責望其報。

聖人不仁,

聖人愛養萬民,不以仁恩,法天地之行自然。

以百姓為芻狗。

聖人視百姓如芻草狗畜,不責望於其禮意。

天地之間,

天地之間空虛,和氣流行,故萬物自生。人能除情欲,卻滋味,清五臟,則神明居。

其猶橐籥乎?

橐籥中空虛,故能有聲氣。

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言空虛無有竭時,動搖之,益出聲氣。

多言數窮,

多事害神,多言害身,口閒舌舉,必有禍患。

不如守中。

不如守德於中,育養精神,愛氣希言。

成象第六

谷神不死,

谷,養也。人能養神則不死,神謂五藏之神也:肝藏魂,肺藏魄,心藏神,脾藏意,腎藏精與志,五藏盡傷,則五神去。

是謂玄牝。

言不死之道,在於玄牝。玄,天也,於人為鼻。牝,地也,於人為口。天食人以五氣,從鼻入藏於心。五氣清微,為精神聰明音聲五性。其鬼曰魂,魂者,雄也,主出入人鼻,與天通#5,故鼻為玄也。地食人以五味,從口入藏於胃。五味濁辱,為形骸骨肉血脉六情。其鬼曰魄,魄,雌也,主出入人口#6,與地通,故口為牝。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之根。

根,元也。言鼻口之門,乃是通天地之元氣所從往來。

綿綿若存

鼻口呼吸喘息,當綿綿微妙,若可存,復若可無有。

用之不勤。

用氣當寬舒,不當為急疾勤勞。

韜光第七

天長地久

說天地長生久壽,以教喻人也。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

天地所以獨能長且久者,以其安靜自然,施不求報,不如世人居處汲汲求自饒之利,奪人以自與矣。

故能長生。

以其不求生,故能長生不終也。

是以聖人後其身,

先人而後己。

而身先;

天下敬之,先以為長。

外其身,

薄己而厚人。

而身存。

百姓愛之如父母,敬之如神明,祐之若赤子,故身常存也。

以其無私,

聖人為人所愛,神明所祐,非以其公正無私所致乎?

故能成其私。

人以私者,欲以厚己也。聖人無私而己自厚,故能成其私也。

易性第八

上善若水。

上善之人如水之性。

水善利萬物

水在天為霧露,在地為泉。

而不争,處眾人之所惡,

眾人惡卑濕垢濁,水獨靜流居之矣。

故幾於道。

水性幾與道同。

居善地,

水性善喜於地,在草木之上即流而下,有似於牝動而下人也。

心善淵,

水深空虛,淵深清明。

與善人,

萬物得水以生,與虛不與盈也。

言善信,

水內影照形,不失其情。

政善治,

無有不洗,清且平也。

事善能,

能方能圓,曲直隨形。

動善時。

夏散冬凝,應期而動,不失天時也。

夫唯不争,

壅之則止,决之則流,聽從人也。

故無尤。

水性如是,故天下無有怨尤水者也。

運夷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盈,滿也。已,止也。持滿必傾,不如止也。

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揣,治也。先揣之,後必棄捐。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耆欲傷神,財多累身。

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夫富當賑貧,貴當矜賤,而反自驕恣,必被禍害。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言人所為,功成事立,名跡稱遂,不退身避位,則遇於害,此乃天之常道也。譬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樂極則哀。

能為第十

載營魄,

營魄,魂魄也。人載魂魄之上得以生,當愛養之。喜怒亡魂,卒驚傷魄。魂在肝,魄在肺,美酒甘肴傷人肝肺。故魂靜志道不亂,魄安得壽延年也。

抱一能無離乎?

言人能抱一,使不離於身,則長存。一者,道德所生,太和之精氣也,故曰一。一布名於天下,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侯王得一以為正平。入為心,出為行,布施為德,總名為一。一之為言,志一而無二也。

專氣致柔,

專守精氣使不亂,則形體能應之而柔順矣。

能如嬰兒乎?

內無思慮,外無政事,則精神不去。

滌除玄覽,

當洗其心,使潔清也。心居玄冥之處,覽知萬事,故謂之玄覽。

能無疵乎?

不淫邪也。

愛民治國,

治身者,受氣則身全。治國者,愛民則國安。

能無為乎?

治身者,呼吸精氣,無令耳聞。治國者,布施德惠,無令下知。

天門開闔,

天門,北極紫微宮。開闔,終始五際也。治身之天門謂鼻孔,開謂喘息也,闔謂呼吸也。

能無雌乎?

治身當如雌牝,安靜柔弱。治國應變,和而不唱也#7。

明白四達,

言道明如日月,四通滿於天下八極之外。故曰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彰布十方,煥煥煌煌矣。

能無知乎?

無有能知道滿於天下矣。

生之畜之,

道生萬物而畜養之。

生而不有,

道生萬物,無所取有。

為而不恃,

道所施為,不恃望其報也。

長而不宰,

道長養萬物,不宰割以為器用。

是謂玄德。

言道德玄冥,不可得見,欲使人知道也。

無用第十一

三十幅共一轂,

古者車三十幅,法月數也。共一轂者,中有孔,故眾輻凑之。治身者當除情去欲,使五藏空虛,神乃歸之。

當其無,有車之用;

無為空虛。轂中空虛,輸得轉行;舉中空虛,人得載其上。

埏埴以為器,

埏,和也。埴,土也。和土以為飲食之器。

當其無,有器之用;

器中空虛,故有所受。

鑿戶牖以為室,

謂作室屋。

當其無,有室之用。

戶牖空虛,人得以出入;室中空虛,人得以居處。

故有之以為利,

利,物也。利形於用,器中有物。室中有人,恐其屋破壞;腹中有神,畏其形消亡。

無之以為用。

言虛空者乃可感受萬物#8,故曰虛無能制有形。道者,虛空也。

檢欲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

貪好淫色,則傷精失明,不能視無色之色。

五音令人耳聾,

好聽五音,則和氣去心,不能聽無聲之聲。

五味令人口爽。

爽,亡也。人嗜五味,則亡失於道味。

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

人精神好安靜,馳騁呼吸,精神散亡,故發狂也。

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妨,傷也。金銀珠玉,心責意欲,不知猒足,則行傷身辱也。

是以聖人為腹,

守五性,去六情,節志氣,養神明。

不為目。

目不妄視,妄視則泄精於外。

故去彼取此。

去彼目之妄視,取此腹之養神。

猒恥第十三

寵辱若驚,

身寵亦驚,身辱亦驚。

貴大患若身。

貴,畏也。若,至也。畏大患至身,故皆驚。

何謂寵辱?

問何謂之寵,何謂之辱。寵,尊榮也。辱,恥辱也。還自問者,為曉於人。

辱為下。

辱為下賤。

得之若驚,

得寵榮者驚,處高位如臨危也#9。貴不敢驕,富不敢奢。

失之若驚,

失者,失寵處辱。驚者,恐禍重來。

是謂寵辱若驚。

解上得之若驚,失之若驚。

何謂貴大患若身?

復還自問。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有身憂其勤勞,念其飢寒。觸情縱欲#10,則遇禍患。

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使吾無身,體道自然,輕舉升雲,出入無間,與道通神,當有何患。

故貴以身為天下者,則可以寄於天下;

言人君貴其身而賤人,欲為天下主者,則可寄止不可託也。

愛以身為天下者,乃可以託於天下。

言人君能愛其身,非為己也,乃欲為萬民之父母。以此德為天下之主,乃可以託身於民上,長無咎也。

贊玄第十四

視之不見名曰夷,

無色曰夷。言一無彩色,不可得而視之矣。

聽之不聞名曰希,

無聲曰希。言一無音聲,不得聽而聞之矣。

搏之不得名曰微。

無形曰微。言一無體,不可搏持而得之。

此三者不可致詰,

三者,夷、希、微也。不可致詰者,謂無色,無聲,無形,口不能言,書不能傳,受之以靜,求之以神,不可詰問而能得也。

故混而為一。

混,合也。故三名合而為一。

其上不皦,

言一在天上,不昧昧光明,上下無窮極也。

其下不昧。

言一在天下,不昧昧有所暗冥。

繩繩兮不可名,

繩繩者,動行無窮極也。不可名者,非一色也,不可以青黃赤白黑別也。非一聲也,不可以宮商角徵羽聽也。非一形也,不可以長短小大度也。

復歸於無物。

物,質也。物當歸之以無質。

是謂無狀之狀,

言一無形狀,而能為萬物作形狀。

無物之象,

一無物質,而為萬物設形象。

是謂忽恍。

言一忽忽恍恍,若存若亡,不可得見。

迎之不見其首,

一無端末,不可預待也。除情去欲,一自歸之#11。

隨之不見其後。

言一無影跡,不可得而見。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聖人執古之道,生一以御萬物,知今當有一也。

以知古始,是謂道紀。

人能知上古本始有一,是謂知道之紀綱也。

顯德第十五

古之善為士者,

謂得道之君也。

微妙玄通,

玄,天也。言其志節玄妙,精與天通。

深不可識。

道德深遠,不可識知。內視如盲,反聽若聾,莫知所長。

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謂下句也。

豫兮若冬涉川,

舉事輒加重慎,豫豫兮若冬涉川,心難之。

猶兮若畏四鄰,

其進猶猶若拘制,若人犯法,畏四鄰之知。

儼兮其若客,

如客對主人,儼然無所造作也。

渙兮若冰之將釋,

渙者,解散也。釋者,消亡也。謂除情去欲,日以空虛也。

敦兮其若樸,

敦者,質厚也。樸者,形未分也。內守精神,外無文彩。

曠兮其若谷,

曠者,寬大也。谷者#12,空虛。不有德功名,無所不包也。

渾兮其若濁。

渾者,守本真也。濁者,不昭然也。與眾合同不自尊。

孰能濁以止靜之,徐清?

孰,誰也。誰能如水之濁,止而靜之,徐徐而自清。

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

誰能安靜以久,徐徐以長生也。

保此道者,不欲盈。

保此長生之道,不欲奢泰盈溢。

夫唯不盈,故能弊不新成。

夫唯不盈滿之人,能守弊,不為新成。守弊者,匿光榮也#13。新成者,貴功名也。

歸根第十六

致虛極,

致,至也。道人捐情去欲,五藏清靜,至於虛極也。

守靜篤。

守清靜,行篤厚。

萬物並作,

作,生也。萬物並生。

吾以是觀其復。

言吾以觀萬物無不皆歸其本也,人當重其本。

夫物芸芸,

芸芸者,花葉茂盛之貌。

各復歸其根。

言萬物無不枯落,反復其根而更生。

歸根曰靜,

靜謂根也。根安靜柔弱,謙卑處下,故不復死。

靜曰復命,

言能安靜者,是謂復還性命,便不死。

復命曰常,

復命使不死,乃道之所常行也。

知常曰明。

能知道之所常行者,則為明也。

不知常,妄作,凶。

不知道之所常行,而妄作巧詐,則失神明而凶。

知常容,

能知道之所常行,則除情欲,無所不包容也。

容乃公,

無所不包容,則公正無私,眾邪莫當。

公乃王,

公正無私,則可以為天下王,治身正則,形一而靜,神明千萬,共凑己躬。

王乃天,

能王則德洽,神明乃與天通矣。

天乃道,

德與天通,則與道合同也。

道乃久。

與道合同乃能長久。

沒身不殆。

能公能王,通天合道,四者純備,道德弘遠,無殃無咎,乃與天地同沒,終不危殆也。

道德真經註卷一竟

#1陰陽:疑前面脫『有』字。
#2熟:原本作『就』,據影宋本改。
#3要妙:影宋本作『要』。
#4疾:疑作『矣』。
#5與天通:原本『通』前衍『道』字。據影宋本刪。
#6主出入人口:原本作『出入於口』,據S.477改。
#7和而不唱:原本脫『和』字,據影宋本加。
#8乃可:原本作『謂』,據影宋本改。
#9如臨危:影宋本作『如臨深危』。
#10縱欲:原本作『從辱』,據影宋本改。
#11一自歸之:原本脫『一』,據影宋本加。
#12谷者:原本作『谷有』,據影宋本改。
#13匿光榮:『榮』原作『盈』,據影宋本改。

道德真經註卷之二

河上公章句

淳風第十七

太上,下知有之。

太上謂太古無名號之君。下知有之者,下知上有君,而不臣事,質朴也。

其次,親而譽之。

其德可見,恩惠可稱,故親愛而譽之。

其次,畏之。

設刑法以治也。

其次,侮之。

禁多令煩,不可歸誠,故欺侮之。

有不足焉,

君信不足於下,下則欺詐於上。

有不信焉。

君信不足於下,下則應之以不信而欺其君。

猶兮其貴言。

說太古之君,舉事猶猶,貴重於言,恐離道失自然也。

功成事遂,

謂天下太平。

百姓皆謂我自然。

百姓不知君上之德淳厚,反以為己自當然#1。

俗薄第十八

大道廢,有仁義。

大道之時,家有孝子,國有忠信,仁義不#2見。大道廢不用,而惡逆生,乃有仁義可傳道。

智慧出,有大偽。

智慧之君賤德貴言,賤質貴文,下則應之以大偽姦詐。

六親不和,有孝慈。

六親絕,親戚不和,乃有孝慈相牧養。

國家昏亂,有忠臣。

政令不行,上下相怨,邪辟爭權,乃有忠臣匡救其君也。此言天下太平不知仁,人盡無欲不知康,各潔己不知貞。故大道之世,孝慈滅,仁義沒,猶日月盛明,眾星失光。

還淳第十九

絕聖

絕聖制作,反初守元。五帝畫象,倉詰作書,不如三皇結繩,無文而治也。

棄智,

棄智惠,反無為。

民利百倍;

農事修,公無私。

絕仁棄義,

絕仁之見慧,棄義之尚華。

民復孝慈;

德化純也。

絕巧

絕巧者,詐偽亂真。

棄利,

塞貪路,閉權門。

盜賊無有。

上化公正,下無私邪。

此三者,

謂上三事絕弁。

以為文不足,

以為文不足者,文不足以化民。

故令有所屬。

當如下句。

見素抱樸,

見素者,當抱素守真,不尚文飾也。抱樸者,當見其質朴以示天下,可法則。

少私寡欲。

少私者,正無私也。寡欲者,當知足也。

異俗第二十

絕學

絕學不真,不合道文。

無憂。

除浮華則無憂患。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

同為應對,而相去幾何。疾時君賤質而貴文。

善之與惡,相去何若?

善者稱譽,惡者諫爭,能相去何如。疾時君惡忠直用邪佞。

人之所畏,

人謂道人也。人所畏者,畏不絕學之君。

不可不畏。

近令色,殺賢人。

荒兮其未央哉。

言世俗之人荒亂,欲進學邪文#3,未央止也。

眾人熙熙,

熙熙,淫放多情欲。

如享太牢,

如飢思太牢之具,意無足時也。

如春登臺。

春,陰陽交通,萬物感動,登臺觀之,意志淫淫然。

我獨怕兮其未兆,

我獨怕兮安靜,無情欲形兆。

如嬰兒之未孩,

如小兄未能答偶人時。

乘乘兮若無所歸。

我乘乘如窮鄙,無所歸就也。

眾人皆有餘,

眾人皆有餘財以為奢,餘智以為詐。

而我獨若遺,

我獨若遺棄,似於不足也。

我愚人之心也哉,

不與俗人相為,守一不移,如愚人之心也。

純純兮。

無所分別。

眾人昭昭,

明且達也。

我獨若昏;

如暗昧也。

眾人察察,

急且疾也。

我獨悶悶。

悶悶,無所截割。

忽兮若海,

我獨忽忽兮如江海之流,莫知其所窮極。

漂兮若無所止。

我獨漂漂若飛若揚,無所止也,志意在神域。

眾人皆有以,

以有為也。

而我獨頑

我獨無為。

似鄙。

鄙似若不逮也。

我獨異於人,

與人異。

而貴食母。

食,用也。母,道也。唯我獨貴用道。

虛心第二十一

孔德之容,

孔,大也。有大德之人無所不容,能受垢濁,處謙沖。

唯道是從。

唯,獨也。大德之人不隨世俗所行,獨從於道也。

道之為物,唯恍唯忽。

道之於萬物,獨恍忽往來而無所定。

恍兮忽兮,其中有物;

道唯恍忽,其中有一。經營生化,因氣立質。

忽兮恍兮,其中有象;

道唯窈冥無形,其中獨有萬物法象。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道唯窈冥,其中有精實,神明相薄,陰陽交會之。

其精甚真,

言道精氣神妙甚真,非有飾也。

其中有信。

道匿功藏名,信在其中。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

自,從也。從古至今,道常在不去。

以閱眾甫。

閱,稟也。甫,始也。言道稟萬物始生,從道受氣。

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4。

益謙第二十二

曲則全,

曲己從眾,不自專,則全。

枉則直,

枉,屈也。屈己而伸人,久久而自得直已。

窊則盈,

地窊下,水歸之。人謙下,德歸之。

弊則新,

自受弊薄,後己先人,天下敬之,久久自新之也。

少則得,

自受少則得多也。天道祐謙,鬼神益虛。

多則惑。

財多者,惑於所守。學多者,惑於所聞。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抱,守也。式,法也。聖人守一乃知萬事,故能為天下之法式。

不自見,故明;

聖人不以其目視千里之外,乃因天下之目以視,故能明達。

不自是,故彰;

聖不自以為是而非人,故能彰顯於世矣。

不自伐,故有功;

伐,取也。聖人德化流行,不自取其美,故有功於天下。

不自矜,故長。

矜,大也。聖人不自貴大,故能長久不危。

夫唯不爭#5,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此言天下賢與不肖,無能與不爭者爭。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

傳古言曲從則全,正言非虛也。

故誠全而歸之。

誠,實也。能行曲從者,實其肌體,歸之於父母,無有傷害也。

虛無第二十三

希言自然。

希言謂愛言也。愛言者,自然之道。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飄風,疾風也。驟雨,暴雨也。疾不能長,暴不能久也。

孰為此者?天地。

誰為此飄風暴雨者?天地所為也。

天地尚不能久,

不能終朝至夕。

而况於人乎?

天地至神,合為飄風暴雨,尚不能使從朝至暮,何况於人而欲慕卒乎?

故從事於道者,

從,為也。人為事,當如道安靜,不當如飄風暴雨。

道者同於道,

道者,謂好道之人。同於道者,所為與道同也。

德者同於德,

德者,有德之人也。同於德者,所為與德同也。

失者同於失。

失謂自任己而失人也。同於失者,謂所為與失同。

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信不足焉,

君信不足于下,下則應之以不信。

有不信焉。

此言物類相歸也。同聲相應,雲從龍,風從虎,水流濕,火就燥,自然之數也。

苦恩第二十四

跂者不立,

跂,進也。謂貪權冒名,進取功榮,則不可久立身行道。

跨者不行,

自以為貴而跨之於人,眾共蔽之,使不得行。

自見者不明,

凡人自見其形容以為好,自見其所行以為人道,殊不自知其形醜而操行之鄙。

自是者不彰,

自以為是而非人者,眾共蔽之,使不彰顯。

自伐者無功,

所為輒自伐取其功美,即自失有功於人。

自矜者不長。

好自矜大者,不可以久長。

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

贅,貴也。使此自矜伐之人任治國之道,日賦斂,餘祿食,為貪行。

物惑惡之,

此人在位,動欲傷害,故物無有不畏惡之。

故有道者不處。

言有道之人不居其國。

象元第二十五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謂道也,道無形混沌,而生萬物,乃在天地之前。

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

寂者,無音聲。寥者,空無形。獨立者,無匹雙。不改者,化有常。

周行而不殆,

道通行天地,無所不入,在陽不焦,託陰不腐,無不貫穿#6,而不危殆也。

可以為天下母。

道育養萬物精氣,如母之養子。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我不見道之形容,不知當何以名之。見萬物皆從道而生,故字之曰道。

強名之曰大。

不知其名,強名曰大。高而無上,羅而無外,無不包容,故曰大。

大曰逝,

其為大,非若天,常在上;非若地,常在下。乃復逝去,無常處所。

逝日遠,

言遠者窮於無窮通,布氣天地,無所不通也。

遠曰反。

言其遠不越絕,乃復反在人身。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道大者,包羅天地,無所不容。天大者,無所不蓋。地大者,無所不載。王大者,無所不制。

域中有四大,王居其一焉。

八極之內有四大,王居其一。

人法地,

人當法地,安靜和柔也。種之得五穀,掘之得甘泉,勞而不怨,有功而不置。

地法天,

天湛泊不動,施之不求報,生長萬物,無所收取也。

天法道,

道法清浄不言,陰行精氣,萬物自然生長。

道法自然。

道性自然,無所法也。

重德第二十六

重為輕根,

人君不重則不尊,治身不重則失神。草木花葉輕故零落也。根重故能長存也。

靜為躁君。

人君不靜則失威,治身不靜則身危。龍靜故能變化,虎躁故虧夭也。

是以聖人終日行,不離輜重。

輜,靜也。君子終日行道,不離其靜重。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榮觀謂宮闕。燕處,后妃所居。超然,遠避而不處。

奈何萬乘之主,

奈何者,疾其時傷痛之辭。

而以身輕於天下。

王者至尊,而於其身行輕躁乎。疾時王奢恣輕淫,失其精也。

輕則失臣,

王者輕淫,則失其臣。治身輕躁,則失其精也。

躁則失君。

王者行躁疾,則失其君位。治身躁疾,則失其精神。

巧用第二十七

善行者無轍跡,

善行道者,求之於身,不下堂,不出門,故無轍跡。

善言無瑕謫,

善言謂擇言而出之,則無瑕謫過於天下也。

善計不用籌策,

善以道計事者,則守一不移,所計不多,則不用籌策而知也。

善閉者無關鍵而不可開,

善以道閉情欲、守精神者,不如門戶有關可得開也。

善結者無繩約而不可解。

善以道結事者,乃結其心,不如繩索可得解。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

聖人所以常教人忠孝,欲以救人性命。

故無棄人;

使貴賤各得其所也。

常善救物,

聖人所以順四時,以救萬物之傷殘。

故無棄物。

聖人不賤石而貴玉,視之如一。

是謂襲明。

聖人善救人物,是謂襲明大道。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

人之行善者,聖人則以為人師也。

不善人者,善人之資。

資,用也。人行不善,猶教導使為善,得以給用。

不貴其師,

獨無輔也。

不愛其資,

無所使也。

雖知大迷。

雖自以為智,言此人乃大迷惑也。

是謂要妙。

能通此道,是謂知微妙要道也。

反朴第二十八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

雄以喻尊,雌以喻卑。人雖自知其尊顯,當復守其卑微,去其雄之強梁,就其雌之柔和,如是則天下歸之,如水之游深谿。

為天下谿,常德不離,

人能謙下如深谿,則德常在,不能離於己也。

復歸於嬰兒。

復當復志於嬰兄,惷然無所知也。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白以喻昭昭,黑以喻默默。人雖自知昭昭明達,當守之以默,如闇昧無所見,如是則可為天下法式,其德常在。

為天下式,常德不忒,

人能為天下法式,則德常在己,不復有差忒。

復歸於無極。

德不差忒,則久壽長生,歸身於無窮極#7。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榮以喻尊貴,辱以喻汙濁也。知己之有榮貴,當守之以汙濁,如是則天下歸之,如水流入深谷也。

為天下谷,常德乃足,

足,止也。人能為天下谷,德乃止於己。

復歸於樸。

復當歸身於質樸,不復為文飾。

樸散則為器,

萬物之樸散,則為器用。若道散,則為神明,為日月,分為五行。

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聖人升用,則為百官之元長也。

故大制不割。

聖人用之,則以大道制御天下,無所傷害。治身則以大道制御情欲,不害於精神。

無為第二十九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

將欲取#8天下,欲為天下主也。而為之,欲以有為治民。

吾見其不得已。

我見其不得天道人心已明矣。天道惡煩濁,人心惡多欲也。

天下神器,不可為也。

器,物也。人乃天下之神物也。神物好安靜,不可以有為治。

為者敗之,

以有為治之,則敗其質性。

執者失之。

強執教之#9,則失精實,生於詐偽。

故物或行或隨,

上所行之,下必隨之。

或呴或吹,

呴,溫也。吹,寒也。有所溫,必有所寒。

或強惑羸,

有所強大,叉有所羸弱。

或載或隳。

載,安也。集,危也。有所安,必有所危。明人君不可以有為治國治身。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甚謂貪淫聲色,奢謂服飾飲食,泰謂宮室臺榭。去此三者,處中和,行無為,則天下自化。

儉武第三十

以道佐人主者,

謂人主能以道自輔佐之矣。

不以兵強於天下,

以道自佐之主,不以兵革,順天任德,敵人自服。

其事好還。

其舉事好還自責,不怨於人。

師之所處,荊棘生焉。

謂農事廢,田不脩。

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天應之以殺氣,即傷五穀,五穀盡,即傷人也。

善者果而已,

善用兵者,當果#10敢而已,不美之。

不敢以取強。

不以果敢取強大之名也。

果而勿矜,

當果敢謙卑,勿自矜大也。

果而勿伐,

當果敢推讓,勿自伐取其美。

果而勿驕,

驕,欺也。果敢勿以驕欺人。

果而不得已,

當果敢至誠,不當逼迫不得已。

果而勿強。

果敢,勿以為強兵堅甲,以侵淩人也。

物壯則老,

草木壯極則枯落,人壯極則衰老。言強者不可以久也。

是謂不道,

枯老者坐不行道。

不道早已。

不行道者早死。

偃武第三十一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

祥,善也。兵者,驚精神,濁和氣,不善人之器也,不當修飾。

物或惡之,

兵動則有所害,故萬物無有不惡之。

故有道者不處。

有道之人不處其國。

君子居則貴左,

貴柔弱也。

用兵則貴右。

貴剛強也。此言兵道與君子之道反,所貴者異#11也。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非君子所貴重之器。

不得已而用之,

謂遭衰逢禍亂,欲加萬民,乃用之自守。

恬淡為上。

不貪土地,不利人財寶#12。

勝而不美,

雖得勝不以為美利。

而美之者,是樂殺人。

善得勝者,是謂喜樂殺人。

夫樂殺人者,則不可以得志於天下矣。

為人君而樂殺人,此則不可使得志於天下。為人主必專制人性命,妄行誅戮也。

故吉事尚左,

左,生位也。

凶事尚右。

陰道主殺。

偏將軍處左,

偏將軍卑而居陽位。

上將軍處右,

上將軍尊而居右位,以其主殺矣。

言以喪禮處之。

上將軍居右,主喪禮。喪禮尚右,死人貴陰也。

殺人之眾多,以悲哀泣之。

傷己德薄,不能以道化民,而害無辜之民。

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古者戰勝,將軍居喪主禮之位,素服而哭之。明君子貴德而賤兵,不得已而誅不祥也,心不樂之,比於喪也。知後世用兵不已,故悲而痛之矣。

聖德第三十二

道常無名。

道能陰能陽,能弛能張,能存能亡,故無常名。

樸雖小,天下不敢臣。

道樸雖小,微妙無形,天#13下不敢有臣使道者。

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服,從於德化。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侯王動作能與天地相合,則天降甘露善瑞也。

民莫之令而自均。

天降甘露善瑞,則萬物莫有教令之者,而皆自均調如一。

始制有名,

始,道也。有名,萬物。道無名,能制於有名;無形,能制於有形。

名亦既有,

既,盡也。有名之物盡有情欲,叛道離德,故身毀辱。

天亦將知之。

人能法道行德,天亦將自知之。

知之,所以不殆。

天知之,則神明祐助,不復危殆。

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與江海。

譬道在天下與人相應和,如川谷與江海之相流通。

辯德第三十三

知人者智,

能知人好惡是智。

自知者明。

人能自知賢與不肖,是謂反聽無聲,內視無形,故為明也。

勝人者有力,

能勝人者,不過有威力。

自勝者強。

人能自勝,除去情欲,則天下無有能與爭者,故強。

知足者富,

人能知足,則長保福祿,故為富。

強行者有志。

人能強立行善,則為有志於道,道亦有志於人。

不失其所者久,

人能自節養,不失其所受#14天之精氣,則可以久。

死而不亡者壽。

目不妄視,耳不妄聽,口不妄言,則無怨惡於天下,故得長壽也。

任成第三十四

大道汎兮,

言道汎汎,若沉若浮,若有若無,視之不有,說之難殊。

其可左右。

道可左可右,無所不宜。

萬物恃之而生,

恃,待也。萬物皆待道而生。

而不辭。

道不辭謝而止。

功成而不名有。

有道不名其有功。

愛養萬物而不為主。

道雖愛養萬物,不如人主有所收取。

常無欲,可名於小矣。

道匿跡藏名,泊然無為,似若微小。

萬物歸焉而不為主,

萬物皆歸道受氣也,道非如人主有所禁止。

可名於大矣。

萬物橫來橫去,各使自在,故可右於大也。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

聖人法道,匿德藏名,不為滿大。

故能成其大。

聖人以身率道,不言而化,萬事修治,故能成其大。

仁德第三十五

執大象,天下往。

執,守也。象,道也。聖人守大道,則天下萬民移心歸往也。治身,則天降神明,往來於己。

往而不害,安平泰。

萬物歸往而不傷害,則國家安寧而致太平矣。治身不害神明,則身體安而大壽。

樂與餌,過客止。

餌,美也。過客,一也。人能樂美於道,則一居止也。一者去盈而虛,忽處如過客。

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

道止出入於口淡然,非如五味,有酸鹹甘苦辛。

視之不足見,

足,得也。道無形,非若五色有青黃赤白黑,可得見也。

聽之不足聞,

道非若五音,有宮商角徵羽,可得而聞也。

用之不可既。

既,盡也。謂用道治國,則國富民昌,治身則壽命延長,無有既盡之時也。

微明第三十六

將欲翕之,必固張之;

先開張之,欲極其奢淫。

將欲弱之,必固強之;

先強大之,欲使遇禍害#15。

將欲廢之,必固興之;

先興之者,欲使其驕奢至危。

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先與之者,歌極其貴心。

是謂微明。

此四事,其道微,其效明也。

柔弱勝剛強。

柔弱者久長,剛強者先亡。

魚不脫於淵,

魚脫於淵,謂去剛得柔,不可復制也。

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利器者,謂權道也。治國權者,不可以示執事之臣也。治身道者,不可以示非其人也。

為政第三十七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道以無為為常。

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

言侯王而能守道,萬物將自化效於己也。

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

吾,身也。無名之樸,道也。萬物以化效於己也,復欲作巧偽者,王侯當鎮撫以道德。

無名之樸,亦將不欲,不欲以靜,

言王侯鎮撫以道德,化民亦將不欲,故當以清靜道化。

天下將自正。

能如是者,天下將自正定也。

道德真經註卷之二

#1當然:原本作『知然』,據影宋本改。
#2仁義不見:原本脫『不』,據影宋本加。
#3邪文:影宋本作『為文』。
#4以此:影宋本此句下有注文:此:今也。以今萬物皆得道精氣而生,動作起居,非道不然。
#5不爭:原本作『不矜』,據影宋本改。
#6貫穿:原本作『由穿』,據影宋本改。
#7無窮極:原本脫『無』,據影宋本加。
#8欲取:此二字原脫,據影宋本加。
#9強執教之:原本『之』后衍『人』字,據影宋本刪。
#10果敢:原本脫『果』,據影宋本加。
#11所貴者異也:原脫『者異』,據影宋本加。
#12不貪土地,不利人財寶:原本此處與下條註文雷同,據影宋本改。
#13天下:『天』字原脫,據影宋本加。
#14所受:原本作『所愛』,據影宋本改。
#15遇禍害:原本作『過禍害』,據影宋本改。

道德真經註卷之三

河上公章句

論德第三十八

上德不德,

上德謂太古無名號之君,德大無上,故言上德也。不德者,言不以德教民,因循自然,養人性命,其德不見,故言不德也。

是以有德。

言其德合於天地,和氣游衍,民得以全也。

下德不失德,

下德謂號謚之君,德不及上德,故言下德也。不失德者,其德可見,其功可稱也。

是以無德。

以有名號及其身故。

上德無為

言法道安靜,無所改為也。

而無以為。

言無以名號為也。

下德為之

言為教令,施政事也。

而有以為。

言以為己取名號也。

上仁為之

上仁謂行仁之君,其七無上,故言上仁也。為之者,為仁恩也。

而無以為,

功成事立,無以執為。

上義為之

謂義以斷害也。

而有以為。

動作以為己,殺人以為威#1,賦下以自奉也。

上禮為之

謂上禮之君,其禮無上,故言上禮。為之者,言為禮制度序威儀也。

而莫之應,

言禮華盛實衰,盛偽煩多,動則離道,不可得應也。

則攘臂而仍之。

言煩多不可應,上下怨争,故攘臂相仍引也。

故失道而後德,

言道衰而德化生也。

失德而後仁,

言德衰而仁愛見也。

失仁而後義;

言仁衰而義分明。

失義而後禮。

言義衰則施禮聘、行玉帛也。

夫禮者,忠信之薄,

言禮廢本治末,忠信日以衰薄也。

而亂之首。

禮者,賤質貴文,故正直日以少,邪亂日以生。

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

不知而言知為前識。此人失道之實,得道之華,人之愚暗之倡始。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

大丈夫謂得道之君也。處其厚者,謂處身於敦朴也。

不處其薄,

不處身違道,為世煩亂也。

居其實,

處忠信也。

不居其華,

不尚言也。

故去彼取此。

去彼華薄,取此實厚。

法本第三十九

昔之得一者,

昔,往也。一,無為,道之子也。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

言天得一,故能垂象清明。地得故能安靜不動搖。

神得一以靈,

言神得一,故能變化無為。

谷得一以盈,

言谷得一,故能盈滿不枯竭也。

萬物得一以生,

言萬物皆須道以生成也。

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

言侯王得一,故能為天下平正。

其致之,

致,戒也。謂下六事也#2。

天無以清將恐裂,

言天當以陰陽施張#3,晝夜更用,不可但欲安靜無已時,恐發裂不為天也。

地無以寧將恐發,

言地當有高下剛柔,氣節五行,不可但欲安靜無已時,恐發泄不為地也。

神無以靈將恐歇,

言神當有王相死囚休廢,不可但欲靈無已時,將恐靈歇不為神也。

谷無以靈將恐竭,

言谷當有盈縮虛實,不可但欲盈滿無已時,將恐枯竭不為谷也。

萬物無以生將恐滅,

言萬物當隨時生死,不可但欲生無已時,將滅亡不為物也。

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

言侯王當屈己以下於人,汲汲求賢,不可但欲貴高於人,將顛蹶失其位也。

故貴必以賤為本,

言又欲尊貴#4,當以薄賤為本。若禹稷躬稼,舜陶河濱,周公下白屋。

高必以下為基。

言必欲尊貴,當以下為本。基猶築墻造功,因卑成高,下不堅固,後必傾危。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

孤寡喻孤獨,不穀喻不能如車轂為眾輻所凑也#5。

此其以賤為本耶?

言侯王至尊貴,能以孤寡自稱。言以賤為本,以曉於人也。

非乎。

嗟欺之辭。

故致數車無車,

致,就也。言人就車數之,為輻、為輪、為轂、為舉,無有名車者,故成為車。以喻王侯不以尊號自名,故能成其貴也。

不欲碌碌如玉,落落如石。

碌碌,喻少。落落,喻多。玉少故貴,石多故賤。言人不欲如玉為人所貴,如石為人所賤,當處其中。

去用第四十

反者道之動,

反,本也。本者,道之所以動,動生萬物,背之則亡。

弱者道之用。

柔弱者,道之所常用也,故能長久也。

天下萬物生之於有,

萬物皆從天地生,天地有形位,故言生於有。

有生於無。

天地神明,蜎飛蠕動,皆從道生,道無形,故言生於無也。此言本勝於華,弱勝於強,謙虛勝於盈滿。

同異第四十一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上士聞道,自勤苦,竭力行之也?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

中士聞道,治身以長存,治國以太

平,欣然而存之。退見財色榮譽,惑於情欲,而復亡之矣。

下士聞道,大笑之。

下士貪狠多欲,見道柔弱,謂之恐懼。見道質朴,謂之鄙陋。故大笑之矣。

不笑,不足以為道。

不為下士所笑,不足以多為道。

故建言有之:

建,設也。設言以有道當如下句也。

明道若昧,

明道之人,若暗昧無所見知也。

進道若退,

進取道者,若退不及。

夷道若類,

夷,平也。大道之人不自殊別,若多比類。

上德若谷,

上德之人,若深谷不恥垢濁也。

大白若辱,

大潔白之人,若汙辱,不自彰顯。

廣德若不足,

德行廣大之人,若頑愚不足。

建德若偷,

建設道德之人,若可偷引,使空虛也。

質真若渝。

質朴之人,若五色有渝淺不明。

大方無隅,

大方正之人,無委曲康隅。

大器晚成,

大器之人,若九鼎瑚璉,不可卒成。

大音希聲,

大音猶雷霆#6,待時而動,喻常愛氣希言也。

大象無形。

大法象之人,質朴無形容。

道隱無名,

道濳隱伏,人無能指名。

夫唯道,善貸且成。

成,就也。言道善稟貸人精氣,且成就之。

道化第四十二

道生一,

道始所生者一也。

一生二,

一生陰與陽。

二生三,

陰陽生和、清、濁三氣#7,分為天、地、人也。

三生萬物。

天、地、人共生萬物也。天施地化,人長養之。

萬物負陰而抱陽,

萬物無不背陰而向陽,回心而就日者也。

沖氣以為和。

萬物之中皆有元氣,得以和柔,若胸中有藏,骨中有髓,草木中有空虛,和氣濳通,故得長生也。

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

孤寡不穀者,不祥之名也,而王公以為稱,處謙卑,法空虛和柔也。

故物或損之而益,

引之不得,推之必還。

或益之而損。

夫增高者致崩,貪富貴者致患。

人之所教,

謂眾人所教,去弱為強,去柔為剛。

我亦教之。

言我教眾人#8,去強為弱,去剛為柔也。

強梁者,不得其死。

強梁者,為不信玄妙,背叛道德#9,不從經教,尚勢任力也。云不得其死者,謂為天所絕#10,兵刃所加,王法所殺,不得以壽命死。

吾將以為教父。

父,始也。老子以強梁之人為教戒之始也。

偏用第四十三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至柔者,水。至剛者,金石。水能貫堅入剛,無所不通。

無有入於無間。

夫言無有者,道也。道無形質,故能出入無間,通於神明,濟於羣生也。

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

吾見道之無為,而萬物自化成也,是以知無為之有益於人。

不言之教,

法道不言#11,師之於身。

無為之益,

法道無為,治身則有益於精神,治國則有益於萬民,不勞煩也。

天下希及之。

天下,人主也。希能有及道之無為。無為之治,治身治國也。

立戒第四十四

名與身孰親?

名遂身必退也。

身與貨孰多?

財多則害身也。

得與亡孰病?

好於利則病於行也。

甚愛必大費,

甚愛色者,費精神也;甚愛財者,遇禍患也。所愛者少,所亡者多,故言大費者也。

多藏必厚亡。

生多藏於府庫,死多藏於丘墓。生有攻劫之憂,死有掘發之息。

知足不辱,

知足之人,絕利去欲,不辱於身。

知止不殆,

知可止則須止,乃財利不累於身心,聲色不亂於耳目,則終身不危殆。

可以長久。

人能知於止足,則福祿在於己。治身者神不勞,治國者民不擾,故能長久。

洪德第四十五

大成若缺,

謂道德大成之君。若缺者,滅名藏譽,如毀缺不備。

其用不弊;

其用心如此,則無弊盡之時。

大盈若沖,

謂道德大盈滿之君。如冲者,貴不敢驕,富不敢奢。

其用不窮。

其用心如此,則無窮盡時。

大直若屈,

大直謂#12修道法度正直如一也。如屈者,不與俗人爭,如可#13屈折也。

大巧若拙,

大巧謂多才衍也。如拙者,亦不敢見其能。

大辯若訥。

大辯者,智無疑。如訥者,口無辭。

躁勝寒,

勝,極也。春夏,陽氣躁疾於上,萬物盛大。極則寒,寒則零落散亡也,言人不當剛躁也。

靜勝熱,

秋冬,萬物靜於黃泉之下。極則熱,熱者生之源也。

清靜以為天下正。

能清能靜,則為天下之長,持正則無終已時也。

儉欲第四十六

天下有道,

謂人主有道。

卻走馬以糞;

糞者,糞田也。兵甲不用,卻走馬以治農田也。治身者卻陽精,以糞其身也。

天下無道,

謂人主無道也。

戎馬生於郊。

戰伐不止,戎馬生於郊境之上,久不還。

罪莫大於可欲,

好色淫欲。

禍莫大於不知足,

富貴不能自知禁止。

咎莫大於欲得。

欲得人物利且貪也。

故知足之足,

守真根也。

常足矣。

謂無有欲心。

鑒遠第四十七

不出戶,以知天下;

聖人不出戶以知天下者,以己身知人身,以己家知人家,所以見天下也。

不窺牖,見天道。

天道與人道同,天人相通,精氣相貫。人君清靜,天氣自正;人君多欲,天氣煩濁。吉凶利害,皆由於己者也。

其出彌遠,其知彌少。

謂去其家觀人家,去其身觀人身,所觀益遠,所見益少。

是以聖人不行而知,

聖人不上天,不入淵,能知天下者,以心知之也。

不見而名,

上好道,下好德;上好武,下好力。聖人原小而知大,察內而知外也。

不為而成。

上好無為,則下無事,家給人足,萬物自化也。

忘知第四十八

為學日益,

學謂政教禮樂之學也#14。日益者,情欲文飾日以益多。

為道日損。

道謂自然之道。日損者,情欲文飾日以銷損。

損之又損,

損之,損情欲也。又損之者,所以漸去之也。

以至於無為,

當恬淡如嬰兒,無所造為。

無為而無不為。

情欲斷絕,德與道合,則無所不施,無所不為也。

取天下常以無事,

取,治也。治天下當以無事,不當勞煩也。

及其有事,不可以取天下。

及其好有事,則政教煩,民不安,故不足以治天下。

任德第四十九

聖人無常心,

聖人重改更,貴因循,若似無心也。

以百姓心為心。

百姓心之所便,因而從之。

善者吾善之,

百姓為善,聖人因而善之。

不善者吾亦善之,

百姓雖有不善者,聖人化之使善也。

德善。

百姓德化,聖人為善。

信者吾信之,

百姓為信,聖人因而信之。

不信者吾亦信之,

百姓為不信,聖人化之使信也。

德信。

百姓德化,聖人為信。

聖人在天下怵怵,

聖人在天下怵怵,常恐懼富貴,不敢驕奢。

為天下渾其心。

言聖人為天下百姓渾濁其心,若愚暗不通。

百姓皆注其耳目,

注,用也。百姓皆用其耳目為聖人視聰也。

聖人皆孩之。

聖人愛念百姓如嬰孩赤子,長養之而不責望其報。

貴生第五十

出生入死,

出生,謂情欲出於五內,魂定魄靜,故生也。入死,謂情欲入胸臆,精神勞惑,故死也。

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

言生死之類各十有三,謂九竅四關也。其生也,目不妄視,耳不妄聽,鼻不妄香臭,口不妄言味,手不妄持,足不妄行,精不妄施。其死反是。

人之生,動之死地十有三。

人之求生,動作反之,十有三死地也。

夫何故?

問何故動之死地也。

以其生生之厚也。

所以動之死地也,以其求生太厚,違道忤天,妄行於己。

蓋聞善攝生者,

攝,養也。

陸行不遇兕虎,

自然遠避,害不干也。

入軍不被甲兵,

不好戰以殺人。

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

養生之人,虎兕無由傷,兵刃無從加也。

夫何故?

問虎兕兵甲何故不害之。

以其無死地。

以其不犯十三之死地。言神明營護之,兵兕不敢害。

養德第五十一

道生之,

道生萬物。

德畜之,

德,一也。一主#15布氣,而畜養。

物形之,

一為萬物設形象也。

勢成之。

一為萬物作寒暑之勢以成之。

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

道德所為,莫不盡驚動而尊敬。

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道一不命召萬物,而常自然應之如影響。

故道生之,德畜之,長之育之,成之熟之,養之覆之。

道生於萬物,非但生而已,乃復長養、成熟#16、覆育,全其性命。人君治國治身,亦當如是也。

生而不有,

道生萬物,不有所取以為利用。

為而不恃,

道所施為,不恃望其報也。

長而不宰,

道長養萬物,不宰害以為利。

是謂玄德。

道之所行恩德,玄暗不可得見。

歸元第五十二

天下有始,

始者,道也。

以為天下母。

道為天下萬物之母也。

既知其母,復知其子;

子,一也。既知道已,當復知一。

既知其子,復守其母,

既知其一,當復守道,反無為也。

沒身不殆。

不危殆也。

塞其兌,

兌,目也。目不妄視。

閉其門,

門,口也。使口不妄言。

終身不勤。

人當塞目不妄視,閉口不妄言,則身不勤苦。

開其兌,

開其目,視情欲。

濟其事,

濟,益也。益情欲之事。

終身不救。

禍亂成也。

見小曰明,

萌牙未動,禍亂未見為小,昭然獨見為明。

守柔曰強。

守柔弱曰以強大也。

用其光,

用其目光於外,視時世之利害也。

復歸其明。

言復反其光明於內,無使精神泄也。

無遺身殃,

內視全神,不為漏失。

是謂習常。

人能行此,是謂習修常道。

益證第五十三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

介,大也。老子疾時王不行大道,故設言:使我介然有知於政事,我則行於大道,躬行無為之化也。

唯施是畏。

唯,獨也。獨畏有所施為失道意。欲賞善恐#17偽善生,欲信#18忠恐詐忠起也。

大道甚夷,

夷,平易也。

而民好徑。

徑,邪不平正也。大道甚平易,而民好從邪徑也。

朝甚除,

高臺榭,宮室修。

田甚蕪,

農事廢,不耕治而失時也。

倉甚虛,

五穀傷害,國無儲也。

服文彩,

好偽飾,貴外華。

帶利劍,

尚剛強,武且奢。

厭飲食,財貨有餘,

多嗜欲,無足時也。

是謂盜誇。

百姓不足而君有餘者,是由劫盜以致。服飾持行誇人,不知身死家破,親戚并隨也。

盜誇非道也哉。

君所行如是,此非道。復言也哉者,傷痛之辭。

修觀第五十四

善建者不拔,

建,立也。善以道立身立國者,不可得引而拔之。

善抱者不脫,

善以道抱精神者,終不可拔引解脫。

子孫祭祀不輟。

為人子孫能修道如是,長生不死,世世以久,祭祀先祖宗廟無絕時。

修之於身,其德乃真;

修道於身,愛氣養神,益壽延年。其德如是,乃為真人也。

修之於家,其德乃餘;

修道於家,父慈子孝,兄友弟順,夫信妻正。其德如是,乃有餘慶及於來世子孫也。

修之於鄉,其德乃長;

修道於鄉,尊敬長老,愛養幼少,教誨愚鄙。其德如是,乃無不覆及也。

修之於國,其德乃豐;

修道於國,則君聖臣忠,仁義自生,禮樂自興,政平無修。其德如是,乃為豐厚也。

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

人主修道於天下,不言而化,不教而治,下之應上如影響。其德如是,乃可以為普博也。

故以身觀身,

以修道之身觀不修道之身,孰亡孰存也。

以家觀家,

以修道之家觀不修道之家也。

以鄉觀鄉,

以修道之鄉觀不修道之鄉。

以國觀國,

以修道之國觀不修道之國。

以天下觀天下,

以修道之主觀不修道之主也。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老子言:我何以知天下修道昌,背道亡?以此五事觀而知之。

玄符第五十五

含德之厚,

謂含懷進德之厚者。

比於赤子。

神明保祐含德之人,若父母之於赤子也。

毒蟲不螫,

蜂蠆蛇虫兀不螫。

猛獸不據,攫鳥不搏。

赤子不害於物,物不害之。故太平之世,人無貴賤,皆有仁心。有刺之物,還反其本;有毒之蟲,不傷於人。

骨弱筋柔而握固,

赤子筋骨柔弱,而持物堅固,以其意專而心不移也。

未知牝牡之合而峻作,精之至也。

赤子未知男女之合會而陰作怒者,由精氣多之所致。

終日號而嗌不嘎,和之至。

赤子從朝至暮啼號,聲不變易者,和氣多所致也。

知和曰常,

人能知和氣之柔弱有益於人者,則為知道之常也。

知常曰明,

人能知道之常行,則日以明達於玄妙。

益生曰祥,

祥,道#19也。言益生欲自生,日以長大也。

心使氣曰強。

心當專一和柔,而神氣實內,故形柔。而反使妄有所為,則和氣去於中,故形體日以剛強。

玄德第五十六

物壯則老,謂之不道,

萬物壯極則枯老也,老則不得道也。

不道早已。

不得道者,早已死亡。

知者不言,

知者貴於行道,不貴於言。

言者不知。

多言多患,駟不及舌。

塞其兌,閉其門,

塞閉之者,欲絕其源。

挫其銳,

情欲有所銳為者,當念道無為以挫止之。

解其紛,

紛,結恨不休也。當念道之淡薄以解釋。

和其光,

雖有獨見之明,當和之使闇昧,不使曜亂。

同其塵,

不當自殊別也。

是謂玄同。

玄,天也。人能行此上事,是謂與天同道。

故不可得而親,

不以榮譽為樂,同立而哀。

亦不可得而疏;

志靜無欲,與人無怨。

不可得而利,

身不欲富貴,口不欲五味。

亦不可得而害;

不與貪爭利,不與勇爭氣。

不可得而貴,

不為亂世主,不處闇君位。

亦不可得而賤,

不以乘權而驕,不以失志為屈。

故為天下貴。

其德如此,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屈,與世浮沉,容身避害,故為天下之貴。

以正治國,

以,至也。天使正身之人,使至有國也。

以奇用兵,

奇,詐也。天使詐偽之人,使用兵也。

以無事取天下。

以無事無為之人使取天下,為之主。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此,今也。老子言:何以知天意然哉?以今日所見知之也。

淳風第五十七

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

天下謂人主也。忌諱者,防禁也。令煩則姦生,禁多則下詐,相殆故貧。

民多利器,國家滋昏。

利器者,權也。民多權,則視者眩於目,聽者惑於耳,上下不親,故國家昏亂。

人多技巧,奇物滋起。

人謂人君、百里諸侯也。多#20技巧,謂刻畫宮觀,雕琢章服。奇物滋起,下則化上,飾金鏤玉,文繡采色,日

以滋甚也。

法物滋彰,盜賊多有。

法物,好物也。珍好之物滋生彰著,則農事廢,飢寒近至,故盜賊多有。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

聖人言:我修道承天,無所改作,而民自化成。

我好靜而民自正,

聖人言:我好安靜,不言不教,民皆自忠正也。

我無事而民自富,

無搖役徵召之事,民安其業,故皆自富也。

我無欲而民自樸,

我常無欲,去華文,微服飾,民則隨我質樸。

我無情而民自清。

聖人言:我修道守真#21,絕去六情,而民隨我而清。

順化第五十八

其政悶悶,

其政弘大,悶悶昧昧,似若不明。

其民醇醇;

政教弘大,故民醇醇富厚,相親睦也。

其政察察,

其政教疾隱,言决於口,聽决於耳也。

其民缺缺。

政教煩疾,民不聊生,故缺缺日以疏薄。

禍兮,福之所倚;

倚,因也。夫福因禍而生#22,人能遭禍而悔過責己,修善行道,則禍去福來。

福兮,禍之所伏。

禍伏匿於福中,人得福而為驕恣,則福去禍來。

孰知其極?

禍福更相生#23,孰能知其窮極也。

其無正。

無,不也。謂人君不正其身,其無國#24也。

正復為奇,

奇,詐也。人君不正,雖正復化下為詐。

善伏為訞。

善人皆復化上為訞祥也。

人之迷,其固日久。

言人君迷惑失正以來,其日固久。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

聖人行方正者,欲以率下,不以割截人。

廉而不害,

聖人廉清,欲以化民,不以傷害人也。今則不然,正己以害人也。

直而不肆,

肆,申也。聖人雖直,曲己從人,不自申也。

光而不耀。

聖人雖有獨見之明,常如暗昧,不以耀亂人。

守道第五十九

治人

謂人君欲治理人民。

事天,

事,用也。當用天道,順四時。

莫若嗇。

嗇,愛也。治國者當愛民財,不為奢泰。治身者當愛精氣,而不為放逸。

夫唯嗇,是謂早服。

早,先也。服,得也。夫獨愛民財,愛精氣,則能先得天道也。

早服謂之重積德。

先得天道,是謂重積德於己也。

重積德則無不剋,

剋,勝也。重積德於己,則無不勝。

無不剋則莫知其極,

無不剋勝,則莫有知己德之窮極。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莫知己德有極,則可以有社稷,為民致福。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國身同也。母,道也。人能保身中之道,使精氣不勞,五神不苦,則可以長久。

是謂深根固蒂,

人能以氣為根,以精為蒂,如樹根不深則拔,蒂不堅則落。言當深藏其氣,固守其精,使無漏泄。

長生久視之道。

深根固蒂者,乃長生久視之道。

道德真經註卷之三

#1殺人:原本作『救人』,據影宋本改。
#2六事:原本作『五事』,據影宋本改。
#3以陰陽:影宋本作『有陰陽。
#4尊貴:原本作『貴貴』,據影宋本改。
#5如車:此二字原脫,據影宋本加。
#6猶:原本作『獨』,據影宋本改。
#7和、清、濁三氣:原本作『和氣清濁三氣』,前一『氣』字衍,據S.3926 刪。
#8我教眾人:『教』字原脫,據影宋本加。
#9背叛:原本作『皆叛』,據影宋本改。
#10為天所絕:『為』字原脫,據影宋本加。
#11法道不言:原作『道法不言』,據影宋本改。
#12謂:原本作『若』,據影宋本改。
#13如可屈折:『可』原作『何』,據影宋本改。
#14學謂政教禮樂之學也:句首『學』字原脫,據影宋本加。
#15一主布氣:『主』原作『生』,據影宋本改。
#16熟:原本作『就』,據影宋本改。
#17恐偽善生:『恐』原脫,據S.3926 加。
#18信:原本作『性』,據影宋本改。
#19道:影宋本作『長』。
#20多技巧:原本『多』后衍『招』字,據影宋本刪。
#21修道真:影宋本作『修道守真』。
#22福因禍而生:原本作『禍因福而生』,據影宋本改。
#23相生:『生』字原脫,據影宋本加。
#24其無國:原本作『其無正』,據影宋本改。

道德真經註卷之四

河上公章句

居位第六十

治大國,若烹小鮮。

鮮,魚也,烹小魚不去腸,不去鱗,不敢撓,恐其糜也。治國煩則下亂,治身煩則精散。

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

以道德居位蒞天下,則鬼不敢見其精神以犯人#1。

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

非鬼神不能傷害於人,以聖人在位,不敢傷人,故鬼神不敢干人。

夫兩不相傷,

鬼與聖人俱不相傷。

故德交歸焉。

夫兩不相傷,人得治於陽,鬼得治於陰,人得全人性命,鬼得保其精神,故交歸焉。

謙德第六十一

大國者下流,

治大國如江海者下流,不逆細微。

天下之交,

大國,天下之士民之所交會。

天下之牝。

牝者,陰類也。柔謙和而不倡也。

牝常以靜勝牡,

女所以能屈於男,陰勝陽#2,以安靜不先求之。

以靜為下。

陰道以安。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

能謙下之,則常有之。

小國以下大國,則聚大國。

此言國無小大,能執謙畜人,則無過生。

故或下以取,或下以聚。

下者謂大國以下小國。小國以下大國,更以義相取也。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

大國不失下,則兼并小國而牧畜之。

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欲為臣僕。

夫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大國小國各欲得其所欲,大國尤宜謙下也。

為道第六十二

道者,萬物之奧,

奧,藏也。道以萬物之藏,無所不容也。

善人之寶,

善人以道,為身之寶,不敢違也。

不善人之所保。

道者,不善人之所保倚也。遭患逢急,猶能知自悔卑柔也。

美言可以市,

美言可以市者,夫市交易而退,不相宜售善言美語,求者欲疾得,賣者欲疾售。

尊行可以加人。

加,別也。人有尊貴之行,可以別異於凡人,未足以尊道。

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人雖不善,當以道化之。蓋三皇之前,無有棄民,德化淳也。

故立天子,置三公,

欲使教化不善之人。

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雖有美玉,以先駟馬而至,不如坐進此道也。

古之所貴此道者,何不日求以得,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不日日遠行求索,近得之於身。

有罪以免耶?

有罪者謂遭亂世,暗君妄行刑誅,修道則可以解死厄,免於眾耶。

故為天下貴。

道德洞遠,無不覆濟,全身治國,恬然無為,故可以為天下貴。

恩始第六十三

為無為,

因成修故,無所改作。

事無事,

預設備,除煩省事。

味無味。

深思遠慮,味道意也。

大小多少,

陳其戒令也。欲大反小,欲多反少,自然之道也。

報怨以德。

修道行善,絕禍於未萌也。

圖難於其易,

欲圖難事#3,當於易時未及成也。

為大於其細。

欲為大事,必作於小,禍亂從小來也。

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是以大人終不為大,

處謙虛也。

故能成其大。

天下共歸之也。

夫輕諾必寡信,

不重言也。

多易必多難。

不慎患也。

是以聖人猶難之,

聖人動作舉事,猶進退重難之,欲塞其故源也。

故終無難。

聖人終身無患難之事,由避害深也。

守微第六十四

其安易持,

治身治國,安靜者易守持。

其未兆易謀,

情欲禍患,未有形兆時,易謀止也。

其脆易破,

禍亂未至萌,情欲未見於色,如脆弱易破除也。

其微易散。

其未彰著,微小易散去也。

為之於未有,

欲有所為,當於未有萌芽之時,塞其端。

治之於未亂。

治身治國,於未亂之時,當預閉其門。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

從小成大。

九層之臺,起於累土;

從卑至高。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從近至遠。

為者敗之,

有為於事,廢於自然;有為於義,廢於仁,有為於色,廢於精神也。

執者失之。

執利遇患,執道全身,堅持不得,推讓還及。

聖人無為,故無敗;

聖人不為文華,不為己利,不為殘賊,故無壞敗。

無執,故無失。

聖人有德以教愚,有財以與貧,無所執藏,故無所失於人。

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從,為也。民之為事,常於功德幾成而貪位好名,而奢泰盈滿,而自敗之也。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終當如始,不致懈怠。

是以聖人欲不欲#4,

聖人欲人所不欲也。人欲彰顯,聖人欲韜光;人欲文飾,聖人欲質朴;人欲於色,聖人欲於德。

不貴難得之貨;

聖人不眩晃為服玩,不賤石貴玉也。

學不學,

聖人學人所不能學。人學智詐,聖人學自然;人學治世,聖人學治身守道真也。

復眾人之所過。

眾人學問皆反也,過本為末#5,過實為華。復之者,使反本實者也。

以輔萬物之自然,

教人反本實者,欲以輔助萬物自然之性#6。

而不敢為。

聖人動作因循,不敢有所造為,恐離本也。

淳德第六十五

古之善為道者,

說古之善以道治身及治國者。

非以明民,

不以道教民明智巧詐也。

將以愚之。

將以道德教民,使質朴不詐偽。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民之不可治理者,以其智太多,必為巧偽。

以智治國,國之賊;

使智惠之人理國之政事,必遠道德,妄作禍福,而為國之賊也。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不使智惠之人治國之政事,則民守正直,不為邪飾,上下相親,君臣同力,故為國之福也。

知此兩者,亦楷式。

兩者謂智不智也。常能知智者賊,不智者福,是治身治國之法式也。

常知楷式,是謂玄德。

玄,天也。能知治身治國之法式,是謂與天同德也。

玄德深矣遠矣,

玄德之人深不可測,遠不可極也。

與物反矣,

玄德之人與萬物反異,萬物欲益己,玄德欲施與人也。

然後乃至大順。

玄德與萬物反異,故能至大順。大順者,天理也。

後己第六十六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

江海以卑下,故眾流歸之,若民歸就於王也。

故能為百谷王。

直以就下,故能為百谷王。

是以聖人欲上民,

欲在民之上也。

必以言下之;

法江海,處謙虛。

欲先民,

欲在民之前也。

必以身後之。

先人而後己也。

是以聖人處民上而不重,

聖人在民上為主,不以尊貴虐下,故民戴仰,不以為重。

處前而民不害,

聖人在民前,不以光明蔽後,民親之若父母,無有傷害之心。

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聖人恩深愛厚,視民如赤子,故天下樂共推進以為主,無有厭之也。

以其不争,

天下無厭聖人之時,是由聖人不與人争先後也。

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言人皆争於有為,無有争於無為也。

三寶第六十七

天下皆謂我大,似不肖。

老子言:天下皆謂我德大,我則佯愚似不肖。

夫唯大,故似不肖。

夫自名德大者,為身之害,故佯愚似若不肖。無所分別,無所割截,不賤人而自貴。

若肖久矣,

肖,善,謂辯惠也。若大辯惠之人,身自高貴,行察察之政,所從來久矣。

其細也夫。

言辯惠者唯如小人,非長者。

我有三寶,持而保之:

老子言:我有三寶,抱持而保倚之。

一曰慈,

愛百姓如赤子。

二曰儉,

賦斂若取之於己也。

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執謙退,不為倡始也。

夫慈,故能勇;

先以仁慈,故乃勇於忠孝。

儉,故能廣;

天子身能節儉,故民日用廣矣。

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成器長謂得道人也。我能為道人之長也。

今舍其慈且勇,

今世人舍慈仁,但為勇武。

舍其儉且廣,

舍其儉約,但為奢泰。

舍其後且先;

舍其後己,但務先人。

死矣。

所行如此,動入死道。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

夫慈仁者,百姓親附,並心一意,故以戰則勝敵,以守衛則堅固。

天將救之,以善以慈衛之。

天將救助善人,必與慈仁之性,使能自營助也。

配天第六十八

古之善為士者不武,

言貴道德不好武力。

善戰者不怒,

善以道戰者,禁邪於心胸,絕禍於未萌,無所誅怒也。

善勝敵者不與爭,

善以道勝敵者,附近以仁,來遠以德,不與敵争而敵自服。

善用人者為下。

善用人自輔者,當為人執謙下。

是謂不爭之德,

謂上為之下也#7。是乃不與人争鬥,乃是道德。

是謂用人之力,

能身為人下,是謂用人之力也。

是謂配天,

能行此者,德配天也。

古之極也。

是乃古之極要道也。

玄用第六十九

用兵有言:

陳用兵之道。老子疾時用兵,故託己設其義。

吾不敢為主

主,先也。我不敢先舉兵。

而為客,

客者,和而不倡兵,當承天而後動。

不敢進寸而退尺。

侵人境界,利人財寶為進。閉門守城為退也。

是謂行無行,

彼遂不止,為天下賊,雖行誅之,不行執也。

攘無臂,

雖有大怒者,無臂可攘。

仍無敵,

雖欲行仍引之心,若無敵可仍。

執無兵。

雖欲執持之,若無兵刃可持用也。何者?傷彼之民罹罪於天,遭於不道之君,愍忍傷喪之痛也。

禍莫大於輕敵,

夫禍亂之害莫大於欺輕敵家,侵取不休,輕戰而貪財寶也。

輕敵幾喪吾寶。

幾,近.也一寶,身也。輕欺敵家,近喪身也。

故抗兵相加,

兩敵戰也。

則一反勝也已。

哀者慈仁,士卒不遠於己。

知雖第七十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老子言:吾所言#8省而易知,約而易行也。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人不好柔弱而好剛強。

言有宗,事有君。

我所言有宗祖根本,事有君臣上下。世人不知者,非我之無德,心與我反也。

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

夫唯世人之無知者,是我道德之暗昧不見於外,窮微極妙,故無知也。

知我者希,則我者貴。

希,少也。唯達道者乃能知我,故為貴。

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被褐者,薄外也。懷玉者,厚內。匿寶藏德,不以示於人也。

知病第七十一

知不知,上;

知道而言不知,德之上。

不知知,病。

不知道而言知,德之病也。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聖人無此強知之病者,以其苦眾人有此病。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以此悲人,故不自病。云聖人懷通達之知,託於不知者,欲使天下質朴中正,各守純性。小人不知道意,而妄行強知之事以自顯著,內傷精神,减壽消年。

愛己第七十二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矣。

威,害也。人不畏小害,則大害至,畏死亡也。畏之者,當保養精神,承天順地。

無狹其所居,

謂人心藏神,常當安柔,不當急狹。

無厭其所生。

人所以生者,以有精神,託空虛,喜清靜。飲食不節,忽道念色,邪僻滿腹,為此伐命散神也。

夫唯不厭,是以不厭。

夫唯獨不厭精神之人,洗心垢濁,恬泊無欲,則精神居之而不厭。

是以聖人自知,

自知己之得失。

不自見;

不自顯見德美於外,而藏之於內。

自愛,

自愛其身,以保精氣。

不自貴,

不自貴高榮名於世。

故去彼取此。

去彼自見自貴,取此自知自愛。

任為第七十三

勇於敢則殺,

勇於敢有為,則殺其身也。

勇於不敢則活。

勇於不敢有為,則活其身。

知此兩者,

謂敢與不敢也。

或利或害。

活身為利,殺身為害。

天之所惡,

惡有為也。

孰知其故?

誰能知天意之故不犯之也。

是以聖人猶難之。

言聖人明德猶難於勇敢,况無聖人之德而能行之乎。

天之道,不爭而善勝,

天不與人争貴賤,而人自畏之。

不言而善應,

天不言,萬物自動以應時。

不召而自來,

天不呼召,萬物皆自負陰而向陽也。

繟然而善謀。

繟,寬也。天道雖寬博,善謀慮人事,修善行惡,各蒙其報。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天之羅網恢恢甚大,雖則疏遠,若司
察人善惡,無所失也。

制惑第七十四

民不畏死,

治國者刑罰深酷,民無即生,故不畏死也。治身者若嗜欲傷神,責財喪身,民不知所畏也。

奈何以死懼之。

人君當寬刑罰,人去其情欲,奈何設刑法以死懼之。

若使民常畏死,

當除己之殘刻,教民之去利欲。

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

以道教而民不徙,反為奇巧,乃應王法執而殺之,誰敢有犯者。老子傷時王不先以道德化人,而先以刑罰者也。

常有司殺者,

司殺者謂天,居高臨下,司察人之過。天網恢恢,疏而不失者是。

夫代司殺者,是謂代大匠斲。

天道至明,司察有常,猶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斗杓運移#9,以節行之。人君欲代殺之,是猶拙夫代大匠斷木,乃勞而無功也。

夫代大匠斲者,希有不傷其手矣。

人君行刑罰,猶拙夫代大匠斲木也,必方圓不得其理,自傷其手。代天殺者,不得其理,反受其殃。

貪損第七十五

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

人民所以飢寒者,以其君上食稅下太多也。

是以飢。

民皆化上為貪,叛道違德,故飢。

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

民之不可治者,以其君上多欲,好有為也。

是以難治。

是以其民化上有為,情偽難治。

民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

人之輕犯死者,以其求生活之事太厚,貪利以自危也。

是以輕死。

以求生太過,故入死地也。

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也。

夫唯獨無以生為務者,爵祿不干於意,財利不入於身,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使,則賢於貴生也。

戒彊第七十六

人之生也柔弱,

人生含和氣,抱精神,故柔弱。

其死也堅強。

人死則和氣竭,精神亡,故堅強。

萬物草木之生柔脆,

和氣存也。

其死也枯槁。

和氣散也。

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以上二事觀而知之,堅強者死,柔弱者生也。

是以兵強則不勝,

強大之兵輕戰樂殺,毒流怨結。弱為一強,故不勝也。

木強則共。

木強大則枝葉共生其上。

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興物造功,大木處下,小物處上。天道抑強扶弱,自然效也。

天道第七十七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

天道暗昧,舉物類以為喻。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

言張弓和調之如是,乃可用也。夫抑高與下,損強益弱,天之道。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天道損盈益謙,天道以中和為上。

人之道則不然,

人之道與天道反。

損不足以奉有餘。

世俗之人損貧益富,奪弱與強。

孰能以有餘奉天下#10?唯有道者。

言誰居有餘之位,自省爵祿以奉天下不足者,唯有道德之君而能行之也。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

聖人為德施惠,不恃望其報。

功成而不處,

功成事就,不處其位。

其不欲見賢。

不欲人知己之賢。匿功不居榮名,畏天損有餘。

任信第七十八

天下柔弱莫過於水,

言水柔弱,圓中則圓,方中則方,擁之則止,决之則行。

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

水能懷山裹陵,磨鐵銷銅#11。莫能勝水而以成其功也。

以其無能易之。

夫攻堅強者,無以易於水。

故柔勝剛,

舌柔齒剛,齒先舌亡。

弱勝強,

水能滅火,陰能消陽。

天下莫不知,

知柔弱者久長,剛強者折傷。

莫能行。

恥謙卑,好強梁。

故聖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

人君能受國之垢濁者,若江海不逆小流,則能長保社稷,為一國之君主。

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

君能引過歸己,代民不祥,則可以王天下。

正言若反。

此乃正直之言,世人不知以為反言。

任契第七十九

和大怨,

殺人者死,傷人者刑,以相和報也。

必有餘怨,

任刑者失人情,必有餘怨及於良人。

安可以為善。

言一人吁嗟,則失天心,安可以和怨為善也。

是以聖人執左契,

古者聖人執左契,合符信也。無文書法律,刻契合符以為信也#12。

而不責於人。

但刻契為信,不責人於他事也。

有德司契,

有德之君,司察契信而已。

無德司徹。

無德之君,背其契信,司人所失。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天道無有親疏,唯與善人,則與司契同也。

獨立第八十

小國寡民,

聖人雖治大國,猶以為小國,示儉約,不為奢泰。民雖眾,猶若寡乏,不敢勞。

使有什伯,

使民各有部曲什伯,貴賤不相犯也。

人之器而不用。

器謂農人之器。而不用者,不徵實奪民之時。

使民重死,

君能為民興利除害,各得其所,則民重死而貪生也。

而不遠徙。

政令不煩則安其業,故不遠遷,其常處也。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

清靜無為,不作煩華,不好出遊娱。

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無怨惡於天下。

使民復結繩而用之。

去文反質,信無欺也。

甘其食,

甘其蔬食,不魚食百姓也。

美其服,

美其惡衣,不貴五色也。

安其居,

安其茅茨,不好文飾之屋。

樂其俗。

樂其質朴之俗,不轉移。

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

相去近也。

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其無情欲。

顯質第八十

信言不美,

信言者,如其實也。不美者,樸且質也。

美言不信。

滋美之言者,孳孳之美辭。不信者,飾偽多空虛也。

善者不辯,

善者,以道修身也。不辯者,不文彩也。

辯者不善。

辯者,謂巧言也。不善者,舌致患也。土有玉,掘其山;水有珠,濁其淵;辯口多言者,亡其身也。

知者不博,

知者,謂知道之士。不博者,守一元也。

博者不知。

博者,多見聞。不知者,失要真也。

聖人不積,

聖人積德不積財,有德以教愚,有財以與貧也。

既以為人,己愈有;

既以為人施設德化,己愈有德。

既以與人,已愈多。

既以財賄布施與人,而財益多如日月之光,無有盡時。

天之道,利而不害;

天生萬物,愛育之令長大#13,無所傷害。

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聖人法天所施為化,功成事就,不與天下爭功名,故能全其聖功。

道德真經註卷之四竟

#1此後影宋本尚有經文及註文: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其鬼非無精神,邪不入正,不能傷自然之人。
#2陰勝陽:原作『勝陽陰』,據影宋本改。
#3欲圖難事:『欲圖』原脫,據影宋本加。
#4欲不欲:原本作『終不欲』,據影宋本改。
#5末:原本作『實』,據影宋本改。
#6自然之性:『性』字原脫,據影宋本加。
#7謂上為之下:原本『上』後衍『文』字,據影宋本刪。
#8吾所言:『言』字原脫,據影宋本加。
#9運移:『移』字原脫,據影宋本加。
#10孰:此字原脫,據影宋本加。
#11磨鐵銷銅:『鐵』原作『水』,據影宋本改。
#12刻契合符:原本『刻」前衍『刑』字,據影宋本刪。
#13長大;原本作『長天』,據影宋本改。

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经解义-宋-章安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

經名: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宋代章安對宋徽宗獅注的解義,十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序

臣聞道非言無以致顯,言非經無以載道,道之不行也,以經之不傳,經之不通也,以旨之不明。周季道降德衰,諸子嗣興,私其異端,自名一家,其巧辭渺論,漫不足以索理,迭為簧鼓,流於虛偽,浮石沈木,肆為邪說,喪其性命之真,而陷溺桔亡,不能求復。老氏著言五千,明道德之常,將以絕學返樸,復乎無為,而鎮以清净,此載道之經也。然辭簡旨奧,窮之益遠,測之益深,非夫神解,蓋不得以議其略,此經之所以難傳也。

主上生知之學,天縱神聖,微言奧義,非苟知之,實允蹈之,發於宸藻,著為成書,雖相去老氏於千載寥寥之後,言若符契,真常妙本,坦然明白,此經之所以傳,旨之所以明,道之所以行也。臣實非常之遇,謹齋心滌慮,凝神致一,恭讀聖製,精思索至。臣之蔽蒙,豁爾抉發,恍若有得,輒不自已,妄意管見,仰稽睿訓,演為《義解》,離為十卷。井蛙甚下,識固不達於雲天,瑩爝至微,明實難增於日月。然道化廣被,雖一介之微,得以形容天地造物之妙,亦足以彰聖治元功道被極致也。萬有一遇,釆擇之幸,抑亦使天下萬世,知太平盛際,不以人微廢言,見經之所以傳,道之所以行,豈不韙歟。
臣章安謹序。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一

登仕郎臣章安撰義

道經

御注曰:道者,人之所共由。德者,心之所自得。道者,一旦萬世而無弊。德者,充一性之常存。老君當周之末,道降而德衰,故著書九九篇,以明道德之常,而謂之經。其辭簡,其旨遠,學者當默識而深造之。
臣義曰:太初有無,無有無名,命之曰道。有一未形,物得以生,命之曰德。道本無名,謂之道者,即人之所共由者而為言也。德本自得,謂之德者,即有心所同得者而為言也。惟道無垠,虛湛常存,惟道無體,微元常真,絕於有無之域,泯於彼是之居,在體為體,在用為用,天地雖大,未離乎內,秋毫雖末,待之成體。萬物終始出入,未始不由於此,故謂之道,即其自心同然皆得。審乎無假,而不與物化,淵乎其居,而不與物遷,未嘗蔽虧,未嘗乘馳,心全乎天,而無得喪之累,故謂之德。道無體也,無體則不涉於變故,亙萬世而無弊。德在我也,在我則無待於外,故充一性而常存。周衰文弊,天下奔馳於末流,多駢於聰明,淫僻於仁義,素樸日鑿,而不能朝徹見獨。留連乎榮辱之境,盪摩乎好惡之場,至於以人滅天,以故滅命,何道德之云。故老君著書九九篇,絕學返樸,復乎道紀,深根固柢州冥於泰初。以道名之常,論天地萬物之始母。以有無之常,觀至變至精之徼妙。復命以體神,知和以守氣。道常而復乎無名,德常而至乎歸樸,皆所以明道德之常也。有常而不變,故謂之經。緯則錯綜往來,故謂之變。經有一定之體,常而可久之義也。言意曰辭,指意曰旨,惟載道之言,故簡而當。寓道之旨,故遠而明。道固不可以言傳也,道固不可以旨喻也,求夫言迹之間,固非所以得道。然拾夫言邊,則道又不可得而形容。惟冥於道者,契會於言意之表,合乎元一,而復乎真常,故曰默識而深造之。噫,道非有心者所能遠,亦非無心者所能近,默識深造,是謂玄同。

道可道章第一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御注曰:無始曰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又曰道不當名。可道可名,如事物焉,如四時焉,當可而應,代廢代興,非真常也。常道常名,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伏羲氏得之,以襲氣母,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廣。莫知其始,莫知其終。臣義曰:道至虛也,寓天下之群實而不見其吵畦,故無體之可言。道至靜也,對天下之群動而不涉於緒使,故無方之可名。道不可言也,托於言聲之間,皆道之糟粕爾。道不可名也,寓於形器之域,皆道之筌蹄爾。可道可名,屬於諸有,如事物焉,廢興新故之不停,如四時焉,旋復代謝之不一。應理適變,各可其可,豈真常耶。真常妙本,先天地而不弊,後天地而不窮,玄冥自契,豈容聲哉。伏羲得之,以襲氣母,可謂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所以會道之體也。其常道歟?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廣,可謂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所以契道之用也。其常名歟?常道常名,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又安得以新故始終議其將?故曰莫知其終也。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御注曰:道常無名,天地亦待是而後生,《莊子》所謂生天生地是也。未有天地,孰得而名之?故無名為天地之始。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

故有名為萬物之母。
臣義曰:泰初有無,無有無名,故無名者,氣之始也,天地得我以生者也,故為天地之始。有一而有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故有名者,數之起也,萬物得我以成者也,故為萬物之母。以其氣始謂之始,以其生生謂之母。

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御注曰:《莊子》曰:建之以常無有。不立一物,玆謂常無。不廢一物,玆謂常有。常無在理,其上不徼,天下之至精也,故觀其妙。常有在事,其下不昧,天下之至變也,故觀其徼。有無二境,徼妙寓焉。大智并觀,乃無不可。恍惚之中,有象與物。小智自私,蔽於一曲,棄有著空,徇末忘本,道術於是為天下裂。臣義曰:在有而無,謂之常無,非空絕之無,見無於有爾。而物物皆空,故曰不立一物,乃真常之無也。即無而有,謂之常有,非物色之有也,見有於無爾。而物物具在,故曰不廢一物,乃真常之有也。常無冥於一致之理,藏天下之至精,貫通是非,混一今古。常無而不墮於無,故可以觀妙。常有應於方來之事,對天下之至變,時物終始,形器變化,錯出無窮,紛然不一。常有而不滯於有,故可以觀徼。即有無之境,有

徼妙之觀。然徼妙豈即夫有無所能盡觀也哉?亦曰即其常無常有欲以觀爾。大智達觀有無本末,泯於忘言之域,是謂要妙。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
御注曰:道本無相,孰為徼妙?物我同根,是非一氣,故同謂之玄。世之惑者,舍妄求真,去真益遠,殊不知有無者,特名之異爾。

臣義曰:道以常無為體,以妙有為用,寶爾無相,孰觀徼妙。物我復乎造化之原,是非混於沖虛之氣,離形去智,有無都泯,故同謂之玄。在無而有,在有而無,所謂兩者同也。有無相生,而有無之辨著,此出而異名也。玄之為色,赤且黑,於其方曰朔日北之類,皆合兩者故也。通夫有無而同於一,乃可以語道。

玄之又玄,衆妙之門。
御注曰:《素問》曰:玄生神。《易》曰: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妙而小之謂玄,玄者天之色。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嘗顯。玄之又玄,所謂色色者也。玄妙之理,萬物具有,天之所以運,地之所以處,人之所以靈,百物之所以昌,皆妙也,而皆出於玄,故曰衆妙之門。孔子作《易》,至《說卦》然後言妙,而老氏以此首篇,聖人之言,相為終始。
臣義曰:天肇一於北,玄之同也,地耦二於南,神之出也。神以玄生,玄以神妙,同夫有無,混然無間,所謂玄也,玄之又玄,玄亦至矣,神由是出,靈由是著,妙萬物而無方,此天地所以神明,聖人所以無為而為。而人之靈,物之昌,皆盡其妙,而妙皆出於玄,故曰衆妙之門。孔子作《易》,托象數以示神,故至《說卦》然後言妙。老子同有無以示玄,故以首篇言之。神生於玄,而玄為衆妙之所自出,故終始之序如此。

天下皆知章第二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御注曰:道無異相,孰為美惡?性本一致,孰為善否?有美也,惡為之對,故曰: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有善也,不善為之對,故曰: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世之所美者為神奇,所惡者為臭腐,神奇復化為臭腐,臭腐復化為神奇,則美與惡奚辨?昔之所是,今或非之,今之所棄,後或用之,則善與不善奚擇?聖人體真無而常有,即妙用而常無,美惡善否,蓋將簡之而弗得,尚何惡與不善之能累哉?
臣義曰:道本無物,孰有異相?涉乎美惡,有相之異。性本玄同,孰有二致?麗乎善不,其致不一。古人復乎道初,冥於天性,適然自得,而各安其所得,莫然自為,而各宜其所為。何以知為也?純澆樸散,離道而嚮於物,去性而從於心,知之以心,而取合以情,不信性命,而蕩於私欲,故美惡善否,代為之對,何有已耶。物之神奇臭腐,系夫世之美惡爾。迭徙於化,適可者貴。則美惡果何辨哉?理之是非用舍,系夫世之善否爾。綠幾之會,應時為當則善不善果何擇哉?且情見在人其知不同,各徇其私,而相為彼我,則美之與惡,善之與不善,其環無窮矣。聖人物我玄同,有無俱泯,離對疑獨,不容聲矣。季咸若神,而壺子不得而相,則美惡善不善何所能累?玄珠之遺,而使知索之不得何復事知?

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傾,音聲之相和,前後之相隨。

御注曰:太易未判,萬象同體。兩儀既生,物物為對。此六對者,群變所交,百慮所生,殊塗所起,世之人所以陷溺而不能自出者也。無動而生有,有復歸無,故曰有無之相生。有涉險之難,則知行地之易,故曰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若尺寸是也。高下之相傾,若山澤是也。聲舉而響應,故曰音聲之相和。形動而影從,故曰前後之相隨。陰陽之運,四時之行,萬物之理,俄造而有,

倏化而無。其難也,若有為以經世。其易也,若無為而適己。性長非所斷,性短非所續,天之自高,地之自下,鼓宮而宮動,鼓角而角應,春先而夏從,長先而少從,對待之境,雖皆道之所寓,而去道遠矣。臣義曰:氣者,道之所運。物者,氣之所化。氣冥於無,虛而常通,其有見也,得而像之,故謂之象。闡道乎太易,而象帝之所出,以無授萬物之氣,以有成萬物之形,氣散乎泰始,而為陰陽。形離乎泰初,而為天地。氣變之極,形之所化,山嶽之止,海川之流,五材之著用,群物之名言,其理其形,其聲其數,行流散徙,出入生死,凡涉麗於形器之間,此六對者,更出迭入,而不能自止。世之人認而有之,與接為構,以妄為常,相刃而交相傷,相靡而交相潰,薾然疲役,而不知所歸,所以陷溺於轉徙之流,而不能自出也。凡天下之可名者,未嘗無偶也,有無也,難易也,長短也,高下也,聲音之相和也,前後之相隨也,皆其理之必然也。凡天下之可名者,莫不皆爾,而未始獨立也。然則由美而有惡,由善而有不善,固其理也。六對之境,雖皆道之寓,而妙用之所托宿,然役於緒使,出離乎道,可謂遠矣,又安得以語道?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御注曰:處無為之事,《莊子》所謂無為而用天下也。行不言之教,《易》所謂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也。為則有成虧,言則有當愆,曾未免乎累,豈聖人所以獨立於萬物之上,化萬物而物之所不能累歟?
臣義曰:事之方來,我為之對,不可不為也。見於有為,則理有成虧,物之適至,我為之辨,則不可無言也。見於有言,則理有當愆,涉於有為有言之域,則孰能忘累。聖人獨立萬物之上,事之所處,教之所行,而天下因得以返常復樸。玄同是非,不為美惡善不善之辨,彼六對者,無自而擾,故未始有言為之累也。萬物作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不居,可謂無為而用天下者也。故日處無為之事。不尚賢,不貴難得之貨,不見可欲,可謂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也,故曰行不言之教。

萬物作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不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御注曰:萬物并作,隨感而應,若鑒對形,妍醜畢現。若谷應聲,美惡皆赴,無所辭也。故曰:作而不辭。自形自化,自生自色,各極其高大,而遂其性,孰有之哉?故曰生而不有。整萬物而不為戾,澤及萬世而不為仁,覆載天地,雕刻衆形,而不為巧,故曰為而不恃。四時之運,功成者去,天之道也。聖人體之,故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認而有之,亦已惑矣,故曰功成不居。有居則有去,古今是也。在己無居,物莫能遷,適來時也,適去順也,何加損焉?故曰夫惟不居,是以不去。臣義曰:聖人迫而後動,不得已而後起,故不從事於務,物來則應,應而不窮,而係累於當時,不留情乎既往,因時乘理,惟變所適,如天運寒暑,付之自然,而心無積怨想方。萬物之并作也,作其自作,夫復何辭?隨感而應,何容心哉?若鎰對形,不將不迎,應而不藏。若谷應聲,不揚不抑,洪纖不遺,故曰萬物作而不辭。一氣之所運,大巧之所範,其生出有次,其終始有序,動靜語默,勞乎天機之所役,精神心衛,萌乎氣機之所作。天與之形,散於萬殊,其化不同,其生不一,其體之別,其色之異,各極其量,而遂其自然,且莫知其所以然也。認而有之,孰能生生,故曰生而不有。無為而為,雖為而我何恃也。功成於天,雖成而我何居也。有我則有居,在己無居,則物莫能遷,有居則轉徙不常矣。故曰為而不恃,功成不居,居而有之,天下所不與也,不居而有,天下所不去也,故曰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不尚賢章第三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御注曰:尚賢則多知,至於天下大駭,儒墨畢起。貴貨則多欲,至於正晝為盜,日中穴阡。不尚賢,則民各定其性命之分,而無所夸跂,故曰不爭。不貴貨,則民各安其性命之情,而無所覬覦,故日不為盜。《莊子》曰:削曾史之行,鉗楊墨之口,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旅美》曰: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臣義曰:聖人之在宥天下也,舉滅其賊心,而進其獨志,故性正而不流,情防而不馳,安於性而將與道同,復制乎情而將與天同理,故嗥然歸於自得之場,熙然樂於無事之域。三代之後,道不足以勝欲,靜不足以制動,摩利害於榮辱之途,逐夸靡於形體之外,故君子泥道執有,矜攬賢行,而慕尚忘己。小人背道返馳,賈售貴貨,而徇逐失身。彼以賢尚,而鄙我之不己若,我以彼勝,而忿己之不我勝,此所以起爭也。彼以貨貴,勝我也所無,我以彼矜,而嫉彼之所有,此所以起盜也,故名者爭之端,利者盜之起。嚮於名者,失於徇外,耽於利者,喪於逐末,故不尚賢,則民無夸跋,不貴貨,則民無覬覦。夸跂之心忘,則何爭之有。覬覦之望息,何盜之有。削曾史之行,鉗揚墨之口,則言行不立,是非俱泯,而德性同於初,故曰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異物,則民不失常。不賤用物,則民不背本,故民乃足。民足則不為盜,故曰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御注曰:人之有欲,次性命之情以爭之,而攘奪誕謾,無所不至。伯夷見名之可欲,餓於首陽之下。盜跖見利之可欲,暴於東陵之上。其熱焦火,其寒凝冰,故其心則情亂僨驕,而不可係道。至於聖人者,不就利,不違害,不樂壽,不哀夭,不榮通,不醜窮,則孰為可欲?欲慮不萌,吾心湛然,有感斯應,止而無所礙,動而無所逐也,孰能亂之?孔子四十而不惑,孟子曰:我四十不動心。臣義曰:靜而不變,返冥於一德,同乎泰初,神凝於太虛,氣葆乎沖和,視物之在天下者,曾不足以搖吾之天宇,其心休休焉。彼昧者,五綦交戰,而好惡之私蕩其情,六鑿相攘,而取拾之情流於偽。目之妄見,意之妄欲,日鬬其心於接構之間,故心為之憒,而天理去矣。伯夷、盜跖,卒死餓暴者,見名利之可欲爾。焦火之熱,凝冰之寒,蘄嚮得失,憒亂若此,奪於可欲爾。孔子之不惑,孟子之不動心,知其無可欲,故不惑不動,何亂之有?

是以聖人之治也,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
御注曰:谷以虛故應,鑒以虛故照,管籥以虛故受,耳以虛故能聽,目以虛故能視,鼻以虛故能嗅。有實其中,則有礙於此。聖人不得已而臨蒞天下,一視而同仁,篤近而舉遠,因其固然,付之自爾,何容心焉?堯之舉舜而用鯀,幾是矣。心虛則公聽并觀,而無好惡之情,腹實則贍足平泰,而無貪求之志,豈賢之可尚,貨之足貴哉!聖人為腹不為目,腹無擇而容故也。志者心之所之,骨者體之所立。志強則或殉名而不意,或逐貨而無厭,或伐其功,或矜其能,去道益遠。骨弱則行流散徙,與物相刃相靡,胥淪溺而不反。聖人之志,每自下也,而人高之。每自後也,而人先之。知其雄,守其雌,知其榮,守其辱,是之謂弱其志。正以止之,萬物莫能遷。固以執之,萬變莫能傾。不壞之相,若廣成子者,千二百歲而形未嘗衰,是之謂強其骨。《莊子》曰: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聖人之治,務使民得其性而已。多知以殘性命之分,多欲以汨性命之情,名曰治之,而亂孰甚矣?故常使民無知無欲。臣義曰:道藏於無,故虛者道之合也。物累於有,故實者物之積也。 人開其天,物竇其欲。有形者,形為物役。有心者,心為形使。私欲勝於內,事物奪於外,陰陽為之并毗,天和為之交喪,所謂靈臺太虛之室,蓋已柴塞乎其中,則事物之來,將以通其故而應其感,豈不大謬?谷以虛,故應其聲於無方。鎰以虛,故照其形於無窮。管籥以虛,故能受虛之氣。况心之為物,攝五官以為主,統萬善以為宗,適感而應,應而不藏,要在於虛。惟虛也復乎無物,合乎無始,謂之抱樸。抱此者也,謂之守一。守此者也,顏子進於是矣。齊心以致一,致一以集虛,入游其樊,至於未始有回,則能盡其性,而愛惡無留情矣。因其固然,付之自爾,心虛故也。冥是非,一好惡,塵累忘,而心虛矣。舉舜用鯀,堯何容心焉,以虛應之爾,何好惡之累?腹之為物,容而無擇,受而不盈,氣之所往,物之所化,俱復於此,出入終始,無有紀極,未始或足也。困於不足,則不能無求。求也不已則殆,故腹要乎實。實則贍足於已,而外無所待。責求之念絕,而平泰之福至,復何利欲之念哉?好惡之累亡,豈賢之趺尚也。利欲之念滅,豈貨之足貴也。心有所之謂之志,志之強也,其嚮無方,則勞於營為,弊精神,役思慮,徇名逐貨,伐功矜能,何有已也。故志要乎弱,則離動而之靜,自有而適無。守雌以復乎無為,守辱以安於至分。自下而不為高,自後而不為先,求復於道,是謂弱志。體之所立,在乎骨。骨之弱也,失己於物,隨變流徙,視彼出入為之行藏,緣彼好惡為之用拾,與物刃靡而不知其非,與物淪溺而不知其返。不能自立,一至於此,故骨要乎強,強則特立而有常,獨立而有造,全天之守,而不遷於物,完天之固,而不喪於人,其動不殆,其行也健,其強不息,日進於道,是謂強骨。聖人之治心,虛而無所分,腹實而無所求,志弱而不營於外,骨強而不遷於物,此所以使民無知而不累於名,無欲而不累於利,全其逍遙游而於合得之場,所以返素樸也。有知則心為物役,故多知所以殘於性命之分。有歡則情為物遷,故多欲所以汨性命之情。知復乎無知而無以知為,欽復乎無欲而不見可欲,要在乎有常,故曰常使民無知無欲。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御注曰:辮者不敢騁其辭,勇者不敢奮其快,能者不敢矜其材,智者不敢施其察,作聰明,矜機巧,滋法令,以蓋其衆,聖人皆禁而止之。此所謂使夫知者不敢為也。九官咸事,俊ㄨ在服,豈以知為鑿也。行君之命,致之民而已。
臣義曰:聖人之治,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上以道在宥天下,下以道化成於上,民之多知,而復乎無知,民之多欲,而復乎無欲。至治之極,復乎太古,可謂至矣。雖有知者,其辭辦,其勇仗,材之能,察之智,將安所施,自謂曰知,何敢為也。為之則敗,抑何所容,故曰不敢為。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御注曰:聖人之治,豈棄人絕· 物,而想然自立于無事之地哉?為出于無為而已。萬物之變在形而下,聖人體道,立乎萬物之上,總其成理而治之。物有作也,順之以觀其復。物有生也,因之以致其成,豈有不治者哉?故上治則日月星辰得其序,下治則烏馱草木遂其性。
臣義曰:聖人游人問世,應帝王,而立乎事物之上,其化民成俗,將以復性返樸,其能想然無為也哉。其為也出於無為,非無為也。輔萬物之自然,生其所自生,成其所自成,曲全乎天而無夭閼,梏亡之患則無不治矣。日月星辰得其序,上治也。烏獸草木遂其性,下治也。上下之治如此,而民至於無知無欲,而知者有不敢為,治之至也如此心

道沖章第四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
御注曰:道有情有信,故有用;無為無形,故不盈。經曰: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萵物之理,偏乎陽則強,或失之過。偏乎陰則弱,或失之不及。無過不及,是謂沖氣。沖者,中也,是謂太和。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取之,不足者與之,道之用,無適而不得其中也。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道之體,猶如太虛,包裹六極,何盈之有?
臣義曰:道藏於太易之先,以氣則未見,以形則未判,以質則未分,孰為體哉。體且無矣,孰為用哉。道樞一運,天機已張,陰陽以氣而妙於無,萬物以形而顯於有,其終始出入,莫不有用,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是道之用也,充塞無外,而其應無方,贍足萬物,而不弊於有。是道之不盈也,有情有信,未離乎心也。謂之用,蓋有使之者矣。道以無心為心,即彼情信,在用為用,故曰道用,無為無形,不墮諸有也。謂之不盈,蓋不麗於器矣。道以妙有為有,即彼形為。在體為體,故為不盈。氣散乎泰始,而分陰分陽,故氣者道之所運,物者氣之所化。墮於數者,不能逃乎陰陽之機。囿於形者,不能出乎陰陽之造。故陰陽為萬物之負抱,而未始或離也。毗於陽,則失於太過而為強。毗於陰,則失於不及而為弱。強而用之,其剛必折。弱而用之,其柔必殆。沖者,道之見於氣也。其氣均,以和為沖,交通而成和,綑縊而為一。剛柔之用,無過不及。往來之變,無相乖謬。兩者渾一,適乎太和,無所往而不適乎中。沖之用也,沖而用之,猶彼太虛,充滿六極,包裹天地,運量不匱,酬醉無已,高而無上,廣不可極,淵而無下,深不可測,其盈也何有。

淵兮似萬物之宗。
御注曰:《莊子》曰:魷桓之審為淵,止水之審為淵,流水之審為淵。淵虛而靜,不與物雜,道之體也。惟虛也,故群實之所歸。惟靜也,故群動之所屬。是萬物之所係,一化之所待也。故曰似萬物之宗。然道本無係,物自宗道,故似之而已。

臣義曰:淵者,靜一而流復,虛一而體深。其復也不與物雜,其深也不為物測,游於物初,同乎太虛,道之體也,萬物本乎道之所生,故道為萬物之本宗矣。群有之實,歸乎至虛。群有之動,屬乎至靜。惟虛與靜,所以管攝萬有,而大化之所以神也。萬物宗於道,未始為之宗,物自宗之爾,故曰似。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御注曰:銳則傷,紛則雜,挫其銳則不爭,解其紛則不亂。和其光,莊子所謂光矣而不耀也。同其塵,莊子所謂與物委蛇而同其波也。內誠不解,形謀成光,而舍者與之避席,豈和其光之謂歟?飾智以驚愚,修身以明污,昭昭乎若揭,曰月而行,豈同其塵之謂歟?聖人挫其銳,則處物不傷物,物莫之能傷也。解其紛,則不謀烏用智?不斷烏用膠?萬物無足以撓其心者,若是則無泰色,無驕氣,和而不流,大同於物,以通天下之志,無入而不自得也。

臣義曰:銳者,物之利。紛者,事之交。其銳不挫,則其利也傷。其紛不解,則其交也雜。傷則爭,雜則亂,故挫其銳,則渾然而全於天,解其紛,則凝然而觀其復。形謀成光,修身明污,未能忘我也。立我為累,去道遠矣。光矣而不耀,則其光也,和於物而不乖。與物委蛇,而同其波,則其塵也,同於物而不異。至於此,則情繫都忘,物我玄同,彼是不立無入,而不自得也。

湛兮似或存。
御注曰:心若死灰,而身若槁木之枝,泰定之中,天光自照,惽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此其道歟?
臣義曰:悶道奧而弗示,杜德機而不發,復乎無為,游乎物初,心若死灰,身若槁木,而體同太虛,湛然凝一,窈冥恍惚,而物或有焉,此溫伯雪子得於目擊之間也。若亡而存,不形而神,大聖神解,不容聲矣。學道學此者也,傳道傳此者也。

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御注曰:象者,物之始見。帝者,神之應物。物生而後有象,帝出而後妙物。象帝者,群物之始,而道實先之。《莊子》所謂神鬼神帝,生天生地是也。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有乎出而莫見其門,孰知之者?故曰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臣義曰:自無而適有者,皆麗乎物,故萬物本乎道之所生。自有而適無者,皆復乎道,故道為萬物之祖。道本乎無,何所自生,故曰不知誰之子。物屬諸有,由道以生,故曰象帝之先。物見於像曰象,則象者生物之始也。神之應物曰帝,則帝者應物之始也。象與帝,群物之所始,而皆本乎道之所自出,故曰象帝之先。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一竟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二

登仕郎臣章安撰義

道經

天地章第五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御注曰:恩生於害,害生於恩,以仁為恩,害則隨至,天地之於萬物,聖人之於百姓,輔其自然,無愛利之心焉,仁無得而名之。束芻為狗,祭祀所用,適則用之,過則棄之。彼萬物之自生,百姓之自治,曾何容心焉?臣義曰:大仁不仁,非不仁也,以仁為恩,仁亦淺矣,害之隨至,仁可為乎?大道之世,適然皆生,同焉皆得,何以仁為?天地無愛於物,而物當其分,而同於自得。聖人無愛於百姓,而百姓自適,而相忘於無情,此天地聖人所以視萬物百姓為芻狗也。天地之於物,聖人之於民,非無心也,非有心也,生其所自生,治其所自治,應時而用,其用也不藏。已事而廢,其廢也不留,何容心哉?皆所以輔自然爾。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
御注曰:橐籥虛而能受,受而能應,故應而不窮。有實其中,則觸處皆礙,在道為一偏,在物為一曲。臣義曰:天地之間,一氣之運,闔闢變化,出入動靜,不見新故,無有終始,其猶橐籥乎。橐籥之為物,以虛而受,其受也不辭。以虛而應,其應也不窮。有實其中,其用也廢。天地之鼓萬物,豈有心哉。萬物自動於至虛,而天地聽其自爾。聖人之於百姓,是以應其適然,而無係累,故比夫棄籥。

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御注曰:虛己以游世,則泛應而曲當,故曰虛而不屈。迫而後動,則運量而不匱,故曰動而愈出。聖人出,應帝王,而無言為之累者此也。
臣義曰:氣寓於橐籥,以鼓萬物者,橐籥以虛能受能應故也。其靜也虛,氣復於無,而未始或屈。其動也虛,氣應於有,而未始或窮。聖人虛己泛應,曲當於物,而其道不屈,動化應時,運量不匱,而其道愈出,安有言為之累。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御注曰:籥虛以待氣,氣至則嗚,不至則止。聖人之言似之。辯者之囿,言多而未免夫累,不如守中之愈也。慎汝內,閉汝外,收視反聽,復以見天地之心焉,此之謂守中。
臣義曰:聖人本乎無言,迫不得已而有言,其言也綠時適可,應彼而已。猶籥之虛,為氣所嗚爾。應理而言,其言不窮。辨者之言,是非交擊,言之雖多,其窮也數。惟善惡兩忘,是非不立,則虛而無係。無係則不偏,不偏則得中,中而能守,曠然忘懷,而復乎天一,天地之心,於此可見。

谷神章第六

谷神不死,

御注曰:有形則有盛衰,有數則有成壞,形數具而生死分,物之理也。谷應群動而常虛,神妙萬物而常寂,真常之中,與道為一,不麗於形,不墮於數,生生而不窮,如日月焉,終古不息,如維斗焉,終古不忒,故云不死。
臣義曰:囿於陰陽者,其盛衰有形。役於變化者,其成壞有數。涉形與數,其生也孰固。谷以常虛,而應群動之感。神以常寂,而妙萬物之上。常虛則不累於形,常寂則不滯於數。谷之虛,神之妙,冥於一致,與道同體,生生不窮,其應無已,其化不測,其猶日月維斗,皆終古而未始,或息或忒,故曰不死。不死者,以其無所自生,故不死也。神亦至矣,必曰谷神者,氣冥於虛,神潛於氣。神之應也如響,能容能應,能虛能盈,無有終已,故以谷言。

是謂玄牝。
御注曰:萬物受命於無,而成形於有,谷之用無相,神之體無方,萬物所受命也。玄者天之色,牝者地之類,萬物所以成形也。谷神以况至道之常,玄牝以明造物之妙。

臣義曰:谷神以無受萬物之命,天地以有賦萬物之形。不曰天地,而日玄牝者,以天地之色類言也。色類本乎氣,故玄牝者,氣之所以生物也。有母養萬物,生生之理,是造物之妙也。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御注曰:《莊子》曰:萬物有乎生,而莫見其根,有乎出,而莫見其門,而見之者,必聖人已。故於此明言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天地者,萬物之上下也,物與天地,本無先後,明大道之序,則有天地,然後有萬物。然天地之所從出者,玄牝是已。彼先天地生者,孰得而見之?
臣義曰:玄牝者,生物之本,體屬乎陰陽,萬物之母也。門有闔闢之義,根有生出之理,玄牝之氣,闢而為陽,麗乎陽者之所生也,闔而為陰,麗乎陰者之所出也。天地以陰陽形之大者言之也,天地萬物由此門出,莫得而見,故曰玄牝之門。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御注曰:自本自根,自古以固存,不知其盡也。夫是之謂綿綿若存。茫然天造,任一氣之自運,倏爾地化,委衆形之自殖,乾以易知,坤以簡能,非力政也,何勤之有?
臣義曰:萬物資氣以生,資神以靈,故氣為神母,神為氣子。氣固則神全,氣汨則神亂,氣喪則神去。綿綿者,引而不絕,續而不已,先天地而有,後天地而無窮,恍惚窈冥,而或有在,故謂之若存。茫然天造,任其氣之自運,而莫知其所以然。倏爾地化,委其形之自殖,而莫知其所自。以無為用,而非智力所能為也,故曰用之不勤。

天長地久章第七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御注曰:天穹窿而位乎上,經為日月,緯為星辰,而萬物覆焉。地磅礴

而位乎下,結為山嶽,融為川澤,而、萬物載焉。萬物覆載於天地,天地無心於萬物,故天確然而常運,地隤然而常處,所以能長且久也。天地有心於生物,則天俄而可度,其覆物也淺矣,地俄而可測,其載物也薄矣。若是則有待也,而生焉故能長生?
臣義曰:復乎無物,孰命其形。合乎無始,孰有其生。賦生之初,同乎太虛,凝為我形,如水有冰。世之人一受成形,遂以形為我有,認其有生,遂以生為我固。是以形虧而不全,生離而不抱,忽然而逝,何異隙駒,曾不知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爾。天穹隆而位乎上,未始有心於覆物也,地磅磚而位乎下,未始有心於載物也。形為天地,而不知其所以為天地。功為覆載,而不知其所以為覆載。其長且久,未始以生為也。無以生為,則生未嘗生,雖寓於有生,而無有生之累,故能長生。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御注曰:天運乎上,地處乎下,聖人者位乎天地之中。達而為三才者,有相通之用。辨而為三極者,有各立之體。交而為三靈者,有無不妙之神。然則天地之與聖人,咸得乎道,而聖人之所以治其身,亦天地而已。故此章先言天地之不自生,而繼之以聖人不自有其身也。人皆取先,己獨取後,曰受天下之垢,是謂後其身。後其身,則不與物爭,而天下莫能與之爭,故曰後其身而身先。在塗不爭險易之利,冬夏不爭陰陽之和,外死生,遺禍福,而神未嘗有所困也,是謂外其身而身存。夫聖人之所以治其身者如此,况身外之事物乎?遭之而不違,過之而不守,體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間。形將自正,物我為一,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者,一此其效歟!臣義曰:立己以先物,則物為我敵,而為物之勝,而身未始或先。有我以存身,則身為物喪,而為物之傾,而身未始或存,此理之固然也。聖人位乎天地之兩間而成,能於天地達而為三才,辨而為三極,交而為三靈,混然無間,咸體乎道,其致不異。故此章言天地之不自生,故能長且久。繼言聖人後外其身,故能先能存也。聖人無心於自先,故後其身,而天下莫如我先之至。無心於自存,故外其身,而天下莫如我存之固。我身之先,我身之存,皆超然無物我之累,未始有其身者然也。

非以其無私耶,故能成其私。
御注曰: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道者為之公,天地體道故無私,無私故長久。聖人體道故無私,無私故常存。自營為私,未有能成其私者也。
臣義曰:天地聖人所以無私者,無我故也。私於有我,未有能成其私者。天地無自生之私,故能長生,聖人無有身之私,故能常存,故曰成其私。

上善若水章第八

上善若水。

御注曰:《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莊子》曰:離道以善,善名既立,則道之體虧。然天一生水,離道未遠,淵而虛,靜而明,是謂天下之至精,故曰上善若水。臣義曰:寂然不動,復乎妙常者,道也。感物而應,繼道而出者,善也。復於至道,善無所立,名為上善,道固已離,蓋善名立而道體虧矣。水之為物,生乎天一,道之出也,水幾於道,道未遠也,出於空無,流乎實有,出乎道者然也。淵而虛,其深也可以會道,靜而明,其一也可以復道,則未遠乎道者然也。出乎道,而未遠乎道,故曰上善若水。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御注曰:融為雨露,萬彙以滋。凝為霜雪,萬寶以成。疏為江河,聚為沼沚;泉深海大,以汲以藏以裕。生殖萬物,皆往資焉而不匱。以利萬物,孰善於此?善利萬物,萬物蒙其澤,受其施,而常處於柔弱不爭之地,納污受垢,不以自好,累乎其心,故於道為近。幾,近也。

臣義曰:五行之政用也大,而水為之本,萬物之生殖也博,而水資其生。施及於物,而受之者不知其所施。物蒙其澤而利之也,不知其所及。處不爭之地,而利及萬物,不知其所以為善。衆流之污,群物之垢,彼有心者之所惡,水之納污受垢,處衆人之所惡,而不知其所以為善。惡而不知其善,惡而不知其惡,故於道為近。

居善地,
御注曰:行於地中,流而不盈。臣義曰:水由地中行,性也。其流趨下而不盈,故曰善。地如水之善,地則得所居矣。

心善淵,
御注曰:測之而益深,窮之而益遠。臣義曰:虛靜而深不可測,晦明而遠不可窮,心如水之善淵如此。

與善仁,

御注曰:兼愛無私,施而無擇。臣義曰:兼愛無私,愛之廣也。施而無擇,施之博也。廣且博,仁至矣。與如水之善仁如此。

言善信,
御注曰:避礙而通諸海,行險而不

失其信。
臣義曰:避礙行險,旁流萬折,行由地中,束歸於海,言如水之善信如此。

政善治,
御注曰:污者潔之,險者夷之,順物之理,無容心焉,故無不治。臣義曰:潔污而清,夷險而平,任理之自爾。順物之自然,水之治也,政如水之善治如此。

事善能,
御注曰:因地而為曲直,因器而為方圓,趨變無常而常,可以為平,無能者若是乎?
臣義曰:曲直圓方,趨變不一,適可而應,常得其平,水之能也。事如水之善能如此。

動善時。

御注曰:陽釋之而伴,陰凝之而冰,次諸東方則束流,次諸西方則西流,動而不括,宜其隨時而已。
臣義曰:時次則流,時塞則止,以陽釋,以陰凝,隨時而動,動而不括。動如水之善時如此。

夫惟不爭,故無尤矣。
御注曰:聖人體道則治身,惟長久之存。兼善則利,物處不爭之地。《莊子》曰:有而為其易耶?易之者嗥天不宜。夫無為而寡過者,易;有為而無患者,難。既利而有為,則其於無尤也難矣。上善利物,若水之性,雖利物而不擇所利,不與物爭,而物莫能與之爭,故無尤矣。故日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先。
臣義曰:水兼諸善,不有其善,故不為而幾於道。人有諸善,而不有其善,故不爭而無尤。

持而盈之章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御注曰:盈則溢矣,銳則到矣,萬物之理,盈必有虧,不知持後以處先,執虛以御滿,苟湛溺滿盈之欲,是增傾覆之禍,故不如其已。物之變無窮,吾之智有盡,前識者道之華,愚之始也。揣物之情,而銳於進取,則智有時而困,可長保乎?
臣義曰:善持滿者不盈,盈則有傾覆之息。善揣物者不銳,銳則有挫折之失。不能忘有,而事於矜持,雖一時之盈,未至或傾,而終有覆溢之患。不能忘情,而工於億度,雖進銳屢中,未見或失,而終有困拙之累。持盈揣銳,立我故也。有我則物為之敵,事物之來無已,將以我勝,殆矣。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御注曰:金玉富貴,非性命之理也,外物之不可恃而有者也。寶金玉者,累於物。累於物者,能勿失乎?故莫之能守。富貴而驕,則害於德。害於德者,能免於患乎?故自遺其咎。聖人不拘一世之利,以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以為己處顯,夫豈金玉以為寶,富貴之足累乎?故至富國財并焉,至貴國爵并焉,其貴無敵,其富無倫,而道不渝。
臣義曰:在外之物,無非儻來,寄認而有之,同適於弊。金玉富貴,在彼者也,性命道德,在我者也,忘其在我,而逐夫在彼,喪其天真,流於物假,亦妄人爾。金玉,世所寶也,非我固有,恃而有之,自累於物爾。物有所累,能無失乎?富貴,人所願也,非我固有,有而驕之,自害於德爾。德有所害,能無患乎?聖人無我累,雖王天下,而不為己處顯,無物累,雖拘一世之利,而不為己私分者,體道故也,故其道不渝。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御注曰:功成者寨,名成者虧,日中則反,月盈則蝕,物之理也。聖人睹成壞之相,因識盈虛之有數,超然自得,不累於物,無復驕盈之患,非知天者,孰能與此?故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四時之運,功成者去,是天之道。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能勿悔乎?伊尹曰:臣罔以寵利居成功。
臣義曰:陰陽迭運,寒暑代推,有進則有退,有成則有虧。天道付功於物,而其用退藏,自然之道也。彼認功名為己事,進而不知退,雖得持盈之善,揣銳之工,能勿悔乎。聖人見成壞之理,識盈虛之數,知造化之密移,明吉凶之倚伏,而無功名之累,故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得天之道也。

載營魄章第十

載營魄,
御注曰:魄,陰也,麗於體而有所止,故老氏於魄言營。魂,陽也,托於氣而無不之,故《易》於魂言游。聖人以神御形,以魂制魄,故神常載魂而不載於魄,如車之運百物載焉,如時之行寒暑往焉。心有天游,六徹相因,外天地,遺萬物,而神未嘗有所困也,豈復滯於魄哉?

臣義曰:魂托於氣,而神無不之者,屬乎陽也。魄麗於體,而營有所止者,屬乎陰也。神載魂則生神,從魄則死,聖人氣完固而神全,一出入變化,而無形體之或累,以陽勝陰,以魂制魄,故神常載魂而不載於魄。至於外天地,遺萬物,獨往獨來,應化無窮,而神未始或困者,不載於魄爾。謂之營,蓋有托宿止集之意,言魄之舍也。謂之載,蓋有乘載運動之意,言神之游也。故於魂言載,於魄言營。

抱一,能無離乎?
御注曰:天一生水,於物為精。地二生火,於物為神。精神生於道,形本生於精,守而勿失,與神為一,則精與神合而不離。以精集神,以神使形,以形存神,精全而不虧,神用而不竭,形生而不敝,如日月之麗乎天,如草木之麗乎土,未嘗離也。竊嘗申之,人之生也,因精集神,體像斯具,四達并流,無所不極,上際於天,下蟠於地,化育萬物,不可為象,其名為同帝。而世之愚者,役己於物,失性於俗,無一息之頃,內存乎神,馳無窮之欲,外喪其精,魂反從魄,形反累神,而下與萬物俱化,豈不惑哉?聖人則不然,載魄以通,抱一以守,體神以靜,形將自正,其神經乎太山而不變,處乎淵泉而不濡,孰知其所始,孰知其所終,故曰聖人貴精。
臣義曰:道生一,一者,水之生數也,精之所本,故天一之水為精。一生二,二者,火之生數也,神之所出,故地二之火為神。一元之炁,混於太虛,氣本無形,精因以生,精固於一,神集乃全,一精集神,而神用不竭,以神御形,而形生不敝。故精者生之本,一者精之數。精固而不搖,則復乎一,一抱而不離則精全,精全則神全,神全則合乎變物,而上與造化者游。其靜也體道,其作也契理,孰究其終始。彼汨於多欲,與接為構,喪精失靈,神敝於形,魂載於魄,淪於幽,陰沉為下愚而天理滅矣。惟抱一不離者,雖涉萬變,而神全於一。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御注曰:《易》曰:乾,其靜也專。揚雄曰:和柔足以安物。靜而不雜之謂專,和而不暴之謂柔,嬰兒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不藏是非美惡,故氣專而致柔。孟子曰:蹶者趣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心不足以專氣,則氣有蹶趨之不正,而心至於憤驕而不可係。聖人虛己以游世,心無使氣之強,則其靜而不雜,和而不暴,與嬰兒也奚擇?故曰能如嬰兒乎?孟子曰:其為氣也至大至刚,以直養而無害,則充塞乎天地之間。老氏之專氣,則曰致柔何也?至剛以行義,致柔以復性,古之道術,無乎不在。
臣義曰:氣者道之所運,物者氣之所化,氣寓乾坤以出入,而萬物因氣以生死,故氣為萬物之元,而人尤貴於善養也。《孟子》曰: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楊雄曰:氣者所適善惡之馬歟。則氣之所養,要乎專也。靜而不變,一而不雜,則氣得其專,豈復有蹶趨動心之累,善惡失其所適也哉。氣專則靜一而有常,沖和而不暴,致柔以全真,而體與道俱,其與嬰兒等爾。彼心火炎於中,氣馬蹶於外,強暴之心勝,而醇和之德消,喜怒并毗於陰陽,嗜慾接搆於聲色,此人所以陷於妄作之凶不自返也。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御注曰:聖人以此洗心,則滌除萬行而不有。以此退藏於密,則玄覽妙理而默識。若是者體純素而不累,過而弗悔,當而不自得也,何疵之有?
臣義曰:心復於無,則情亡垢盡,心融形釋,故曰滌除萬物而不有。冥會於道,則遺人離物,明徹見獨,故曰玄覽妙理而默識。滌除玄覽,則物我玄同,何復有疵?

愛民治國,能無為乎?

御注曰:以仁愛民,以智治國,施教化,修法則,以善一世,其於無為也難矣。聖人利澤施於萬世不為愛人,功蓋天下似不自己,故無為也,用天下而有餘。
臣義曰:愛民以仁,而仁之施也,未離乎有心。治國以智,而智之用也,未離乎有知。役於心智,勞於有為者然也。不為其愛,則愛周於民,不為其治,則治全於國。·

天門開闈,能為雌乎?
御注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聖人體天道之變化,卷舒啟閉,不違乎時,柔剛微彰,惟其所用。然未嘗先人而常隨人,未嘗勝物而常下物,故天下樂推而不厭,能為雌,於是乎在。
臣義曰:天門開闔,陽之動也。陽動自然,故以天言之。道有出入,故以門言之。聖人無心於作為,而闔闢變化,應而不玄,其為雌乎。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御注曰:聰明聖智,守之以愚,與此同義。

臣義曰:旒纊之設,收聰明也,守之以愚,無所用知。明白四達,無以知為,所以為聰明聖知。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御注曰:聖人存神知化,與道同體,則配神明,育萬物,無不可者。生之以遂其性,畜之以極其養。無愛利之心焉,故生而不有。無矜伐之行焉,故為而不恃。無刻制之巧焉,故長而不宰。若是者其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故曰是謂玄德。天道升於北,則與物辨。而玄者天之色也,聖人之於天道,降而為德,非玄不足以名之。
臣義曰:聖人自抱一專氣,至乎玄覽,則在我者至矣。自無為為雌,至乎無知,則應物者至矣。在我而忘我,在物而忘物,與道同體,於是乎見生其所自生,畜其所自畜,道生萬物,孰認而有為。本無為,孰矜而恃其長天下也。無刻削之巧,皆付之自然爾。故曰不宰,夫如是,故百姓不知。萬物不謝,是謂玄德。

三十輻章第十一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御注曰:有無一致,利用出入,是謂至神。有無異相,在有為體,在無為用,陰陽之運,萬物之理也。車之用在運,器之用在盛,室之用在虛,妙用出於至無,變化藏於不累,如鑒無象,因物顯照,至人用心,每解乎此。臣義曰:有之與無,冥於一致,道之全體,神之至也。自無適有,因有見無,則有無異相。無即有而為體,有即無而為用,物理皆然也。車之運轉,器之成貯,室之居處,皆以無為之用。車也、器也、室也,皆以有為之體。墮於形體,認為已有,歸於俱敝,蔽蒙之人也。知無有為用,則明變化之機。達妙用之功,應於無窮,得於神解。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御注曰:有則實,無則虛,實故具貌像聲色而有質,虛故能運量酬醉而不窮。天地之間,道以器顯,故無不廢有,器以道妙,故有必歸無。木撓而水潤,火熯而金堅,土均而布,稼穡出焉,此有也,而人賴以為利。天之所以運,地之所以處,四時之所以行,百物之所以昌,孰尸之者?此無也。世莫睹其進,故其用不匱。有無之相生,老氏於此三者,推而明之。
臣義曰:形而為有,物之為利,虛而為無,物之為用,有無相資而成功。如後車也、器也、室也,皆物之易見者也,故即此三者,以明有無之利用。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
御注曰:目圍二焉,其見者性也,徹而為明則作哲,足以斷天下之疑。耳藏一焉,其聞者性也,徹而為聰則

作謀,足以通天下之志。睹道之人,無形之上,獨以神視,無聲之表,獨以氣聽,而視聽有不待耳目之用者,曾何聲色之足蔽哉?世之人役耳目於外物之累,故目淫於五色,耳淫於五音,而聰明為之衰,其於聾盲也何辯?臣義曰:見曉於無形者,得之神視。聞和於無聲者,得之氣聽。視不以目,故徹而為明。聰不以耳,故徹而為聰。聰明足以作謀作哲,而耳目徹乎無聞無見,豈有聲色之累乎,性遷於情,已失於物。弊精神於聲色,役耳目於視聽,是以神宇耗而聰明衰,故曰目盲耳聾。

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
御注曰: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五味,人之所同嗜也,而厚味實臘毒,故令人口爽。人之生也,形不滿仞,而心侔造化。聖人之心,動而緯萬方,靜而鑑天地。世之人從事於田獵,而因以喪其良心,不足以自勝,可不為大哀也耶?

臣義曰:大羹玄酒,復乎無味,所以體道也。道之出口,淡乎無味,所以語道也。葆乎沖和,全其天真,至味存焉。逐世好之嗜,而厚於五味,則失味之真,故曰口爽。心游於物初,而侔乎造化,其動而出也,足以緯萬方,其靜而入也,足以鑑天地,心復乎無心而然也。從事於田獵,則精神馳騁於外,而不和返,氣血作勞,而心發狂,失性如此,大可哀也。

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御注曰:利以養人,而貨以化之,故交利而俱贍。聖人不貴難得之貨,不貴異物,賤用物,欲人之安其分而無所奪也。貴難得之貨,則至於决性命之情,而饕貴富,何行之能守?故令人行妨。仲虺之稱湯曰:不殖貨利,孔子之謂子貢曰:賜不受命而貨殖焉。貨之妨行如此。
臣義曰:知義命之所在者,明富貴之有分。知分而安之,豈復有攘奪健羨之患。貨之難得,世之所貴,非適於用,而妄以為美者,難得故也。貴其難得,至於決性命之情,而期於必得,則行之毀也。孰顧,故曰行妨。

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御注曰:八卦坤為腹,以厚載而容也。離為目,以外視而明也。厚載而容,則無所不受。外視而明,則有所不及。聖人以天下為度,故取此能容之腹,非事事而治之,物物而察之也。故去彼外視之目。《莊子》曰:賊莫大乎德,有心而心有眼,故聖人去之。
臣義曰:無所擇而無不容者,腹也。有所視而有所別者,目也。故坤以厚載,有容為腹,離以外視,而明為目。容則無所不受,契道之體,明則見有所不及,立我為用,故聖人去彼取此。聲音、嗜好、利欲,均失性也。感移於物,情累之役人也。目為多,故先言乎目。目不盲,耳不聾,口不爽,心不狂,行不妨,則情忘氣完而腹實矣,故終之以為腹不為目。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二竟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三

登仕郎臣章安撰義

道經

寵辱章第十三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

御注曰:寵者在下,貴者在上,居寵以為榮,則辱矣。處貴而以為利,則患莫大焉。以富為是者,不能辭祿。以顯為是者,不能辭名。親權者,不能與人柄,操之則慄,拾之則悲,玆寵辱所以若驚歟?慘怛之疾,恬愉之安,時集於體,怵迫之恐,欣懼之喜,交溺於心,玆大患所以若身歟?臣義曰:見寵於人,而心為之榮,辱孰甚焉。處貴於時,而己為之利,患莫大焉。寵辱本乎得失,得失之來,心之驚也。驚於得失,而為榮辱,故曰若驚。以彼之貴,為我之利,固而居之,反累其心,同乎有為之患,而不能自脫。

何謂寵辱?寵為下。

御注曰:龍之為物,變化自如,不可制畜,可豢養焉,則志於豢養,有辱之道。古之善為士者,三旌之位,不足易其介,萬鐘之祿,不足遷其守。居寵而思危,在福而若沖,則何辱之有?責天位也,慕天祿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得而不知喪,則人賤之矣。故受寵於人,則為下之道。
臣義曰:以彼之寵為榮,則受寵者所為辱,此為下之道也。况知進不知退,知得不知喪,此所以履憂患而貽身灾,人得而賤之,豈不為下。

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御注曰:軒冕在身,非性命之理也。物之儻來,寄也,寄之來不可拒,故至人不以得為悅。其去不可圉,故至人不以失為憂。今寄去則不樂,受則喜之,是得失累乎心,能勿驚乎?柳下惠為士師,三黜而不去,正考父三命,循墻而走,則異於是。
臣義曰:寵辱生於得失,得失至而心為之累,神為之驚,是驚於得失而為寵辱也。無得則無失,無寵則無辱,忘懷於得失,則何所驚也。不驚,則烏有所謂寵辱。

何謂貴大患若身?御注曰:據利勢,擅賞罰,作福威,
天下畏之如神明,尊之如上帝,可謂貴矣。聖人則不以貴自累,故能長富貴而無患。譬如人身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智,同於大通,則無入而不自得也。世之人以物易性,故累物而不能忘勢,以形累心,故喪心而不能忘形,其患大矣。
臣義曰:以貴自累者,忘其自貴,而有彼之貴,孰免於患,惟聖人無我,故履至貴而未始以貴自累,此所以長守貴,而無人道之患。涉於有我,則有身之患,心嚮於貴,而心為之役,身榮於貴,而身為之累,患之大也。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御注曰:人之生也,百骸九竅,五藏六府,賅而存焉,吾誰與為親,認而

有之,皆惑也。體道者解乎此,故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孟子曰:夭壽不貳,顏子曰:回坐忘矣。夫死生亦大矣,而無變于己,況得喪禍福之所介乎?此古之至人所以不以利累形,不以形累心,視萬物與我,將擇焉而不可得,則吾身非吾有也。上與造物者遊,下與外死生齊終始者為友,吾有何患?且寵者世所榮也,而以為辱,貴者人所樂也,而以為患,蓋外物之不可恃也,理固然矣。誠能有之以無有,則雖寵而不辱,雖貴而無患。伊尹之不以寵利居成功,堯之不以位為樂,幾是已o
臣義曰:有吾故有身,有身故有患,無身則吾固無矣,吾且不有,復有何息?形不累於物,而至於形復乎無形,心不累於形,而至於心復乎無心,是以上與造物者遊而吾且無身矣。下與外生死齊終始者為友,而有何息。視寵為辱,履貴知患,則寵貴在彼,夫復何恃。

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

御注曰:天下,大器也,非道莫運;天下,神器也,非道莫守。聖人體道,故在宥天下,天下樂推而不厭。其次則知貴其身,而不自賤以役於物者,若可寄而已。知愛其身而不自賤以困於物者,若可託而已。故曰道之真以治身,緒餘以為國家,土直以治天下。世俗之君子,乃危身棄生以殉物,豈不悲夫?
臣義曰:聖人體道,在天下,其靜也以道為之守,其動也以道為之運,豈復以身任天下之事為,而反以為累乎。天下樂推而不厭,復有何患?苟未及乎此,知以道貴其身,而不失己於苟賤之地,則知自貴矣,故可以受天下之寄。知以道愛其身,而不徇物於自棄之域則知自愛矣,故可以受天下之託。天下之寄託,本乎道也,知貴愛以身,雖不及乎體道之全,然知以道自貴自愛,故曰若可寄託。

視之不見章第十四

視之不見名曰夷,

御注曰:目主視,視以辨物,夷則平而無辨,非視所及,故名曰夷。太易未見,氣是已。
臣義曰:視則用明,見則有物,以我之明,見彼之物,目力所及爾。萬法一致,物我玄同,非視所及,復何所見。
聽之不聞名曰希,
御注曰:耳主聽,聽以察物,希則概而有間,非聽所聞,故名曰希,大音希聲是已。
臣義曰:聲之所起,物之所感,既屬諸有,故可聽可聞。無聲之中,獨聞和焉,故曰大音希聲。希聲獨聞,則概而有間矣,故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御注曰:微乎微乎,至於無形,孰得而搏之?大象無形是已。
臣義曰:物之可搏而得者,麗乎形器。無物之可搏,欲搏而不得,所謂大象者,如此無形之中,獨見有焉,故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請,故混而為一。

御注曰:太易未判,孰分高下?大音希聲,孰辨清濁?大象無形,孰為巨細?目無所用其明,耳無所施其聰,形無所竭其力,道之全體於是乎在。窮之不可究,探之不可得也。氣形質具而未相離,故混而為一。雖然,既已為一矣,且得無言乎?
臣義曰:視之聽之搏之,則非無也,不見不聞不得,則非有也。曰夷日曰希日微,則若有若無也。若有若無,故不可以一詰,故混而無間。同有於無,同無於有,所謂混一如此。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御注曰:形而上者,陰陽不測,幽而難知,玆謂至神,故不皦。皦言明也。形而下者,一陰一陽,辨而有數,玆謂至道,故不昧。昧,言幽也。《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臣義曰:涉於形器者,有陰陽之辨,故上皦下昧,理之固然。至神之所妙,故上不知其皦。至道之所行,故下不知其昧。不皦不昧,不離於一也。

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御注曰:道之體,若晝夜之有經,而莫測其幽明之故,豈貌象聲色,可得而形容乎?故復歸於無物。
臣義曰:一者,道之經也,合有無上下而冥於一,則道之不可名也。繩則有所合而為之,繩繩,言其不已也。一之又一,又玄之義。復乎未始有物,故曰復歸於無物。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恍惚。
御注曰: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恍兮惚,其中有物,惚兮恍,其中有象。猶如太虛含蓄萬象,而不睹其端倪。猶如一性靈智自若,而莫究其運用,謂之有而非有,謂之無而非無。若日月之去人遠矣,以鑑燧求焉,而水火自至。水火果何在哉?無狀之狀,無物之象,亦猶是也。
臣義曰:無狀之狀,有而不見,無物之象,有而不可得,既復歸於無物,則未始有物也。無狀之狀,無物之象,則又徘無物也。謂之有而非有謂之無而非無,恍惚之謂也。

迎之不見其荒隨之不見其後。

御注曰:其始無首,其卒無尾,故迎之隨之,有不得而見焉。

臣義曰:麗乎出入始終之機,則有首尾前後之辨,道復乎無體,孰有首尾。道藏乎無物,執有前後。其來也不可迎,其去也不可隨,孰知其始,孰知其終。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御注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師天而無地者,或蔽於道之動而憑其強陽。師陰而無陽者,或溺於道之靜而止於枯槁。為我者廢弁,為人者廢義,豈古之道哉?古之道不可致詰而非有,是謂恍德而非無。執之以御世,則變通以盡利,鼓舞以盡神,而無不可者,道之大常,無易於此,所謂自古以固存者歟?故曰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臣義曰:古之道一而已,執一以為用,則天下之有可得而御。謂之今者,以際於事之時言之,謂之古者,以未離乎一之時言之。能知古始紀道之太常,故曰道紀。

古之善為士章第十五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神
御注曰:古之士與今之士異矣,善為士則與不善為士者異矣。故微則與道為一,妙則與神同體,玄有以配天,通有以兆聖,而藏用之深,至於不可測究。《書》曰:道心惟微,則微者道也。《易》曰: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則妙者神也。《易》曰:天玄而地黃,則玄者天之色。《傳》曰:事無不通之謂聖,則通者聖之事。水之深者,可測也。穴之深者,可究也。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名實不入而機發於踵,其藏深矣,不可測究。列御寇居鄭圃四十年,人無識者。老子謂孔子曰: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其謂是歟?

臣義曰:古者,物之初始,道未離乎一也。繼道者善,則善者道之出也。今則嚮於事助之時,士亦以事為之任爾。此古之士所以與今之士異也。惟其出乎古始,以善繼道、可以復道,以身任道,可以載道,故能微能妙,能玄能通,深不可犧也。其微與道為一者,言道之深也。其妙與神同體者,言神之深也。配天之玄,而任其自然,造理之深也。兆聖之通,而達於玄為,適事之深也。其機淺者,俄而可度也。其做深者,孰可識哉。

夫惟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御注曰:天之高,不可俄而度也,地之厚,不可俄而測也。曰圓以覆,曰方以載者,擬諸其容而已。強為之容,豈能真索其至?
臣義曰:深不可識,則不容聲矣,孰可擬議?強為之容,故有所竊比,若川至乎若澤者是也。

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
御注曰:豫者,圖患於未然。猶者,致疑於已事。古之體道者,以內游為務,不以通物為樂,恐懼修省,不得已而後應,若冬涉川,守而不失已。若畏四鄰,《易》所謂以此齋戒者是也。
臣義曰:有物探之,迫而後應,非樂於通物也。先事而戒曰豫,已事而畏曰猶,冬涉者,言其不得已,逡巡而進,非所欲者也。畏四鄰者,言其可畏之密邇於我,而不相離,戒而不敢縱也。

儼若容。
御注曰:《語》曰:望之儼然,《記》曰:儼若思,《莊子》曰:物無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全德之人,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故其狀義而不朋。
臣義曰:儼者,端莊凝重之形。容者,變動不一之貌。以其莊重,故《記》稱其若思。以其不一,故《莊子》謂之正容,儼若客形,忘而容寂也。

涣若冰將釋,

御注曰:水凝而為冰,冰釋而為水,其實一體。蔽於執一者,如水之凝,通於大同者,如冰之釋。《易》曰:涣,離也。遺物離人而無所繫輆,所以為涣。
臣義曰:滯於形體,則礙於有,游於物初,則復於無。遺物離人,所以為涣也。若冰將釋,所以為玄同也。水凝為冰,釋復為水,不離當體,圓融會通。

敦兮其若樸,
御注曰:敦者,厚之至。性本至厚,如木之樸,未散為器。
臣義曰:復性命之至厚,故曰敦。 如木渾全,而未散於器,故曰樸。

曠兮其若谷,
御注曰:曠者,廣之極,心原無際,如谷之虛,受而能應。
臣義曰:心復乎無心,曠然同乎太虛,廣之極也,如彼空谷,能容能應。

渾兮其若濁。
御注曰:不創雕以為廉,不矯激以為異,渾然而已,故若濁。與修身以

明污者異矣。臣義曰:物我混一,同然無間,若彼濁流,藏垢納污。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

御注曰:有道之士,即動而靜,時騁而要其宿;定而能應,至無而供其求。故靜之徐清,而物莫能濁;動之徐生,而物莫能安。《易》曰:來徐徐,徐者,安行而自適之意。至人之用心,非以靜止為善,而有意於靜。非以生出為功,而有為於生也。因其固然,付之自爾,而無怵迫之情,遑遽之勞焉,故曰徐。靜之徐清,萬物無足以撓其心,故孰能濁?動之徐生,萬物無足以系其慮,故孰能安。安有止之意,為物所係,則止矣,豈能應物而不傷?
臣義曰:靜者,非能動而之靜,而動未嘗不靜也。動者,非離靜而之動,而靜未嘗不動也。動靜兩得者,道在於事也,故古之事道者,其動也濁,而不離乎靜,故徐自清也,而物莫能濁。其靜也安,而未始不動,故徐自生也,而物莫能安。安有止意,止於物,則非所謂變動不居也。

保此道者,不欲盈。

御注曰:有積也,故不足。無藏也,故有餘。至人無積,亦虛而已。保此道而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者,亦已小矣,故不欲盈。經曰: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
臣義曰:事道者,忘心於道,苟有而矜之,雖有存焉鮮矣,故不欲盈也。盈者,矜其有而自滿矣,滿則覆理之必然也,其能保乎。

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
御注曰:有敝故有新,有成故有壞。新故相代,如彼四時,成壞相因,如彼萬物。自道而降麗於形數者,蓋莫不然。惟道無體,虛而不盈,故能敝能新,能成能壞,超然出乎形數之外,而未嘗敝,未嘗壞也。故曰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木始榮而終悴,火初明而末熄,以有新也,故敝隨之。日中則反,月滿則虧,以有成也,故壞繼之。有道者異乎此。

臣義曰:盈則必覆,自滿故也,以滿自矜,而必於新成,此敝壤之理,乘隨之矣,孰能保其盈乎。新則有故,成則有虧,相代相因,如循環也。能新能成,嚮於事而有為者也。能敝,則復乎道而無為者也。物之新成,則適乎用,而嚮於事,物至於敝,則時之所棄,而復於道,能敝不新成,何盈之有,此道之所以保也。

致虛極章第十六

致虛極,守靜篤。
御注曰:莫貴乎虛,莫善乎靜,虛靜者,萬物之本也。虛故足以受群實,靜故足以應群動。極者,衆會而有所至。篤者,力行而有所至。致虛而要其極,守靜而至於篤,則萬態雖雜,而吾心常徹,萬變雖殊,而吾心常寂。此之謂天樂,非體道者,不足以與此。
臣義曰:虛者,道之會。靜者,道之復。虛則不為物累,故為群實之所寓。靜則不與物雜,故為群動之所宗。惟虛與靜,故足以為天地之鑑,萬物之照,而萬態萬變,無足以撓之者。極者,道之至中,而衆之所會也。篤者,道之動行,而力之所至也。以一政虛,而至於極致之至也,以一守靜,而至於篤守之至也。致之未至,則實或妨道。守之未至,則動或違性。

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
御注曰:萬物之變,在道之末,體道者,寓乎萬物之上焉。物之生有所乎萌也,終有所乎歸。方其并作而趨乎動出之塗,吾觀其動者之必靜,及出者之必復,而因以見天地之心,則交物而不與物俱化,此之謂觀其復。
臣義曰:萬物賦形於天地之間,陰陽以氣師而出入,勞於天機,役於神化,趣嚮乎有生之塗,并作而不能自已者也。即動以觀靜,緣出以觀復,體道者能之。故要觀復於萬物并作之際,天地之心,且得見矣,况萬物乎。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御注曰:芸芸者,動出之象。萬物出乎震,相見乎離,則芸芸并作,英華發外。說乎兌,勞乎坎,則去華就實,歸其性宅。命者,性之本,而性其根也。精者,神之母,而神其子也。精全則神王,盡性則至於命。
臣義曰:芸芸者,物之所生。根本者,物之所復。發為英華,緣根而生,歸於性宅,復歸其根。本大則末茂,故根者物之命也。芸芸歸根,所以復命也。

歸根日靜,靜日復命。
御注曰:流動而生物,物生成理謂之形,形體保神,各有儀則,謂之性。未形者有分,且然無間,謂之命。命亙古今而常存,性更萬形而不易,全其形生之人去智與?故歸於寂定,則知命之在我,如彼春夏復為秋冬。體性抱神,中以自考,此之謂復命。
臣義曰:芸芸者,動之華,形之所分也。歸根者,靜之至,命之所復也。萬物受命於無,而成形於有,故有命 然後有生,有生斯有性,有性斯有情。情響於動,則流於物,流於物則徇末而傷本,逐物而失性,而命以故滅矣。夫惟形忘而不知其所生,心忘而不知其所起,觀復於并作之時,而理以窮矣。芸芸而各歸其根,而性已盡矣,理窮性盡,而返乎靜一,復乎至無,故曰復命。

復命曰常,
御注曰:常者,對變之辭,復命則萬變不能遷,無間無歇,與道為一,以契天地,以襲氣母。
臣義曰:常者不見親,故無有終始,不麗於形,不墮於數,與道為一,而不遷於變,道之真常也,非復命不足以與此。

知常曰明。
御注曰:知道之常,不為物遷,故六徹相因,足以鑒天地,足以照萬物。
臣義曰:知不以心,而得道之常,是真知也。視不以目,而見於無形,性覺自見者也,故曰明。真知則不為物遷,明故能鎰照天地萬物。

不知常,妄作凶。

御注曰:聖人知道之· 常,故作則契理,每與吉會。不知常者,隨物轉徙,觸涂自患,故妄見美惡,以與道違,妄生是非,以與道異,且不足以固其命,故凶。《易》曰:復則不妄,

迷而不知復,玆妄也已。
臣義曰:知命之復,則知常矣,不知命之復,而馳騁於外,接構於物,忘其性命道德之本,汨於美惡是非之末,拾彼真實,流於妄假,喪精失靈,曾不知返,迷不知復,孰免凶患。

知常容,
御注曰:知常,則不藏是非美惡,故無所不容。
臣義曰:知常則復乎至無,與道同體,容之至也。
容乃公,
御注曰:無容心焉,則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何私之有?
臣義曰:無所不容,冥與道契,物我不立,何復有私。
公乃王,

御注曰: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故天下樂推而不厭。

臣義曰:與道為公,則天下之所歸往也,故樂推不厭。

王乃天,天乃道,
御注曰:通天地人而位乎天地之中者,王也。一而大在上而無不覆者,天也。天地人莫不由之者,道也。盡人則同乎天,體天則同乎道。
臣義曰:天下之所歸往,而不知其所歸往,付之自然。大無不覆,而同乎天,忘其所以然而然,而復歸於無,此盡人體天,而同乎道者此也。

道乃久,沒身不殆。
御注曰:道者萬世無弊,庶物得之者昌,關百聖而不窮,蔽天地而不息,故沒身不殆。殆近凶,幾近吉,不殆則無妄作之凶,非知常者無與。臣義曰:惟道故能久,久者道之常也。道藏於無,故能久,身墮於形,故有沒。雖沒而不殆者,雖死而未嘗死,况有妄作之凶乎。

太上章第十七

太上,下知有之。

御注曰:在宥天下,與一世而得快恰焉。無欣欣之樂馴而親譽不及。無悴悴之苦,而畏侮不至。莫才為而常自然,故下知有之而已。
臣義曰:至治之世,上無為也,知標技然,故天下同焉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徒知有其上,而曾不知上之何力於我也。

其次,親之譽之。
御注曰:澤加乎民,法傳於世,天下愛之若父母,故親之。貴名起之如日月,故譽之。此帝王之治,親譽之迹彰,而大同之道虧矣。莊子曰:舜有羶行,百姓悅之,詩於靈臺,所以言文王之民始附也。
臣義曰:七義之政,施於有為,有恩可親,而得以歸附,有德可懷,而得以稱譽,雖治迹善於一時,而道德之全,已散於物假。

其次,畏之侮之。

御注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故畏之。舉天下以賞,其善者不勸,舉天下以罰,其惡者不沮。諸侯有問鼎大小輕重如楚子者,陪臣有竊寶玉大弓如陽虎者,此衰世之俗,故侮之。
臣義曰:治不知要,而事於形迹,至於為仁為義,而仁義之化,有不得而行,故畏之以刑威,而治之以法制,法出而生奸,令下而起詐,諸侯至於問鼎,陪臣至於竊寶,故曰畏之侮之。

故信不足焉,有不信。
御注曰:附離不以膠漆,約束不以纏索,此至信也。商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會而民始疑,信不足故也。太上下知有之,則當而不知以為信,其畏之侮之,則知詐頡滑機變之巧生,而有不信者矣。
臣義曰:治不本乎道,而上不信道,至於假法制以立威,而期人之畏而不侮,信不足也。上信不足,則下有不信,而日以偷薄,亂之大者,其孰能治。

猶兮其貴言。

御注曰:以道觀言,而天下之君正,則言豈可易哉?戒慎而弗敢輕也。故言而世為天下道行,言自為而天下化。
臣義曰:貴言則不輕於言,言且不輕,豈輕於為乎,云為不輕,則信於道也。以其不信底亂,故猶兮其貴言也。

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御注曰:帝王之功,聖人之餘事也。使民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而餘事足以成帝王之功。然謂我自然而已,日帝力何有於我哉?此之謂太上之治。
臣義曰:涉於事為,而弊精神於騫淺,雖曰為治,而日底於亂,治不以道故也。本乎性命,而遂生成於自然,雖日無為,而帝力何知。貴言則治之以不言,而化之以道,故帝王之功,應世之事,既成既遂,而百姓莫得而形容,皆謂我之自然,豈知上之治哉,知有其上而已。

大道廢章第十八

大道廢,有仁義。

御注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仁以立人,義以立我,而去道也遠矣。韓愈不原聖人道德之意,乃以謂七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老子之小仁義,其所見者小也,《莊子》所謂蔽蒙之民。
臣義曰:大道無名,物我俱泯,復於至無,不容聲矣。有仁有義,離道已遠,德之分也,仁以愛人,而未能遺人,義以立我,而未能忘我。仁義之右立,而我人之為累。嚮於事為,而道之所廢也。

智慧出,有大偽。
御注曰:民智力竭,則以偽繼之。
臣義曰:以知之智,以心之慧,將以籠絡世變,出而有為,則民以智巧交相勝,而偽亂起矣。

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御注曰:名生於不足故也。《莊子》 曰:孝子不談其親,忠臣不餡其君,臣子之盛也。

臣義曰:六親和,則不知其所以為孝慈也。國家治,則不知其臣之忠也。惟和與治,則孝之與忠亦常也。無孝慈,然後有孝慈之名。有不忠,然後有以稱其忠。

絕聖棄智章第十九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御注曰:道與之性,一而不雜,離道為德是名聖智。聖智立,而天下始有喬詰卓騺之行,驚愚而明污,譽堯而非桀,則聖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絕而棄之,與道同體,則各安其性命之情,其利博矣。
臣義曰:聖智之名,離道而分於德也。民性喪其真純,而離於樸古,故聖智出焉。聖以能化為體,智以知人為用。上以聖智臨下,則民爭事於聖智之迹。而不知所自貴者,逐末反本,重為民害。聖智無所用,而退藏於絕棄之域,則民將自得於大順,忘所慕尚,而足於性分,故其利博。

絕仁棄義,民復孝慈。

御注曰:孝慈,天性也。整躉為仁,踶跂為義,而以仁義易其性矣。絕仁棄義,則民將反其性而復其初,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其於孝慈也何有?
臣義曰:孝慈者,仁義之實也,仁義之名立,而民性失矣。民性本足乎孝慈,而累於仁義之名,諄諄孑孑,名實交糾,所以亂性。惟絕棄於仁義之迹,則民將渾然完其天性,誠焉相與,而忘其情偽,故復其孝慈。

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御注曰:為機變之巧者,無所用恥。有欲利之心者,不顧其義,是皆穿寄之類。
臣義曰:尚巧則竭其智,而無所不至,何恥之有。尚利則貴其貨,而期於必得,何義之顧。巧絕然後民食力而易足,利棄然後民用檢而有餘,故盜賊也何有。

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

御注曰:先王以人道治天下,至周而彌文,及其弊也,以文滅質,文有餘而質不足,天下舉失其素樸之真,而日淪於私欲之習。老氏當周之末,方將扶其弊而使之反本,故攘棄弁義,絕滅禮學,雖聖智亦在所擯。彼其心豈真以仁義聖智為不足以治天下哉?先王之道若循環,捄文者莫若質,故令有所屬,謂見素抱樸,少私寡欲也。
臣義曰:聖智、仁義、巧利,三者文存質滅,故民失其利,孝慈不復,盜賊多有,由信不足而文具爾,故有所棄絕。棄絕其文,則天下不至於失真而流偽。故老氏松其文弊,而使之反本,令有所屬也。見素抱樸,少私寡欲,所屬如此。

見素,
御注曰:《語》曰:繪事後素,素未受色,見素則純粹而不雜。
臣義曰:性本純素,動為物染,則雜而不一。性靜則純一無物,自見如此,故曰見素。

抱樸,

御注曰:經曰:樸散則為器,樸未嘗斷,抱樸則靜一而不變。莊子曰: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
臣義曰:樸者,木之渾全而未散於器者也。民性全於自然,而未嚮於物,一而不變,守而不脫,故曰抱樸。

少私寡欲。
御注曰:自營為私,而養心莫善於寡欲。少私寡欲,則定乎內外之分,辨乎真偽之歸,德全而性復,聖智之名泯矣。
臣義曰:私欲勝,則失己於物也,少私寡欲,則內省物輕,知所自貴,而全乎天德。德全而復乎性初,何事聖智。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三竟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四

登仕郎臣章安撰義

道經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絕學無憂。

御注曰:學以窮理,方其務學以窮理,思慮善否,參稽治亂,能勿憂乎?學以致道,見道而絕學,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而無不為,則任其性命之情,無適而不樂,故無憂。
臣義曰:全於天者,無待於外,故絕學。是非無涯,妄知妄見,分別無已,故多憂。學絕則無事於思慮,完復其精神,而不為聰明之役,任其性命之真,何適而不自樂。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
御注曰:唯阿同聲,善惡一性,小智自私,離而為二,達人大觀,本實非異,聖人之經世,在宗廟朝廷,與大夫言,不齊如此,遏惡揚善,惟恐不至,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故也。

臣義曰:唯阿善惡,情妄所分,相去無幾,復何所較。唯阿,皆聲之所出也,善惡,皆性之所起也,聲之與性一也。以唯為恭,以阿為慢,以善為是,以惡為非,皆屬乎妄爾。達觀玄同,夫復何異。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御注曰: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者,道也。吉凶與民同息者,事也。體道者無憂,涉事者有畏。人之所畏,而不知為之戒,能無患者鮮矣。故君子以恐懼修省。《詩》曰:畏天之威。
臣義曰:無為體道,物我兩志,何憂懼之有。涉經世之述,則吉凶同患於民。則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者,不自異於人,而憂樂與民同之也。不畏所畏,能無患乎。

荒兮其未央哉。
御注曰:世故之萬變紛糾而不可治,難終難窮,未始有極,所謂善惡特未定也,惟達者知通為一。

臣義曰:事為之域,情變萬殊,相代相推,無有終已,擾擾之緒,起於無涯,荒乎其大,無有央極。唯冥於一者,物我兩忘,妄情頓盡,而知通為一。

衆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
御注曰:凡物以陽熙,以陰凝,熙熙者,敷榮外見之象。衆人失性之靜,外游是務,如悅厚味以養口體,如睹高華以娛心志,耽樂之徒,去道彌遠。
臣義曰:世故物變,紛糾萬緒,日起無窮,其來無際,荒兮未央。學道者深所厭謝,惟體道者不累爾。聖人經世,而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而繼之以荒兮其未央,則雖聖人猶以事為畏也。衆人徇物失性,離靜涉動,而喪其自貴之至味至樂,而耽逐於事為之末,熙熙而不知其所以為累也。故於外游未徇,自為得味而甘心焉,故如享太牢,自為得趣而娛心焉,故如春登臺。

我獨怕兮其未兆,若嬰兒之未孩。

御注曰:經曰:復歸於嬰兒,莊子曰:不至乎孩而始誰?嬰兒欲慮未萌,疏戚一視,怕兮靜止,和順積中,而英華不兆於外,故若嬰兒之未孩。
臣義曰:獨然忘我,而游夫性初,怕然無物,而物未兆吠,故若嬰兒未孩,心致於一,而未萌欲慮,性全其真,而不見疏戚。

乘乘兮若無所歸。
御注曰:《易》曰:時乘六龍以御天。乘乘者,因時任理而不倚乎一偏,故若無所歸。
臣義曰:乘理以適其事物之變,而無係累偏倚之嚮也。

衆人皆有餘,
御注曰:或問衆人?曰:富貴生貪生而慕利者,奢泰之心勝,而損約之志微,故皆有餘。其在道日餘食贅行。
臣義曰:衆人矜攬物偽,得其味樂,故有餘。

我獨若遺。

御注曰: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

臣義曰:聖人遺物離人,而立於獨者也。

我愚人之心也哉,純純兮。

御注曰:孔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純純兮,天機不張而默與道契,玆謂大智。
臣義曰:大智者若愚,以其不用智,而無以知為,故渾乎至純,而機心不萌,精一之至,而與道默契也。

俗人昭昭,我獨若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
御注曰:同乎流俗,則昭昭以為明,而其明也小。察察以為智,而其智也鑿。遺物離人而傲倪於一世之習,則惛然若亡而存,悶然若鈍而利,世俗豈得而窺之?
臣義曰:昭昭、察察,此世俗以小智自私如此,若昏、悶悶,則無所用智,物我大同,惛然若亡,問然若鈍。

澹兮其若海,

御注曰:淵靜而性定,道之全體。

臣義曰:性海湛然,深不可測,廣不可極,道之體也。

飂兮似無所止。

御注曰:變動而不居,道之利用。臣義曰:有物則有止,有止則有係,而不能通。無物則無止,無止則無著,而無所不至,道之用也。

衆人皆有以,我獨頑且鄙。
御注曰: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衆人皆有以,是謂有用之用。我獨頑且鄙,是謂無用之用。傳曰:心不則德義之經為頑。古者謂都為美,謂野為鄙。頑則不飾智,鄙則不見美,神人以此不材。
臣義曰:墮於形器則可用,可用之物,則物於物者也。物至於加飾而可美,尤為用而不棄者,頑則無飾,鄙則不美,此我之所以無用於世,而世與我相志矣。

我獨異於人,而貴求食於母。
御注曰:嬰兒慕駒犢從,惟道之求而已。夫道生之畜之長之育之,萬物資焉,有母之意。惟道之求此,所以異於人之失性於俗。

臣義曰:人生於道,日構於物,喪其真性,而不知返本,失其所自生,而不知其所養,此所以貴求食於母。求於母,則歸於道,而復其性。食於母,則養於道,而全其真。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
御注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物得以生謂之德。道常無名,豈可形容?所以神其德。德有方體,同焉皆得,所以顯道,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故惟道是從。
臣義曰:道妙於無,固不可得而形容。德繼於道,故道因德而後顯。謂之德,得於道者也。德至同於初,則復與道為一。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
御注曰:道體至無而用乃妙,有所以為物,然物無非道。恍者,有象之可見。惚者,有數之可推。而所謂有者,疑於無也。故曰道之為物。
臣義曰:道之為物,混成者也,是謂無物之物。恍兮有象,其象不可見,惚兮有數,其數不可推。

惚兮恍兮,中有象焉。恍兮惚兮,中有物兮。

御注曰: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物,惚恍之中,象物斯具,猶如大空變為雷風,猶如大塊化為水火,以成變化,以行鬼神,是謂道妙。
臣義曰:恍惚者,非有非無也。由惚而恍,中有象焉,自無而入有也。由恍而惚,中有物焉,自有而歸無也。雷風水火,為象為物,自無而有,自有歸無,其成變化,其行鬼神,而還復至道,故曰是謂道妙。

窈兮冥兮,中有精兮。
御注曰:窈者,幽之極。冥者,明之藏。窈冥之中,至陰之原,而天一所兆,精實生焉。

臣義曰:精兆於天一,為形生之本,故繼於象。物之後言之惚恍恍惚,有象有物,言道之體也。窈冥有精,則萬物所生之始也。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

御注曰:精者,天德之至,正而不妄,故云甚真。一而不變,故云有信。且然無間,故其名不去。

臣義曰:一而不離,全乎天德,真之至也。一而不變,其受命如響,信之至也。自古及今,則無古無今,其名不去,所謂常名。

以閱衆甫,吾何以知衆甫之然哉?以此。
御注曰:衆甫之變,日逝而不停。甚精之真,常存而不去。聖人貴精,故能閱衆甫之變,而知其所以然。無思也而寂然,無為也而不動,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思為之端起,而功業之迹著,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于此?
臣義曰:物以美成謂之甫,萬物之美,遷易無常,故衆甫之變,日游而不停也。其精之真一而不離,常存而不去,故可以知衆甫不常之然。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曲則全,

御注曰:與物委蛇而同其波,故全其形生而不虧。《莊子》曰:外曲者與人為徒。

臣義曰:無心於物,忘形於我,故能順萬物之變,委蛇致曲,而不與物迕,則物莫之傷,而足以全生矣。

枉則直。
御注曰: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故內直而不失其正。《易》曰:尺蠖之屈,以求信也。
臣義曰:直將以求信也,順物之枉,而不自有其直,故內直而不失其正,非枉己以求直也。苟執己之直,而不能順 變,非所以求信。

窪則盈,
御注曰:無藏也,故有餘。
臣義曰:窪則坎下,而水之所鐘,故常盈。坎小常盈而無藏,故有餘。

弊則新。
御注曰:冬閉之不固,則春生之不茂。
臣義曰:弊於冬,新於春,物理如此。

少則得,多則惑。

御注曰:道要不煩,聞見之多,不如其約也。以支為旨,則終身不解,玆謂大惑。

臣義曰:道德性命,不離於致一,事物云為,其來萬緒。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御注曰: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惟天下之至精,能為天下之至神。聖人抱一以守,不搖其精,故言而為天下則,動而為天下法。
臣義曰:少則得乎性命之理,多則惑於事物之變,是以聖人抱一,而不離於情,體道盡性,而玄同物我,而為式於天下。

不自見故明,
御注曰:不蔽于一己之見,則無所不燭,故明。
臣義曰:自見者,蔽於一曲。不自見者,合而為明。

不自是故彰,
御注曰:不私于一己之是,而惟是之從,則功大名顯,而天下服,故彰。

臣義曰:自是者失人,不自是者能任人,能任人則惟是之從,而功顯業著,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御注曰:《書》曰: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
臣義曰:自伐則滿假,而人不與之為功。

不自矜故長。
御注曰:《書》曰:汝惟不矜,故天下莫與汝爭能。
臣義曰:自矜則耀榮,而人不與之成能。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御注曰:人皆取先,己獨處後,日受天下之垢,若是者常處於不爭之地,孰能與之爭乎?
臣義曰:有己則有爭,忘己則物莫之爭。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御注曰:聖人其動若水以交物,而不虧其全,其應若繩以順理,而不失其直,知窪之為盈,無亢滿之累,知弊之為新,無夸耀之迹,若性之自為而不知為之者。致曲而已,故全而歸之,可以保身,可以盡年,而不知其盡也。是謂全德之人,豈虛言哉?
臣義曰:虛己以游世,致曲以應理,順物之變,同於大順,而不與物迕,得道之全也。不自見,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至於不爭,皆所以致曲也。其明其彰,其功其長,至於天下莫能與之爭,可謂誠全而歸之也。誠全而歸之,故可以保身盡年,而不知其盡也。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希言自然。
御注曰:希者,獨立於萬物之上而不與物對,列子所謂疑獨者是也。去智與故,循天之理,而不從事於外,故言自然。
臣義曰:希則疏於物,而不與物偶者也,故能獨立乎萬物之上,而不與物對。自然則無所因而然者也,有所因,人為也,無所因,天理也,故去智與故,循天之理,而不從事於外。

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死於人乎?
御注曰:天地之造萬物,風以散之,委衆形之自化,雨以潤之,任萬物之自滋,故不益生,不勸成,而萬物自遂於天地之間,所以長且久也。飄驟則陰陽有繆戾之患,必或使之,而物被其害,故不能久。
臣義曰:風以鼓散為化,雨以潤澤為利,其氣和,其時應,任萬物之自化自利爾,故能長且久也。飄風驟雨,其氣勝,其至暴,傷二氣之和,繆四時之令,故物為之害,天地為此,且不能終乎朝日之久,况人乎。此所以要復乎希言自然也。
故從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

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御注曰:希則無所從事,無聲之表, 獨以性覺,與道為一而不與物共,豈德之可名,失之可累哉?惟不知獨化之自然,而以道為難知,為難行,疑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乃始苦心勞形而從事於道,或倚於一偏,或蔽於一曲,道術為天下裂。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而不自得其得,則其得之也,適所以為失歟?
臣義曰:道者,物我俱忘,太虛之中,凝然獨覺,而復於常無。道且強名,何所從事。有所從,有所事,則離乎道,而涉乎形器,而為人為之偽。彼以道為難知難行,故同之。有得有失,至於心苦思慮,形勞枯槁,終身從事,役其天真而不知返,故道、德、失三者,認之為道,屈己從事,求其所同,各得其得。其所得也,正歸於失,不冥於希。

信不足,有不信。
御注曰:信則不妄,妄見真偽,以道為真,以物為偽,則於信為不足,故有不信。惠施、韓非之徒,皆原於道大者對小之稱,故可名焉。道之妙,則小而幽,道之中,則大而顯。

臣義曰:道體常無,故無名。以其無不通也,故字之以道。以其無不周也,故強名之曰大。

大曰逝,
御注曰:運而不留故曰逝。
臣義曰:大而無所不往故也。

逝曰遠,
御注曰:應而不窮故曰遠。
臣義曰:逝而不已,故應而不窮。

遠曰反。
御注曰:歸根曰靜,靜而復命,故曰反。道之中體,方名其大,則遍覆包含而無所殊易,所謂以言乎遠則不禦也。動者靜,作者息,則反復其道,不離於性,《易》所謂以言乎邇則

靜而正也。
臣義曰:逝不已故遠,遠則必反,反則歸復於道。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御注曰:道覆載天地者也,天無不覆,地無不載,王者位天地之中,而與天地參,故亦大。

臣義曰:天地之覆載,冒於道也。王位於兩間,輔成天地之宜,以育萬物。天統地,道統天,莫大於四者。

域中有四大,而王處一焉。
御注曰:自道而降,則有方體,故云域中。靜而聖,動而王,能貫三才而通之人道,於是為王。故與道伺體,與天地同功,而同謂之大。
臣義曰:道物物而非物,於物也謂之有物,道之中體也,故與天地王皆未離乎域中之大。

人法地,地怯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御注曰:人謂王也,天不產而萬物化,地不長而萬物育,帝王無為而天下功,其所法者,道之自然而已。道法自然,應物故也。自然非道之全,出而應物,故降而下法。
臣義曰:有所合,而自有所然而然,則自然者在有物之上,出非物之下,非道之全也。惟道出而應物,故下法焉。四者各有所法,非有先後,亦莫知其所始也。

重為輕根章第二十六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

御注曰:重則不搖奪而有所守,故為輕根,靜則不妄動而有所制,故為躁君。靜重以自持,則失之者鮮,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是以履畏塗而無患。
臣義曰:重能任輕,而輕不足以任重,故重為之根,而輕可舉矣。靜能制躁,而躁不足以制靜,故靜為之君,而躁可定矣。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者,言無時而不重也,豈可輕有云為哉。重則難動,難動則慮一,慮一則周,周則無殆於事。輜重行者,藉以自給,故不可離也。內重則物輕矣,故耳目之欲不能亂,貴勢不能搖,死生不能變,故雖履畏塗,復何所患。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御注曰:榮觀在物,燕處在身,身安然後物可樂。
臣義曰:樂物者悅外,故心馳於榮觀。恬養者凝和,故身寧於燕處。故雖有榮觀,曾不如超然於燕處也。

如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

御注曰:天下,大物也,有大物者,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故不可以身輕天下。
臣義曰:人君以一身任天下之重,故不可以身輕天下。

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御注曰:不重則不威,故失臣。不倡而和,則犯分,故失君。
臣義曰:重靜則有制,而君臣之道得。

善行章第二十七

善行無轍迹,
御注曰:所存者神,所過者化,故無轍迹。
臣義曰:不行而至者,善行也。道自行於天下,而我無為也,故無轍 迹。至德之世,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標枝,民如野鹿,神化不知,何迹之有。

善言無瑕謫,

御注曰:和以天倪,因以蔓衍,故無瑕謫。言行之大,始於擬議,而終於成變化。惟聖人為能善其言行,而成變化之妙。故行無轍迹之可尋,言無瑕謫之足累。
臣義曰:不言而喻者,善言也。不言,故無瑕謫。聖人收聰明於旒纊,而寄視聽於天下,恭己南面,而事遂於百姓。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

善計不用籌算,
御注曰:通於一,萬事畢,况非數者乎?故不用籌算,而萬殊之變,若數一二。
臣義曰:冥於一致,循天之理,彼擾擾萬緒,了然能應,何瑕籌算,計之善也。

善閉無關槍而不可開,
御注曰:塗那守神,退藏於密。臣義曰:收視反聽,歸休襲明,神與氣復,氣與道會,善閉於在我者如此。止邪於未然,絕惡於未萌,俾不肖之心,無自而生,善閉於在物者如此。

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御注曰:待繩約而固者,是削其性也。或不言而飲人以和,與人并立,而使人化,則不約而固,孰能解之?
臣義曰:上以至信結天下,而天下足於信,至於老者安之,少者懷之,其孰能解。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御注曰:善者道之繼,冥於道則無善之可名。善名立則道出而善世。聖人體道,以濟天下,故有此五善,而至於人物無棄。然聖人所以愛人利物,而物遂其生,人樂其性者,非意之也。反一無迹,因其常然而已。世喪道矣,天下舉失其恬淡寂常之性,而日淪於憂息之域,非聖人其孰救之?
臣義曰:聖人體道無為,以神化天下,本五善以股用,救人於未病,救物於未傷,且不示其救之之迹,而民亦莫知其何力於我,各安其生而已。

是謂襲明。

御注曰:襲者不表而出之,襲明則光矣而不耀。

臣義曰:我不示其所以,而人莫知其然,故襲上之五善,是謂襲明。

故善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
御注曰:資以言其利,有不善也,然後知善之為利。
臣義曰:有善而後見人之不善,故善人為不善人之師。有不善然後見人之善,故不善人為善人之資。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
御注曰:天下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善與不善,彼是兩忘,無容心焉,則何貴愛之有?此聖人所以大同於物。
臣義曰:善惡明而情偽起,天下始不勝於治,故無貴愛,然後善惡兩忘,彼是一實,而玄德全矣。

雖智大迷,是為要妙。
御注曰:道之要妙,不暗衆善,無所用智,七聖皆迷,無所問塗,義協于此

臣義曰:有知則有物,而不知無物之妙,雖曰智,於道大迷。道妙本此,故謂之要。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四竟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五

登仕郎臣章安撰義

道經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御注曰:雄以剛勝物雌柔靜而已。聖人之智知所以勝物矣,而自處於柔靜,萬物皆往,資焉而不匱,故為天下谿。谿下而流水所赴焉,蓋不用壯而持之以謙,則德與性常合而不離,是謂全德,故曰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兄。氣和而不暴,性醇而未散,嬰兒也。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

臣義曰:雄以陽故動而剛,雌以陰故靜而柔,夫動則嚮於有為,靜則本乎有守。動而不失其靜,故知其雄而動以時也。惟靜可以制動,故其守在雌,而不以剛勝。雌靜而下人故為群動之所歸,如彼谿者,納流資物,不見其乏,德至有常,一而不離,靜之至也,復歸於嬰兒者,德復同於初矣。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御注曰:白以况德之著,黑以况道之復。聖人自昭明德,而默與道會,無有一疵,天下是則是效,樂推而不厭,故為天下式。正而不妄,信如四時,無或差忒,若是者難終難窮,未始有極也。故曰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書》於《洪範》言王道曰歸其有極,老氏言為天下式,曰復歸於無極。極,中也。有極者,德之見於事,以中為至。無極者,德之復於道不可致也。

臣義曰:白之為色,未受采也,照以天光,昭然而明。黑之為色,不可變也,復乎玄冥,默然而契。故黑在所守,而白不可不知也。知白而守黑,則虛己而不自用其明,致一而有以契乎道。以是為式,久而不差,如彼

寒暑,天運不武。故復歸於無極,謂之有極,則不離乎中,謂之無極,則無所不至。無所不至,復乎道者然也。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御注曰:性命之外,無非物也。世之人以得為榮,以失為辱,以泰為榮,以約為辱。惟聖人為能榮辱一視,而無取合之心。然不志於期費,而以約為紀,亦虛而已,故為天下谷。谷,虛而能受,應而不藏,德至於此,則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故日常德乃足。樸者道之全體,復歸於樸,乃能備道。夫孤寡不穀,而王公自以為稱,故抱樸而天下賓。
臣義曰:聖人虛己以應世,知物之為榮,而不見可欲,其守在辱,而不為物先,不為動始,應於彼而已,故為天下谷。其體中虛,其應無窮,德至於此,足以贍足萬物,而不見終始,德之足也。樸者,物之全,道之體也,備道然後可以返樸。

樸散則為器,

御注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有形名焉,有分守焉,道則全,天與人合而為一,器則散,天與人離而為二。
臣義曰:物以混全為樸,適用為器,樸散則判道之全,為器則物為之用。

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御注曰:道之全,聖人以治身。道之散,聖人以用天下。有形之可名,有分之可守,故分職率屬,而天下理。此之謂官長。《易》曰: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與此同義。
臣義曰:道全於樸,性之一也,器殊而用異,材之別也。聖人分職帥屬,為之官長,在乎善器使也。

故大制不割。
御注曰:化而裁之,存乎變,刻雕衆形,而不為巧。
臣義曰:聖人因人材而器使之,以為百官之長,而聖人無為以制天下,而無所用其力。

將欲章第二十九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者,吾見其不得已。

御注曰:天下,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明乎物物者之非物,而無以天下為者,若可以寄托天下。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則用智而恃力,失之遠矣。是以聖人任道化而不尚智力,秦失之強,殆謂是歟!
臣義曰:有所取,則物或奪之,有所為,則物或敗之,天下謂之神器,非有心者之所能取,非有力者之所能為。聖人無心而復乎無為,故天下樂推而不厭。

天下神器,
御注曰:制於形數,囿於方體,而域於覆載之兩間,器也。立乎不測,行乎無方,為之者敗,執之者失,故謂之神器。
臣義曰:謂之神,非有形也,謂之器,非無形也,有形無形,皆不可得,惟體道者得。惟體道者得之,非智力所能為,所能執也。

不可為也。

御注曰:宰制萬物,役使群動,必有不器者焉,然後天下治。故曰上必無為而用天下。

臣義曰:墮於器,故為不器者所用為之以無為,故天下為之用。

為者敗之,
御注曰:能為而不能無為,則智有所困。《莊子》曰:多知為敗。
臣義曰:為之以力,則力必竭,故困,困斯敗。

執者失之。
御注曰:道之貴者時,執而不化,則失時之行,是謂違道。
臣義曰:時徙不留,道與之化,執而不通,失時之利。

故物或行或隨,或噓或吹,或強或贏,或載或隳。
御注曰:萬物之理,或行或隨,若日月之往來。或噓或吹,若四時之相代。或強或贏,若五行之王廢。或載或集,若草木之開落。役於時而制於數,固未免乎累,惟聖人為能不累於物,而獨立於萬物之上。獨往獨來,是謂獨有。獨有之人,是謂至貴。故運神器而有餘裕,物態不齊,而吾心常一。

臣義曰:有行則有隨,有噓則有吹,有強則有贏,有載則有隳,物理之固然也。惟聖人不累於物,而獨立其上,故不與物遷徙,而善運神器。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御注曰:聖人睹萬物之變遷,知滿假之多累,故無益生,無侈性,無泰至,游乎券內而已。若是則豈有為者之敗,執者之失乎?故曰繁文飾貌無益於治。
臣義曰:聖人知行隨吹噓強贏載隳不一之物理,故知甚則變,奢則窘,泰則否,故務去之,而無滿假之累。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

御注曰:三軍五兵之運,德之末也。末者,古人有之而非其所先。以道佐人主者,務本而已,故不以兵強天下。

臣義曰:兵,凶器也,所以輔德,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故為德之末,非堯舜之道,不敢陳於王前,故當以道佐主。

其事好還。
御注曰:孟子所謂反乎爾者。
臣義曰:強必弱,其勢然也。况以兵取強於天下,其能終強耶。

師之所處,刑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御注曰:下奪民力,故荊棘生焉。上違天時,故有凶年。《詩》曰:綏萬邦,屢豐年。綏萬邦,則人和矣,人和則天地之和應。
臣義曰:師之所處,破亡民業,故荊棘生。大軍之後,殺氣傷天和,故陰陽乖而凶年至。

故善者果而已矣,不敢以取強焉。
御注曰: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見功多者,聖人之道。以強勝人,是謂凶德,故師克在和不在衆。
臣義曰:勇於強取必勝者,衆人之所謂果,不敢取強,而果於勿矜勿伐勿驕,不得已而已。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強。

御注曰:綠於不得已之類,聖人之道,故師以中而吉,以正而無咎,不得已而後應,功求成而已。自矜則不長,自伐則無功,自驕則不足觀也已。體此四者,所以成而勿強。臣義曰:果於勿矜,故足以成能。果於勿伐,故足以成功。果於勿驕,故不盈而善勝。果於不得已,故不輕而善動。其果如此,故能有成,何以強為。

物壯則老,
御注曰:夏長秋殺之化可見已。
臣義曰:盛則有衰,物化如此。

是謂非道。
御注曰:道無終始,不與物化。
臣義曰:道以柔弱為用,故亙古今而不變,物以強自累,其生非道故也。

非道早已。
御注曰:外乎道,則有壯老之異。

臣義曰:形非道不生,外乎道,故早已o

夫佳兵章第三十一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御注曰:吉事有祥,兵,凶器也,故曰不祥。兵戢而時動,有道者耀德不觀兵,故不處。
臣義曰: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器之不祥如此,故為物惡,有道者不處也。

是以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御注曰:左為陽而主生,右為陰而司殺,陽為德,陰為刑,君子貴德而畏刑,故曰非君子之器。
臣義曰:陽以生為德,故貴左。陰以殺為刑,故貴右。尚殺,故為不祥之器。尚德,故為君子之器。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故不美也。若美必樂之。樂之者,是樂殺人也。
御注曰:禁暴救亂,逼而後動,故不得已。無心於勝物,故曰恬惔為上。無必於勝物,則兵非所樂也,故不美。

臣義曰:殺以止殺,豈得已也。兵非所樂,故不美。不美,故以恬惔為上。

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御注曰:國君好仁,天下無敵。安其危而利其灾,樂其所以亡者,怨之所歸,禍之所集也。
臣義曰:樂於殺人,不仁甚矣。不仁故嗜殺,而人無所向生,故為怨禍之府。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是以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言居上勢則以喪禮處之。殺人衆多,以悲哀泣之。戰勝,以喪禮處之。
御注曰:《易》以師為毒天下,雖戰而勝,必有被其毒者,故居上勢與戰勝者,以喪禮處之。
臣義曰:仁人之於天下,無彼我之異,無遠近之殊,一視同仁,故惡佳兵為不祥之器,以哀禮處軍。殺人衆多,以悲哀泣之,戰勝以哀禮處之,豈得已而用之也。

道常無名章第三十二

道常無名。

御注曰:道者,天地之始,豈得而名?
臣義曰:生天生地者,道也,道常於無,何名之有。

樸雖小,天下莫能臣。
御注曰:樸以喻道之全體,形名而降,大則制小,道之全體,不離於性,小而辨物,莊周所謂其有真君存焉。

臣義曰:道未散於形器,故曰樸。樸妙而小,萬物莫不尊之,其孰能臣。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
御注曰:道足以為物之主,則物將自賓。莊子曰:素樸而民性得矣,服萬物而不以威刑,幾是已。
臣義曰:道之樸,渾全於一者也,侯王致而守之,以為天下正,則物不召而自至。復於無者,道也。嚮於有者,物也。故道為物主,而物服於道而歸之,故為賓。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

御注曰:純素之道,守而勿失,匪特物將自賓,上際於天,下蟠於地,上下與天地同流,則交通成和,而萬物咸被其澤。甘露者,天地之和氣。
《傳》曰:帝王之德,上及太清,下及太寧,中及萬靈,則甘露降。
臣義曰:侯王得一而守之,所以調和天人之際,使之無間,故天地之交感,陰陽和應,甘露之降,均於天下,孰使之然哉。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御注曰:大道之序,五變而形名可舉,有形之可名,則道降德衰,澆淳散樸,而莫之止。世之仁人,蒿目而憂世之患,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貴富。聖人不然,始制有名,則不隨物遷,淡然自足,孰能危之?故云知止不殆。
臣義曰:道全於一為樸,樸之始制有名,名起於一,自一之萬,而物莫不有名。正其名,順其理,斯可以知止矣。泥名著有,隨物遷徙,往而不反,涉世累之患,忘性命之真,而失其所安,豈不殆哉。

譬道之在天下,由川谷之與江海也。
御注曰:天下,一性也。道之在天下,以性而合,由川谷之與江海,以水而聚,同焉者得,類焉者應,聖人之臨往,何為哉?因性而已矣。
臣義曰:性,一也,出乎道之大全,則性與道皆冥於一,散為川谷,會為江海,水何有異。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知人者智,
御注日:《傳》曰:智如目也,能見百步之外,內不能自見其睫。察人之邪正,若辨白黑,是智之事知人而已o
臣義曰:私己見以知人,而得人之審,故曰智。智雖因於天,而有人為預焉。故於己之見則昧。

自知者明。

御注曰:《易》曰:復以自知,《傳》曰:內視之謂明,智以知人,則與接為構,日以心國,復以自知者,靜而反本,自見而已,天地之鑒也,萬物之照也。

臣義曰:知物則逐妄,自知則返本,返本則虛一而靜,惟靜故明,足以鑑天地,照萬物。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御注曰:至人尚德而不尚力,務自勝而不務勝人。智者詐愚,勇者若怯,此勝人也。而所恃者力。勝己之私,以直養而無害者,自勝也。出則獨立不懼,處則遯世無悶,無往而不勝,所以為強。
臣義曰:以力為勝,勝人者也。以強為勝,自勝者也。勝人則人有時而不勝,自勝則物莫能敵,故為之強。嗜欲之至,利害之摩,威武之所臨,富貴之所誘,貧賤之窘,死生之迫,無所動其心,此所謂自勝也。

知足者富,
御注曰:有萬不同之謂富,知足者務內游而取足於身,萬物皆備,國財并焉。

臣義曰:不自足者,歉然求之無厭,而未始有足也。足於我而無待於外,富孰加焉。

強行者有志。
御注曰:自強不息,斯志於道。
臣義曰:強於自勝,行而不息,有志於道者如此。

不失其所者久,
御注曰:立不易方,故能久於其道。與時推移,與物轉徙者,可暫而已。
臣義曰:抱一不離,氣守不亂,神全而游夫物初,故復乎道常。

死而不亡者壽。
御注曰: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歸,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聖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死之未始異於生,故其形化,其神不亡,與天地并,而莫知其極,非壽而何?此篇之義,始於知人,所以窮理,中於知足,所以盡性,終於不亡,所以至於命,則造化在我。非夫無古無今,而入於不死不生者,孰能與此?

臣義曰:有生斯有死,有死則有生,死生猶朝暮之變爾。物之出入於變化者,皆然也。聖人達死生之變,通晝夜之理,雖形體順變,而性覺湛然,莫知其極。蔽蒙之人,迷愚抱執則雖生也其猶死爾。達觀忘形神全於一,不見終始,雖云其死,孰知其亡,故曰壽。

大道泛兮章第三十四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御注曰:泛兮無所繫輆,故動靜不失,往來不窮,左之右之,而無不可。

臣義曰:道無乎不在,故汎然無所不之,左之右之,何係之有。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不居。
御注曰:往者資之,求者與之,萬物自形自化,自智自力,而不居其功。譬彼四時,功成者去。
臣義曰:莊周曰:形非道不生,則道者萬物所恃以生者也。道生萬物,而未始或辭,生其所自生,成其所自成,何功之居。

衣被萬物而不為主,故常無欲,可名於

小矣。萬物歸焉而不知主,可名於大矣。

御注曰:道復於至幽則小,而與物辨;顯於至變則大,而與物交。與物辨,故常無欲,與物交,故萬物歸焉。覆露乎萬物而不示其宰制之功,故不為主。鼓舞乎群衆,而莫窺其歸往之述,故不知主。夫道非小大之可名也,云可名者,道之及乎物者爾。
臣義曰:道遍覆於萬物,而藏於至無,未始出而主之也,故曰不為主。常無欲,則與物辨而復於至幽,故名於小矣。萬物鼓舞於道,而為之歸往,未始知其所以為主也,與物交而顯於至變,而物所不能知,故可名於大。不為主者,道也,不知主者,物也,物不足以知道,而所可見者,大而無方爾。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御注曰: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故業大而富有,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謂聖。夫大而能化,則豈有為大之累,所以能成其大。

臣義曰:道以不為主,故萬物歸往焉而不知,故可名於大。是故聖人不自大,所以能成其大者,體道故也。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執大象,天下往。
御注曰:象如天之垂象,無為也,運之以健,無言也,示之以文。聖人之御世,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而民歸之如父母,故曰執大象,天下往。
臣義曰:大則有形,象則有像,故以執言之。聖人體道無為,夫何所執。出而經世,則道之所運,文之所示,蓋有象焉,執其象而不示之以迹,而天下化其道,故為天下之所歸往。其象也本乎道,故謂之大。

往而不害,
御注曰:陰陽和靜,鬼神不擾,群生不傷,萬物不夭,民雖有知,無所用之,何害之有?
臣義曰:天下歸往,則投迹者衆。以迹治之,所以為害。聖人無為於上,而遂萬物之自然,誘然皆生,而不知其所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得,使天地之間幽之陰陽鬼神、明之群生萬民,各適其性,無所往而不利,故曰不害。

安平泰。
御注曰:安則無危亡之憂,平則無險陂之患,泰者通而治也。
臣義曰:往而不害,則無所往而不自安,安則底於平而同於道,是道之泰也,故安而後平,平而後泰。

樂與餌,過客止。
御注曰:悅聲與味者,世之人累乎物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結之,故止。
臣義曰:樂以聲感人,餌以味悅口,以其所美,感移於人,而心為之留,其不能自解如此。

道之出言,淡乎其無味。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可既。
御注曰:味之所味者嘗矣,而味味者未嘗呈,故淡乎其無味。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嘗顯,故視之不足見。聲之所聲者聞矣,而聲聲者未嘗發,故聽之不足聞。若是者,能苦能甘,能玄能黃,能宮能商,無知也而無不知也,無能也而無不能也,故用之不可既。
臣義曰:至道無味無見無聞,而復乎至無,以無應有,從體起用,故用之不既。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御注曰:陰陽相照,相蓋相治,四時相代,相生相殺,萬物之理,人倫之傳,其斂散也,其盛衰也,其憤起也,其虧盈也,幾常發於至微而莫睹其朕,惟研幾之聖人得先見之吉,賢者殆庶幾而已。陽盛於夏,而陰生於午,陰凝於冬,而陽生於子。句踐欲弊吳,而勸之伐齊,智伯欲襲仇由,而遺之廣車。此聖人所以履霜而知堅冰之至,消息滿虛,不位乎其形,故勇者不能弱,智者不能奪。

臣義曰:陰陽之運,萬物之理,其盛衰強弱,盈虧成敗,旋環無已,必有幾焉,發於至微。聖人研幾,得乎先見,故能微明。是以固張以歙其張,固強以弱其強。以彼興之不義也,又固興之,則勢自廢也。以彼取之不善也,又固與之,則勢自奪也。然則剛強在彼,柔弱在此,而強者必折,理之自然也。聖人所以酬酢萬變,成天下之務,而物莫知其所由然者,以此道也。

是謂微明。
御注曰:其未兆為微,而其理為甚著,揚雄曰:水息淵,木消枝,賢人睹而衆莫知。
臣義曰:無形之中,獨見有焉,其微如此,而萬物之理,藏乎其問。研幾先見,探賾得之,蓋已甚明。賢人功用同乎造化,而衆何以知。歙張弱強,廢興與奪,微明如此。

柔之勝剛,弱之勝強。

御注曰:積衆小不勝為大勝者,惟聖人能之。經曰: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先。《莊子》外篇論夔虱風之相憐曰:指我則勝我,猶我則勝我,而折大木,輩大屋者,惟我能也。
臣義曰:以剛勝剛,其剛必折,以強制強,其強交傷。柔則不爭,而物莫與之爭。弱則不敵,而物莫與之敵。故剛之與強,反為柔弱之所勝,理勢然也。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御注曰:淵者,魚之所以藏其身,利器者,國之所以制人。吞舟之魚,碭而失水,則蟻能苦之,故不可脫於淵。君見賞者則人臣用其勢,君見罰者則人臣乘其威,賞罰者治之具,且不可示,况治之道乎?聖人所以操利器而不示,非用其強也,蓋有妙道焉。能窮海內而無智名,威服萬物而無勇功,不務於勝物,而得常勝之道。陽開陰閉,變化無窮,馭群臣,運天下,而莫之測,故制人而不制於人。本在於上,要在於主,而天下治。

臣義曰:魚以深淵藏其身,脫於淵則制於人,國以利器藏其用,示於人測不能制人。聖人運化機於不測,幹至權以適變,宰制天下,役使群動,而神德妙道,物莫得窺其涯略,至於智名勇功,不可得而形容,則賞罰治具,孰得有倒持之患。

道常無為章第三十七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御注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臣義曰:道常無為者,道之體也。而無不為者,道之用也。道不為而自然付當萬物,而無不為也.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
御注曰:鑑水之與形接也,不設智故,而物之方圓曲直不能逃也。侯王守道以御世,出為無為之境,而為出於無為,化貸萬物,而萬物化之,若性之自為,而不知為之者,故曰自化。

臣義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侯王體道法天,治之以無為,而不廢其所為,見其無不為,而實未嘗為,因物之理,乘時之適,我何為哉,道為之守爾。我以道化萬物,而萬物化其道,而莫知其為之者,故曰自化。

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
御注曰:《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民惟上之從化,而欲作則離道以善,險德以行,將去性而從心,不足以定天下,惟道無名,樸而未散,故作者鎮焉。救催者莫若忠,為是故也。
臣義曰:上以道化天下,萬物化上所守之道,而不知其所以化,亦將復乎性命之常,而同然皆生於無為之域,故謂之化。作則有為也,欲作則將嚮乎有為,而流於偽。以無名之樸,鎮定其志,泯其欲作之妄,而俱復乎天性之渾全。

無名之樸,亦將不欲。
御注曰:季真之莫為,在物一曲,古 之道術,有在於是者。雖然:寡能備天地之體,故亦將不欲,此老氏所以祛其惑,解其蔽。

臣義曰:道,強名也,忘其所守之總,松其欲作之心,謂之無名之樸。無名之樸,亦將不欲,則不欲之欲,且又忘矣。忘其所忘,所以反乎無物。物我元同,何欲之有。
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
御注曰:水靜則平戶準,大匠取法焉。不欲以靜,則不失其正,先自矣,故天下將自正。《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乾道變化,則無為也,各正性命,則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也。以道治天下,至於各正性命,此之謂治之至。
臣義曰:不欲則心復於無,以靜則虛一而正,先自正矣,故天下將自正。天下至於各正性命,道治之極致也。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五竟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六

登仕郎臣章安撰義

德經

御注曰:道無方體,德有成虧,合於道則無德之,可名,別於德則有名之可辨,仁義禮智,隨量而受,因時而施,是德而已戶、體道者異乎此,故列於下經。

臣義曰:道乃強名,復於常無,故無方體。德有所得,繼道之失,故有成虧。無得為德,冥於一政,則德與道渾乎無名。有得為德,至於自私,則德與道明然可辨。化者得之為仁,義者得之為義,即理為禮,即知為智,德之所受所施,其名可辨,而離遠於道。惟全德者,實無所得,而未嘗異道。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御注曰:物得以生謂之德,同焉皆得,默與道會,過而不悔,當而不自得也,是謂不德。孔子不居其聖,而為聖之時,乃所以有德。

臣義曰:物生乎道,而各得於道。德全於性,與道渾一,而未始或異,無得於道而道自得也,故德周萬物而無累。

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御注曰:認而有之,自私以失道,何德之有?
臣義曰:以德為得,以得為執,有之不失,離道遠矣。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御注曰: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不行而至,上德也。
臣義曰:無為則無得於道也,無得於道,則復於至無,而無以為也。

下德為之,而有以為。
御注曰:不思則不得,不勉則不中,不行則不至,下德也。德有上下,此聖賢之所以分歟?離形去智,通於大同,仁義禮智,蓋將簡之而弗得,故無以為。屈折禮樂,吁俞七義,以慰天下之心,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故有以為。

臣義曰:有為則有得,而道也有德於道,則不能無為,而勢不自已也。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御注曰:堯舜性之仁,覆天下而非利之也,故無以為。
臣義曰:德無不容,而仁迸行焉,無事於作,故無以為。

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御注曰:列敵度宜之謂義,以立我以制事,能無為乎?
臣義曰:有我可立,有事可制,仁有不足,道無不理,而義功著焉為可已。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仍之。
御注曰:禮以交物,以示人以節文仁義,其用多矣。莫先施報而已,施之盡而莫或報之,則忿爭之心生,而乖亂之變起。春秋之時,一言之不讎,一拜之不中,兩國為之暴骨,則攘臂而仍之,尚其患之小者。聖人厚於仁而薄於義,禮以履之,非所處也。故上仁則同於德,上義則有以為,上禮則有莫之應者。

臣義曰:禮曲為防事為制,節文仁義,發乎容體,雖名止邪之具,然尚往來先報施,以其繁縟,迭相責望,此實爭亂之端。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
御注曰:道不可致,故失道而後德。德不可至,故失德而後弁。仁可為也,為則近乎義,故失仁而後義。義可虧也,虧則飾以禮,故失義而後禮。至於禮則離道滋遠,而所失滋衆矣。凡物不并盛,陰陽是也。理相奪予,威德是也。實厚者貌薄,父子之禮是也。由是觀之,禮繁者實必衰也,實衰則偽繼之,而爭亂作,故曰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
臣義曰:有得於道,道之失也。有為於仁,德之失也。相噓相濡,化之失也。有制有介,義之失也。文滅質,博溺心,而忠信薄矣。禮之所制者外,所事者迹,所拘者繁文,則所本者末也,此虛偽日滋,為亂之始。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也。

御注曰:道降而出,出而生智,以智為鑿,揣而銳之,敝精神而妄意度,玆謂前識。前識則徇末而忘本,故為道之華。心勞而智益困,故為愚之始。億則屢中,此孔子所以惡子貢。
臣義曰:道以不知不識為本,而貴乎無以知為也,故以智巧為末。華,草木之末也,華盛則本衰矣。事於智巧,豫事而識,則去本遠矣,故為道之華。以知為智,玆所以為愚之始。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
御注曰:在彼者,道所去,在此者,道所尚。道所尚則厚而不薄,實而無華,非夫智足以自知,返其性本而不流於事物之末習,其孰能之?《易》曰敦復無悔,中以自考也。敦者,厚之至也。人生而厚者,性也。復其性者,處其厚而已,此大丈夫所以備道而法德。

臣義曰:本乎在我者此也,道之本也。本乎在物者彼也,道之末也。本則言其厚而實,末則言其薄而華。取此所以處厚而居實,去彼所以不處薄而不居其華,知所去取,是謂大丈夫。

昔之得-章第三十九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王侯得一以為天下正。其致之一也。
御注曰:《莊子》曰,通於一,萬事畢。政一則不二,抱一則不離,守一則不遷。能知一,則無一之不知,不能知一,則無一之能知。昔之得一者,體天下之至精,物無得而耦之者,故確然乎上者,純粹而不雜。險然乎下者,靜止而不變。至幽而無形者,神也。得一則不昧,至虛而善應者,谷也。得一則不窮,萬物以精化形,故得一以生,侯王以獨制衆,

故得一以為天下正。自天地以至於侯王,雖上下異位,幽明散殊,而天之二所以清,地之所以寧,侯王之所以為天下正,非他求而外鑠也。致之而已,故曰其致之一也。
臣義曰:昔則近古,今則嚮事。近古則言去道未遠,天地神谷侯王皆本乎道。故以昔言一者,道之樸也。至虛混全二至精未散,氣復於元,故天得之純粹而不雜,故其體也清。地得之靜止而不變,故其體也寧。至幽之鬼神得之,則其靈不昧。至虛之空谷得之,則其盈不窮。萬物得之,精全其生。侯王得之,為天下正。皆本乎道,其致一也。

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發,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為正而貴高將恐蹶。
御注曰:天職生覆,地職形載,裂則無以覆,發則無以載。神依人而行者也,歇則無所示。谷受而不藏者也,竭則莫之應。聚則精氣為物,得一以生故也。散則游魂為變,失一以滅故也。惟正也,故能御萬變而獨立於萬物之上,無以為正而貴高,將不足以自保,能無蹶乎?

臣義曰:天清於一,無以清則裂而不能廣覆。地寧於一,無以寧則發而不能厚載。神,靈於一,無以靈則歇而無所示。谷盈於一,無以盈則竭而莫能應。萬物生於一,無以生則滅。侯王正於一,無以正則蹶。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御注曰:賤者,貴之所恃以為固,下者,高之所自起。世之人睹其末,而聖人探其本,世之人見其成,而聖人察其微,故常得一也。
臣義曰:貴而忘賤,其貴庭矣。高而忘下,其基危矣。

是以侯王自稱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耶,非乎?
御注曰:孤寡不穀,名之賤者也,而侯王以為稱,知所本、而已。侯王所以貴高而不歷,其以此乎?
臣義曰:侯王知所本在賤,故以孤寡不穀自稱,而不以貴高自累,故能保其貴。

故致數譽無譽。

御注曰:自高以勝物,自貴以賤物,強而不知守以柔,白而不知守以黑,以求譽於世,而致數譽,則過情之譽暴集,無實之毀隨至,所以無譽。
臣義曰:知一則知本,故能自賤自下,而韜乎至貴。苟自高自貴,數以求譽,而無實之毀,其能免乎。

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
御注曰:玉貴而石賤,一定而不變,聖人乘時任物,而無所底滯,萬變無常,而吾心常一,是真得一者也,故不可得而貴賤。孟子曰:所惡乎執 一者,謂其執一而廢百也。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非知化之聖不能及此,是謂上德。
臣義曰:玉石性正一而不變者也,一而不能變是物也,非所謂得一者也。得一者,曲應萬變,酬醉無窮,而無所底滯,而心未始或離於一,孰得而貴賤之也。如玉貴之也,如石賤之也,玉石不能變,貴賤蓋已定,非所謂通於一者也,故曰不欲。

反者道之動章第四十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御注曰:天下之理,動靜相因,強弱相濟,夫物芸芸,各歸其根,則已往而返復乎至靜,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動無非我,故曰反者道之動。柔之勝剛,弱之勝強,道之妙用,實在於此。《莊子》曰:積衆小不勝為大勝者,惟聖人能之,故云弱者道之用。四時之行,斂藏於冬,而蕃鮮於春。水之性至柔也,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先,其此之謂歟?然則有無之相生,若循環然,故無動而生有,有極而歸無,如東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無也。彼蔽於莫為,溺於或使,豈道也哉?
臣義曰:道以虛靜為正,故以動為反,動離乎靜而復反乎靜,歸根反本也,道之動如此。道以不爭為勝,故以弱為用。柔之勝剛,弱之勝強,道之妙用寓焉。天下之物,本乎至無,生而為有,其見於有,而復歸於無,而無復生有,是有無旋環相生,而不可以相無也。

上士聞道章第四十-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御注曰:士志於道者也,上士聞道,真積力久,至誠不息。
臣義曰:上士志道而信道篤者也,故力於行而有所至。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
御注曰:中士則有疑心焉。疑心生則用志分,其於道也,一出焉,一入焉。
臣義曰:中士見道不明,故信道不篤。

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
御注曰:下士則信不足,以守智不足與明也,故笑。夫道無形色聲味之可得,則其去耳目鼻口之所嗜也遠矣。莊子曰大聲不入於俚耳,高言不止於衆人之心。
臣義曰:下士物於物而反乎道,認幻妄為已有,以至道為虛假,聞道之大,故笑而不信。道不為下士之笑,亦不足為道。

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

御注曰:若日月之光,照臨下土者,明也。豐智原而不示,襲其光而不耀,故若昧。
臣義曰:明若日月之明,昧若昧谷之昧,明而復乎無明,不用明也,故若昧。

夷道若類,
御注曰:同歸而殊塗,一政而百慮。
臣義曰:夷則得其平,類則結而止,道以不平為平,故若纇。

進道若退。
御注曰:顏淵以退為進,莊子以謂坐忘。
臣義曰:為道曰損,故若退。

上德若谷,
御注曰:虛而能應,應而不竭,虛而能受,受而不藏,經曰為天下谷,常德乃足。
臣義曰:虛而能容,體道者也,故曰上德。能應能受,故若谷。

大白若辱,

御注曰:滌除玄覽,不睹一疵,大白也。處衆人之所惡,故若辱。

臣義曰:大白不受色,潔乎至純者也。若辱,納污之謂也。

廣德若不足,
御注曰:德無不容,而不自以為有餘,故若不足。秋水時至,河伯自喜,所以見笑於大方之家。
臣義曰:德之容也,廣不可極,可謂至矣,若不足然。此德之益廣,與道無窮也。

建德若偷,
御注曰:聖人躊躇以興事,以每成功。
臣義曰:聖人不得已而後起,其有所建也。因時任運,若偷墮然,不急急於從事,故德之所建彌大。

質真若渝。
御注曰: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
臣義曰:靜一不變,樸乎其純,精藏於一,全乎其真,任彼萬變,其質常真,真之至也。至真而世莫知其為真,其藏深矣,故若渝。

大方無隅,

御注曰:大方者,無方之方也。方而不割,故無隅。
臣義曰:其方有隅,言其在器。大而無隅,道之無方。

大器晚成,
御注曰:大器者,不器之器也。不益生,不助長,故晚成。
臣義曰:惟大器有遠慮,不速成,故不益生,不助長。急於求用,淺器之所為也。

大音希聲,
御注曰:動於無方,而感之斯應,故希聲。
臣義曰:大音,德之不聞,故其聲也希。

大象無形。
御注日:托於窈冥,而視之不得見,

故無形。
臣義曰:無象之象,道之全體,本於常無,何形之有。

道隱無名,夫惟道,善貸且成。

御注曰:自明道至於大象,皆道也。道之妙不可以智索,不可以形求,可謂屨矣。歌明之而不可得也,聖人得乎道,故予而不費,應而不匱,曲成萬物,未嘗擅而有之,亦且而已。道之體,隱乎無名而用,乃善貸且成,故動而行之,則造乎不形,而止乎無所化。其餘事猶足以為帝王之功,傳曰:學始乎為士,終乎為聖。
臣義曰:道之體,復於至無。道之用,藏乎不測。明之者若昧,象之者無形,其隱如此。故不可以知索,不可以形求,孰得而名之。貸者應彼之乏,予而求復之謂也。道應乎無方,贍乎萬物,成其所自成,無有終已。物之所得,復歸其本,於此無與,於彼無費,故曰善貸且成。

道生-章第四十二

道生一,
御注曰:泰初有無無,有無名,一之所起。

臣義曰:道常無右,一之所生,氣之混也。

一生二,

御注曰:天一而地二,次之水生而火次之,精具而神從之。
臣義曰:一氣分而陰陽之氣辨,天地之所生。

二生三,
御注曰:一與言為二,二與一為三。
臣義曰:天地位而沖氣之所生,故三才具矣。

三生萬物。
御注曰:天肇一於北,地耦二於南,人成位於三,三才具而萬象分矣。號物之數,謂之萬,自此以往,巧曆不能計。
臣義曰:有陰有陽,而沖氣以為和,物得以生,號數為萬,其可計耶。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御注曰:陰止而靜,萬物負焉。君子所以日入而息。陽融而亨,萬物抱焉,聖人所以響明而治。必有陰陽之中,沖氣是已。《莊子》曰:至陽赫赫,至陰肅肅,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兩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

臣義曰:萬物賦形天地間,棄氣於陰陽以生,故無不負抱之者。沖氣之和,所以生生也。

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
御注曰:物罔隆而不殺,事靡盛而不衰,陰陽之運,事物之理也。消息盈虛,與之偕行,而不失其和,其惟聖人乎?故孤寡不穀,人之所惡,而王公以為稱,已極而返,已滿而損,所以居上而不危。
臣義曰:侯王位乎貴高者也,孤寡不轂,人之所惡者也。王公居尊位,而稱人所惡,知滿損之理,而要乎不失中故也。陰極生陽,陽極生陰,失於偏毗,要適乎陰陽之和,故明損益之理。

故物或損之而益,益之而損。
御注曰:木落則糞本,損之而益故也。月盈則必蝕,益之而損故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於人乎?然則王公之所稱,乃所以致益而處貴高之道。

臣義曰:益之則損,損之則益,天地盈虛,陰陽進退,理不外是,此王公稱人所惡,得損益之道,而與時消息,所以位高貴而不蹶也。

人之所教,亦我義教之。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
御注曰:以強制弱,以剛勝柔,人之所教也。我之所教,則異乎此。強梁者有我而好爭,有死之道。智者觀之,因以為戒,故將以為教父。
臣義曰:物或損之而益,益之而損,陰陽有進則有退,有退則有進,物之變化,陰陽之盈虛,其理故然。理之所在,義教師也。強制弱,剛制柔,人之所教也。強梁者之好爭,是強於有我,以彼之不我勝,任強而不自反者,故卒為強者之所勝,而不得善其死。知其說者,鑒彼消息盈虛損益之理,為教之本,有父之道。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御注曰:堅則毀矣,銳則挫矣,積衆小不勝為大勝者,惟聖人能之。

臣義曰:剛則不能通於物而易折,故毀於堅,到於銳。至柔則與物無迕逆,故能入物而有為,而至堅者為之用,馳騁而不知也。

無有入於無間,
御注曰:《莊子》外篇論夔蛇風目之相憐,而終之以目憐心,蓋足之行,有所不至,目之視,有所不及,而惟神為無方也。內篇論養生之主,而况於庖丁之解牛。丁者火之陰而神之相也,故恢恢乎游刃有餘。然則入於無間,非體盡無窮而游無朕者,其孰能之?
臣義曰:無有則物我皆無有也,物我皆無有,則體神而冥於道,故妙於無方,游乎無朕。

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也。
御注曰:柔之勝剛,無之攝有,道之妙用,實寓於此。棄事則形不勞,遺生則精不虧,玆所以為有益。

臣義曰:經曰: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蓋道之妙用,藏於不測,豈事於有為也。有為者,勞形以事,精虧其生,何益之有。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矣。
御注曰:不言之教,設之以神,無為之益,不虧其真。聖人以此抱樸而天下賓,無為而萬物化,故及之者希。
臣義曰:體神而其教不言,盡道而其益無為,至於天下賓,萬物化,誠希及也。

名與身章第四十四

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
御注曰:兩臂重於天下,則名與身孰親?生者豈特隋珠之重哉?則身與貨孰多?至願在我,名非所親也。至富在我,貨非所多也。惟不知親疏多寡之辨,而殘生損性,以身為徇,若伯夷死名於首陽之下,盜跖死利於東陵之上,豈不惑哉?達生之情而不務生之所無以為,此有道者之所以異乎俗也。

臣義曰:失性命之理,累名利之域,而不知返者,不知親疏多寡之辨爾。身在我者也,至貴至富所自足,而無待於外也。名貨在彼者也,物之儻來寄爾,喪其在我,徇其在物,至於殘生損性,愚亦甚矣。且身親於名矣,身之可忘,則名其可固耶。身多於貨矣,身之不有,貨其可累耶。則孰親孰多,有道者又在所不許。

得與亡孰病?
御注曰:列士徇名,貪夫徇利,其所得者,名與貨。而其亡也,乃無名之樸,不貲之軀,病孰甚焉?
臣義曰:於物有所得則得之者在外。於我有所亡則亡之者在內。內省則外輕,而無徇逐之苦,喪失之病。貪得不已,至於精虧而不全其生,形勞而不舍其神,其病也為甚。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御注曰:無慕於外,則音而不費。無累於物,則守.而不失。取予之相權,積散之相代,其至可必。若循環然,豈可長久?

臣義曰:取予積散,必至之理。然物有所愛,則心為之役,而神為之費。物有所藏,則神為之勞,而生不能厚。

知足不辱,
御注曰:處乎不淫之度,何辱之有?
臣義曰:足乎所自得,知其自貴者也,何辱之有。

知止不殆,
御注曰:游乎萬物之所終始,故無危殆之患。
臣義曰:知止於性分之內,而無求於外,故無世患。

可以長久。
御注曰:物有聚散,性無古今,世之人以物易性,故好名而徇利,名辱而身危,聖人盡性而足。天下至大也,而不以害其生,故可以長久,而與天地并。
臣義曰:知足則心復於虛,知止則神合於靜,虛以集道,靜以復道,故可以長久。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六竟

登仕郎臣章安撰義

德經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

御注曰:域中有四大,道居一焉,體道之全,故可名於大。無成與虧,是謂大成。不有其成,故若缺。知化合變,而不以故自持,故其用不敝。此孔子所以集大成而為聖之時。
臣義曰:大成者,言乎道也。道之大成,孰得以見其全,故若缺。若缺者,不見其成之謂也。成而不見其所以為成,故其用不敝。

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御注曰:充塞無外,贍足萬有,大盈也。虛以應物,沖而用之,故施之不竭,其用不窮,良賈深藏若虛容貌若愚。

臣義曰:大盈者,言其德也。德之大

盈,則其用也坎然若沖。若沖則其用不窮,蓋有其德而居其盈,則窮矣。

大直若屈,

御注曰:順物之變,而委蛇曲直,不求其肆,故若屈。
臣義曰:曲以應變,周流不居,而不與物爭直,物亦莫見其直,而未始失其直。

大巧若拙,
御注曰:賦物之形,而圓方曲直不睹其妙,故若拙。
臣義曰:雕刻衆形,未嘗有為也。一無所為,而巧成在物,大巧也。不見其所以為,而莫睹其妙,故若拙。

大辯若訥。
御注曰:不言之辯,是謂大辯,惠施多方,其辯小矣。
臣義曰:言以明道也,未若不言而道自明。

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
御注曰:陽動而躁,故勝寒。陰止而靜,故勝熱。二者毗於陰陽而不適中,方且為物汨,方且與動爭,烏能正天下?惟無勝寒之躁,勝熱之靜,則不雜而清,抱神而靜,天下將自正。

臣義曰:躁則熱中,熱中則雖寒可勝。靜則心清,心清則雖熱可勝。惟寒與熱,陰陽之氣也。而躁靜之心勝,則寒暑為之不知,故何所正也。氣復於一,故清而不雜,神抱於一,故靜而不亂。惟清與靜致一者也,故為天下正。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
御注曰:以道治天下者,民各樂其業,而無所爭,糞其田疇而已。
臣義曰:有道則無欲,無欲則無爭,故卻走馬,民務本而樂業,故不辭賤事之作勞。
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御注曰:強凌弱,衆暴寡,雖疆界不

能正也。
臣義曰:戎馬生於郊,則荒田萊而蕪五穀,弱寡者凌慕於強衆,故不能正疆界,則民失其所,可知矣。

罪莫大於可欲,

御注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人之有欲,至於次性命之情以爭之,罪之所起也。

臣義曰:無可無欲,心之忘也。有可有欲,爭之始也。欲而可之,不得其欲則爭,爭則亂,罪莫大也。

禍莫大於不知足,
御注曰:平為福,有餘為禍,知足不辱,何禍之有?
臣義曰:不知足則其欲無窮,故禍之至也不可解。

咎莫大於欲得。
御注曰:欲而得,則人所咎也。
臣義曰:得其所欲,則人各求得而獲咎於衆。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御注曰:效人見可欲,則不知足,不知足則欲得,欲得則爭端起而禍亂作。泰至則戎馬生於郊,然則知足而各安其性命之分,無所施其智巧也。日用飲食而已,何爭亂之有?臣義曰:無厭之求,天地所不能足,知足乎性分之內,則無欠餘而常自足。

不出戶章第四十七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

隊御注曰:天下雖大,聖人知之以智,天道雖遠,聖人見之以心,智周乎萬物,無遠之不察,故無待於出戶。心港於神明,無幽之不燭,故無待於窺牖。莊子曰其疾俯仰之間,再撫四海之外,玆聖人所以密運而獨化。
臣義曰:出戶而知,知其所可知爾。窺牖而見,見其所可見爾。天下之大,天道之廣,豈可以知知、以見見乎。出戶勛離此而有所知,其知能幾也。窺牖則即彼而有所見,其見豈遠也。聖人密運獨化,不以知知,故無所不知。不以見見,故無所不見。天下者,物之所在使然者也。天道者,道之所在自然者也。其粗在物,其妙在道,皆不離當體,而盡夫知見,何事於出,何待於窺也。

其出彌遠,其知彌少。
御注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近取諸身,萬物咸備,求之於陰陽,求之於度數,而去道彌遠,所知彌少矣。

臣義曰:出則離靜而之動彌遠,則不能求復其初,出彌遠,知彌少,理在於是。

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名,不為而成。
御注曰:以吾之智而知天下,是謂不行而知。以吾之心而見天道,是謂不見而右。不行而知,不見而名,夫何為哉?巍巍乎其有成功,是謂不為而成。
臣義曰:不離當體,盡夫知見,何俟出戶窺牖也。出戶則有行,窺牖則有見,聖人不行而本乎智,不見而本乎心,故天下之事,皆可得而知,天道之妙,皆可得而名。能知能名,故不為而為,成其所自成也。

為學曰益章第四十八

為學日益,
御注曰:學以致其道,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日加益而道積於厭躬,孔子謂顏淵曰,吾見其進也。

臣義曰:為學所以求多聞也,多聞所以窮理,故要乎進益。

為道日損。

御注曰:致道者,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智,而萬事銷忘,故曰日損。還伯玉所以行年六十而六十化。
臣義曰:為道所以致虛也,致虛所以盡性,故要乎日損。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矣。
御注曰:學以窮理而該有,道以盡性而造無,損之又損,則未始有。夫未始有無也者,無為也。寂然不動,無不為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以一靜則聖,以動則王。

臣義曰:盡性則極乎至虛,而物我忘矣。忘其所忘,而命復乎泰初,故無為以復道之體,無不為以盡道之用,故靜則聖,動則王也。

故取天下者,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御注曰:天下,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故取天下者,常以無事。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故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聖人體道而以其真治身,帝之所興,王之所起,偶而應之,天下將自賓,太王直父,所以去那而成國於岐山之下。
臣義曰:天下者,道妙之所在,神化之所為,故謂之大物,謂之神器。惟有道者天下之所歸,而未嘗以事為事也。無事而事,而復乎無為,故天下所以為我治。及其有事,則將以力取天下,而卒底於敗。

聖人無常心章第四十九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御注曰:聖人之心,萬物之照也。虛而能受,靜而能應,如鑑對形,以彼妍醜,如谷應聲,以彼巨細,何常之有?疏觀萬物而知其情,因民而已。此之謂以百姓心為心。《莊子》曰: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
臣義曰:聖人以無心為心,故因時適變,豈有常哉。百姓之心,隨時異尚,聖人因之,因其時以為心,故如鑑對形,不將不迎,示其妍醜,如谷應聲,不揚不抑,綠其細大,何以常為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

御注曰:善否相非,誕信相欺,世俗之情,自為同異,豈德也哉?德善則見百行無非善者,故不善者亦善之。德信則見萬情無非信者,故不信者亦信之。真偽兩忘,是非一致,是謂全德之人。此舜之於象,所以誠信而喜之。

臣義曰:聖人之於人,無不善,無不信,故人從於善,從於信,而不敢違也。蓋善惡信否皆本乎妄情妄見,私為同異爾。混一是非,則無善不善,玄同信否,則無信不信。不善者亦善之,不信者亦信之,則無棄人矣。故不善者將自善,不信者將自信故謂之德善德信。

聖人之在天下惵惵,為天下渾其心。

御注曰:方其在天下,則吉凶與民同患,雖無常心,而不可以不戒也。故所以為己,則惵惵然不自暇逸,所以為天下,則齊善否,同信誕,兩忘而閉其所譽,渾然而已。
臣義曰:惵惵,恐懼貌也,聖人雖無常心,而以道在天下,及其應世,未始不惵惵以為戒,蓋有而為之,不敢以易,所以同民患也,所以為天下則其心渾然,將以反樸復性,同乎古始。

百姓皆注其耳目,聖人皆孩之。
御注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故聖人以百姓為心,聖人作而萬物睹,故百姓皆注其耳目,百姓惟聖人之視聽,則聖人者民之父母也。矜憐撫奄,若保赤子,而仁覆天下。
臣義曰:聖人以道渾一天下,而心無異心,故百姓之於上也,注耳目以聞見於道,而化於道。聖人孩而視之,以其心一,而無事智巧,所以返樸也。

出生入死章第五十

出生入死。

御注曰:萬物皆出於機,皆入於機,天機自張,與生俱生,天機自止,與死俱死,生者造化之所始,死者陰陽之所變。

臣義曰:萬物之生死,出入乎陰陽之化機,而不能自已者也,出而為陽故為生。入而為陰故為死。生於此者,死於彼,死於此者,生於彼,性無生死,而自古以固存。神之出入,而形有生死,故曰出入生死。

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
御注曰:與死生為徒者,出入乎死生之機,固未免乎累。
臣義曰:出入於生死之機,而與生俱生,與死俱死,而未始相離,故謂之徒。十有三者,鑿於形者有六,麗於魄者有七,出於形生,淪於幽陰,皆與之為徒。

民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
御注曰:貪生而背理,忘生而徇利,凡民之生,動之死地,則其生也與死奚擇? 臣義曰:有其形則有其生,有其生

則徇外而背理,至於失性,動皆之乎死地,而不能全生。亦以耳目口鼻四體,心知之欲誘之,至於死地而不自知,雖苟得其生,何異於死。

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御注曰:生之徒悅生而累形,死之徒趣寂而忘身。動之死地,桁楊者相接也,形戮者相望也,是皆不知身之為大患,生之為有涯,而存生之過厚耳。古之得道者,富貴不以養傷身,貧賤不以利累形,不樂壽,不哀夭,朝徹而見獨,故能無古今而入於不死不生。
臣義曰:知生之可樂,知死之可哀者,泥於有形,而以死生為累者也。知其未嘗生,未嘗死者,冥於一致而不以死生為累者也。惟其以死生為累,故樂生而惡死。以其樂也,故存生過厚,而反害其生,曾不知生之為有涯也。

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御注曰:善攝生者,形全精復,與天為一,其天守全,其神無卻,潛行不窒,蹈火不熱,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慄,故迕物而不慴,物莫之能傷也。《易》曰:通乎.晝夜之道,而出入於死生之機者,物莫不然。知死生之說,而超然通乎物之所造,其惟至人乎?
臣義曰:有生則有死者,因氣生精,因精生神,神存以使形,神亡則形蛻,此涉乎生死之域者然也。善攝生者,氣復於初,精全於一,神妙於無,與道同體,故其生也,天行而我未嘗生。其出也不忻,其死也物化、而我未嘗化。其入也不辭,上與造物者游乎一氣之混全,方且以生為附贅垂疣,以死為次疣潰庫,則誰薪彼為形乎,誰薪彼為生乎。惟能忘其生,故無死地。無死地,則人之所畏者,我何畏焉,物亦莫能為我之累矣,為我之傷矣。

道生之章第五十-

道生之,

御注曰:道常無為而無不為,萬物職磯,皆從無為殖。

臣義曰:道復於至無,而群有待之以生。

德畜之,
御注曰:物得以生謂之德。
臣義曰:物生於道,而各得於道,故畜於德。

物形之,
御注曰:留動而生物,物生成理謂之形。
臣義曰:萬物萬形,各有得焉。

勢成之。
御注曰:形質既具,體勢斯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傾,其勢然也。
臣義曰:相生相成,相形相傾,勢成之也。

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
御注曰:萬物莫不首之者,道也。成而上者,德也。尊故能勝物,而小之所貴,故物莫能賤之。孟子曰趙孟之貴,趙孟能賤之,非德故也。

臣義曰:道為天地萬物之本始,故曰尊,尊則貴不足言也,故道言尊。德繼道之後,而物莫能賤,故於德言貴。

道之尊,德之貴,莫之爵,而常自然。
御注曰:物有時而弊,勢有時而傾,真君高世,良貴在我,不假勢物,而常自若也。
臣義曰:道制萬物而不制於物,故尊。德繼於道而物莫能先,故貴。道不自尊也,萬物之所尊。德不自貴也,萬物之所貴。其尊其貴,不蘄然而常自然。

故道生之,畜之,長之,育之,成之,熟之,養之,覆之。
御注曰:別而言,則有道德勢物之異,合而言,則皆出於道。道者萬物之奧也,萬物化作而道與之生,萬物斂藏,而道與之成。出乎震,成乎艮,養乎坤,覆乎乾,剛柔相摩,八卦相蕩,若有機緘而不能自已,道實冒之。

臣義曰:夫德之畜,物之形,勢之成,皆出於道。道冒萬物,為萬物之奧,故物之出入生成,作化覆被,孰有外乎道者。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御注曰:生則兆於動出,為則效於變化,長則見於統壹,道之降,而在德者爾。然生而不有其功,為而不恃其能,長而不睹其刻制之巧,非德之妙而小者,孰能與此?故曰是謂玄德。
臣義曰:有所生,有所為,有所長,離乎道而見乎德者也。惟其能生,而其功不有。能為,而其能不恃。能長,而其宰制之述無所見,故為德之玄。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
御注曰: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始與母皆道也。自其氣之始則謂之始,自其生生則謂之母,有始則能生生矣。

臣義曰:天下有始,道之一而已,非天地之始也,所謂有名萬物之母是也。一者,有名之始,故為天下母。氣之始者,一也。物之所自生,有母道焉。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御注曰:道能母萬物而字之,則物者其子也。通於道者兼物,物故得其母,以知其子。
臣義曰:一之所起,道之所以生物也。得其母,則知萬物為之子。

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段身不殆。
御注曰: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見則守之以卓,窮物之理而不累於物,達道之繳而不失其妙,則利用出入,往來不窮,可以全生,可以盡年,而無危殆之患。
臣義曰:莊周曰:形非道不生,則萬物本乎道,而一之所生也。知萬物皆母於一,則一不可以不守。能守一,則身雖投而神不殆。

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
御注曰:兌以言悅,門以言出,物誘於外,則心悅於內。耳目鼻口,神明、出焉。慎汝內,閉汝外,不以通物為樂,物無得而引之,則樂天而自得,孰弊弊然以物為事?

臣義曰:兌,悅於外,則心有所之。門開其出,則神嚮於動。其兌塞,心致一也。其門閉,神致靜也。心一神靜,此所以守其母也。守其母,則復乎道,而無所適而不自得,何勤之有。

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御注曰:妄見可說,與接為構,而從事於務,則與物相刃相靡,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
臣義曰:心悅於物,徇妄逐末,往而不返,費其神用,竭勞於事,以求其濟,愚孰甚焉。以此喪精失靈,夫何以救。

見小曰明,
御注曰:小者,道之妙,見道之妙者,自知而已,故無不明。

臣義曰:小與樸雖小同,故見之曰明,自知故也。

守柔曰強。

御注曰:柔者,道之本。守道之本者,自勝而已,故無不勝。

臣義曰:知以柔為守,則知所以自勝。

用其光,復歸其明。
御注曰:明者光之體,光者明之用,聖人之應世,從體起用,則輝散為光,攝用歸體,則智徹為明,顯諸化,藏諸用,如彼日月萬物,皆照而明,未嘗虧,所以神明其德者是也。
臣義曰:光者,明之見於外者也。聖人顯七以應世,光之用也。藏用以復道,明之復也。

無遺身殃,是謂襲常。

御注曰:物之化,無常也。惟復命者遺物離人,復歸於明,而不與物俱化,故體常而無患,與形蝶成光者異矣。
臣義曰:用其光而不復,則以我為有,而對物之無窮。光用有盡,而物為身殃,是自遺其殃也。惟復歸其明,而還復於樸,故體常而不與物化,是謂襲常。真常之妙,可以冥一,而不可以顯取,故謂之襲。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

御注曰:道去奢去泰,奢者淫於德,秦則侈於性,施之過也。介者,小而辯於物。介然辯物,而內以自知,則深根固柢,而取足於身,故唯施是畏。
臣義曰:志心者,可以得道。忘心則無畏,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則有心於道矣。故於施為不能無畏。

大道甚夷,而民好徑。
御注曰:道夷而徑速,欲速以邀近功,’而去道也遠矣。
臣義曰:夫道易知易行,而無難者也,若大路然,其夷甚矣,而民好徑,用智巧,趨速捷,以求近功,故失道。

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
御注曰:尚賢使能,以致朝廷之治,而不知力穡積用,以成富庶之俗,則徇末而棄本,非可久之道。

臣義曰:朝甚除,則飾於外,田蕪倉虛,則本不恤矣。飾外而棄本,非持久之道。

服文采,帶利劍,厭飲食,資財有餘,是謂盜誇,非道也哉!

御注曰:券內者行乎無名,券外者志乎期費。行乎無名,則惟施是畏,志乎期費,則服文采、帶利劍、厭飲食、而資財有餘以為榮,不足以為辱,怙侈滅義,驕淫矜夸,豈道也哉?
臣義曰:棄本逐末,徇外傷內,忘其固有,而有非其所自有,忘其自貴,而誇非其所自貴,是謂盜誇。

宋徽宗這德真經解義卷之七竟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八

登仕郎臣章安撰義

德經

善建不拔章第五十四

善建者不拔,

御注曰:建中以該上下,故不拔。

臣義曰:心有係則偏倚不中,中則無偏係而善建者也,故不拔。

善抱者不脫,
御注曰:抱一以應萬變,故不脫。
臣義曰:善抱者,抱一也。純粹不雜,一而不二,故能應變於無窮,未始或脫也。

子孫以祭祀不輟。
御注曰:建中而不外乎道,抱一而不離於精,若是者,豈行一國與當年,蓋將及天下與來世,其傳也遠矣。
臣義曰:建中抱一,其施無窮,其道冒於天下,後世使之享福不已,故子孫祭祀不輟。

修之身,其德乃真。修之家,其德乃餘。修之鄉,其德乃長。修之國,其德乃豐。修之天下,其德乃普。

御注曰:修之身,其德乃真,所謂道之真以治身也。修之家,其德乃餘,修之鄉,其德乃長,所謂其緒餘以治人也。修之國,其德乃豐,修之天下,其德乃普,所謂其土直以治天下國家也。其修彌遠,其德彌廣,在我者皆其真也,在彼者特其末耳。故餘而後長,豐而後普,於道為外。
臣義曰:建中則無過不及,抱一則精全不二,以此修身,德乃真也。以此修家,德乃餘也。以此修國,德乃豐也。以此修天下,德乃普也。其修彌遠,其德彌廣,道之真在我者也,故以真修身,身修然後推其德,自家自鄉至於國,至於天下,而德彌廣矣。

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
御注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故以身觀身而身治,推此類也。天下有常然,以之觀天下,而天下治矣。

臣義曰:天下之理,蓋有常然,而各有極也。能盡之者,不容私智,故觀身者不外乎身,觀家者不外乎家。觀鄉觀國觀天下,皆若是也。異乎此,非善觀者。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御注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
臣義曰:所以知天下之然,而盡天下之理者,本乎中一,可謂易簡,因性循理而已。

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御注曰:惟民生厚,因物有遷,含德之厚,不遷於物,則氣專而志一。孟子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
臣義曰:人之德性,本自渾全,因物有遷,薄而不厚。惟物我兩忘,而含德之厚,精全不虧,神一不二,故復乎無知,而心同赤子。

毒蟲不螫,猛獸不據,攫烏不搏。

御注曰:含德之厚者,憂息不能入,邪氣不能農,故物莫能傷焉。莊子曰:人能虛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下之?

臣義曰:比於赤子,則精全神固,心復乎無心,而恐懼憂息所不能入,固未始有震物心也。故物亦莫之傷。

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作,精之至也。

御注曰:德全者形全,故骨弱筋柔而握固。形全者神全,故未知牝牡作合而?之。精之至者,可以入神,《莊子》曰:聖人貴精。
臣義曰:德全則氣全,氣全則神全,神全則形全,神全者形不滯於有,而氣為之變化,故骨弱筋柔而握固。氣不感於動,而精全於一,故未知牝牡之合而?作。

終日號而嗑不嘎,和之至也。
御注曰:致一之謂精,精則德全而神不虧,沖氣以為和,和則氣全而嗌不嗄。人之生也,精受於天一而為智之源,和得於天五而為信之本,及其至也,可以入神,可以復命,而失其赤子之心渚,精搖而不守,氣暴而不飩,馳其形性,潛之萬物,豈不悲夫?

臣義曰:赤子形與物接,而心常靜一,其聲之所發,氣之所動爾,非心使其氣,而有動氣之累,故全精之一,完氣之沖,神不虧而溢不嘎,故其妙可以入神,其常可以復命,和之至也如此。

知和曰常,
御注曰:純氣之守,制命在內,形化而性不亡。
臣義曰:常者至真而常然,未始或變也,故形雖蛻化之不一,而性有所不立。守氣之純,保乎泰和,知其和而無所變,故曰常。

知常曰明,
御注曰:明足以見道者,知性之不亡故也。
臣義曰:知其性有常而不變,而未始或亡,見道明矣,故曰明。

益生曰祥,

御注曰:祥者,物之先見,生物之理,增之則贅,禍福特未定也。

臣義曰:生理固全,何事於益,益之為祥,禍福未定。

心使氣日強。
御注曰:體合於心,心合於氣,則氣和而不暴,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心實使之玆強也。以與物敵,而非自勝之道。
臣義曰:心復於無,則氣保於沖。心使氣,則氣失於暴。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
御注曰:道無古今,物有壯老,強有時而弱,盛有時而衰,役於時而制於數,豈道也哉?
臣義曰:有壯有老,隨時徙化,形與之變,是物也。含德之厚,比於赤子,有常不變,其幾道乎。

不道早已。
御注曰:道未始有窮,民之迷,其日固已久矣。
臣義曰:不以道,則其生雖壯,已失生理。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御注曰:道無問,問無應,知道者默而識之,無所事言。齧缺問於王倪,所以四問而四不知,多言數窮,離道遠矣。
臣義曰:道不可言也,故道者不言而默識。可言者,道之粗也,多言則數窮,故言者不知道。

塞其兌,閉其門,
御注曰:塗部守神,退藏於密,
臣義曰:塞其兌,則心無悅於外,閉其門,則神不馳於物,所以退藏於密也。

挫其銳,解其紛,
御注曰:以深為根,以約為紀。
臣義曰:挫其銳,鈍而後利也。解其紛,不為物結也。根深者不見其銳,紀約者何事解紛。

和其光,同其塵,
御注曰:與物委蛇,而同其波。
臣義曰:和其光,復歸其明也。同其塵,則混同於物也。復其明混於物,故能同其波。

是謂玄同。

御注曰:道復乎至幽,合乎至一,至幽之謂玄,至一之謂同。玄同則萬物與我,將擇焉而不可得,豈竊竊然自投於親疏利害貴賤之間為哉?

臣義曰:至幽則盡妙,至一則不二,有無物我,玄同一致。

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為天下貴。
御注曰:世之人愛惡相攻,而有戚疏之態,情偽相感而有利害之見,用捨相權而有貴賤之分,反復更代,未始有極,奚足為天下貴?知道者忘言,忘言者泯好惡,忘情偽,離用捨而玄同於一性之內,良貴至足,天下兼亡心,故為天下貴。
臣義曰:物於物者,可得而親疏利害貴賤之也。至於物我玄同,則物物而不物於物,故莫之爵而常自然。

以正治國章第五十七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御注曰:正者道之常,奇者道之變,無事者道之真。國以正定,兵以奇勝,道之真,無容私焉。順物自然,而天下治矣。

臣義曰:治國以正定,道之常也。用兵以奇勝,道之變也。取天下以無事,道之真也。侯王得一為正,而物莫不正,國之治也。兵以克變為奇,而物莫能勝,兵之用也。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詐起,故無為之君執左契,而天下應之,所謂無事以取天下也。

吾何以知其然哉?夫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
御注曰:民不難聚也,愛之則親,利之則至,致其所惡則散。今也無愛利之心,而多忌諱之禁,民將散而之四方,故民彌貧。
臣義曰:多忌諱,則多事而多禁,故民擾於法,而業不得安,故民始亂而彌貧。
人多利器,國家滋昏。
御注曰: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生則純白不備,而或罔上以非其道。

臣義曰:人以機械相勝,詐偽萌生,迭為朋附罔蔽,此所以滋昏也。

人多伎巧,奇物滋起。
御注曰:俠巧勝則人趨末,而異服奇器出以亂俗。
臣義曰:尚伎巧,則風俗弊於奇異。法令滋章,盜賊多有。
御注曰:尅核太至者,必有不肖之心應之。
臣義曰:國家昏於人之利器相勝,風俗弊於人之伎巧相尚,忌諱多禁,民貧失業,則治國失其正,而以多事擾天下也。至於法令滋彰,防制密甚,然後民益無恥矣,民無恥,則無所不為矣,故盜賊多有。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
御注曰:天無為以之清,地無為以之寧,兩無為相合,萬物皆化,聖人天地而已,故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
臣義曰:聖人體道無為,以性復性, 故民化於上,而不知其所以化也。

我好靜而民自正,

御注曰:鑑水之與形接也,不設智故,而物之方圓曲直不能逃也,夫豈待鈞繩規矩而後正哉?
臣義曰:靜則政一,而民皆一於正。

我無事而民自富,
御注曰:天下本無事,庸人擾之耳。無以擾之,民將自富。
臣義曰:上無事,則民有餘力,安生樂業而民富足。

我無欲而民自樸。
御注曰:不尚賢則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則民不為盜,同乎無欲,而民性得矣。
臣義曰:無欲則無心,上無心則民得其性,自足於性分,而心復於一,全其樸矣。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其政悶悶,
御注曰:在宥天下,下知有之,而無欣欣之樂。
臣義曰:上以· 道在宥天下,下以道自遂其生成,上下皆正於一,而復乎道,上不見其有為,下不知其帝力,悶悶如此。

其民淳淳;

御注曰: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臣義曰:淳淳者,渾厚自如,絕私欲,復素業也。

其政察察,
御注曰:簡髮而櫛,數米而炊,竊竊然以苛為明,此察察之政。
臣義曰:察察著明,至纖至悉,新政之舉,以苛為明也。

其民缺缺。
御注曰:舉賢則民相軋,任知則民相盜,故無全德。
臣義曰:上政察則民巧於為偽,傷於巧而不得其全,故無全德。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
御注曰:昭昭生於冥冥,有倫生於無形,德慧衛智,存乎疢疾,高明之家,鬼瞰其室,知時無止,知分無常,知終始之不可故,則禍福之倚伏,何常之有?

臣義曰:否泰窮通,禍福吉凶,出入終始,往返倚伏,如循環然,無有窮極,惟安於時分,故禍福之來,任其自爾,豈有常耶。

其無正邪?
御注曰:使同乎我與若者,正之。既同乎我與若矣,烏能正之?使異乎我與若者,正之。既異乎我與若矣,烏能正之?然則孰為天下之至正哉?
臣義曰: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知美之為美,斯惡矣。夫混於至道而莫知所以然,孰有所謂正也,况禍福無極,孰為之正。

正復為奇,善復為妖。民之迷也,其日固已久矣。
御注曰:通天下一氣耳,今是而昨非,先迎而後合,神奇臭腐,相為終始,則奇正之相生,妖善之更化,乃一氣之自爾。天下之生久矣,小惑易方,大惑易性,自私之俗,勝而不明乎?禍福之倚伏,且復察察以治之,民安得而反其真乎?

臣義曰:正奇善妖,相為是非,皆綠諸妄,實非大常。民之失性,固已日久,不能返本以契道,徒知缺缺於求福,苟政事察察,而以一偏為正,將使天下畢正於我,其可得耶。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
御注曰:方者介於辨物,大方無隅,止而不流,無辨物之迹。
臣義曰:方則介而有辨,方而不割,則混一體道,而不與物絕。

廉而不劇,
御注曰:康者矜於自潔,大康不賺,清而容物,無刻制之行。
臣義曰:潔然獨立於萬物之上,而物無不容,不見刻制也。

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御注曰:直而肆則陵物之態生,光而耀則揚行之息至,內直而外曲,用其光而復歸其明,其唯聖人乎!民之迷也,以方為是者,如子莫之執中,以康為是者,如仲子之操,知伸而不知屈,知彰而不知微,以夸末世之弊俗,而失聖人之大全,豈足以正天下?聖人所以正天下者何哉?如斯而已。

臣義曰:大直若曲,蓋與物委蛇,而不失道之直。直而肆,則有其直而陵彼不直矣。和其光,歸其明,而塵同於物,而未始與物異也,豈有其光以耀乎外哉。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此聖人所以正天下也。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治人事天,莫若嗇。
御注曰:聰明智識,天也。動靜思慮,人也。適動靜之節,省思慮之累,所以治人。不極聰明之力,不盡智識之任,所以事天,此之謂嗇。天一在藏,以腎為事,立乎不貸之圃,豐智原而音出,則人事治而天理得。臣義曰:動靜之勞形,思慮之役心,人之不自治者然也,極聰明,盡智識,天之不能事者然也。兩者一於嗇,則其神不費,而神全於精一。治人事天,莫要於此,故聖人不失於動靜,不累於思慮,收聰明,忘智識,而與天為一,謂之嗇,則其藏深矣,而不示其存,固矣而不費。

夫唯嗇,是以早復。

御注曰:迷而後復,其復也晚矣,比復好先,音則不侈於性,是以早復。臣義曰:音則神存而不費,故其復早也。

早復謂之重積德。
御注曰:復德之本也,復以自知,則道之在我者,日積而彌新。
臣義曰:復以自知,德積於內,復之以早,則所得彌積。

重積德,則無不克。
御注曰:能勝之謂克,宰制萬物,役使群動,而無所不勝者,惟德而已。
臣義曰:德之重積,則德彌厚矣。德彌厚,則道足以勝己之私,而至於忘我,忘我則忘物,物我忘而無不克矣。

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御注曰:德至於無所不勝,則汎應而不窮,孰知其極也?
臣義曰:德至於無所不勝者,物我忘故也。物我忘而復乎至無,曷知其極也。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御注曰:體盡無窮,則其於用天下也有餘裕矣,况有國乎?

臣義曰:體道全神,然後可以有國者,治人事天,至矣盡矣。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御注曰:道為萬物母,有道者萬世無弊。
臣義曰:有國之母者,無極之道也。惟道常而不變,故長久。

是為探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
御注曰:道者物之母,而物其子也,性者形之根,而形其柢也。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故可以長久。根深則柢固,性復則形全,與天地為常,故能長生。與日月參光,故能久視。人與物化,而我獨存,此之謂道。
臣義曰:性復於道,則其根深矣,形以道生,則其柢固矣。根不深則精不全,精不全則神不固,神不固則其形去,故根深柢固,所以長生久視而固存也。

治大國章第六十

治大國,若烹小鮮。

御注曰:事大衆而數搖之,則少成功。藏大器而數徙之,則多敗傷。烹小鮮而數撓之,則漬。治大國而數變法,則惑。是以治道貴清淨,而民自定。
臣義曰:烹鮮,任其自熟,無用智巧也。聖人為無為,付萬物於自爾,故若烹鮮。

以道花天下者,其鬼不神。
御注曰:聖人者,神民萬物之主也,不得已而臨莅天下,莫若無為。道常無為,以莅天下,則人無不治。彼依人而行者,亦皆安定休止,莫或出而為祟,故曰其鬼不神。
臣義曰:不以道往天下,則人為私邪所勝,故陰陽謬戾,而鬼靈乘釁,得以神其妖。上往以道,則天清地寧,人和氣和,而鬼亦寧,處以正勝也,故鬼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非其神不傷民,聖人亦不傷民。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御注曰:以道蒞天下者,莫之為而常自然,無攻戰之禍,無殺戮之刑,是之謂不傷民。當是時也,神與民兩不相傷,而德交歸焉。神無所出其靈響也,飴爾多福而已。故曰其神不傷民,民無所施其智巧也。日用飲食而已,夫何傷之有?
臣義曰:夫有為而從事於務,天下多忌諱,至於法令滋彰,嚴刑重賦,輕敵抗兵,田萊荒,民彌貧,而百姓愁苦,不能保生,此由自傷其民爾。上以道往天下,而不傷民,遂萬物性命之理,無或干於陰陽之和,則百嘉大順,各得其序,而氣應天地之和矣。神其有傷人者哉,飴爾多福而已。至於此則人神交相歸,德而不相傷,治之至也。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八竟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九

登仕郎臣章安撰義

德經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大國者下流。

御注曰:人莫不有趨商之心,而趨高者常蹶。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也。
臣義曰:流下則衆流之所歸,故成其大。

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
御注曰:天下皆以剛強敵物,而我獨寓於柔靜不爭之地,則人孰勝之者?是乃所以交天下之道也。經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
臣義曰:剛強立我,則物為我敵,柔則不爭,靜則不倡,惟柔與靜,與物無迕,所以為天下牝,所以為交天下之道也。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御注曰: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取之,又固與之。
臣義曰:惟能下,故能取,不自下者,物必下之,而常為物下。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御注曰:天道下濟而光明,故無不覆。地道卑而上行,故能承天。人法地,地法天,故大者宜為下。
臣義曰:小國不下大國,則速禍。大國下小國,則小國鮮不為之下。不能為下者,常在大國,故大者宜為下。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道者,萬物之奧也,
御注曰:天奧西北,鬱化精也。地奧黃泉,隱魄榮也。人奧思慮,蘊至神也。天地與人,有所謂奧,而皆冒於道。道也者,難終難窮,難測難識,故為萬物之奧。道為萬物之奧,則物者道之顯歟?

臣義曰道者,萬物所由出,而視之不可見也,故謂之萬物之奧。物皆冒於道,道無所不庇覆,而妙用深密,此奧之義。

善人之寶,
御注曰利而行之,積善成性,而神明自得,聖心循焉。
臣義曰善人知貴愛於道,故不失己於物,而知所自貴。

不善人之所保。
御注曰反無非傷也,順其理則全,動無非邪也,靜其性則正,故可以保身。
臣義曰保如保傅之保,若保赤子之保。人雖不善,性靜理順,則得其全正,道之所保也,何棄之有。道之不棄,故謂之保。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於人。不善,何棄之有?

御注曰:言,風波也。行,實喪也。皆非道所貴。言美而可悅,行尊而可尚,猶可以市,且加於人,而人服從,况體道之奧,遍覆包含,而無所殊乎?然則人之不善者,何棄之有?

臣義曰美言尊行,去道彌遠,猶可以市,苟利於人,况道之奧,覆被無間,則人雖不善,道則保之,在所不棄。

故立天子,置三公,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御注曰君子之守,修身而天下平,天子三公,有璧馬以招賢,而不務進道以修身,則拾己而徇人,失自治之道矣。不如坐進此道者,求諸己而已。道之所在,聖人尊之,故民從之如歸市。
臣義曰天子三公,以道莅天下者也。拱璧駟馬,為物之貴,苟志於物,則失道徇物,而不能為治。坐,進此道,則天下化之,歸者如市,亦求諸己而已。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也?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為天下貴。
御注曰求則得之,求在我者也。古之人所以求之於陰陽度數,而未得者,求在外故也。惡者遷善,愚者為哲,此有罪所以免歟?道之善救者如此,故為天下貴。傳曰天下莫不貴者道也。
臣義曰惟道善救人,無棄人,善救物,無棄物,故求則得之,罪則免之,所以為天下貴。求其在我,故求則得之。性復其初,故罪則免之。

為無為章第六十三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
御注曰道之體無作,故無為;無相,故無事;無欲,故無味。聖人應物之有而體道之無,於斯三者,概可見矣。
臣義曰道無為也,為其所自成爾。道無事也,事其所自遂爾。無為故無作,無事故無相。無作也,無相也,則淡乎無味,何欲之有。彼從事於外,耽逐世味嗜好,以口累者,又烏知體道之要。

大小多少,
御注曰大小言形,多少言數,物量無窮,不可為倪。大而不多,小而不少,則怨恩之報孰睹其辨?聖人所以同萬有於一無,能成其大。

臣義曰:大小多少,雖涉於形數,蓋有不同,然恩怨一視,孰有間然。

報怨以德。
御注曰:爵祿不足以為勸,戮恥不足以為辱,則何怨之有?所尚者德而已。
臣義曰:涉乎有,身之息,則驚於寵辱,故有恩怨。放於自得之場,則孰有彼此,故無恩怨。所尚者德,不見可怨,故曰報怨以德。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之大事,必作於細。
御注曰: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白圭之行堤也,塞其穴,是以無水難。丈人之慎火也,塗其隙,是以無火患。天下之事,常起於甚微,而及其末,則不可勝圖,故聖人早從事焉。
臣義曰:事藏於所忽,難於謀始,其易與細,知所圖為,則終無失矣。事幾一跌,未如之何矣。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御注曰:為之於小,故能成其大。亂已成而後治之,不亦晚乎?
臣義曰:積小以成高大也。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由難之,故終無難矣。
御注曰:禍固多藏於微而發於人之所忽,聖人之應世,常慎微而不忽,故初無輕易之行,而終絕難圖之患,凡以體無故也。
臣義曰:輕諾細故也,而有失信之患。多易忽微也,而有多難之累,聖人由且難之,是以天下之事,終無難矣,懼微故也。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浮,其微易散。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
御注曰:安者危之對,未兆者已形之對,脆者堅之對,微者著之對。持之於安,則無危。謀之於未兆,則不形。聖人之知幾也,脆者浮之則不至於堅冰,微者散之則不著。賢人之殆庶幾也。奔壘之車,沈流之航,聖人無所用智,焉用智於未奔沈,所謂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也。

臣義曰:其安其未兆,事之未形者也。其脆其微,事之甚細者也。事未形而為之,是為於未有也。事甚細而治之,是治於未亂也。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御注曰:有形之類,大必滋於小,高必基於下,遠必自於近。其作始也簡,其將畢也必巨。聖人見端而思末,睹指而知歸,故不為福先,不為禍始,躊躇以興事,每以成功。
臣義曰:木譬自小及大,臺譬自下至高,行譬自近至遠,大也高也遠也,皆始於微,聖人所以興事成功,蓋本於此。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御注曰:聖人不從事於務,故無敗。不以故自持,故無失。昧者規度而固守之,去道愈遠,能無敗失乎?

臣義曰:一為而求成,則敗斯至。執召,一斗以求得,則失斯至,惟無為,故成其所自成而無敗,惟無執,故得其所自得而無失。

故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御注曰:中道而止,半途而廢,始動而終怠者,凡民之情,蓋莫不然。故事常幾成而至於敗。
臣義曰:有始有卒者,其聖人乎。凡民離道而事,事其能久乎,故未始不敗。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矣。
御注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終始惟一,時乃日新。施之於事,何為而不成?
臣義曰:終始如一,慎之至也,事固無敗。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
學,以復衆人之所過。
御注曰:欲利者,以物易己,務學者,以博溺心。夫豈足以造乎無為?聖人不以利累形,欲在於不欲, 人我之養,畢足而止。故不貴難得之貨,不以人滅天。學在於不學,緝熙於光明而已。故以復衆人之所過。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况衆人乎?復其過而反之性,此絕學者所以無憂,而樂。
臣義曰:性分本自足,故無欲。性理本自明,故無學。惟忘其所自足,故多欲而至於失己,昧其所自明,故博學而至於溺心。聖人不以利累形,而欲在於不欲,故不貴貨,不以人滅天,而學在於不學,故以復衆之所過。謂之過,失中也,救其過,所以復性。
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御注曰:天高地下,萬物徹殊,豈或使之,性之自然而已。輔其自然,故能成其性。為者敗之,故不敢為。此聖人所以恃道化而不任智巧。
臣義曰:萬物之性,各具自然,聖人無為體道,輔之而已。生者遂其生,成者遂其成,人為無與焉,為之則敗,故不敢為也。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御注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古之善為道者J 使由之而已。反其常然,道可載而與之俱,無所施智巧焉,故曰愚。三代而下,釋夫恬淡無為而悅,夫淳淳之意,屈折禮樂,以正天下之形,吁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將以明民,名曰治之,而亂孰甚焉?
臣義曰:三代以來,教化詳明,其文益勝,而周末大弊,明民之過也。故老氏將以愚之也。使不知善之為善,美之為美,而無所跂尚,各安其性分,而不戕其天真,全於自得,而不以偽為,故可以反常復樸。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御注曰:天下每每大亂,罪在於好知。
臣義曰:人以智勝,日益虛偽,豈勝治哉。

故以智治國,國之賊。
御注曰: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詐起。

臣義曰:尚智,則人以奸偽勝而難治,故智為國之賊。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御注曰:焚符破璽,而民鄙樸,掊斗折衡,而民不爭。
臣義曰:不以智,至於民樸不爭,為國之福,氣大於是。

知此兩者,亦楷式。
御注曰:知此兩者,則知所以治國,知所以治國,故民則而象之,以為楷式。
臣義曰:上知以智不以智兩者之為治,則民知則效而有所楷式。

常知楷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
御注曰:玄者天之色,常知楷式,而不用其智,則與天合德,深不可測,遠不可窮,獨立於萬物之上,物無得而耦之者,故曰與物反矣。
臣義曰:知楷式而不以智,則心復乎無心,知復乎無知,是德之玄。玄德至深至遠,故反乎物而冥於道。

然後乃至大順。

御注曰:順者天之理,乃至大順者,去智與故,循天之理而已。莊子曰:與天地為合,其合緍緍,若愚若昏。是謂玄德同乎大順,惟若愚若昏,所以去智。
臣義曰:玄德之世,物物各順其自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是謂大順。

江海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御注曰:興事造業,其一上比者王也,王有歸往之義,君能下下,則民歸之,如水之就下。
臣義曰:江海善下,為衆流所歸,故大。

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後之。是以聖人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是以天下

樂推而不厭。
御注曰:《易》於屯之初曰: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得其民者,得其心也。處上而人不重,則從之也輕。
處前而人不害,則利之者衆。若是者無思不服,故不厭。《易》曰:百姓與能。

臣義曰:聖人下其言,而人推上之,故處上而人不重。後其身,而人推先之,故處前而人不害。民心樂推而歸之,故不厭。

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御注曰:行賢而去自賢之行,安往而不愛哉?
臣義曰:不爭則無心,故天下應之以無心,何爭之有。

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惟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
御注曰:肖物者小,為物所肖者大,道覆載萬物者也,洋洋乎大哉,故似不肖。若肖則道外有物,豈得為大乎?
臣義曰:入於形器,則不能無肖。道外無物,何所肖哉,莫大於道,其細也夫。

我有三寶,寶而持之。
御注曰:異乎世俗之見,而守之不失者,我之所寶也。

臣義曰:可持不可失,如寶焉,非世俗之見也。

一曰慈,

御注曰:慈以愛物,仁之實也。
臣義曰:慈以愛物,則不傷生,不害物,遂萬物為自然。

二曰儉,
御注曰:儉以足用,禮之實也。
臣義曰:儉以足用,而不以物失性,故不傷財,不害民,而民自循於至理。

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御注曰:先則求勝人,尚力而不貴德。
臣義曰:應而不倡,自後自下,以謙為貴,不求其勝,故所以成器長也。

夫慈故能勇。
御注曰:文王視民如傷,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臣義曰:慈故民愛之,衛其上如父兄,如手足之捍頭目,天下其誰與敵。

儉故能廣。

御注曰:閉藏於冬,故蕃鮮於春。天地尚不能常侈常費,而况於人乎?

臣義曰:惟儉故無侈費,自足而無所乏,不以末傷本,不以外喪內,故能廣。

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御注曰:不爭而善勝者,天之道。

道之尊,故為器之長。
臣義曰:天地人神,以謙為貴,自下不爭,所以能成器長。

今捨其玆且勇,捨其儉且廣,捨其後且先,死矣。
御注曰:世之人知勇之足以勝人,而不知慈乃能勇。知廣之足以夸衆,而不知儉乃能廣。知器長之足尚,而不知自後之為要,則剛強之徒
而已,有死之道焉。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
御注曰:仁人無敵於天下,故以戰則勝,民愛其上,若手足之捍頭目,子弟之衛父兄,效死而弗去,故以守則固。

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御注曰:志於仁者,其衷為天所誘,志於不仁者,其鑒為天所奪,則天所以救之衛之者,以慈而已,此三寶所以慈為先。

善為士章第六十八

善為士者不武,
御注曰:武,下道也,士尚志,曰仁義而已。孔子曰:軍旅之事,未之學也。

善戰者不怒,
御注曰:上兵伐謀,而怒實勝思。

善勝敵者不爭,
御注曰:爭,逆德也。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勝敗特未定也。不武所以成其武,不怒所以濟其怒,不爭所以彌其爭,三者皆出於德,故曰善。

善用人者為之下。
御注曰:智雖落天下,不自慮也,故智者為之謀。能雖窮海內,不自為也,故能者為之役。辯雖雕萬物,不自說也,故辮者為之使。

臣義曰:善為之下,則人為我用,而天下助之。

是謂不爭之德,
御注曰:德蕩乎名,知出乎爭,才全而德不形者,未嘗聞其倡也,常和人而已。
臣義曰不武不怒,不爭為下,是德也,非事也。

是謂用人之力,
御注曰:聰明者,竭其視聽;智力者,盡其謀能,而位之者無知也。
臣義曰:收聰明,忘智力,所以盡天下之聰明智力。

是謂配天古之極。
御注曰:無為為之之謂天,不爭而用人,故可以配天,可以配天則至矣,不可以有加矣,故曰古之極。極,至也。木之至者,屋極是也。
臣義曰:天道抑高而舉下,能、為下不爭,是謂配天。配天則與天為一,道之至也,故曰古之極。故抗兵相加,則哀者勝矣。

御注曰:聖人之用兵,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已。神武不殺,而以慈為寶,故七眇天下而無不懷,義眇天下而無不畏,是謂常勝。

臣義曰:戰以殺伐為尚者,兵之事也。哀而救拯之者,兵之道也。哀者常勝,仁人之用兵也,故可以不戰而勝。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九竟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十

登仕郎臣章安撰義

德經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御注曰:道炳而易見也,故載之言則甚易知要而易守也,故見之事則甚易行。孟子曰,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故道無難而天下無不能,有難不能者,不知反求諸己耳。臣義曰:聖人之言,明道析理而已,故其為教,皆本乎性命之固然,而松其蔽也,反己則得之,非難知難行
也,惟拾近圖遠,徇末失本,求諸在外,溺於多言,汨於多事,而莫得其宗,故莫能知,莫能行。

言有宗,事有君。
御注曰:言不勝窮也,而理為之本。事不勝應也,而道為之主。順理而索,循道而行,天下無難矣。

臣義曰:言宗於理,得理則忘言,而理為之本。事君於道,得道則無事,而事為之末。

夫惟無知,是以不吾知也。
御注曰:小夫之知,不離乎竿牘,雖曰有知而實無知也,夫豈足以知道?
臣義曰:言之宗,事之君,且不知,人豈吾知也,知吾則知道。

知我者稀,則我貴矣。
御注曰:有高世之行者,見非於衆,有獨智之慮者,見驚於民,故有以少為貴者。
臣義曰:我道大,故知者稀,知者稀,則我貴矣。貴於道,故莫之爵,而常自貴。

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御注曰:聖人藏於天下,而不自街常。
臣義曰:有道則不矜於外,而退藏於密。

知不知章第七十一

知不知,尚矣。

御注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知之外矣,不知內矣,知之淺矣,不知深矣。知曰不知,是謂真知道之至也,故曰尚矣。臣義曰:介然有知,道之失也,復乎無知,其知尚矣。

不知知,病矣。
御注曰:不知至道之精,而知事物之粗,不知至道之極,而知事物之末,方且為緒使,方且為物紋,而日趨於憂患之塗,故病。
臣義曰:不知道,而自以為知,所知者事物之在外者爾。以其妄見而為真知,其病大矣。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御注曰: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惑者,終身不解,大愚者,終身不靈。
臣義曰:病而不知其病,其病不可治,惟知其病,故不病。

聖人之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御注曰:聖人素逝而恥通於事,立本而知通於神,有真知也。而常若不知,是以不病。

臣義曰:聖人之不病,真知也。以知為病,常若不知,故不病。

民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矣。
御注曰:小人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排,《易》曰荷校滅耳,凶。
臣義曰:民以不畏,故卒陷於禍患。

無狹其所居,
御注曰:居者,性之宅,人之性至大不可圍,而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狹其所居故也。擴而充之,則充滿天地,包裹六極,無自而不可,《孟子》曰:居天下之廣居。
臣義曰:性宅為天下之廣居,日與物偽接構,柴塞而敝於一曲,居之所以狹也。

無厭其所生。
御注曰:生者,氣之聚,人之生通乎物之所造,而厭其所生者,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桔之反復,則夜氣不足以存彼,保合太和,而無中道夭者,無厭其所生故也。

臣義曰:人生於道,本實一政,不遷於物,則通物所造。性以情動,情隨物遷,故氣喪神敝,精虧形去,而生不自保,厭其所生而不知也。抱一反樸,全精體神,至於與道長久,可謂無厭其生。

夫惟不厭,是以不厭。
御注曰: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
臣義曰:不厭其生,故其生不厭。

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故去彼取此。
御注曰:聖人有自知之明,而不自見,以矜其能。有自愛之仁,而不自貴以臨物。若是者,處物不傷物,物莫之能傷也。方且樂天而無憂,何威怒之足畏乎?聖人之所去取,抑可見矣。
臣義曰:聖人神全於己,固自知也。不自見者,不有己以矜人。道在於我,固自愛也。不自貴者,物我且忘矣,我何貴於物哉。狹其所居,厭其所生,自見自貴,所謂彼也,反之所謂此也。

勇於敢則殺章第七十三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

御注曰:剛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勇於敢者,能勇而已。能勇而不能怯,非成材也,適足以殺其軀而已。故子路好勇,孔子以謂無所取材。勇於不敢,則知所以持後。持後者處先之道也。《列子》曰,天下有常然之道,曰柔。
臣義曰:能勇者失於暴,故其性.殘忍,而視人如草管,故其事還以殺。持後者不輕敵,故其性仁愛,而視民如傷,故其事還以活。

此兩者,或利或害。
御注曰:有所正者,有所差。有所拂者,有所宜。
臣義曰:勇於殺,用兵之事也。勇於不敢,用兵之道也。道之與事,或利或害,概可見矣。然奇變無常,故於正而有所差,於拂而有所宜。

天之所惡,孰知其故?
御注曰:畸於人者,伴於天。人之所利,天之所惡。人孰從而知之?

臣義曰:勇於敢殺,人之所利也,天之所惡者,天之德好生故也。人之所利,而不知天之所惡,故曰孰知其故。

是以聖人猶難之。
御注曰:順天者存,逆天者亡,雖聖人不敢易也。
臣義曰:禹征三苗而聽益之贊,其難如此,故聖人要乎順天而不敢易。

天之道,不爭而善勝,
御注曰:萬物之出,與之出而不辭,萬物之歸,與之歸而不逢。是謂不爭。消息滿虛,物之與俱,而萬物之多,皆所受命,是謂不爭而善勝。
臣義曰:萬物之生也,任其所自生。萬物之殺也,聽其所自殺,無事於爭也。萬物冒於天之覆被而受命焉,善勝至矣。

不言而善應,
御注曰:天何言哉?變以雷風,示以福禍,無毫釐之差,有影響之應。
臣義曰:作善降祥,作不善降殃,善惡之應,無毫釐差不,善應如此。不召而自來。

御注曰:有所受命,則出命者能召之矣。萬物之紛錯,而天有以制其命,孰得而召之?健行不息,任一氣之自運而已。
臣義曰:召而至者,臣子之義。天制萬物之命,尊之至也,其孰能召?一氣自運,固非使然。

坦然而善謀。
御注曰:德行恆易以知險。
臣義曰:恒易故坦然,知險故善謀。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御注曰:密而有間,人所為也,天則雖疏而無間。積善積惡,殃慶各以其類至,所以為不失。且爭而後勝,言而後應者,人也。天則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召之則至。難於知天者,人也。天則不召而自來,坦然而善謀,惟聖人為能體此,故不就利,不違害,常利而無害,所以與天合德,異夫勇於敢者。
臣義曰:天之覆物,不以善惡為間,廣博無際,恢恢然孰知其極也。禍福灾祥,各以類至,雖遲速特未定,然報應無有免者,故曰不失。

民常不田界章第七十四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御注曰:民有常心,其生可樂。苟無常心,何死之畏?釿鋸制焉,繩墨殺焉,椎鑿决焉,是謂以死懼之,民將抵冒而終不化。
臣義曰:民忘其所自愛,失其全生之理,俗雕民弊,抵法冒禁,至於六親不得相保,困於塗炭,瘠於溝壑,雖生曾不若死之為愈,此死之不畏也。上不以道治,至於民不畏死,而猶將以死懼之,期底於治,不亦難乎。

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豈執而殺之,孰敢?
御注曰:天下樂其生而重犯法矣,然後奇言者有誅,異行者有禁。苟卿所謂犯治之罪,固重也。
臣義曰:民知生之可樂,則知死之可畏,畏死則重犯法。

常有司殺者殺,而代司殺者殺,是代大匠斲。

御注曰:上必無為而用天下,下必有為而為天下用,不易之道也。代司殺者殺,代大匠斲,是上與下同德,倒道而言,逢道而說,人之所治也,安能治人?文王罔攸兼於庶言

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為是故也。
臣義曰:無為者君道,有為者臣道,君尊臣卑,上下之分有常而不紊。君仰成於下,臣服勤以恭上,故大治也。國有常刑,司殺者殺,苟代其殺,則殺不以典,非當刑也。是代大匠斲,反所自傷爾。

夫代大匠斲,希有不傷其手矣。
御注曰:代斲且不免於傷,况代殺乎?此古之人所以貴夫無為也。無為也,則任事者責矣。
臣義曰:非其所任而任之,斯失矣。大匠以斧斤為用也,代之必傷其手。司殺以刑戮為事也,代之則刑斯濫矣。所以傷民也,民傷乃所自傷。

民之饑章第七十五

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也,是以饑。

御注曰:賦重則田萊多荒,民不足於食。
臣義曰:五穀,民恃之以生,而賦於上也,為多,故民食不足。

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也,是以難治。
御注曰:政煩則奸偽滋起,民失其樸。
臣義曰:上有為益煩,則民應之益巧,所以難治。

人之輕死,以其生生之厚也,是以輕死。
御注曰:矜生大厚,則欲利甚動,放僻邪侈,無不為已。
臣義曰:矜生厚則求欲無已,傷生而不自愛也。

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也。
御注曰:《莊子》曰:達生之情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無以生為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棄事而遺生故也。棄事則形不勞,遺生則精不虧,形全精復,與天為一,所以賢於貴生。貴生則異於輕死,遺生則賢於貴生。推所以善吾生者,而施之於民,則薄稅斂,簡刑罰,家給人足,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帝王之極功也。
臣義曰:無以生為者,任理之自爾。非務有為於生也,蓋不有其生,則其生常全,形不勞於事,精不虧其全,故也。貴生賢於輕死爾,知生之可貴,曾不知所以全生之為本也。

人之生章第七十六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也。
御注曰: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陽以發生為德,陰以肅殺為事。方其肅殺,則沖和喪矣。故曰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臣義曰:柔弱道之用,故為生之徒。強粱者不得其死,故為死之徒。死則沖和喪而反生理,故堅強。

是以兵強則不勝,

御注曰:抗兵相加,則哀者勝矣。

臣義曰:以強為勝,必有勝之者矣。木強則共。

御注曰:拱把之桐梓,人皆知養之,強則伐而共之矣。
臣義曰:木強則伐。

故堅強居下,柔弱處上。
御注曰:柔之勝剛,弱之勝強,老氏之道術有在於是。《莊子》曰,以懦弱謙下為表。
臣義曰:老氏以柔弱為本,道術之妙,在是也。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
御注曰:道無益損,物有盈虛,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者,聖人之所保也。降而在物,則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况於人乎?天之道以中為至,故高者抑之,不至於有餘。下者舉之,不至於不足。將來者進,成功者退,四時運行,各得其序。
臣義曰:益損盈虛,迭運迭旋,皆反於極,本乎自然也。高者有餘者,皆盈益者也,故必抑必損。下者不足者,皆損虛也,故必舉叉補。皆自然之理,故天之道其猶張弓,必薪乎得中而後已。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
御注曰:滿招損,謙得益,時乃天道。
臣義曰:惡盈也,故損有餘,好謙也,故補不足。

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御注曰:人心排下而進上,虐榮獨而畏高明。
臣義曰:凌其不足而損之,求為己之益,畏其有餘而奉之,求為己之悅。

孰能損有餘而奉不足於天下者,其唯道乎?
御注曰:不虐榮獨,而罄者與之。不畏高明,而饒者損之,非有道者不

臣義曰:罄者與之,使無不足之累。饒者損之,使無過滿之灾,唯道為能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不居,其不欲見賢耶。

御注曰:不恃其為,故無自伐之心。不居其功,故無自滿之志。人皆飾智,己獨若愚,人皆求勝,己獨曲全,惟不欲見賢也,故常無損,得天之道。
臣義曰:聖人體道在天下,故能以有餘奉天下,非以有餘為恃也。為而不自恃,功成而不處者,不欲自伐自滿以見其賢爾。賢以業言也,有餘者,己之道,以己之先覺覺後覺,以己之先知覺後知,其下至於輕稅薄賦,散利於天下,而不收於上,皆所謂以有餘奉天下。唯不見賢,故下不知帝力。此聖人與天同德也,故曰得天之道。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先,以其無以易之也。
御注曰:《易》以井喻性,言其不改。老氏謂水幾于道,以其無以易之也。有以易之,則徇人而失己,烏能勝物?惟無以易之,故萬變而常一,物無得而勝之者。

臣義曰:水之性,隨器任形,曲直方圓,與之為變,至柔至弱,然攻彼堅強,莫之能勝者,以其性不易於變,其體常冥於一,此柔弱所以能擅其勝也。

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天下莫不知,而莫之能行。
御注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
臣義曰:觀水之攻堅強,則莫不知柔弱之為勝,是知之所及也。然莫之能行者,有已以好勝,而仁不能守也。

是以聖人言: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王。
御注曰:川澤納污,山藪藏疾,國君含垢,體道之虛,而所受彌廣,則為物之歸,而所制彌遠。經曰: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臣義曰:水幾於道,故聖人體水以為德,柔弱善下,藏垢納污,無所不容,而無善惡、小大、潔污、遠邇之間,故可以主社稷,王天下。

正言若反。

御注曰:言豈一端而已,反于物而合于道,是謂天下之至正。
臣義曰:言其受垢不祥,謂之社稷主、天下王,斯聖人之正言也。其言若反於俗,蓋反俗所以為正也。故曰反於物而合於道,是謂天下之至正。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和大怨者,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
御注曰:復偉者,不折鎮干,雖有快心者,不怨飄瓦,故無餘怨。愛人者,害人之本也。偃兵者,造兵之本也。安可以為善?
臣義曰:古之善治人者,使之自治,非有以治之也。民之情,蕩於利欲,而淫侈爭奪以自蔥,求得其欲而已。上之人,設為禁令刑誅,一切治之,天下不得其欲,怨之所由生也。大怨者,民之欲亦大矣,以不得所欲,故謂之大怨。以民之有是怨也,於是又欲調和而禁治之,禮樂教化,賞刑號令,無所不至,所以調和禁治之也。而天下益有餘怨,故聖人所以執左契也。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于人。
御注曰:聖人循大變而無所湮,受而喜之,故無責于人,人亦無責焉。契有左右,以別取予,執左契者,予之而已。
臣義曰:執左契,則無為而付當於自然,不從事於物,任萬物之自至,吾應其至,與之為合爾。常任天下之責,未始責於人也。

故有德司契,
御注曰:以德分人,謂之聖。
臣義曰:不德之德,所以司契也。

無德司徹。
御注曰:樂通物,非聖人也,無德者,不自得其得,而得人之得,方且物物求通而有和怨之心焉,玆,徹也,祇所以為蔽,《莊子》曰:喪己于物者,謂之蔽蒙之民。 臣義曰:無得於己,求徹於物,蔽蒙甚矣。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御注曰:善則與之,何親之有?

臣義曰:和大怨,不可以為善而有德。司契者,謂之善人,天道之所與也。

小國寡民章第八十

小國寡民。
御注曰:廣土衆民,則事不勝應,智不勝察,德自此衰,刑自此起,後世之亂,自此始矣。老氏當周之末,厭周之亂,原道之意,寓之于書,方且易文勝之敝俗,而躋之淳厚之域,故以小國寡民為言,蓋至德之世,自容成氏至于神農,十有二君,號稱至治者,以此而已。
臣義曰:國小則其事易治,民寡則欲易足。事易治則忘衍智,欲易足則無巧偽,然後可以反樸復古也。

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也。
御注曰:一而不黨,無衆至之累。
臣義曰:人各安其分,各遂其生,無朋比#2群聚之累,雖器有什伯,無所用之。

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御注曰:其生可樂,其死可葬,故民不輕死而之四方。孔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遠徙之謂歟?
臣義曰:知生之可樂而安其生,故重死。知業之為本,而樂其業,故不遠徙。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御注曰:山無蹊隧,澤無舟梁,同乎無知,其德不離。無絕險之迹,故雖有舟輿,無所乘之。無攻戰之患,故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臣義曰:安其生,樂其業,無事於動也。雖有舟輿,無所乘,無事於爭也。雖有甲兵無所陳,足乎性分,樂於自得者然也。

使民復結繩而用之。
御注曰:紀要而已,不假書契。
臣義曰:有不信,有書契,民復古,則信於結繩。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

御注曰:耕而食,織而衣,含哺而嬉,鼓腹而游,民能已此矣。止分故甘,去華故美,不擾故安,存生故樂。

臣義曰:甘其食,不待滋味而甘也,甘其分而已。美其服者,不待華綺而美也,美其衣而已。安其居,則無所往而不自安。樂其俗,則無所處而不自樂。

鄰國相望,鷄犬之聲相聞,使民至老死不相與往來。
御注曰:居相比也,聲相聞也,而不相與往來,當是時也,無欲無求,莫之為而常自然,此之謂至德。
臣義曰:噓噓為仁,孑孑為義,此民所以尚往來也。至德之世,民相忘於自得之場,無欲於己,無求於人,相望相聞之間,至老死不相往來,然則惡有傲情作偽,相為容悅之弊耶。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

信言不美,
御注曰: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關百聖而不慚,歷萬世而無弊。
臣義曰:信言者,信於道,非苟人之好也,不可以投俗,此世俗所以不美也。美言不信。

御注曰:貌言華也,從事華辭,以支為旨,故不足于信。
臣義曰:美好之言,可以悅人,非信於道也,故於信為不足。

善者不辯,
御注曰:辭尚體要,言而當法。
臣義曰:善者不待辮而善自明,故其言簡約而不費。

辯者不善。
御注曰:多駢旁枝,而失天下之至正。
臣義曰:辯以求明,辭費寡理,故曰不善。

知者不博,
御注曰:知道之微者,反要而已。
臣義曰:道一而已,非博者所能知。 反要則復乎無知,何事於博。

博者不知。
御注曰:聞見之多,不如其約也。《莊子》曰:博之不必知,辯之不必慧。

臣義曰:博有溺心之累,益博而益不知務外故也。聞見自外至,故歌其博。自知則知其性,知其性則知天矣,故不如其約。

聖人無積。
御注曰:有積也,故不足。無藏也,故有餘。《莊子》曰:聖道運而無所積。孔子曰:丘是以日祖。
臣義曰:聖人至虛而無物,何積之有?以至無供天下萬物之求也。苟有積而散之,則積有時而盡矣,惟其無積,此聖道之所運也。

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
御注曰:善貸且成,而未嘗費我。萬物皆往資焉,而不匱。
臣義曰:人所不能為,待我而後為者,謂之為。人之所亡,待我而後有者,謂之與。聖人所為所與,皆本乎道,故於己無費,於己無乏。

天之道,利而不害。
御注曰:乾始能以美利天下,不言所利,而物實利之,未始有害。

臣義曰:生其所自生,成其所自成,美利萬物,而不言所利,何害之有?是天之道。

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御注曰:順而不逆,其動若水,應而不藏,其靜若鑑,和而不唱,其應若響,雖為也,而為出于無為。體天而已,何爭之有?玆德也,而同乎道,故德經終焉。
臣義曰:聖人虛己以應世,無為而體道,付一氣之自運,遂萬物於自然,其動也頓,若水不逆。其靜也明,若鑑不藏。物來來感應之如響,
其為出於無有者也,無為則無我,無我則無物,物我且忘,何爭之有。為而不爭,體道故也。老氏明道德之意,其要在乎柔弱不爭為本,故以聖人之道為而不爭終焉。惟得道者為能與此,故於德經之終言之。

宋徽宗道德真經解義卷之十竟

#1原作『惟』,據下文『故其性仁愛』 句,知『惟』當作『性』。

#2原作『此』,依義當作『比』。

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经-宋-赵佶

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經。

經名: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經。四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

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經卷之一

道經上

道者,人之所共由。德者,心之所自得。道者,一旦萬世而無弊。德者,充一性之常存。老子當周之末,道降而德衰,故著書九九篇,以明道德之常,而謂之經。其辭簡,其旨遠,學者當默識而深造之。

道可道章第一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始曰道,〔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又曰道不當名,可道可名,如事物焉,如四時焉,當可而應,代廢代興,非真常也。常道常名,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伏羲氏得之,以襲氣母,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廣。莫知其始,莫知其終。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道常無名,天地亦待是而後生,《莊子》所謂生天生地是也。未有天地,孰得而名之?故無名為天地之始。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故有名為萬物之母。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莊子》曰:建之以常無有。不立一物,玆謂之常無。不廢一物,玆謂之常有。常無在理,其上不皦,天下之至精也,故觀其妙。常有在事,其下不昧,天下之至變也,故觀其徼。有無二境,徼妙寓焉。大智并觀,乃無不可。恍惚之中,有象與物。小智自私,蔽於一曲,棄有著空,徇末忘本,道術於是乎為天下裂也。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
道本無相,孰為徹妙?物我同根,是非一氣,故同謂之玄。世之惑者,拾妄求真,去真益遠,殊不知有無者,特名之異耳。

玄之又玄,衆妙之門。

《素問》曰:玄生神。《易》曰: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妙而小之謂玄,玄者天之色。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嘗顯。玄之又玄,所謂色色者也。玄妙之理,萬物具有,天之所以運,地之所以處,人之所以靈,百物之所以昌,皆妙也,而皆出於元,故曰衆妙之門。孔子之作《易》,至《說卦》然後言妙,而老氏以此首篇,聖人之言,相為終始。

天下皆知章第二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道無異相,孰為美惡?性本一致,孰為善否?有美也,惡為之對,故曰: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有善也,不善為之對,故曰: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世之所美者為神奇,所惡者為臭腐,神奇復化為臭腐,臭腐復化為神奇,則美與惡奚辨?昔之所是,今或非之,今之所棄,後或用之,則善與不善奚擇?聖人體真無而常有, 即妙用而常無,美惡善否,蓋將簡之而弗得,尚何惡與不善之能累哉?

故有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傾,音聲之相和,前後之相隨。

太易未判,萬象同體。兩儀既生,物物為對。此六對者,群變所交,百慮所生,殊塗所起,世之人所以陷溺而能自出者也。無動而生有,有復歸無,故曰有無之相生。有涉險之難,則知行地之易,故曰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若尺寸是也。高下之相傾,若山澤是也。聲舉而響應,故曰音聲之相和。形動而影從故曰前後之相隨。陰陽之運,四時之行,萬物之理,俄造而有,倏化而無。其難也,若有為以經世。其易也,若無為而適己。性長非所斷,性短非所續,天之自高,地之自下,鼓宮而宮動,鼓角而角應,春先而夏從,長先而少從,對待之境,雖皆道之所寓,而去道也遠矣。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處無為之事,《莊子》所謂無為而用天下也。行不言之教,《易》所謂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也。為則有成虧,言則有當愆,曾未免乎累,豈聖人所以獨立於萬物之上,化萬物而物之所不能累歟?
萬物作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不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萬物并作,隨感而應,若鑒對形,妍醜畢現。若谷應聲,美惡皆赴,無所辭也。故曰:作而不辭。自形自化,自生自色,各極其高大,而遂其性,孰有之哉?故曰生而不有。萬物而不為戾,澤及萬世而不為仁,覆載天地,刻雕衆形,而不為巧,故曰為而不恃。四時之運,功成者去,天之道也。聖人體之,故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認而有之,亦已惑矣,故曰功成不居。有居則有去,古今是也。在己無居,物莫能遷,適來時也,適去順也,何加損焉?故曰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不尚賢章第三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尚賢則多知,至於天下大駭,儒墨畢起。貴貨則多欲,至於正晝為盜,日中穴阫。不尚賢,則民各定其性命之分,而無所夸跂,故曰不爭。不貴貨,則民各安其性命之情,而無所覬覦,故不為盜。《莊子》曰:削曾史之行,鉗楊墨之口,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旅獎》曰: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人之有欲,次性命之情以爭之,而攘奪誕謾,無所不至。伯夷見名之可欲,餓於首陽之上。盜跖見利之可欲,暴於東陵之下。其熱焦火,其寒凝冰,故其心則憤亂憤驕,而不可係道。至於聖人者,不就利,不違害,不樂壽,不哀夭,不榮通,不醜窮,則孰為可欲?欲慮不萌,吾心湛然,有感斯應,止而無所礙,動而無所逐也,孰能亂之?孔子四十而不惑,孟子曰:我四十不動心。

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
谷以虛故應,鑒以虛故照,管籥以虛故受,耳以虛故能聽,目以虛故能視,鼻以虛故能嗅。有實其中,則有礙於此。聖人不得已而臨往天下,一視而同仁,篤近而舉遠,因其固然,付之自爾,何容心焉?堯之舉舜而用鯀,幾是矣。心虛則公聽并觀,而無好惡之情,腹實則贍足平泰,而無貪求之念,豈賢之可尚,貨之足貴哉!聖人為腹不為目,腹無擇而容故也。志者心之所知,骨者體之所立。志強則或殉名而不息,或逐貨而無厭,或伐其功,或矜其能,去道益遠。骨弱則行流散徙,與物相刃相靡,胥淪溺而不返。聖人之志,每自下也,而人高之。每自後也,而人先之。知其雄,守其雌,知其榮,其辱,是之謂弱其志。正以止之,萬物莫能遷.固以執,萬變莫能傾。不壞之相,若廣成子者,千二百歲而形未嘗衰,是之謂強其骨。《莊子》曰:伺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聖人之治,務使民得其性而已。多知以殘性命之分,多欲以汨性命之情,名曰治之,而亂執甚焉?故常使民無知無欲。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辮者不敢騁其詞,勇者不敢奮其恢,能者不敢矜其材,智者不敢施其察,作聰明,務機巧,滋法令,以蓋其衆,聖人皆禁而止之。此所謂使夫知者不敢為也。九官咸事,使久在服,豈以知為鑿也。行君之命,致之民而已o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聖人之治,豈棄人絕物,而忽然自立于無事之地哉?為出于無為而已。萬物之變在形而下,聖人體道,立乎萬物之上,總一其成,理而治之。物有作也,順之以觀其復。物有生也,因之以致其成,豈有不治者哉?故上治則日月星辰得其序,下治則鳥獸草木遂其性。

道沖章第四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
道有情有信,故有用;無為無形,故不盈。經曰: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萬物之理,偏乎陽則強,或失之過。偏乎陰則弱,或失之不及。無過不及,是謂沖氣。沖者,中也,是謂大和。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取之,不足者予之,道之用,無適而不得其中也。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道之體,猶如太虛,包裹六極,何盈之有?

淵兮似萬物之宗。
《莊子》曰:魷桓之審為淵,止水之審為淵,流水之審為淵。淵虛而靜,不與物雜,道之體也。惟虛也,故群實之所歸。惟靜也,故群動之所屬。是萬物之所係,一化之所待也。故曰似萬物之宗。然道本無係,物自宗道,故似之而已。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銳則傷,紛則雜,挫其銳則不爭,解其紛則不亂。和其光,莊子所謂光矣而不耀也。同其塵,莊子所謂與物委蛇而同其波也。內誠不解,形謀成光,而舍者與之避席,豈和其光之謂歟?飾智以驚愚,修身以明污,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豈同其塵之謂歟?聖人挫其銳,則處物不傷物,物莫之能傷也。解其紛,則不謀烏用智?不斲烏用膠?萬物無足以鏡其心者,若是則無泰色,無驕氣,和而不流,大同於物,以通天下之志,無入而不自得也。

湛兮似或存。
心若死灰,而身若槁木之枝,泰定之中,天光自照,昏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此其道歟?

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象者,物之始見。帝者,神之應物。物生而後有象,帝出而後妙物。象帝者,群物之始,而道實先之。《莊子》所謂神鬼神帝,生天生地是也。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有乎出而莫見其門,孰知之者?故曰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天地章第五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恩生於害,害生於恩, 以仁為恩,害則隨至,天地之於萬物,聖人之於百姓,輔其自然,無愛利之心焉,仁無得而名之。束芻為狗,祭祀所用,適則用之,過則棄之。彼萬物之自生百姓之自治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

橐籥虛而能受,受而能應,故應而不窮。有實其中,則觸處皆礙,在道為一偏,在物為一曲。

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虛己以遊世,則汎應而曲當,故曰虛而不屈。迫而後動,則運量而不匱,故曰動而愈出。聖人出,應帝王,而無言為之累者,此也。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籥虛以待氣,氣至則嗚,不至則止。聖人之言似之。辮者之囿,言多而未免夫累,不如守中之愈也。慎汝內,閉汝外,收視反聽,復以見天地之心焉,此之謂守中。

谷神章第六

谷神不死,
有神則有盛衰,有數則有成壞,形數具而生死分,物之理也。谷應群動而常虛,神妙萬物而常寂,真常之中,與道為一,不麗於形,不墮於數,生生而不窮,如日月焉,終古不息,如維斗焉,終古不武,故云不死。

是謂玄牝。
萬物受命於無,而成形於有,谷之用無相,神之體無方,萬物所受命也。玄者天之色,牝者地之類,萬物所成形也。谷神以況至道之常,玄牝以明造物之妙。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莊子》曰:萬物有乎生,而莫見其根,有乎出,而莫見其門,而見之者,必聖人已。故於此明言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天地者,萬物之上下也,物與天地,本無先後,明大道之序,則有天地,然後有萬物。然天地之所從出者,玄牝是已。彼先天地生者,孰得而見之?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自本自根,自古以固存,不知其盡也。夫是之謂綿綿若存。茫然天造,任一氣之自運,倏爾地化,委衆形之自殖,乾以易知,坤以簡能,非力政也,何動之有?

天長地久章第七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天穹窿而位乎上,經為日月,緯為星辰,而萬物覆焉。地磅磚而位乎下,結為山嶽,融為川澤,而萬物載焉。萬物覆載於天地,天地無心於萬物,故天確然而常運,地險然而常處,所以能長且久也。天地有心於生物,則天俄而可度,其覆物也淺矣,地俄而可測,其載物也薄矣。。若是則有待也,而生烏能長生?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天運乎上,地處乎下,聖人者位乎天地之中。達而為三才者,有相通之腎用。辮而為三極者,有各立之體。交而為三靈者,有無不妙之神。然則天地之與聖人,咸得乎道,而聖人之所以治其身,亦天地已。故此章先言天地之不自生,而繼之以聖人甲不自有其身也。人皆取先,己獨取後,曰受天下之垢,是謂後其身。後其身,則不與物爭,而天下莫能與之爭,故曰後其身而身先。在塗不爭險易之利,冬夏不爭陰陽之和,外死生,遺禍福,而神未嘗有所困也,是謂外其身而身存。夫聖人之所以治其身者如此,况身外之事物乎?遭之而不違,過之而不守,體性抱神-以遊世俗之間。形將自正,物我為一,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此其效歟!

非以其無私耶,故能成其私。

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道者為之公,天地體道故無私,無私故長久。聖人體道故無私,無私故常存。自營為私,未有能成其私者也。

上善若水章第八

上善若水。
《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莊子曰:離道以善,善名既立,則道之體虧。然天一生水,離道未遠,淵而虛,靜而明,是謂天下之至精,故上善若水。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所惡,故幾於道。
融為雨露,萬彙以滋。凝為霜雪,萬寶以成。疏為江河,聚為沼沚;泉深海大,以汲以藏以裕。生殖萬物,皆往資焉而不匱。以利萬物,執善於此?善利萬物,萬物蒙其澤,受其施,而常處於柔弱不爭之地,納污受垢,不以自好,累乎其心,故於道為近。幾,近也。

居善地,
行於地中,流而不盈。

心善淵,

測之而益深,窮之而益遠。

與善仁,

兼愛無私,施而無擇。

言善信,
避礙而通諸海,行險而不失其信。

政善治,
污者潔之,險者夷之,順物之理,無容心焉,故無不治。

事善能,
因地而為曲直,因器而為方圓,趣變無常而常,可以為平,無能者若是乎?

動善時。
陽釋之而伴,陰凝之而冰,次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動而不括,宜其隨時而已。

夫惟不爭,故無尤矣。
聖人體道則治身,惟長久之存。兼善則利,處物不爭之地。莊子曰:有而為其易耶?易之者嗥天不宜。夫無為而寡過者,易;有為而無患者,難。既利物而有為,則其於無尤 也難矣。上善利物,若水之性,雖利物而不擇所利,不與物爭,而物莫能與之爭,故無尤矣。故曰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先。

持而盈之章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盈則溢矣,銳則挫矣,萬物之理,盈必有虧,不知持後以處先,執虛以馭滿,而湛溺滿盈之欲,是增傾覆之禍,故不如其已。物之變無窮,吾之智有盡,前識者道之華,愚之始也。揣物之情,而銳於進取,則智有時而困,可長保乎?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金玉富貴,非性命之理也,外物之不可恃而有者也。寶金玉者,累於物。累於物者,能勿失乎?故莫之能守。富貴而驕,則害於德。害於德者,能免於患乎?故自遺其答。聖人不拘一世之利,以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以為己處顯,夫豈金玉以為寶,富貴之足累乎?故至富國財并焉,至貴國爵并焉,其貴無敵,其富無倫,而道不渝。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功成者東,名成者虧,日中則反,月盈則食,物之理也。聖人睹成壞之相因,識盈虛之有數,超然自得,不累於物,無復驕盈之患,非知天者,孰能與此?故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四時之運,功成者去,是天之道。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能勿悔乎?伊尹曰:臣罔以寵利居成功。

載營魄章第十

載營魄,
魄,陰也,麗於體而有所止,故老氏於魄言營。魂,陽也,托於氣而無不之,故《易》於魂言遊。聖人以神御形,以魂制魄,故神常載魄而不載於魂,如車之運百物載焉,如時之行寒暑往焉。心有天遊,六徹相因,外天地,遺萬物,而神未嘗有所困也,豈復滯於魄哉?

抱一,能無離乎?

天一生水,於物為精。地二生火,於物為神。精神生於道,形本生於精,守而勿失,與神為一,則精與神合而不離。以精集神,以神使形‘以形存神,精全而不虧,神用而不竭,形生而不弊,如日月之麗乎天,如草木之麗乎土,未嘗離也。竊嘗申之,人之生也,因精集神,體象斯具,四達并流,無所不極,上際於天,下蟠於地,化育萬物,不可為象,其名為同帝。而世之愚者,役己於物,失性於俗,無一息之頃,內存乎神,馳無窮之欲,外喪其精,魂反從塊,形反累神,而下與萬物俱化,豈不惑焉?聖人則不然,載魄以通,抱一以守,體神以靜,形將自正,其神經乎太山而不變,處乎淵泉而不濡,孰知其所始,孰知其所終,故曰聖人貴精。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易》曰:乾,其靜也專。揚雄曰:和柔足以安物。靜而不雜之謂專,和而不革之謂柔,嬰兒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不藏是非美惡,故氣專而致柔。孟子曰: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心不足以專氣,則氣有蹶,趨之不正,而心至於僨驕而不可係。聖人虛己以遊世,心無使氣之強,則其靜而不雜,和而不暴,與嬰兒也奚擇?故曰能如嬰兒乎?孟子曰: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老氏之專氣,則曰政柔,何也?至剛以行義,致柔以復性,古之道衍,無乎不在。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聖人以此洗心,則滌除萬行而不有。以此退藏於密,則玄覽妙理而默識。若是者體純素而不累,過而弗悔,當而不自得也,何疵之有?

愛民治國,能無為乎?
以仁愛民,以智治國,施教化,修法則,以善一世,其於無為也難矣。聖人利澤施乎萬世不為愛人,功蓋天下似不自己,故無為也,用天下而有餘。

天門開闔,能無雌乎?

經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聖人體天道之變化,卷舒啟閉,不違乎時,柔剛微彰,惟其所用。然未嘗先人而常隨人,未嘗勝物而常下物,故天下樂推而不厭,能為雌,於是乎在。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聰明聖智,守之以愚,與此同義。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聖人存神知化,與道同體,則配神明,育萬物,無不可者。生之以遂其性,畜之以極其養。無愛利之心焉,故生而不有。無矜伐之行焉,故為而不恃。無刻制之巧焉,故長而不宰。若是者其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故曰是謂玄德。天道升于北,則與物辮。而玄者天之色也,聖人之於天道,降而為德,非玄不足以名之。

三十輻章第十-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有無一致,利用出入,是謂至神。有無異相,在有為體,在無為用,陰陽之運萬物之理也。車之用在運,器之用在盛,室之用在虛,妙用出於至無,變化藏於不累,如鑒無象,因物顯照,至人用心,每解乎此。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有則實,無則虛,實故具貌像聲色而有質,虛故能運量酬醉而不窮。天地之問,道以器顯,故無不廢有,器以道妙,故有叉歸無。木撓而水潤,火煥而金堅,土均而布,稼穡出焉,此有也,而人賴以為利。天之所以運,地之所以處,四時之所以行,百物之所以昌,孰尸之者?此無也。而世莫睹其述,故其用不匱。有無之相生,老氏於此三者,推而明之。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
目圍二焉,其見者性也,徹而為明則作哲,足以斷天下之疑。耳藏一焉,其聞者性也,徹而為聰則作謀,足以通天下之志。睹道之人,無形之上,獨以神視,無聲之表,獨以氣聽,而視聽有不待耳目之用者,曾何聲色之足蔽哉?世之人役耳目於外物之累,故目淫於五色,耳淫於五音,而
聰明為之衰,其於盲聾也何辮?

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

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五味,人之所同嗜也,而厚味實臘毒,故令人口爽。人之生也,形不盈仞,而心伴造化。聖人之心,動而緯萬方,靜而鑒天地。世之人從事於田獵,而因以喪其良心,不足以自勝,可不謂大哀也耶?

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利以養人,而貨以化之,故交利而俱瞻。聖人不貴難得之貨,不貴異物,賤用物,欲人之安其分而無所奪也。貴難得之貨,則至於决性命之情,而饕責富,何行之能守?故令人行妨。仲虺之稱湯曰:不殖貨利,孔子之謂子貢曰:賜不受命而貨殖焉。貨之妨行如此。

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八卦坤為腹,以厚載而容也。離為目,以外視而明也。厚載而容,則無所不受。外視而明,則有所不及。聖人以天下為度,故取此能容之腹,非事事而治之,物物而察之也。故去彼外視之目。《莊子》曰:賊莫大於德,有心而心有眼,故聖人去之。

寵辱章第十三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
寵者在下,貴者在上,居寵而以為榮,則辱矣。處貴而以為累,則患莫大焉。以富為是者,不能辭祿。以顯為是者,不能辭名。親權者,不能與人柄,操之則慄,拾之則悲,玆寵辱所以若驚歟?慘怛之疾,恬愉之安,時集於體,怵迫之恐,欣歡之喜,交溺於心,玆大患所以若身歟?

何謂寵辱?寵為下。
龍之為物,變化自如,不可制畜,可以覆焉,則志於豢養,有辱之道。古之善為士者,三旌之位,不足易其介,萬鐘之祿,不足遷其守。居寵而思危,在福而若坤,則何辱之有?貪夫位也,慕夫祿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得而不知喪,則人賤之矣。故受寵於人,則為下之道。

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軒冕在身,非性命之理也。物之儻來,寄也,寄之來不可拒,故至人不以得為悅。其去不可圉,故至人不以失為憂。今寄去則不樂,受而喜之,是以得失累乎其心,能勿驚乎?柳下惠為士師,三黜而不去,正考父三命,循牆而走,則異於此。

何謂貴大患若身?
據利勢,擅賞罰,作福威,天下畏之如神明,尊之如上帝,可謂貴矣。聖人則不以貴自累,故能長守貴而無息。譬如人身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智,通於大同,則無入而不自得也。世之人以物易性,故累物而不能忘勢,以形累心,故喪心而不能忘形,其患大矣。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人之生也百骸九竅六臟,賅而存焉,吾誰能為親,認而有之,皆惑也。體道者解乎此,故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孟子曰:夭壽不貳。顏子曰:回坐忘矣。夫死生亦大矣,而無變於己,况得喪禍福之所介乎?此古之至人所以不以利累形,不以形累心,視萬物與我,將擇焉而不可得,則吾身非吾有也。上與造物者遊,下與外死生齊終始者為友,吾有何患?且寵者世所榮也,而以為辱,貴者人所樂也,而以為患,蓋外物之不可恃也,理固然矣。誠能有之以無有,則雖寵而不辱,雖貴而無患。伊尹之不以寵利居成功,堯之不以位為樂,幾是已。

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
天下,大器也,非道莫運;天下神器也,非道莫守。聖人體道,故在宥天下,天下樂推而不厭。其次則知貴其身而不自賤以役於物者,若可寄而已;知愛其身而不自賤以困於物者,若可托而已。故曰道之真以治身,緒餘以為國家,土直以治天下,世俗之君子,乃危身棄生以殉物,豈不悲夫?

視之不見章第十四

視之不見名曰夷,
目主視,視以辮物,夷則平而無辮,非視所及,故名曰夷。太易未見,氣是已。

聽之不聞名曰希,
耳主聽,聽以察物,希則概而有間,非聽所聞,故名曰希,大音希聲是已o

傳之不得名曰微。
微乎微乎,至於無形,孰得而搏之?大象無形是已。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
太易未判,孰分高下?大音希聲,孰辮清濁?大象無形,孰為巨細?目無所用其明,耳無所施其聰,形無所竭其力,道之全體於是乎在。窮之不可究,探之不可得也。氣形質具而未相離,故混而為一。雖然,既已為一矣,且得無言乎?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形而上者,陰陽不測,幽而難知,玆謂至神,故不皦。繳,言明也。形而下者,一陰一陽,辮而有數,玆謂至道,故不昧。昧,言幽也。《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道之體,若晝夜之有經,而莫測其幽明之故,豈貌像聲色,可得而形容乎?

故復歸於無物。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恍惚。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恍兮惚,其中有物,惚兮恍,其中有象。猶如太虛含蓄萬象,而不睹其端倪。猶如一性靈智自若,而莫究其運用,謂之有而非有,謂之無而非無。若日月之去人遠矣,以鑒燧求焉,而水火自至。水火果何在哉?無狀之狀,無物之象,亦猶是也。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其始無首,其卒無尾,故迎之隨之,有不得而見焉。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一陰一陽之謂道,師天而無地者,或蔽於道之動而憑其強陽。師陰而無陽者,或溺於道之靜而止於枯槁。為我者廢仁,為人者廢義,豈古之道哉?古之道不可致詰而非有,是謂恍惚而非無。執之以御世,則變通以盡利,鼓舞以盡神,而無不可者,道之大常,無易於此,所謂自古以固存者歟?故曰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古之善為士章第十五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
古之士則與今之士異矣,善為士則與不善為士者異矣。故微則與道為一,妙則與神同體,玄有以配天,通有以兆聖,而藏用之深,至於不可測。《書》曰:道心惟微,則微者道也。《易》曰: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則妙者神也。《易》曰:天玄而地黃,則玄者天之色。《傳》曰:事無不通之謂聖,則通者聖之事。水之深者,可測也。穴之深者,可究也。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名實不入而機發於踵,其藏深矣,不可測究。列御寇居鄭圃四十年,人無識者。老子謂孔子曰: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其謂是歟?

夫惟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天之高,不可俄而度也;地之厚,不可俄而測也。曰圓以覆,曰方以載者,擬諸其容而已。強為之容,豈能真索其至?

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
豫者,圖息於未然。猶者,致疑於已事。古之體道者,以內遊為務,不以通物為樂,恐懼修省,不得已而後應,若冬涉川,守而不失已。若畏四鄰,《易》所謂以此齋戒者是也。

儼若容。
《語》曰:望之儼然,《記》曰:儼若思,《莊子》曰:物無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全德之人,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故其狀義而不朋。

涣若冰將釋,

水凝而為冰,冰釋而為水,其實一體。蔽於執一者,如水之凝,通於大同者,如冰之釋。《易》曰:涣,離也。遺物離人而無所繫較,所以為涣。

敦兮其若樸,
敦者,厚之至。性本至厚,如木之樸,未散為器。

曠兮其若谷,
曠者,廣之極,心原無際,如谷之虛,受而能應。

渾兮其若濁。
不劇彫以為兼,不矯激以為異,渾然而已,故若濁。與修身以明污者異矣。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
有道之士,即動而靜,時騁而要其宿;定而能應,至無而供其求。故靜之徐清,而物莫能濁;動之徐生,而物莫能安。《易》曰:來徐徐,徐者,安行而自適之意。至人之用心,非以靜止為善,而有意於靜。非以生出為功,而有為於生也。因其固然,付之自爾,而無怵迫之情,遑遽之勞焉,故曰徐。靜之徐清,萬物無足以鏡其心,故孰能濁?動之徐生,萬物無足以係其慮,故孰能安。安有止之意,為物所係,則止矣,豈能應物而不傷?

保此道者,不欲盈。
有積也,故不足。無藏也,故有餘。至人無積,亦虛而已。保此道而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者,亦已小矣,故不欲盈。經曰: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

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
有敝故有新,有成故有壞。新故相代,如彼四時,成壞相因,如彼萬物。自道而降麗於形數者,蓋莫不然。惟道無體,虛而不盈,故能敝能新,能成能壞,超然出乎形數之外,而未常敝,未常壞也。故曰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木始榮而終悴,火初明而末熄,以有新也,故敝隨之。日中則反,月滿則虧,以有成也,故壞繼之。有道者異乎此。

致虛極章第十六

致虛極,守靜篤。
莫貴乎虛,莫善乎靜,虛靜者,萬物之本也。虛故足以受群實,靜故足以應群動。極者,衆會而有所至。篤者,力行而有所至。政虛而要其極,守靜而至於篤,則萬態雖雜,而吾心常徹,萬變雖殊,而吾心常寂。此之謂天樂,非體道者,不足以與此。

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
萬物之變,在道之末,體道者,寓乎萬物之上焉。物之生,有所乎萌也,終有所乎歸。方其并作而趨於動出之塗,吾觀其動者之必靜,及出者之必復,而因以見天地之心,則交物而不與物俱化,此之謂觀其復。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芸芸者,動出之象。萬物出乎震,相見乎離,則芸芸并作,精華發外。說乎兌,勞乎坎,則去華就實,歸其性宅。命者,性之本,而性其根也。精者,神之母,而神其子也。精全則神王,盡性則至於命。

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留動而生物,物生成理謂之形,形體保神,各有儀則,謂之性。未形者有分,且然無問,謂之命。命亘古今而常存,性更萬形而不易,全其形生之人去智與?故歸於寂定,則知命之在我,如彼春夏復為秋冬。體性抱神,中以自考,此之謂復命。

復命曰常,
常者,對變之詞,復命則萬變不能遷,無間無歇,與道為一,以挈天地,以襲氣母。

知常曰明。
知道之常,不為物遷,故六徹相因,足以鑒天地,足以照萬物。

不知常,妄作凶。
聖人知道之常,故作則契理,每與吉會。不知常者,隨物轉徙,觸塗自患,故妄見美惡,以與道違,妄生是非,以與道異,且不足以固其命,故凶。《易》曰:復則不妄,迷而不知復,此妄也已。

知常容,
知常,則不藏是非美惡,故無所不容。

容乃公,
無容心焉,則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何私之有?

公乃王,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故天下樂推而不厭。

王乃天,天乃道,
通天地人而位乎天地之中者,王也。一而大在上而無不覆者,天也。天地人莫不由之者,道也。盡人則同乎天,體天則同乎道。

道乃久,沒身不殆。
道者萬世無弊,庶物得之者昌,關百聖而不窮,蔽天地而不息,故沒身不殆。殆近凶,幾近吉,不殆則無妄作之凶,非知常者無與。

太上章第十七

太上,下知有之。

在宥天下,與一世而得淡泊焉。無欣欣之樂,而親譽不及。無悴悴之苦,而畏侮不至。莫之為而常自然,故下知有之而已。

其次,親之譽之。
澤加於民,法傳於世,天下愛之若父母,故親之。貴名起之如日月,故譽之。此帝王之治,親譽之進彰,而大同之道虧矣。《莊子》曰:舜有羶行,百姓悅之。詩於靈臺,所以言文王之民始附也。

其次,畏之侮之。
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故畏之。舉天下以賞,其善者不勸,舉天下以罰,其惡者不沮。諸侯有問鼎大小輕重如楚子者,陪臣有竊寶玉大弓如陽虎者,此衰世之俗,故侮之。

故信不足焉,有不信。
附離不以膠漆,約束不以纏索,此至信也。商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會而民始疑,信不足故也。太上下知有之,則當而不知以為信,其次畏之侮之,則知詐頜滑機變之巧生,而有不信者矣。

猶兮其貴言。

以道觀言,而天下之君正,則言豈可易哉?戒慎而弗敢輕也。故言而世為天下道行,言自為而天下化。

功成事遂,百姓皆曰我自然。
帝王之功,聖人之餘事也。使民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而餘事足以成帝王之功。然謂我自然而已,曰帝力何有於我哉?此之謂太上之治。

大道廢章第十八
大道廢,有仁義。
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仁以立人,義以立我,而去道也遠矣。韓愈不原聖人道德之意,乃以謂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老子之小仁義,其所見者小也,莊子所謂蔽蒙之民。

智慧出,有大偽。
民知力竭,則以偽繼之。

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名生於不足故也。莊子曰:孝子不諛其親,忠臣不餡其君,臣子之盛也。

絕聖棄智章第十九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道與之性,一而不雜,離道為德,是名聖智。聖智立,而天下始有喬詰卓摯之行,驚愚而明污,譽堯而非,桀,則聖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絕而棄之,與道同體,則各安其性命之情,其利博矣。

絕仁棄義,民復孝慈。

孝慈,天性也。整躉為仁,踶跂為義,而以仁義易其性矣。絕仁棄義則民將反其性而復其初,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其於孝慈也何有?

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為機變之巧者,無所用恥。有欲利之心者,不顧其義,是皆穿寄之類也。

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

先王以人道治天下,至周而彌文,及其弊也,以文滅質,文有餘而質不足,天下舉失其素樸之真,而日淪於私欲之習。老氏當周之末世,方將松其弊而使之反本,故攘棄仁義,絕滅禮學,雖聖智亦在所擯。彼其心豈真以仁義聖智為不足以治天下哉?先王之道若循環,救文者莫若質,故令有所屬,謂見素抱樸,少私寡欲也。

見素,
《語》曰:繪事後素,素未受色,見素則純粹而不雜。

抱樸,
經曰:樸散則為器,樸未嘗斷,抱樸則靜一而不變。莊子曰: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

少私寡欲。
自營為私,而養心莫善於寡欲。少私寡欲,則定乎內外之分,辨乎真偽之歸,德全而性復,聖智之名泯矣。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絕學無憂。

學以窮理,方其務學以窮理,思慮善否,參稽治亂,能勿憂乎?學以政道,見道而絕學,損之又損之,以至於無為而無不為,則任其性命之情,無適而不樂,故無憂。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
唯阿同聲,善惡一性,小智自私,離而為二,達人大觀,本實非異,聖人之經世,在宗廟朝廷,與大夫言,不齊如此,遏惡揚善,惟恐不至,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故也。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者,道也。吉凶與民同患者,事也。體道者無憂,涉事者有畏。人之所畏,而不知為之戒,能無息者鮮矣。故君子以恐懼修省。《詩》曰:畏天之威。

荒兮其未央哉。

世故之萬變紛糾而不可治,難終難窮,未始有極,所謂善惡特未定也,惟達者知通為一。

衆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

凡物以陽熙,以陰凝,熙熙者,敷榮外見之象。衆人失性之靜,外遊是務,如悅厚味以養口體,如睹高華以娛心志,耽樂之徒,去道彌遠。

我獨怕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
經曰:復歸於嬰兒,莊子曰:不至乎孩而始誰?嬰兒欲慮未萌,疏戚一視,怕兮靜止,和順積中,而英華不兆於外,故若嬰兒之未孩。

乘乘兮若無所歸。
《易》曰:時乘六龍以御天。乘乘者,因時任理而不倚于一偏,故若無所歸。

衆人皆有餘,
或問衆人曰:富貴責生而慕利者,奢泰之心勝,而損約之志微,故皆有餘。其在道曰餘食贅行。

我獨若遺。

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

我愚人之心也哉,純純兮。

孔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純純兮,天機不張而默與道契,玆謂大智。

俗人昭昭,我獨若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

同乎流俗,則昭昭以為明,而其明也小。察察以為智,而其智也鑿。遺物離人而傲倪於一世之習,則昏然若亡而存,悶然若鈍而利,世俗豈得而窺之?

澹兮其若海,
淵靜而性定,道之全體。

飂兮似無所止。
變動而不居,道之利用。

衆人皆有以,我獨頑且鄙。
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衆人皆有以,是謂有用之用。我獨頑且鄙,是謂無用之用。傳曰:心不則德義之經為頑。古者謂都為美,謂野為鄙。頑則不飾智,鄱則不見美,神人以此不材。

我獨異於人,而貴求食于母。
嬰兒慕駒犢從,惟道之求而已。夫道生之畜之長之育之,萬物資焉,有母之意。惟道之求此,所以異於人之失性於俗。

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經卷之一竟
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經卷之二

道經下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

一陰一陽之謂道,物得以生謂之德。道常無名,豈可形容?所以神其德。德有方體,同焉皆得,所以顯道,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故惟道是從。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
道體至無而用乃妙,有所以為物,然物無非道。恍者,有象之可况。惚者,有數之可推。而所謂有者,疑於無也。故曰道之為物。

惚兮恍兮,中有象焉。恍兮惚兮,中有物兮。
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物,惚恍之中,象物斯具,猶如大空變為雷風,猶如大塊化為水火,以成變化,以行鬼神,是謂道妙。

窈兮冥兮,中有精兮。

窈者,幽之極。冥者,明之藏。窈冥之中,至陰之原,而天一所兆,精實生焉。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
精者,天德之至,正而不妄,故曰甚真。一而不變,故云有信。且然無間,故其名不去。

以閱衆甫,吾何以知衆甫之然哉?以此。
衆甫之變,日逝而不停。甚精之真,常存而不去。聖人貴精,故能閱衆甫之變,而知其所以然。無思也而寂然,無為也而不動,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思為之端起,而功業之逃著,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于此?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曲則全,
與物委蛇而同其波,故全其形生而不虧。《莊子》曰:外曲者與人為徒。

枉則直。
遺佚而不怨,阮窮而不憫,故內直而不失其正。《易》曰:尺蠖之屈,以求信也。

窪則盈,

無藏也,故有餘。

弊則新。
冬閉之不固,則春生之不茂。

少則得,多則惑。
道要不煩,聞見之多,不如其約也。以支為旨,則終身不解,玆謂大惑。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惟天下之至精,能為天下之至神。聖人抱一以守,不搖其精,故言而為天下道,動而為天下則。

不自見故明,
不蔽于一己之見,則無所不燭,故明。

不自是故彰。
不私于一己之是,而惟是之從,則功大名顯,而天下服,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書》曰: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

不自矜故長。

《書》曰: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人皆取先,己獨處後,曰受天下之垢。若是者常處於不爭之地,孰能與之爭乎?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聖人其動若水以交物,而不虧其全,其應若繩以順理,而不失其直,知窪之為盈,無亢滿之累,知弊之為新,無夸耀之迹,若性之自為而不知為之者。致曲而已,故全而歸之,可以保身,可以盡年,而不知其盡也。是謂全德之人,豈虛言哉?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希言自然。
希者,獨立於萬物之上而不與物對,列子所謂疑獨者是也。去智與故,循天之理,而不從事於外,故言自然。

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瓦於人乎?

天地之造萬物,風以散之,委衆形之自化,而雨以潤之,任萬物之自滋,故不益生,不勸成,而萬物自遂於天地之間,所以長且久也。飄驟則陰陽有繆戾之患,必或使之,而物被其害,故不能久。

故從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希則無所從事,無聲之表,獨以性覺,與道為一而不與物共,豈德之可名,失之可累哉?惟不知獨化之自然,而以道為難知,為難行,疑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乃始苦心勞形而從事於道,或倚於一偏,或蔽於一曲,道術為天下裂。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而不自得其得,則其得之也,適所以為失歟?

信不足,有不信。
信則不妄,妄見真偽,以道為真,以物為偽,則於信為不足,故有不信。惠施、韓非之徒,皆原於道而失之也遠,信不足故也。

跛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
跂而欲立,跨而欲行,違性之常,而冀形之適,難矣。以德為循,則有足者皆至。

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在道也,曰餘食贅行。
自見則智不足以周物,故不明。自是則仁不足以同衆,故不彰。有其善,喪厥善,故無功。矜其能,喪厥功,故不長。道之所在,以深為根,以約為紀,泰色淫志,豈道也哉?故於食為餘,於行為贅。

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也。
侈於性則盈,天之所虧,地之所變,人之所惡也,故有道者不處。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氣形質具而未相離,日渾淪,合於渾 淪則其成不虧,《易》所謂太極者是也。天地亦待是而後生,故云先天地生。然有生也而非不生之妙,故謂之物。

寂兮寥兮,
寂兮寥兮,則不涉於動,不交於物,湛然而已。

獨立而不改,
大定持之,不與物化,言道之體。

周行而不殆,
利用出入,往來不窮,言道之用。

可以為天下母。
萬物恃之以生。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滋,滋而後有數。名生於實,實有數焉,字者滋而已。道常無名,故字之大者對小之稱,故可名焉。道之妙,則小而幽,道之中,則大而顯。

大曰逝,
運而不留故曰逝。

逝曰遠,

應而不窮故曰遠。

遠曰反。

歸根曰靜,靜而復命,故曰反。道之中體,方名其大,則遍覆包含而無所殊易,所謂以言乎遠則不御也。動者靜,作者息,則反復其道,不離於性,《易》所謂以言乎邇則靜而正也。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道覆載天地者也,天無不覆,地無不載,王者位天地之中,而與天地參,故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王處一焉。
自道而降,則有方體,故云域中。靜而聖,動而王,能貫三才而通之人道,於是為王。故與道同體,與天地同功,而同謂之大。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謂王也,天不產而萬物化,地不長而萬物育,帝王無為而天下功,其所法者,道之自然而已。道法自然,應物故也。自然非道之全,出而應物,故降而下法。

重為輕根章第二十六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

重則不搖奪而有所守,故為輕根,靜則不妄動而有所制,故為躁君。靜重以自持,則失之者鮮,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是以履畏塗而無患。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榮觀在物,燕處在身,身安然後物可樂。

如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
天下,大物也,有大物者,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故不可以身輕天下。

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不重則不威,故失臣。不倡而和,則犯分,故失君。

善行章第二十七

善行無轍迹,
所存者神,所過者化,故無轍迹。

善言無瑕謫,
和以天倪,因以曼衍,故無瑕謫。言行之大,始於擬議,而終於成變化。惟聖人為能善其言行,而成變化之妙。故行無轍進之可尋,言無瑕謫之足累。

善計不用籌算,

通於一,萬事畢,况非數者乎?故不用籌算,而萬殊之變,若數一二。

善閉無關槍而不可開,
塗鄰守神,退藏於密。

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待繩約而固者,是削其性也。或不言而飲人以和,與人并立,而使人化,則不約而固,孰能解之?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善者道之繼,冥於道則無善之可名。善名立則道出而善世。聖人體道,以濟天下,故有此五善,而至於人物無棄。然聖人所以愛人利物,而物遂其生,人樂其性者,非意之也。反一無進,因其常然而已。世喪道矣,天下舉失其恬淡寂常之性,而日淪於憂息之域,非聖人其孰救之?

是謂襲明。
襲者不表而出之,襲明則光矣而不耀。

故善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

資以言其利,有不善也,然後知善之為利。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
天下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善與不善,彼是兩忘,無容心焉,則何貴愛之有?此聖人所以大同於物。

雖智大迷?是謂要妙。
道之要妙,不睹衆善,無所用智,七聖皆迷,無所問塗,義協于此。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雄以剛勝物,雌柔靜而已。聖人之智,知所以勝物矣,而自處於柔靜,萬物皆往,資焉而不匱,故為天下谿。谿下而流水所赴焉,蓋不用壯而持之以謙,則德與性常合而不離,是謂全德,故曰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氣和而不暴,性醇而未散,嬰兒也。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武,復歸於無極。

白以况德之著,黑以况道之復。聖人自昭明德,而默與道會,無有一疵,天下是則。是效樂推而不厭,故為天下式。正而不妄,信如四時,無或差武,若是者難終難窮,未始有極也。故曰常德不武,復歸於無極。《書》於《洪範》言王道,曰歸其有極,老氏言為天下式,曰復歸於無極。極,中也。有極者,德之見於事,以中為至。無極者,德之復於道,不可致也。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性命之外,無非物也。世之人以得為榮,以失為辱,以泰為榮,以約為辱。惟聖人為能榮辱一視,而無取舍之心。然不志於期費,而以約為紀,亦虛而已,故為天下谷。谷,虛而能受,應而不藏,德至於此,則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故曰常德乃足。樸者道之全體,復歸於樸,乃能備道。夫孤寡不穀,而王公自以為稱,故抱樸而天下賓。

樸散則為器,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有形名焉,有分守焉,道則全,天與人合而為一,器則散,天與人離而為二。

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道之全,聖人以治身。道之散,聖人以用天下。有形之可名,有分之可守,故分職率屬,而天下理。此之謂官長。《易》曰: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與此同義。

故大制不割。
化而裁之,存乎變,刻雕衆形,而不為巧。

將欲章第二十九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者,吾見其不得已。
天下,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明乎物物者之非物,而無以天下為者,若可以寄托天下。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則用智而恃力,失之遠矣。是以聖人任道化而不尚智力,秦失之強,殆謂是歟!

天下神器,

制於形數,囿於方體,而域於覆載之兩間,器也。立乎不測,行乎無方,為之者敗,執之者失,故謂之神器。

不可為也。
宰制萬物,役使群動,必有不器者焉,然後天下洽。故曰上必無為而用天下。

為者敗之,
能為而不能無為,則智有所困。莊子曰:多知為敗。

執者失之。
道之貴者時,執而不化,則失時之行,是謂違道。

故物或行或隨,或噓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

萬物之理,或行或隨,若日月之往來。或噓或吹,若四時之相代。或強或贏,若五行之王廢。或載或隳,若草木之開落。役於時而制於數,固未免乎累,惟聖人為能不累於物,而獨立於萬物之上。獨往獨來,是謂獨有。獨有之人,是謂至貴。故運神器而有余裕,物態不齊,而吾心常一。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聖人睹萬物之變遷,知滿假之多累,故無益生,無侈性,無泰至,遊乎券內而已。若是則豈有為者之敗,執者之失乎?故日繁文飾貌無益於治。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
三軍五兵之運,德之末也。末者,古人有之而非其所先。以道佐人主者,務本而已,故不以兵強天下。

其事好還。
孟子所謂反乎爾者。

師之所處,刑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下奪民力,故荊棘生焉。上違天時,故有凶年。《詩》曰:綏萬邦,屢豐年。綏萬邦,則人和矣,人和則天地之和應。

故善者果而已矣,不敢以取強焉。

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見功多者,聖人之道。以強勝人,是謂凶德,故師克在和不在衆。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
綠於不得已之類,聖人之道,故師以中而吉,以正而無咎,不得已而後應,功求成而已。自矜則不長,自伐則無功,自驕則不足觀也已。體此四者,所以成而勿強。

物壯則老,
夏長秋殺之化可見已。

是謂非道,
道無終始,不與物化。

非道早已。
外乎道,則有壯老之異。

夫佳兵章第三十-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另外而非難
吉事有祥,兵,凶器也,故曰不祥。兵戢而時動,有道者耀德不觀兵,故不處。

是以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左為陽而主生,右為陰而司殺,陽為德,陰為刑,君子貴德而畏刑,故曰非君子之器。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故不美也。若美必樂之。樂之者,是樂殺人也。
禁暴救亂,逼而後動,故不得已。無心於勝物,故日恬淡為上。無心於勝物,則兵非所樂也,故不美。

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國君好仁,天下無敵。安其危而利其首,樂其所以亡者,怨之所歸,禍之所集也。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是以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言居上勢則以喪禮處之。殺人衆多,以悲哀泣之。戰勝,以喪禮處之。
《易》以師為毒天下,雖戰而勝,又有被其毒者,故居上勢與戰勝者,以喪禮處之。

道常無名章第三十二

道常無名。

道者,天地之始,豈得而名?

樸雖小,天下莫能臣。

樸以喻道之全體,形名而降,大則制小,道之全體,不離於性,小而辨物,莊周所謂其有真君存焉。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
道足以為物之主,則物將自賓。莊子日:素樸而民性得矣,服萬物而不以威刑,幾是已。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

純素之道,守而勿失,匪特物將自賓,上際於天,下蟠於地,上下與天地同流,則交通成和,而萬物咸被其澤。甘露者,天地之和氣。《傳》曰:帝王之德,上及太清,

下及大寧,中及萬靈,則甘露降。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大道之序,五變而形名可舉,有形之可名,則道降德衰,澆淳散樸,而莫之止。世之化人,蒿目而憂世之患,不仁之人,次性命之情,而饕貴富。聖人不然,始制有名,

則不隨物遷,澹然自足,孰能危之?故云知止不殆。

譬道之在天下,由川各之與江海也。

天下,一性也。道之在天下,以性而合,由川谷之與江海,以水之聚,同焉者得,類焉者應,聖人之臨蒞,何為哉?因性而已矣。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知人者智,

《傳》曰:智如目也,能見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見其睫。察人之邪正,若辨白黑,是智之事知人而已。

自知者明。

《易》曰:復以自知,《傳》曰:內視之謂明,智以知人,則與接為構,日以心鬨,復以自知者,靜而反本,自見而已,天地之鑒也,萬物之照也。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至人尚德而不尚力,務自勝而不務勝人。智者詐愚,勇者若怯,此勝人也。而所恃者力。勝己之私,以直養而無害者,自勝也。出則獨立不懼,處則逐世無悶,無往而不

勝,所以為強。

知足者富,
有萬不同之謂富,知足者務內遊而取足於身,萬物皆備,國財并焉。

強行者有志。
自強不息,斯志於道。

不失其所者久,
立不易方,故能久於其道。與時推移,與物轉徙者,可暫而已。

死而不亡者壽。
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歸,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聖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死之未始異於生,故其形化,其神不亡,與天地并,而莫知其極,非壽而何?此篇之義,始於知人,所以窮理,中於知足,所以盡性,終於不亡,所以至於命,則造化在我。非夫無古無今,而入於不死不生,孰能與此?

大道汎兮章第三十四

大道汎兮,其可左右。

汎然無所繫較,故動靜不失,往來不窮,左之右之,而無不可。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不居。
往者資之,求者與之,萬物自形自化,自智自力,而不尸其功。譬彼四時,功成者去。

衣被萬物而不為主,故常無欲,可名於小矣。萬物歸焉而不知主,可名於大矣。
道復於至幽則小,而與物辨;顯於至變則大,而與物交。與物辨,故常來台開無欲,與物交,故萬物歸焉。覆露乎萬物而不示其宰制之功,故不為主。鼓舞乎群眾,而莫窺其歸往之進,故不知主。夫道非小大之可名也,云可名者,道之及乎物爾。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故業大而富有,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謂聖。夫大而能化,則豈有為大之累,所以能成其大。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執大象,天下往。

象如天之垂象,無為也,運之以健,無言也,示之以文。聖人之御世,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而民歸之如父母,故曰執大象,天下往。

往而不害,
陰陽和靜,鬼神不擾,群生不傷,萬物不夭,民雖有知,無所用之,何害之有?

安平泰。
安則無危亡之憂,平則無險陂之患,泰者通而治也。

樂與餌,過客止。
悅聲與味者,世之人累乎物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結之,故止。

道之出言,淡乎其無味。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可既。
味之所味者嘗矣,而味味者未嘗呈,故淡乎其無味。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嘗顯,故視之不足見。聲之所聲者聞矣,而聲聲者未嘗發,故聽之不足聞。若是者,能苦能甘,能玄能黃,能官能商,無知也而無不知也,無能也而無不能也,故用之不可既。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陰陽相照,相蓋相治,四時相代,相生相殺,萬物之理,人倫之傳,其斂散也,其盛衰也,其憤起也,其虧盈也,幾常發於至微而莫睹其朕,惟研幾之聖人得先見之吉,賢者殆庶幾而已。陽盛於夏,而陰生於午,陰凝於冬,而陽生於子。句踐欲弊吳,而勸之伐齊,智伯欲襲仇由,而遺之廣車。此聖人所以履霜而知堅冰之至,消息滿虛,不位乎其形,故勇者不能弱,智者不能奪。

是謂微明。
其未兆為微,而其理為甚著,揚雄曰:水息淵,木消枝,賢人睹而衆莫知。

柔之勝剛,弱之勝強。

積衆小不勝為大勝者,惟聖人能之。經曰: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先。《莊子》外篇論夔蛇風之相憐曰:指我則勝我,猶我則勝我,而折大木,輩大屋者,惟我能也。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淵者,魚之所以藏其身,利器者,國之所以制人。吞舟之魚,碭而失水,則蟻能苦之,故不可脫於淵。君見賞則人臣用其勢,君見罰則人臣乘其威,賞罰者,治之具,且不可示,况治之道乎?聖人所以操利器而不示,非用其強也,蓋有妙道焉。能窮海內而無智名,威服萬物而無勇功,不嶄於勝物,而得常勝之道。陽開忽陰閉,變化無窮,馭群臣,運天下,而莫之測,故制人而不制於人。本在於上,要在於主,而天下治。

道常無為章第三十七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

鎰水之與形接也,不設智故,而物之方圓曲直不能逃也。侯王守道以御世,出為無為之境,而為出於無為,化貸萬物,而萬物化之,若性之自為,而不知為之者,故曰自化。

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

《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民惟上之從化,而欲作則離道以善,險德以行,將去性而從心,不足以定天下,惟道無名,樸而未散,故作者鎮焉。救催者莫若忠,為是故也。

無名之樸,亦將不欲。
季真之莫為,在物一曲,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者。雖然,寡能備天地之體,故亦將不欲,此老氏所以松其惑,解其蔽。

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
水靜則平中準,大匠取法焉。不欲以靜,則不失其正,先自正矣,故天下將自正。《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乾道變化,則無為也,各正性命,則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也。以道治天下,至於各正性命,此之謂治之至。

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經卷之二竟

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經卷之三

德經上

道無方體,德有成虧,合於道則無德之可名,別於德則有名之可辨,仁義禮智,隨量而受,因時而施,是德而已。體道者異乎此,故列於下經。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物得以生謂之德,同焉皆得,默與道會,過而不悔,當而不自得也,是謂不德。孔子不居其聖,而為聖之時,乃所以有德。

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認而有之,自私以失道,何德之有?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不行而至,上德也。

下德為之,而有以為。

不思則不得,不勉則不中,不行則不至,下德也。德有上下,此聖賢之所以分歟?離形去智,通於大同,仁義禮智,蓋將簡之而弗得,故無以為。屈折禮樂,吁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故有以為。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堯舜性之仁,覆天下而非利之也,故無以為。

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列敵度宜之謂義,以立我以制事,能無為乎?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仍之。

禮以交物,以示人以節文仁義,其用多矣。莫先施報而已,施之盡而莫或報之,則忿爭之心生,而乖亂之變起。春秋之時,一言之不憐,一拜之不中,兩國為之暴骨,則攘臂而仍之,尚其息之小者。聖人厚於仁而薄於義,禮以履之,非所處也。故上仁則同於德,上義則有以為,上禮則有莫之應者。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

道不可致,故失道而後德。德不可至,故失德而後仁。仁可為也,則為近乎義,故失仁而後義。義可虧也,虧則飾以禮,故失義而後禮。至於禮則離道滋遠,而所失滋衆矣。凡物不并盛德是也。理相奪予,威德是也。實厚者貌薄,父子之禮是也。由是觀之,禮繁者實必衰也,實衰則偽繼之,而爭亂作,故曰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

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也。

道降而出出而生智,以智為鑿,揣而銳之,敝精神而妄意度,玆謂前識。前識則徇末而忘本,故為道之華心勞而智益困,故為愚之始。億則屢中,此孔子所以惡子貢。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

在彼者,道所去,在此者,道所尚。道所尚則厚而不薄,實而無華,非夫智足以自知,返其性本而不流於事物之末習,其孰能之?《易》曰敦復無悔,中以自考也。敦者,厚之至也。人生而厚者,性也。復其性者處其厚而已,此大丈夫所以備道而全德。

昔之得-章第三十九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王侯得一以為天下正。其致

《莊子》曰,通於一,萬事畢。致一則不貳,抱一則不離,守一則不遷。能知一,則無一之不知,不能知一,則無一之能知。昔之得一者,體天下之至精,物無得而耦之者,故確然乎上者,純粹而不雜。障然乎下者,靜止而不變。至幽而無形者,神也得一則不昧,至虛而善應者,谷也得一則不窮,萬物以精化形,故得一以生,侯王以獨制衆,故得一以為天下正。自天地以至於侯王,雖上下异位,幽明散殊,而天之所以清,地之所以寧,侯王之所以為天下正,非他求而外鑠也。一以致之而已,故曰其政之一也。

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發,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為正而貴高將恐蹶。

天職生覆,地職形載,裂則無以覆,發則無以載。神依人而行者也,歇則無以示。谷受而不藏者也,竭則莫之應。聚則精氣成物,得一以生故也。散則遊魂為變,失一以滅故也。惟正也,故能御萬變而獨立於萬物之上,無以為正而貴高,將不足以自保,能無蹶乎?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賤者,貴之所恃以為固,下者,高之所自起。世之人睹其末,而聖人探其本,世之人見其成,而聖人察其微,故常得一也。

是以侯王自稱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邪,非乎?
孤寡不穀,名之賤者也,而侯王以為稱,知所本而已。侯王所以貴高而不廈,其以此乎?

故致數譽無譽。

自高以勝物,自貴以賤物,強而不知守以柔,白而不知守以黑,以求譽於世,而致數譽,則過情之譽暴集,無實之毀隨至,所以無譽。

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玉貴而石賤,一定而不變,聖人乘時任物,無所底滯,萬變無常,而吾心常一,是真得一者也,故不可得而貴賤。孟子曰:所惡乎執一者,謂其執一而廢百也。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非知化之聖不能及此,是謂上德。

反者道之動章第四十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天下之理,動靜相因,強弱相濟,夫物芸芸,各歸其根,則已往而返復乎至靜,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動無非我,故曰反者道之動。柔之勝剛,弱之勝強,道之妙用,實在於此。《莊子》曰:積衆小不勝為大勝者,惟聖人能之,故云弱者道之用。四時之行,斂藏於冬,而蕃鮮於春。水之性至柔也,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先,其此之謂歟?然則有無之相生,若循環然,故無動而生有,有極而歸無,如東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無也。彼蔽於莫為,溺於或使,豈道也哉?

上士聞道章第四十一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士志於道者也,上士聞道,真積力久,至誠不息。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
中士則有疑心焉。疑心生則用志分,其於道也,一出焉,一入焉。

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
下士則信不足,以守智不足與明也,故笑。夫道無形色聲味之可得,則其去耳目鼻口之所嗜也遠矣。莊子曰大聲不入於俚耳,高言不止於衆人之心。

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
若日月之光,照臨下土者,明也。豐智原而不示,襲其光而不耀,故若昧。

夷道若纇,

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

進道若退。

顏淵以退為進,莊子以謂坐忘。

上德若谷,
虛而能應,應而不竭,虛而能受,受而不藏,經曰為天下谷,常德乃足。

大白若辱,
滌除玄覽,不睹一疵,大白也。處衆人之所惡,故若辱。

廣德若不足,
德無不容,而不自以為有餘,故若不足。秋水時至,河伯自喜,所以見笑於大方之家。

建德若偷,
聖人躊躇以興事,以每成功。

質真若渝。
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日白乎?涅而不緇。

大方無隅,
大方者,無方之方也。方而不割,故無隅。

大器晚成,

大器者,不器之器也。不益生,不助長,故晚成。

大音希聲,

動於無方,而感之斯應,故希聲。

大象無形。
托於窈冥,而視之不得見,故無形。

道隱無名,夫惟道,善貸且成。
自明道至於大象,皆道也。道之妙不可以智索,不可以形求,可謂隱矣。欲明之而不可得也,聖人得也道,故予而不費,應而不匱,曲成萬物,未嘗擅而有之,亦且而已。道之體,隱乎無名而用,乃善貸且成,故勤而行之,則造乎不形,而止乎無所化。其餘事猶足為帝王之功,傳曰:學始乎為士,終乎為聖。

道生-章第四十二

道生一,
泰初有無無,有無名,一之所起。

一生二,
天一而地二,次之水生而火次之,精具而神從之。

二生三,

一與言為二,二與一為三。

三生萬物。

天肇一於北,地耦一於南,人成位為三,三才具而萬象分矣。號物之數,謂之萬,自此以往,巧曆不能計。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陰止而靜,萬物負焉。君子所以日入而息。陽融而亨,萬物抱焉,聖人所以向明而治。必有陰陽之中,沖氣是已。莊子曰:至陽赫赫,至陰肅肅,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兩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

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
物罔隆而不殺,事靡盛而不衰,陰陽之運,事物之理也。消息盈虛,與之偕行,而不失其和,其惟聖人乎付做孤寡不穀,人之所惡,而王公以為稱,已極而返,已滿而損,所以居上而不危。

故物或損之而益,益之而損。
木落則糞本,損之而益故也。月盈則必食,益之而損故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於人乎?然則王公之所稱,乃所以政益而處貴高之道。

人之所教,亦我義教之。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

以強制弱,以剛勝柔,人之所教也。我之所教,則異乎此。強梁者有我而好爭,有死之道。智者觀之,因以為戒,故將以為教父。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堅則毀矣,銳則挫矣,積衆小不勝為大勝者,惟聖人能之。

無有入於無間,
《莊子》外篇論夔蛇風目之相憐,而終之以目憐心,蓋足之行,有所不至,目之視,有所不及,而惟神為無方也。內篇論養生之主,而况以庖丁之解牛。丁者火之陰而神之相也,故恢恢乎遊刃有余。然則入於無間,非體盡無窮而遊無朕者,其孰能之?

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也。
柔之勝剛,無之攝有,道之妙用,實寓於此。棄事則形不勞,遺生則精不虧,玆所以為有益。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矣。

不言之教,設之以神,無為之益,不虧其真。聖人以此抱樸而天下賓,無為而萬物化,故及之者希。

名與身章第四十四

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
兩臂重於天下,則名與身孰親?生者豈特隋珠之重哉?則身與貨孰多?至願在我,名非所親也。至富在我,貨非所多也。惟不知親疏多寡之辨,而殘生損性,以身為殉,若伯夷死名於首陽之下,盜跖死利於東陵之上,豈不惑哉?達生之情而不務生之所無以為,此有道者之所以異乎俗也。

得與亡孰病?
列士徇名,貪夫徇利,其所得者,名與貨。而其亡也,乃無名之樸,不贊之軀,病孰甚焉?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無慕於外,則音而不費。無累於物,則守而不失。取予之相權,積散之相代,其至可必。若循環然,豈可長久?

知足不辱,

處乎不淫之度,何辱之有?

知止不殆,
遊乎萬物之所終始,故無危殆之患。

可以長久。
物有聚散,性無古今,世之人以物易性,故好名而徇利,名辱而身危,聖人盡性而足。天下至大也,而不以害其生,故可以長久,而與天地并。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
域中有四大,道居一焉,體道之全,故可名於大。無成與虧,是謂大成。不有其成,故若缺。知化合變,而不以故自持,故其用不敝。此孔子所以集大成而為聖之時。

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充塞無外,贍足萬有,大盈也。虛以應物,沖而用之,故施之不竭,其用不窮,良賈深藏若虛,盛德容貌若愚。

大直若屈,

順物之變,而委蛇曲折,不求其肆,故若屈。

大巧若拙,
賦物之形,而圓方曲直,不暗其妙,故若拙。

大辯若訥。
不言之辮,是謂大辮,惠施多方,其辯小矣。

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
陽動而躁,故勝寒。陰止而靜,故勝熱。二者毗乎陰陽而不適乎中,方且為物汨,方且與動爭,烏能正天下?惟無勝寒之躁,勝熱之靜,則不維而清,抱神而靜,天下將自正。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
以道治天下者,民各樂其業,而無所爭,糞其田疇而已。

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強陵弱,衆暴寡,雖疆界不能正也。

罪莫大於可欲,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人之有欲,至於次性命之情以爭之,罪之所起也。

禍莫大於不知足,

平為福,有餘為禍,知足不辱,何禍之有?

咎莫大於欲得。
欲而得,則人所咎也。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人見可欲,則不知足,不知足則欲得,欲得則爭端起而禍亂作。泰至則戎馬生於郊,然則知足而各安其性命之分,無所施其智巧也。日用飲食而已,何爭亂之有?

不出戶章第四十七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
天下雖大,聖人知之以智,天道雖遠,聖人見之以心,智周乎萬物,無遠之不察,故無待於出戶。心潛於神明,無幽之不燭,故無待於窺牖。莊子曰其疾俯仰之間,再撫四海之外,玆聖人所以密運而獨化。

其出彌遠,其知彌少。
復其見天地之心乎?近取諸身,萬理咸備,求之於陰陽,求之於度數,而去道彌遠,所知彌少矣。

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名,不為而成。

以吾之智而知天下,是謂不行而知。以吾之心而見天道,是謂不見而名。不行而知,不見而名,夫何為哉?巍巍乎其有成功,是謂不為而成。

為學日益章第四十八

為學日益,
學以致其道,始乎為士,終乎為聖,日加益而道積於厥躬,孔子謂顏淵曰,吾見其進也。

為道日損。
致道者,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智,而萬事銷忘,故曰損。連伯玉所以行年六十而六十化。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矣。
學以窮理而該有,道以盡性而造無,損之又損,則未始有。夫未始有無也者,無為也。寂然不動,無不為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以靜則聖,以動則王。

故取天下者,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天下,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故取天下者,常以無事。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故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聖人體道而以其真治身,帝之所興,王之所起,偶而應之,天下將自賓,太王直父,所以去鄧而成國於岐山之下。

聖人無常心章第四十九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聖人之心,萬物之照也。虛而能受,靜而能應,如鎰對形,以彼妍醜,如谷應聲,以彼巨細,何常之有?疏觀萬物而知其情,因民而已。此之謂以百姓心為心。莊子曰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
善否相非,誕信相譏,世俗之情,自為同異,豈德也哉?德善則見百行無非善者,故不善者亦善之。德信則見萬情自非信者,故不信者亦信之。真偽兩忘,是非一政,是謂全德之人。此舜之於象,所以誠信而喜之。

聖人之在天下,惵惵為天下渾心。
方其在天下,則吉凶與民同息,雖無常心,而不可以不戒也。故所以為己,則惵惵然不自暇逸,所以為天下,則齊善否,同信誕,兩忘而閉其所譽,渾然而已。

百姓皆注其耳目,聖人皆孩之。
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故聖人以百姓為心,聖人作而萬物睹,故百姓皆注其耳目,百姓惟聖人之視聽,則聖人者民之父母也。矜憐撫奄,若保赤子,而仁覆天下。

出生入死章第五十

出生入死。
萬物皆出於機入於機,大機自張,與出俱生,天機自止,與入俱死,生者造化之所始,死者陰陽之所變。

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

與生死為徒者,出入乎生死之機,固未免夫累。

民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

貪生而背理,亡心生而徇利,凡民之生,動之死地,則其生也與死奚擇?

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生之徒悅生而累形,死之徒趣寂而忘身。動之死地,桁楊者相接也,刑戮者相望也,是皆不知身之為大患,生之為有涯,而存生之過厚耳。古之得道者,富貴不以養傷身,貧賤不以利累形,不樂壽,不哀夭,朝徹而見獨,故能無古今而入於不死不生。

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善攝生者,形全精復,與天為一,其天守全,其神無卻,港行不窒,蹈火不熱,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慄,故物而不摺,物莫之能傷也。《易》曰:通乎晝夜之道,而出入於死生之機者,物莫不然。知死生之說,而超然通乎物之所造,其惟至人乎?

道生之章第五十一

道生之,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萬物職職,皆從無為殖。

德畜之,
物得以生謂之德。

物形之,
留動而生物,物生成理謂之形。

勢成之。
形質既具,體勢斯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傾,其勢然也。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萬物莫不首之者,道也。成而上者,德也。尊,故能勝物而小之,貴,故物莫能賤之。孟子曰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非德故也。

道之尊,德之貴,莫之爵,而常自然。
物有時而弊,勢有時而傾,真君高世,良貴在我,不假勢物,而常自若也。

故道生之,畜之,長之,育之,成之,熟之,養之,覆之。

別而言,則有道德勢物之異,合而言,則皆出於道。道者萬物之奧也,萬物化作而道與之生,萬物斂藏,而道與之成。出乎震,成乎艮,養乎坤,覆乎乾,剛柔相摩,八卦相蕩,若有機緘而不能自已,道實冒之。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生則兆於動出,為則效於變化,長則見於統壹,道之降而在德者爾。然生而不有其功,為而不恃其能,長而不睹其刻制之巧,非德之妙而小者,孰能與此?故曰是謂玄德。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始與母皆道也。自其氣之始則謂之始,自其生生則謂之母,有始則能生生矣。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道能母萬物而字之,則物者其子也。通於道者兼物,物故得其母,以知其子。

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歿身不殆。

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見則守之以卓,窮物之理而不累於物,達道之繳而不失其妙,則利用出入,往來不窮,可以全生,可以盡年,而無危殆之患。

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
兌以言悅,門以言出,物誘於外,則心悅於內。耳目鼻口,神明出焉。慎汝內,閉汝外,不以通物為樂,物無得而引之,則樂天而自得,孰弊弊然以物為事?

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妄見可說,與接為搆,而從事於務,則與物相刃相靡,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

見小曰明,
小者,道之妙,見道之妙者,自知而已,故無不明。

守柔曰強。
柔者,道之本。守道之本者,自勝而已,故無不勝。

用其光,復歸其明。

明者光之體,光者明之用,聖人之應世,從體起用,則輝散為光,攝用歸體,則智徹為明,顯諸仁,藏諸用,如彼日月萬物,皆照而明,未嘗虧,所以神明其德者是也。

無遺身殃,是謂襲常。
物之化,無常也。惟復命者遺物離人,復歸於明,而不與物俱化,故體常而無患,與形謀成光者異矣。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
道去奢去泰,奢則淫於德,泰則侈於性,施之過也。介者,小而辯於物。介然辯物,而內以自知,則深根固蒂,而取足於身,故唯施是畏。

大道甚夷,而民好徑。
道夷而徑速,欲速以邀近功,而去道也遠矣。

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
尚賢使能,以致朝廷之治,而不知力穡積用,以成富庶之俗,則徇末而棄本,非可久之道。

服文彩,帶利劍,厭飲食,資財有餘,是謂盜誇,非道也哉!

券內者行乎無名,券外者志乎期費。行乎無名,則惟施是畏,志乎期費,則服文釆、帶利劍、厭飲食、而資財有餘以為榮,不足以為辱,估侈滅義,驕淫矜夸,豈道也哉?

善建不拔章第五十四

善建者不拔,
建中以該上下,故不拔。

善抱者不脫,
抱一以應萬變,故不脫。

子孫以祭杞不輟。
建中而不外乎道,抱一而不離於精,若是者,豈行一國與當年,蓋將及天下與來世,其傳也遠矣。

修之身,其德乃真。修之家,其德乃餘。修之鄉,其德乃長。修之國,其德乃豐。修之天下,其德乃普。
修之身,其德乃真,所謂道之真以治身也。修之家,其德乃餘,修之鄉,其德乃長,所謂其緒餘以治人也。修之國,其德乃豐,修之天下,其德乃普,所謂其土直以治天下國家也。其修彌遠,其德彌廣,在我者皆其真也,在彼者特其末耳。故餘而後長,豐而後普,於道為外。

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

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故以身觀身而身治,推此類也。天下有常然,以之觀天下,而天下治矣。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

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惟民生厚,因物有遷,含德之厚,不遷於物,則氣專而志一。孟子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

毒蟲不螫,猛獸不據,攫烏不搏。

含德之厚者,憂患不能入,邪氣不能襲,故物莫能傷焉。莊子曰:人能虛己以遊世,其孰能害之?

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蛟作,精之至也。

德全者形全,故骨弱筋柔而握固。形全者神全,故未知牝牡之合而蛟作。精之至者,可以入神,《莊子》曰:聖人貴精。

終日號而嗑不嘎,和之至也。

致一之謂精,精則德全而神不虧,沖氣以為和,和則氣全而啞不嗄。人之生也,精受於天一而為智之源,和得於天五而為信之本,及其至也,可以入神,可以復命,而失其赤子之心者,精搖而不守,氣暴而不純,馳其形性,潛之萬物,豈不悲夫?

知和曰常,
純氣之守,制命在內,形化而性不亡。

知常曰明,
明足以見道者,知性之不亡故也。

益生曰祥,
祥者,物之先見,生物之理,增之則贅,禍福特未定也。

心使氣曰強。
體合於心,心合於氣,則氣和而不暴,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心實使之玆強也。以與物敵,而非自勝之道。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

道無古今,物有壯老,強有時而弱,盛有時而衰,役於時而制於數,豈道也哉?

不道早已。
道未始有窮,民之迷,其日固已久矣。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道無問,問無應,知道者默而識之,無所事言。齧缺問於王倪,所以四問而四不知,多言數窮,離道遠矣。

塞其兌,閉其門,
塗部守神,退藏於密,

挫其銳,解其紛,
以深為根,以約為紀。

和其光,同其塵,
與物委蛇,而同其波。

是謂玄同。
道復乎至幽,合乎至一,至幽之謂玄,至一之謂同。玄同則萬物與我,將擇焉而不可得,豈竊竊然自投於親疏利害貴賤之間為哉?

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為天下貴。

世之人愛惡相攻,而有戚疏之態,情偽相感而有利害之見,用拾相權而有貴賤之分,反復更代,未始有極,奚足為天下貴?知道者忘言,忘言者泯好惡,忘情偽,離用拾而玄同於一性之內,良貴至足,天下兼忘,故為天下貴。

以正治國章第五十七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正者道之常,奇者道之變,無事者道之真。國以正定,兵以奇勝,道之真,無容私焉。順物自然,而天下治矣。

吾何以知其然哉?夫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
民不難聚也,愛之則親,利之則至,致其所惡則散。今也無愛利之心,而多忌諱之禁,民將散而之四方,故民彌貧。

人多利器,國家滋昏。
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生則純白不備,而或罔上以非其道。

人多仗巧,奇物滋起。

仗巧勝則人趨末,而異服奇器出以亂俗。

法令滋章,盜賊多有。
剋核太至者,必有不肖之心應之。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
天無為以之清,地無為以之寧,兩無為相合,萬物皆化,聖人天地而已,故民曰遷善,而不知為之者。

我好靜而民自正,
鑑水之與形接也,不設智故,而物之方圓曲直不能逃也,夫豈待鈞繩規矩而後正哉?

我無事而民自富,
天下本無事,庸人擾之耳。無以擾之,民將自富。

我無欲而民自樸。
不尚賢則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則民不為盜,同乎無欲,而民性得矣。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其政悶悶,

在宥天下,下知有之,而無欣欣之樂。

其民淳淳,

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其政察察,
簡髮而櫛,數米而炊,竊竊然以苛為明,此察察之政。

其民缺缺。
舉賢則民相軋,任知則民相盜,故無全德。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
昭昭生於冥冥,有倫生於無形,德慧術智,存乎疢疾,高明之家,鬼瞰其室,知時無止,知分無常,知終始之不可故,則禍福之倚伏,何常之有?

其無正邪?
使同乎我與若者,正之。既同乎我與若矣,烏能正之?使異乎我與若者,正之。既異乎我與若矣,烏能正之?然則孰為天下之至正哉?

正復為奇,善復為祆。民之迷也,其日固已久矣。
通天下一氣耳,今是而昨非,先逢而後合,神奇臭腐,相為終始,則奇正之相生,祆善之更化,乃一氣之自爾。天下之生久矣,小惑易方,大惑易性,自私之俗,勝而不明乎?禍福之倚伏,且復察察以治之,民安得而反其真乎?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
方者介於辨物,大方無隅,止而不流,無辨物之迹。

廉而不劇,
康者矜於自潔,大康不賺,清而容物,無刻制之行。

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直而肆則陵物之態生,光而耀則揚行之患至,內直而外曲,用其光而復歸其明,其唯聖人乎!民之迷也,以方為是者,如子莫之執中,以康為是者,如仲子之操,知伸而不知屈,知彰而不知微,以夸末世之弊俗,而失聖人之大全,豈足以正天下?聖人所以正天下者何哉?如斯而已。

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經卷之三竟
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經卷之四

德經下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治人事天,莫如嗇。

聰明智識,天也。動靜思慮,人也。適動靜之節,省思慮之累,所以治人。不極聰明之力,不盡智識之任,所以事天,此之謂音。天一在臟,以腎為事,立於不貸之圃,豐智原而嗇出,則人事治而天理得。

夫唯嗇,是以早復。
迷而後復,其復也晚矣,比復好先,嗇則不侈於性,是以早復。

早復謂之重積德。
復德之本也,復以自知,則道之在我者,日積而彌新。

重積德,則無不克。
能勝之謂克,宰制萬物,役使群動,而無所不勝者,惟德而已。

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德至於無所不勝,則汎應而不窮,孰知其極也?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體盡無窮,則其於用天下也有餘裕,夫况有國乎?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道為萬物母,有道者萬世無弊。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道者物之母,而物其子也,性者形之根,而形其柢也。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故可以長久。根深則柢固,性復則形全,與天地為常,故能長生。與日月參光,故能久視。人與物化,而我獨存,此之謂道。

治大國章第六十

治大國,若烹小鮮。
事大衆而數搖之,則少成功。藏大器而數徙之,則多敗傷。烹小鮮而數撓之,則潰。治大國而數變法,則惑。是以治道貴清浄,而民自定。

以道往天下者,其鬼不神。
聖人者,神民萬物之主也,不得已而臨往天下,莫若無為。道常無為,以莅天下,則人無不治。彼依人而行者,-亦皆安定休止,莫或出而為崇,故曰其鬼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非其神不傷民,聖人亦不傷民。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以道往天下者,莫之為而常自然,無攻戰之禍,無殺戮之刑,是之謂不傷民。當是時也,神與民兩不相傷,而德交歸焉。神無所出其靈響也,飴爾多福而已。故曰其神不傷民,民無所施其智巧也。日用飲食而已,夫何傷之有?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大國者下流。
人莫不有趨高之心,而趨高者常蹶。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也。

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
天下皆以剛強敵物,而我獨寓於柔靜不爭之地,則人孰勝之者?是乃所以交天下之道也。經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取之,必固予之。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天道下濟而光明,故無不覆。地道卑而上行,故能承天。人法地,地法天,故大者宜為下。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道者,萬物之奧也。
天奧西北,鬱化精也。地奧黃泉,隱魄榮也。人奧思慮,蘊至神也。天地與人,有所謂奧,而皆冒於道。道也者,難終難窮,難測難識,故為萬物之奧。道為萬物之奧,則物者道之顯歟?

善人之寶,
利而行之,積善成性,而神明自得,聖心循焉。

不善人之所保。

反無非傷也,順其理則全,動無非邪也,靜其性則正,故可以保身。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於人。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言,風波也。行,實喪也。皆非道所貴。言美而可悅,行尊而可尚,猶可以市,且加於人,而人服從,况體道之奧,遍覆包含,而無所殊乎?然則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故立天子,置三公,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君子之守,修身而天下平,天子三公,有璧馬以招賢,而不務進道以修身,則拾己而徇人,失自治之道矣。不如坐進此道者,求諸己而已。道之所在,聖人尊之,故民從之如歸市。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也?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為天下貴。
求則得之,求在我者也。古之人所以求之於陰陽度數,而未得者,求在外故也。惡者遷善,愚者為哲,此有罪所以免歟?道之善救者如此,故為天下貴。傳曰:天下莫不貴者道也。

為無為章第六十三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

道之體無作,故無為;無相,故無事;無欲,故無味。聖人應物之有而體道之無,於斯三者,概可見矣。

大小多少,
大小言形,多少言數,物量無窮,不可為倪。大而不多,小而不少,則怨恩之報孰睹其辨?聖人所以同萬有於一無,能成其大。

報怨以德。
爵祿不足以為勸,戮恥不足以為辱,則何怨之有?所尚者德而已。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之大事,必作於細。
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白圭之行堤也,塞其穴,是以無水難。丈人之慎火也,塗其隙,是以無火患。天下之事,常起於甚微,而及其末,則不可勝圖,故聖人蚤從事焉。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為之於小,故能成其大。亂已成而後治之,不亦晚乎?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由難之,故終無難矣。
禍固多藏於微而發於人之所忽,聖人之應世,常慎微而不忽,故初無輕易之行,而終絕難圖之患,凡以體無故也。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浮,其微易散。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
安者危之對,未兆者已形之對,脆者堅之對,微者著之對。持之於安,則無危。謀之於未兆,則不形。聖人之知幾也,脆者伴之則不至於堅冰,微者散之則不著。賢人之殆庶幾也。奔壘之車,沈流之航,聖人無所用智,焉用智於未奔沈,所謂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也。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有形之類,大必滋於小,高必基於下,遠鈴自於近。其作始也簡,其將畢也必巨。聖人見端而思末,睹指而知歸,故不為福先,不為禍始,躊躇以興事,每以成功。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聖人不從事於務,故無敗。不以故自持,故無失。昧者規度而固守之,去道愈遠矣,能無敗失乎?

故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中道而止,半途而廢,始勤而終怠者,凡民之情,蓋莫不然。故事常幾成而至於敗。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矣。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終始惟一,時乃日新。施之於事,何為而不成?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以復衆人之所過。
欲利者,以物易己,務學者,以博溺心。夫豈足以造乎無為?聖人不以利累形,欲在於不欲,人我之養,畢足而止。故不貴難得之貨,不以人滅天。學在於不學,緝熙於光明而已。故以復衆人之所過。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况衆人乎?復其過而反之性,此絕學者所以無憂而樂。

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豈或使之,性之自然而已。輔其自然,故能成其性。為者敗之,故不敢為。此聖人所以恃道化而不任智巧。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古之善為道者,使由之而已。反其常然,道可載而與之俱,無所施智巧焉,故曰愚。三代而下,釋夫恬淡無為而悅,夫淳淳之意,屈折禮樂,以正天下之形,吁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將以明民,名曰治之,而亂孰甚焉?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天下每每大亂,罪在於好知。

故以智治國,國之賊。

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詐起。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焚符破璽,而民鄙樸,掊斗折衡,而民不爭。

知此兩者,亦楷式。

知此兩者,則知所以治國,知所以治國,故民則而象之,以為楷式。

常知楷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
玄者天之色,常知楷式,而不用其智,則與天合德,深不可測,遠不可窮,獨立於萬物之上,物無得而耦之者,故曰與物反矣。

然後乃至大順。
順者天之理,乃至大順者,去智與故,循天之理而已。莊子曰:與天地為合,其合緍緍,若愚若昏。是謂玄德同乎大順,惟若愚若昏,所以去智。

江海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興事造業,其一上比者王也,王有歸往之義,君能下下,則民歸之,如水之就下。

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後之。是以聖人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易》於屯之初曰: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得其民者,得其心也。處上而人不重,則從之也輕。處前而人不害,則利之者衆。若是者無思不服,故不厭。《易》曰:百姓與能。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行賢而去自賢之行,安往而不愛哉?

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惟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
肖物者小,為物所肖者大,道覆載萬物者也,洋洋乎大哉,故似不肖。若肖則道外有物,豈得為大乎?

我有三寶,寶而持之。
異乎世俗之見,而守之不失者,我之所寶也。

一曰慈,
慈以愛物,仁之實也。

二曰儉,

儉以足用,禮之節也。

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先則求勝人,尚力而不責德。

夫慈故能勇,
文王視民如傷,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儉故能廣,
閉藏於冬,故蕃鮮於春。天地常儉,能常侈常費,而况於人乎?

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不爭而善勝者,天之道。道之尊,故為器之長。

今捨其慈且勇,捨其儉且廣,捨其後且先,死矣。
世之人知勇之足以勝人,而不知慈乃能勇。知廣之足以夸衆,而不知檢乃能廣。知器長之足尚,而不知自後之為要,則剛強之徒而已,有死之道焉。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
仁人無敵於天下,故以戰則勝,民愛其上,若手足之捍頭目,子弟之衛父兄,效死而弗去,故以守則固。

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志於仁者,其衷為天所誘,志於不仁者,其鑒為天所奪,則天所以救之衛之者,以慈而已,此三寶所以慈為先。

善為士章第六十八

善為士者不武,
武,下道也,士尚志,曰仁義而已。孔子曰:軍旅之事,未之學也。

善戰者不怒,
上兵伐謀,而怒實勝思。

善勝敵者不爭,
爭,逆德也。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勝敗特未定也。不武所以成其武,不怒所以濟其怒,不爭所以彌其爭,三者皆出於德,故曰善。

善用人者為之下。
智雖落天下,不自慮也。故智者為之謀能,雖窮海內不自為也,故能者為之役辨,雖雕萬物不自說也,故辨者為之使。

是謂不爭之德,

德蕩乎名,知出乎爭,才全而德不形者,未嘗聞其唱也,常和人而已。

是謂用人之力,

聰明者,竭其視聽;智力者,盡其謀能,而位之者無知也。

是謂配天古之極。

無為為之之謂天,不爭而用人,故可以配天,可以配天則至矣,不可以有加矣,故曰古之極。極至也。木之至者,屋極是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用兵有言:吾不敢為主而為客,

感之者為主,應之者為客,迫而後動,不得已而後起,謂之應兵。應兵為客者也。

不敢進寸而退尺。

不嗜殺人,故難進而易退。

是謂行無行

善為士者不武,行而無迹。

攘無臂,

善戰者不怒。

仍無敵,

善勝敵者不爭。

執無兵。

用人之力,枚無事於執兵。

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

輕敵則好戰,好戰是樂殺人也。樂殺人者喪其慈而失仁民愛物之心,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故抗兵相加,則哀者勝矣。
聖人之用兵,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已。神武不殺,而以慈為寶,故七眇天下而無不懷,義眇天下而無不畏,是謂常勝。

五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道炳而易見也,故載之言則甚易知要而易守也,故見之事則甚易行。孟子曰,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故道無難而天下無不能,有難不能者,不知反求諸己耳。

言有宗,事有君。
言不勝窮也,而理為之本。事不勝應也,而道為之主。順理而索,循道而行,天下無難矣。

夫惟無知,是以不吾知也。

小夫之知,不離於竿牘,雖曰有知而實無知也,夫豈足以知道?

知我者稀,則我貴矣。

有高世之行者,見非於衆,有獨智之慮者,見驚於民,故有以少為貴者。

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聖人藏於天,而不自術奮。

知不知章第七十一

知不知,尚矣。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知之外矣,不知內矣,知之淺矣,不知深矣。知曰不知,是謂真知,道之至也,故曰尚矣。

不知知,病矣。
不知至道之精,而知事物-之粗,不知至道之極,而知事物之末,方且為緒使,方且為物該,而日趨於憂患之塗,故病。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惑者,終身不解,大愚者,終身不靈。

聖人之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聖人素逝而恥通於事,立本而知通於神,有真知也。而常若不知,是以不病。

民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矣。
小人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排,《易》曰荷校滅耳,凶。

無狹其所居,
居者,性之宅,人之性至大不可圍,而曲士不可以語以道者,狹其所居故也。擴而充之,則充滿天地,包裹六極,無自而不可,《孟子》曰:居天下之廣居。

無厭其所生。
生者,氣之聚,人之生通乎物之所造,而厭其所生者,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復,則夜氣不足以存彼,保合太和,而無中道夭者,無厭其所生故也。

夫惟不厭,是以不厭。
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

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故去彼取此。

聖人有自知之明,而不自見,以矜其能。有自愛之仁,而不自貴以臨物。若是者,處物不傷物,物莫之能傷也。方且樂天而無憂,何威怒之足畏乎?聖人之所去取,抑可見矣。

勇於敢則殺章第七十三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

剛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勇於敢者,能勇而已。能勇而不能怯,非成材也,適足殺其軀而已。故子路好勇,孔子以謂無所取材。勇於不敢,則知所以持後。持後者處先之道也。列子曰道,天下有常勝之曰柔。

此兩者,或利或害。

有所正者,有所差。有所拂者,有所宜。

天之所惡,孰知其故?

畸於人者,俾於天。人之所利,天之所惡。人孰從而知之?

是以聖人猶難之。

順天者存,逆天者亡,雖聖人不敢易也。

天之道,不爭而善勝,

萬物之出,與之出而不辭,萬物之歸,與之歸而不逢。是謂不爭。消息滿虛,物之與俱,而萬物之多,皆所受命,是謂不爭而善勝。

不言而善應,
天何言哉?變以雷風,示以福禍,無毫屋之差,有影響之應。

不召而自來。
有所受命,則出命者能召之矣。萬物之紛錯,而天有以制其命,孰得而召之?健行不息,任一氣之自運而已o

坦然而善謀。
然行常易以知險。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密而有間,人所為也,天則雖疏而無間。積善積惡,殃慶各以其類至,所以為不失。且爭而後勝,言而後應者,人也。天則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召之則至。難於知天者,人也。天則不召而自來,坦然而善謀,惟聖人為能體此,故不就利,不違害,常利而無害,所以與天合德,異夫勇於敢者。

民常不畏章第七十四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民有常心,其生可樂。苟無常心,何死之畏?釿鋸制焉,繩墨殺焉,椎鑿次焉,是謂以死懼之,民將抵冒而終不化。

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豈執而殺之,孰敢?
天下樂其生而重犯法矣,然後奇言者有誅,異行者有禁。苟卿所謂犯治之罪,固重也。

常有司殺者殺,而代司殺者殺,是代大匠斲。
上必無為而用天下,下必有為而為天下用,不易之道也。代司殺者殺,代大匠斲,是上與下同德,倒道而言,迕道而說,人之所治也,安能治人?文王罔攸兼於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為是故也。

夫代大匠斲,希有不傷其手矣。

代斲且不免於傷,況代殺乎?此古之人所以貴夫無為也。無為也,則任事者責矣。

民之饑章第七十五

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也,是以饑。
賦重則田萊多荒,民不足於食。

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也,是以難治。
政煩則奸偽滋起,民失其樸。

人之輕死,以其生生之厚也,是以輕死。
矜生大厚,則欲利甚勤,放僻邪侈,無不為已。

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也。
《莊子》曰:達生之情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無以生為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棄事而遺生故也。棄事則形不勞,遺生則精不虧,形全精復,與天為一,所以賢於貴生。貴生則異於輕死,遺生則賢於貴生。推所以善吾生者,而施之於民,則薄稅斂,簡刑罰,家給人足,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帝王之極功也。

人之生章第七十六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也,柔弱者生之徒也。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陽以發生為德,陰以肅殺為事。方其肅殺,則沖和喪矣。故曰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是以兵強則不勝,
抗兵相加,則哀者勝矣。

木強則共,
拱把之桐梓,人皆知養之,強則伐而共之矣。

故堅強居下,柔弱處上。
柔之勝剛,弱之勝強,老氏之道術有在於是。《莊子》曰,以濡弱謙下為表。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
道無益損,物有盈虛,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者,聖人之所保也。降而在物,則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况於人乎?天之道以中為至,故高者抑之,不至於有餘。下者舉之,不至於不足。將來者進,成功者退,四時運行,各得其序。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
滿招損,謙得益,時乃天道。

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人心排下而進上,膚榮獨而畏高明。

孰能損有餘而奉不足於天下者,其唯道乎。
不虐榮獨,而罄者與之。不畏高明,而饒者損之,非有道者不能。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不居,其不欲見賢耶。
不恃其為,故無自伐之心。不居其功,故無自滿之志。人皆飾智,己獨若愚,人皆求勝,己獨曲全,惟不欲見賢也,故常無損,得天之道。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先,以其無以易之也。
《易》以井喻性,言其不改。老氏謂水幾于道,以其無以易之也。有以易之,則徇人而失己,烏能勝物?惟無以易之,故萬變而常一,物無得而勝之者。

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天下莫不知,而莫之能行。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

是以聖人言: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王。

川澤納污,山藪藏疾,國君含垢,體道之虛,而所受彌廣,則為物之歸,而所制彌遠。經曰: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正言若反。

言豈一端而已,反於物而合淤道,是謂天下之至正。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和大怨者,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

復讎者,不折鏌干,雖有忮心者,不怨飄瓦,故無餘怨。愛人者,害人之本也。偃兵者,造兵之本也。安可以為善?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于人。

聖人循大變而無所湮,受而嘉之,故無責於人,人亦無責焉。契有左右,以別取予,執左契者,予之而已。

故有德司契,

以德分人,謂之聖。

無德司徹。
樂通物,非聖人也,無德者,不自得其得,而得人之得,方且物物求通而有和怨之心焉,玆,徹也,秪所以為蔽,《莊子》曰:喪己於物者,謂之蔽蒙之民。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善則與之,何親之有?

小國寡民章第八十

小國寡民,
廣土衆民,則事不勝應,智不勝察,德自此衰,刑自此起,後世之亂,自此始矣。老氏當周之末,厭周之亂,原道之意,寓之于書,方且易文勝之敝俗,而躋之淳厚之域,故以小國寡民為言,蓋至德之世,自容成氏至于神農,十有二君,號稱至治者,以此而已。

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也。

一而不黨,無衆至之累。

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其生可樂,其死可葬,故民不輕死而之四方。孔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遠徙之謂歟?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山無蹊隧,澤無舟梁,同乎無知,其德不離。無絕險之迹,故雖有舟輿,無所乘之。無攻戰之患,故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使民復結繩而用之。
紀要而已,不假書契。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
耕而食,織而衣,含哺而嬉,鼓腹而遊,民能已此矣。止分故甘,去華故美,不擾故安,存生故樂。

鄰國相望,鷄犬之聲相聞,使民至老死不相與往來。
居相比也,聲相聞也,而不相與往來,當是時也,無欲無求,莫之為而常自然,此之謂至德。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

信言不美,

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關百聖而不慚,歷萬世而無弊。

美言不信。

貌言華也,從事華辭,以支為旨,故不足於信。

善者不辯,

辭尚體要,言而當法。

辯者不善。

多駢旁枝,而失天下之至正。

知者不博,

知道之微旨,反要而已。

博者不知。

聞見之多,不如其約也。《莊子》曰:博之不必知,辯之不必慧。

聖人無積。

有積也,故不足。無藏也,故有餘。莊子曰:聖道運而無所積。孔子曰:丘是以曰祖。

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

善貸且成,而未嘗費我。萬物皆往資焉,而不匱

天之道,利而不害。

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而物實利之,未始有害。

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順而不逆,其動若水,應而不藏,其靜若鑑,和而不唱,其應若響,雖為也,而為出于無為。體天而已,何爭之有?玆德也,而同乎道,故德經終焉。

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經卷之四竟

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二-唐-李隆基

道德真經廣聖義節略

經名:道德真經廣聖義節略。原題《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四卷,收入《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按此書卷首《外傳》及正文內容,係據唐人杜光庭《道德真經廣聖義》,加以節略改編而成。改編者不知為誰,今暫據內容報定經名。其徐卷題均依原《道藏》不變。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一

道可道章第一

道可道,非常道。

疏:道以虛通為義,常以湛寂得名。所謂無極大道,眾生正性也。而言可道者,即是名言,謂可稱之法也。雖復稱可道,宜隨機愜當,而有聲有說,非真常凝寂之道也。常道者,不可以名言辯,不可以思慮知,妙絕希夷,理窮恍惚。故知言象之表,方契凝常真寂之道。可道可說者,非常道也。

名可名,非常名。

疏:名者教也,前言可道,盛明於理,今言可名,次顯於教,真理既絕於言象,至教亦超於聲說。理既常道不可道,教亦可名非常名。欲明理教教理,不一不異也。然至道深玄,不可涯量,非無非有,不斷不常,而義有抑揚,教存漸頓,所以立常以破可,故言可道非常道。至論造極,處無可無不可。故《玉京經》云:無可無不可,思與希微通。

無名,天地之始。

疏:始,本也。虛無至道,陶甄萬物,二儀三景,何莫由斯。故指此無名,為物之本,無名足可言說,明矣。

有名,萬物之母。

疏:母有名迹也。重玄之道,本自無名,從本降迹,稱謂斯起。所以聖人因無名立有名,寄有名詮無名也。方欲子育眾生,令其歸本,慈悲鞠養,有同母義。

常無欲以觀其妙,

疏:妙,精微也。觀,照察也。其,己也。言人常能無欲無為,至虛至靜者,即能近鑒己身之妙道,遠鑒至理之精微也。

常有欲以觀其徼。

疏:言人不能無為恬淡,觀妙守真,妄起貪求,肆情染滯者,適見世境之有,未體即有之空,所以不察妙理之精微,唯睹死生之歸趣。前明無名有名之優劣,此顯有欲無欲之勝負。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

疏:夫所觀之境唯一,能觀之智有殊,二觀既其不同,徼妙所以名異。

同謂之妙。

疏:玄者深遠之義,亦是不滯之名,有無二心,原乎一道,同出異名。異名一道,謂之深遠,深遠之玄,理歸無滯。既不滯有,又不滯無,二俱不滯,故謂之玄。

玄之又玄。

疏:有欲之人,唯滯於有,無欲之士,又滯於無,故說一玄以遣雙執。又恐行者滯於此玄,今說又玄,更祛後病。既而非但不滯於滯,亦乃不滯於不滯,此則遣之又遣,故曰玄之又玄。

眾妙之門。

疏:門,法門也。前以一中之玄,遣二偏之雙執,二偏之病既除,一中之藥還遣,唯藥與病,一時俱消,此乃妙極精微,窮理盡性,豈唯群聖之戶牖,抑亦眾妙之法門。

天下皆知章第二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

疏:神奇臭腐,《莊子?知北游》篇黃帝謂知曰:萬物一也,是其所美者,為神奇,其所惡者為臭腐。

長短之相形。

疏:鳧脛短,鶴脛長者,《莊子?駢拇》第八篇文也。

是以聖人。

疏:凡聖人者略言有五,第一得道之聖,太上老君、諸天大聖是也。第二有天下之位,兼得仙之聖,伏羲、黃帝、顓頊、少昊、堯、舜是也。第三有天下之位,無得仙之聖,殷湯、文武是也。皆廓清六合,不言升天矣。第四博贍之聖,無天下之位,周公、孔子,制作禮樂,垂範百王,而無九五之位,而皆具天地合德之美也。第五有獨長之聖,而無博贍之名,亦具上眾美者,謂伯牙、師文為鼓琴之聖,子卿、綏明能棋之聖,鍾期、延州知音之聖,韓娥、秦青謳之聖,龔叔、文摯智調之聖,離朱、師曠視聽之聖,張芝、鍾繇草書之聖,今之明者理天下之聖也。

萬物作而不辭,

疏:擊壤鼓腹者,《莊子。馬蹄》篇文也。

功成不居。

疏:日慎一日,《尚書》文也。夫功者,王功曰勛,輔成王業,若周公也。國功曰功,保全國家,若伊尹也。民功曰庸,施法于民,若后稷也。事功曰勞,以勞定國,若夏禹也。理功曰績,制法成理,若咎繇也。戰功曰多,克敵出奇,若韓信也。今明功者,玄功也,其功深遠曰玄,夫王者不妄於喜怒,則刑賞不濫,金革不起矣。不妄於求取,則賊斂不厚,供億不繁矣。不妄愛惡,則用捨必當,賢不肖別矣。不妄於近侍,則左右前後皆正人矣。不妄於土地,則兵革不出,士卒不勞矣。不妄於萬姓,則天下安矣。稠直如髮者,《詩?小雅?都人士》篇之文也。言情性密緻,操行正直,如髮之本末,無降殺也。

不尚賢章第三

不尚賢,使民不爭。

疏:雲從龍,風從虎者,《易?乾卦》孔子解九五之辭。飛龍在天,能應感應眾物,故叙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各隨其類,自相應感,而况帝王升九五之位,萬國來庭?聖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此言水是陰,若流於地,必就於濕處。火是陽,若焚於薪,必就於燥處。言此二物無識無情,為氣相感,尚猶如此。又龍是水畜,雲是水氣,龍吟則景雲起。虎是威猛之獸,風是振動之物,虎嘯則谷風生。此二物有識有情,未若聖人降世,飛龍在天,聖賢相須,萬物交感,故廣陳其事爾。唐、虞在位,不乏元凱之臣,伊、呂升朝,自得台衡之望。唐者唐堯也,號陶唐氏,姓伊析,名放勳,幼有聖德,都於冀,年八十六,知子丹朱不肖,明揚側陋,廣求有德,遂舉舜而歷試之,聘以二女,用觀其德。二年禪舜。舜即位二十八年而堯崩,壽一百一十七歲,葬濟陰成陽里中。諡法翎善傳聖曰堯。舜,有虞氏,歷試二年,即帝位二十八年而堯崩,舜年三十而徵用,攝位二十八年,服喪三年,為天子五十年,巡狩南方,死於蒼梧之野,壽一百一十二歲,以其子商均不肖,命禹嗣位,葬於九疑之零陵。道學云堯為太微真君,舜為太極真君。元凱者,有八元、八凱。昔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 、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肅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人謂之八元。肅,敬也。懿,美也。宣,遍也。元,善也。高陽氏有才子八人,蒼舒、隋飲、擣戭、大臨、龍降、庭堅、仲容、叔達,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人謂之八凱。齊,中也。淵,深也。允,信,篤,厚也。愷,和也。此十六族,世濟其美,不隕其名,堯不信用,舉舜為堯臣,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五教者,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內平外成。高辛帝之後,八元之苗裔也,乃稷、契、朱虎、熊羆之倫也。舉八凱使主后土,乃揆百事,莫不時叙,地平天成,高陽、顓頊之號,八凱,其苗裔也。及倕、禹、咎繇、益之倫也,咎繇字庭堅是矣。卨作司徒,五教在寬,高在八元中也。禹作司空,平水土,后土地官,禹在八凱中矣。內平者,內諸夏也。外成者,外戎狄也。舜舉十六族而天下理,外內和平。伊、呂者,伊即伊尹,生於伊水之上,空桑之中,佐殷為相,以輔太甲,謂之阿衡。其先伊摯,佐湯立社稷,致太平,伊尹之子伊涉,佐太甲之孫太戊,三臣之勣著於殷朝也。呂者太公望也,姓姜,字子牙,釣於磻磎,獲大魚,剖之得玉璜,中有兵鈴,子牙習之。年逾八十,周文王卜畋渭濱,其繇曰:非熊非羆,唯王者師,遂畋獲子牙,載之以歸。佐周有功,初封於呂,或封於甫。及克殷之後,乃封國於齊。召康公命太公曰:五侯九霸,汝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太公之履,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後桓公小白為諸侯盟主,至春秋之末,其臣田和遷齊康公于海上,乃奪其國焉。台衡之望者,天子置三公之官,以相三台。三台六官者,太尉、司徒、司空、太師、太傅、太保也。三台六星,上中下台各二星,在紫微星之南,以拱衛帝座,起文昌抵太微、天階,主三公九卿,士庶九州,色明而行列相類,則君臣和,法令平。從上台至‘中台,十六度,中台至下台,十六度,二星間相去半度,柝則為奢,狹則為迫,又上星主天子,中星主伯子男狄人,下星主卿大夫。小勾而明白,吉。搖動變色,凶。一星去,天下危。二星去,天下亂。三星去,天下不可理矣。太師者,師範一人,儀刑萬國。太傅者,教以德義。太保,保衛其身。太尉掌武統兵,司徒敬敷五教,司空主平水土,謂斯三公上應三台也。阿衡者,阿,倚也,衡,平也。天子倚三公,以平正天下。

不貴難得之貨。

疏: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貴富者,此《莊子?駢拇》第八篇之文也。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義云:小隱於山,大隱於廛,未能絕欲,恐境所牽,仍栖遁山林,以避所見。及其澄心息慮,想念正真,外無撓惑之緣,內保恬和之志,雖營營朝市名利,不關其心,碌碌世途是非,不介其意,混迹城市,修損於修真乎。

虛其心。

疏:虛室生白者,《莊子?人間世》篇之文。

實其腹。

注:屬厭而止者,《春秋傳》自沒、汝寬諫魏武子之詞也。《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記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繫月,以月繫時,以時繫年,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名也。天子有史官,諸侯有國史,楚謂之《禱杌》,晋謂之《乘》,魯謂之《春秋》。孔子述經,左丘明為傳,起周平王四十八年,魯隱公元年,太歲丁巳歲,星在降婁,當晋鄂侯二年,衛桓公完十三年,蔡宣公考父二十八年,鄭莊公寤生二十二年,曹桓公終生三十五年,齊僖公祿父九年,楚武王達十九年,秦文公四十四年,宋穆公和七年,陳桓公鮑二十三年,燕穆公十八年,乃《春秋》之始年。至魯哀公十四年,周敬王三十九年,太歲戊午,凡二百
四十二年,歷周一十四王,魯一十二公。行事當晋定公午三十一年,衛出公輒十二年,蔡成公怡十年,鄭聲公勝二十年,齊簡公嘉四年,楚惠王章八年,秦悼公十一年,宋景公頭曼三十六年,陳閔公越二十一年,燕敬公六年,吴夫差十五年,乃《春秋》獲麟絕筆之年也。其書凡三十卷,三十五萬二千二十五言,十九萬四千五百九十字,本十五萬七千九百六十六字解,晋征南將軍杜預,字元凱注。自沒汝寬者,《春秋》昭公二十八年,晋魏獻子舒為政,以其子戊為梗陽大夫,今晋陽也。冬,梗陽有獄,戊不能斷,以其獄上於獻子。訟人之大宗,以女樂為賂,魏子將受之。戊謂魏子二大夫閻沒、汝寬曰:主以不賄聞于諸侯,若受梗陽之賄,貪莫甚焉。吾子必諫。皆許諾,退朝,待于庭。饋入,魏子召二大夫食,比置,三嘆。既食,使坐,魏子曰:吾聞諸伯叔,諺曰:惟食忘憂。吾子置食之間三嘆,何也?同辭而對曰:他人賜二小人酒,不夕食。饋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一嘆。中置,自咎曰:豈將軍食之而以不足,是以再嘆。及饋之畢,願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而止之,是以三嘆。魏子辭梗陽之賄。獻,謚也,武子則名顆,謚曰武。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疏:無聲而無臭,人固不識而不知。無聲無臭者,《詩?大雅?文王》篇也,言天道難知。耳不聞聲音,鼻不聞臭芳,儀法文王之事,則天下自信而順也。不識不知者,《詩?大雅?皇矣》篇,言人不識古,不知今,順天之法而行之。義云:無為之理,其大矣哉,無為者,非謂引而不來,推而不去,迫而不應,感而不動,堅滯而不流,捲握而不散也。謂其私志不入公道,嗜欲不枉正術,循理而舉事,因資而立功,事成而身不伐,功立而名不有。若夫水用船而沙用 音衰,泥用橇起嬌切,山用橾力追切,夏瀆冬陂,因高而田,因下而池,故非吾所謂為也,乃無為矣。聖人之無為也,因循任下,責成不勞,謀無失策,舉無遺事,言為文章,行為表則,進退應時,動靜循理,美醜不好憎,賞罰不喜怒,名各自命,類各自用,事由自然,莫出於己,順天之時,順地之性,因人之心,是則群臣輻輳,賢與不肖各盡其用,君得所以制臣,臣得所以事君,此理國無為之道也。

道沖章第四

象帝之先。

疏:帝出乎震,《易?繫辭》之詞也。震,東方卦也,少陽之氣,生化之源,今以太子居東宮,少陽之位,御極為出震之期,蓋取象天地生育萬物之始也。兆見曰象,無形曰氣,生物之首也。大道復在象帝之先,言其高遠也。

天地章第五

以萬物為芻狗。

疏:結草為狗,以用祭祀也者,《莊子?天運》篇具載。注云:弊蓋之恩者,《禮記?檀弓》篇云:仲尼之畜狗死,使子貢埋之,曰:吾聞弊帷不棄,為埋馬也。君之路馬死,埋之以帷。弊蓋不棄,為埋狗也,丘也貧,無蓋,於其封也,亦與之席,無使其

首陷焉,恐其首直委於土也。

天長地久章第七

聖人後身外身。

義云:碎琥珀之枕,焚雉頭之裘,罷一臺之費,卻千里之馬,德垂當代,名光竹帛。

上善若水章第八

政善治。

疏:正容悟物者,《莊子?田子方》第二十一篇文也。子方名無擇,侍座魏文侯,文侯師子夏友於子方。子方數稱谿工之道,文侯以為谿工子方之師也,子方曰:非也,里之人也,稱道數當,故無擇稱之。無擇之師,東郭順子,其為人也,人貌而天,虛緣而葆真,清而容物,物無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銷,無擇何足以稱之。

夫唯不争,故無尤。

義云:不争之德,德之先也。凡人之性不能無争,為争之者,其事眾矣。亂逆必争暴慢必争,忿怒必争,奢泰必争,矜伐必争,勝尚必争,違慢比争,進取必争,勇怯必争,愛惡必争,專恣必争,寵妻必争。王者有一于此,則興師海內。諸侯有一于此,則兵交其國。卿大夫有一于此,則賊亂其家。士庶人有一于此,則害成於身。皆起於無思慮,愆禮法,不畏懼,不容忍,争乃興焉。故争城者殺人盈城,争地者殺人滿野,必當察起争之本,塞為争之源,無不理矣。

持而盈之章第九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疏:假使貪求不已,適令金玉滿堂,象有齒而焚身,雞畏犧而斷尾,且失不貪之寶,坐貽致寇之憂,以其賈害,豈云能守。象有齒而焚身者,《春秋》襄公二十四年,晋范宣子為政,諸侯之弊重,鄭人病之。二月,鄭伯如晋,子產寓書于子西,以告宣子曰:子為晋國,四鄰諸侯不聞令德,而聞重弊,僑也惑之。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公室,則諸侯貳,若吾子賴之,則晋國貳。注:貳,離也。諸侯貳則晋國壞,晋國貳則子之家壞,何汲汲也,將焉用賄。夫令名,德之輿也,德,國家之基也,有基無壞,無亦是務乎。有德則樂,樂則能久,《詩》云:樂止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恕思以明德,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遠至邇安,無寧使人謂子:子實生我,而謂子浚我以生乎。注:浚,取也,言取我財以自生。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宣子悅,乃輕弊。是行也,鄭伯朝晋為重弊故也。雞斷尾者,《春秋》周景王子子朝之傳賓孟適郊,見雄雞自斷其尾,嘆曰:犧牲之用,存乎全而肥實,今自斷其尾,使己不全,冀免為犧牲之用。雞之保其身也如此,况於人乎。貪利忘其身,智不及雞矣。不貪寶者,鄭人有得玉,獻於子罕曰:此寶也,將以獻之。子罕曰:汝以玉為寶,我以不貪為寶,我若取玉,俱喪寶矣。不若兩全之,遂不受玉。致寇者,《易》解卦九三辭曰:負且乘,致寇至。負乃小人之事,乘為君子之器,棄小任大,物所不與,政寇盜奪之矣。

功成名遂。

義曰:禦灾除患曰功,富貴尊榮曰名,高鳥盡而良弓藏,狡兔死而獵犬烹,勢使然也。范蠡扁舟而脫禍,文種固位而喪身,此之謂矣。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子房絕粒以優游,疏廣解印而高尚,固無上蔡華亭之追痛矣。

載營魄章第十

載營魄。

疏:故《春秋》子產曰:人生始化曰魄者,《春秋》昭公七年,初鄭伯有為政,駟帶殺之,鄭人相驚曰:伯有至矣。或夢伯有介,曰:壬子余將殺帶。明年殺段,於是壬子駟帶卒,明年公孫段卒,鄭人益懼。或問子產曰:伯有猶能為鬼乎。子產曰:人生陰曰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匹夫匹婦強死,而魂魄猶能依憑於人,以為淫厲,况伯有三世執其政柄,而強為鬼神,不亦宜乎。伯有乃穆公之冑,子良之孫,子耳之子,故曰三世。子產立其子良止以撫之,乃止。近死之心莫使復陽者,《莊子?齊物》篇之辭也。三魂名胎光、爽靈、幽精。七魄:尸狗、伏矢、雀陰、吞賊、除穢、臭肺、蜚毒,此出上清品。

愛民治國。

義曰:生民者,國之本也,無為者,道之化也。以無為之化,愛育於人,國本固矣。政虐而苛,則為暴矣。賦重役繁,則傷性也。使之不以時,則妨農也。不務儉約,則殘穀矣。

天門開闔。

義曰:修愛民理國之事,為垂衣南面之君,猶須恭己奉天,以順曆數者,謂受命之曆,五運之數也。舜命禹曰:天之曆數在躬,天祿永終。謂曆數在躬,以承天命,故可大寶愛之,謂之寶命。自天而授謂之受命於天,《易?繫》曰:聖人之大寶曰位是也。天門開則降非常之瑞,或黃星動彩,赤伏表符,紫氣充庭,五星聚井,流虹貫月,火電繞樞,然後維嶽降神,誕生宰輔,以佐佑之。故應天順人,拯物除害,而承曆數,以有天下也。及乎臨御失所,刑政乖宜,眾叛親離,兵交禍起,逆亂生於下,氣象見於上,日實天開,山崩川竭,灾凶蜂起,而國亡矣,是天開闔也。一開一闔謂之變者,《易?繫辭》云:謂開閉相循,陰陽遞至,倚伏之義也。

三十輻章第十一

疏:乾坤是大易之韞者。

義云:《易?繫辭》也。明易之所立,本乎乾坤。乾坤不存,則易道無由起也。

三十輻共一轂。

疏:眾竅互作者,《莊子》第二篇也。

埏埴以為器。

疏:陶匠者,《尚書》云:範土曰陶,舜側微之時,耕於歷山,陶于河濱是也。

鑿戶牖以為室。

疏:《詩》云:陶復陶穴。《莊子》曰:室無空虛,則婦姑勃蹊。陶復者,《詩?文王之什?緜緜》篇云:古公亶父,陶復陶穴,未有家室。古公者,邠公也。古言久也。亶,公字也,文王祖,處于邠也。婦姑争者,蹊,路徑也。勃,戾怒也。《莊子》外篇言:室中不空,蹊路湫隘則争路而行,失婦之道也。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疏:形而上、形而下義:形而上者,道之本,清虛無為處乎上也。形而下者,道之用,稟質流形處乎下也。顯道之用,以形于物,物稟有質,故謂之器。器者有形之類也。聖人法道之用,制以為器,畫卦象以制文字,刳木為舟,剡木為楫,斷木為杵,掘地為臼,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制以宮室,結為網罟,服牛乘馬,負重致遠,鑄金為兵,揭竿為旗,斲木為耜, 木為耒,一事以上以利天下,此皆分道之用,以為器物爾,皆《易?繫》所稱。此乃道是無體之名,形是有質之用,凡萬物從無而生,眾形而由道而立,先道而後形,道在形之上,形在道之下,故自形而上謂之道,自形而下謂之器。形雖處道器兩畔之際,形在器上不在道也。既有形質可為器用,故云形而下者謂之器。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

義曰:五音者,按漢劉向曰:宮者中也,君之德也。商者,章也,物成章也。角者,甲也,物發生也。徵者,祉也,物之盛大繁祉也。羽者,聚也,物聚而藏也。

疏:五色者,按王叔師曰:皎皎素絲得藍則青,得丹則赤,得蘗則黃,得皂則黑,而為五色也。五色之設,本以彰五行之象,別尊卑之飾。五音之設,本以通天地之氣,彰五行之聲。五味之設,本以彰五行之和,以養於人。已上二事,若人耽滯,不曰聾盲口爽乎。味之所争有羊羹解黿之禍矣。羊羹者,《春秋桓公二年,鄭公子歸生受楚子之命伐宋,宋華元樂莒帥師以禦之。二月壬子,戰于大棘,將戰,華元殺羊以食士,其御羊斟不預,及戰曰:疇昔之羊,子為政,今日之事,我為政,與入鄭師,故宋師大敗,鄭人囚華元,獲樂莒,甲兵四百六十乘,俘二百五十人,馘百人。宋以兵車百乘文馬百駟以贖華元于鄭,半入,華元逃歸,立子門外,告而後入,見羊斟曰:子之馬然

也。對曰:非馬也,其人也。既答而叔?斟之字也奔魯。君子謂羊斟非人也,以其私憾敗國殄民,於是形孰大焉。《小雅》所謂人無良者,其羊斟之謂乎,殘民以逞矣。解黿者,宣公四年楚人獻黿於鄭靈公穆公太子夷也,公子子公名宗、子家歸生將入見,子公食指動第二指,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嘗異味。及入,宰夫將解黿,相視而笑。公問之,子家以告。及食大夫黿,召子公而弗與也。子公怒,染指於鼎,嘗之而出。公怒,欲殺子公。子公與子家謀先為難。子家曰:畜老猶憚殺之,而况君乎。反譖子家。子家懼而從之。夏,殺靈公。書曰:鄭公子歸生殺其君夷。權不足也,子家權不足以人禦子公,懼譖而從弒,故書首為惡也。君子曰:仁而不武,無能遠也。初稱畜老,仁也,不討子公,是不武也,不能自通於仁道,而陷弒君之名,其實子公染指而成斯禍爾。

馳騁畋獵。

注曰:以心國者,《莊子?內篇》第二之辭也。

義曰:禮:天子諸侯每歲三畋,一為乾豆,祭祀宗廟也,二為賓友,交二國之好也,三充君之庖,食以時也。時而不畋,則曰不敬。畋不以時,則謂之暴,所以春蒐夏苗秋彌冬狩,皆俟農隙,以講武事也。獺未祭魚,網罟不施于川。豺未祭獸,罝罘不通於野。鷹隼未擊,罻羅不張於林。修祭禽之禮,展三驅之仁,順天時也。天子仲春教旅振,遂以畋獵,仲夏教芙田,遂以苗。仲秋教理兵,遂以獮。仲冬教大閱,遂以狩。大司馬以掌其事,山虞澤虞以供其職,蓋以教武事以示民也。則有不遵典故,外則作禽荒,暴物扼時,十旬不返也。馳騁莫已,遂為發狂,人怨國危,失禮致禍也。

難得之貨令。

疏:乖失天倪者,莊子曰:始卒若環,莫得其端,是謂天均。天均者,天倪也。天倪者,天然之分也。

故去彼取此。

義曰:夫人君之心,睿聖為本,理國之道,清净為基,若其逐獸荒原,奔車絕巘,六龍逸足,萬騎莫追,與鵰鶚以争先,共熊羆而賈勇,日月虧蔽,旌旗糾紛,畋獵忘歸,殺獲無已,風雨恒苦,宮室或空,此謂之發狂也。若復貴遠方之物產,貪無用之土疆,嗜蒟醬而討西戎,伐大宛而取名馬,關塞有不歸之魄,邊城有怨曠之魂,天下流亡,戶口减耗,赫赫宗廟,幾陷寇讎,青史具書,百代為戒。

寵辱章第十三

寵辱若驚。

義曰:且人君富有天下,尊繼百王,告類上玄,君臨萬有,亦當馭朽自戒,納隍軫憂,乃能享此大年,保其遐祚矣。人臣之遭遇也,九遷三接之澤,既以厚矣,兵符相印之任,亦已重矣,高冠大旆,長轂朱輪,氣壓伊皋,權傾衛霍,亦當夙興夜寐,履薄臨深,乃能克保福祥,免貽覆餗矣。故令尹三已而無慍,考父三命而益恭,達其理也。

大患若身。

義曰:恃寵驕盈者,《春秋》隱公四年:衛公子州吁恃寵而好兵,其臣石碏諫衛莊公曰:臣聞愛子教之義方,不納于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祿過也。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 音軫者,鮮矣。公不聽,明年,桓公立,州吁弒桓公,衛人殺州吁焉,是則因寵獲禍矣。

視之不見章第十四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復混而為一。

義曰:夷希微三者,假標以名道,亦皆無也。三者疑化為三境,次為三界,下為三才,明為三光,於身為三元,於內為三一,皆大道分精運化之所成也。三境者,三寶君之祖氣,所凝之色青黃白,亦名玄元,始三氣之作,乃諸天之宗祖,萬化之元本也。三界者,欲界六天,以統九仙,色界十八天,以統九真,無色界四天,以統九聖也。三元者,人身之中,腦為泥丸宮,以主上元,心為絳宮,以主中元,臍下為丹田,以主下元。三一者,上元所主謂之元一,中元所主謂之真一,下元所主謂之正一,三一元神,主混氣固精,寶神留形,上清有徊風混合,修三一之道。

豫若冬涉川。

義曰:可以疑難古人如然,今之代人,逐境生迷,萬緒雲蒸,千途蜂起,功名聲色,争先銳進之心,厚利豐財,競起貪求之迹。或烹燔取樂,或傷殺恣情,投身於愛欲之川,隨流不返,溺性於漂沉之浪,有去無回,豈獨冰痛於難,抑且報應明驗,何者?溺利欲之人,涉遠營求,有水陸邀劫之報。凌抑於人,有忿争刑網之報。上調於君,有誅殛喪家之報。下虐於民,有召寇起讎之報。况於傷生害己,破國亡家之甚乎。

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

義曰:修煉門多,泛舉大略,有吐納元和,咽漱雲液,茹松食柏,絕粒餌芝,或隱朝上清,密伺玄斗,或五金八石,或水玉流珠,陰鼎陽爐,五華九轉,或素文丹籙,檄召鬼神,金鈕青絲,質盟天地,則有正一道德升玄,洞神靈寶,盟真三清,眾法并革。凡登道證品升真,又有奔二景,朝五辰,據極攀魁,騖網飛紀,吞日咽月,制魄拘魂,八道望雲,九真受事,升玄卧斗,方諸洞房,左右靈飛,陰陽六甲,三部八景,二十四真,存服三元,注想三一,紫房黃闕,絳景朱嬰,紫虛南嶽之篇,青童東海之訣,內視五藏,下制六天,導引吞符,御風養氣,騰舉之道,溢於真經。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一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二

致虛極章第十六

致虛極,守靜篤。

疏曰:水流濕,火就燥者,《易》乾卦九五爻辭也,《春秋》致師之義也。

義曰:《春秋》宣公十二年,楚莊王圍鄭,旬有七日,鄭人卜行成,不吉,國人大臨。楚莊王退師,鄭人修城,復圍之三月,克之。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楚王,既而許之平。潘尪又盟,子良出質。夏六月,晋師救鄭,及敖鄗之間,楚莊乃求成於晋。盟有日矣,楚許伯御樂伯,攝叔為右,欲單但挑戰,示不欲和,以致晋師。許伯曰:吾聞致師者,御靡旌麾壘而還。樂伯曰:政師者,左射之菆,代御執轡,御下,兩馬掉鞅而還。攝叔曰:致師者,右入壘,折馘斬俘而還。皆行其所聞而復,晋人逐之。樂伯左射馬,右射人,逐不能進。時魏錡、趙旃有憾於晋,請使於楚,皆欲晋敗,彘子又不設備,戰于邲,晋師敗績焉,以此致師,師必致敵。

吾以觀其復。

疏:《易》曰:雷在地中,復。

義曰:《易》復卦象曰:雷在地中復者,雷是動物,復卦以動息為主,故曰雷在地中,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皆取動息之義以復其本也。

不知常。

注:不恒其德者,《易》恒卦九三辭也。

大上章第十七

其畏之侮之。

疏:三王五霸。

義曰:三王者,夏、殷、周也。五霸者,夏有昆吾,黃帝之後也。殷之霸者,有大彭、豕韋,堯之後也。周之霸者,齊桓公,僖公之庶子,名曰小白,周惠王、襄王之時也。晋文公者,獻公之子,名重耳,以僖公二十二年立,文公以僖四年避驪姬之禍。

信不足,有不信。

義曰:《春秋》宣十一年,楚子伐鄭及櫟,鄭大夫子良曰:楚晋不務德,與其來者可也,晋楚無信,我焉得有信,乃從楚。夏,及楚子盟于辰陵,陳、鄭服也,此乃信不足,有不信焉。

大道廢章第十八

疏:數米炊,簡髮櫛。

義曰:《淮南子》曰:數米簡髮,煩而不察,有為之甚也,何異乎以膝搔背,以踵解結矣。

六親不和,有孝慈。

疏:扇枕溫席者。

義曰:宋有郅苞,字孝嘗,三歲而孤,其伯父悛等皆顯貴,苞見之常泣,母陳氏疑其畏憚而怒之,苞曰:自悲早不識父,今見諸父相似,心中悲耳,因歔欷。母亦悲慟。苞奉其母,夏則扇枕,冬則溫席焉。

國家昏亂,有忠臣。

義曰:讜正曰忠,阿諂曰佞,不明于理曰昏,上下不理曰亂。

疏:斯皇多士,盡是夔、龍,彝倫所叙,無非作乂理也。

義曰:《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多士,眾臣夔、龍,舜佐臣也。《書》云:夔作典樂,八音克諧,擊石拊石,百獸率舞,簫韶九成,鳳凰來儀。龍為納言,出納王命,彝倫攸叙。言舜得良臣典法,不失其政也。

絕聖棄智章第十九

絕巧棄利。

疏:《列子》說第八篇。

義曰:衛人之刻棗猴,宋人之琢楮葉也,可絕之。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荒兮其未央哉。

疏:《詩》曰:夜未央。

義曰:《詩?小雅?庭燎》篇文也。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

義曰:六印垂腰,五府交辟,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息,繁華忽其滿志,富貴樂其當年,五鼎列食,厭太牢之盈味,眾芳悅性,喜春臺之縱目,至有燕姝洛艷,楚舞吴歌,八音聵其聰,五色熏其鑿,樂則樂矣,終復如何?《禮器》云:太牢而祭,不必有餘言,稱性之大小也。又云:諸侯七牢,大夫五牢,故《春秋》吴徵魯之百牢是矣。夫牛羊豕三牲,通謂之牢。牛者祭之牢也,天子以犧牛,謂全色也。諸侯以肥羊,大夫以牽牛,求得即用,無所擇也。牛謂一元,大武將祭,必繫於牢。芻之三月,所養必有其式,以備不常。如《左傳》鼷鼠食郊牛角,乃改卜牲也。羊者,天子舋廟開冰告朔皆用之,謂之柔毛,孟春食麥與羊是也。豕者,天子之祭皆用之,以備三牲。則牛曰大牢,羊曰中牢,豕曰少牢,曰剛鬣是也。禮:天子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犬彘,謂其皆祭禮所用,非祭而殺,是謂無故也。牢者取其四固以養犧牲,通謂之牢矣。

疏:春日遲遲,采繁祁祁。義云:采繁,生蠶之時繁皤蒿也。祁祁,眾多也。

如嬰兒之未孩。

疏:不至于孩而始誰。義云:《莊子?天運》十四篇文也。《家語?本命》篇云:人生三月而微眴,然後目能見。八月生齒,然後能食。期而生臏,然後能行。三年間合,然後能言也。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枉則直。

疏:《春秋》曰:正曲曰直。義云:廉頗、相如是也。

義曰:《春秋》襄七年冬十月,晋卿韓獻子厥告老,其子穆子無忌有廢疾,將立之,辭曰:《詩》云:豈不夙夜,謂行多露。又曰:弗躬弗親,庶人弗信。無忌不才,讓其可乎,請立起也。與田蘇游,而曰好仁。《詩》曰:靖恭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恤民為德,正直為正,正己心也。正曲為直,正人曲也。三和為七,德、正、直,三者備為人也。如是則明神聽之,介福降之,立之不亦可乎。庚戌,使韓起朝獻子,遂請老。晋侯謂韓無忌仁,使為公族大夫焉。

抱一為天下式。

義曰:一國三公,自然難理。十羊九牧,詎可化一。亡羊者難乎多岐,喪生者由其多事。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同於道者,至失亦得之。

義曰:故彈宮則宮應,彈角則角應者,聲相感也。枯桑動而天風,暑雨降而礎潤,氣相感也。龍吟雲起,虎嘯風生,有情感無情也。銅山崩而鐘應,類相感也。葭灰缺而暈虧,事相感也。鶴鳴子和,性相感也。積善餘慶,積惡餘殃,行相感也。同舟共濟,胡越不患於異心,勢相感也。流濕就燥,無情感於無情也,君子千里同風,小人隔陌異俗。

疏曰:方諸陽燧者。義云:東海方諸之間有巨蚌焉,長尺有二寸者,因名方諸,取其殼以柔帛拭之良久,以月照之,以器承之,則得水焉。陽燧,火鏡也,以取火也。古之祭法尚潔,以方諸引水,陽燧火用也。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自伐者無功。

義曰:《春秋》襄二十九年,齊放其大夫高止于北燕,傳曰:高止好以事自為功且專,故及於難也。《春秋》哀二年,趙簡子與鄭戰,為鄭人所擊掊於車中,失其蜂旗。公孫龍率徒五百人助之,宵攻鄭師,取蜂旗,鄭師大敗。既戰,簡子曰:吾伏弢位區切血,鼓音不衰,今日我上也。衛太子劇贖為右,曰:吾救主於車,退敵於下,我右之上也。御者卸良曰:我兩鞃胡薨切,軾中範也。陣將絕,吾能止之,我御之上也。此言簡子不讓,故其下皆自伐其功,故不克和矣。

餘食贅行。

疏:《春秋》曰:人將不食吾餘者。

義曰:《春秋》莊六年,楚文王伐申,過鄧,鄧祁侯曰:吾甥也,止而饗之。祁侯之三甥,雕甥、聃甥、養甥請殺楚子,祁侯不許。三甥曰:亡鄧國者,必此人也,若不早圖,後若噬臍,其及圖之乎。圖之,此為時矣。祁侯曰:人將不食吾餘。言自害其甥,必為人所賤也。對曰:不從三臣之言,抑社稷實不血食,而君焉取餘?弗從。伐申,還遂伐鄧。十六年,復伐鄧,滅之,即莊公十六年也。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吾不知其名。

義云:凡物先名而後字者,禮,男子生三日,以桑弧一蓬矢六以射天地四方,以示男子有事於四方也。既三月,妻以子見其夫,入門升自阼階,妻抱子出自升階,父執之右手,孩而名之,撫其首焉。二十而冠,謂之成人。冠適音的子於阼階,以著代也著,音注也。。醮於客位,有成人之道也。三加其冠,始以緇布,次以皮弁,次以爵弁,言益尊之。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女子十五而笄,笄而字之。故冠禮者,禮之始也,嘉事之重也。此則先名而後字,取自小而成大也,人倫之道,始則有終,故自小而成大,自大而復終也。《春秋》桓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公問名於申繻,對曰:名有五,有信,有義,有象,有假,有類,以名生為信,唐叔虞魯公子友是也。以德命為義,文王昌武王發是也。以類命為象,若孔子像尼丘之山是也。取於物為假,如伯魚生,有人饋魚,因名曰鯉是也。取於父為類,若子同生與父同日生是也。不以國,以國則廢名。不以官,以官則廢職。不以山川,以山川則廢主。不以畜牲,以畜牲則廢社。不以器幣,以器幣則廢禮。不以隱,故名終將諱之。故晋以僖侯廢司徒,宋以武功廢司空,先君獻武廢二山具山、敖山,是以大物不可以命。公曰:是其生也,與吾同物,命之曰同。氏族者,《春秋》隱八年冬,公子無駭卒,公子羽父請謚與族,公問族於眾仲,對曰: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以土,而命之氏。諸侯以其王父字,或以謚,因以為族。官有世功,則有官族,謂取舊官舊邑為族也,邑亦如之。公命自字為展氏無駭,即公子展之孫也。天道也先字而後名,言道無所始亦無所終也。

大曰逝。

疏:《莊子》曰:夫道於大不終,《天運》十四。

而王居其一焉。

義曰:王若有道則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甘露降,醴泉出,河不滿溢,海不揚波,景星見,卿雲生,神龍遊其沼,麟鳳來其庭,四氣調和,而為玉燭,萬物遂性,而洽太平也。人君若無道,則天反時為灾,地反物為妖,人反德為亂,沴氣咎徵,時見於上,物妖形怪,忽見於下,星亡日鬬,冬雷夏霜,天裂石實,川竭山崩,事興於人而氣感於天,是天地蒙其害也。

人法地至自然。

疏:塞源拔本者。

義曰:《春秋》昭九年,晋梁丙、張趯率陰戎伐穎,以周甘人與晋閆嘉争閆田故也。周景王使大夫詹桓伯辭於晋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馳、芮、歧、畢,吾西土也,巴、濮、楚、鄧,吾南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東土也,肅慎、燕、亳,吾北土也,吾何邇封之有?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藩屏周,亦其廢墜是為,豈如弁旄,因而以蔽之。先王居禱杌于四裔,以禦魑魅,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伯父惠公歸自秦,而誘之以來,使偪我諸姬,入我郊甸,則戎焉取之。戎有中國,誰之咎也?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難乎。伯父圍之,我在伯父,猶衣服之有冠冕,水木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謀主也,伯父若裂冠毀冕,拔本塞源,專棄謀主,雖戎狄,其何有余一人。叔向謂宣子曰:文之霸也,豈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恭。自文以來,世有衰德,而暴蔑宗周,以宣示其侈,諸侯之貳,不亦宜乎。且王辭直,子其圖之。宣子說,王有姻喪,使趙成如周弔,且致閆田與襚,反穎俘,王亦使賓滑執甘大夫襄,以說於晋,晋人禮而歸之。

重為輕根章第二十六

重為輕根。

疏:朵頤之求者。

義曰:《易》頤卦初九之辭也。言人之開發言語,咀嚼飲食,皆當動頤,君子觀此頤象,故饉慎言語,裁節飲食也。

雖有榮觀。

疏:高臺深池者。

義曰:《春秋》昭二十年冬十月,齊景公瘠,遂痁式占切,疾也,期而不瘳,諸侯之賓問疾者多在,梁丘據與裔款二大夫言於公曰:吾事鬼神豐,於先君有駕矣,今君疾病,為諸侯憂,是祝史之罪也,諸侯不知,其謂我不敬,君盍誅於祝固、史器以辭賓。公悅,告晏子。晏子曰:昔宋之盟,屈建問范會之德於趙武。趙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晋國,竭情無私,其祝史祭祝,陳信不愧。其家事無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語康王,康王曰:神人無怨,宜夫子之光輔五君,以為諸侯主也五君,文、襄、虛、武、景也。公曰:據與款謂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誅於祝史,子稱是語,何故?對曰:若有德之君,外內不廢,上下無怨,動無違事,其祝史薦信,無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國受其福,祝史與焉,其所以蕃祉老壽者,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於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內頗邪,上下怨疾,動作僻違,縱欲厭私,高臺深池,撞鍾舞女,斬艾民力,輸掠其聚,以成其違,不恤後人。暴虐淫縱,肆行非度,無所還忌,不思謗讟,不憚鬼神,神怒民痛,無悛於心。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其蓋失數美,是矯誣也。進退無辭,則虛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國以禍之,祝史與焉。所以夭昏孤疾者,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於鬼神。公曰:然則若之何?對曰:不可為,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澤之雀蒲,舟鮫守之,藪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鹽蜃,祈望守之。縣鄙之人,入從其政,偪介之關,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強易其賄。市常無藝,徵斂無度,宮室日更,淫樂弗違。內寵之妾,肆奪于市。外寵之臣,僭令於鄙。私欲養求,不給則應。民人苦病,夫婦皆詛。呪若有益,詛亦有損。聊、攝以東,姑、尤以西,其為人也多矣,雖其善祝,豈能違億兆人之詛?君若欲誅于祝史,修德而後可。公悅,使有司寬政,毀關去禁,薄斂已責。十二月,景公畋于沛。此言晏子言之所利,而景公從練修德,而疾速愈,遽能畋獵也。

善行章第二十七

善人不善人之師。

義云:大學之禮,雖詔於天子無北面,所以尊師也。善學者,師逸而功倍,不善學者,師勤而功半,又從而怨之。言先王事師之道無北面,王行而西,折而南面,東而立。師尚父面西,以道書之旨以教於王。故王之義,君父師也。師無當於五服,五服不得不親,是則為師之道也。

雖知大迷。

義云:夫初修者,有十事不可不知也。一者,初地之人,先因善欲,有欲樂心,乃能進趣。二者,親近善友,導引其心,深信正道。三者,簉詣明師,師有妙法,廣能宣告,示以要術。四者,既聞正教,能受讀誦。五者,能出家專行柔弱,永斷有為,離諸桎梏。六者,參受正戒,防身口心。七者,幽隱山林,栖遁獨處,永離囂塵,修寂靜志。八者,當念大道,是真法王,能度眾生,越生死海,猶如船師,拯濟沉溺。九者,當念經教,是妙醫方,能示眾生,理煩惱藥。十者當念正法,是真父母,善能生我法身慧命。以是十法為地初地,因次以小乘柔伏之法,又進中乘兼修之法,後入大乘觀行之法。

將欲章第二十九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

義曰:天下之主,身有殊祥。履巨迹而誕伏羲,感神龍而孕炎帝,軒轅乃電光繞斗,少昊乃星彩流虹,顓頊高辛,生資睿聖,唐堯虞舜,天表神奇,堯火運於赤龍,舜土德於虹瑞,月精命禹,燕卵降湯,紫氣靄於碭山,赤光照于漢室,皆并身有殊祥也。積玄勳而黃軒受命,稟前功而顓頊吁符,黃帝十七世而祚有殷,后稷十三世而興西伯,此皆積世累功也。

執者失之。

義曰:人君繼體承乾,不以其德毒流海內,禍起寰中,號令不行,戈鋋內向,天下既亂,海內沸騰,真主應運救人,撥亂反正,如夏禹、殷湯、周武、漢祖,創業之君也。天下既定,授于子孫,故嗣主繼明,守文承統,如夏桀、殷紂、周赧、漢獻,為繼體之君也。但創業之君,必資聖德,塞違輔過,明德顯仁,招懷隱淪,求採瘼病,初有大寶,罕及敗亡,蓋其勵精求理也。而繼體之君,不知稼穡,長於婦人之手,生於深宮之中,八音五色亂其心,麗服淫聲溺其性,或窮兵四境,流毒九州,視赤子若仇讎,顧生人如草芥,動致芟刈,不循憲章,反道違天,凌虐神主民人也,於是戈鋋四起,水旱不時,神怒眾離,鬼哭人怨,遂有南巢放逐,牧野梟夷,殞身黔庶之中,失政奸雄之手,洪圖一失,大業不歸,此明執者失之,為後王之戒。昭德塞違者,《春秋》桓二年,宋華督殺孔嘉父而弒殤公,立公子憑,是為莊公,以郜鼎賂於魯桓公,公納之於廟。大夫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百官,猶懼失之,今寘其賂器於太廟,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又何誅焉。昔武王克商,遷九鼎於洛邑,義士猶或非之,而况昭違禮之賂器於太廟,其若之何?瘼,病。沴,妖氣也。內起曰眚,外起曰灾,亦天火曰灾也。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以道佐人主者。

義曰:舞干戚者,禹欲伐有苗氏,既伐,三旬弗及,苗民逆命。益謂禹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至誠感神,况於有苗乎。禹班師振旅,誕敷文德,舞干羽于兩階,七旬而有苗格。其國在荒服之例,禮曰:舞者所以飾喜也,執其干戚,習其俯仰屈伸,容貌得莊焉,行其綴兆,要其節奏,行列得正焉。羽籥干戚,舞之器也。屈伸俯仰,舞之容也。綴兆舒疾,舞之列也。或天子八佾,諸侯六,大夫四,士二也。

故善者果而已。

疏:殺敵為果。義云:《春秋》宣二年春,鄭公子歸生受楚子之命伐宋,宋華元禦之,戰于大棘,宋師敗績。囚華元,獲司空樂莒,甲車四百六十乘,俘二百五十人,馘百人。宋大夫狂狡逆鄭人,鄭人入於井,倒戟而出之,獲狂狡。君子曰:失禮違命,宜其為擒也。戎昭果毅以聽之,謂禮常存於耳,著於心,想聞其政令。殺敵為果,致果為毅,易之戮也。言易而反之,必為戮矣。

夫佳兵章第三十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

義曰:韜者有六,龍、虎、文、武、豹、犬也。文者,經邦立國,不越天常。武者,克定禍亂,威伏八方。龍者,燮理陰陽,不逾時令。虎者,善用爪
牙,群凶自挫。豹者,應時戡難,智在權機。犬者,採聽至微,或成奇變。三略者,亦機鈴用兵之術也。漢子房公於圯橋遇黃石公,示此書。六韜者,姜子牙於蹯溪釣魚,大魚腹中得此書也。藏器於身者,《易》下《繫》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獲之無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隼在高墉則難射,人處高位則難除,處高位而貪殘如隼,將除之者,在得其時,無不克矣。《史記》曰: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是也。

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注:修辭立誠。

義曰:《易》乾卦九三之辭,謂文教,誠謂誠實也。

不得已而用之。

疏:經緯天地,天生五材。

義曰:南北為經,東西為緯。五材者,五行也。凶暴及人曰禍,反德肆逆曰亂,得獲曰克。凡曰王師,有鐘鼓曰伐,無鐘鼓曰侵,師出有名曰順,無名曰逆。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疏:《禮?檀弓》曰:夫子。

義曰:夫子有妹之喪,拱而尚右,弟子不知其故,因而效之。夫子言其好學也如此,及知非吉,故復尚左。《檀弓》,《禮記》第四篇名也。

殺人眾多。

疏:人惟邦本。義云:《書》五子之歌也。

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疏:秦伯向師而哭。義云:《春秋》僖三十二年,秦伯伐鄭,秦大夫杞子戍鄭,使告于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籥,若濳師而來,國可得矣。秦伯訪於大夫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師勞力竭,遠主備之,無乃不可乎。師之所為,鄭必知之,且行千里,其誰不知。秦伯辭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師於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明,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秦伯使人謂之曰: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預於師,哭而送之,曰:晋人禦師必於崤,崤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風雨,必死其間,余收爾骨焉。秦師遂東,過周北門,左右免冑而下,超乘者三百乘。王孫滿尚幼,觀之,言於襄王曰:秦師輕而無禮,必敗。輕則寡謀,無禮則脫,入險而脫,又不能謀,能無敗乎。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市於周,遇之,以乘韋先牛十二犒師,且使遽告于鄭。鄭穆公使視客館,則束載厲兵秣馬矣。使皇武子辭焉:吾子淹久於弊邑,唯是脯資餼牽竭矣,為吾子之將行也,鄭之有原圃,猶秦之有具囿,吾子取其麋鹿以間弊邑,若何。杞子奔齊,逢孫、楊孫奔宋,孟明曰:鄭有備矣,不可冀也。攻之不克,圍之不繼,吾其還也。滅滑而還。晋原軫曰:秦違蹇叔而以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敵不可縱,縱敵息生,違天不祥,必伐秦師。樂枝曰:未報秦施,而伐其師,其為死君乎。先軫曰: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秦則無禮,何施之有。吾聞之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謀及子孫,可謂死君乎。遂發命遽興姜戎。襄公墨縗,梁弘御戎,萊駒為右,夏四月,辛巳,敗秦師於崤,獲百里奚,孟明視。食之不厭,君何辱焉,使歸就戮于秦,以逞寡君之志,若何?公許之。先軫問秦囚,公曰:夫人請之,吾舍之矣。先軫怒曰:武夫力而拘諸原,婦人暫而免諸國,隳軍實,而長寇讎,亡無日矣。不顧而唾。公使陽處父追之,及諸河,則在舟中矣。釋左驂以公命贈孟明,孟明稽首曰:君之惠,不以縲臣舋鼓,使歸就戮于秦,寡君之以君戮,死且不朽,若從君惠而免之,三年將拜君賜。秦伯素服郊次,向師而哭曰:孤違蹇叔而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孤之過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掩大德。蹇叔之哭,知其師必敗也,秦伯之哭,哀其師之敗也,皆非勝而哭之矣。

道常無名章第三十二

樸雖小,天下不敢臣。

義云:《春秋》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也,上所以供神也。男曰臣,女曰妾,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僕,僕臣臺。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

侯王若能守。

義云:王者四海之尊,侯者五等之二,周設五等之爵,先王之制法,則有天子、諸侯、卿、大夫、士也,而王兼在五數也。

以降甘露。

義云:甘露者,神虛之精,仁瑞之澤,其凝如脂,其甘如飴,一名天酒,《天文錄》曰:天乳一星,在氏宿北,主甘露,星明則甘露降也。

人莫之令而自均。

疏:自西自東。義云:《詩?文王之什?文王有聲》篇也。言武王作邑鎬京,行辟雍之禮,四方來觀者,皆感其德而從之也。

始制有名。

義云:山林非欲於飛鳥虎狼,猶茂盛深密,自來歸之。江湖非欲於魚鱉蛟龍,蓋廣大渺漫,自來歸之。王侯非欲於有名之物,為道德仁惠,自來歸之。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知人者智。

義云:昔宋宣公捨其子與夷,而立其弟如是為穆公。《春秋》隱三年秋,宋穆公疾,召大司馬孔父而屬之曰:先君捨與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靈得保首領以沒,先君若問與夷,其將何辭以對。請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雖死,亦無悔焉。孔父曰:群臣願奉公子憑也。穆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為賢,使主社稷,若棄德不讓,是廢先君之舉也,豈曰能賢。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務乎。吾子其無廢先君之功。乃使其子憑出居鄭,以讓與夷而立,是為殤公。君子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而其子享之,命以義夫。

不失其所者久。

義云:鄭太叔段寵,無厭。大夫祭仲諫莊公曰: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芟草猶不可除,况君之寵弟乎。莊公不從,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于己,侵地至于廩延,乃完城郭,聚人民,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公命大夫子封帥三百乘以伐京,大叔入鄢,公伐諸鄢。五月,太叔奔恭,遂克之。初,以莊公之母武姜寤寐而生莊公,名之為寤生,遂惡莊公,而愛太叔段。及段欲襲鄭,武姜將啟之。至是,既克段,乃寘武姜于城穎,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既而悔之,穎谷封人考叔因聞之,有獻于公,公賜之食,食捨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1小人之食,未嘗君之羹,請以遺之。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掘地及泉,與武姜隊而相見,為母子如初,《春秋》書曰:鄭伯克段于鄢,議其失教也。此言縱太叔之過,使其貫盈而後殺之,是不早為其所,失所之致也,若太叔不失其所。

死而不亡者壽。

義云:《河圖》曰:人之生也,天之與算四萬三千二百算,主日也,與之紀一百二十紀,主年也。此人一期之數也。《黃庭經》云:百二十年猶可還過,此守道誠為難,唯待九轉八瓊丹要,復精思存七元日月之華,救老殘,此明修之可以延益也。

疏:單豹、張毅者,《莊子》第十九《違生》篇文也。死者,天子曰崩,諸侯曰薨,卿大夫曰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執大象,天下往。

義云:候日觀風者,昔聚窟洲在巨海之中,使者朝貢於漢,言於武帝曰:臣之國去此三十萬里,國中常占候於天,若東風入律,百旬不休,青雲干呂,連月不散者,中國將有有道之君矣。臣國之主所以仰中土而慕道風,薄金玉而厚靈物,故乃步天林而靖猛獸,搜奇韞而出神香,濟弱水,渡飛沙,而朝於闕下,艱苦道途十三年矣,言遠至邇安。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魚不可脫于淵。

義云:《春秋》僖二十八年,晋文公使楚怒而戰,乃執曹侯卑于宋,楚果伐宋。文公因而戰楚,楚師敗績。文公復召周襄王于河陽,以諸侯見,且使王狩,故大合諸侯,而欲以尊事天子以為名義,自嫌強大,不敢朝周,喻天王出狩,因得盡君臣之禮,皆譎而不正之事也。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書云:天王狩于河陽,非其地也。若此尚為譎謬,况奸臣小人弄權欺主乎。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二竟

#1此處原有『而諫莊公納之』六字,此據《左傳》刪。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三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義云:小惠未孚者,《春秋》莊十年,魯人曹劌對魯公之語也。是歲正月,公敗齊師于長勺。將戰,曹劌請見。其鄉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問焉。劌曰:肉食者鄙,未能遠謀,乃入見。問何以戰,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遍,民弗從也。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惠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對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戰則請從,公與之乘,戰于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既克,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鼓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難測,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

上禮為之。

疏:曲為之防。義云:制禮以防民曲也。

故失道而後德。

義云:《春秋》昭二十六年,晏子對齊景公曰:禮之為國,為國#1與天地并,君令臣恭,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恭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謂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而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稟於天地,以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也。則理世之道,禮為急矣。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

義云:《春秋》曰:今之王,古之帝也。昔堯舜之前,皆稱為帝,舜授於禹,禹以謙讓,自云德不及帝,故去帝稱王。亦云禹沒禪位於益,禹之子啟居于箕山。啟賢,故諸侯去益而朝啟。禹雖有禪益之名,而天下之人皆歸於啟。啟以德不及五帝,乃自稱王。自是之後,皆以王為號。至秦併天下,吞滅諸侯,獨為一統,乃上採三皇,下兼五帝,通為皇帝之號焉。今之王爵,居五等之上,漢法非劉氏不王,非功臣不侯,自是相承,以天子之眾子為王,嫡為太子。自周有天下,王之子為王子,之孫為王孫。國朝定法,以皇帝之孫姪為郡王,承嗣者為嗣王,異姓有功者封王,或錫以美號,或封郡王,然皆無列土之位矣。

天無以清。

義云:晋惠帝元康年中,人君德衰,天示灾變,天裂數丈,殷然有聲,是失冲和之道也。自此西晋版蕩,惠帝、哀帝皆罹其咎。

地無以寧。

義云:《史記》云:周幽王二年辛酉,西周三川皆震,岐山崩。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地震有五。又有梁山崩、沙鹿崩、石言算妖異。洎秦漢已降,不可勝紀,大則淪陷城邑,小則摧圯廬舍也。

神無以靈。

義云:《春秋》僖主十二年七月,神降于莘,號公享之。周惠王河內史過曰:是何故也?對曰:國之將興,明神降之,鑒其德也。將亡,神亦降之,觀其惡也。故有得神以興,亦有得神以亡。虞夏商周,皆有之。虢多凉德,其將亡乎。後號國遂滅。昔河神為虐,娶女于人,西門豹投巫於河,其害遂息。

谷無以盈。

義云:老君曰:伊雒而夏亡,河竭而商亡,周幽王辛酉川竭山崩,周亡之徵也。亡不過十年,數之紀也。數及於十,紀猶極也。十一年庚申,西周為犬戎所滅,平王東遷是也。

侯王無以貴高。

義云:侯則晋靈公夷皋、宋昭公杵臼、齊懿公商人、陳靈公平國是也。王則夏之太康、殷之武乙、周之幽厲、漢之桓靈是也。

疏:天生萬物,惟人為靈。義云:《書?太誓》篇文也。

故貴以賤為本。

疏:民惟邦本,《詩》云:愷悌君子。義云:《尚書?五子之歌》也。愷悌者,《詩?大雅?洞酌》篇之詞也。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

疏:孤與二三臣悼心失圖。

義曰:孤與二三臣者,《春秋》昭七年二月楚子成章華之臺,願與諸侯落之。宮室始成,祭之為落也。太宰蒍音委啟疆曰:臣能得魯侯。薳音委啟疆來召公,辭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大夫嬰齊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將使衡父照臨楚國,鎮撫其社稷,以輯寧爾民。嬰齊受命于蜀,盟,盟在成二年。奉承以來,弗敢失殞,而致諸宗桃。自我先君恭王引領北望,日月以冀,傳序相授,于今四王矣,謂恭、康、郟敖、靈王也。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臨我喪。孤與二三臣悼心失圖,社稷之不遑,况能懷思君德。今君若步玉趾#2,辱見寡君,寵靈楚國,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貺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實嘉賴之,豈惟寡君。君若不來,使臣請問行期,寡君將承贄帛而見于蜀,以請先君之貺。公將往,夢襄公祖。梓慎曰:公不果行。襄公之適楚也,夢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實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嘗適楚,故周公祖以導之。襄公適楚矣,而祖以導君。不行何之?三月,公如楚。鄭伯勞于師之梁。孟僖子為介,不能相義,及楚,不能答郊勞。四月,享公于新臺,使長鬣者相,好以大屈之弓。既而悔之,蒍啟疆聞之,見公。公語之,拜賀。公曰:何賀?對曰?齊與晋越欲此久矣,寡君無適與也,而傳諸君。君其備禦三鄰,慎守寶矣,敢不賀乎。公懼,乃及之。此言楚靈無信,所以不終也。九月,公自至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苟能禮者從之,遂令南宮敬叔已下學禮於孔子。孔子與敬叔適周,問禮於老子焉。

疏:稱寡人者,即先君以寡人為賢之例是也。義云:如上經第三十三知人者智所解,更不重錄。

疏:稱不穀者,即不穀惡其無誠德之例是也。義云:《春秋》十一年,秦晋為成,將會于令狐,晋侯先至,秦伯不肯涉河。晋厲公、秦桓公也。秦伯次于王城,使大夫史顆盟晋侯于河東。晋郄犖盟秦伯于河西。范文子曰:是盟也何益?齊盟所以質音致信也,會所以信之始也,始之不從,其可質乎。秦伯歸而背晋。成十三年四月戊午,晋侯使呂相絕秦,時秦桓公既與晉厲公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與楚,欲導之以伐晋。諸侯是以睦賓于晋。呂相語秦伯曰:楚人惡君二三其德,亦來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來求盟于我,昭告皇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余雖與晋出入,余惟利是親,不穀惡其無誠德,是以宣之以懲不一。諸侯備聞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暱就寡人。寡人率以聽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顧諸侯,而賜之盟,寡人承寧諸侯以退。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不能以諸侯退矣,敢盡布之執事,俾執事實圖之。晋樂書、士燮、韓厥、趙旃將四軍,郗毅御戎,樂鍼為右。五月丁亥,晋侯以諸侯之師及秦師戰于麻隧,秦師敗績,獲秦成羌及不更汝父,此言秦伯背盟,秦曲晋直,有所敗也。

上士聞道章第四十一

進道若退。

義云:李意期乞食于人寰,陰長生受辱于都市,侯道華寓迹于傭保,皇甫獺示疾于丘林,聲子佯狂,壺公韜晦,皆卑躬損志,乃翥景冲真也。

廣德若不足。

疏:良賈者。○義云:《史記》云:孔子與南宮敬叔適周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子之所言,其人骨已朽矣,獨其言在爾。吾聞之良賈之深藏若虛,君子之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慾,態色與淫志,皆無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者,若是也。

大方無隅。

疏:磨而涅而者。○義云:《論語?陽貨》篇也。

大器晚成。

義云:備物之用曰器者,《春秋》定九年夏,陽虎歸寶玉,夏后民之璜,封父之繁弱大弓。書之曰得器用也。凡獲器用曰得,得用曰獲,故器者備物之用也。

故物或損之而益。

疏:《書》云:滿招損者。○義云:《尚書?大禹模》之辭也。

強梁者不得其死。

疏:嚴仙人。○義云:蜀郡嚴遵字君平,常於成都市以卜筮之道濳化於人,人有不正之問,必以陰陽之理制而止之,日閱百錢而閉肆下簾,作《道德經指歸》十四卷。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不言之教。

疏:九流百氏。○義云:九流者,漢書云:道家流者,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陰陽之大順,與時遷徙,應物變化,本清虛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人君南面之術也。儒家流者,蓋出司徒之官,助人君明教化,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宗師仲尼,以重其言,於道最高,此其所長也,或失精微而僻,又隨時抑揚,違離道本,苟以譁眾取容,後進僻儒之息。名家流者,蓋出於春宮,名位不同,禮亦異數。子曰:必也正名乎,此其所長也。及徼為之,則苟鈎鈲析辭而已。為君者慎器與名,故曰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縱橫流者,蓋出於行人之官。

子曰:使於四方,不能專對。又曰:使乎使乎,言當權事制宜,受命不受辭,此其所長也。邪而為之,財尚詐而棄其信矣。雜家流者,蓋出於議官,合儒墨,兼名法,此其所長也。盪而為之,則羨無歸心矣。農家流者,蓋出於農官,播五穀以足衣足食,洪範八政其一曰食,此其所長也。鄙者為之,欲使君子并耕矣。小說家流者,蓋出於牌官。稗,小米也,王者欲知風俗,立牌官采街譚巷議之說。子曰:雖小道必有可觀,政遠恐泥,此亦蒭蕘狂夫之義也。墨家流者,出於清廟之宇,茅屋采椽,兼受選士,敬者為推也。陰陽家流者,出於天官五行之說,使人多拘忌也。兵家流者,出於司馬之官,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德,兼弱攻昧,以遏亂略,以靖四國,此其威也。百氏者,六經正史之外,自為述作,自周以來,立理著書,凡百餘人,皆稱曰子。子者男子之通稱也,不敢侔於六經,皆目之曰子,為論為記為書,或以姓氏立稱,或以因時表號,則有鬻常子、曾子、晏子、孟子、管子、孫卿子、魯連子、列子、莊子、庚桑子、王孫子、尹文子、公孫尼子、呂氏春秋、鄧析音昔子、鬼谷子之例是也。

名與身章第四十四

名與身孰親。

義云:伯夷死於仁,聶政死於義,尾生死於信,荊軻死於勇,龍逢死於諫,伍員死於忠,介推死於怒,是皆名顯身歿,形骨飄零,披面剖心,火焚水溺,齒劍抉眼,自取滅亡。

甚愛必大廢,多藏必厚亡。

疏:劍玉賈害,譬諸懷璧,詩禮發冢,衹為含珠。○義云:劍玉者,《春秋》桓十年虞公之弟虞叔有玉,虞公求之,弗與,既而悔之,曰:周諺有之,匹夫無罪,懷璧之罪,吾焉用此,其以賈害也。乃獻之。又求其寶劍,叔曰:是無厭也。無厭,將及我,恐將殺我也。遂伐虞公,虞公出奔洪池。詩禮發冢者,《莊子》外篇之辭也。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躁勝寒,靜勝熱。

義云:《天元經》云:立夏之後,日行于地北,入地少,故夜短而晝長,為熱。立秋之後,日行于地南,入地多,故夜長而晝短,為凉。日行去極,遠近不同,有暄凉寒暑之異,是則寒暑躁靜,陽氣之所運也。若夫用道之君,無為致理,政靜而物泰,國安而人康,四表來王,五兵不用,清虛凝寂,澄默恬和,奸詐不敢侵,強梁不敢暴,烽燧不起,鼙柝不驚,海內晏如,此靜而勝矣。及其化之至,則謳歌洽,敬讓興,九旋雍和,四門穆穆,制禮作樂,舉賢用能,梯航屬望而來庭,書軌順規而稟化,八表麏至,群方駿奔,天地感通,人神交暢,熙熙然一變於道。內絕窺窬之孽,外無伺隙之鄰,歌之、味之,舞之蹈之,此靜理無為之所致也。若其君以躁弁,臣以詐欺,動搖甲兵,振耀威福,強師百萬,北登單于之臺,旌旗千里,東涉浿滇遼之岸,老弱被勞役,婦女助轉輸,四海沸騰,六合搔擾,及其人之弊也,戶口减耗,生靈轉移,野絕人烟,晝聞鬼哭,此躁勝之所致也。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義曰:夫聖人之御宇也,負斧扆而南面。前巫後史,卜筮瞽侑,列於左右,無為而守至正也。三公在朝,三老在學,百辟奉職,修文德以懷遠,敷道化以育人,使俗洽和平,家興禮讓,來琛賮於四塞,息征戍於三邊倒載干戈,休牛歸馬,然後樂耕褥糞田疇,多稼如雲,餘糧栖畝,茍或違此,則怨敵交侵,戎馬載馳,甲兵復用,此無道之所為也。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

義曰:古人有言曰:君猶舟也,人猶水也。人非君不理,舟非水不行。舟水相須,不可暫失,故理國之本,養人為先。有道之君,守在四夷,外無兵寇,戈循不用,鋒鏑不施,卻甲為於三邊,闢田疇於四野,深耕淺種,家給國肥,食為人天,務之大務也。《禮記》云:人者,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故聖人作則必以天地為本,陰陽為端,四時為柄,日星為紀,鬼神以為徒,五行以為質,禮義以為器,人情以為田,四靈以為畜,故人情者聖王之田也。情田無為,幾於道矣。

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義曰:理國不以道,則開拓邊土,侵伐戎夷,封域不寧,征役無已,或貪蒟醬起番禺之役,好名馬起大宛之師,骨壅窮荒,血塗草莽,營魄流飄於異域,戎車淪滯於遠郊,綿歲月以長征,及瓜時而不反,轉輸莫息,杼軸甚空,人怨國亡,禍非天與,所宜深戒也。豈若宇內不擾,諸侯咸賓,君民協和,上下相保,使壯士無所施其力,辯士無所衒其詞武士無所銳其鋒,智士無所申其策,鑄劍戟以為犁鋤,貨佩刀而市耕犢,無為無役,以全永圖。

罪莫大於可欲。

義云:《春秋》曰:僖二十年,宋襄公欲合諸侯,魯大夫臧文仲聞之曰:以欲從人則可,以人從欲鮮濟。言屈己欲從眾善也。明年,宋公為鹿上之盟,宋公子目夷曰:小國争盟,幸而後敗。是年秋,楚人執宋公,遂伐宋,此言以人從欲,乖其道也。

咎莫大於欲得。

義云:《老君悔過經》云:初犯為罪,亦名為過。過言誤也。犯過一千八十為禍,禍重於罪矣。犯千二百六十過為咎,咎又重於禍矣。

不出戶章第四十七

不為而成。

疏:凝神端扆。○義云:凝,靜也。端,莊肅也。扆,龍屏也,謂倚也,形若屏風,畫為斧文,於明堂之中牖間而設之。昔周公輔成王於明堂以朝諸侯,負斧扆南面而立,以正君臣之位。

為學日益章第四十八

為學日益。

義云:學者,覺也,悟也,言以先王之道開導情性,使覺悟也。幼則昏迷而不悟,未可以學,長則捍格而難入,不可以教。學有三時,一就人身中為時者,十三歲之後,可以習業也,故《學記》云:發然而後禁,則捍格而不勝,時過而後學,則勤苦而難成。二就年中為時者,《內則》云:人之養子,六年教之,數一到十,十至百千萬也,與方名,東西南北也。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年出入門戶,及即席飲食,必後於長者,教之讓也。九年教之數日,朔望與
甲乙到壬癸,六甲也。十年出就外傅,居宿於外,學書計。十有三年,學舞勺誦詩,背文而讀曰誦也。十五年成童舞象,學射御。先舞籥,籥似笛,執而文舞也。後舞象,武舞也。二十四而冠,始學禮。三十有室,理男事,學無方。四十而仕,出謀發慮。五十服冠政是也。三就日中為時者,言隨時節氣,受業易入。《王制》曰:春夏習詩雅言,春夏是陽,陽體清,詩樂是聲,聲以輕清故也。秋冬習書禮,秋冬是陰,陰體重,書禮是事,事以重濁故也。以輕清之時,習輕清之業,以重濁之時,習重濁之事,故其氣相感,皆易入也。

出生人死章第五十

動之死地十有三。

義曰:人之稟生,有三業十惡。三業者,一身,二心,三口業也。十惡者,身業有三惡,一殺生,二偷盜,三邪淫。心業亦有三惡,一貪欲,二嗔怒,三愚痴。口業有四,一兩舌,二惡口,一二妄言,四綺語。此三業十惡,合為十有三矣。制則生,縱則死矣,此十惡中各有四緣,皆為煩惱根。何者?殺生罪中有四種緣,一實是眾生,二起眾生想,三有欲殺心,四令斷他命。偷盜罪中亦有四緣,一實是他物,二起他物想,三有欲盜心,四使移本處。邪淫罪中亦有四緣,一實是邪境,二起邪境想,三發邪淫心,四身受染樂事。兩舌罪中亦有四緣,一是所聞人,二起前人想,三起離間情,四發分構語。惡口罪中亦有四緣,一是所罵人,二起前人想,三起惡罵心,四發惡罵語。妄言罪中亦有四緣,一是所欺人,二起前人想,三有欺妄心,四成虛違說。綺語罪中亦有四緣,一是所詐人,二起前人想,三發綺語心,四吐非義語。凡此十惡業,計五十三條。

陸行不遇兕虎。

義曰:瀟水、湘水出九嶷、零陵,其地有犀兕焉。昔晋人郭文,字文舉,栖於餘杭大滌山,與虎同處,每出城市虎必隨之。人或問之曰:先生有道乎,何摯獸之馴擾若是也?文舉曰:人無害獸之心,獸無傷人之意,亦何術也。

虎無所措其爪。

義云:《神仙傳》:劉剛,字伯鸞,與妻樊夫人俱得神仙之道,剛為上虞令,游四明山,遇虎,虎見剛俯伏不敢起,以語夫人,夫人徑往,以繩繫虎而歸,如家犬焉,蓋道德所攝也。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見小曰明。

疏:憂悔吝者,《易?繫辭》也。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帶利劍。

義云:武備者,《春秋》定十年夏,與齊景公會于夾谷,孔子攝行相事,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備者,必有文備。諸侯出疆,必具官從,請具左右司馬。定公從之。會所為壇位,土階三等,以遇禮相見,揖讓而登,獻酬已畢,齊使萊人以兵鼓譟劫定公,孔子歷階而進,不盡一等,以公退,曰:士兵之。吾兩君為好,而裔夷之俘敢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逼好,於神為不祥,於德於#3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心怍,麾而避之。有頃,齊侯奏宮中之樂,倡優侏儒戲於公前,孔子趨進,歷階而上,不盡一等,曰:匹夫而熒侮諸侯者,罪應誅,請有司速加法焉。於是斬侏儒手足異處。齊侯懼,有慚色。既盟諸侯,歸責其群臣曰:魯以君子之道輔其君,而子獨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寡人得罪於魯君,乃歸所侵魯鄆、讙、龜陰之田,此文事武備也。

善建者不拔章第五十四

善建者不拔。

疏:使儀刑作孚。○義云:《詩?大雅》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孚,信也。文王以道垂化,萬邦歸信也。

修之家。

疏:《易》曰:積善之家。○義云:《易》坤卦文言也。

修之天下。

義云:天子味道耽玄,敬天順地,凝心玄默,端己無為,書軌大同,梯航入貢,四夷款附,萬國來王,道無不被,其德周普矣。廟堂者,天#4子政事之所也。德施普者,《易》乾卦象曰:見龍在田,德施普也。

以天下觀天下。

義云:君不修則桀紂是也。生人塗炭,寰海叛離,骨肉仇讎,肝腦塗地,雖有謀臣武士,不能用也。雖有金城湯池,不能守也。以萬乘之貴,希匹夫之生,不可得也。君修之則堯舜是也,四海之內,比屋可封,慈惠浹於殊庭,正朔頒於萬寓,雖有水旱之灾,年不害也。雖有征伐之師,人不怨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三竟

#1此二字疑為衍文。
#2玉趾:原作『王珪』,此據《左傳》改。
#3依《左傳》,此『於』字當為衍文。
#4天:本作『父』,據文義改。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四

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骨弱筋柔而握固。

義云:《春秋》:鄖音云人伐楚,屈瑕患之,鬬廉對屈瑕曰:師克在和,不在眾,商周之不敵,君所聞也。屈瑕欲卜之,曰:卜以决疑,不疑何卜。敗鄖師於蒲騷。

以政治國章第五十七

以奇用兵。

疏:兵猶火也。○義云:《春秋》隱四年春,衛公子州吁弒其君完,初,衛莊公娶于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衛人為賦《碩人》之詩。娶于陳,曰厲媯,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媯音龜,生桓公,莊姜以為己子。公子州吁,璧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弗禁,莊姜惡之。石碏諫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不納于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祿過矣。將立州吁,乃早定之。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且夫賤妨貴,少凌長,遠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弗聽。石碏之子厚與州吁遊,禁之不可。桓公立,碏乃老。二月戊申,州吁弒桓公而自立。將修先君之怨於鄭,而求寵於諸侯,以和其民,使來告於宋曰:君若伐鄭以除君害,君為主,弊邑以賦與陳、蔡從,則衛國之願也。宋人許之。於是陳、蔡將睦於衛,故宋與陳、蔡衛伐鄭,圍其東門,五日而還。宋公乞師於魯,魯辭之。隱公問於眾仲曰:州吁其成乎?對曰:臣聞以德和民,不聞以亂理亂。理亂猶理絲而棼之也,夫州吁弒其君,而虐用其民,不務令德,而欲以亂成,必不免也。州吁未能和其民,厚問定君於石子,石子曰:王覲為可。曰:何以得覲?曰陳桓公方有寵於王,陳衛方睦,若朝陳使請,必可得也。厚從州吁如陳,石碏使告于陳曰:衛國褊小,老夫耄矣,無能為也。此二人者,實弒寡君,敢即圖之。陳人執之而請莅於衛。九月,衛人使右宰醜#1吁于濮,石碏使其宰孺乃侯切羊肩殺石厚于陳。君子曰:石碏,純臣也,惡州吁而厚預焉,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所謂子從殺君之賊,國之大逆,不可不除,故云大義滅親。明小義則兼愛其子也。

人多伎巧。

義云:《春秋》丹桓宮之楹,刻桓宮之桷角,椽也,書而譏之,臧文仲山節藻稅也。

法令滋彰。

義云:《禮運》曰:大道既隱,天下為家,城郭溝池以為固,禮義以為理,故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春秋》曰:夏有亂政而作禹刑,殷有亂政而有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具,皆叔世也。民是以亂,免而無恥也。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義云:齊有仲孫之難而桓公興,遂霸其國。晋有里克之難而文公作,而把諸侯,是二國因禍而昌也。衛方寧靜,狄人滅之,邢方晏安,衛人滅之,是二國無禍而喪也,故伏藏因倚,莫知其極。故《春秋》云:有禍而啟其疆土,無禍而喪其守宇,不可知也。

其無正邪?

義云:側身修德,雊雉不足以貽灾。坦慮忘懷,失馬未必以為禍。悔吝無準,召之由人焉。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治人事天。

疏:粢盛豐備。○義云:《春秋》桓公六年,楚武王侵隨,使其大夫薳音葦章求成焉,軍於隨之瑕地以待之。隨人使少師董成,鬬伯比言於楚子曰:吾不得志於漢東也,我則使然。我張五三二軍而被吾甲兵,以武臨之,彼則懼矣。而和協以謀我,故難問也。漢東之國,以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小國離,楚之利也。少師侈,請贏師以張之。熊率音律且子余切比曰:隨賢臣季良在,何益?鬬伯比曰:以為後圖。季良諫,不過一見從,少師得其君心,行少師之計。王毀軍而納少師,少師歸請追楚師。隨侯將許之,季良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贏師,誘我也。君何急焉。臣聞小之能敵大也,小道大淫,所謂道者,忠於民而信於神。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詞,信也。今民餒而君逞欲,祝史矯舉以祭,臣不知其可也。隨侯曰:吾牲牷肥腯音突,粢盛豐備,何則不信?對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民力之普存也,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謂其不疾瘀音族蠡力果切也,謂其備物咸有也。奉粢盛而告曰:潔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謂其上下皆有嘉德,而無違心。所謂馨香無讒慝也。務其三時,修其五教,親其九族,以致其裡祀,於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動則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雖獨豐,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親兄弟之國,庶免於難。隨侯懼而修政,楚不敢伐矣。三時者,春耕夏種秋收,農之三時也。

夫惟嗇。

注:何以聚人曰財。○義云:《易?下繫》云: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財所以資生者也。

可以有國。

疏:《易》曰:王假有廟有家是也。○義云:有國者,車軌所及,書文所同,人服其德,遠懷其化,可以謂之有國矣。或以武威所制,詭道所臨,苟有其邦,人所未服,或承平統曆,嗣位守國,厥德有愆,恩化不浹者,皆非謂其國矣。王假有廟有家者,《易》萃卦云:王假有廟,致孝享也。假,聚也。王以聚人,至於有廟,有廟乃以能致其孝享,故曰利見大人。聚以正也,觀其所聚,則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天下崩離,則民怨,雖有享祀,與無廟同。王至大聚之時,孝德乃洽,始可謂之有廟矣。王假有家者,《易》家人卦九五辭云:王假有家,勿恤。象曰:王假有家,交相愛也。王能有家道,在下莫不化之,天下既化,六親和睦,故曰交相愛也。渙卦亦有王假有廟,其義同也。

是謂深根固蒂,長生久視之道。

○義云:人君以道德養生靈,以儉嗇理天下,豐財則國富,積德則祚隆,遠近歸心,華戎率服。又能母養萬物,子愛群生,根深則祚曆無疆,蒂固則子孫延永,長生久視,奕葉重光。

治大國章第六十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

疏:《春秋》曰:其氣焰以取之。○義云:《春秋》莊十四年夏,鄭厲公自櫟侵鄭,及大陵,獲大夫傅瑕。瑕曰:苟合我,我請納君。與之盟而赦之。六月甲子,傅瑕殺鄭子儀及其二子而納厲公。初,鄭有祆焉,內蛇與外蛇鬬南門之中,內蛇死。六年而厲公入。公聞之,問於申繻曰:猶有祆乎?對曰:人之所忌,其氣焰以取之。言若火焰,焰未成而進退之時,以喻人心不堅正也。妖由人興,人無舋焉,妖不自作。人棄常則妖興,故有妖。厲公入遂殺傅瑕,使謂原繁曰:傅瑕貳,周有常刑,既伏其罪。納我而無二心者,吾皆許之上大夫之事。吾願與伯父圖之。且寡人出,伯父無裏言,入,又不念寡人,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寡人憾焉。對曰:先君桓公命我宗人典司宗祐石,廟主也,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其何貳如之?苟主社稷,國內之民,其誰不為臣?臣無二心,天之制也。子儀在位十四年矣,而謀召君者,庸非二乎?莊公之子,猶有八人,若皆
有官爵,行路勸貳,而可以濟事,君其若之何?臣聞命矣,乃縊而死。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疏:人為神主。○義云:《春秋》僖十九年,宋桓公使邾文公用鄫音繒子於次睢之社,司馬子魚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祭祀所以為人也,夫人,神之主也,用人,其誰享之?齊桓公存三亡國者,以屬諸侯,義士猶曰薄德,今君一會而虐二國之君,言執滕子、用鄫子也。又用諸淫昏之鬼,將以求霸,不亦難乎?得死為幸,恐其亡國也。子魚,宋公子目夷也。睢水自汴入泗,而有祆神,東夷殺人以祭之焉。六畜不相為用者,如祭馬祖不可用馬,况用人乎。今聖人以道育之,鬼神交福,兩不相害,可謂玄德乎。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義云:《春秋》昭三十年,鄭遊吉對晋大夫士景伯曰:小國事大,在恭其時命。大國字小,在恤其所無,先王之制也。取備而已,所以交其好也。此固大國切於用謙,不在乎以大制小也。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

義云:《春秋》襄十四年,大國能安撫小國,如晋為盟主,而衛國逐其君而立剽,晋欲討其罪,晋侯問故於中行獻子,偃對曰:不如因而定之,伐之未必得志,而勤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撫之。仲虺有言曰:亡者撫之,亂者取之,推亡固存,國之道也。君其定衛,以待時乎。冬,會于戚,以謀衛。此所謂大國之撫小國也。又大國之聚小國者,謂群方朝會,無代無之,故夏啟有鈞臺之享,在河南也。商湯有景亳之命,在偃師也。周武有孟津之誓,成王有岐陽之蒐,康王有酆官之朝,在鄂杜也。穆王有塗山之會,在壽春也。齊桓有邵陵之師,晋文有踐土之盟,皆以大國恤下,小國事上,各得其所也。大國不能撫小國者,文十七年,如晋侯不能字育諸侯,強令於鄭,鄭子家與趙宣子書曰:古人有言,畏首畏尾,身其餘幾。又曰:鹿死不擇音。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不德則其鹿也。鋌而走險,急何能擇。此言晋若虐命於鄭,鄭將庇於楚矣。命之罔極,亦知亡矣。將悉弊賦以待於脩音叔,晉之境也,居大國之間,而從於強令,豈其罪也。此由大國不能撫懷于小,將致其叛,故大國之于小國,當謙和以下之,柔靜以懷之。取言聚也,以聚於人也。

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義云:小國不能致禮竭誠奉事大國者,僖公二十一年,如宋人為鹿上之盟#2,以求諸侯于楚,楚人許之,宋公子目夷曰:小國争盟,禍也。宋其亡乎,幸而後敗。及盟,目夷曰:禍其在玆乎。君欲已甚,何以堪之。於是楚執宋公以伐宋,冬會于亳,乃釋之。目夷曰:禍由未也,未足懲君,此小國不能事大國也。夫小國能事大國者,如隱公元年三月,邾儀父盟于蔑魯地,邾以附庸之,君未王命,故書名。然其小國,能通大國,繼好息民,書字以貴之是也。朝聘者,大國適小國為聘,大事小也。小國適大國為朝,小事大也。繼好,結信也。謀事補闕,禮之大也。孟子曰:唯仁者能以大事小。湯事葛伯,文王事昆夷是也。唯智者能以小事大,太王事熏鬻,勾踐事吴是也。大事小謂之樂天,小事大謂之畏天。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詩》云:畏天之威,于時保之,此《周頌》美成王畏天之威,能安其太平也。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疏:《春秋》曰:師能左右之。○義云:《春秋》僖二十六年秋,宋叛楚而善於晋,楚令尹子玉、司馬子西帥師伐宋,圍縉,公以楚師伐齊取穀。凡師能左右之曰以,謂進退在己。寘桓公之子雍於穀,以為魯援。楚申公叔侯戍之,桓公之子七人,為七大夫於楚,言齊孝公不能撫之故也。二十八年,楚子使申叔去穀也,此言左右由己,取舍因時也。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義云:小國求大國為援助者,《春秋》文十四年秋,鄭伯與魯公宴于棐,鄭大夫歸生子家賦《鴻雁》之什,取其哀恤鰥寡之義,使魯侯恤之。又賦《載馳》之四章,言鄭國寡弱,取其小國有急,欲引大國以為援助是也。

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義云:若大國不能為下,或會之以侈,示之以忲,人必離之。夏桀為有仍之會,而民叛之。商紂為黎之蒐,東夷叛之。周幽為太室之盟,戎夷叛之。宋襄為鹿上之會,而諸侯叛之。楚子為申之會,而人心去之。懷不以德,綏不以禮,人人各有心,其可服乎。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道者萬物之奧。

疏:引《西昇經》。○義云:《西昇經》者,老君周昭王二十五年癸丑四月於終南之陰,尹喜草樓之內,授《道德》二經,既畢,欲西化流沙,尹喜問存三守一之方,習道修身之要,後以聖言編纂以升入太微、西化流沙之義。《西昇經》凡三十六章九百七十二句,四千二百七十八言,其旨與《道德經》相出入,言大道甚深甚奧,為虛無之淵藪也。

故立天子,置三公。

義云:四海之大,萬有之殷,厥初生人,不可無主,故立天子以牧之。天子者,尊事上帝,父事於天,母事於地,謂天之子也。一人不可以廣理,置百官以臨之,百官之長有三公焉。《尚書?周官》云:其惟三公論道經邦。太師者,智足以為泉源,行足以為儀表。問焉則應,求焉則得,謂之太師,亦曰尚父。太言大也,為王之師,安車青蓋,金印紫綬。太傅者,訓也,保也,《大戴禮》云:傅天子以德義。若天子無恩於父母,不惠于庶人,失禮於大臣,不中於制獄,皆太傅之失職也。太保者,倚也,任也。《大戴禮》云:天子處位不端,受書不敬,言語不序,聲音不中律,進退即席,無升降揖讓之禮,皆太保失職也。復置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主佐天子,理陰陽,親萬人,廣教化,此其職也。天工人其代之者,《書?咎繇謨》曰:一日二日萬機,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曠,空也。庶,眾也。居其位者,惟其人,非其人,則闕之。言人代天理官,不可以天官為私,用非其材也。

雖有拱璧,以先駟馬。

疏:《春秋》云:乘韋先牛十二犒師之類是也。○義云:《春秋》僖三十三年,晋師伐鄭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市於周,遇之,以乘韋先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出師于弊邑,敢犒從者。不腆弊賦,為從者之淹,止則具一日之積,行則備一夕之衛,且使遽告于鄭,因有備焉。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不貴難得之貨。

疏:外謂珠犀寶貝。○義云:珠者,大或徑寸,光照十二乘,乃古人之所貴也。犀者,南徼之外,有牛重千餘斤,一角在鼻端,可以為寶,中斷其角,有文通達成形象者。有辟塵者,有辟水者,磨而服之,可解蠱毒之疾,雞見之夜驚,故曰駭雞。犀亦今古所貴也。金玉珍異,草木毛羽,眾所奇重者,皆曰寶焉。貝者,出東海中,如螺有文,有長尺者,可以為寶。在海為介蟲,居陸名猋,在水名蜬音甘。古者貨貝而寶龜,周有泉貝,到秦廢貝而行錢。貝字者,象形也。今凡貨賄贈賫賞賜賝賮,凡財之屬,皆從貝矣。古詩曰:積財為累愚,明財多累德也。古有三幣,珠玉為上,黃金為中,刀布為下,帝王以之御四海也。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注:偃息蕃魏,弄丸解難。○義云:偃息蕃魏者,段干木為魏文侯之師,以安靜為先,道德為化,故偃息無事,而藩屏魏國矣。偃者,偃仰也。息,宴息也。藩,籬屏也。弄丸解難者,楚白公勝與大夫子西,兩家舉兵相伐,兩家大夫曰:市南宜僚,陸沉之士也。一人當五百人,并遣使往召之。宜僚高枕安卧,以見二大夫之使,卧而不起,以兩手弄丸不亡,承之以劍不動。二大夫之使各還,具論宜僚之狀,二大夫曰:高枕安卧者,示我無為也。承之以劍不動者,兵不足恃也。兩手者,喻兩家也。丸者,形圓無為之物。兩手弄之不止者,俱止于困也。明兩家稱兵不止,必至滅亡。二大夫解兵而歸,是兩家難解也。事見《莊子》也。

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大順。

義云:大順者,本乎人情。《禮記?禮運》篇曰:人情者,聖王之田也。故聖王修義之柄,禮之序,以理人情。以情為田,修禮以耕之,和剛柔也。陳義以種之,樹善道也。講學以耨之,存是去非也。本人以聚之,合其所成也。播樂以安之,感動使堅固也。理國不以禮,猶無耜以耕也。為禮不本於義,猶耕而不種也。為義而不講之以學,猶種之而不耨也。講之以學而不合之以七猶耨之而弗獲也。合之以仁而不安之以樂由獲之而不食也。安之以樂而不達之於順,猶食之而不肥也。夫四體既安,膚革充盈,人之肥也。父子篤,兄弟睦,夫婦和,家之肥也。大臣法,小臣廉,官職相序,君臣相正,國之肥也。天子以德為車,以樂為御,諸侯以禮相與,大夫以法相序,士以信相考,百姓以睦相守,天下之肥也。是謂大順,故天子用民為順,則天不愛其道,地不愛其寶,人不愛其情,眾瑞出焉,順之寶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無兵。

義云:射軛夾脰之矢,烏號繁弱之弓,魚腸昆吾之刀,太阿巨闕之劍,吴鈎楚矛,蜀弩孟勞,豈假執持,無所用矣。五兵者,戈矛殳戟干,言有五等也。《周禮》廬人為廬器,凡祕過三,其身不能用也。祕,柄也。戈祕長六尺六寸,殳長尋有四尺。八尺曰尋,言一丈二尺也。矛常有四尺,夷矛長三尋。夷,長也,長二丈四尺。平野之兵欲長,山林之兵欲短,執欲其銳,被欲其堅。兵有鼓角、金革、牙旗、斧鉞、甲冑、旌節旗旟旒旐、弓弩弧矢,各有制度,其大約分為五等。《說文》曰:拱手執斤曰兵。

莫大於輕敵。

義云:用兵之道,敵國在前,先伐其謀,次料其敵,勇怯既等,眾寡復均,然猶得天之時,假地之利,揣理之曲直,因人之協和,或高壘深溝,挫孔明之銳氣,焚舟示死,雪秦繆之前羞。殞長星而告終,封殼尸而歸國。若不然者,則五千深入,永悲於雁塞龍堆。百萬橫行,竟怯於風驚鶴唳。晋山草木,盡變人形,昆陽犀象,寧為我用。則謙慈之寶,於玆喪矣。

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義云:夫雖戎狄侵邊,豺狼害國,奸凶肆孽,妖逆亂常,推轂命師,鑿門授律,與民除害,不得已而征之,猶慮強抗則乖仁,故哀慈則合道也。

民之生章第七十六

木強則共。

義云:木以本大居下,固其宜然,末大於本,固非其稱。諺曰:尾大不掉,國之所戒。趙氏以之傾晋,田氏以之易齊,子之致疑于燕,太叔見敗於鄭,豈非末大於本,臣強於君乎,理非順也。合手曰拱。昔桑穀生於殷朝,七日大拱,秦伯怒於蹇叔,墓木拱矣,皆合拱也。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天下柔弱,莫過於水。

義云:水之為用,其體至柔,其性善下,萬川委輸,百谷朝宗,霏霧露以凌虛,貫昭回而上漢。言其大也,古今注海而不盈。言其細也,毫末稟生而有潤。故老君配之於道焉。三能不讓,七德備周,包裹造化,貫穿形兆,處濁受污,隨方任圓,此其至柔也。故物莫能傷焉。及其泛十洲,浮八極,淪藏日月,涵貯乾坤,陵谷由之而革遷,鯤鵬託之而變化,摧山穴石,無所不能,此其至強也。故物莫能制焉。

是謂社稷主。

義云:社稷者,帝王立國,左宗廟,右社稷,而為王矣。宗廟者,尊祖配天之位也。社稷者,尊稼穡,備粢盛,為生民粒食之本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四竟

#1此處有脫文,依《左傳》當補『莅殺州』三字。
#2之盟:本作『盟之』,應作『之盟』。

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一-唐-李隆基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

經名: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作者:唐玄宗李隆基。十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參校本:敦煌卷子P.3592、P.2823、S.4365 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釋題

老子者,太上玄元皇帝之內號也。玄玄道宗,降生伊亳,肅肅皇祖,命氏我唐。垂俗之訓,無疆之祉,長發遠祥,系本瓜瓞。其出處之迹,方冊備記。道家以為玉晨應號,馬遷謂之隱君子,而仲尼師之。繙經中其大謾問禮,嘆乎龍德,是孔丘無間然矣。

在周室久之,將導西極,關令尹喜請著書,於是演二篇焉。明道德生畜之源,罔不盡此,而其要在乎理身理國。理國則絕矜尚華薄,以無為不言為教,故經曰: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又曰:我無為而人自化,我無事而人自富,我好靜而人自正,我無欲而人自樸。理身則少私寡欲,以虛心實腹為務。故經曰:常無欲以觀其妙,又曰:不貴難得之貨,不見可欲,又曰: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而皆守之以柔弱雌靜,故經曰:柔勝剛,弱勝強,又曰:知其雄,守其雌,此其大旨也。及乎窮理盡性,閉緣息想,處實行權,坐忘遺照,損之又損,玄之又玄,此殆不可得而言傳者矣。其教圓,其文約,其旨暢,其言邇,故游其廊麻者,皆自以為升堂睹奧,及研精覃思,然後知其於秋毫之端,萬分未得其一也。

經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故知大道者虛極妙本之強名,名其通生也。莊子曰:太初有無,有無者,言有此妙無也。又曰:無有無名,無名者,未立強名也,故經曰:無名天地之始。強名通生曰道,故經曰:有名萬物之母。莊子又曰:物得以生謂之德,德,得也,言天地萬變,旁通品物,皆資妙本而以生成。得生為德,故經曰:道生之,德畜之,則知道者德之體,德者道之用也。

而經分上下者,先明道而德之次也。然體用之名,可散也,體用之實,不可散也,故經曰: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語其出則分而為二,咨其同則混而為一,故曰可散而不可散也。則上經曰:是謂玄德,又曰:孔德之容,又曰:德者同於德,又曰:常德不離,下經曰:失道而後德,又曰:反者道之動,又曰:道生一,又曰:大道甚夷,是知體用互陳,遞明精要,不必定名於上下也。

經,徑也,言通徑也,又常也,言通徑常行之道。每惟聖祖垂訓,貽厥孫謀,聽理之餘,伏勤講讀,今復一二詮疏其要妙者,書不盡言,粗舉大綱,以裨助學者爾。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一

道可道章第一

此章明妙本之由起,萬化之宗源。首標虛極之強名,將明眾妙之歸趨。故可道可名者,明體用也。無名有名者,明本迹也。無欲有欲者,明兩觀也。同出異名者,明樸散而為器也。同謂之玄者,明成器而復樸也。玄之又玄者,辯兼忘也。眾妙之門者,示了出也。所謂進修之階漸,體悟之大方也。

道可道,非常道。

疏:道者,虛極妙本之強名,訓通訓徑,首一字標宗也。可道者,言此妙本通生萬物,是萬物之由徑,可稱為道,故云可道。非常道者,妙本生化,用無定方,強為之名,不可遍舉,故或大、或逝,或遠、或近,是不常於一道也,故云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疏:名者,稱謂即物,得道用之名,首一字亦標宗也。可名者,言名生於用,可與立名也。非常名者,在天則曰清,在地則曰寧,得一雖不殊,約用則名異,是不常於一名也,故云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

疏:無名者,萬化未作,無強名也。故《莊子》曰:太初有無,無有無名,但其妙本降氣,開闢天地,天地相資,以為本始,故云無名天地之始。則《易》 之太極生兩儀也。注云權輿者,按:《爾雅》云:權輿,始也。

有名,萬物之母。

疏:有名者,應用匠成,有強名也。萬化既作,品物生成,妙本旁通,以資人用,由其茂養,故謂之母也,母以茂養為義。然則無名有名者,聖人約用以明本迹之同異,而道不繫於有名無名也。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疏:欲者性之動,謂逐境而生心也。言人常無欲,正性清靜,反照道源,則觀見妙本矣。若有欲,逐境生心,則性為欲亂。以欲觀本,既失冲和,但見邊徼矣。徼,邊也。又解云:欲者思存之謂,言欲有所思存而立教也。常無欲者,謂法清靜,離於言說,無所思存,則見道之微妙也。常有欲者,謂從本起用,因言立教,應物遂通,化成天下,則見眾之所歸趨矣。徼,歸也。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

疏:此者,指上事也。兩者,謂可道、可名,無名、有名,無欲、有欲,各自其兩,故云兩者。俱稟妙本,故云自本而降,隨用立名,則名異矣。

同謂之玄。

疏:玄,深妙也。自出而論則名異,是從本而降迹也。自同而論則深妙,是攝迹以歸本也。歸本則深妙,故謂之玄。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疏:攝迹歸本,謂之深妙,若住斯妙,其迹復存,與彼異名,等無差別。故寄又玄以遣玄,欲令不滯於玄,本迹兩忘,是名無住,無住則了出矣。注云:意因不生者,《西升經》云:同出異名色,各自生意因。今不生意因,是同於玄妙。無欲於無欲者,為生欲心,故求無欲。欲求無欲,未離欲心。今既無有欲,亦無無欲,遣之又遣,可謂都忘。正觀若斯,是為眾妙。其妙雖眾,若出此門,故云眾妙之門也。

天下皆知章第二

前章明妙本生化入兩觀之不同,此章明樸散異因萬殊而逐境,逐境則流浪,善化則歸根,故首標美善妄情,次示有無傾奪,結以聖人之理,冀達還淳之由。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

疏:天下者,舉大凡而言,凡在天覆之下也。美者,心所甘美也。善者,身所履行也。言天下之人,皆知以己心所甘美者為美,己身所履行者為善,故論甘則忌辛,好丹則非素,共相傾奪,競起是非,皆由興動於欲心,所以遞成乎美惡。聖人知美惡無主,俱是妄情,妄情則不常,故云惡已。已,語助也。注云:神奇臭腐者,《莊子》云:所美為神奇,所惡為臭腐。

故有無之相生,

疏:此明有無性空也。夫有不自有,因無而有,凡俗則以為無生有。無不自無,因有而無,凡俗則以為有生無,故云相生。而有無對法,本不相生,相生之名,猶妄執起。如美惡非自性生,是皆空故,聖人將欲救其迷滯,是以歷言六者之惑。

難易之相成,

疏:此明難易法空也。此以難而彼成易,此以易而彼成難,亦如工者易於木,難於埴。陶匠易於埴而難於木,故云難易之相成。若同其所難,則無易。同其所易,則無難。難易無實,妄生名稱,是法空。故能了之者,巧拙兩忘,則難易名息,亦如美惡無定故也。

長短之相形,

疏:此明長短相空也。以長故形短,以短故形長,故云長短相形。亦如鳧脛非短,由鶴脛之長,故續之則憂。鶴脛非長,由鳧脛之短,故斷之則悲。見短長相,猶如美惡,既無定禮,皆是妄情。

高下之相傾,

疏:此明高下名空也。高下兩名,互相傾奪,故稱高必因於下,又有高之者,稱下必因於高,又有下之者。又高則所高非高,又下則所下非下。如彼世間,几諸有名位,遞為臣妾,亦復無常,是皆空故,故無定位。

音聲之相和,

疏:此明和合空也。五音相和,成曲者誰?總彼眾聲,則能度曲。如世間法,皆和合成,則體非真,是皆空故,將欲定其美惡,豈云達觀之談?

前後之相隨。

疏:此明三時念空也。日月相代,代故以新,如彼投足,孰為前後?則前後之稱,由相隨立名。名由妄立,誰識其初?過去未來,及以見在,三時空故,念念遷故,亦如美惡無定名也。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疏:是以者,說下以明上也。夫飾智詐者,雖拱默非無為也。任真素者,則終日指撝,而未始不晏然矣。故聖人知諸法性空,自無矜執,則理天下者當絕浮偽,任用純德,百姓化之,各安其分。各安其分則不擾,豈非無為之事乎。言出於己,皆因天下之心,則終身言,未嘗言,豈非不言之教耶。

萬物作而不辭,

疏:作猶動也,辭為辭謝也。言聖人善化,無事無為,百姓不知,爰游爰豫,各自得其動作,而不辭謝於聖人。故擊壤鼓腹,而忘帝力,此人忘聖功也。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

疏:令物各得成全其生理,聖人不以為己有。令物各得其營為,聖人不恃為己功。如此太平之功,弘濟日遠,猶且慎終如始,不敢寧居。此聖人自忘其功。注云:日慎一日《尚書》文也。

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疏:彼聖人者,稠直如髮,慎終如始,本末不衰,未嘗寧居而逸豫,是以日新其盛德,忘功而功不去,光宅而天下安,故云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不尚賢章第三

前章明萬殊逐境,善化則歸根,此章明貴尚不行,無為則至理。首標不尚,絕矜徇之迹。次云聖理,示立教之方,結以無為,明化成而復樸也。

不尚賢,使民不争。

疏:尚,崇貴也。賢,才能也。言人君崇貴才能則有進,飾偽者徇迹而失真,失真叉是尚賢之由,徇迹定起交争之弊。不若陶之玄化,任以無為,使雲自從龍,風常隨虎,則唐虞在上,不乏元凱之臣,伊呂升朝,自得台衡之望。各當其分,人無覬覦,則不争也。

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疏:人之受生,所稟有分,則所稟材器是身貨寶,分外妄求,求不可得,故云難得。夫不安性分,希慕聰明,且失天真,盡成私盜。今使賢愚襲性,可否用情,既無越分之求,自輕難得之貨。皆得性分,誰為盜乎?故《莊子》曰:不仁之仁,竊性命之情,而饕富貴。又解云:以人君不貴珠犀寶貝,則其政清靜,故百姓化之,自絕貪取,人各知足,故不為盜。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疏:希慕聰明,是見可欲。欲心興動,非亂而何?今既不崇貴賢能,亦不妄求越分,則不見可欲之事,而心不惑亂也。

是以聖人之治,

疏:聖人治國理身,以為教本。夫理國者,復何為乎?但理身爾。故虛心實腹,絕欲忘知,於為無為,則無不理矣。

虛其心,

疏:夫役心逐境,則塵事汨昏,靜慮全真,則情欲不作。情欲不作,則心虛矣。《莊子》曰:虛室生白,謂心虛則純白獨生也,故曰虛其心。

實其腹,

疏:腹者,含受之義,足則不貪,欲使道德內充,不生貪愛,故云實其腹。注云屬厭而止者,春秋間沒汝寬諫魏獻子辭也,欲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則足而不食也。

弱其志,

疏:志者,心之事,事在心曰志。欲令心有所行,皆守柔弱,故知心虛則志弱矣。

強其骨。

疏:骨者,體之幹,既其道德內充,常無貪取,不貪則腹實,腹實則自骨強矣。

常使民無知無欲,

疏:聖人所以行虛心實腹之教者,常欲使百姓無争尚之知,貪求之欲,令其自化爾。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疏:夫無知無欲者,已清靜也。則使夫有知者漸陶淳化,不敢為徇迹貪求,而無為也。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疏:夫得其性而為之,雖為而無為也。且絕尚賢之迹,不求難得之貨,人因本分,物必全真,於為無為,復何矜徇化?既無馨而無臭,人故不識而不知,淳風大行,誰云不理?

道沖章第四

前章明貴尚不行,無為則至理。此章明妙本之用,在用而無為。首標道沖,示至虛之宗物,次云挫解,明冲用之釋紛。又說和同之妙所在,不雜光塵,結以象帝之先,欲令盡知歸趣爾。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

疏:沖,虛也,謂道以沖虛為用也。夫和氣沖虛,故為道用。用生萬物,物被其功。論功則物疑其光大,語沖則道曾不盈滿,而妙本深靜,常為萬物之宗。云或似者,道非有法,故不正言爾,他皆倣此。

挫其銳,解其紛。

疏:挫,抑止也。銳,銛利也。解,釋散也。紛,多擾也。沖虛之用,物莫之違,故銛利之心,多擾之事,念道沖和,自令抑止釋散矣。此則約人以明道用。注云俗學求復者,《莊子?繕性篇》云:繕性於俗,俗學以求復其初,言銛利紛擾,因欲而生,故念道則挫解,俗學則彌結矣。

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

疏:道之沖用,於物不遺,在光則與光為一,在塵則與塵為一。無所不在,所在常無。沖用則可混光塵,妙本則湛然不維,故云似或也。

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疏:吾者,老君自稱。象,似也。老君云:吾見至道沖用,生成萬物,尋責所以,不測由來,既無父道之人,故莫知道為誰子。生物必資於道,故似在乎帝先。注云帝者生物之主,《易》云:帝出乎震,輔嗣云:帝者,生物之主,興益之宗也。又解云:兆見曰象,言此生物之帝,能兆見物象,故謂之象帝爾。

天地不仁章第五

前章明妙本沖用,體用而無為。此章明兼愛成私,偏私則難普。首標芻狗萬物,示天地之兼忘,次喻橐籥罔窮,明用虛而不撓。結以多言數屈,欲令必守中和。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疏:仁者,兼愛之目也。芻,草也,謂結草為狗,以用祭祀也。《莊子》曰:師金謂顏回曰:夫芻狗之未陳,巾以文繡。及其已陳,則蘇者取而爨之。今天地至仁,生成群物,亦如人結草為狗,不責其吠守之功,不以生成為仁恩,故云不仁也。則聖人在宥天下,視彼百姓,亦當如此爾。注云蔽蓋之恩者,《禮記》孔子#1曰:蔽蓋不棄,為埋狗也。不獨親其親者,《禮運》之文也。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疏:橐,韛也,謂以皮為橐,鼓風以吹火也。籥,笛也,言天地能芻狗萬物者,為其間空虛,故生成無私而不責望,亦猶橐之鼓,風,笛之運吹,常應求者,於我無情,故能虛之而不屈撓,動之愈出聲氣。以况人君虛心玄默,淳化均一,則無屈撓,日用不知,動而愈出也。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疏:多言者,多有兼愛之言也。多有兼愛之言,而行難遍,故數窮屈不遂,是知不如忘懷虛應,抱守中和,則自然皆足矣。注云不酬者,酬,答也,謂空有其言,而行不酬答。

谷神不死章第六

前章明兼愛成私,偏私則難普。此章明至虛而應,其應即不窮。首標谷神,寄神用以明道。次云玄牝,辨玄功之母物。結以綿綿微妙,玄示虛應,則不勤勞也。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

疏:谷神者,明谷之應聲,似道之應物,有感即應,其應如神。神者不測之名,死以休息為義,不測之應,未嘗休息,故云谷神不死。玄,深也。牝,母也。谷神之應,深妙難名,萬物由其茂養,故云是謂玄牝。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疏:玄牝之用,有感必應,應由物出,故謂之門。天地,有形之大者爾,不得玄牝之用,則將分裂發洩,故資稟得一以為根本,故云是謂天地之根本也。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疏:綿綿者,微妙不絕之意。虛牝之用,應物無私,微妙則稱為若存,無私故用不動倦。

天長地久章第七

前章明谷神虛應,虛應#2不窮,此章明天地無私,無私#3故長久。首則標天地以為喻,次則舉聖人以轉明,結以無私成私,將欲勸勤此行。

天長地久。

疏:此標章門也,天以氣象,故稱長。地以形質,故稱久。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疏:前句標問,此假答云: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覆載萬物,長育群材,而皆資察於妙本,不自矜其生成之功用,以是之故,故能長久。又解云:不自生者,言天地但生養萬物,不自饒益其生,故能長久。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疏:是以聖人效天地之覆載,叉均養而無私,故推先與人,百姓欣賴,為下所仰,故身先也。不自矜貴,而外薄其身,天下歸仁,則無畏害,故身存也。

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疏:天地所以能長久,聖人所以先存者,非以其無自私之心,故能成此長久先存之私乎?

上善若水章第八

前章明天地無私生成則長久,此章明至人善行柔弱故無尤。首標若水,示三能之近道。次云居地,書七善之利物。結以不爭,勸守#4柔而全勝也。

上善若水。

疏:上善者,標人也。若水者,舉喻也。至人虛懷,於法無住,忘善而善,是善之上。上善之行,如水之能,具在下文,皆含法喻。

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處眾人之所惡。

疏:水性甘凉,散灑一切,被其潤澤,蒙利則長,故云善利,此一能也。天下柔弱莫過於水,平可取法,清可鑒人,乘流遇坎,與之委順,在人所引,嘗不競争,此二能也。惡居下流,眾人恒趨,水則就卑受濁,處惡不辭,此三能也。

故幾於道。

疏:幾,近也。利物明其弘益,不争表其柔弱,處惡示其含垢,此水性之三能,唯至人之一貫,其行如此,去道不遐,故云近爾。

居善地,

疏:至人所居,善能弘益。如水在地,利物則多。又地道用卑,水好流下,同至人之謙順,幾道性之柔弱,故云居善地。

心善淵,

疏:至人之心,善於安靜,如水之性,湛爾泉渟。水靜則清明,心閑則了悟。淵,深靜也,故云心善淵。

與善仁,

疏:至人弘濟,常以與人。善施之功,合乎仁行,如水潤物,無心愛憎,故云與善仁。

言善信,

疏:上善之人,言必真實,弘化凡庶,善信不欺。如彼泉流,豈殊坎險,故云言善信。注云:行險而不失其信者,《周易》坎卦辭也。

政善治,

疏:政,正也。至人於事,動合無心,正容悟物,物因從正。正則自理,非善而何?如彼水性,洗滌群物,令其清靜,故云政善治。

事善能,

疏:至人圓明,於物無礙,凡有運動,在事皆通。通則善能,是名照了。如彼水性,决之為川,壅之為池,浮舟涵虛,無所不為,是善能也。

動善時。

疏:至人之心,喻彼虛谷,方之鏡像,物感斯應,如彼水性,春泮冬凝,與時消息,故云動善時。

夫惟不争,故無尤。

疏:尤,過也。至人善行,與物無傷,虛心曲全,未曾争競,波流頹靡,委順若斯,既不違逆於物,故無尤過之地矣。

持而盈之章第九

前章明至人善行柔弱故無尤,此章明凡俗溺情驕盈故有咎。首標持盈揣銳,示其難保。次云金玉富貴,戒此貪求。結以名遂身退,令忘功而不處也。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疏:持,執也。盈,滿也。已,止也。言人心貪愛,求取無厭,執守保持,

使令盈滿,積財為累,悔吝必生,故聖人戒云:不如休止。

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疏:揣,量度也。銳,銛利也。凡情滯溺,貪求榮利,故揣量前事,銛銳
欲心,鬼瞰人怨,坐招殃咎,故曰不可長保也。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疏:假使貪求不已,適令金玉滿堂,象有齒而焚身,雞畏犧而斷尾,且失不貪之寶,坐貽政寇之憂,其以賈害,豈云能守?此復釋持盈也。

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疏:遺,與也。富則人求之,故便欺物。貴則人下之,故好凌人。驕奢至而不期,殃咎來而誰與?因驕獲咎,驕自心生,故云自遺爾。此復釋揣銳也。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疏:此舉戒也。夫滿則招損,謙便受益。惟彼天道,尚不常盈,故功成者隳,名遂者虧。欲#5求長保,未聞斯語。當須忘功與名,退身辭盛,如彼天道,不失盈虛,則無憂責矣。

載營魄章第十

前章明縱欲溺情驕盈故有咎,此章明養神愛氣不雜則無疵。營魄已下至滌除,戒修身所以全德。愛人已下至明白,示德全可以為君。結以生之畜之,表玄功之被物也。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疏:載,初也。營,護也。言人受生始化,但有虛象,魄然既生,則陽氣充滿虛魄。魄能運動,則謂之魂,如月之魄照日,則光生矣。故春秋子產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為魂,言人初載虛魄,當營護陽氣,常使充滿,則得生全。若動用不恒,消散陽氣,則復成虛魄而死滅也。《莊子》曰:近死之心,莫使復陽。故令營護虛魄,使復陽全生,抱守淳一,不令染雜,無離身乎,則生全矣。此教養神也。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疏:專,專一也。氣,沖和妙氣也。人之受生,沖氣為本,若染雜塵境,則沖氣離散,神不固身,故戒令專一沖和,使致柔弱,能如嬰兒,無所耽著乎。此教養氣。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疏:滌,洗也。除,理也。玄覽,心照也。疵,病也。人之耽染,為起欲心,當須洗滌除理,使心照清净,愛欲不起,能令無疵病乎。此教滌心也。

愛民治國,能無為乎?

疏:愛民者,使之不暴卒,役之不傷性。理國者務農而重穀,事簡而不煩,則人安其生,不言而化也。此無為也,能為之乎?

天門開闔,能為雌乎?

疏:修德可以為君,為君須承曆數,即天門者,帝王曆數所從出也。開謂受命,闔為廢黜,天降寶命,以祚有道,能守雌柔,可享元吉。故云能為雌乎?又解云:《易》曰:一闔一闢謂之變,言聖人設教,應變無常,不以雄盛,而守雌牝,亦如天門開闔,虧盈而益謙也。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疏:帝王既受曆數,臨御萬方,若能守雌靜,則其德明白,如日之照四達天下,功被於物不以為功,所謂忘功若無知者,故云能無知乎?

生之畜之。

疏:下經云道生之,德畜之,此云生之畜之者,謂人君法道清靜,令物得遂其生成,效德弘濟,令物各盡其畜養,故云生之畜之。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疏:物得遂生,聖忘功用。遂生則生理自足,忘功則功用常全。斯乃無私而成私,不宰而為真宰也。故生而不有者,令物各遂其生,君不以為己有也。為而不恃者,令物各得其動用,而不自負恃為己功也。長而不宰者,居萬民之上,故云長,而不恃其功,故云不宰也。如是是謂深玄妙之德矣。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一竟

#1『禮記』二字據敦煌卷子P.3592 補。
#2『虛應』二字原無,據敦煌卷子P.3592 補。
#3『無私』二字原無,據敦煌卷子P.3592補。
#4守:原作『中』,據敦煌卷子P.3592 改。
#5欲:原作『欽』,據敦煌卷子P.3592 改。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二

三十輻章第十一

前章明養神愛氣不雜則無疵,此章明利有用無相資而功立,故乾坤為太易之蘊,轅廂成用無之質,標車器以為喻,存利用以結成。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

疏:輻三十貫於一轂,明少者多之所宗也。當其空無,方有車之運用。明無者有之所利也。夫道者何?至無至一者也。故能鼓動眾類,磅礡群材,適使萬殊區分,成之者一象;眾竅互作,鼓之者一響。則原天下之動用,本天下之生成,未始離於至一者也。且就車而輪,則轅廂有也,車中空無也,車中空無,乃可運用。若無轅廂之有,則空無之運用息矣。車中若不空無,則轅廂之類,皆為棄物。故乾坤成列,而易功著焉,萬化流動,而道用彰。是以借粗有之用無,明至無之利有爾。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

疏:埏,和也。埴,粘土也。注云陶匠者,《尚書》云:範土曰陶。匠範和粘土,燒成瓦器,亦取其中空虛,以用成受物也。

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疏:鑿,穿也。門傍窗謂之牖。古者穴居,故《詩》云:陶復陶穴,謂穿鑿穴中之土以覆其上,故云鑿爾。後代聖人易之以宮室,取其室中空虛,所以人得居處。莊子曰:室無空虛,則婦姑勃蹊,謂争路也。《爾雅》云:宮謂之室。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疏:有之所利,利於用。用必資無,故有以無為利也。無之所用,用於體,體必資有,故無以有為利。注云形而上者曰道,形而下者曰器,《易》繫辭文也。自無則稱道,涉有則稱器,欲明道用,必約形器,故首唯借喻於三翻,終欲用無於一致爾。

五色章第十二

前章明利有用無相資故功立,此章明染塵逐境馳騁則發狂。首標色聲,戒傷當所以為病。次云畋獵,明逐欲所以焚和。結以聖人去取,示全真保性之要爾。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

疏:色謂青黃赤白黑,音謂宮商角徵羽,味謂酸鹹甘苦辛。爽,差也。目視色,耳聽聲,口察味,傷當過分,則不能無損。故坐令形骸聾盲,爽差失味爾。又况耽滯世間聲色諸法,不悟聲色性空,豈惟形骸之有聾盲,此亦智之聾盲者爾。

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

疏:此言耽聲滯色之人,馳騁欲心,亦如畋獵,但求殺獲,欲心奔盛,逐境如馳,靜而觀之,是心發狂病也。

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疏:難得之貨者,言人身以村器為貨,難得之貨者,則性分所無,求不可得。云不安本分,矯性妄求,既其乖失天然,所以妨傷道行。

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

疏:腹者,含受而無分別。目者,妄視滯於色塵。無分別則全和,故為之。滯色塵則傷性,故不為也。

故去彼取此。

疏:彼目妄視,故去之。此腹含受,故取之。

寵辱章第十三

前章明染逐塵境馳騁則發狂,此章明寵辱若驚貴身故為患,首兩句標宗以起問,次十句因問以明理,後四句貴愛不矜,假寄託以結成。

寵辱若驚,

疏:若,如也。言寵辱之驚相如也。夫操之則寵,捨之則辱,言人不能心齊榮辱,矜徇功名,執權既以為光寵,失勢自傷於卑辱。光寵則矜恃,卑辱則驚嗟,故陳戒使其若驚,欲令齊其寵辱。

貴大患若身。

疏:貴,矜貴也。若亦如也。身者禍患之源,夫耽玩聲色,矜競榮華,皆為有身,遂成患本。即貴其身者,復何異乎貴大患矣?即身本是患,等無有異,未能無患,柢為有身。即此貴身同貴大患,若能無患,亦復亡身,是知患由貴生,身由患有,故云貴大患若身。

何謂寵辱?寵為下。

疏:前標寵辱若驚,恐人不曉,故設問云:何謂寵辱?還自答云:寵為下。所以明寵為下者,夫恃寵則驕盈,驕盈則生禍,因寵獲禍,則寵為辱本,故知寵為下。

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疏:得則為寵,失則為辱,若驚者,故寵辱循環,故寵為辱本。世間眾生,得寵則欣喜,得辱則驚懼,故聖人戒之,禍福循環,譬之糾纏,寵辱無定,豈可獨驚?辱來既驚其禍患,寵至亦驚其驕逸,其驚相若,故云是謂寵辱若驚。

何謂貴大患若身?

疏:恐人不曉,設問以明。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

疏: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執有身相,好榮惡辱,辮是與非,不得則大憂以懼,心神內竭於貪欲,形骸外因於奔競,葡然疲役,非患而何?

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疏:無身者,謂能體了身相虛幻,本非真實,即當坐忘遺照,隳體黜聰,同大通之無主,均委和之非我,自然榮辱之途泯,愛惡之心息,所謂帝之懸解,復何計於大患乎?故云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注云委和者,莊子丞答舜云:身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

故貴以身為天下者,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者,若可託天下。

疏:言人君有自矜貴其身以為天下之主者,貴身則凌人,人故不附,可暫寄爾。若自愛其身以為天下之主者,愛身則慈人,人則樂推,故可託身於萬人之上,長為之主。然此章首標驚寵辱,終以寄託者,欲明驚寵辱不若忘寵辱,有貴愛不若忘貴愛,託天下不若忘天下,故又云有大患為吾有身,驚寵辱未能物我都忘,則百慮一致,矜有則萬殊争長,故忘寵辱則無所復驚,忘身則無為患本,忘天下則無寄託之迹,然後上有太上之君,下有下知之臣,無為無不為,不德而有德矣。

視之不見章第十四

前章明貴身為患,令兼忘而不有,此章明妙本無象,故在用而皆通。首三句言不可求之聲色,次六句明尋責必歸於無物,又五句示妙用之難測,後四句結引古以證今。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傳之不得名曰微。

疏:此明道也。夫視之者,以色求道,聽之者,以聲求道,搏之者,以形求道。道非色聲形法,故求竟不得,以不得故,欲謂之無,乃於無色之中,能應眾色,無聲之中,能和眾聲,無形之中,能狀眾形,是無色之色,無聲之聲,無形之形,故謂之希微夷。希微夷者,謂明道而非道也。夷,平易也。希者,聲之微妙也。傳,執持也。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

疏:三者,夷也、希也、微也。致,得也。詰,責也。混,同也。妙本微妙精一,難名色聲形法,焉得詰責?欲以色聲形詰,但得希微爾。謂三也,三者假名,欲明道用,道非色聲形等,則混為一矣。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疏:皦,明也。昧,暗也。夫形質之物,皆有定方,在上者則明,在下者則暗,唯妙本惚恍不可定名,則在上亦不明,在下亦不昧,而能上能下,能明能暗,非天下之至賾,其孰能與於此乎?

繩繩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疏:繩繩者,運動不絕之意也。妙本生化,運動無窮,生物之功,強名不得,物物而不物,生生而不生,尋責則妙本湛然,未曾有物,故云復歸於無物也。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

疏:狀,形狀也。象,物象也。言妙本混成,本無形質,而萬化資稟,品物流形,斯可謂有無狀之形狀,有無物之物象,不可名之為有,亦不可格之於無,無有難名,故謂之惚恍。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疏:至精無形,至大不可圍,故迎之者不見其首,隨之者不見其後。無首則無始,無後即無終,無始無終,故非隨迎所得也。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疏:此明古先帝王常以無為道化,以化於人,故戒今能執守古之所行無為之教,以御理今之有為之事,則不言而化矣。

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疏:前云執古之道,將引之使行。此云能知古始,明道行必化。故重云帝王能知古始,無為而理,當抱守淳樸,爰清爰靜者,是知無為之理,是道之綱紀也。

古之善為士章第十五

前章明妙本無象,則在用而皆通,此章明玄通之人,常不盈而能弊。首標古之五句,明善為所以微妙。次云豫若七句,示德容所以難明。孰能下兩句,表進修之徐生。保此下終篇,結證成而不滯。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

疏:古,昔也。士,事也,言古昔之人善以道事者,精微要妙,玄寂通達,體道了言,渙然無滯,而其宇量深邃,不可識知。

夫惟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疏:夫惟善士,雖正容可以悟物,而宇泰發於天光,德量難窺,故強為容狀,且求委順之迹,將以引化凡愚。

豫兮若冬涉川,

疏:豫,閑豫也。若,如也。川喻代間愛欲,所以陷溺眾生,善士雖處代問,不為愛欲所染,如冬涉川,故多閑豫。冬涉川所以閑豫者,冬冰堅壯,無墜陷之憂爾。

猶若畏四鄰,

疏:猶豫,疑難也。夫善士無愛欲,故多閑豫,及觀其行事舉動施為,恐不合道,故多疑難。如今之人,有事畏四鄰知,而加戒慎。

儼若客,渙若冰將釋。

疏:善士於愛欲無所造作,如客對主人,但儼然肅敬爾,雖於愛欲如客對主人,而為善之行,不凝滯於物,泱然若春冰之散釋,無留礙爾。

敦兮其若樸,

疏:敦,敦厚也。樸,質樸也。言雖不凝滯於物,而絕浮競,其德行敦厚,若質樸無所分別。

曠兮其若谷,

疏:曠,寬也。言善士懷道抱德,宇量曠然寬大,於物悉能含受,如彼虛谷,無不包容。

渾兮其若濁。

疏:善士心照清靜,而能容物,和同光塵,不自殊異,渾然如濁,物莫能知。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

疏:因上文云若濁,便舉水之澄清,以况善士之心無染,則自然靜止。孰能於世間愛欲混濁之中,而以清靜道性而靜止之,令愛欲不起,亦如水濁而澄靜之,令徐徐自清乎?孰,誰也。

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

疏:此教於法無滯也。誰能以清靜之性靜止愛欲,如水之性。已得徐清,若便安於此清,而久滯,滯則非悟,未名了出,當須更求勝法,運動增修。為道既損之而又損,按行亦次來而次滅,則清靜之性,不滯於法,而徐動出也。生猶動出爾。

保此道者,不欲盈。

疏:滯法安清,是名盈滿,故云若欲保全此徐清徐生之道,當須無所染著,得無所得,令復滯清求生,是傷盈滿,則妨道行,故云不欲。

夫惟不盈,故能弊,不新成。

疏:夫能無所凝滯,以至無為,於法無住,不盈滿者,常以新證之法為弊薄,更求勝法,不以為新成,而便滯著矣。

致虛極章第十六

前章明玄通之士常保道而不盈,此章明守靜之人必歸根而復命。復命為知常之要,守靜是致虛之由,文相次以轉,明理同歸於道用,故知常則明了,行道乃久長。

致虛極,守靜篤。

疏:虛極者,妙本也。言人受生皆稟虛極妙本,是謂真性。及受形之後,六根愛染,五欲奔馳,則真性離散,失妙本矣。今欲令虛極妙本必自致於身者,當須守此雌靜,篤厚性情而絕欲,無為無狹而不厭,則虛極妙本自致於身。亦由水之流濕,火之就燥矣。致者,令必自來,如春秋致師之義爾。

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

疏:此明守靜篤必致虛極之意。夫萬物萬形,動作不同,及觀其歸復,常在於本,《易》曰:雷在地中,復。復者,反本之謂也。故靜則歸復,動則失本也。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疏:此舉喻明觀復之意也。根者,本所受氣而生也。今觀萬物,花葉芸芸,及其生性,皆復歸於其根而更生,虛極妙本,人所稟而生也。今觀情欲熙熙,能守靜致虛,則正性歸復命元而長久矣。本作云云者,如注釋之。

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疏:物歸根則安靜,人守靜則致虛。木之稟生者根,歸,根故復命。人之稟生者妙本,今能守靜致虛,可謂歸復所稟之性命也。

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

疏:能守雌靜篤厚,以致虛極妙本,

致虛則復命,可謂得常矣。能知守常,是曰明了。失常妄作,可謂無常。不常其德,窮凶必矣。注云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者,《易》恒卦文也。

知常容,

疏:知常曰明,明則鑒物,物來必應,無不含容,故曰知常容。

容乃公,公乃王,

疏:能含容應物,乃公正無私,無私則天下歸往,是謂王矣。

王乃天,天乃道,

疏:惟天為大,唯王則之,其德同天而無不覆,故云王乃天。王德如天,則無為而理,道化乃行,故云乃道。

道乃久,歿身不殆。

疏:言守靜政虛,歸根復命,其德如此,可以為王。王德合天,能行其道,道行則久享福祚,天下之人就之如日,戴之如天,澤之如雨,望之如春,則終歿其身,復何危殆之事?故云歿身不殆。

太上下知章第十七

此章上論淳古之風,下逮澆漓之俗,欲明失道之漸,將辯致弊之由,故前章明守靜則致虛,此章示無為則復樸,樸散則親譽遂作,無為則謂我自然,庶夫道化之君,專此不言之教。

太上,下知有之。

疏:太上者,淳古之君也。謂為太上者,尊之也。言太上之君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臣下但知上有君,尊之如天,大而在上,被四時生育之美,不知何以稱其德,故云下知有之。

其次,親之譽之。

疏:太上之君歿,黃帝堯舜氏作,施教行善,仁及百姓,故親之。柔弱致平,功高天下,故譽之。親譽生前人之迹,矯徇為後代之患,故《莊子》曰:吾語汝!大亂之本,必生堯舜之間。何也?以其迹存乎千載之後故爾。

其次,畏之侮之。

疏:黃帝堯舜氏歿,下及三王五霸,浸以凌遲,嚴刑峻制,故畏之。明不能察,故侮之。下議罪而求功,上賞奸而生詐,相蒙若此,可謂寒心。

信不足,有不信。

疏:此復釋畏之也。百姓畏君之刑法,侮君之教令者,皆為君信不足於下,故令下有此不信之人爾。

猶其貴言。

疏:此復釋親之譽之也。百姓所以親愛君之善行,稱譽君之功業者,由君有德教之言,故貴重君言而稱譽之爾。古猶字與由字通用。

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疏:此復釋太上下知也。夫淳樸不殘,孰為犧樽?道德公行,親譽焉設?故太上之世,下忘帝力,適令功成事遂,百姓皆以為自然合爾,不知所以親譽報施也。

大道廢章第十八

前章明步驟,殊時道存,故淳樸不散。此章明風俗,頹弊失道,則仁義遂行。禿施髢而病求醫,雖云由愈,數米炊而簡髮櫛,何其傷性,故直舉八句,將以明其極弊,冀還返於淳古也。

大道廢,有仁義。

疏:大道廢者,代俗澆漓,人人浮競,玄晏之風斯泯,穆清之化不存,失至道無為之事,故云廢也。廢則有兼愛之仁,裁非之義,踧足薛於其間矣。故莊子曰:道隱於小成。小成謂仁義等,各自其成,不能大通,故謂之小成爾。

智慧出,有大偽。

疏:智慧出者,謂後代之人役用智慧,立法以檢俗,制典以詁奸。恐其不信,作符璽以信之。恐其不平,為斗斛以量之。而不仁之人兼盜符璽,并竊斗斛。則夫智慧之作法,適足侈大其詐偽,故云有大偽矣。

六親不和,有孝慈。

疏:六親者,父子兄弟夫婦也。夫大同之俗,無自私之親,及乎上下不和,怨恩私起,則有扇枕溫席,人謂之孝。出復入顧,人謂之慈。被慈孝之名,有自矜之色,殊不知大道之代,天下為家,上承下綏,自然之分足。視人猶己,不獨親其親,則天下之人皆可孝也。人亦視之猶己,不獨子其子,則天下之人,皆可慈也。則孝慈之名,復何所施乎?

國家昏亂,有忠臣。

疏:忠者,人臣之職分,而云有忠臣者何?由人主失御臣之道,令佞主之人獲進,親君於昏暗,使生禍亂,則有見危致命,蒙死難以匡社稷,而獲忠臣之名。若夫道化大行,無為清靜,聖皇多士,盡是夔龍,彝倫攸序,無非作乂 ,然後忠孝之名息,淳樸之道興,則於忠臣孝子何有?此四者頹弊之極也,焉得不返之於淳樸乎?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二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三

絕聖章第十九

前章明風俗頹弊,失道而仁義遂行。此章明絕棄多門,還淳則盜賊無有。首六句且絕矜徇之迹!次三句將明立教之方,後四句示行門之由趣爾。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疏:聖者,有為制作之聖。智者,凡俗矜徇之智。制作之聖則有迹,矜徇之智則非真。失真是生巧偽,逐迹坐令喪本,故皆絕棄之而令其淳樸。天和既暢,矜徇不行,是人有百倍之利也。

絕仁棄義,民復孝慈。

疏:前章云大道廢,有仁義,此云絕仁棄義,民復孝慈者,明大道之世,所謂玄同,民無私親,悉皆慈孝,故理至則迹滅,事當而名去。今六紀廢絕則孝慈名彰,若絕兼愛之仁,棄裁非之義,江湖無濡沬之進,慈孝有自然之素,故民復於大孝慈矣。

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疏:絕巧者,絕雕琢非法淫過之巧。棄利者,棄徇財兼并乾沒之利。夫盜賊者生於羨欲不足,令絕巧則人不爭,棄利則人自足,復誰為盜賊乎?故云無有。

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

疏:三者,謂絕聖棄智一也,絕仁棄義二也,絕巧棄利三也。此三者且令絕棄,未有修行,故以為此三者於文不足以垂教,更令有所屬著,在下文見素等是也。

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疏:欲求絕聖棄智,則常見真素。欲求絕仁棄義,則懷抱質樸。欲求絕巧棄利,則當少私寡欲。三絕雖於文不足四,行則修身有餘,將欲禁絕於中心,故必取資於內行爾。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前章明絕棄多門還淳,則盜賊無有,此章明畏除俗學若昏,故獨異於人。首一句標門以示絕,次七句舉喻以明理,又一十七句格凡聖以對辯,後兩句論獨行以結成。

絕學無憂。

疏:絕學者,絕有為俗學也。夫人之稟生,必有真素。越分求學,傷性則多。若令都絕不為,是使物無修習,今明乃絕有為過分之學,即莊子所謂俗學,以求復其初者,若分內之學,因性之為,上士勤行,未為不絕也。故曰絕學無。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

疏:唯,恭應也。《周禮》曰:先生召,無諾唯而起。阿,慢應也。《漢書》曰:不誰何綰?謂何問也。此舉喻也,唯之與阿,同出於口,唯恭則善,阿慢則惡,學之不絕,只在於心。絕之則無憂,不絕則生患。同出於口,故云相去幾何?只在於心,故去相去何若?若能了學無學,學相皆空,於知忘知,不生分別,則唯阿齊致,善惡兩忘也。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疏:人之所畏者,畏慢與惡也。夫慢則為過,惡則被嫌。被嫌則人所棄薄,為過則物多尤怨。以况有為俗學,增長是非,若不畏而絕之,是皆違分傷性,故不可畏而絕之也。

荒兮其未央哉。

疏:荒,廢也。慢惡為過,俗學失真,是皆可畏,故當絕棄。若不絕而棄之,則正性荒廢,其未有央止之時。《詩》曰:夜未央,言更漏尚多也。此云其未央,言俗學傷性無息止期,故前途尚多,云未央也。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臺。

疏:熙熙者,情欲搖動之貌。此明不畏絕俗學之人。夫俗學有為,動生情欲,熙熙逐境,役役終身,如餒夫之臨享太牢,恣貪滋味。冶容之春臺登望,動生愛著。太牢者,牛羊豕也。春臺所以為愛著者,謂其卉木滋榮,禽鳥鳴匹,陽和陶然,易淫蕩也。故《邠詩》云:春日遲遲,釆蘩祁祁,汝心傷悲,迨及公子同歸也。

我獨怕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

疏:我,老君自稱,言我畏絕俗學,抱道含和,獨能怕然安靜,於彼世間有為之事,情欲等法,略無形兆。如彼嬰兒,未能孩笑,無分別也。孩者,別人之意。《莊子》曰:不至於孩而始誰。

乘乘兮若無所歸。

疏:乘乘,運動之貌也。眾人動生耽著,常有執求,故若有所歸往。我本無心,怕然安靜,乘流則逝,值坎而止。若彼行道之人,無所歸趣,不汲汲也。

眾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

疏:眾人俗學耽著,矜誇巧智,是法皆執,自為有餘。我獨損之,未嘗凝滯,心無愛染,故若遺忘也。

我愚人之心也哉,純純兮。

疏:言我於諸法中,體了無著,故若遺忘,豈如愚人之心也?但我心純純,質樸無愛欲,故若遺爾。

俗人昭昭,我獨若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

疏:昭昭,自矜衒巧智也。若昏者若昏昧無所分別也。察察者,施教立法以繩下也。悶悶者,無心寬大之意也。所以昭昭矜衒,察察施教者,皆由不絕俗學與有為,故聖人畏絕,若昏默也。

忽若晦寂兮,似無所止。

疏:絕學之人,忽忽無心,常苦昏昧,而心寂然,曾不愛染,於法無往,故似無所止著爾。

眾人皆有以,我獨頑似鄙。

疏:凡俗之人,不畏俗學,所以耽滯逐境,未曾休息。我於世間,獨無分別,有似鄙陋。頑者,無分別也。鄙者,陋不足也。而心實了悟,故云似爾。自眾人熙熙下,皆對明也。

我獨異於人,而貴求食於母。

疏:此兩句,結成也。我獨異於人者,異於不絕俗學之凡人也。即上對明諸法,與凡人異。凡人愛染有為,我獨遺忘情欲。凡人於諸法分別,我獨等無是非。故云異於人。而貴求食於母者,老君戒人守樸全和,少私寡欲,絕視聽之耽著,杜聲名之奔競。令如嬰兒,但求食於母爾,故云而貴求食於母。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前章明畏絕俗學若昏,故獨異於人。此章明一從順至道甚真,則能閱眾甫。首標孔德兩句,明德人之順道。次道之為物下十句,暢妙本一之精。自古下五句辯應用之名,結生成之德爾。

孔德之容:唯道是很。

疏:孔,甚也。從,順也。容,容狀也。欲明行人所以順合至道,故云甚有德人之容狀若何?言甚有德人之容狀,唯虛極之道是順爾。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

疏:此明虛極妙本為物形狀,即孔德所從之道也。虛極妙本,強名曰道。道之為物,其運動形狀若何?言此妙本不有不無,難為名稱,欲謂之有,則寂然無象。欲為之無,則湛似或存。無有難名,故謂之為恍惚爾。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疏:此明降生本迹也。惚,無也。恍,有也。兆見曰象。妙本無物,故謂之惚。生化有形,故謂之恍。斯則自無而降有,其中兆見一切物象,從本而降迹也。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疏:物者,即上道之為物,謂妙本也。妙本降生,兆見眾象,修性反德,則復歸無物。無物即道也。言人修性反德,不離妙本,自有歸無,還冥至道,故云其中有物,言有妙物也。此攝迹以歸本也。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疏:窈冥,深昧也。虛極降生,修性反本,攝迹歸本,妙物或存,窈冥深昧,不可量測,含孕變化,中有至精,故云其中有精也。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疏:至道妙物,既本非假雜,變化至精,故其精甚真。生成之功,遍被群有,物感必應,曾不差違,故云其中有信。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

疏:閱,度閱也。甫,本始也。言道德生成之功,窈冥真精之信,始終無極,今古不渝,故物得道用之名,天清地寧之類,自古至今,常不去也。故注云:生成之用,既今古是同,應用之名,故古今不去也。以此精真之信,度閱萬物本始,令各遂其生成之用爾。

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疏:又詳云吾何知萬物本始皆稟於道,道必度閱之,令達其生成用然哉?答云:以此甚精甚信,凡今萬物皆稟生成,故知之爾。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前章明從順至道甚真,故能閱眾甫,此章明抱一為式不争,則所謂曲全者六句示誠全之行,是以下兩句標聖行,以明次四句覆釋曲全至弊新,夫唯下結不争必全而歸爾。

曲則全,

疏:曲者,委曲從順者也。言人能委曲從順,不與物忤,則可以全身,故云曲則全。

枉則直,

疏:枉者,受屈於物。直者,可以正曲也。《春秋》曰:正曲為直,言人雖不與物忤,若物來枉己,己能受屈,彼必慚懼而自修整,則是己之直可以正曲,故云枉則直。

窪則盈,

疏:窪,坳下。盈,滿也。此喻說也。夫地之助下,水鈴流滿。人守撝謙,德便光大。能曲能枉,坳下也;則全則直,滿盈也。故云窪則盈。

弊則新。

疏:弊,薄惡之謂也。曲枉窪等,皆自處弊薄也。能處弊薄,人必推先,故其德行日新矣,故曰弊則新。

少則得,多則惑。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疏:夫少自取者,則無失,故云得。多自與者,人必争,故云惑。修身既爾,修道亦然,當須抱守淳一,自全真素。若欲廣求異門,則招亂惑,故亡羊必因歧路,喪生諒在多方。是以聖人抱一不離,可為天下法式矣。式,法也。

不自見故明,

疏:此覆釋曲則全也。言人能不自見其美,嘗委順於物,其全德日益明白也,故云故明。

不自是故彰,

疏:此覆釋枉則直也。言人能為物受枉,不自申說,以為己是,是必無尤。故其直自彰著也,故云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疏:此覆釋窪則盈也。言人不自伐取,嘗為謙讓,則人不與競,其功歸己。如地坳下,水必盈焉。故云故有功。

不自矜故長。

疏:此覆釋弊則新也。言人能守弊薄,不自矜炫,則人必推敬,善行益長,故云故長。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疏:夫唯曲全等行,皆是委順不争,柔弱既勝於剛強,謙虛自歸於枉直,則天下人物誰能與争乎?故云莫能與之争。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疏:此引古以結曲全也。言自古有此曲全之言,豈虛有此言而無實者哉?若能曲順不逆者,信有全理,歸之於己爾,故云誠全而歸之。誠,信也。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前章明抱一為式不争,故所謂曲全,此章明契道忘言執滯,則自同於失。首一句標宗以明理,次五句舉喻以申教。故從事下,廣理喻以結成。

希言自然。

疏:此明言教不可執滯。希言者,忘言也。夫言者在乎悟道#1,悟道則忘言,不可都忘,要其詮理,但自然之理,不當有與不有,希言之義,亦不定言,故以希言之言,用顯自然之理,故云希爾。若能因彼言教,悟證精微,不滯荃蹄,則合於自然矣。故云希言自然。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疏:飄風,狂疾之風也。驟雨,暴急之雨也。夫風者所以散物,雨者所以潤物,若狂疾暴急,則害物而不久。以况言教所以詮理,若執言滯教,則無由悟了,必失道而生迷。故風雨不可飄驟,言教不可執滯也。欲明忘言,即合自然,故舉飄風驟雨之喻爾。

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

疏:孰,誰也。設問云:誰為此飄風驟雨者?答云:天地。天地至大,欲為狂暴,尚不能久,况於凡人執滯言教,而為卒暴,不能虛忘,漸致造極,欲求了悟,其可得乎?

故從事於道者,

疏:從者,順也。虛極至道,沖用無方,在物則通,未嘗凝滯,故凡人欲體斯妙道而順事#2者,不當有所執滯爾,故云從事於道。

道者同於道,

疏:順同於道之人,故謂之道者,謂能順事於道,則不凝滯,悟了言教,一無封執,可與道同,故云同於道爾。

德者同於德,

疏:德者,道用之名也,謂其功用被物,物有所得,故謂之德爾。謂體悟之人,順事於道,豈唯自能了出,抑亦功濟蒼生。蒼生被其德,德者忘其功,凡所施為,同於道用,故云德者同於德爾。

失者同於失。

疏:失者,謂執滯言教而失道也。夫言教者,道理之筌蹄也,有筌蹄者,乃得魚兔,今滯守筌蹄,則失魚兔矣。執滯言教,則失妙理矣。失理則無由得道,是自同於失也。故云失者同於失。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疏:此明氣同則應也,故虎嘯風生,鶴鳴子和。性殊則肝膽楚越,道合則夷夏同人。以類相從,物無違者,故同道則道應,同失則失來。猶方諸挹月而水流,陽燧照日而火就爾。故云同於道者,道亦得之。

信不足,有不信。

疏:言人之所以不能體了,證理忘言,謂於信悟不足而生惑滯,既生惑滯,則執言求悟。執言求悟,則卻生迷倒,是有不信應之也。故云有不信也。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前章明理契言忘執滯,則同於失者,此章明自見自是矜伐,故物或惡之。首兩句舉喻示難求,次四句明雖求亦不得。其於道下,將申戒勸令,有道之人不處。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

疏:跂,舉踵而望也。跨,以跨挾物也。此舉喻也。夫延頸舉踵,欲求遠望,翹跂則危,故不可立。以跨挾物,物必為礙,必不可行,亦如眾生,自見自是等也。故跂者不立,跨則不行,自見則不明,自是則不彰,斷可知矣。

自見者不明,

疏:夫自見之人,失於殷鑒,露才揚己,欲以自明,殊不知動則見尤,物無與者,己之事業,終於昧然,故云自見者不明。

自是者不彰,

疏:言人不能曲全而自以為是,且欲大誇諸己,而以出眾為心,求彰名迹,以自光大,直為怨府,人所不堪,眾毀日聞,故難彰著。故云自是者不彰力

自伐者無功,

疏:夫謙者德之柄,讓者禮之文,苟失斯道,無從而可,况自專固伐取,欲以求功,不讓則争,功斯濫矣。故云自伐者無功。

自矜者不長。

疏:盛德若愚,昔賢通議。矜衒名器醜行,則多人所鄙薄,坐招嗤誚,自矜雖欲求益,胥怨物不推長,故云自矜不長。

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

疏:餘食者,殘餘之食。贅行者,疣贅之行也。殘餘,食之穢,疣贅,身之病。以此向見自是等行,其於道而論之,如殘餘疣贅,人所共惡也。謂之贅行者,為自見自是等為德行之疣贅,故云贅行。《春秋》曰:人將不食吾餘。《莊子》曰:附疣懸贅,出乎形而侈於性。

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疏:此自見自是等,既若餘食贅行,凡物尚或惡之而不為,故有道之君子不處身於此事矣。四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前章明自見自是於道為餘食贅行,末云有道不處。此章明曰大三逝贊道,乃先天混成,終令法道自然。首標有物混成六句,將明妙本之絕趣,物被其功。次云吾不知下六句,欲表強名之由緒,名亦不可得。故道下六句,示知四大之生育,申戒人君之法。下至終篇,教以法道自然,無為清净耳。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疏:有物者,妙物也,即虛極妙本也。將欲申明強名,所由不可,即此道,故云有物爾。言此妙物混然而成,含孕眾象,尋其生化,乃在天地之先,故云先天地生爾。

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疏:寂寥者,嘆有物之體寂寥虛靜,妙本湛然,故獨立而不移改,物感必應,應用無心,遍於群有,故周行而不危殆。

可以為天下母。

疏:妙本生化,遍於群有,群有之物,無非匠成萬物,彼其茂養之德,故可以為天下母爾。母以茂養為義也。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疏:字者表其德,右者定其體。老君云妙本生化,沖用莫窮,寂寥虛靜,不可定其形狀。先天地生,難以言其氏族。故吾不知其名,但見其大通於物,將欲表其本然之德,故字之曰道。見其包含無外,將欲定其至無之體,故強名曰大。凡物先名而後字者,以其自小而成大,以道先字而後名者,是以從本而降迹爾。

大曰逝,逝曰遠,遠曰返。

疏:夫滯於一方者,非天下之至通也。故天職生覆而不能形載,地職形載而不能生覆,唯妙本之用,用無定方,雖則強名曰大,而復不離於大。自大而求之,則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則遠不及矣。自遠而求之,則復返在人身心,故曰遠曰返。莊子曰:夫道於大不終,於細不遺。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疏:因強名曰大,而舉所以次大者,故天能顛玄在上,垂覆萬物,地能寧靜於下,厚載萬物,王能清靜無為,而化萬物,此三大也,吾道一以貫之矣。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疏:域中者,限域也。今玄域中之大道,不只在域中,若云約所見而言,則天地自為限域,道亦不在域中矣。夫惟寄語以申玄理,亦不必曲生異義,存文以防疑難,眾說皆未盡通。今明域者,名也,以名為體,以為物無名外之體,故曰域中。若舉道則道在其中矣,舉天名則天無遺體矣,故云域中。即有名之中,有此四大。云而王居其一者,王為人靈之首,有道則萬物被其德,無道則天地蒙其害,故特標而王居一,欲令法道自然。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疏:人謂王者也,所以云人者,謂人能法天地生成,法道清靜,則天下歸往,是以為王。若不然則物無听歸往,故稱人以戒爾。為王者當去地安靜,因其安靜,又當法天生化,功被物矣。又當法道清靜無為,忘功於物,令物自化。人君能爾,即合道法自然,言道之為法自然,非復倣法#3自然也。若如惑者之難,以道法效於自然,是則域中有五大,非四大也。又引《西昇經》云:虛無生自然,自然生道,則以道為虛無之孫,自然之子。妄生先後之義,以定尊卑之目,塞源拔本,倒置何深?且嘗試論曰:虛無者,妙本之體,體非有物,故曰虛無。自然者,妙本之性,性非造作,故曰自然。道者,妙本之功用,所謂強名,無非通生,故謂之道。幻體用名,即謂之虛無。自然道爾,尋其所以,即一妙本,復何所相倣法乎?則知惑者之難,不詣夫玄鍵矣。

重為輕根章第二十六

前章舉域中稱大,終令法道自然,此章明重靜為君,以戒身輕天下。首兩句標宗以示義,次兩句舉喻以即明。又四句傷人君之失道,末兩句述輕躁以為戒。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疏:根,本也。草木花葉之花葉輕,花葉稟根蒂而生,則根蒂躁,既重為本,故曰重為輕根。夫重則靜,輕則躁,躁則靜輕者根,則靜為躁者君矣。是知重有制輕之功,靜有持躁之力,故權重則屬鼻之績斯舉,心靜則朵頤之求自息。

是以君子終日行,

疏:君子者,謂人主也,言其志可以君人子物,故云君子。輜,屏車也。重者是輕者原也,此舉喻也。言人君常守重靜,猶如所為之不離輜重。行者若失輜重,則無所取給,必遭凍餒。人君若好輕躁,則臣下離散,必生禍患,故云終日行不離輜重。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疏:夫人君好重靜,則百姓不煩勞,若登高臺,泛深池,撞鐘舞女,以為榮觀,則人力凋盡,亂亡斯作。故戒云雖有榮觀,當須燕爾安處,超然遠離而不顧也。

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

疏:天子提封百萬井,出賦六十四萬井,出戎馬百萬匹,兵車萬乘,故云萬乘之主。奈何者,傷嘆之辭也。天下者,大寶之位也。夫萬乘之主,四海必同,當令子孫.千億,本枝百代。善建則無為偃化,善抱則有截歸仁,奈何承此重器,耽樂是從,以身充欲,淪胥以敗?是以一身之欲,而輕大寶之位,甚可傷嘆,故曰奈何。

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疏:夫君多輕易必煩擾,煩擾則人散,誰與為臣?故云輕則失臣,此戒人君也。為人臣者,當量能受爵,無速官謗。若矯迹干祿,飾詐祈榮,躁求若斯,禍敗尋至,坐招竄殛,焉得事君?故云躁則失君,此申戒人臣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三竟

#1從『在乎悟道』到下文『用顯自然之理』一節,敦煌卷子P.2823 作『在理執滯,非悟教之人,理必因言都忘,失求悟之漸,則明因言以詮理,不可都忘,悟理則言忘』。
#2事:原文無,據敦煌卷子P.2823 補。
#3法:原文無,據敦煌卷子S.4365 補。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四

善行無轍迹章第二十七

前章明重靜為君,以戒身輕天下,此章明行言無滯,欲令常善救人。守重靜,理在無為。善行言,貴乎忘遣。首標五善之行,次明善救之慈,故善下暢兼忘之訓,雖知下結妙要之旨爾。

善行無轍迹,

疏:此明法性清净也。行謂修行也。法性清净,是曰重玄。雖藉勤行,必須無著,次來次滅,雖行無行,相與道合,故云善行。能如此,則空有一齊,境心俱净,欲求轍迹,不亦難乎?故云善行無轍迹。

善言無瑕謫。

疏:此明善行之人不滯言教也。瑕,病也。謫,責也。言謂教也。夫善行無邊,則能了言教,不為執滯,於言忘言,是善言也。能如此,遺象存意,理照言忘,於彼言教,一無病責,故云善言無瑕謫。

善計者,不用籌算。

疏:此明言教無滯,則不異門也。夫執言滯行,辯是與非,適令巧曆亦不能計。若能了諸法皆方便門,究竟清净,不生他見,則無勞籌策算數,自能深入一乘。善計若斯,何勞籌算?故云善計者不用籌算。

善閉者,無關楗而不可開。

疏:此明不計異門,則欲心自閉也。橫曰關,豎曰楗。夫善行善閉,不耽不滯,則心照清净,境塵不起,故云善閉雖無關楗,其可開乎?故云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

善結者,無繩約而不可解。

疏:此明善閉之人,心與道合也。結,繫也。繩,索也。約,束也。解,散也。夫坐忘遺照,深契道源於諸法中,盡能不滯繫心於此,故云善結。夫用繩約者,繩散則約解,以道結者,心靜則道冥,適使萬緣盡興,終能一無所染,雖無繩索約束,豈可解而散乎?故云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

疏:是以者,引下以明上也。言聖人心雖凝寂,教則流通,故常用善能以救人,必令釋然而達解,大慈平等,無所偏隔,几是於人,盡皆善誘,故云常善救人,故無棄人。

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疏:物者通有識無識也。救人善教,故不棄人,救物善心,亦無棄物,令動植咸遂,無有夭傷者,故云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是謂襲明。

疏:襲,密用也。明,了悟之。善行救人,在於忘遣,若滯教矜有,轍迹必存,故雖常救人,終使慧心無滯,如此密用,則悟了。故云是謂襲明。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

疏:師,法也。夫善人者,離諸愛染,則心清净,於法無滯,則教圓通。取喻於水,物來斯鑒,所鑒者則形而有象,能鑒者見象而無心。善人正慧若斯,故可為不善人之師法也。

不善人,善人之資。

疏:資,取也。夫火有炎,寒者附之。聞道勤行,必資宗匠,既說先生之善,須伏弟子之勞,則不善之人,善人可取以役使爾。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知大迷,是為要妙。

疏:夫初地進修,兩存學相,未能忘教,故貴愛師資。若能了其行門,則學無所學,師資之名既去,貴愛之字不存。然此章大宗,教之忘遣,語以漸頓,不無階級,論其造極,是法都空,故前舉為師為資,示進修之路,後云不貴不愛,導悟證之門。則明所以貴師為存學相,學相既空,自無所貴。所以愛資為存教相,於教兼忘,故不愛資,相忘江湖,自無濡沬。乍聞斯道,凡俗不悟,執學滯教,則必以為大迷,故老君格量云,雖知凡俗以為大迷,於道而論,是謂要妙也。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前章明行言不執,常善所以救人,此章明雌辱為行,常德於焉復樸。首標知雄等三段,明修行則漸造於極。次云樸散下兩句,示造極則必有成。終云大制一句,論聖功之御用,以結成其深旨。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

疏:知,辨識也。雄,剛躁也。雌,柔靜也。夫物貴全和,法求中道,雄則過亢,雌則卑弱,俱未適中於善行,必當緣篤以為經,故知其雄躁,則當守其雌靜。守其雌靜,亦當知其雄躁。知雄守雌,則可知雄。守雄則敗,敗則妨行,故特戒守雌柔。能守雌柔,是謂謙德,物所歸往,如水歸谿矣。《爾雅》曰:水注川曰谿。

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疏:知雄守雌,是為善行,物所歸往,為天下谿。能如此者,則真常之德曾不離散。常德不散,即是全和。全和之人少私寡欲,泊然未兆,乃如嬰兒,故云復歸於嬰兒也。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疏:白,晤明也。黑,暗昧也。式,法也。夫能守雌靜,則德行昭明,德雖昭明,不以矜物,當如暗昧,自守淳和,能如此,則可為天下之法式矣。

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疏:忒,差忒也。極,窮極也。知白守黑,是謂德全。德全之人,可為天下法式,則真常之道隨應而用,應無差忒,用亦不窮,故云復歸於無極。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疏:榮,尊榮也。辱,卑辱也。夫為天下法式,則其德尊榮,德雖尊榮,常守卑辱,以和為量,無不含容,如彼空谷,物來斯應,故云為天下谷。

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疏:樸,道也。虛受應物,如彼谷神,真常之德,是乃圓足,足則復歸於樸爾。夫道為德體,德為道用,語其用則云常德乃足,論其體則云復歸於樸。歸樸則妙本清净,常德則應用無窮,非天下之至通,其孰能與於此者?

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疏:器,形器也。自知雄已下論修性反德,則復歸於道。此云樸散為

器者,明德全合道,即能應用。應用迹粗,涉於形器,故云樸散則為器也。既涉形器,其材用必有精麤,故凡人用之,適能獨全淳樸,聖人弘濟,則為群材之官長爾。

故大制不割。

疏:此明聖人用道也。夫聖人德全,大制群有,法乾坤之施灑雨露之恩,各暢其和,不知其力,令動植之物咸遂生成,曾不割傷以為己用,故云大制不割。

將欲取天下章第二十九

前章明雌辱為行,常德必歸於樸,此章明矜執則失神器,故不可為。首標將欲下六句,明寶位之有所在,以戒奸亂之臣。執者失之一句,示曆數之不于常,將警昏淫之主。故物下辯物倚伏之數,是以聖人下戒人君甚泰之尤。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疏:天下者,大寶之位也。夫皇天命帝大制群生,必待曆數在躬,然後君臨萬宇。而奸亂之賊,凶暴之夫,將欲以力取天下而為之主。既誅夷之不暇,何天祿之可望?故老君戒云:吾見其如此之人,必不得所為之事。已,語助也。

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

疏:天下大寶之位,所以不可力為也者,為是天地神明之器,將以永終聖德之君,而令流布愷悌之化,豈使凶暴之夫力為而得毒螫天下乎?是知必不可為,為亦必敗。此戒奸亂之賊臣也。

執者失之。

疏:人君者,或撥亂反正,或繼體守文,皆將昭德塞違,恤隱求瘓,若執有斯位凌虐神主,坐令國亂無象,遂使天道柵淫,神怒人怨,是生災濡,亂離斯作,誰奉為君?當失斯位矣。此戒帝王也。

故物或行或隨,或呴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

疏:此明凡物不常,事亦倚伏也。呴,暖氣也。吹,寒氣也。強,壯也。羸,弱也。載,事也。隳,壞也。且夫為之則敗,執之則失,亦如凡物或行之於前,或隨之於後,或呴之使暖,或吹之使寒,或有扶持使強,或抑損之令弱,或有引而載事,或推之而隳壞,且同糾纏,不可準繩,唯當以欲從人,方可樂推而不厭爾。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疏:是以理天下之聖人,睹行隨之不常,知矜執之必失,故約己檢身,割貪制欲,去造作之甚者,去服玩之奢者,去情欲之泰者。論名數,且為三目。徵其實,乃同其一條。甚奢泰者,皆過分爾。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前章明矜執則失,是以去甚去奢去泰。此章明兵強好還,不可果其矜伐。首云以道,戒臣不以兵為輔佐。師之所處下明好兵則必致不祥,故善者下示不得已而方用,物壯下結恃強而必敗。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疏:以,用也。佐,輔也。還,報也。言為人臣者,當用道化無為輔佐人主,政君堯舜,是曰股肱。舞干羽於兩階,修文德於四海,令執大象而天下往,太階平而寰宇清,若震耀戈甲之威,窮黷侵伐之事,亢兵以加彼,彼必應之,其事既好還報,則勝負之事誰能預尅?

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疏:師,軍旅也,又《易》曰:師,眾也。夫興師動眾,則人勞於役,行則賫居送,則妨功害農,農事不修,故生荊棘。大軍之後,積費既多,和氣致祥,兵氣感害,水旱相繼,稼穡不生,故必有凶荒之年,以報窮兵之怨爾。

故善者果而己,不敢以取強。

疏:《春秋》曰:殺敵曰果,今明殺敵者令不相侵,止其為暴,是知殺敵為果,即止敵也。老君曰:凡事不得已,而欲用兵,用兵之善,但求止殺,令不為寇,必不以眾暴寡,凌人取強。取強則事好還報,是以戒令不敢,故云不敢以取強。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

疏:夫用兵之善,果於止敵。止敵自矜,未名善勝,故雖止敵,慎勿矜誇。矜誇則傷於取功,故雖果於止敵,戒云勿伐其功。伐取其功,是則自為驕泰。驕泰則樂殺,故敗不旋踵,此為炯戒,可不慎乎!

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強。

疏:夫果於止敵者,非好勝而凌人也,但前敵來侵,事不得已,敢去果而不得已。已,止也。用兵應敵,是非求勝,能如此者,勝不恃強,故云果而勿強。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疏:凡物壯極則老,兵強極則敗,故兵之恃強,猶物之用壯,物用壯適足以速其衰老。兵恃強則不可全其善勝,玆二事者,是謂不合於道。賢臣明主,知其不合於道,當須早止不為,故云不道早已。已,止也。

夫佳兵章第三十一

前章明強兵好還,不可果其矜伐。此章明佳兵物或惡之,不得已而用之。首則陳戒不祥,明有道者不處。次云勝而不美,示樂殺之為非。吉事下舉喻以明,結以喪禮處之,所以表非樂戰。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

疏:佳,好也。兵者,韜略之屬也。祥,善也。器,材器也。君子進德修業,叉慎厥初,藏器於身,俟時而動,當遊心道德之囿,閱思墳語之林,使光昭令名,開濟成務。而乃有以兵謀韜略為好者也,夫謀略之設,以正為奇,謀兵鈴之書,先聲後實,皆在乎攻戰殺伐,故為不善之村器爾。

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疏:畜德於身,是為能事。既為不祥之器,是以凡物尚或惡之,况有道君子,焉肯處身於此?故云有道者不處。

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

疏:左,陽也。右,陰也。陽好生,陰好殺。好生,故平居所貴。好殺,故用兵所貴。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疏:上文云佳兵者不祥之器,所以明用兵則尚右而好殺,有道者故不處之。此云兵者不祥之器,對結上文,明非君子之器,君子以道德為材器,故無不利爾。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

疏:夫文德者,理化之器。兵謀者,蓋其輔助也。故文則經緯天地,武則克定禍亂。雖天生五材,廢一不可,而武功之用,定節制宜,是知用之有本末,行之有逆順,皆在乎事,不得已而後應之,謂四夷來侵,王師薄伐,所當示之以恩惠,綏之以道德。既同蚊蚋之螫,故無憑怒之心,推此而言,以恬淡為上也。

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

疏:夫不能以德懷來,而用兵求戰勝,故雖克勝,猶慚德薄,不以為美。夫勝又多殺,故以勝為美者,是好樂殺也。

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

疏:夫天地好生,物皆含養。仁人者當順天德,以全濟為務,焉可苟逞詐力以快?貪殘之人,人必不附,欲求得志,不亦難乎?故好樂殺人,即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疏:左陽而生則吉,故吉事尚左。右陰而殺則凶,故凶事尚右。《禮記?檀弓》曰:夫子與門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尚右。夫子曰:二三子之嗜學也,我則有姊之喪故也。二三子復尚左。

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言以喪禮處之。

疏:上將主軍,則專殺,故處右。偏將為副,不專殺,故處左。今左尊而右卑,上將軍却居右者,言用兵之道同於喪禮尚右。今上將軍居右,是以喪禮處置之爾。

殺人眾多,以悲哀泣之。

疏:夫戰而求勝,必殺人眾多。勝而不美,故悲哀傷泣。夫人惟邦本,本固邦寧,今交戰殺之,故仁心惻隱,為之哀泣,不亦宜乎?

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疏:夫戰而獲勝,勝則受爵。武功居右,是非吉位,故云喪禮處之。但以戰為不祥之器爾,亦何叉服縗扶杖,然後稱之為喪禮乎?諸注此義者,皆云古有斯禮,尋閱墳典,既無所據,今所未安,故不錄也。又引秦伯向師而哭者,此乃哀敗,非戰勝也。

道常无名章第三十二

前章明佳兵不祥,故有道不處。此章明侯王守道,則萬物自賓。首標無名,將以明道,次舉守道,而能降瑞。始制下廣其制用,譬道下將示結成。

道常無名。

疏:應用不窮,唯感所適,道之常也。常在應用,其應非一,故於常無名,故云道常無名。

樸雖小,天下不敢臣。

疏:樸,妙本也。語其通生,則謂之道。論其精一,則謂之樸。故云小爾。而應用匠成,通生一切,則至大也。故無敢以道為臣者爾。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

疏:言侯王若能抱守妙本精一,無為無事,則入埏仰化,四海歸仁,沐德飲和,將自賓伏矣。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疏:侯王守道,以致和平,則無凌濔灾害,地平天成,二氣交泰,以相和合,降灑甘露,善瑞侯王也。

人莫之令而自均。

疏:莫,無也。天降甘露,惠施無心,人無命令,自均若一,亦如王侯稱物平施,無偏無黨,既惠化而大同,自東自西,亦何思而不服。又解云:言侯王守道以致善瑞,則人自和平,無煩命令,自然均一爾。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疏:制,御也。有名者,天下有名之物也。既,盡也。言侯王抱守精一,則天降善瑞,惠化無心,均平若一。如此始能制御有名之物,物歸有道,故有名之物亦盡為侯王所有矣。

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疏:殆,危殆也。侯王守道而化,萬物當自賓服,則夫有名之物,亦將知依止於侯王。能依止有道之君,所以無危殆之事矣。故云知止所以不殆。

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與江海。

疏:此結侯王守道,則天必應之,故云譬有道之君在理天下,陶以仁德,則自致太平。和氣感天,天瑞必應,猶川谷之水,而與江海通流爾。

知人章第三十三

前章明侯王守道,則萬物自賓。此章明所以賓服有道之君,皆由自知自勝。自知則明了,自勝則全強,結以死而不亡,戒令不違天理爾。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疏:知,識察也。夫心與境合,是以生知。生知之心識察前事,是名知法。言人役心生智,知前人之美惡者,則俗謂之智爾。若反照內察,無聽以心,了心觀心,不生知法,能如此者,是謂明了。故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疏:勝人者,謂以權勢制勝於人,如此之人適可謂之有力爾。自勝者,自能制勝其心,使心柔弱,柔弱之道,物不能加,故可全其強爾。故下經云:守柔曰強。又曰:柔勝強,故曰自勝者強。

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

疏:知足在心,心若知足,則無貪求,雖簞食瓢飲,傲然自足,可謂富矣。強勉力行,曾不懈怠,自知自勝,終久不渝,可謂有志節矣。

不失其所者久,

疏:知足強力等行,人所常行,若不失其所恒,即是久能行道者矣。又解:動不失所者,則可以長久。

死而不亡者壽。

疏:死者,分理之終。亡者,夭枉之數。壽者,一期之盡。言委順得常,不失天理,頹然任化,而去者得一期之盡,可謂壽矣。若不鞭其後,則生理不全,單豹有嬰兒之色,張毅有豐高之貴,不終天理,焉得謂之壽乎?故莊子曰:天下莫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夭。

大道汎兮章第三十四

前章明賓服有道之君,由能自勝。此章明能成光大之業,皆為法道忘功。首標大道汎兮,示左右略無封吵。次云功成不有,明小大難與為名。是以聖人下,舉聖人不貴其身,以成光大之業。

大道汎兮,其可左右。

疏:汎兮者,無繫之貌也。言道之為物,非陰非陽,非柔非剛,汎然無繫,能應眾象,可左可右,無所偏名。故《莊子》曰:夫道未始有封。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

疏:言天地萬物皆恃賴大道通生之功,以全其生理,而大道化生,妙本無心,雖則物恃以生,而道不辭以為勞倦。又解云物不辭謝於道爾功者,生成之功也。言大道生物之功備成,而不以其物為己之有。又解云:道之生物,德備功成,其功雖成,曾不名有,言忘功也。

愛養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欲,可名於小。

疏:此聲解義也。云可名於小者,言不可名小爾。夫道生萬物,愛養熟成而不為主宰,於彼萬物,常無欲心,豈是道之狹小邪?故云可名於小者,言不可名小爾。

萬物歸之不為主,可名於大。

疏:萬物歸之者,歸道生成之功也。言萬物歸道,道不為主,有此萬物棄而不收,豈是道不廣大?故云可名於大爾,言不可名大道爾。既云可左可右,所以非小非大。非小非大,固難與為名。注云:有萬不同者,《莊子》 文也。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疏:言理天下之聖人,布德施惠,淳風偃化,物遂生成,法道忘功,不自為尊大,故能成其光大之業爾。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四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五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前章明道可左右,則物被愛養之功。此章明王能用道,則人歸平泰之化。首標執象,以明歸往之義。次云樂餌,舉喻歸往之由。道之出口下,申明無為不言之教,以勸人君之用道爾。

執大象,天下往。

疏:執,持也。大象,道也。此言人君執持大道,以理天下,無為無事,物遂其生,候日觀風,皆歸有道,故云天下往。

往而不害,安平泰。

疏:言天下四方之人,慕化而往,帝王以道撫綏,而不傷害之,則安於太平矣。平者,言政教之和平也。太者,功業之光大也。

樂與餌,過客止。

疏:樂,音樂也。餌,飲食也。此舉喻也。言人君執大象,而天下之人歸往,亦如人家有音樂飲食,則行過

之客,皆為之留止。

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

疏:道之出口者,言人君約道德清淨之法,以為不言無為之教者,初出於口,淡然無味,豈如俗中有親譽畏侮等,以為滋味乎?

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可既。

疏:既,盡也。道化無為,淡然平正,既不為察察之苛酷,亦無滋彰之法令,故視不足見,聽不足聞,而歲計有余,淳風和暢,動植咸遂,其物光亨,故用不可盡也。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前章明能行道化,人人所歸往。此章明道或用權,國之利器,歸往則歸於平泰,利器則不可示人。初標歙張之權,次示柔弱之行,終結淵魚之喻,以明權道之微。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疏:歙,斂也。此明聖人用權道以攝化眾生也。夫人既有鈍根利根,故教有權有實。聖人欲量眾生根性,故以權實覆卻相明,利根眾生見善則遷,有過則改,略示方便,則深達根源。鈍根眾生,惑滯滋久,自非以權攝化,不可令其歸往,故將歙斂其情欲者,則先開張,極其侈心,令自困於愛欲,即當自歙斂矣。強弱等義,亦復如是,推而行之,無不信矣。乍聞斯語,以為非道德之意,深達玄極,然後明權實之由。故注云君子行權貴於合義,小人用之以為詐譎。下文又云不可示人者,正以權道之難故爾。

是謂微明。

疏:權道攝化,其理其微,而校其所由,效則明著,故云是謂微明。

柔弱勝剛強。

疏:《易》云:巽以行權,欲明巽順謙卑,則可以行於權道。故欲歙,先與之張;欲弱,先與之強,而卒令其歙弱者,是柔弱之道能制勝於剛強也。故云柔弱勝剛強。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疏:脫,失也。利器,權道也。夫魚之在水,猶人主秉權。魚失水,則為人所擒,權道假示非其人,則為小人所竊弄,而為詐譎矣。

道常無為章第三十七

前章明道或用權,示以歙張之術。此章明權必合義,將鎮無名之樸。故道常無為,侯王守之而自化,樸不欲天下以靜而自清。老君因言以明無言,說教而欲遺教。故演暢此章於上經之末,將寄兼忘於玄悟之人爾。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疏:道性清净,妙本湛然,故常無為也。萬物恃賴而生成,有感而必應,故無不為也。夫有為者,則有所不為也。故無為者,則無所不為也。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

疏:侯王若能守道清净,無為無事,則萬物將自感化,君之善教而淳樸矣。

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

疏:無名之樸,道也。欲作者,欲動作有為也。吾者,王侯自稱也。言人稟承善教以化,君德無為清靜矣,而復欲動作有為者,吾則將以無名

之樸而鎮靜之,令其清靜不欲動作也。

無名之樸,亦將不欲。

疏:上言凡人欲動作有為,人君則將無名之樸而鎮靜之,今言於彼無名之樸,亦將不欲者,若執無名,還將有迹,令此眾生尋迹喪本,復入有為,則與彼欲心等無差別。故初用無名之樸以鎮靜蒼生欲心,蒼生欲心既除,聖人無名亦捨。喻如藥以理病,病愈而忘藥;舟以濟水,水濟而遺舟。若水已濟而仍守舟,病已除而復嘗藥,豈唯不達彼岸,亦復更生患累矣。

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

疏:夫無名之樸既將不欲,不欲之欲於此亦忘,則泊然清靜,是名了出。君無為而上理,人遂性而下化,不煩教令,而天下自正平。故云天下將自正也。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此章首標道用之名,將明德全之化。德全則淳樸不散,代無濡沫之邊。道廢則仁義遂行,俗有澆漓之弊。將欲變而更化,以令求復其初,故先述上德之無為,次述仁義之流遁,結以去華居實,使其復樸還淳。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疏:上者,舉時也。德者,辯用也。謂上古淳樸,無為而理,體道之主,任物自然,是上古之淳德,故云上德。至德濳運,人無能名,故云不德,而淳風和暢,物遂生成,德用常全,故云有德。注云物得以生之謂德者,《莊子》雜篇之文。

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疏:此言淳風漸散,德亦下衰。故聖人美無為之風,而百姓尚無為之進,尚迹為劣,故云下德。進著,則有德可稱,故云不失。稱德不失,則迹涉矜有。矜有之弊,淳樸不全,故云是以無德。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疏:此覆釋上德也。夫上德者濳運,無為而理,淳樸不散,故無名進。今言上德無為者,但含孕淳樸,適自無為,非知無為之美,而為此無為,故云而無以為,豈惟無進可矜,抑亦無心自化,故注云此心迹俱無為矣。

下德為之,而有以為。

疏:此覆釋下德也。下德為之者,為心美無為之化,而為此無為,故云為之。語心雖欲無為,論迹即涉矜有,故云而有以為。言下德之為,有所以為也。故注云心無為而迹有為爾。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疏:此下明道廢則仁義遂行,言上仁者謂以仁為上,他皆效此。仁者兼愛之名,大道之行,物無私惠,淳風漸散,兼愛遂存,今明所以為兼愛之仁,故云上仁為之,行仁而忘仁,雖有施而不求報,兼愛則難遍,終是小惠未孚,是以語心常為有事,故云為之。論迹即近無為,故云而無以為。注云此則心有為而迹無為也。

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疏:義者宜也,謂裁制斷割,令物得宜。夫淳樸已殘,是非斯起,將欲裁非就是,令得所宜,故云上義為之,謂心欲裁非就是,有所以而為,故云而有以為。注云此則心迹俱有為也。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仍之。

疏:禮,履也,謂可履而行之也。莊子曰以禮為翼,所以行於世也。失制禮者,所以救衰弊也。故禮經三百,威儀三千,曲為之防,而事為之制,淳源一失,眾務爭馳,且存檢外之迹,非曰由中之數,故揖讓崇其禮文,玉帛昭其報施,往而不來,非禮;來而不往,亦非禮。今上禮為之,往而莫應,則攘臂而怒,以相仍之,故云攘臂以仍之。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

疏:此卻明致弊之由也。失道者,夫上德也。上德合道,故云失道爾。上經云大道廢,有仁義。莊子曰道隱於小成,道無不存。而此云失者,約人而言爾。故時淳則大道公行,俗澆則小成遂作。小成作而大道隱,仁義行而至德衰,此則世俗澆漓之殊。聖人適時之務,淳樸漸散,則失道而後德,德又下衰,則失德而後仁,兼愛迹存,則失仁而後義,裁非不足,則失義而後禮。且論禮於淳樸之世,非狂則悖,忘禮於澆漓之旦,非愚則誣。是故聖人救世之心未嘗有異,而夷險之迹,不得一爾。

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

疏:夫者,發語之端也。言末代聖人行於禮教者,由救忠信之衰薄爾,若使人懷忠信,復奚假於禮法乎?而亂之首者,以禮防亂,則但可為治亂之首爾,而非道德之化也。

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

疏:前識者,制禮之人也。謂之前識者,言在人性識之前而制此檢外之禮。道順人性,禮存外迹,以之比道,乖失質素,所以為道之華也。而愚之始者,夫禮以靜亂,因亂救之,貴在協和,歸乎淳樸。而世之行禮者,不務由衷之性,唯務形外之飾,敬愛不足,幣帛有餘,非達觀所存,誠為愚者之首。故云而愚之始也。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

疏:大丈夫者,有道之君子,即前上德之君也。道德無為,謂之厚實,禮義有為,謂之薄華。言聖人先道德之化,故云處厚處實,後禮義之教,故云不居華薄。

故去彼取此。

疏:彼謂禮義也,此謂道德也,聖人去禮義之浮華,取道德之厚實,故云去彼取此。確論聖人百慮同歸,二際俱泯,豈有彼此,而去取耶?設教引凡論之爾。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前章明上德下禮,淳漓不同,故舉丈夫去取之行,示物向方。此章明物得道用而成,履道則存,矜之則喪。故叙侯王謙卑之德,以為誠首。

昔之得一者,

疏:昔,往古也。一者,沖和之氣也,稱為一者,以其與物合同,古今不二,是謂之一。故《易?繫辭》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蓋明道氣在陰與陰合一,在陽與陽合一爾。言昔得者,將明原始要終,抑末歸本。故引昔得以證今得文,得一之數,略於下。

天得一以清,

疏:氣象之大者,莫大乎乾元,故先標之為得一之首。純陽之氣由得一,故能穹窿廣覆,資始萬物爾。

地得一以寧,

疏:形質之大者,莫大乎坤儀,純陰之質,由得一故,故能磐磚厚載,資生萬物爾。

神得一以靈,

疏:神者,妙萬物以為言,由得一故,故能通變無方,不可形詰爾。

谷得一以盈

疏:水注川為溪,注溪為谷,言谷得一,故能泉源流潤,盈滿不竭爾。

萬物得一以生,

疏:物者,通該動植有識無情,總謂之物,得沖氣故,故能生成運動而不歇滅。

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

疏:侯王,人主也,侯者五等之爵,王者萬乘之主,言侯王得一,故能永有天下,無思不服,而為天下正平也。本或作貞字者,貞即正也。

其致之。

疏:此總釋前義而生後文。致,得也,言天之清澄,地之寧靜,神之靈變,谷之盈滿,物之生成,侯王之正平者,何以致其然耶?皆得道之妙用爾。此明得道之為益。下文明失道之為損爾。

天無以清將恐裂,

疏:無以者,致誠之辭也。以,用也。夫矜存者喪,執得者失,言天得道用以致清浮,若不守道沖和,而但矜用其清,將恐至於破裂不成象也。

地無以寧將恐發,

疏:言地得道用,而致寧靜,當須忘其寧靜,若矜用其寧,將恐至於發泄不成形也。

神無以靈將恐歇,

疏:言神得道用,而能靈變無方,當須忘其精靈,若矜用其靈,將恐至於歇絕,不能妙用也。

谷無以盈將恐竭,

疏:言谷得道用,而能虛受,當須盈滿,若矜用盈滿,將恐至於枯竭,不能流潤也。

萬物無以生將恐滅,

疏:言萬物得道用,而能生成,當須忘其生,若矜而有之,將恐至於死滅,不為生靈也。

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

疏:蹶,顛僕也。侯王得道之用,而能為天下之主,當須忘其尊崇,謙以自牧,若矜其尊貴,將恐至於顛僕,不能正定天下也。注云聖教垂代本為生靈。雖遠舉天地之清寧,而會歸侯王守雌用道也。書云天生萬物,唯人為靈,元后作人父母,是知聖教所屬在乎一人,雖始誡天地,使忘清寧之功,終誡侯王,無矜化育之德。用謙之道,具如下文。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疏:貴高斥侯王,賤下謂黎庶,言侯王因黎庶而得貴,是知賤下為貴高之本基也。書曰人唯邦本,本固則邦寧,人君務謙聚人,可謂固邦之本。注云令樂其愷悌三化者,詩云愷悌君子,人之父母。愷,,樂也。悌,易也。言君子有樂易之德,愛養於人,故百姓思之,如子之於母也。若為德反是,則人離散矣。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邪?非乎?

疏:是以,結前義也。侯王自謂孤寡不穀者,左氏春秋云,孤與二三臣悼心失國是也。稱寡人者,即先君以寡人為賢之例是也。又按,禮無父稱孤,無夫曰寡,穀,善也,不穀,猶不善也。凡此三名,人之所鄙,而侯王以為稱首者,蓋謙以自牧,不矜其尊也。此其以賤為本邪者,言若此豈非以賤為本。非乎者,假問之辭,答云實是以賤為本爾。

故致數輿無輿。

疏:故者,仍上之辭也。前明侯王因賤得貴,貴無定相,其理難明,故借數輿以比之。極輿之數,竟無輿名,乃是輪轅假合,為輿之名。本以喻侯王,數,侯王之貴,竟無貴名,乃是餞下,假借為侯王之貴本。輪轅為輿本,當存本則有輿,亡本則無輿。賤為貴本,當存本則有位,亡本則無位。言此者欲戒侯王愛養下人,不棄惸獨爾。

不欲琭琭如玉,硌硌如石。

疏:夫玉貴而石賤,如玉者自貴也,如石者自謙一也。侯王既以錢為本,故不欲琭琭如玉而自尊貴,當須硌硌如石,以守謙卑也。

反者道之動章第四十

前章明天地得一,以戒矜執之弊。此章明權實兩行,將申反經之義。不矜則全夫貴本,合義則方可與權,欲令深悟道無,所以再明沖用也。

反者道之動,

疏:反以反俗為義,動是變動之名,謂權道也。言眾生矜執其生,而失於道,故聖人變動設權,令反俗順道爾。注云反經合義者,經,常也,義,宜也。今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有以無為用,初則乖反常情,而後合順於道,故謂此為道之運動也。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權道反常而難曉,故舉棠棣之喻,言其華先反而後合,以喻權道先逆而後順爾。

弱者道之用。

疏:此明實道也,言人皆賤弱而貴強,是知強粱雄躁者,是俗之用也。道以柔和而勝剛,是知柔弱雌靜者,是道之常用,故云弱者道之用爾。

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疏:言天下有形之物,莫不以形相禪,故云生於有,窮其有體,必資於無,故列子曰形動不能生形而生影,無動不能生無而生有,故曰虛者天地之根,無者萬物之源,言此者歡令眾生窮源識本而悟道爾。有無既爾,權實亦然,故注云實之於權,猶無之生有也。又云至道沖寂,離於名稱,謂諸法性空,不相因待者,言道至極之體,沖虛凝寂,非權亦復非實,何可稱名?諸法實性理中,不有亦復不無,事絕因待,所言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者,皆是約代法而言爾。若知數輿無輿,即知數諸法無諸法,豈有權實而可言相生乎?悟斯理者,可謂了出矣。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五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六

上士聞道章第四十一

前章明權實兩門,是道之動用。此章明明道若昧,唯上士勤行。初明三士聞道,信毀不同。次建言下,明道德之行門。後夫唯下,結善貸之功用爾。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疏:上智之士,深識洞鑒,聞道權則微明,實則柔弱,聞斯行諸,皆不懈怠,故云勤而行之爾。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

疏:中庸之士,明昧未明,聞說妙道,或信或否,謂明則若存而信奉,謂昧則若亡而疑惑,未果决志,故曰若存若亡。

下士聞道,大笑之。

疏:下士識不及理,聞道不信,謂為虛誕,則嗤笑之,亦猶章甫致賤於越人,和璞見遺於楚國,故《莊子》云:曲士不可以語於道矣。

不笑不足以為道。

疏:至道幽玄,深不可識,明而若昧,理反常情,下士蒙愚,所以致笑。若不為下士所笑,未曰精微,乃是淺俗之法,不足以為道。非代間法,故為凡愚所笑,是以為妙道也。

建言有之,

疏:建,立也。將立言以釋上士勤行之道,中士存亡之致,下士大笑之由。有之者,指下明道等爾。

明道若昧,

疏:明,照了也。昧,昏暗也。謂道德行人以昧養明,遺形去智,而實明了,故云若昧。言上士勤行,於明若昧,下士不達,是以笑之。中士初聞明道,故若存,後聞如昧,故若亡爾。

進道若退,

疏:進道之人,內心不起,外事都忘,功名日損,大成若缺,下士觀之,如似退敗之爾。

夷道若纇。

疏:夷,平也。纇,絲之不勻者。夫識心清靜,塵欲不生,坦然平易,與物無際,而外若絲之有類節也。

上德若谷。

疏:言勤行之士謂之上德,德用光備,光備則無不含容,故云若谷爾。

大白若辱。

疏:白,純净也。辱,塵垢也。得純净之道者,晦迹同塵,故稱若辱,而實純白,獨全備爾。

廣德若不足。

疏:言至人德無不被,廣也。守柔用謙,故常若不足也。《史記》曰: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若愚不足。

建德若偷。

疏:建,立也。偷,盜也。建立陰德之人,濳修密行,如被盜竊,常畏人知,故曰若偷。

質真若渝。

疏:真,淳一也。渝,變改也。言道德行人,其德淳一而無假飾,若可渝變,與物同波而和光也。

大方無隅。

疏:方,正也。隅,角也。夫砥礪名節,以作廉隅,此為求教之人,非曰大方之士。磨而不磷,在涅而不淄,大方也。而能和光同塵,不自殊異,無隅也。故曰大方無隅。

大器晚成。

疏:備物之用曰器,器以晚成,故能成大,是以上士勤行,積功而證,得之於漸,非一朝一夕,故曰晚成。

大音希聲。

疏:夫道能應眾音,大音也。聽之無聲,希聲也。以况聖人開演一乘,則法音廣被,待感而應,故曰希聲。

大象無形。

疏:夫涉形器者,則滯於一方矣,唯大象之道,本無形質,隨感而應,能狀眾形,故曰大象無形爾。

道隱無名。

疏:因其通生則強謂之道,忘其功用,則隱無名氏。欲明名以銘體,而妙本無象,則體不可名,故曰道隱無名。

夫唯道,善貸且成。

疏:此結道之功用夫,嘆也。唯,獨也。貸,施與也。嘆羨此道雖復無名無氏,無形無聲,獨能布氣施化,貸施萬物,且成之熟之,故曰善貸且成爾。

道生一章第四十二

前章明三士所聞之道,能生萬物。此章明萬物生化之由,必資三氣。初明沖氣柔弱,令萬物抱以為和。次云孤寡不穀,戒王公以謙自處。結以強梁不得其死,示其修學之元爾。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疏:道者虛極之神宗,一者沖和之精氣,生者動出也。言道動出和氣,以生於物,然應化之理由自未足,更生陽氣,積陽氣以就一,故謂之二也。純陽又不能更生陰氣,積陰就二,故謂之三。生萬物者,陰陽交泰,沖和化醇,則遍生庶彙也。此明應道善貸生成之義爾。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疏:言物之生也,既因陰陽和氣而得成全,當須負荷陰氣,懷抱陽氣,愛養沖氣,以為柔和,故廣成子告黃帝曰,我守其一以抱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歲而形未嘗衰。是知元氣沖和,群生所賴。老君舉此者,明人既稟和氣以生,則氣為生本,人當因柔和,守雌弱,以存本也。

人之所惡,惟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

疏:沖氣柔弱,為生之本,故舉王公謙卑以敦其本。孤寡不穀,不善之名,非尊崇之稱,人所惡之,而王公以為名者,謙之志也。王公為風化之主,存亡所繫,天下具瞻,若不崇尚謙柔,以安社稷,則物所不歸。故謙柔為本,以致巍巍之功也。

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

疏:故者,仍上之辭也。損,貶毀也。言王公稱孤寡以自毀損,則為百姓樂推,尊敬而事之,而致益也。或益之而損者,若王公貴寵其身,居上而驕,則下人離散而致損也。《書》曰:滿招損,謙受益,斯之謂也。

人之所教,亦我義教之。

疏:人謂人君,為政教之首,一國之風,繫乎一人而化。故老君唱言曰,人君欲行言教以化人者,當須用我沖虛柔弱之義以教之爾。

強梁者不得其死。

疏:強梁謂剛暴屈強之人也。剛暴之人,失養生之要,又自失其天命,不得壽終而死。嚴仙人曰,強秦以專制而滅,大漢以和順而昌。強梁失道,剛武者失神,生主已退,安得長存?注云動與物亢,物或擊之。亢,敵也,物擊之者,易益卦上九爻辭云,莫益之,或擊之爾。

吾將以為教父。

疏:父,本也。此句結修學之元,老君舉強梁者亡以之為戒,柔弱者全以之為勸。以為教父者,父為子本,言吾將此柔弱之教為眾教之本,如子之父,故云教父爾。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前章明眾生背道強梁,所以不得其死。此章示人正性柔弱,修之則與道合。同文殊途,以發明理會,歸而齊致。首標舉道性柔弱之本,人儻有得,失之成堅強之過。後吾是以下,明無為之道,廣有利益,眾教莫能先。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疏:夫人之正性,本自澄清,和氣在躬,為至柔也。若馳騁情欲,染著代塵,為聲色所誘,則正性離散,為至堅也。

無有入無間。

疏:無有者,謂人了悟諸法,一無所有,則返歸正性,與道合同,入無間矣。無間,道也。入謂與道同也。以道為無間者,明道性清靜,混然無際,而無間隙爾。

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

疏:吾者,老君自稱也。此章亦通誡人君以無為化理天下,故老君云:吾見眾生正性柔弱,及乎馳騁奔競,則至堅強。若使照了心境,則一無所有,即合道矣。是知清靜無為理身理國,有益於人也。以法推之,有為之教,不及無為之有益也。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疏:至道無言,物之以生。聖人無為,化之以清。即不待立言,然後成教。天下希及之者,言九流百氏,希有能及無為之教者。又云自非體道之君,莫之能及,故曰希之爾。

名與身孰親章第四十四

前章明正性柔弱,馳騁所以至堅。此章明名貨親疏,愛藏所以為患。初三句,標問得亡孰病。次兩句,詳答致患之由。後知足下,結勸令守分,則可長久爾。、

名與身孰親?

疏:此以名較量身也。孰,誰也。詳問云:夫以矜徇功名,保養身命,兩者既異,誰可與全真保年之道為親乎?傷代人不能忘名以存身爾。

身與貨孰多?

疏:多者可貴重之意也。言身與貨兩者既別,誰可多貴邪?云此者欲令悟身為多,不貴於貨可也。注云擲玉毀珠者,《莊子》外篇之辭爾。

得與亡孰病?

疏:此總問上二句得名貨與亡名貨,誰為病也?得名貨則亡身,存身則亡名貨,歷然殊致,為病可知。而迷倒之徒,莫之先覺,故後文詳答之爾。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疏:此二句總答前問。甚愛又大費者,此答名與身孰親。費猶損也,親猶愛也。甚愛名者,矯企情性,損費心神,所愛既甚,所費彌大矣。多藏祕厚亡者,此答身與貨孰多。藏貨既多,其亡亦厚,劍玉賈害,譬諸懷璧,詩書發塚,衹為含珠,唯貨之損,可為殷鑒矣。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疏:辱,損累也;殆,危亡也。夫不邇聲名,知足也。不殖財貨,知止也。知足故名當其實而無過分之累。知止故貨不多藏,而無貪求之害。既不辱不珍,乃可長存而久壽爾。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前章明身貨孰親,愛藏所以為患。此章明戒盈若缺,其用所以不窮。次初七句,標立行之楷模。次兩句,明靜躁之優劣。後清净下,結釋清净則可為天下正爾。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疏:凡曰學人,功行大成,眾德圓備,常自虛忘,有如玷缺,如是則材用不窮也。道德大成之君,亦復如是,等天地生育之功,齊日月照臨之德,所成理大,故曰大成。然不恃其成,有如虧缺,以斯為用,用則無窮。

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疏:沖,虛也。窮,匱也。此明聖人祿位充盈,恭儉自牧,不為盈滿,故若沖虛。所謂有若無,實若虛,故其運用而無窮匱。

大直若屈,

疏:直,正也。屈,曲也。前四句兼明體用,此下三句但出其體,不書其用。略文以見義,類可知也。夫潔己而垢人,舉直而措枉,小直也。不執是以辮非,不正己而矯物,大直也。曲隨物宜,故云若屈也。注云直而不肆,上卷道經之文也。

大巧若拙,

疏:矜粉繪之工,騁鈎繩之妙,小巧也。因村致用,任物成功,不失其宜,大巧也。無所裁割,不見其功,似若樸拙爾。莊子稱造化刻雕眾形,而不為巧也。

大辯若訥。

疏:合譬飾辭,結繩竄句,小辯也。行不言之教,辯雕萬物,窮理盡性,

大辯也。至言去言,無所抑揚,如謇訥。

躁勝寒,靜勝熱。

疏:此舉喻以示教也。以執成者必敗,持滿者必傾,故聖人功濟天下,不見成功,其如缺,所以無弊。位尊萬乘,不視成位,其若沖,所以不窮也。恐人不曉,故寄陽氣動靜以喻之。躁,動也。勝,極也。言春夏陽氣發於地上,萬物因之以生,陽氣動極則寒,寒則萬物由之以衰死,明躁為死本,盛為衰源,喻功成不缺者又敗,持盈不沖者必傾,有為剛躁者必死。靜勝熱者,謂秋冬陽炁靜於黃泉之下,靜極則熱,熱則和氣發生也。萬物因之以生,生託靜而起,故知靜為生本,亦為躁君。取喻大成大滿,由能缺能沖,所以無弊無窮,而致生爾。夫能無為清靜者,則趣生之本。此勸人當務靜以祈生,不當輕躁而赴死爾。

清靜為天下正。

疏:此結明前義也。夫聖人有以觀神陽炁之進退,知躁為趣死之源,靜為發生之本,理人事,育群生,持本以統末,務清淨之道,則可以為天下之正爾。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前章明五大之行,用廣修學之門。此章明三大之愆,以彰可欲之弊。初標有道無道之損益,次明為罪為咎之所由,後結知足之為德,以戒貪求之生患爾。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

疏:却,屏去也。糞謂理田也。天下有道,謂以道為理,無為化行,守在四夷,疆場無事,不必多貪土地,以困黎元。所以屏却兵革走馬之事,人得俶載南畝以糞理田園也。

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疏:郊者,交也,謂二國郊境之際拒守之地也。天下無用道之君,則荒塞有不賓之虜,故兵戎軍馬生育於郊境之上,謂久而不還。

罪莫大於可欲,

疏:犯法為罪,貪求為欲,言戎馬生郊之罪,由人君貪求土地,見土地可欲,欲心興動,將起貪求,此罪之大者,故云罪莫大於可欲也。

禍莫大於不知足,

疏:禍,害也,神不祐也,夫亡敗之禍緣何而來?由貪土地,求而無厭,不知止足,致神道不祐,而嬰禍害。人之有過,過非一途,貪之為禍,禍之大爾。

咎莫大於欲得。

疏:咎,殃咎也。夫貪冒之雄,欲心增侈,得之不已,而又求之,非道得之,則不旋踵自招殃咎,不亦宜乎?可欲,謂欲而未得,初起貪心,罪輕於禍,不知足者,得而更須,禍重於罪。莫甚於欲得者,謂求之已得,欲心尚無厭足,則咎之為過,斯又甚於禍也。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疏:此結有道之君也。言有道之君,無欲廣大,不貪土地,固於本分而知足,則為天下樂推,身安國理,此知足之足,乃至於讓而常足矣。注云物足者非知足,心足者乃知足,知足者謂足在於心,不在於物,循涯守分,雖少而多,有欲無厭,雖多亦少矣。

不出戶章第四十七

前章明天下有道,欲令知足常足。此章明教不出戶,示以不為而成。初兩句標不出則能知,次兩句明人和則天下順,又兩句示彌出之
為失,後四句結無為而化成爾。

不出戶,知天下。

疏:有道聖君,無為而理,言教不出於戶外,淳風自洽於寰區,此可謂知理天下之道爾。又解曰:人君善教天下,應之以善,則不煩出戶而天下可知,故《易》曰:君子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况其邇者乎。此之謂也。

不窺牖,見天道。

疏:人天相應,精氣交通,人君為政以德,則象緯以之不迷,威侮五行,則陰陽由其舛候。故《書》曰:休徵則肅時兩若,咎徵則蒙恒風若是知行發於己,象著於天,豈俟窺牖然後見也?《易》曰:言行,君子所以動天地矣。

其出彌遠,其知彌少。

疏:此明失道之君也,不能處無為而恭己,將欲申教令以化人,令出彌遠,既失無為,所知政理,更為寡少。

是以聖人不行而知,

疏:此覆釋不出戶而知天下也。無事無為,教令不出故云不行。近取諸身,遂知來物,故我無為而人自化,豈待言教出戶,然後謂之知乎?

不見而名,

疏:此覆釋不窺牖見天道也。夫鶴鳴即子和行,感而天動,原小可以知大,審己可以知物,元吉所召,在乎其人,則太平之化可得而言爾,何必窺見然後名乎?故云不見而名。

不為而成,

疏:此總結不出不窺之義也。夫以上有所為,下必有擾,今聖人凝神端扆,玄默廟堂,君無為,人無事,百姓家給,萬化自成。

為學日益章第四十八

前章明不出不窺,可以知政理之道。此章明為學為道,則至乎無為之事。首兩句,示進修忘遣之漸。次三句,明損有歸無之益。後四句,結成其意,戒有事不足以化人矣。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疏:為,修為也。損,忘損也。言初修學者,日求見聞以為益,因益為道,則忘遣功行以為損,所以者何?夫為學者,莫不初則因學以知道,修功而補過,終則悟理而忘言,遺功而去執。故注云益見聞為修道之漸,蓋言其初也。損功行為悟道之門,蓋言其終矣。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

疏:損之者,謂損為道者之功行也。又損之者,謂除忘功行之心也。斯乃前損忘迹,後損忘心,心迹俱忘,可謂造極,則以至於無為矣。

無為而無不為。

疏:夫有為則有礙,有礙則有所不為,今既無為,無為則無礙,故能無所不為也。以謂契道,則應用而周普也,故上巷云: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取天下,常以無事。

疏:此勸人君行無為也。取猶攝化也,攝化天下,必須為無為,事無事,無事則下人不擾,無為則百姓自安,以斯臨往,于何不可?所言常者,無為御物,不可斯須離也。

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疏:夫有事謂政令煩苛,禁網凝密,令苛則人擾,網密則刑煩,百姓不安,四方離散,欲求攝化,不亦難乎?故此有事不足以取天下矣。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六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七

聖人無常心章第四十九

前章明為道日損,示修學忘遣之門。此章明聖人無心,表虛懷應物之用。初六句,標聖人無心而應物。次兩句,示聖人混迹而用心。後兩句,結百姓歸善之由,明聖人均養之德爾。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疏:聖人虛忘,物感斯應,應必緣感,感既不一,故應無常心。心雖無常,義存慈救,百姓有不信不善之心,故混同用心,而以化導,故云無常心矣。

善者吾善之,

疏:此應感之義也。吾者,聖人也。善者迴向正道之心,聖人獎之以進修,以果其行,使至夫忘,善之大善爾。

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

疏:不善者,謂習染增迷,信邪背道,聖人亦以善道而引汲之。德善者,令化聖德而為善爾。

信者吾信之,

疏:信謂聞道勤行,心無疑執,聖人應之以至誠,贊成其善,以至於深信爾。

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

疏:不信謂強梁背教之人,聖人亦以平等正信而化導之,令化聖人之德,捨偽而歸信也。故云德信爾。

聖人在天下惵惵,為天下渾其心。

疏:此明聖人混迹用心也。惵惵,憂勤也。聖人在宥天下,統御寰區,懼眾生不歸善信,故惵惵者皆為天下,百姓未能信善,故聖人混同於物,而用其心也,故云天下渾其心爾。

百姓皆注其耳目,

疏:百姓被聖德而歸善,即淳化而觀風,故皆傾注耳目以觀聽,取則於聖人爾。

聖人皆孩之。

疏:百姓既傾注耳目觀聽聖人,聖人觀慈母之於赤子,故云皆孩之。又解云:百姓有分別之心,聖人化使一從善,令如嬰兄,無所分別爾。

出生入死章第五十

前章明聖人無心,混心應善信之行。此章明出生入死,善攝起患累之門。前五句,標安時處順之人。次五句,明深變求化之類。後八句,結善攝之行,以示長生久視之門。

出生入死。

疏:了悟生死,不厚其生,名為出生。迷執人我,動之死地,名為入死,此標章門也。

生之徒十有三,

疏:徒者,類也。此汎論眾生能安生理,不自矜貴,適來為時,一無封執,如此之者,大汎而論,十中有三人爾。此謂順理者少,而逆理者多也。

死之徒十有三。

疏:此亦汎論安死之道,不拒變化,適去為順,一無驚怛,如此之者,亦十中有三人爾。

人之生,動之死地十有三。

疏:此釋迷執之人,養生失理之徒也。言人雖欲修生,不能了悟,動往喪生之地,安生之理既失,順死之道又乖,如此之輩,亦十中有三人爾。

夫何故?

疏:此設問眾生動之死地之由。

以其生生之厚。

疏:此正答言:眾生動之死地者,以其耽滯有為,溺情縱欲,厚自奉養,以全其生,養之太厚,故動之死地爾。

蓋聞善攝生者,

疏:攝,衛也,謂善能以道衛生之人,妙觀生本,本來清靜,於生忘生,不以情欲而滑其和,唯以沖虛而養其性,物莫能害,故稱善攝。

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

疏:不期而會曰遇,按《山海經》兕出湘水南,蒼黑色。《爾雅》云,形如野牛,一角,重千斤。善攝生之人,不起心害物,所以陸行不遇於兕虎,入軍不被於甲兵,故虎兕甲兵亦無傷害之意爾。

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

疏:前明善攝生之人,內無害心,所以外不遇兕虎,今明設於逢遇此,無傷害之心,自然彼無容措之處,是知忘情於物者,則海上之鷗可馴而狎,陸行之獸可繫而游,况傷害乎?故無是也。

夫何故?

疏:此問虎兕兵刃是害人之物,今不投措其爪角,無所容其兵刃者,其故何也?假問其故,以曉於人爾。

以其無死地。

疏:此正答也。夫見有其身者累,生生之厚者死。今善攝生之人,照法性空,悟身相假,故能於生忘生,不為厚養之過,無私順化,故無死地可處爾。既心無死地,夫何虎兕兵刃能害之乎?

道生之章第五十一

前章明出生入死,善攝超患累之門。此章明道生德畜,不宰有自然之貴。首標妙本應感生成之美。次明萬物尊貴道德之由。故道生之,復贊生畜之功。生而不有下,結嘆忘功之德。

道生之,德畜之。

疏:道生之者,言自然沖和之炁,陶冶萬物,物得以生,故云道生之。注云妙本動用降和炁者,妙本,道也,至道降炁,為物根本,故稱妙本。德畜之者,德,得也,畜,養也。謂萬物得道用,而能畜養斯形,則約玆畜養之處,而受德名,故云德畜之。

物形之,勢成之。

疏:道生德畜,品物流形,故云物形之。注云乾知坤作兆形位者,《易?繫》云:乾知太始,坤作成物。天地為形,上下為位,斯皆道功,寄乾坤以為用也。勢成者,言道為萬物作天時地利,陰陽之勢,而物資之以成,故云勢成之。

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

疏:以道德為生畜之功,故凡厥懷生,莫不尊尚於道,敬重於德,此勸示眾生,令敦本而崇道也。

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爵,而常自然。

疏:夫代之尊榮者,必由人君爵命然後為尊,今道之所以尊,德之所以貴,蓋以生成之功被物,故物尊貴之,非假爵命而常自然尊貴爾。

故道生之,德畜之。

疏:此覆結初章道生之義也。始之為生,養之為畜。

長之育之,

疏:增進曰長,撫字曰育。

成之熟之,

疏:輔相曰成,成遂曰熟。

養之覆之。

疏:資給曰養,蔭庇曰覆。八者皆道德功用之謂,所以萬物尊而貴之。

生而不有,

疏:道生萬物,不見其有生之可名,忘生之義,結上道生之義也。

為而不恃,

疏:德之為養,不見有物之可為,不恃其功,結上德畜之之義也。

長而不宰。

疏:以道德忘生育之功,故雖居萬物之長,長育成熟,不為主宰,責望於物,言此者欲令人君法道生育,而忘其功爾。

是謂玄德。

疏:此嘆忘功之德也。玄者深遠不測之名,大道雖能生能畜,而終不恃不宰,德施周普而名進不彰,豈非深遠不測之德乎?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前章明道生德畜,不宰有自然之貴。此章明守母存子,歸明無遺身之殃。首標七句,能生之本勸,令知子守母。次六句,示絕欲之戒,塞兌閉門。後六句,嘆美修證之功,結成襲常之行。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

疏:資炁曰始,資生曰母,言道德以冲和妙炁,生成萬物,物得以生,如母之生子,故云以為天下母。如母雖殊於道炁,布化常一,故上經云無名天地始,有名萬物母。言此者,欲令人知源識本,守母而存子也。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疏:言人既得沖和之炁,茂養為母,當知其身是沖炁之子。

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歿身不殆。

疏:言人既知身是道炁之子,從沖炁而生也,當守道清淨,不染妄塵,愛炁養神,使不離散,人從道生,望道為本,今卻歸道守母,故云復守爾。歿身不殆者,言人能常無欲以歸道,則可以終竟天年,而無危殆也。

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

疏:此明絕欲守母之行也,兌,悅也,謂耳目愛悅聲色,鼻口愛悅香味,六根各有所悅。門以出入為義,言諸根色塵之所由也。若塞其愛悅之視聽,則禍患之門閉矣。禍患之門閉,則終身無有勤勞也。故云終身不勤。

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疏:此明失道之行也。開其視聽之門,濟其愛悅之事,則禍益患增,故終身不能救理也。

見小曰明,

疏:此示防患之源也。惡兆將興,細微必察,故憂悔吝之時,存乎纖介,令守母之人,防萌杜漸,理之未亂,能知此者,可謂之明。

守柔曰強。

疏:守柔弱之行者,處不競之地,人不能加,同道之用,能如此者,可謂之強。

用其光,復歸其明。

疏:光者外照而常動,明者內照而常靜,由見小守柔,則為明。為強不矜,明而用強,故雖用光外照,還歸內明,此轉釋見小守柔之義,使息外歸內,故曰復歸其明也。

無遺身殃,是謂襲常。

疏:遺,與也。殃,咎也。言用光照物,於物無著,還守內明,不自矜耀,守母存子,返照本源,自無殃咎。是謂襲常者,密用曰襲,人能察微遠害,守柔含明,如是等行者,是謂知子守母,密用真常之道也。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前章明守母存子,欲歸明無遺身殃。此章明介然用知,則行道有唯施之畏。初三句,明有知則乖道。次兩句,示道正而人邪。又七句,明有知之生弊。後兩句,嘆盜夸之非道,而以為戒爾。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

疏:使我者,老君假設之辭也。介然謂耿介然,有知之貌。夫道非知法而伐人,欲以有知行道,故老君患其蔽蒙,唱言之曰:使我介然矜其有知,欲行無為大道於天下者,有知則與道相乖,而失無為清靜之化,唯所施為,將害於物,甚可畏懼也。

大道甚夷,而民好徑。

疏:夷,平也。徑,邪捷之道。言大道坦然平易,而人好從邪徑,且大道之化,貴夫無為無事,則平易,而代之從事,不能息智於無欲,將役心應務,始雖好徑而求捷,終則失道而焚和,故云人甚好徑。

朝甚除,

疏:除,理也。言好徑之君不尚無為之化,但以有為為理,雖云甚除,有為則傷巧詐,故云尚賢矜智,則生巧偽。又解云:朝廷修理峻宇雕墻,故云甚除。

田甚蕪,

疏:草長曰蕪,淫巧浮食,則農事荒蕪,既闕嘉生之報,何望如坻之積?

倉甚虛。

疏:年登則稟實,農廢則倉虛,自然之理也。

服文彩,

疏:青赤為文,色絲為彩,言賤質而貴文也。

帶利劍,

疏:利劍者,武備也,夫文德者,理國之器用也,武功者,文德之輔助,而文為本,武為末,今若專事武功,是棄本而崇末也。

厭飲食,

疏:厭,飲食也。是庖廚之豐厚,厭飫芳鮮,上多玉食之資,則下有凍餒之患矣。

財貨有餘。

疏:財貨謂錢帛珠玉之流也。多藏厚斂,有餘也,末學不貪為寶,但欲多財累愚爾。

是謂盜夸,非道也哉!

疏:非理而取為盜,矜其所有為夸,且頭會箕斂,取於不足,縱慾而費,奉其有餘,傲然自得,以為夸尚,謂之為盜,不亦宜乎!所為如此,則非吾欲行之道矣。也哉者,傷嘆之辭。

善建章第五十四

前章明好徑之君,若盜夸而非道。此章明善建之主,享不拔而長存。首標以道立國,修身之益。次故以身下,明觀身觀家之法。後吾何以下,結嘆慧照所知之驗云。

善建者不拔,

疏:建,立也,不拔,謂不傾拔也。言人君善能以道建邦立本者,因百姓之不為,任兆人之自化,然後陶以淳樸,樹之風聲,使儀形作孚,樂推而不厭,則功業深固,萬方歸德,斯所謂善建者,何可傾拔乎?

善抱者不脫。

疏:抱,守也。脫,離也。善以道懷抱百姓者,動而悅隨,何可脫離也。且夫樂餌所在,過客猶止,况夫道德者,進於此乎?以之御物,為物所歸,固其宜也。

子孫祭祀不輟。

疏:祭,薦也。繼世曰祀,謂後代子孫薦禮於祖宗也。輟,止也。注云:言善世以道德,匡抱之君功施於後,愛其甘棠,况其子孫乎。而王者祖有功,宗有德,故周之興也,始於后稷,成於文武。周之祭也,郊祀后稷,宗祀文王。故雖卜代三十,卜年七百,毀廟之主流溢於外,而后稷、文王郊宗之祀不輟止也。

修之於身,其得乃真。

疏:此下明少修少證,多學多得,故修之身,謂一身修,修之家,謂一家修,始於一身,終於天下,例可知也。言善立之人,照了真性,真性清靜,無諸偽雜,偽雜既盡,德乃真純。

修之於家,其德有餘。

疏:修道於家,上和下睦,移修身於家,故其德有餘福也。故《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修之於鄉,其德乃長。

疏:按:《周禮》二千五百家為鄉。言一鄉修道,禮義興行,尊卑有序,閭閈相比,不黨於親,一家修道,德猶未廣,一鄉盡修,德乃長久。

修之於國,其德乃豐。

疏:修道於國,俗易風移,還淳反樸,不偏於所近,一鄉修道,猶未為遍,一國盡修,乃豐厚。

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

疏:普,遍也。夫百姓歸厚,在君之化,修之廟堂,德流海外者,蓋內正其身,不言而化,不教而理,下之應上,如響應聲,德無不周,乃為普也。

故以身觀身,

疏:觀者,照察也。注云以修身之法觀身,能清靜者,謂觀身實相,本來清靜,不染塵雜,除諸有見,有見既遣,知空亦空,頓捨二偏,迴契中道,可謂清靜而契真矣。

以家觀家,

疏:以修家之法觀家,家人和穆,則福善有餘。

以鄉觀鄉,

疏:用此修鄉之法觀鄉,鄉人盡修其道,尊卑順序,道化漸廣,德乃延長也。

以國觀國,

疏:以修國之法觀國,國人盡修,勤而且儉,德乃豐盈也。

以天下觀天下。

疏:夫以天下觀天下者,復何所觀哉?亦但觀身爾。人君清靜,無為
道化,善建善抱,自然百姓胥附,國祚人安矣。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疏:此假設之辭也。老君言我何以知天下善建則不拔,善抱則不脫,福德弘益之然乎?蓋以此觀身等觀而觀之,自我刑範,由內及外,則知之爾。《易》曰:觀我生,觀其生,將欲自觀而觀人也。

含德章第五十五

前章明善建之主,享不拔而長存。此章明含德之人,獨知和而不害。首五句,標含德所以不搏。次骨弱下五句,明全和所以不嗄。知和則明了,使氣則強梁。物壯下,申勸強梁之人,欲令不為是行。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疏:含,懷也。言至人含懷道德之深厚者,內為道德之所保,外為神明之所護,比若慈母於赤子也。此理難曉,故借喻以明之。故寄赤子之生和,以况至人之全德,赤子嬰兒之小者,取其內無分別,不生害物之心爾。

毒蟲不螫,猛獸不據,玃鳥不搏。

疏:此釋至人之全德也。毒蟲蜂蔓之屬,猛獸虎兕之屬,玃鳥鷹鸇之屬,螫謂以尾端行毒。據,按也,謂以足據按物也。搏,持也,謂以爪搏持物也。言至人德全於內,和氣沖盈,心冥乎道,故有毒蟲不能螫,猛毅之獸不能據,驚玃之鳥不能搏,蓋以其至順德厚之所玫也。

骨弱筋柔而握固。

疏:此下明赤子全和也。赤子筋骨柔弱,持握不當牢固,令拳手執物能自固者,豈非和氣不散之所致也?

未知牝牡之合而竣作,精之至。

疏:雌曰牝,雄曰牡,竣者氣命之源也。言赤子心無情欲,未辨陰陽之配合,而含氣之源動作者,豈不由精氣純粹之所致乎?

終日號而不嗄,和之至。

疏:嗄,聲嘶破也。赤子竟日啼號而聲不嘶破者,豈不由和氣至純之所致乎?

知和曰常,

疏:此結赤子以和氣至純而聲不破,因之以及教,言人能如嬰兒,知和柔之理,修而不失者,是謂知真常之行也。

知常曰明。

疏:人能知真常之行,而保精愛氣者,是曰明達。了悟之人知和知常,嘆同德之美,後益生使氣,舉失道之過。

益生曰祥,

疏:祥者,吉凶之兆,言人不能全和於知常,而營生於分外,殊不知分外求益,然於滋多,則求益生過分,是凶祥也。故《莊子》云,常因自然,而不益生。

心使氣曰強。

疏:夫心有是非,而氣無分別,故任氣則柔弱,使心則強梁,今失道益生之人,役心使氣,氣為心使,是曰強梁,故《莊子》云,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疏:此明強梁失道之過。壯者,剛毅也。老者,衰憊也。夫物盛必衰,壯極則老,夫用心使氣,矜其強壯者,自致衰老,謂之不道,道貴柔弱,今恃強壯,既與道不同,故勸令早已。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前章明含德之人,獨知和而不害。此章明悟道之士,能了言而無執。首兩句,示理暢而言忘。次七句,明靜塵而不染。是謂下,明不染者與玄同德。故不可下,明同德則不可毀譽。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疏:知者,了悟也。言者辯說也。夫至理精微,玄宗隱奧,雖假言以詮理,終理契而言忘。故了悟者得理而忘言,辯說者滯言而不悟,故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塞其兌,閉其門。

疏:且如天下有始章所釋,彼則約道清靜,以塞六根愛說,此則因教辨忘,將息滯言之累。於言無執,故云塞其兌,不為榮辱之主,可謂閉其門。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疏:此四句已出上經道沖章彼則就道以論功,此則據人以明行,上下兩經,互舉其文者,以其於濟物修身之義有功,故望言之。

是謂玄同。

疏:嘆夫體道之人既已不滯言教,又能和光混迹,行符於道,是謂與玄同德。

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

疏:言玄同之人,心無偏私,不可得親而狎之,和光順物,不可得疏而遠之。

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

疏:恬淡無欲,不可得從而利之,處不競之地,故不可得犯而害之。

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

疏:體道自然,非爵祿所得貴也,超然絕累,非凡俗所得賤也。

故為天下貴。

疏:玄同之士,悟理忘言,塞兌閉門,根塵無染,銳紛既解,光塵亦同,其行如此,故為天下之所尊貴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七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八

以政治國章第五十七

前章明悟道之士,能了言而無執。此章明以政之君,失無為之自化。三句標門以示義,次十句,設問以明理。後五句,示無事可以取天下。

以政理國,

疏:此上三句並標宗也。以,用也,政,教也。有為之君矜用政教,而欲為治,不能無為,任物自化,欲求致理,未之前聞也。

以奇用兵,

疏:奇,變詐也。不祥之器,君子惡之,况加變詐之名,而無節制之用,是以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故知奇變之兵,非制勝之道也。

以無事取天下。

疏:此亦標也。有道之君,無為而理,夫無為則無事,無事則不煩,不煩則百姓自化,而天下太平矣。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疏:吾何以知,發問也。其然,猶如是也。以此,答也。老君詳問,我何以知取天下必須無事無為,以下文云天下多忌諱,則人彌貧,我無為則人自化,驗可知爾。

天下多己心諱,而民彌貧。

疏:此覆釋以政理國也。為天下之主,不能敦清靜以化人,崇簡易以臨物,政煩網密,下人無所措其手足,避諱無暇,動失生業,日就困窮,所以彌貧。

人多利器,國家滋昏。

疏:此釋上以奇用兵也。利器者,權謀也。夫權道在乎適時,不得已而方用,人君若多用權謀,不能反實,下必應之以譎詐,故云滋益昏亂也。

人多伎巧,奇物滋起。

疏:伎,能也。巧,工巧也。奇物謂刻鏤雕琢寶貨珍玩之屬,言人君不尚純樸而好浮華,則百姓效上而為奢泰,馳競淫飾,日以繁多也。

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疏:法,刑法也。令,教令也。君上不能寡欲以御人,而欲彰法令以齊物,人既苟免而無恥,吏則竊盜而為奸,上下相蒙,故令盜賊多有也。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

疏:此釋無事以取天下也。我謂聖人也,夫聖人之德,不尚伎巧,體道之主,所貴無為,無為之為,無所禁忌,下化上之無為,故云而民自化。

我無事而民自富,

疏:上無賦斂,下不煩擾,耕田鑿井,家給民足,故云而民自富。

我好靜而民自正,

疏:人生而靜,天之性也。上好安靜,無以動搖,及下被君德,率性而自正也。

我無欲而民自樸。

疏:人君誠能內守沖和,外無營欲,則下之感化自淳樸也。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前章明以政之君,失無為之自化。此章明以政必敗,示禍福之所由。初標二政,寬急不同。次明禍福二門,倚伏無準。人之迷下,嘆眾生之迷執。是以聖人下,舉聖德以勸修。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

疏:悶悶,無心寬裕也。淳淳,質樸敦厚也。言無為之君,政教寬大,任物自成,既無苛暴,故其俗淳淳而質樸也。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疏:察察,有為嚴極。缺缺,凋弊離散也。有為之君,其政峻急,以法繩人,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故凋弊而離散矣。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

疏:禍兮福所倚者,前言悶悶之政,俗以為惡,而人反淳淳質樸敦厚,豈非福因禍而生也?福兮禍所伏者,伏,藏也,察察之政,俗以為善,物卻缺缺而凋弊,豈非禍伏藏於福中而發也?孰知其極者,夫失道喪德,習偽尚華,禍福循環,倚伏無準,誰知窮極者?

其無正耶?

疏:此言禍福之極,豈無正定耶?但由於人不能體道無為,妄生迷執,失其正爾。

正復為奇,善復為妖。

疏:此釋迷正所由也。言眾生迷於禍福正處,於正不明,以正者為奇詐,於善不了,以善者為妖祥,故若無正爾。

民之迷,其日固已久矣。

疏:此嘆眾生迷於正善,反以為奇為妖,其所由來尚矣,故云其日固久。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

疏:方,由正也。此舉聖德以勸修,聖人弘道濟代,萬物向方,身行正方,物則應之而自正,非立教裁割於物,使從己也。

廉而不穢,

疏:廉,清廉也。穢,濁也。聖人率性清廉,自然化下,穢彼之濁,以揚其清,有本為劇字,創者傷也,聖人廉以成行,不傷於物。

直而不肆,

疏:肆,申也。聖人之行不邪,彼自從而正直,非為彼之不正,而申直以正曲也。

光而不耀。

疏:光者謂明智也,聖人雖有明智而韜晦之,不以炫耀,故云光而不耀。聖德如此,自然百姓淳淳而從化也。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前章明無為之政,人致淳和。此章明理人事天,無過用儉。初標理人事天,莫先于嗇。次夫唯下,轉通前義,是謂下,舉深根之喻,以况長久之道。

治人事天莫若嗇。

疏:嗇,愛也。言人君將欲理化下人,敬事上帝,為德之先,無如愛費,即儉德也。檢即足用,可以聚人。粢盛豐備,天享明德,故云莫若嗇也。

夫唯嗇,是謂早服。

疏:夫唯嗇,疊出上文也。是謂早服,釋儉嗇之義。凡有七轉義,皆效此。夫唯者,發語之辭也。服者事也,夫唯能儉愛之君,理人事天,以儉為政者,是以普天之下,亦當早服事於君。

早服謂之重積德。

疏:何故普天仰化,率土歸仁?由行節儉,節檢則百姓早服事之,是重積其德以爾。

重積德,則無不克。

疏:克,能也。君若厚積其德者,其為政也,人力普存,其事天也,吉無不利,則四方向化,無有不能制服者。

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疏:此謂君德無有不能制伏者,則殊俗慕化,絕域觀風,無遠不至,故莫知窮極也。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疏:言人君德化無遠不及,萬人所歸往,神明所福享,然後可稱為有國。故《易》云:王假有廟有家是也。過此以往,豈為國乎?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疏:母者,道也,以茂養為義,夫所以得稱一有國者,只緣有道而茂養蒼生,若爾福祚永昌,可以長久。

是謂深根固蒂,長生久視之道。

疏:夫積德之君,以道為國,則可以長久,故舉根蒂之喻,以申其義理也。蒂,花趺也。夫草木根深則榮茂,蒂固則不落,乃長久也。以喻積德之君,埋根於道,固蒂於德,命延謂之長生久視之道。

治大國章第六十

前章明理人儉愛,則萬方早服。此章明早服不擾則其德交歸。初歸理國之喻,不可有為。次明德及鬼神,兩無傷害。後結嘆交歸之德,以勸有國之君。

治大國,若烹小鮮。

疏:此喻說也。小鮮,小魚也。言烹小魚不可撓,撓則魚漬。喻理大國者,不可煩,煩則人亂,皆須用道,所以成功爾。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疏:以,用也。莅,臨也。人神處幽為鬼神者,靈效之謂。夫人有求則神為應。今若上德之化,人自安全,豈惟上忘帝力,亦不旁請鬼神,故處幽之鬼,無以效其明靈也。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

疏:此覆釋鬼無效靈之義。非其鬼不神者,非謂鬼歇滅.而不為神,但妖之將興,由人有疊,人恒其德,則神不見怪而傷人也。《春秋》曰:其炁焰以取之。

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

疏:所言神不傷人者,豈但神靈無效,而不能傷害於人?而聖人以道臨人,無為不擾,百姓自正,故云聖人以道莅天下爾,將欲發明聖德,故重云亦不傷人。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疏:兩者,謂聖與神也。夫人,國之本,亦神之主,若鬼神傷人,則害國之本,聖人傷人,則匱神之主,今兩不相害,故德交歸,豈唯神聖獨豐,抑亦兆人咸賴。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前章明以道莅物,則其德交歸。此章明以德下人,則物歸謙讓。初標大國用謙,故能攝化。次故大國下,叙大小各得所欲。後故大者下,偏誠大國,特宜用謙。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

疏:江海處眾流之下,百川委輸,故曰下流。施之於人,是謙德也。夫人君者,有道則國存,無德則人散。故處大國者,當下流開納,令天下之人交會而至,則能全其大,故曰下流天下之交。

天下之交牝,牝常以靜勝牡。

疏:天下之交,牒出前文,所以結下流之義也。言天下之人,所以交會至者,猶大國謙下之故,喻如牡者,常以雌靜,為牝動者所求,故云牝常以靜勝牡。

以靜為下。

疏:前云天下之人,所以友會而至者,由人君用謙卑之道,則如牝者常以雌靜而能勝牡者,由以安靜為下故爾。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

疏:故者,仍上之文,以結成前義也。言大國之君,所以不事威武,而用謙卑之德,以柔服之,小者將欲懷來附庸之君,取其小國之人而為臣妾爾。

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疏:言大國之君既以謙卑之道而柔服小國,小國之君則朝聘會盟,不敢離叛,以卑下之禮而事大國者,則欲取大國之威,以為援助爾。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疏:《春秋》曰:師能左右之曰以。下或下以取者,言大國用謙卑之道,以取小國,則令其可左右,故云以取。或下而取者,言小國用謙下之道,歸事大國,但可承奉而求援助,不能令其左右隨意,故云而取。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疏:言大國尊崇謙下,以取小國者,更無餘意,不過欲兼畜小國之臣,為人君之長。小國用謙,陳薦贊幣而取大國者,不過欲入事大國,資為援助爾。

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疏:大欲畜養,小欲入事,兩遂其願,故云各得所欲。大者宜為下者,夫物未嘗以小輕大,而必以大凌小,將恐大國之君,驕盈致禍,鮮能下之,故誡云大者特宜為謙下爾。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前章明以德下人,則大小各得其所欲。此章明以道化物,則善惡皆蒙其資估。初標道體沖奧,次明立教化人。後古之下,嘆道之功,可為尊貴爾。

道者萬物之奧。

疏:道者,妙本之強名也。奧,內也。言道包含無外,是萬物資始之所,故為萬物之奧內。《西昇經》云:道深甚奧,虛無之淵,此之謂也。

善人之寶,

疏:寶者,珍寶之謂也。善人者,體道無為,身心清靜,故寶貴之無暫違也。

不善人之所保。

疏:保,任也,倚也。不善之徒,心尤明智,感於積習,平居則忽道,嬰難則求之,以身保任於道,倚以求安也。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

疏:此喻說也。言不善之人,亦在教之而已。注云:甘美之言,可以求市。尊高之行,可以加人,以况於聖人以甘美法味之言,尊高清靜之行,以化不善之人,亦如市賈之集,相率而從善矣,故下云。

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疏:言人言行不善,何棄遺之有乎?當導之以善道,冀從化而悛惡,不可棄之而不化,故云何棄之有?

故立天子,置三公。

疏:三公,謂太師、太傅、太保也。天子無為,三公論道,皆所以垂訓立教,化不善之人。《書》云:天工人其代之,此之謂也。

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疏:合拱之璧,璧之大者,駟乘之馬,馬之良者。言三公輔相,雖以璧馬獻之至尊,未足珍貴,不如進無為之道,令化惡歸善爾。拱璧先駟馬者,古者朝聘將進駟馬,以璧為導,故稱先也。《春秋》云:乘韋先牛十二犒師之類是也。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

疏:舉古證今,令物生信。古之即前文善人寶道也。問其所以寶貴此道,其意何也?

不日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故為天下貴。

疏:此答釋貴道之意,不日求以得者,言道在於悟,悟在了心,非如有為之法,積日計年,營求以致之爾。但澄心窒欲,則純白自生也。故云不日求以得,有罪以免耶者,夫妄心起染,則業累斯生,若悟道虛心,則罪因自滅,豈如執滯之人,動生悔吝,嬰彼罪罰方求免耶?以是之故,故為天下善人之所寶貴爾。

為無為章第六十三

前章明妙本沖奧,坐進是輔相之門。此章明玄默無為,息怨成修證之行。首標坐忘絕欲,次示杜惡防萌。後是以下,舉聖人之德,以申結勸爾。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

疏:為,造作也,修道行人則坐忘,去欲心,無造作,凡所施設,功與化冥,於為非為,故日無為。此明心也。即事不滯,故於事而無事,此明身也。即味不耽,故於味而無味,此明口也。三業既盡,六根塵自息爾。若夫大小之為,多少之事,苟涉有為之境,無非怨對之讎,若能體彼無為,捨玆有欲,悟真實相,無起慮心,自然怨對不生,可謂報怨以德爾。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

疏:圖,謀度也。為,營為也。夫情欲傷生,皆生於漸,無不始於易而終成難,初於細而後成大,今謀度其始易之時,則於終無難。營為於初細之日,則於後無大。若為難於難,為大於大,禍亂已作,縱欲圖而為之,將無益於患難也。

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

疏:作,起也。此疊上文原禍難之所起。難事必起於易,欲令於易而圖之。大事必起於細,欲令於細而去之,其類實繁,不可具舉,故以天下而總言之爾。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疏:前明凡人常為難大之事,故多敗多難,是以舉聖人終不為難事大事,故能成其尊大。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

疏:此結喻也。夫不三思而後言,輕易其然諾者,必少忠信。不謀始而慎終,多易其行事者,後必生難而為患累。

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

疏:聖人即有道之君也,猶難之者,難為輕諾多易之事,况不如聖者乎?聖人猶難為輕諾多易,故終無難大之事爾。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前章明無為玄默,示息怨修道之門。此章明思患預防,標絕情去欲之行。初六句,迭明防患之漸。次六句,舉喻生患之由。復兩句,論為執之迷。又六句,申異凡之行。後七句,推聖人不欲不學之意,勸凡俗易持易謀之心。

其安易持,

疏:安,靜也。持,執也。言人之受生,正性清靜,感物而動,則逐欲無窮,今明欲心未動安靜之時,將欲守之,令不散亂,則甚易持執,故云其安易持。

其未兆易謀。

疏:兆,萌漸也。謀,度也。情欲將起,未有萌兆。謀杜絕之,亦為甚易。故云其未兆易謀。

其脆易破,

疏:言欲心已動,柔脆未堅,將欲除之,易消破也。

其微易散。

疏:微,細也。禍患細微,未至於大,防之於初,欲令散釋,亦甚易爾。

為之於未有,

疏:為,修除也。此一句釋前易持易謀兩句也。所以易者,明欲心未起之時,修除杜絕,則欲惡不生,故云為之於未有。

理之於未亂。

疏:此一句釋上易破易散兩句也。所以易者,明欲惡雖有,尚自脆微,未成禍亂,故易理爾。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疏:此言患生於微,而成於著,喻如合抱之木,始生如毫毛之末,此明自性而生也。九層之高臺,起乎一簣之上,此明積習而成也。千里之遠行,始於舉足之下,此明遂行不止也。則天下之事誠以細微為始,而人多忽之,遂成患本,故舉三喻以證上文。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疏:為謂營為也。執謂執著也。言人不能為之於未有,理之於未亂,而更有所營為於性分之外,執著於塵境之中,故必禍敗而失亡也。

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疏:聖人無為安靜,故素分成全而無敗,虛忘無執,故真性常存而無失。

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疏:幾,近也。言常俗之人從於善事,常以功業近成,不能慎終,乃復亡敗也。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疏:此老君重申勸戒也。人若能慎末如初,終始常一,則其事無敗也。故《書》 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

疏:此明聖行以斥凡也。難得之貨,內謂性分所無,外謂珠犀寶貝。聖人於欲無欲,內不務於性分之所無,外不營於累德之寶貨,故云不貴難得之貨爾。

學不學,復眾民之所過。

疏:凡夫貴難得之貨,故矯徇矜尚以學性分之所無。聖人不求過分之學,常全自然之性,是於學不學,如此者將欲歸復眾人所過分之學爾。

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疏:輔,佐也。自然,物之本性也,眾生起妄,失於本性,聖人慈誘,勸學無為,將以輔佐物之自然,真性不敗,故不敢為於俗學與多欲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八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九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前章明思患預防,標絕情去欲之行。此章明好智生患,示玄德大順之規。初明為道之化,次辯以智之賊。知此下,示料簡以為法。常知下,嘆用功而勸修。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疏:言古之人君,善能用道為化者,貴夫無為恬淡,非炫耀其道,明示於人,將導以純和,杜絕智詐,令質樸如愚爾。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疏:人之所以難理化者,正以其智太多。智之太多,由人君不明道以臨下,是使下人役用其智,而生奸詐,故難理爾。

以智治國,國之賊。

疏:以,用也。賊,害也。言人君任用智詐之臣,使之理國,智多則權謀將作,謀用則情偽斯起,偽起則道廢,有害於國,故云國之賊。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疏:人君不任智詐之臣,但求淳德之士,使坐進無為之道,行宣大樸之風,交泰致和,是國之福也。

知此兩者,亦楷式。

疏:兩者,謂用智與不用智也。楷,模也。式,法也。人君知用智則為賊,不用智則為福,即當去賊而取福,知此者可為理國之楷模法式也。

常知楷式,是謂玄德。

疏:玄,深也,妙也。人君常能知此兩者為楷模法式,是謂深遠玄妙之德也。

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疏:此結歎也。玄德之君,無為而化,不測其量,深也;所被無外,遠也。故能與萬物反歸妙本,然後乃至大順於自然真性爾。

江海章第六十六

前章明好智生患,示玄德大順之規。此章明善下為主,標聖人不争之德。初舉江海之喻,善下則為王。次明聖人用謙,樂推而不厭。後結不争之德,以示修學之門。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疏:言江海所以能令百川朝宗而為王者,以其善居下流之所致也。故《易》云:地道變盈而流謙,此舉喻也。故地道用謙,則百川委輸而歸往,聖人用謙,則庶人子來而不厭爾。

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

疏:此合喻也。言聖人欲上於人,則以其謙言下之。夫聖人豈欲居人上而以言下之邪?但聖人知滿必招損,故言則謙柔,名則孤寡,以下於物,而盛德鴻業,自然為物所推尚爾。

欲先人,以其身後之。

疏:聖人亦不知先人,直以偽謙,後己先物,物自先之爾。

是以聖人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

疏:此結前也。聖人臨大寶之位,居至極之尊,勞身而逸人,薄己而厚物。在上,人得以生,故不以為重。處前,人得以理,故不以為害。

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疏:聖人之德,弘濟無私,與物為春,望之如日,既不為重為害,是以天下之人樂推崇而無厭倦也。

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疏:今天下樂推聖人而不厭者,豈不以聖人言則下之,身則後之,以其不與物争先?故天下之人莫能與聖人争先者。

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

前章明善下為王,標聖人不争之德。此章明喻大不肖,示三寶以慈之行。初六句,標道大,所以不肖。次五句,示三寶,勸其用慈。又八句,復釋以慈之利,捨慈之害。又四句,結嘆以慈之德爾。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

疏:肖,似也。老君云,天下人皆謂我道虛無廣大,似無所象似,故下文答之。

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

疏:此答不肖之所由也。夫唯我道廣大,迥超物表,固非凡情探賾所知,故得稱大。若其有所象似,如代間法者,則失其所以為大久矣。是微細粗淺之法,與修不殊,何足稱大乎?也夫者,語助爾。

我有三寶,保而持之。

疏:此明所以似不肖者,正以有此三行與俗不同,故老君言我道雖大無象似,然有此三寶,甚可珍貴爾。代人當須保持執守,以修身理國爾。

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疏:此列三寶之數也。體仁博施,愛育群生,慈也。節用厚人,不耗於物,儉也。為事始和而不唱,不敢為天下先也。弘益之義,具如下文。

夫慈故能勇,

疏:此覆述三寶之功也。凡人貪競不慈,勇於果敢,致有窮屈,今聖人以慈為行,故勇於濟度。後引證《論語》曰:仁者必有勇。

儉故能廣,

疏:以其節儉愛費,不傷財,不害人,故功施益廣。

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疏:損己益人,退身進物,是不敢為天下先也。故物樂推而成神器之長爾。

今捨其慈且勇,捨其儉且廣,捨其後且先,死矣。

疏:且,苟且也。代情多欲,動與道違,捨其利物之慈,苟且害人之勇,捨其節用之儉,苟且奢泰之廣,捨其謙退之後,苟且矜伐之先,如此之行,有違慈儉。以之理國,則國亡,以之修身,則身喪,故云死矣。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

疏:慈為三寶之首,故偏嘆美也。夫用慈以拒戰,則能全眾。用慈以捍守,可以安人,皆不失慈,故能勝固也。

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疏:救,助也。衛,護也。天道福善,善人則吉無不利,故以慈戰者,天將助之。以慈守者,天將護之,戰勝守固,始賴用慈之功救之衛之,終獲孔明之助爾。

善為士章第六十八

前章明惟大不肖,示三寶以慈之行。此章明為士不武,標四善配天之極。首標四善之行,次嘆是謂不争,結善可以配天,將明古之要道。

善為士者不武,

疏:士,事也。武,威武也。明德之君,用道為理,行慈儉而育物,不威武以御人,所尚以慈,故云不武。

善戰者不怒,

疏:師出應敵,事在慈哀,蚊蚋致螫,驅除而已。是知善戰在乎止敵,不在乎憑怒,故云善戰不怒。

善勝敵者不争,

疏:夫以慈不争,由乎尚德。若用力争勝,非善勝也。令柔遠能邇,盡暢慈和,不與敵争,敵人自伏,故云善勝不争。

善用人者為之下。

疏:夫善用其人,以言謙下,人必盡力,可以成功。故《易》曰:以貴下賤,大得人也。

是謂不爭之德,

疏:此結上文善士者常柔而不武,善戰者常慈而不怒,善勝者常讓而不爭,善用人者常謙而為下。夫如是者,物竭其能,人貴其用,皆由謙下之所致,豈非不爭之德乎?

是謂用人之力,

疏:夫玄默恭己,謙虛下人,人皆歡心,思竭其力,故《易》曰:悅以使人,人忘其勞,是用人之力也。

是謂配天古之極。

疏:此總結上來四善之行,不争之德,能行之者,可以配天稱帝,是古之至極要道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前章明善士為行,不争故可以配天。此章明用兵有言,輕敵則幾忘吾寶。初一句,標宗以設問。次六句,示行以辯明。後四句,申戒用兵,知慈哀者必勝。

用兵有言:

疏:老君疾時,輕敵政禍,樂戰殺人,故託古以申誡,所稱有言,謂下句也。

吾不敢為主而為客,

疏:吾者,用兵之人也。先唱為主,後應為客,主先唱示,生事而貪,客後應示,以慈自守,欲明古者用兵,常有誡令,當須以慈自守,不可生事而貪。故云不敢為主,而為客也。

不敢進寸而退尺。

疏:夫以道退守,則善勝。進兵取強,則敗亡。故進雖少猶傷於貪,退雖多愈得謙讓。今鄙其競争,則云不敢進寸,尚其慈讓,故云而退尺也。

是謂行無行,

疏:夫行師在乎止敵,止敵貴乎不争,今為客退尺,善勝不争,雖行應敵,與無行同矣。

攘無臂,

疏:攘臂,所以表怒。善戰不怒,故若無臂可攘,故曰攘無臂。

仍無敵,

疏:仍,引也。夫引敵欲有所争,今以不争為德,則是無敵可引,故曰仍無敵也。

執無兵。

疏:執猶持也,兵者五兵戈矛之屬也。夫執持兵者,將歌殺敵,以慈為主,自戢干戈,則有兵本無殺意,是則與無兵同也。

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

疏:幾,近也。喪,失也。寶謂慈也。夫為禍之大,莫大於輕侮前敵,好事交争,如此則近喪失吾慈之寶矣。今且失慈,以戰則敗亡,以守則離散,代間之禍,雖非一途,離散敗亡,禍之大者也。

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疏:抗,舉也。夫兩國舉兵以相加,則由其君用道,其將以慈,矜哀於人,不求多殺者獲勝矣。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前章明用兵之言,戒其輕敵。此章明暢理之教,示其易知。易知則必有宗君,輕敵則喪其慈善。初標聖教易知,次明迷途不曉。言有宗下,解釋易知之意。夫唯下,辯說不曉之由。後嘆聖人之懷玉,以勖勤行之上士爾。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疏:老君云我所言以暢於理,理暢則言忘,故易知也。吾所言事者,事於無事,事簡則無為,故易行也。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疏:此嘆眾生不能了言無言,執言而滯教,惑於言教,故莫能知也。不能悟事無事,煩事而不約,迷於塵事,故莫能行也。

言有宗,事有君。

疏:此覆釋易知易行所由。宗,本也。君,主也。夫言者所以在理,得理而忘言,故言以不言而為宗本。事者所以在功,功成而遣事,故事以無事為君主。此豈不易行邪?

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

疏:不我知者,謂不知我也。夫唯代人之惑,無了悟之知,封著名相,不能暢理,於事執事,於言滯言,是以不知吾教以無言無事之意。又解云:老君言夫唯我所知,唯在無知,而天下之人用知求知,是以不知我也。

知我者希,則我者貴。

疏:希,少也。則,法也。老君言知我忘言契理之意者,至希少也。若能法則我言而行之者,則可尊貴矣。

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疏:褐,裘也,賤者之服。襲裘褐者,所以蔽下之粗衣也。玉者潔而潤,可以比德於君子,言此者欲明聖人內心慧了,外狀如愚,故云被褐,以慧了之心,故云懷玉。

知不知上章第七十一

前章明暢理之教,示其易知。此章明了悟之心,虛忘為上。首標迷悟有異,執迷成奸。夫唯下,結嘆聖人了知是病,故不強知。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

疏:夫法性本空,而非知法,聖人悟此,不有取相之知,於知不著,故云不知,是德之上。此釋悟也。不知知病者,言常俗之人不知知法本非真實,於此無知之理,強謂有知,有取著之縛,所以為行之病,此辯迷也。

夫惟病病,是以不病。

疏:眾生強知。妄生見著,而為病惱。夫惟能病強知之病,於知忘知,則不為強知所病,故云是以不病。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疏:聖人正智圓明,了悟實相,於知忘知,故不為知之所病,所以者何?以其病,凡夫有強知之病,故說真智以破之。妄知之病既除,真知之藥亦遣,故云不病也。

人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前章明了心之智,以虛忘為上。此章明迷妄之病,有可畏之威。初標人不畏威,則禍累斯及。次無狹。下,勸人虛心靜欲,則神不厭人。後舉聖行證成,示其去取。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

疏:有威可畏,謂之威。夫欲惡之來起於微末,積成病累,為彼大威,人不能慎其細微,則至於大可畏也。

無狹其所居,

疏:神所居者心也,人當忘情去欲,寬柔其懷,使靈府閑豫,神栖於心,身乃存也。

無厭其所生。

疏:身所生者神也,厭,惡也。人由神而生,故謂神為所生也。神明託虛好靜,人當洗心息慮,神自歸之。若嗜欲黷神,營為滑性,則精氣散越,則生忘故,勸令無厭所生之神,以存長久之道。

夫惟不厭,是以不厭。

疏:善貸曰道,資形曰神,人能愛道存神,故云夫唯不厭。除垢止念,惟精惟一,神不厭人,故云是以不厭。

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

疏:自知者反照內省,防害於微,令無可畏之事。不自見者,不自彰見其才能,炫耀於物,違理失常,以招患也。

自愛不自貴。

疏:聖人自保愛其身,絕去嗜欲,令神不厭,身不自貴者,不自矜貴其身,凌虐於物,以聚怨耳。

故去彼取此。

疏:去彼自見自貴,取此自知自愛,聖人得平等智,了法性空,理無去取,開教化,引凡愚,寓言之爾。

勇於敢章第七十三

前章明迷妄之病,有可畏之威。此章明勇敢之為,成殺身之咎。初標敢與不敢,利害之殊。次明天道謙柔,戒人勇敢。後嘆天網之報,以勸善士之修。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

疏:剛决為勇,必果為敢,言強梁之人,無所畏忌,失於謙柔,决於果敢,犯上作亂者,則是殺身之道也,故云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者,人若於事靜慎,斂身知退,所决在於不敢強梁犯患,則是活身之道,故云勇於不敢則活。

知此兩者,或利或害。

疏:兩者,敢與不敢也。言人能知勇敢則殺而有害,不敢則活而有利,當須勇於不敢。此兩者在勇雖同,所施則異,故云或利或害。

天之所惡,孰知其故?

疏:孰,誰也。故猶意故也。勇敢於有為之人,動則有害,乃天道之所惡,而代俗之人,誰能知其意故者乎?

是以聖人猶難之。

疏:此舉聖以勵凡也。夫以聖人之明,猶難於勇敢,懼其為害,况於凡人欲為勇敢,焉得無害乎?

天之道,不爭而善勝,

疏:因上言天之所惡,故此下四句廣明天道謙虛,以戒人事勇敢。人懷勝負,所以有争,天道平施,唯善是與,物莫之違,故云善勝也。

不言而善應,

疏:天何言哉?但福善禍淫,吉凶咸應,故曰不言而善應也。

不召而自來,

疏:凡物之來,皆由命召,今天不召於物,而使從己,而萬物自來而順之,則負陰抱陽,春生夏長,皆非召而來也。

繟然而善謀。

疏:天道玄遠,繟然寬大,垂象示變,人可則之,故云善謀。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疏:恢恢,寬大也。此覆釋上天道等義也。天道網羅雖復寬大,疏而且遠,賞善罰惡,不失毫分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九竟

民常不畏章第七十四

前章明勇敢於有為,自成殺身之咎。此章明有為則輕死,必犯司殺之誅。首五句,陳戒用刑。次一句,指明司殺。後四句,舉用刑代殺,必有愆咎。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疏:言人不能守道清靜,而放縱情欲,動之死地,積習生常,曾無畏者,人君當以清靜為化,而教導之,奈何更以刑法誅殺恐懼之乎?

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

疏:此明人君化以無為,人皆少欲,各全其生,常畏於死。而獨有為於奇詐不善之行者,適令吾勢得執而殺之,亦孰敢即殺。所以不殺,為自有天網司殺之也,故下文云。

常有司殺者殺。

疏:司,主也。天監孔明,無所不察,奇詐之人,不得其死,是有天之

司殺者殺之矣。

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斲。

疏:言不善之人,司殺自殺,人君用勢得執殺而便殺之,是代司殺者殺人,不得天理,猶如拙夫代大匠斲木矣。

夫代大匠斲,希有不傷其手矣。

疏:大匠斲木,動合方圓,拙夫代之,必失繩纏,惡得不損其材而傷其手乎?天網不失,神理昭明,人君任刑,代彼司殺,惡得不害於人而喪其天和乎?奈何以死懼之,斯之謂也。

人之饑章第七十五

前章明有為則輕死,必犯司殺之誅。此章明厚斂則人貧,是生有為之弊。初三段迭明所以為弊。夫唯下,結嘆令其貴生。

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

疏:夫人,國之本也。若政煩賦重,而人貧乏,則國本斯弊,弊則危矣。是以下人不足,由君上食用賦稅之太多,是以令其饑乏爾。

民之難理,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理。

疏:蠢爾蒼生,資君以理,為理之本,諒在無為,故我無為而人自化。今人所以難理者,由君上之有為,有為則政煩而人擾,動生大偽,是以難理。

民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

疏:人之所以輕入死地,喪其生者,皆以其違分求生,養生太厚,不顧刑網,以徇所求,是以輕死。

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疏:夫生也有涯,安分則足,既不可違,亦不可加。若營生於至當之外,則惑矣。故不厚其生而生全,求厚生而生喪。故知夫無以生為憂者,是賢勝於矜貴其生之人。

人之生章第七十六

前章明厚斂則人貧,是生有為之弊。此章明有為則心欲,故喪和氣之柔。初標生死之二途,次舉草木之兩喻。結以強大處下,戒令必守和柔。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

疏:人之生也,和氣流行,自然以之柔弱。人之死也,和氣離散,四肢以之堅強。言此者,示柔弱堅強為生死之戒。

萬物草木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疏:此舉喻也。萬物草木,氣聚而生,故枝葉敷榮而柔脆,氣竭而死,則條干變衰而枯槁。前明有識,此舉無情者,以氣聚散為榮枯,有識者,以道存亡為生死。

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疏:此結前義也。言草木生則柔脆,死則堅強,則知人之為堅強之行者,是入死之徒。為柔弱之行者,是出生之類。

是以兵強則不勝,

疏:此下轉結前義也。用兵有言,以慈為主,故云兵恃強則敗,欲明人恃強則死爾。

木強則共。

疏:木本強大,故處於下。枝條柔弱,共生於上。蓋取其柔弱者處上,強梁者在下,故下文云。

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疏:總結上文,木根本強大,則枝葉共生其上之義,欲明強梁之人,常在柔弱之下爾。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前章明有為則心欲,是喪和氣之柔。此章明強梁必招損,故示天道之喻。初一句,標天以申戒。次五句,舉喻以明天。又八句,總合前義。以下畢聖德以結勸爾。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

疏:此法喻雙舉也。夫天道玄遠,非喻不明,故舉張弓以昭天德。張弓之法,具如下文。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

疏:夫張弓之為用,當合村定體,令弛張調利。高者抑之,下者舉之,為架前之時準的也。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為發矢之時遠近也。如此則能命中矣。天道亦然,日月寒暑,一往一來,來則損其有餘,往者與其不足,則成歲功矣。人君者,當法於天道,抑強扶弱,損有利無,故舉虧盈益謙,欲令稱物平施爾。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疏:此明人道不能同天損益。注云衰多益寡者,《易?謙卦》之辭也。

孰能以有餘奉天下,惟有道者。

疏:孰,誰也。老君疾時不能同天道,下濟以恤於人,光大其德,故舉天道以勸云,誰能同天之道,損其有餘,以賙奉不足者乎?唯有道之君,乃能然爾。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

疏:此引聖人以證上有道之義,恃猶矜恃也。聖人法天平施,德被於物,不見其功,故云不恃。

功成而不處。

疏:聖人知功成而處,天必損之,故雖道治寰區,功濟天下,歸美名於群材,而不處其功績爾。

其不欲見賢。

疏:此結釋不恃不處之意也。其不欲見賢者,聖人雖盛德內充,而嘉聲外隱,所以不恃為,不處功者,正欲隱德晦名,不欲令物見其賢能爾,此亦損有餘之意也。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前章明強梁必招損,以示天道之喻。此章明柔弱則受益,故贊水德之能。初五句,標水之勝功。次四句,嘆莫能行者。又五句,證釋前義。後一句,轉結上文。

天下柔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

疏:水之為性,善下不争,動靜因時,方圓隨器,故舉天下之柔弱者,莫過于水矣。而攻堅強,莫之能勝者。夫水雖柔,而能穴石,石雖堅而不能損水,若以堅攻堅,則彼此而俱損,以水攻石,則石損而水全,故知攻堅伐強,無先水者,故云莫之能勝。

其無以易之。

疏:夫水雖至柔,用攻堅強之物,無能易之者,豈不以其有不争之德而無守勝之心乎?理國修身,亦常如此。

故柔勝剛,弱勝強,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疏:柔弱之道,勝于剛強。天下之人,皆知此義,但惑于自賢,以己為尚,無能行其所知,故云莫能行。

是以聖人言:受國之垢,是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

疏:舉聖人之言,證成上義,此即能行以柔勝剛之行者。垢,穢辱也。言人君能含受垢穢,引萬方之罪在己,則人仰德美,而不離散,社稷有奉,故云是謂社稷之主也。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者,祥,善也,有君能謙虛用柔,受國之不祥,稱孤寡不穀,則四海歸仁,是謂天下王矣。

正言若反。

疏:此一句結上文也。夫受國垢濁,卻為社稷主受國不祥,却為天下王,其言乖背,不同于俗,故老君詳贊云,是必真正之言,行之而信,但常俗聞之,初若乖反爾。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前章明柔弱則受益,故贊水德之能。此章明法令則生弊,必為餘怨之邇。初明立教和怨,未足為義大。是以下,明有德執契,其怨不生。後天道下,明天道無親,唯善是與。

和大怨,必有餘怨。

疏:厥初生人,身心清靜,而今耽染塵境,失道淪胥者,情欲之所為也,則知與身為怨之大者,其唯情欲乎。和,調和也。此言百姓因于情歡而生矯偽,人君不能以我無為,令其自化,方欲設教立法,制其奸詐,調而和之,故曰和大怨。必有餘怨者,既設教立法不能無迹,斯迹之弊,還與為怨,故云必有餘怨。

安可以為善?

疏:設教立法,其進生弊,既有餘怨,則安可為善?則是繕性于俗學以求復其初者爾。若能上化清靜,無事無為,人有淳樸之風,迹無餘怨之弊,方可為善矣。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

疏:左契者,心也。心為、陽藏,與前境契合,故謂之左契爾心聖人立教則有連,有迹則是餘怨,故執持此心,使令清靜,下以化人,則無情欲,不煩誅責,自契無為矣。

故有德司契,無德司徹。

疏:司,主也。徹,通也。言有德之君主司心,契則人將自化。無德之主,不能虛心而忘己,唯欲作法以通人,作法則弊生,故為無德爾。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疏:唯天道平施,而與善不欺,故司契清靜者,天福其善,則言無不利。立法殘傷者,天降以殃,則孽不可這,豈非皇天無親,唯德是輔者乎?

小國寡民章第八十

前章明法令則生弊,必為餘怨之迹。此章明淳樸則至理,自無矜徇之求。初標無為之風以勸勉,示人從君化則理。後明家給人足,無所企求也。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

疏:寡,少也。什,伍也。伯,長也。器,材器也。此論淳古之代也。言國小者,明不求大。言人少者,明不求多。不求大,則心無貪競。不求多,則事必簡易。簡易之道立,則淳樸之風著。適使有出人之材器,堪為什伍伯長,以統于人者,亦無所用之矣。

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疏:徙,遷移也。化歸淳樸,政不煩苛。人懷其生,所以重死。敦本樂業,無所外求,各安其居,故不遠遷移也。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

疏:舟輿之設,本以通水陸,濟有無,既無往來,則舟輿棄捨,無所乘用矣。莊子云,至德之代,山無蹊隧,澤無舟梁。

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疏:甲兵所陳,本以討不服,御寇敵,上行道德,下無離異,既卻攻戰之事,則甲兵韜戢,而無所陳也。

使民復結繩而用之。

疏:古者書契未興,結繩紀事,故《繫辭》云,上古結繩而理,後代聖人易之以書契,欲明結繩之代,人人淳樸,文字既興,是生詐偽,今將使人忘情去欲,歸于淳古,故云使人復結繩而用之。

甘其食,美其服,

疏:食之甘者,在于適。適則所食皆甘。服之美者在于當,當則所服皆美。苟不適當,雖玉食錦衣,不足稱其甘美也。

安其居,樂其俗。

疏:無欲,故所居則安。化淳,故其俗可樂。若逐欲無節,將自不安其居,政苛日煩,焉得復樂其俗?

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疏:鄰國相望,雞犬相聞,蓋言其近。人至老死不相往來者,由彼此俱足,無所求及故爾。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

上下二篇,通明道德。始標宗旨,以開眾妙之門。終結會歸,將通得意之路。故寄信美以彰言教,論辯善以戒修行。書知博以示迷誤,陳不積以教忘遣。假有多以暢法性,結不争以明聖人。將令學者造精微於言象之中,導筌蹄於理性外。悟教而能忘教,何必杜口於毗耶?因言以明無言,自可了心於柱下爾。

信言不美,

疏:信言者,聖教信實之言也。此老君欲以自明所演言教,化導眾生,實為精信,故與俗相違,代人以為不美。

美言不信。

疏:美言,謂代教甘美之言也。言多浮華,動合于俗,既非信實,不可化人。信言所以不美,正以代教美言不信故爾。

善者不辯,

疏:悟教之善,在于修行,行而忘之,曾不執滯,故不辯說也。

辯者不善。

疏:但能辯說言教,曾不悟了,修行惑滯既多,故不為善。

知者不博,

疏:知,了悟也。博,多聞也。言體道了悟之人,在乎精一,不在多聞,故《莊子》云:博溺心也。

博者不知。

疏:夫多聞則滯于言教,滯教則終日言而不盡,既非了悟,故曰不知。

聖人不積。

疏:積,滯聚也。聖人妙達理源,深明法性,悟文字虛假,了言教空無,所說之理既明,能說之言亦遣,則于彼言教,一無滯積,故云聖人不積爾。

既以與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

疏:既,盡也。言聖人雖不積滯言教,然眾生發明慧心,必資聖人誘導,故聖人以清靜理性,盡與凡愚而教導之。於聖人慧解之性,曾不喊耗,故云愈有愈多。注云:有,明自性。多,明外益者,悟理之性既非他有,故云自性。因教之益不自中來,故云外益。明聖人教導凡愚,心彌慧解,故云愈有。惟斆學半,理益精暢,故云愈多爾。

天之道,利而不害。

疏:天道施生,長養萬物,利也。無所宰割,不害也。此舉喻欲明聖人之道弘益爾。

聖人之道,為而不争。

疏:聖人之道,凡所作為,而與物不争者,為聖人無所積滯,與人愈有是以不争爾。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十竟

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外传-唐-李隆基

道德真經廣聖義節略

經名:道德真經廣聖義節略。原題《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四卷,收入《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按此書卷首《外傳》及正文內容,係據唐人杜光庭《道德真經廣聖義》,加以節略改編而成。改編者不知為誰,今暫據內容報定經名。其徐卷題均依原《道藏》不變。

道德真經疏外傳

太上者起乎無因,自玄而出,窅兮莫測,從有而名,隨方出顯,不可具陳。後末化於殷朝,寄胎於商第十八王陽甲,十七年庚申之歲,託孕於玄妙玉女八十一年,至商二十二王武丁九年庚辰之歲,降生於亳州衛真縣,今太清宮,是降生之所也。二月十五日卯時,聖母剖左腋而生,其他祥異,備具道史。

《道德經》古今箋注者多矣,見行注者六十餘家,開列于後:

節解上下 老君與尹喜解。
想爾二卷 三天法師張道陵所注。
內解上下 尹喜以內修之旨解注。
河上翁章句 漢文帝時降居陝州河濱,今有廟見存。
嚴君平指歸十四卷 漢成帝時蜀人,名遵。
山陽王弼注 字輔嗣,魏時尚書郎。
南陽何晏 字叔平,魏駙馬都尉。
河南郭象 字子玄,向秀弟子,魏晋時人。
穎川鍾會 字士季,魏明帝時人。
隱士孫登 字公和,魏文、明二帝時人。
晋僕射太山羊祜 字叔子,注為四卷。
沙門羅什 本西胡人,苻堅時自玉門關入中國,注二卷。
沙門佛圖澄 趙時西國胡僧也,注上下二卷。
沙門僧肇 晋時人,注四卷。
梁隱居陶弘景 武帝時人,號貞白先生,注四卷。
范陽廬裕 後魏國子博士,名白頭翁,注二卷。
草萊臣劉仁會 後魏伊州梁縣人,注二卷。
昊郡徵士顧歡 字景怡,南齊博士,注四卷。
松靈仙人 隱青溪山,無名氏年代。
晋人河東裴楚恩 注二卷。
秦人京兆杜弼 注二卷。
宋人河南張憑 字長宗,明帝太常博士,注四卷。
梁武帝 蕭衍,注四卷,證以因果為義。
梁簡文帝 蕭綱,作述義十卷。
清江張嗣 注四卷,無年代。
梁道士臧玄靜 字道宗,作疏四卷。
梁道士孟安排 號大孟,作經義二卷。
梁道士孟智周 號小孟,注二卷。
梁道士竇略 注四卷,與武帝、羅什所宗無異。
隋道士劉進喜 作疏六卷。
陳道士諸糅 作玄覽六卷。
隋道士李播 注上下二卷。
唐太史令傅弈 注二卷,并作音義。
唐嵩山道士魏徵 作要義,太宗丞相。
法師宋文明 作義泉五卷。
仙人胡超 作義疏十卷,西山得道。
道士安丘 作指歸五卷。
道士尹文操 作簡要義五卷。
法師韋錄 字處玄,注兼義四卷。
道士王玄辯 作河公釋義十卷。
諫議大夫肅明觀主尹愔 作新義+五卷。
道士徐邈 注四卷。
直翰林道士何思遠 作指趣二卷,玄示八卷。
衡岳道士薛季昌 作金繩十卷,事數一卷。
洪源先生王鞮 注二卷,玄珠三卷,旨訣二卷。
法師趙堅 作講疏六卷。
太子司議郎楊上善 高宗時人,作集注真言二十卷。
道士車弼 疏七卷。
任真子李榮 注上下二卷。
成都道士黎元興 作義四卷。
太原少尹王光庭 作契原注二卷。
道士張慧超 作志玄疏四卷。
龔法師 作集解四卷。
通議郡道士任大玄 注二卷。
道士冲虛先生殿中監申甫 作疏五卷。
岷山道士張君相 集解四卷。
道士成玄英 作講疏六卷。
漢州刺史王真 作論兵述義上下二卷。
道士符少明 作道講策二卷。
玄宗皇帝 所注道德經上下二卷,講疏六卷,即今所廣疏矣。

所釋之理,諸家不同,或深了重玄,不滯空有。或推因果,偏執三生。或引合儒宗,或趣歸空寂。莫不并探驪室,競掇珠璣。俱涉鍾山,争窺珪瓚。連城在握,照乘盈懷。敷弘則光燦縑緗,演暢則綵文編簡。我開元至道昭肅孝皇帝,降神龍變,接統象先,戡內難以,乘乾啟中,具而御極,無為在宥,四十五年,汾水襄城,靡勞轍迹,具茨大院,自得明遊。廓八溟為仁壽之庭,普萬寓為華胥之國。至道至德,超哉明哉。欽若尊經,本朝家教,象繫不可以擬議,風雅不足以指陳。橫亘古今,獨立宇宙。雖諸家染翰,未窮眾妙之門;多士研精,莫造重玄之境。凝旒多暇,屬想有歸,躬注八十一章,製疏六卷。內則修身之本,囊括無遺。外即理國之方,洪纖畢舉。宸藻遐布,奪五雲之華;天光煥臨,增二曜之色。固可以季仲《十翼》,暉映二《南》。稟若親於玄元,信躬傳於太上。冠九流而首出,垂萬古而不刊。則《大風》、《朱雁》之歌,誠難接武;《典論》、《金樓》之作,詎可同年。但以疏注之中,引經合義,周書魯史,互有發明,四始漆園,或申屬類。後學披卷,多瞢本源。輒採摭眾書,研尋篇軸。今於御注疏內餘事,略錄于後。

開元十一年躬為注解序云:詔曰詔者,敕命之書也。在天子為詔、為誥、為敕、為制,在皇后太子諸王為教、為令,皆君上命下之詞也。詔啟迪來裔,啟,開也。迪,進也。頗者,甚也。疏序曰:馬遷謂之隱君子。馬遷者,司馬遷也。字子長,河內溫人,中山王相司馬喜之孫,太史令談之子,顓頊之裔。生于龍門。年十歲誦古文尚書,年二十歲遊江淮、九疑、禹穴之門,仕漢為郎中,使西蜀。父卒歲餘為太史令,而作《史記》也。《道德》分上下者,開元二十一年頒下,其所分別,上卷四九三十六章,法春夏秋冬,下卷五九四十五章,法金木水火土,則上卷從一至九章,以無形無名為宗,明春道。從十至十八章,以無知恍惚為宗,明夏道。從十九至二十七章,以有情有信為宗,明秋道。從二十八至三十六章,以凝重清净為宗,明冬道。其下卷自一盡九,明仁德。次十盡十八,明禮德。從十九盡二十七,明義德。從二十八至三十六,明智德。從三十七至盡四十五,明信德也。

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经-唐-李隆基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
經名: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作者:唐玄宗李隆篡。四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參校本:敦煌卷子P.2375 號。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序

昔在元聖,強著玄言,權輿真宗,啟迪來裔。遺文誠在,精義頗乖。撮其指歸,雖蜀嚴而猶病,摘其章句,自河公而或略。其餘浸微,固不足數。則我玄元妙旨,豈其將墜?朕誠寡薄,嘗感斯文,猥承有後之慶,恐失無為之理,每因清宴,輒叩玄關,隨所意得,遂為箋注。豈成一家之說,但備遺闕之文。今玆絕筆,是詢於眾公卿臣庶道釋二門,有能起予類於卜商,針疾同於左氏,渴於納善,朕所虛懷渴於納善,朕所虛懷,苟副斯言,必加厚賞。且如諛臣自聖,幸非此流,縣市相矜,亦云小道,既其不諱,咸可直言勿為來者所嗤,以重朕之不德。

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經卷之一

道經上

道可道章第一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道者,虛極之妙用。名者,物得之所稱。用可於物,故云可道。名生於用,故云可名。應用且無方,則非常於一道。物殊而名異,則非常於一名。是則強名曰道,而道常無名也。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無名者,妙本也。妙本見氣,權輿天地,天地資始,故云無名。有名者,應用也。應用匠成,茂養萬物,物得其養,故有名也。

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人生而靜,天之性。感物而動,性之欲。若常守清靜,解心釋神,返照正性,則觀乎妙本矣。若不正性,其情逐欲而動,性失於欲,迷乎道原,欲觀妙本,則見邊徼矣。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

如上兩者,皆本於道,故云同也。動出應用,隨用立名,則名異矣。

同謂之玄。

出則名異,同則謂玄。玄,深妙也。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意因不生,則同乎玄妙,猶恐執玄為滯,不至兼忘,故寄又玄峽遺玄,示明無欲於無欲能如此者,萬法由之而自出,故云眾妙之門。

天下皆知章第二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美善者,生於欲心,心苟所欲,雖惡而美善矣。故云皆知,以己之所美為美,所善為善矣。美善無主,俱是妄情,皆由封執有無,分別難易,神奇臭腐,以相傾奪。大聖較量,深知虛妄,故云惡已。

故有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傾,音聲之相和,前後之相隨。

六者相違,遞為名稱,亦如美惡,非自性生,是由妄情,有此多故。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無為之事,無事也。寄以事名,故云處。不言之教,忘言也,寄以教名,故云行也。

萬物作而不辭,

令萬物各自得其動作,而不辭謝於聖人也。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不居。

令萬物各遂其生,不為己有,各得所為,而不負恃,如此即太平之功成矣。猶當日慎一日,不敢寧居也。

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夫唯不敢寧居,而增修其德者,則忘功而功存,故不居而不去也。

不尚賢章第三

不尚賢,使民不爭。

尚賢則有迹,徇迹則争興。使賢不肖各當其分,則不争矣。

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難得之貨,謂性分所無者,求不可得,故云難得。夫不安本分,希效所無,既失性分,寧非盜竊?欲使物任其性,事稱其能,則難得之貨不貴,性命之情不為盜矣。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既無尚賢之迹,不求難得之貨,是無可見之欲,而心不惑亂也。

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

心不為可欲所亂,則虛矣。

實其腹,

道德內充,則無矜徇,亦如屬厭而止,不生貪求。

弱其志,

心虛則志弱。

強其骨。

腹實則骨強。

常使民無知無欲,

常使民無争尚之知,無貪求之欲也。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清靜化人,盡無知欲。適有知者,令不敢為也。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於為無為,人得其性,則淳化有孚矣。

道沖章第四

道沖而用之,或似不盈。

言道動出冲和之氣,而用生成。有生成之道,曾不盈滿。云或似者,於道不敢正言。

淵兮似萬物之宗。

淵,深靜也。道常生物,而不盈滿,妙本淵兮深靜,故似為萬物宗主。

挫其銳,解其紛,

道以冲和,故能抑止銛利,釋散紛擾。若俗學求復,則彌結矣。

和其光,同其塵。

道無不在,所在常無。在光在塵,皆與為一。一光塵爾,而妙本非光塵也。

湛兮似或存。

和光同塵,而妙本不雜,故湛兮似有所存。

吾不知其誰之子,象帝之先。

吾不知道所從生,明道非生法,故無父道者,似在乎帝先爾。帝者,生物之主。象,似也。

天地章第五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不仁者,不為仁恩也。芻狗者,結芻為狗也。犬以守御,則蔽蓋之恩。今芻狗徒有狗形,而無警吠之用,故無情於仁愛也。言天地視人,亦如人視芻狗,無貴望爾。嘗試論之曰:夫至仁無親,孰為兼愛?愛則不至,適是偏私。不獨親其親,則天下皆親矣。不獨子其子,則天下皆。子矣。是則至仁之無親,乃至親也,豈兼愛乎?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

橐者鞴也,籥者笛也。橐之鼓風,笛之運吹,皆以虛而無心,故能動而有應。則天地之間,生物無私者,亦以虛而無心故也。

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橐籥虛之而不屈撓,動之而愈出聲,以况聖人心無偏愛,則無屈撓之時,應用不窮,可謂動而愈出也。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多言而不酬,故數被窮屈。兼愛則難遍,便致怨憎,故不如抱守中和,自然皆足。

谷神章第六

谷神不死,

谷者虛而能應者也。神者,妙而不測者也。死者,休息也。谷之應聲,莫知所以。有感則應,其應如神,如神之應,曾不休息。欲明至道,虛而生物,妙用難名,故舉谷神以為喻說。

是謂玄牝。

玄,深也。牝,母也。谷神應物,冲用無方,深妙不窮,能母萬物,故寄谷神玄牝之號,將明大道生畜之功。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深妙虛牝,能母萬物,萬物由出,是謂之門矣。天地有形,故資稟為根本矣。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虛牝之用,綿綿微妙,應用若存,其用無心,故不勤勞矣。

天長地久章第七

天長地久。

摽天地長久者,欲明無私無心,則能長能久,結喻成義,在乎聖人,後身外身,無私成私耳。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天地生物,德用甚多,而能長且久者,以其資稟於道,不自矜其生成之功故爾。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後身則人樂推,故身先。外身則心忘淡泊,故身存。

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天地忘生養之功,是無私。而能長且久,是成其私。聖人後外其身,是無私而能先能存,是成其私也。

上善若水章第八

上善若水。

將明至人上善之功,故舉水性幾道之喻。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幾,近也。

居善地,

上善之人,處身柔弱,亦如水之居地,潤益一切,地以卑用,水好下流。

心善淵,

用心深靜,亦如水之淵停矣。

與善仁,

施與合乎至仁,亦如水之滋潤品物也。

言善信,

發言信實,亦如水之行險,不失其信矣。

政善治,

從政善治,亦如水之洗滌群物,令其清靜矣。

事善能,

於事善能因任,亦如水性方圓隨器,不滯於物矣。

動善時。

物感而應,不失其時,亦如水之春泮冬凝矣。

夫唯不爭,故無尤。

上善之人,虛心順物,如彼水性,壅止决流,既不違迕於物,故無尤過之地。

持而盈之章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執持盈滿,使不傾失,積財為累,悔吝必生,故不如其已。已,止也。

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揣度銳利,進取榮名,富貴必驕,坐招殃咎,故不可長保。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此明盈難久持也。

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此明銳不可揣也。驕猶心生,故咎非他與。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功成名遂者,當退身以辭盛,亦如天道虛盈有時,則無憂患矣。

載營魄章第十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人生始化曰魄,既生曰魂。魄則陰虛,魂則陽滿,言人載虛魄,常須營護復陽。陽氣充,魄則為魂,魂能運動,則生全矣。一者,不雜也。復陽全生,不可染雜,故令抱守淳一,能無離身乎?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專一冲氣,使致和柔,能如嬰兒,無所分別。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玄覽,心照也。疵,瑕病也。滌除心照,使令清净,能無瑕病。

愛民治國,能無為乎?

愛養萬人,臨理國政,能無為乎?當自化矣。自上營魄,皆教修身。身修則德全,故可為君矣。

天門開闔,能為雌乎?

天門,曆數所從出。開闔,謂治亂。言人君應期受命,能守雌靜,則可以永終天祿矣。又解云:《易》曰:一闔一闢謂之變,言聖人撫運,應變無常,不以雄成,而守雌牝,亦如天門開闔,虧盈而益謙也。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人君能為雌靜,則萬姓樂推其德,明白如日四照,猶須忘功不宰,故云能無知乎?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令物各遂其生,而畜養之。遂生而不以為有修,為而不恃其功,居長而不為主宰,人君能如此者,是謂深玄之德矣。

三十輻章第十一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

此明有無功用,相資而立。三十輻者,明造車也。共一轂者,因言少總眾。夫轅箱之有,共則成車,車中空無,乃可運用。若無轅箱之有,亦無所用之車。車中若不空無,則轅箱之有,皆為棄物。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

埏,和也。埴,土也。陶匠和土,為瓦缶之器。

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古者陶穴以為室宇,亦開戶牖,故云鑿爾。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有體利無,以無為利。無體用有,以有為用。且形而上者曰道,形而下者曰器,將明至道之用,約形質以彰,故借粗有之利無,以明妙無之用有爾。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

目悅青黃之觀,耳耽宮徵之音,口燕芻豢之味,傷當過分,則坐令形骸聾盲。

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

馳騁代務,耽著有為,如彼田獵,唯求殺獲,日以心鬥,逐境奔馳,靜而思之,是發狂病。

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性分所無,求亦不得。妄求難得,故令道行有所妨傷也。

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取此含受之腹,去彼妄視之目。

寵辱章第十三

寵辱若驚。

操之則慄,捨之則悲,未忘寵辱,故皆驚也。

貴大患若身。

身為患本,矜貴其身,即如貴大患矣。此合云貴身如貴大患,而乃云貴大患如身者,欲明起心貴身,即是大患。有貴即身是大息,故云貴大
息如身。若,如也。此上兩句正標。

何謂寵辱?寵為下,

前標寵辱如驚,恐人不了,故問何謂寵辱?夫得寵驕盈,無不生禍,是知寵為辱本,故答云寵為下矣。

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寵辱循環,寵為辱本。凡情惑滯,驚辱而不驚寵,故聖人戒云:汝之得寵,當如汝得辱而驚,則汝之失寵得辱,亦如吾戒,汝得寵而驚懼也。故結云是謂寵辱若驚。

何謂貴大患若身?

恐人不曉即身是患本,故問之。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

身相虛幻,本無真實,為患本者,以吾執有其身,痛瘥寒溫,故為身患。

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能知天地委和,皆非我有,離形去智,了身非身,同於大通,夫有何患?

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

此章首標寵辱之戒,後以寄託結成者,寵辱若驚,未忘寵辱貴愛。以為未忘貴愛,故以辱校寵,則辱不如寵。以貴方愛,則貴不如愛。驚寵辱者,尚有寵辱介懷,存貴愛者,未為謙忘天下。故初則使驚寵如辱,後欲令寵辱俱忘,假寄託之近名,辯兼忘之極致。忘寵辱則無所復驚,忘身則無為患本,忘天下則無寄託之近名。

視之不見章第十四

視之不見名曰夷,

此明道也。夷,平易也。道非色,故視不可見。以其於無色之中而能色焉,故名曰夷。

聽之不聞名曰希,

希者,聲之微也。道非聲,故聽之不聞。以其於無聲之中獨能和焉,故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搏,執持也。微,妙也。道無形,故執持不得。以其於無形之中而能形焉,故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復混而為一。

三者將以詰道,道非聲色形法,故詰不可得,但得夷希微爾。道非夷希微,故復混而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在上者必明,在下者必昧,唯道於上非上,在上亦不明。於下非下,在下亦不昧也。

繩繩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繩繩者,運動不絕之意。不皦不昧,運動無窮,生物之功,名目不得,非物能物,故常生物而未始有物,妙本湛然,故云復歸於無物。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

是謂無形狀之狀,無物質之象,不可名有,不可者無,無有難名,故謂之惚恍。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無始,故迎之不見其首。無終,故隨之不見其後。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執古無為之道,以御今有為之事,則還返淳樸矣。

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能知古始所行,是謂道化之紀綱。

古之善為士者章第十五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

士,事也。言古之善以道為事者,於彼微言妙道,無不玄鑒通照,而德容深邃,不可識知。

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夫唯德量難識,故強為容狀以明之,謂下文。

豫若冬涉川,

豫,閑豫也。善士於代閑法,如涉冬川,眾人貪著,故畏懼,今我不染,故閑豫也。

猶若畏四鄰,

猶豫,疑難也。上言善士不染故閑豫,及觀行事,甚疑難,如今代人懼鄰戒。

儼若客,渙若冰將釋。

雖則儼然若客,無所造為,而不凝滯於物,渙然若春冰之釋散也。

敦兮其若樸,

雖渙然冰釋,曾不自矜,而能敦厚,若質樸無所分別。

曠兮其若谷,

其德量曠然寬廣,無所含容,若彼空谷。

渾兮其若濁。

和光混迹,若濁而清。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

孰,誰也。誰能於彼渾濁,以靜澄止之,令徐自清乎?

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

誰能安靜於此清以久,更求勝法,運動修行,令清靜之性,不滯於法,而徐動出也。生猶動出也。

保此道者,不欲盈。

欲保此徐清徐生之道,當須無所執滯,若執清求生,是謂盈滿,將失此道。故云不欲盈。

夫唯不盈,故能弊,不新成。

夫唯不盈滿之人,故能以新證之,行為弊薄,不以其新成而滯著也。

致虛極章第十六

致虛極,守靜篤。

虛極者,妙本也。言人受生皆稟虛極妙本,及形有受納,則妙本離散。今欲令虛極妙本必致於身,當須絕棄塵境染滯,守此雌靜篤厚,則虛極之道自致於身也。

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

老君云:何以知守雌靜則能致虛極乎?但觀萬物動作云為,及其歸復,常在於靜,故知爾。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又云所以知萬物歸復常在於靜者,為物華葉芸芸,生性皆復歸於其根本,故有作云云者,動作也。言夫物云云動作者,及其歸復皆在根本爾。

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華葉云云者,生性歸根則靜止矣。人能歸根至靜,可謂復所稟之性命。

復命曰常,知常曰明。

守靜復命,可謂有常。知守常者,更益明了。

不知常,妄作凶。

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失常妄作,窮凶必至矣。

知常容,

知守真常,則心境虛靜,如彼空谷,無不含容。

容乃公,

含容應物,應物無心,既無私邪,故為公正。

公乃王,

能公正無私者,則為物所歸往。

王乃天,

群物樂推,如天之覆,則與天合德。

天乃道,

王德如天,乃能行道。

道乃久。

道行天下,乃可以久享福祚矣。

歿身不殆。

同天行道,則終歿其身,長無危殆之事矣。

太上章第十七

太上,下知有之。

太上者,淳古之君也。下知者,臣下知上有君,尊之如天而無施教有為之迹,故人無德而稱焉。

其次,親之譽之。

逮德下衰,君行善教,仁見故親之,功高故譽之。

其次,畏之侮之。

德又下衰,君多弊政,人不堪命,則驅以刑罰,故畏之。懷情相欺,明不能察,故侮之。

信不足,有不信。

畏之侮之者,皆由君信不足,故令下有不信之人。

猶其貴言。

親之譽之者,由君有德教之言,故貴其言而親譽之。

功成事遂,百姓謂我自然。

功成而不執,事遂而無為,百姓日用而不知,謂我自然而成遂,則太上下知有之之謂也。

大道廢章第十八

大道廢,有仁義。

澆淳散樸,大道不行,曰仁與義,小成遂作。濡沬生於不足,凋弊起於有為,然則聖人救代之心未嘗異,而夷險之迹不得一爾。

智慧出,有大偽。

用智慧者,將立法也。法出而奸生,則有大偽矣。并竊符璽,可不信然?

六親不和,有孝慈。

父子夫婦兄弟,六親也。疏戚無倫,不和也。各親各子,有孝慈也。皆由失道,故有偏名也。

國家昏亂,有忠臣。

太平之時,上下交足,何異名乎?昏亂之日,見危致命,有忠臣矣。

絕聖棄智章第十九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絕聖人言教之迹,則化無為。棄凡夫智詐之用,則人淳樸。淳樸則巧偽不作,無為則矜徇不行。人抱天和,物無天枉,是有百倍之利。

絕仁棄義,民復孝慈。

絕兼愛之仁,棄裁非之義,則人復於大孝慈矣。

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人矜偏能之巧,必有争利之心,故絕巧則人不争,棄利則人自足。足則不為盜賊矣。

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

此三者但令絕棄,未示修行,故以為文不足垂教,更令有所屬者,謂下文也。

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見真素,抱淳樸,少私邪,寡貪欲。

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經卷之一竟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卷之二

道經下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絕學無憂。

絕有為俗學,則淳樸不散。少私寡欲,故無憂也。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

唯則恭應,阿則慢應,同出於口,故云相去幾何?而恭應則善,慢應則惡,以喻俗學。絕之則無憂,不絕則生患,只在心識回照,豈復相去遠哉?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凡人所畏者,慢與惡也。善士所畏者,俗學與有為也。皆當絕之,故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若不畏絕俗學,則眾生正性荒廢,其未有央止之時。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臺。

眾人俗學有為,熙熙逐境,如臨享太牢,春臺望登,動生貪欲。

我獨怕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

我獨怕然安靜,於其情欲,略無形兆,如彼嬰兒,未能孩孺也。

乘乘兮若無所歸。

至人無心,運動隨物,無所取與,若行者之無所歸。乘乘,運動貌。

眾人皆有餘,

眾人耽嗜塵務,矜夸巧智,自為有餘,以示光大。

而我獨若遺。

常若不足,有所遺忘。

我愚人之心也哉,純純兮。

我豈愚人之心,遺忘若此也哉?但我心純純,故若遺爾。

俗人昭昭,

矜巧智也。

我獨若昏。

自韜晦也。

俗人察察,

立法制也。

我獨悶悶。

唯寬大也。

忽若晦,寂兮似無所止。

容貌忽然若昏晦,而心寂兮絕於俗學,似無所止著。

眾人皆有以,

眾人於代間,皆有所以,逐境俗學之意。

我獨頑似鄙。

頑者無分別,鄙者陋不足,而心實了悟。外若不足,故云似爾。

我獨異於人,

人有情欲,我無愛染。人與道反,我與道同。

而貴求食於母。

求食於母者,貴如嬰兒無營欲爾。上文云如嬰兄之未孩,下經云含德之厚,比於赤子。如此所以獨異於人。先無求、於兩字,今所加也。且聖人說經,本無避諱,今代為教,則有嫌疑。暢理故義不可移,臨文則句須穩便。便今存古,是所庶幾。又司馬遷云:老子說五千餘言,則明理詣而息言,不必以五千為定格。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孔德之容,唯道是從。

孔,甚也。從,順也。設問甚有德之人,容狀若何?言此有德人所行,唯虛極之道是順。

道之為物,唯恍唯惚。

此明孔德所從之道,不有不無,冲用難名,故云恍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惚,無也。恍,有也。兆見曰象。自無而降有,其中兆見一切物象。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物者,即上道之為物也。自有而歸無,還復至道,故云其中有物也。

杳兮冥兮,其中有精。

惚恍有無,杳冥不測,生成之用,精妙甚存。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杳冥之精,本無假雜,物感必應,應用不差,故云有信。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

言道自古及今,生成萬物,物得道用,因用立名。生成之用,既今古是同,應用之名,故古今不去。

以閱眾甫。

閱,度閱也。甫,本始也。言至道應用,度閱眾物本始,各遂生成之用也。

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以此令萬物皆稟道,妙用生成故爾。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曲則全,

曲已以應務則全。

枉則直,

枉己以申人則直。

窪則盈,

執謙德則常盈。

弊則新,

守弊薄則日新。

少則得,

抱一不離則無失。

多則惑。

有為多門則惑亂。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聖人抱守淳一,故可以為天下法式。

不自見故明,

人能不自見其德,常曲己以應務,則其德全自明。

不自是故彰,

人能不自以為是,而枉己以申人,則其是直自彰矣。

不自伐故有功,

人能不自伐取,則其功歸己矣。

不自矜故長。

人能長守弊薄,不自矜衒,則人樂推其長。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不與物争,誰與争者,此言天下賢與不肖,無能與不争者争也。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古有曲全之言,豈虛妄哉?實能曲者,則必全理而歸之。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希言自然。

希言者,忘言也。不云忘言而云希者,明因言以詮道,不可都忘。悟道則言忘,故云希爾。若能因言悟道,不滯於言,則合自然。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風雨飄驟,則暴卒而害物,言教執滯,則失道而生迷。

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

天地至大,欲為暴卒,則傷於物,尚不能久,以况於人,執言滯教,則害於道,欲求了悟,其可得乎?

故從事於道者,

故從事於道之人,當不執滯言教。

道者同於道,

體道者,悟道忘言,則同於道矣。

德者同於德,

德者道用之名,人能體道忘功,則其所施為,同於道用矣。

失者同於失。

執言滯教,無由了悟,不悟則迷道,自同於失矣。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方諸挹水,陽燧引火,類族辨物,斷焉可知。

信不足,有不信。

執言滯教,不能了悟,是於信不足也,自同於失,失亦樂來,是有不信也。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

跂,舉踵而望也。跨,以跨挾物也。以喻自見求明,明終不得,何異夫跂求久立,跨求行履乎?

自見者不明,

露才揚己,動而見無,故不明。

自是者不彰,

是己非人,直為怨府,故不彰。

自伐者無功,

專固伐取,物所不與,故無功。

自矜者不長。

矜衒行能,人所鄙薄,故不長。

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自見等行,於道而論,是曰殘餘之食,疣贅之行。凡物尚或惡之,故有道之人,不處斯事矣。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將欲明道立名之由,故云有物。言有物混然而成,含孕一切,尋其生化,乃在天地之先。

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

有物之體,寂寥虛靜,妙本湛然常寂,故獨立而不改。應用遍於群有,故周行而不危殆。而萬物資以生成,被其茂養之德,故可以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吾見有物生成,隱無名氏,故以通生表其德,字之曰道,以包含目其體,強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遠,遠曰返。

妙用無方,強名不得,故自大而求之,則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則遠不及矣。若能了悟,則返在於身心而證之矣。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因其所大而明之,得一者天地王也。天大能覆,地大能載,王大能法地則天行道,故云亦大也。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王者,人靈之主,萬物繫其興亡,將欲申其鑒戒,故云而王居其一,欲警王令有所法,謂下文也。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謂王也,為生者先當法地安靜。既爾又當法天,運用生成。既生成已,又當法道,清靜無為,令物自化。人君能爾者,即合道法自然之性。

重為輕根章第二十六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重者制輕,故重為根。靜者持躁,故靜為君。

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

輜,車也。重者,所載之物也。輕躁者貴重靜,亦由行者之守輜重,故失輜重則遭凍餒,好輕躁則生禍亂。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人君者,守重靜,故雖有榮觀,當須燕爾安處,超然不顧也。

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

奈何者,傷嘆之辭也。天下者,大寶之位也。言人君奈何以身從欲,輕用其身,令亡其位也。

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君輕易,則人離散,故失臣。臣躁求,則主不齒,故失君。

善行章第二十七

善行無轍邊,

於諸法中體了真性,行無行相,故云善行。如此則心與道冥,故無轍進可尋求。

善言無瑕謫,

能了言教,不為滯執,遣象求意,理證言忘,故於言教中無瑕疵謫過。

善計不用籌算,

能了諸法本無二門,一以貫之,不生他見,故無勞籌算,自能照了,既無計算,非善而何?

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

兼忘言行,不入異門,心無邊境之迷,境無起心之累,雖無關楗,其可開乎?

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體了真性,本以虛忘,若能虛忘,則心與道合,雖無繩索約束,其可解而散乎?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是以聖人常用此五善之教以教之,故無棄者。

是謂襲明。

密用曰襲,五善之行在於忘遣,忘遣則無迹,故云密用。密用則悟了,故謂之明。

故善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

師,法也。資,取也。善人可師法,不善人可取役使也。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

此章深旨,教以兼忘,若存師資,未為極致。今明所以貴師為存學相,學相既空,自無所貴,所以愛資為存教相,於教忘教,故不愛資。貴愛兩亡心,而道自化。

雖智大迷,是謂要妙。

師資兩忘,是謂玄德。凡俗不悟,以為大迷,故聖人云雖知凡俗以為大迷,以道觀之,是為要妙。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雄者,患於用牡,故知其雄,則當守其雌,謙德物歸,是為天下谿谷,則真常之德不離其身,抱道含和,復歸於嬰兒之行矣。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能守雌靜,常德不離,德雖明白,當如暗昧,如此則為天下法式。常德應用,曾不差忒,德用不窮,故復歸於無極。忒,差也。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德雖尊榮,常守卑辱,物感斯應,如谷報聲,虛受不窮,常德圓足,則復歸於道矣。樸,道也。

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含德內融,則復歸於樸。常德應用,則散而為器,既涉形器,必有精粗,聖人用之,則為群村之官長矣。

故大制不割。

聖人用道,大制群生,暄然似春,蒙澤不謝,動植咸遂,曾不割傷。

將欲章第二十九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天下者,大寶之位也,有道之者,必待曆數在躬,若暴亂之人,將欲以力取而為之主者。老君戒云:吾見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

大寶之位,是天地神明之器,謂為神器,故不可以力為也。故曰為者敗之,此戒奸亂之臣。

執者失之。

曆數在躬,已得君位,而欲執有斯位,凌虐神主,天道禍淫,亦當令失之。此戒帝王也。

故物或行或隨,或煦或吹,或強或贏,或載或隳。

欲明為則敗,執則失,故物或行之於前,或隨之於後,或煦之使暖,或吹之使寒,扶之則強,抑之則弱,有道則載事,無德則隳廢。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聖人睹或物之行隨,知執者之必失,故去其過分爾。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人臣能以道輔佐人主者,當柔服以德,不用甲兵之威,取強於天下。何則?兵者凶器,戰者危事。抗兵加使,彼必應之,其事既好還報,則勝負之數,未可量也。

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軍師所處,戰則妨農,農事不修,故生荊棘。兵氣感害,水旱繼之,農廢於前,灾隨其後,必有凶荒之年。

故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

善輔相者,果於止敵。蓋在於安人和眾,必不敢求勝取強。故雖果於止敵,敵不為寇。慎勿矜功伐取,以自驕盈,驕則敗亡,故為深戒。

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強。

前敵來侵,不得休止,故用兵以止之,如是則果在於應敵,非果以取強也。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物之用壯,由兵之恃強。物壯則衰,兵強則敗,是謂不合於道,當須早止不為。

夫佳兵章第三十一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佳者,好也。兵者,謀略也。凡人修辭立誠,不能以道德藏器,而以兵謀韜略為好。謀略之用,只在於攻取殺伐,故為不善之材器。凡物尚或惡之,是以有道之人不處身於此爾。

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

左,陽也。陽和則發生,故平居所貴。右,陰也,陰凝則肅殺,故用兵所貴。

兵者,不祥之器,

祥者,善也。好兵者尚殺,故為不善之材器也。

非君子之器。

君子以道德為材器,不貴兵謀。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

夷狄內侵,故不得已。善勝不争,是恬淡為上。

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

制勝於敵,必哀其人,故不以為美也。夫勝必多殺人,若以勝為美者,是樂多殺人,樂多殺人,人必不附。欲求得志,不亦難乎!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

偏將軍卑而處左者,不專殺人。上將軍尊而處右者,主兵謀也。

言以喪禮處之。

喪禮尚右,今上將軍居右者,是以喪禮處置之。

殺人眾多,以悲哀泣之。

以生靈之貴,而交戰殺之,有惻隱之心,故以悲哀傷泣之爾。

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勇士雄,入戰而獲勝,勝則受爵,居於右位,尚右非吉,是以喪禮處之。但以為不祥之器,亦何必縞素為資。

道常無名章第三十二

道常無名。

道以應用為常,常能應物,其應非一,故於常無名。

樸雖小,天下不敢臣。

樸,妙本也,妙本精一,故云小。而應用匠成,則至大也,故無敢以道為臣者。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

侯王若能守道精一,無為而化,則萬物將自賓服矣。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

侯王若能抱守精一,則地平天成,交泰致和,故降灑甘露。夫甘露既降,蕭蘭俱澤,不煩教令,而自均平。取譬侯王,稱物平施。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人君以道玫平,始能制御有名之物,故有名之物,亦盡為侯王所有矣。既,盡也。

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若侯王能制有名之物,則夫有名之物,亦將知依止於侯王,知依止有道之君,所以無危殆之事。

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與江海。

天降甘露,以瑞有道,故譬有道之君,在宥天下,天則應之,猶如川谷與江海通流爾。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智者役用以知物,明者融照以鑒微,智則有所不知,明則無所不照。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能制勝人者,適可謂有力。能自勝其心使柔弱者,方可全其強爾。

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

知止足者無貪求,可謂富矣。強力行者不懈怠,可謂有志節矣。

不失其所者久,

知足強力,不失其所恒,則是久於其道者。

死而不亡者壽。

死者分理之終,亡者夭枉之數,壽者一期之盡,夫知人勝人,又招殃咎,知足強力,動得天常。得天常者,死而不亡。是一期之盡,可謂壽矣。

大道泛兮章第三十四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大道泛兮,無繫而能應物,左右無所偏名矣。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

言萬物恃賴冲用而生化,而道不辭以為勞,功用備成,不名己有。

愛養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欲,可名於小。

愛養群材而不為主宰。於物無欲,則可名於小,言不可名小。

萬物歸之,不為主,可名於大。

愛養之,故萬物歸之,有萬不同,而不為主,可名為大。非小非大,所以難名。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是以聖人法道忘功,終不自為光大,故能成其光大之業。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執大象,天下往。

大象,大道也。帝王執持大道,以理天下,則天下萬物歸往矣。

往而不害,安平泰。

物往而不傷害,則安於平泰。

樂與餌,過客止。

樂,音樂也。餌,飲食也。言人家有音樂飲食,則行過之客皆為之留止。如帝王執道以致平泰,亦為萬物所歸往矣。又解云:樂以聲聚,餌以味聚,過客少留,非久長也。是以蘧廬不可以久處,仁義顜之而多責。故人君體道清淨,淡然無味,始除察察之政,終化淳淳之人,故下文結云用不可既也。

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

人君以道德清淨為教,初出於口,淡乎其無味,不似俗中言教,有親譽畏侮等也。

視之不可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可既。

以道鎮净,初無言教,故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而淳風大行,萬物殷阜,歲計有餘,故用不可既。既,盡也。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

經云:正言若反,《易》云:巽以行權。權,反經而合義者也。故君子行權貴於合義,小人用之則為詐譎。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信矣。故老君前章云執大象,斯謂之實。此章繼以歙張,是謂之權。欲量眾生根性,故以權實覆卻相明,令必致於性命之域。而惑者乃云非道德之意,何其迷而不悟哉?故將欲歙斂眾生情欲,則先開張,極其侈心,令自困於愛欲,則當歙斂矣。強弱等
義,略與此同。此道甚微,而效則明著,故云是謂微明。

柔弱勝剛強。

巽順可以行權,權行則能制物,故知柔弱者必勝於剛強矣。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脫,失也。利器,權道也。此言權道不可以示非其人,故舉喻云:魚若失淵,則為人所擒,權道示非其人,則當竊以為詐譎矣。

道常無為章第三十七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

妙本清靜,故常無為。物恃#1以生,而無不為也。侯王若能守道無為,則萬物自化。君之無為,而淳樸矣。

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

言人既從君上之化,已無為清淨,而復欲動作有為者,吾將以無名之樸而鎮靜之。無名之樸,道也。

無名之樸,亦將不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

言人君既以無名之樸鎮靜蒼生,不可執此無名之樸而令有迹,將恐尋迹喪本,復入有為,故於此無名之樸,亦將兼忘,不欲於無欲,無欲亦亡,泊然清浄,而天下自正平矣。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卷之二竟

#1 恃:原作『時』,據敦煌卷子改。

德經上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德者道之用也,莊子曰:物得以生謂之德,時有淳醨,故德有上下。上古淳樸,德用不彰,無德可稱,故云不德,而淳德不散,無為化清,故云是以有德。建德下衰,功用稍著,心雖體道,迹涉有為,執德可稱,故云不失。迹涉矜有,比上為粗,故云是以無德也。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知無為而無為者,非至也。無以無為而無為者,至矣。故上德之無為,非徇無為之美,但含孕淳樸,適自無為,故云而無以為,此心迹俱無為也。

下德為之,而有以為。

下德為之者,謂心雖無為以功用彰著,而迹涉有為,故云為之。言下德無為而有所以為,此心無為而迹有為也。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仁者兼愛之名,下德衰而上仁見,所以為兼愛之仁,故云為之。行仁而忘仁,亦欲求無為,故云而無以為。此則心有為而迹無為也。且上仁稱無為者,據迹欲無為而方上義爾,未可以語下德之有為也。

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義者裁非之義,謂為裁非之義,故曰為之。有以裁非斷割,令得其宜,故云而有以為,此心迹俱有為也。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仍之。

六紀不和,則為禮以救之,故曰為之。禮尚往來,不來非禮,行禮於彼,而彼不應,則攘臂而怒,以相仍引也。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

失道者,失上德也,上德合道,故云失道。夫道德仁義者,時俗夷險之名也,故道衰而德見,德衰而仁存,仁亡而義立,義喪而禮救,斯皆適時之用爾。故論禮於淳樸之代,非狂則悖,忘禮於澆醨之日,非愚則經,若能解而更張者,當退禮而行義,退義而行仁,退仁而行德,忘德而合道,人反淳樸,則上德之無為也。

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

制禮者,為忠信衰薄而以禮為救亂之首爾,用禮者,在安上理人,豈玉帛云乎哉!

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

識者,人之性識也,謂在人性識之前,而制此檢外之禮,雖欲應時,實喪淳樸,故云道之華。禮以救亂,所貴同和,而失禮意者,則將矜其玉帛,貴其跪拜,如此之人,故為愚昧之始。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

有為者,道之薄。禮義者,德之華。故聖人處無為之事,其厚也,不處其薄矣。退禮義之行,其華也,自居其實矣。

故去彼取此。

去彼華薄,取此厚實。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昔之得一者,

一者,道之和,謂冲氣也。以其妙用在物為一,故謂之一爾。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其致之。

物得道用,因用立名,道在則名立,用失而實喪矣。故天清、地寧、神靈、谷盈,皆資妙用以致之,故云其致之。

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發,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

得一者不可矜其用,故誡云:天無以其清而矜之,將恐分裂;地無以其寧而矜之,將恐發泄;神矜則靈歇,谷矜則盈竭,物矜則生滅,侯王矜其貴,則將顛蹶矣。聖教垂代,本為生靈,雖遠舉天地之清寧,而會歸只在於侯王守雌用道爾,故下文云。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侯王貴高,兆民賤下,為國者以人為本基,當勞謙以聚之,令樂其愷悌之化,不有離散。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邪,非乎?

孤寡不穀,則凡情所惡,侯王自稱,以謙為本。非乎者,明是以賤為本爾。

故致數輿無輿。

數輿則無輿,輪轅為輿本,數貴則無貴,賤下為貴本。轅為輿本,當存轅以定輿,賤為貴本,當守賤以安貴。將戒侯王,以賤為本,故政此數輿之談也。

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

琭琭,玉貌,落落,石貌。以賤為本。

反者道之動章第四十

反者道之動,

此明權也,反者取其反經合義。反經合義者,是聖人之行權,行權者是道之運動,故云反者道之動也。

弱者道之用。

此明實也。弱者取其柔弱雌靜,柔弱雌靜者,是聖人處實。處實者,是道之常用,故云弱者道之用也。

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天實之於權,猶無之生有,故行權者貴反於實用。有者必資於無,然至道冲寂,離於名稱,諸法性空,不相因待,若能兩忘權實,雙泯有無,數輿無輿,可謂超出矣。

上士聞道章第四十一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了悟故勤行。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

中士可上可下,故疑。疑則若存若亡。

下士聞道,大笑之。

迷而不信,故笑。

不笑不足以為道。

不為下士所笑,不足以為玄妙至道也。

建言有之:

建,立也。將欲立言,明些三士於道不同。

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

上士動行,於明若昧,於進若退,於夷若纇,故中士疑而下士大笑之。

上德若谷。

虛緣而容物。

大白若辱。

純潔而含垢。

廣德若不足。

大成而執謙也。

建德若偷。

立功而不衒。

質真若渝。

淳一而和光。

大方無隅。

不小立圭角。

大器晚成。

且無近功。

大音希聲。

不飾小言說。

大象無形。

故能應萬類也。

道隱無名。

功用不彰,無名氏。

夫唯道,善貸且成。

雖隱無名氏而實善,以冲和妙用資貸萬物,且成熟之。

道生一章第四十二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一者冲氣也,言道動出冲和妙氣,於生物之理未足,又生陽氣,陽氣不能獨生,又生陰氣,積冲氣之一,故云一生二。積陽氣之二,故云二生三也。

三生萬物。

陰陽含孕,冲氣調和,然後萬物阜成,故云三生萬物。

萬物負陰而抱陽,冲氣以為和。

萬物得陰陽沖氣生成之故,故負抱陰陽,含養沖氣,以為柔和也。

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

萬物皆以冲和之氣為本,而冲氣和柔守本者,當須謙卑柔弱,故王公至尊,而稱孤寡不穀者,以謙柔為本故也。

故物或損之而益,益之而損。

自損者,人益之。自益者,人損之。

人之所教,亦我義教之。

老君云:人君所欲立教教人者,當以吾此柔弱謙卑之義以教之。

強梁者不得其死。

強梁之人,動與物亢,求益而損,物或繫之,故不得其死。

吾將以為教父。

吾見強梁者亡,柔弱者全,故以柔弱之教為眾教之父也。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天下之至柔者,正性也。若馳騁世務,染雜塵境,情欲充塞,則為天下之至堅。

無有入於無間,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

無有者,不染塵境,令心中一無所有。無間者,道性清淨,妙體混成,一無間隙。夫不為可欲所亂,令心境俱靜,一無所有,則心與道合,入無間矣。故聖人云吾見身心清淨則能合道,是知有為之教,不如無為之有益爾。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言天下眾教,少能及之者。

名與身孰親章第四十四

名與身孰親?

名者實之賓,世人徇名以亡身,設問誰親,欲令去功與名,而全其真爾。

身與貨孰多?

徇名者將以求財,財得而亡身,設問孰多,欲令擲玉毀珠,以全其和。

得與亡孰病?

問得名貨與亡名貨,孰者病其身?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甚愛名者,叉勞神,非大費乎?多藏貨者,必累身,非厚亡乎?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知足者,不甚愛。知止者,不多藏,既無辱殆,故可長久。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學行大成,常如玷缺,謙則受益,故其材用無困弊之時。

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祿位盈滿,常若冲虛,儉不傷財,故所用不窮匱。

大直若屈,

直而不肆,故若屈。

大巧若拙,

巧不傷於分外,故若拙。

大辯若訥。

不飾小說,故若訥。

躁勝寒,靜勝熱,清淨為天下正。

於躁勝者則寒,寒,薄也。於靜勝者則熱,熱,和也。故若屈者大直,清靜為正矣。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

天下有道之主,無為化行,既不貪求,故無交戰,屏卻走馬之事,人得糞除田園。

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天下無道之君,縱欲攻取,故兵戎士馬寄生於郊境之上矣。

罪莫大於可欲,

心見可欲,為罪大矣。

禍莫大於不知足,

求取不已,為禍大矣。

咎莫大於欲得。

殃咎之大,莫大於欲,於欲必令皆得,皆得則禍深,故云咎也。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物足者,非知足。心足者,乃知足。心若知足,此足則常足矣。

不出戶章第四十七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

垂拱無為,不出教令於戶外,是知理天下之道,人事和則天象順,故不煩窺牖而天道可知。

其出彌遠,其知彌少。

若不能無為,假使出令彌遠,其知理天下之道彌少。

是以聖人不行而知,

不出戶,故云不行,無為淳樸,而知為理之道。

不見而名,

不窺牖,故云不見。人和天順,而能名其太平。

不為而成。

不為言教,而天下化成。

為學日益章第四十八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為學者,日益見聞。為道者,日損功行。益見聞為修學之漸,損功行為悟道之門,是故因益以積功,忘功而體道矣。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

為學者,積功行,為道者,忘損之,雖損功行,尚有欲損之心,兼忘此心,則至於泊然無為。方彼鏡象而無不應,故無不為也。

取天下常以無事,

無為無事,天下歸懷,故可取天下。

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有事則煩勞,煩勞則凋弊,故不足以取天下。

聖人無常心章第四十九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聖人之心,物感而應,應在於感,故無常心。心雖無常,唯在化善,是常以化百姓心為心。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欲善信者,吾因而善信之。不善信者,吾亦以善信教之,令百姓感吾德而善信之。

聖人在天下,惵惵為天下渾其心。

聖人在理天下,化引百姓,常惵惵用心,令德善信而聖心凝寂,德照圓明,渾同用心,皆為天下,故云為天下渾其心。

百姓皆注其耳目,

百姓化聖德為善,故傾注耳目,以觀聽聖人。

聖人皆孩之。

聖人念彼蒼生,猶如慈母,故凡視百姓,皆如嬰兒。

出生入死章第五十

出生入死。

了悟則出生,迷執則入死,正標也。

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

泛論眾生當生安生得生理,處死順死得死理,如此者,大凡十中有三人爾。

人之生,動之死地,十有三。

徇生太厚,以養傷生,既心矜此生,故動往死地,此則生理既失,死理亦虧,如此之輩,亦十中有三人爾。

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設問所以動之死地,夫緣何故?但以其求生此生太厚之故。

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

善攝衛生理之人,心照清靜,無貪取之意,則凡是外物不可加害,陸行不求遇虎兕,入軍不被帶甲兵,此不求害物也,則物無害心,故無投角措爪容刃之所矣。

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夫何故?兕虎甲兵無容措之所乎?以其順化無私,不以死為死,則物不得害其生,故云無死地也。

道生之章第五十一

道生之,

妙本動用降和氣。

德畜之,

物得以生養萬類。

物形之,

乾知坤作兆形位。

勢成之。

寒暑之勢各成遂。

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

萬物由道德以生畜,故尊貴之。

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爵而常自然。

言道德之尊貴,非假爵命,但生成之功,被物而常,自然貴爾。

故道生之、畜之、長之、育之、成之、熟之、養之、覆之。

是以人莫不尊道而貴德也。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具如載營魄章所釋,彼章言人修如道,此章明道用同人。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

始者冲氣也,言此妙氣生成萬物,有茂養之德,故可以為天下母。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萬物既得冲和茂養,以知其身即是冲氣之子。

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始。

既知身是冲氣之子,當守此冲和妙氣,不令離散,則終沒其身長無危殆也。

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

兌,愛悅也。目悅色,耳悅聲,六根各有所悅,縱則生患,是故塞之。不縱六根愛悅,則禍患之門閉矣,故終身不勤勞矣。

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開張六根,縱其視聽,以成濟其愛悅之事,則常有禍患,故終身之不救爾。

見小曰明,

人能於事微小,則見而改行,可謂明o

守柔曰強。

守柔弱,則人不能加,可謂強矣。

用其光,復歸其明。

見小則明,守柔則強,若矜明用強,將失守柔見小之義,故當用光外照,復歸守內明,長無患累矣。

無遺身殃,是謂襲常。

遺,與也。言還守內明,則無與身為殃咎者,如此是謂密用真常之道。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甚畏。

老君言:若使我耿介然矜其有知,欲行大道,既與道不合,故唯所施為,是皆可畏。

大道甚夷,民甚好徑。

大道平易,是畏有知,而人多故,欲心求捷,如彼行人好從邪徑。邪徑之弊,具如下文。

朝甚除,

尚賢矜智生巧偽。除,理也。

田甚蕪,

浮食墮業廢農事。

倉甚虛,

南畝不收無儲積。

服文釆,

刻雕綺繡害工利。

帶利劍,

文德不修尚武備。

厭飲食,

烹肥擊鮮重滋味。厭,飫足。

財貨有餘,

聚斂積寶饒珍異。

是謂盜誇,非道也哉。

矜其有知,動以成弊,行同盜竊,仍自矜誇,誇盜非道,適令興嘆也。哉者,嘆辭。

善建者不拔章第五十四

善建者不拔。

善能以道建國立本者,不可傾拔也。

善抱者不脫。

善能以道懷抱百姓者,不可脫離。

子孫祭祀不輟。

言善以道德建抱之君,功施於後,愛其甘棠,况其子孫乎?而王者祖有功,宗有德,故周之興也,始於后稷,成於文武,周之祭也,郊祀后稷,宗祀文王,故雖卜代三十,卜年七百,毀廟之主,流溢於外,而后稷文王郊宗之杞,不輟止也。

修之身,其德乃真。

修道於身,德乃真純。

修之家,其德乃餘。

一家盡修,德乃餘羨。

修之鄉,其德乃長。

一鄉盡修,德乃長久。

修之國,其德乃豐。

一國盡修,德乃豐盈。

修之天下,其德乃普。

若天下盡修,其德施乃周普矣。

故以身觀身,

以修身之法觀身,能清靜者真。

以家觀家,

以修家之法觀家,能和睦者有餘。

以鄉觀鄉,

以修鄉之法觀鄉,能順序者乃長。

以國觀國,

以修國之法觀國,能勤儉者乃豐。

以天下觀天下。

以修天下之法觀天下,能無為者乃普。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以此觀身等觀之,則可知爾。

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至人含懷道德之厚者,其行比於赤子。

毒蟲不螫,猛獸不據,攫鳥不搏。

至人神矣,物不能傷,既無害物之心,故無螫搏之地,此至人之含德也。

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竣作,精之至。終日號而不嘎,和之至。

赤子骨弱筋柔,而能握拳牢固,未知陰陽配合,而含氣之源。動作者,猶精粹之至。終日啼號而聲不嘶嘎,猶純和之至,此赤子之全和也。

知和曰常,

能如嬰兒,固守和柔,是謂知常之行。

知常曰明。

守和知常,是曰明了。

益生曰祥,

祥者吉凶之兆,言人不知守常,而求益生越分,動之死地,是曰凶祥。

心使氣曰強。

心有是非,氣無分別,若役心使氣,是曰強梁之人。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凡物壯極則衰老,故戒云矜壯恃強,是謂不合於道,當須早已。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知,了悟也。言,辯說也。

塞其兌,

了悟者於法無愛染,於言無執滯,故云塞其兌也。

閉其門。

既無愛染,則嗜欲之門閉矣。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解具如道冲章,彼則約道,此則約人。言人能體道,是為與玄同德也。

故不可得而親,

玄同無私,故不可得而親。

不可得而疏,

泛然和眾,故不可得而疏。

不可得而利,

無欲,故不可得而利。

不可得而害,

不争,故不可得而害也。

不可得而貴,

體道自然,故不可得而貴。

不可得而賤。

洗然無滓,故不可得而賤也。

故為天下貴。

體了無滯,言忘理暢,銳紛盡解,光塵亦同,既難親疏,不可貴賤,故為天下至貴矣。

以政治國章第五十七

以政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在宥天下,貴乎無為,為政若以政教理國,奇詐用兵,斯皆不合於道。唯無事無為,可以取天下,此三句標也。

吾何以知天下其然哉?以此。

以此,下文知之。

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

以政理國,動多忌諱,人失作業,故令彌貧也。

人多利器,國家滋昏。

利器,謂權謀,人主以權謀為多,不能反實,下則應之以詐譎,故令國家滋益昏亂。

人多仗巧,奇物滋起。

人主以伎巧為多,不能見素,下則應之以奢泰,故令淫奇之物滋起也。

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無為既失,法令益明,竊法為奸,盡成盜賊,豈非多有乎?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事而民自富,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欲而民自樸。

無為則清靜,故人自化。無事則不擾,故人自富。好靜則得性,故人自正。無欲則全和,故人自樸。此無事取天下矣。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

政教悶悶,無為寬大,人則應之淳淳然而質樸矣。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政教察察,有為苛急,人則應之缺缺然而凋弊矣。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

倚,因也。伏,藏也。上言其政悶悶,俗則以為無政理之體,人反淳淳然而質樸,此則禍為福之所因也。其政察察,而俗則以為有政理之術,人乃缺缺然而凋弊,此福為禍之所藏。

其無正邪?正復為奇,善復為祆。

禍福之極,豈無正邪,但眾生迷執,正者復以為奇詐,善者復以為祆祥,故禍福倚伏,若無正爾。

民之迷,其日固久。

以正為奇,以善為祆,如此迷倒,其為日也,固以久矣。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聖人善化,不割彼而為方,不劌彼而為廉,不申彼而為直,不耀彼而為光,修之身而天下自化矣。肆,申也。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治人事天莫若嗇。

嗇,愛也。人君將欲理人事天之道,莫若愛費,使倉稟實,人知禮節,三時不害,則天降之嘉祥。人和可以理人,天保可以事天矣。

夫唯嗇,是謂早服。

何以聚人?曰財,故能儉愛,則四方之人將襁負而至,早服事其君矣。服,事也。

早服謂之重積德。

夫唯儉嗇,以是有德,人歸有德,早事其君,故云重積德。

重積德,則無不克。

聖人積德,四海歸仁,則無有不能制服者矣。克,能也。

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人君之德,無有不能制御者,則無遠不至,故四方莫知其窮極也。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莫知其窮極,然後可以為有國。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有國而茂養百姓者,則其國福祚可以長久矣。

是謂深根固蒂,長生久視之道。

積德有國,則根深花蒂固矣。深固者,有國長生久視之道。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卷之三竟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卷之四

德經下

治大國章第六十

治大國若烹小鮮。

烹小鮮者不可撓,治大國者不可煩。煩則人勞,撓則魚爛矣。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以道臨莅天下,不求有妄之福,故鬼無以見其神明。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

上言其鬼不神,非謂鬼歇滅而無神,但有其神而不見神怪以傷民也。

非其神不傷民,聖人亦不傷民。

鬼見神怪則傷民,聖人有為則傷民,今鬼所以不見神怪而傷民者,蓋以聖人無為清靜故爾。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鬼神傷民則害國虧本,聖人傷民則匱神乏祀,今兩不相傷物,故德交歸焉。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

下流者,謙德也。大國當下流開納,則天下之人交至矣。

天下之交,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

天下之人交至者,歸於謙德,則如牝以雌靜,常為牡動所求,由以靜為下故。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大取小,以為臣妾。小取大,以為援助。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以者,大取小。而者,小取大。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大國執謙德而下小國者,不過欲兼畜小國為臣妾。小國贊貢賦以下大國者,不過欲入事大國為援助也。

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一求臣妾,二求援助,是兩者各求得其所欲,然大國者常戒於滿盈,故特云大者宜為下。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道者,萬物之奧。

萬物皆資妙本以生成,是萬物取給之所,故興言云為萬物之奧。奧,內也。

善人之寶,

善人知守道者昌,失道者亡,故常寶貴之,而無患累也。

不善人之所保。

保,住也,不善之人,不能寶貴至道,及有患難,即欲以身保住於道,自求免爾。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

甘美其言,可以求市,尊高其行,可以加人,以况聖人,以甘美法味之言,尊高清靜之行,以化不善之人,亦如市賈之售,相率而從善矣。故下文云也。

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不善之人,亦在化之而已,何棄遺之有?

故立天子,置三公。

共教不善之人。

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三公輔佐,雖以合拱之璧,先導駟乘之馬以獻之,猶不如坐進此無為之道於君,以化人爾。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

何,問辭也。

不日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故為天下貴。

道在於悟,不在於求,不如財帛,故可日日求而得之,故云不日求以得。既悟則自無罪累,豈待有罪方求免也?可以為天下貴。

為無為章第六十三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

於為無為,於事無事,於味無味者,假令大之與小,多之與少,既不越分,則無與為怨。若逐境生心,違分傷性,則無大無小,皆為怨對。今既守分全和,故是報怨以德。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

肆情縱欲者,於為無不難,於事無不大,今欲圖度其難,營為其大,當須於性未散而分未越,則是於其易細也。

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

明上文所以預圖為也。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因云大事必作於細,將明聖人所以能成其大者,以不為其難事大事,故能成其尊大耳。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

輕諾詐人,必寡於信,動作多易,後必多難。

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

難為輕諾多易,故終無難大之事。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

言人正性安靜之時,將欲執持,令不散亂,故雖欲起心,尚未形兆,謀度絕之,使令不起,并甚易耳。

其脆易破,其微易散。

欲心初染,尚自危脆,能絕之者,脆則易破。禍患初起,形兆尚微,將欲防之,微則易散耳。

為之於未有,

覆上易持易謀也,所以易者,為營為之於未有形兆耳。

治之於未亂。

覆上易破易散也,所以易者,為理之於未成禍亂耳。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此三者喻其不早良圖,使後成患。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凡情不能因任,營為分外,為者求遂,理必敗之。於事不能忘遣,動成執著,執著求得,理必失之。

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民之始從事於善者,當於近成而自敗之。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慎其終,未嘗如始,從善之心,則必無禍敗之事。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

難得之貨,為性分所無者,今聖人於

欲不欲,不營為於分外,故常全其自然之性,是不貴難得之貨。

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聖人不求過分之學,是於學不學,將以歸復眾人過分之學,以輔自然之性,不敢為俗學與多欲也。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人君善為道者,非以其道明示於民,將導之以和,使歸復於樸,令如愚耳。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君將明道以臨下,下必役智以應上,智多則詐興,是以難洽。

是故以智治國,國之賊。

以,用也。人君任用多智之臣,使令治國,智多必作法,法作則奸生,故是國之賊也。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若不用巧智之臣,但取純德之士,使偃息蕃醜,弄丸解難,自然智詐日薄,淳樸日興,人和年豐,故是國之福也。

知此兩者,亦楷式。

役智詐則害於人,任淳德則福於國,人君能知此兩者,委任淳德之臣,是以為君楷模法式。

常知楷式,是謂玄德。

人君常知所委任,是謂深玄至德矣。

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玄德深遠,能與物反,歸復其本,令物乃至大順於自然之性也。

江海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江海所以能令百川委輸歸往者,以其善能卑下之,故百川朝宗矣。

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後之。是以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

謙為德柄,尊用彌光,以言謙下之,百姓欣戴,故處其上而人不以為重,以身退後之,百姓子來,故處其前而人不以為害也。

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以是不重不害之故,故天下之人樂推崇為之主,而不厭倦。

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聖人謙退,不與物争,天下共推,誰與争者?

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

肖,似也。老君云,天下之人皆謂我道大,無所象似,我則答云耳。

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

夫唯我道至大,故無所象似。若如代問諸法,有所象似,則不得稱大,久已微細也夫。

我有三寶,保而持之。

我道雖大無所象似,然有此三行甚可珍貴,能常保倚執持,可以理身理國也。

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慈則廣救,儉則足用,不敢為天下先,故樂推而不厭也。

夫慈故能勇,

慈人敏惠,則德有餘,故勇於救濟也。

儉故能廣,

節儉愛費,財用有餘,故施益廣。

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慈儉之德,謙偽益光,推先與人,人必不厭,故能成神器之長。

今捨其慈且勇,捨其儉且廣,捨其後且先,死矣。

今捨慈且勇,勇則害物,捨儉且廣,廣則傷財。捨後且先,先則人怨。傷財害物,聚怨於人,是必死之道,故云死矣。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

用慈以戰,利在全眾,用慈以守,利在安人,各保安全,故能勝固耳。

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以慈戰守,豈但人和,天道孔明,亦將救衛。戰勝,天救也。守固,天衛也。是皆以慈故,故云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善為士章第六十八

善為士者不武,

士,事也。善以道為理國之事者尚德,故云不武。

善戰者不怒,

事不得已,必須應敵,以慈則善,故不憑怒。

善勝敵者不争,

師克在和,和則善勝,全勝之善,故不交争。

善用人者為之下。

悅以使人,令盡其力,必先下之,是為善用。

是謂不争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也。

善勝是不争之德,為下是用人力,能如此者,可以配天稱帝,是古之至極要道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用兵有言:

老君傷時,輕殘人於兵,故託古以陳戒。有言者,謂下句。

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

主有動作,則生事而貪。客無營為,則以慈自守。自守則全勝,生事則敗亡。進雖少不能無事,退雖多不失謙讓,故不敢進於寸,而退於尺。

是謂行無行,

為客退尺,不與物争,雖行應敵,與無行同矣。

攘無臂,

攘臂所以表怒,善戰不怒,故若無臂可攘。

仍無敵,

仍,引也。引敵者,欲争不争,故若無敵可引。

執無兵。

執兵所以表殺,今以慈和為主,故雖執兵,與無兵同。

禍莫大於輕敵,輕敵者幾喪吾寶。

為禍之大,莫大於輕侮敵人,輕侮敵人者,則殆喪吾以慈之寶。

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抗,舉也。兩國舉兵以相加,則慈哀於人者勝之。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老君云,吾所說言契理,故易知,簡事,故易行。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天下之人滯言而不悟,煩事而不約,故莫能知,莫能行。

言有宗,事有君。

言者在理,理得而言忘,故言以無言為宗。事者在功,功成而不宰,故事以無事為君也。

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

夫唯代人無了悟之知,是以不知我無言無事之教。

知我者希,則我者貴。

了知我忘知之意者希少,法則我不言之教者至貴。

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被褐者,晦其外。懷玉者,明其內。故知我者希少耳。

知不知上章第七十一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

了法性空,本非知法,於知忘知,是德之上。不知知法,本性是空,於知強知,是行之病。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夫唯能病,能知之病,是以不為強知所病也。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唯聖人所以不病病者,以其病眾生強知之病,是以不病。

人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人不畏威,則大威至。

有威而可畏,謂之威。言人於小不畏,拙於慎微,則至於大可畏也。

無狹其所居,

神所居者,心也。無狹者,除情去欲,使虛而生白。

無厭其所生。

身所生者,神也。無厭者,少思寡欲,使不勞倦。

夫唯不厭,是以不厭。

夫唯人不厭神,是以神亦不厭人。

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

自知其身,防可畏之事,自愛其身,無厭神之咎,不自見其能以犯息,不自貴其身以聚怨也。

故去彼取此。

去彼見貴,取此知愛。

勇於敢章第七十三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

敢謂果敢,言人勇於果敢從事,則失於謙柔退讓,必害於身,故云則殺。不敢者,則可以活身矣。

知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

兩者,敢與不敢也。或,有也。能知不敢者有利,敢者有害,當須勇於不敢,此勇敢之人。動有灾害,乃天之所惡,孰能知其故哉?

是以聖人猶難之。

聖人猶難為勇敢之事。

天之道,不争而善勝,

此下言天道謙虛,以戒人事勇敢。天不與物争,四時盈虛,物無違者,故善於勝。

不言而善應,

天何言哉?福善禍淫,曾無差忒,故云善應。

不召而自來,

天道不召物使從己,物不能違,自來順天耳。

繟然而善謀。

天道玄遠,繟然寬大,垂象示人,可則之,故云善謀也。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天之網羅,雖恢恢疏遠,刑淫賞善,毫分不失。

民常不畏章第七十四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縱放情欲,動之死地,習以為常,嘗無畏者,人君當以清靜化之,奈何更立刑法以誅殺恐懼之?

若使人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

若使代人皆從清靜之化,不敢溺情縱欲,常畏於死,而獨為奇詐者,假令吾勢得執殺此奇詐之人,孰敢即殺?故下文云。

常有司殺者殺。

如此奇詐之人,天網不失,是常有天之司殺者殺之也。

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斲。

人君好自執殺,必不得天理,是猶拙夫代大匠斲木。

夫代大匠斲,希有不傷其手矣。

拙夫代斲,豈但傷材,亦自傷其手。人君任用刑法,代彼司殺,豈唯殘害百姓,抑亦自喪天和也。

民之饑章第七十五

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

天下之民所以饑之不足者,以其君上食用賦稅之太多故耳。

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

天下之民所以難治化者,以其君上之有為,有為則多難,多難則詐興,是以難治。

民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

天下之人所以輕其死者,以其違分求生太厚之故,是以輕死。

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自然之分定則生全,若養過其分,分過則生亡矣。故夫唯無以厚其生為者,是賢於矜貴其生。

民之生章第七十六

民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生之柔弱,和氣全也。死之堅強,和氣散也。欲明守柔弱者,全生保年。為強粱者,亡身失性。

是以兵強則不勝,

見哀者勝,故知恃強者必敗。

木強則共。

木本強大,故處於下。枝條柔弱,共生於上。蓋取其柔弱者在上,強梁者在下,故下文云。

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

天道玄遠,非喻不明,故舉張弓以彰其用耳。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

張弓如此,乃能命中,是猶天道虧盈益謙,欲令人君法天字人,故示抑高舉下之道。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天道平於,裒多益寡,人則違天,翻損不足。

孰能以有餘奉天下,唯有道者。

誰能以己之有餘,奉與天下之不足者乎?獨有道者能耳。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

聖人法天,稱物均施,施平於物,而不恃其功。

功成不處。

推功於物,不處其成。

其不欲見賢。

聖人所以推功不處者,蓋不欲令物見其賢能。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天下柔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

以堅攻堅,叉兩堅俱損,柔制強者,則強損而柔全。故用攻堅強者,無以易於水者矣。

故柔勝剛,弱勝強,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柔弱之道,勝於剛強,天下之人,無不知者,知有此道,不能行也。

是以聖人言: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

引萬方之罪,是受國之垢濁。稱孤寡不穀,是受國之不祥。其德如此,則社稷有奉,故天下之人歸往矣。

正言若反。

受國之垢,為社稷主,受國之不祥,為天下王,是必正言初若反俗,故云正言若反。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和大怨,

與身為怨對之大者,情欲也。和謂調和也。言人君欲以言教調和百姓,使無情欲,故曰和大怨。

必有餘怨。

立教化人,不能無迹,斯迹之弊,還與為怨,故曰必有餘怨。

安可以為善?

既有餘怨,則不可以為善。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

左契者,心也。心為陽藏,與前境契合,故謂之左契耳。聖人知立教則必有迹,有迹即是餘怨,故執持此心,使令清靜,下人化之,則無情欲,不煩誅責,自契無為。

故有德司契,無德司徹。

司,主也。徹,通也。言有德之君主司心契,則人自化。無德之主,則將立法以通于人,為法之弊,故未為善。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司契則清靜,立法則凋殘,皇天無親,唯德是輔,故人君者,常思淳化于無為,不可立法而生事。

小國寡民章第八十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

什,仵也。伯,長也。此章明人君含其淳和,無所求及,適有人村器堪為什仵伯長者,亦無所用之矣。

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少思寡欲,不輕用其生,敦本無求,不遠遷徙。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矣。

舟輿所以利遷徙,甲兵所以徇攻戰,兩者無欲,故無所乘陳。返樸還淳,復歸于三皇結繩之用矣。

甘其食,

不食滋味,故所食常甘。

美其服,

不事文繡,故所服皆美。

安其居,

不飾棟宇,故所居則安矣。

樂其俗。

不澆淳樸,故其俗可樂也。

鄰國相望,雞犬之音相聞。

言其近也。

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彼此俱足,無求之至。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

信言不美,

信言者,聖教也。信,實也,言不韻于俗,故不美。

美言不信,

美言者,代教也。甘美之言,動合于俗,故不信。

善者不辯,

善者在行,無辯說。

辯者不善。

空滯辯說,故不善。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

知者了悟也。博者多聞也。

聖人不積。

積者執言滯教,有所積聚也。聖人了言忘言,悟教遺教,一無執滯,故云不積。

既以與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

此明法性無盡。言聖人雖不積滯言教,然以法味誘導凡愚,盡以與人,于聖人清靜之性,曾無减耗,唯益明了,故云愈有愈多。有,明自性,多,明外益。

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争。

舉天道利物不害者,將明聖人之道施為弘益,常以與人,故不争也。

唐玄宗御註道德真經卷之四竟

大明太祖高皇帝御注道德真经-明-朱元璋

大明太祖高皇帝御注道德真經

經名:大明太祖高皇帝御注道德真經。作者:明太祖朱元璋,上下兩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

大明太祖高皇帝御注道德真經序

朕本寒微,遭胡運之天,更值群雄之並起,不得自安於鄉里,遂從軍而保命,幾喪其身,而免於是乎。受制不數年,脫他人之所制,獲帥諸雄,固守江左,十有三年,而即帝位,奉天以代元,統育黔黎。自即位以來,罔知前代哲王之道,宵晝遑遑,慮穹蒼之切。鑒於是,問道諸人,人皆我見,未達先賢。一日,試覽群書,檢間有《道德經》一冊,因便但觀,見數章中盡皆明理,其文淺而意奧,莫知可通。罷觀之後旬日,又獲他卷,注論不同。再尋較之,所注者人各異見,因有如是。朕悉視之,用神盤桓其書久之,以一己之見,似乎頗識,意欲試注,以遺方來。恐令後人笑,於是弗果。又久之,見本經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而懼之?當是時,天下初定,民頑吏弊,雖朝有十人而棄市,暮有百人而仍為之,如此者豈不應經之所云?朕乃罷極刑而囚役之,不逾年而朕心减恐。復以斯經細睹其文之行用,若濃雲靄群山之疊嶂,外虛而內實,貌態彷彿,其境又不然。架空谷以秀奇峰,使昔有嵬巒,倏態成於幽壑。若不知其意,如入混沌鴻濛之中。方乃少知微旨,則又若皓月之沉澄淵,鏡中之睹實象,雖形體之如然,探親不可得而捫撫。

况本經云: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以此思之,豈不明鏡水月者乎?朕在中宵而深慮,明鏡水月,形體雖如,却乃虛而不實,非著象於他處,安有影耶?故仰天則水月象明,棄鏡捫身,則知己象之不虛,是謂物外求真,故能探其一二之旨微。遂於洪武七年冬十二月甲午,著筆強為之辯論,未知後世果契高人之志歟?

朕雖菲材,惟知斯經乃萬物之至根,王者之上師,臣民之極寶,非金丹之術也。故悉朕之丹衷,盡其智慮,意利後人,是特注耳。是月甲辰書成,因為之序。

大明太祖高皇帝御注道德真經卷上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上至天子,下及臣庶,若有志於行道者,當行過常人所行之道,即非常道。道猶路也,凡人律身行事,心無他欲,執此而行之,心即路也,路即心也,能執而不改,非常道也。道可道,指此可道言者,蓋謂過人之大道。道既成,名永矣。即非常之名,可行焉,可習焉。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道之幽微,靜無名而動有益,即無極而太極是也。且如吾為天下君,善政之機日存於心而未發,孰知何名?纔施行則有賞罰焉。不但君心有賞罰,賢人君子有志,則皆能利濟萬物,所以無名天地之始,即君子仁心畜之於衷,發而濟萬物,則有名矣,豈不萬物之母云?

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無欲觀其妙,謂道既行,而不求他譽,以己誠察於真理,故云:常無欲,以觀其妙。又常有欲以觀其徼,非他欲也,乃欲善事之周備耳。慮恐不備,而又欲之,非聲色財利之所欲。徼言邊際也。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為前文奇甚,故特又讚之。

右第一章。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國王及臣庶,有能行道者,篤能行斯大道,勿於道上加道焉,善上更加善焉。凡以巧上此二事者,美則美矣,不過一時而已,又非常道也。故美盡而惡來,善窮而不善至矣。若治天下者,務使百姓安,不知君德之何如,即古野老云:帝力於我何有哉?

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不過復前之文,故有比假之說。言既有即生無,既難即生易,既有長即生短,既有高而必生下,既有音聲諧和內音,必高低者相挾。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聖人篤其已成之大道,己不再他為,曰無為。以不言之教,云不欲使民暴稱揚耳。故下文萬物作而不辭,是生長萬物,不言其能也。

萬物作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言聖人利濟萬物,不自矜也,長養萬物,而不專自用也。功成而不居,乃成而不自主也,令有所屬。不去,是謂不棄也。

右第二章。

不尚賢,使民不争。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

草廬已注盡矣,吾再益之。老子之意深焉,夫尚賢之國病多,貴難得之物,民患盜矣。夫多病者,比國有淳良之臣,天下措安,君尤尚賢,人詐,賢可習矣。既能倣之,若他日親近,則淳良之臣非禍則去之。故老子云:不見可欲,使民不亂。大概使民不知賢貴,不知貨財之難得,天下安。

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彊其骨。

是以聖人常自清薄,不豐其身,使民富乃實腹也,民富則國之大本固矣。然更不恃民富而國壯,他生事焉。是為實腹弱志彊骨也。

常使民無知無欲。

使民無知無欲,即前文不尚賢不貴難得之物,致民不見而不貪是也。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既知國之不尚,雖知可慕,亦不敢為是也。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諸事先有勤勞,而合理儘為之矣。既已措安,乃無為矣。

右第三章。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

道之理幽微而深長,用之而無盡,息之則無形。若或驟盡用之,尤為不當,是謂道冲而用之或不盈。且淵兮萬物之宗,言君子若履,則當徐之。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

吾己之英明,若快利而且尖,當去其尖。如己之擾亂於心,當去其擾亂之心,澄之以清靜。己之心若晃耀之明,則斂之,且同時畜英明於衷,朗然而存焉。其挫銳解紛和光同塵,蓋老子戒人,諸事勿過甚,故存德以施仁。

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老子歎問曰: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內有象帝二字,或難著注,依草廬以言天象。天之主宰而帝,但如此而云。

右第四章。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此教人行事務用常道,不欲使暴惜物而暴棄物也。所謂芻狗,乃古祈禱之時,以草為狗,而用之畢則棄矣。若人君治則治矣,治後如芻狗,可乎?若天地交合以成四時,成則成矣,既成之後,再不調四時,可乎?故天能成天地者以四時,常經萬古,不息無怠,未嘗時刻不運用也,所以能長久。人君措天下,若能體天之常造,則治民非芻狗矣。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聖人之心,無不虛而無不實,無不惜而無不棄。所以惜者,常常惜之。所以棄者、常常棄之。是不棄而棄,不惜而惜,故民樂自然矣。特以鑄冶風匣比之,視之則虛而無物,動則其風源源,斂而視之,似乎無物也,未嘗不有也。大概言風機,無時不有,聖人治道之心,亦無時不專,故以橐籥云。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人之浩氣乃神,神即氣也。人之軀中有心,心中有竅,呼竅為谷,以氣為神,氣若常存,即谷神不死,谷神不死,遂得長生。此以君之身為天下國家萬姓,以君之神氣為國王,王有道不死,萬姓咸安。又以身為天地,其氣不妄為,常存於中,是謂天地根。若有所養,則綿綿不絕,常存理用,則不乏矣。

右第五章。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久。

天地不自生者,人本不知,天地自生不生,但見風雨霜露益於世人,亘古至今不息,未見天有自生者,故設詞以訓後人。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耶?故能成其私。

後其身者,儉素絕奢。身失者,勞心身而用治道也。有志於濟人利物。外其身者,以其不豐美其身,使不自安而身存,乃先苦而後樂也。非以其無私,所以為此而成其己道也,非私者何?

右第六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此老子導人行道,養性修德,行仁利人濟物者如是。蓋水之性無所不潤,無所不益,故善人效之,卑而不昂,用而有益,則道矣。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人能訪有德之人,相為成全德行,以善人多處則居之,其心善行廣矣。若與善人論信行,則政事無有不治者,故善治。既知治道之明,凡百諸事,皆善能為造。及其動也,必合乎時宜。前心善淵者,以其積善多而行無竭也,若淵泉之狀。

夫惟不争,故無尤。

謂能其事矣而已之,不可太過也。

右第七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此如人將碗水而行,若滿而行則溢,若中而行則得。且不溢而不費,所以盈而行,則費且得少,故亦以揣而銳之以比言。不可保,云物與志皆不可太甚。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世之有富貴者,每每不能保者何?蓋為因富貴而放肆,高傲矜夸不已,致生他事,有累身名,是自遺其咎,莫之能保也。故人以功成名遂身退以戒之。功謂功大也,遂謂遂其志意已,身退謂當謙,而勿再尚之,非退去也。

右第八章。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嬰兒乎。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載謂以身為車,以心為寨,以神言魂。總而云之,身魂二物也,故託以載營魄之說,為文之妙。以老子之理言之,則神魂為魄之主宰。人能以魂不離於魄,則人健矣。若使魂常在身不妄道,是為專氣,既不妄遊,亦無暗地私欲,即是滌除玄覽。私欲既無,混然矣,此所以嬰兒,其疵焉能有之?

愛民治國,能無為乎。天門開闔,能無雌乎。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君子之持身行事,國王治國以陳綱紀,豈無知而無為?在動以時而舉必善。以心言之,則世間美惡無不周知,在乎去其惡而存其善者。君子可以利人,國王可以利濟萬物,即愛民治國者也。則不使神剛而為雄,以此行之,是為雌矣。故老子託鼻息為天門,假氣神主軀之說。人若妄為勞筋骨而致氣粗暴,是為雄。調停氣血以均,是為雌,使身安則神久也。若身不安,則神亡有日矣。如治國者,君為民之主,君乃時或妄為,則民禍矣。民疲則國亡,信哉!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侍,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與民休息,使積蓄之,是謂生之畜之。君不輕取,是謂不有。天下措安,君不自逞其能,是謂不恃。生齒之繁,君不專長,百職以理之,是謂長而不宰。奇妙道理,稱為玄德。

右第九章。

三十幅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三十輻共一轂,是古時造車之法,每一輪以三十輻攢一轂,方成一輪,所以號曰三十輻共一轂,此是一輪也,係是備用副輪,言有車之家,有此是為便利,當正車頹壞無輪之時,則以此輪為用,即是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埏埴,膠粘之泥,作器係是瓦器。有器之家,恐正器有所損壞,故先置以為備。儻正器敝,則以此器代之,此所以有器之用。鑿戶牖.之說,言有房之家,門扇窗扇,當造房之時,已嘗足備。其有房之家,慮恐久有損壞,故特置餘以備之。所以經云: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蓋聖人教人,務要諸事必欲表里如法,事不傾覆,人主臣庶,可不體之?

右第十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此專戒好貪欲,絕遊玩,美聲色,貴貨財者。此文非深,即是外作禽荒,內作色荒,酣酒嗜音,峻宇雕墻是也。腹喻民也,所以實其腹者,五色五音五味田獵貨財,皆欲使民有樂之,君不取而君有之,即捨彼而取此,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之道是也,妙哉!

右第十一章。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辱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則可以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乃可以託天下。

人君能以身為天下,慮天下恐有大患,若身有苦疾,則天下安矣。不能以此者,天下危亡。故所以寵辱若驚。故小人不想得之職,得之則自驚且喜。然得已既久,富貴盈身,却乃止知榮身其貴,却莫知所保。其身有疾,便能知醫,能防貴之患,若防己之疾則保矣。不能如是,失之又驚。若人君肯以身為天下,以百姓之身為身,則帝王之身宇內可獨行而無憂。若以身為身,天下為天下,雖萬千之甲士從之,猶恐不禦也。是故帝王愛天下,如愛己身,獲昌。

右第十二章。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

言理道之幽微如是也。所謂視之不見,言道;聽之不聞,言理;搏之不得,言氣。曰夷曰希曰微,言平淡無見也。此三者不可詰,言三物無形而有形,有象而無象,是難說也。混而為一,乃專其氣,精其神也。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象之象,是謂惚恍。

其道其理,甚不彰彰,甚不昏昏,若言無則出而井井焉,事行矣,其機無名若斂,寂然莫知所之。或又有象而無象,有形而無形,蓋謂人心與道心,至幽至微,非君子難守,故惚恍也。惚恍,不定而速疾也。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理道之混然,即視不見聽不聞是也。人能執古大理道,行今之時,即今之有也。人之道理,即天性也。所以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一然此謂道紀。

右第十三章。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惟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君子所秉者,得天地至精之氣,乃神慧而不妄為。使其動,則諸事有理焉。使其靜,則靈神於心,人莫知其所為如何,故深妙難通。老子設詞假似,傍人強立名色以覘視。

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客,渙兮若冰之將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渾兮其若濁。

指前君子之人,懷仁堅志,人輕不可得而知彼之機,故設七探之意,使欲知彼之機尤甚難知,蓋欲使後人修道堅如是也。又以猶豫二獸名於其中,又以整然之貌見之,加以怠慢之情合之,添淳淳然混之,亦聲勢以動之,侮以喧嘩窺之,凡如此者有七,終不得其真情。是以賢人君子之誠難動,其小人之心安能如是也?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

言有如此之能人,誰能見彼昏而使醒?君子以動,何人使彼靜之?君子以濁,何人使彼澄之以清?言君子以安,孰能以智動之?君子之意未發,孰能以計使之漸萌?

保此道者,不欲盈。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

此蓋教人持身保道,止是不欲太過耳,故所敝不新成。所以敝不新成者,不盈不壞是也。不新成者,既不壞,安有新成就者?故保此道者如是,甚不難哉。

右第十四章。

致虛極,守靜篤。

言致虛極無他,乃去妄想私欲以盡耳。守靜篤,使堅守其寡欲之心。篤,至誠也,實也。

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夫物芸芸,各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

君子之學道也,體天地而行四時之常經,是故處心虛極,以守靜篤。其心以觀循環者,故法天地也。所以云萬物並作,然後觀復。命者,以其有始有終,未常紊也。君子之守道行仁,猶四時而序之則道矣。所以復命者、物生而長,長而成,成而斂,斂則復命矣。比明年復如之,所以云常。人能知常,則道明矣。若或不知常,不知序,妄為則凶矣。所以知常者,容。知謂知常道也。容謂悅貌也。天下既悅,乃公。若能執此公道而行之,則君天下也。善能君天下者,道也。既守其道,王無不善終者,故不殆。

右第十五章。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親之譽之。其次,畏之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上等君子,道布天下,人莫知其功,而有功矣。此太上也。中等之人道未行時,欲人矜其己能,是謂譽之。下等之人,以力服人,將不服焉,是謂侮之。此事古今明驗,尚有不信者,故云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即此是也。

猶兮其貴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言君子之用事也,事成不欲使人揚其己能,故事遂。若揚能者,必巧其事,將不久必累成功矣。但人不言好而又不言否,則事平而且穩,雖不言,久日百姓將必美之,豈不自然?故自然也。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子。國家昏亂,有忠臣。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此仁義、智慧、大偽、孝子、忠臣,吾觀老子云妙哉,云何?蓋此等忠臣、孝子、智慧者,始自成湯,及周父子時,以及秦漢,至今疊出,此等猶甚不多,故老子所言無他,必欲有大道耳。所以大道何?昔三皇五帝堯舜者,當是時,大道行焉,六親和,民無不孝,君天下者,為民而讓位,臣忠安用賢臣在位?王者樸實,奇巧何施?大道廢自禹不讓之後,成湯放,武王伐,所以有無仁義而顯仁義,有愚昧者顯智慧,有不孝者顯孝子。老子戒人,絕仁棄義,絕聖棄智,絕巧棄利,以此三絕示後人,使朝無争位,即君臣安矣。若以常人言,去此化義孝慈聖智巧利,却乃天下安,豈不言未之有也?所以老子自云:三者文不足,言人必不識其意也。故再有所屬,令人務尚儉而淳實,少私寡欲,是為之屬也。

右第十六章。

絕學無憂。

罄世務以充吾腹,所以絕學無憂。妙哉!嘗聞孔子無常師,蓋世人之學,未嘗能備其世事者。志士不過知世事之三五而已。惟世間之諸善,世之賢愚者,雖多少之不同,皆能有之。常人不能備習,惟太上者獨能取諸人之善為己之善,故為非常道非常名。經云太上,非道家之虛言。此云最上之人,言人不可與齊肩是也。又孔子無常師,以其博學也,博之既盡,其世事朗然矣。所以云四十而不惑,乃絕學無憂是也。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

世人愚而不學,故設唯阿之詞以戒之。相去幾何,言此二字即是應聲而已,於此應聲之間,不能分別是非,致人言惡,豈學者之所為?其善之與惡,為文不過表前文之深意。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

老子所以非常人者,為此。且世人聞有可畏之事,人皆知有畏者,然猶不甚荒亂。至其極也,乃甚荒,其荒無解也。所以老子聞有此,而事未極先荒極,故能不荒而不畏也。草廬云:央猶盡也。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臺。我泊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

此所以老子高出世人者為此,及其習道也如是。至於他人奢華者,老子却乃不如是,為何?蓋謂學道與物樂不同也。所以不同者,道乃無形之理,善用無乏焉,故盈之而弗厭。其遊賞宴樂,乃用物而驕盈也。既盈而有虧,以蕩志而用物過也。是以老子懷素而守常,非如嬰兒之無知未兆,非心不知此之為樂,蓋持道而不妄為,以守天經地式也。

乘乘兮若無所歸,眾人皆有餘,我獨若遺。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漂乎其若海,飂兮若無所止,眾人皆有以,我獨頑似鄙。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

乘乘兮若無所歸,云如乘舟之貌,非無所歸,言樂自然耳。言眾人皆有餘,我獨若遺,言眾皆樂,獨不遇,其中似乎有失於歡,若無物之狀,非也,乃守道也。所以云:我豈愚人之心也哉?沌沌乎,昏濁之狀,以其忘機也。如昭昭察察,其常人之所為,昏昏悶悶,乃守道之如是。豈昏昏而悶悶?云漂兮其若海,飂兮若無所止,此非海非飂,言其守道如是,人莫知其所之。海,曠也。飂,蕩騷也,長風。又云眾人皆有以,我獨頑似鄙,有以云人皆如是。頑似鄙,俗癡薄也。非示此篤衷如是。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食,養也,哺也。此二字無他,修道之堅也。

右第十七章。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象。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
不去,以閱眾甫。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孔德之容者,言大德之貌,若行道者能踵斯以為式,可不非常道也。且道德之為物,聽視皆不見,忽有之,故下惟恍惟惚,恐學者之難窮而忘之。云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其又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慮人指為真,虛而不實,特云有象,使知道德之理無不實也。亦言窈兮冥兮,其中有精,有精者然也。精,英華也。使夫守此而不改,則信同天地,則其中精甚,更有信焉。有信者何?亘古至今,其道未嘗有損,所以言其名不去,是為不朽。以閱眾甫者,言道常存而萬物勝,所言觀物也。甫者,美麗也。又何以觀眾甫之然哉?云:道不失信,常經以四時,源源不絕,生物之繁,以為必然,故所以教人守此道,行以誠者,如影隨身,如響疾應是也。

右第十八章。

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

此教人持身行事勿過。學道修誠以分真偽,所以曲、枉、窪、敝、少喻勿太過,惟多則惑正,為學者雖能廣覽,而不分真偽,何如絕學也?真偽不分,則偽有禍焉,偽累善焉,所以唯阿是也。故云相去幾何。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擇善去惡,而為之道,諸善一而諸惡摩,故為天下式,豈不去多惑也?非常道由此而出焉。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此四自字之設文,不過明前曲枉窪敝少多六字之機也。但前通則後亦然矣。縱使盡知,不過泛文耳。

右第十九章。

希言自然,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

此云小人之倣行道者如是,且政事方施於心,早望稱頌,故謂希言。希言者,希望人言好也。又自然者,復以非常道戒之,故董仲舒有言: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所以自然。義既正,道既明,他日自然乎!此自然者,戒也。道者,非非常之人安能如是?曰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此設意以喻。孰為此者?天地,乃曰:誰云天地之勢不能終朝而風雨驟歟?此所以不知道者,故又云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所以言者,比希言若驟風雨之狀,縱有也不能久,故出云。

故從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

人能專其志,務於道,大者未嘗不非常道。有志布德,未嘗不有大德。若用邪心奸詭,未嘗不由奸詭而失身。所以下文有三同焉,復明此理者何?譬如人之在世,願作何等,必得何等來應,即是好此而此驗,喜彼而彼來,必然。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好此而得此,好彼而得彼,既云如此,又有且信且不信者,猶豫,甚有全不信者,即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故下文云跂者不立,跨者不行,亦再此也。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也。

跂跨者,亦比也。且跂短足之人,一足不能立也,跨乃躍也,又跳也,又如跨騎未達鞍也。如此者,皆不行而不立,由人所好者孰焉。其四自字之說,有何難見也?不過使人毋得張聲勢耳。我儘作為,惟取自然而已。餘食贅行,亦誇也。爾既自誇,人誰不笑,所以君子不取,為此也。

右第二十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彊為之名曰大。

以先天地無極之氣理言之,以比君子仁德之心未施之意,井井於心,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以其凝而不妄動,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不殆云時時省悟其道,不致有亡,既不亡,安得不利濟萬物?若以此道利濟萬物,豈不為母哉?雖云彊為之名,即太極之道也,故曰大。

大曰逝,逝日遠,遠曰反。

大曰逝,所以逝者,謂道成而給於物也。物得而道,仍歸於我,豈不反也?遠謂流行也。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謂天地同造化,王者法天地,執此道居兩間,若比天地王,豈眇然一人而已?何居四大之中一大,蓋其道理之鴻濛,王乃持之,故云大。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此四法字,不過明四大也,是謂相繼而持大道焉。所以人法地者,君天下,當體地之四序交泰,以為常經而施政。地法天者,聽風雨霜露,以生實收斂物焉。天法道者,以無極之氣,自然徐成之也。道法自然者,和氣沖而物不敝是也,故能自然。

右第二十一章。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持身之道如是,凡君子舉事,必先以身為重,然後度所行之事,可全身立名者,方乃施之。所以下重、靜、輕、躁四字,乃云不欲胡為輕發,亦不許猶豫也。

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

終日行者,行道心也,不離輜重者,以此輜重比身也。其道理者,人心也。心乃神魂所棲之處,若神魂而妄慮妄為,使不守其心而縱其所欲,是為離輜重也。譬如帥師遠行而入敵境,豈有棄其軍糧而先行焉?先行則失糧,所以君子持身若是。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言守身之道甚堅如是,且吾有微寶責持行途間,或曰他處有美玩者,欲與吾同往觀之,此所謂榮觀。君子但知守己之微寶耳,持心以靜,不欲他美者,故燕處超然是也。

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根,躁則失君。

此言因有發之矣,昔周穆王乘八駿而遊是也。豈不萬乘之主以身輕天下?紂乃斮朝涉之脛,剖賢人之心,何止乎躁,其不仁甚也。故所以失君。不但天下失君,其紂亡其身矣。

右第二十二章。

善行無轍迹,善言無瑕謫,善計不用籌策,善閉無關鍵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君子之道,行人不能知,以其無誇己之言。其又不自矜,既不自矜,何有妄言?妄言既無,安有瑕謫?吾心終日守之以理道,小人將欲窺侮之,其來既非理道,安得不為我所制?其為計乎籌乎?吾有天下,而守在四夷,民安物阜,君臣同心,軍民遂其生而同其志,吾雖無關鍵繩約而結者,孰能善可開而善可解?所以善閉善結者,皆譬言道養天下之人,則天下之人為吾閉,而為吾結矣,解之乎?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

聖人之心,無善無不善,善者何?蓋謂道常善被於人物者,以其常道而常善也,所以無善者,其非理之人物自不善也。所云無善人物者,聖人未嘗有心棄之,奈何人物自棄焉?所以不棄而常救者,常道也。若能從斯道者,是謂不棄也。襲明者,聖人因此而終古今承其明耳,故曰襲明。

故善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

善教人者,不為人師,乃能使人為善。君子之所在,心善淵,身安乎?蕩蕩然與相處者,其有學乎?故不善人師,而人善也,所以無轍迹是也,汝知資乎?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知大迷,是謂要妙。

不教人而習我,是謂不貴其師。不與人之物,而人得我之道,是謂不愛其資。如此者似乎無知,乃有機,是謂要妙。

右第二十三章。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白乃光明也,將甚必有虧,故先守其黑。黑乃明之先兆,是以存其光而不欲盡也。如此者君子可為式,但能用此者常,常有德之士,於心不忒,既不忒,當去其私欲,合精神為一,以存乎其中,如先天地之理氣然,即無極是也。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此務教人不尚強而尚柔,乃云雄雌也,如此者,當以吾腹為天下長江大河,所以長江大河能容百川之波濤。故欲君子以心比之,則常有大德。大德既有,不可矜誇,復若小兒無知之貌。又非真無知之貌,不過使心不妄為耳。故小兒不能妄為曰嬰兒。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既富而恐有所辱,守之以嚴,則不辱矣。如此者可為天下谷。谷乃大山深遠低處是也。既若大谷,大谷比心胸腹也。又云若能如是,則常。常為之德,既有如許大德而不誇,當以心為淳樸。

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樸散而為器,則聖人用之。樸,道未行也,散而為器,道布也。聖人用之,則為官長,非官長也,云人主是也。淳於此而畜於中,散而為道,周行聚則樸而混一,雖云散,未嘗曾散,所以云不割是也。

右第二十四章。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也,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此老子自歎之辭,朕於斯經乃知老子大道焉。老子云:吾將取天下而將行,又且不行,云何?蓋天下國家,神器也。神器者何?上天后土,主之者國家也。所以不敢取,乃曰我見謀人之國,未嘗不敗,然此見主者尚有敗者,所以天命也。老子云:若吾為之,惟天命歸而不得已,吾方為之。

凡物或行或隨,或呴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行隨,行乃先,隨乃後,先為不讓,後為能弟。又或呴或吹,呴,徐徐出氣也。吹乃急出也。所言急則乏疾,徐則有餘。如強羸二字,強勝羸弱,其強必有衰,其羸必壯。載隳之比,蓋以有載將有不載,有隳必又將興,故所以戒人,甚勿違天命而妄為,是去甚奢泰之云耳。

右第二十五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朕觀老子之為聖人也,亘古今而無雙,夫何故?以其陰隙大焉。夫為人臣者,不務以道佐人主,乃務尚兵強,喪人主也。當可發兵而猶豫,致君不發,亦亡君也。云其事好還者,乃非理之為,神天不許也。若有此無故損傷物命,非身即子孫報之,理有不可免者。

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此又喻君臣焉,謂凶年者何?蓋為凡國家用兵,或轉輸邊境,轉輸則民疲用乏,是有凶年。或境內相争,言境內相争,農廢耕植,田野荒蕪,所以荊棘生焉。皆乏用,是為凶年。

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是謂果而勿強。

此專復喻君臣若遇卒急與可為,當疾便為之。為之而既勝,勿許聲張,即勿矜是也。強謂勿愈尚兵也。其勿伐、勿驕,皆誇大也。果而不得已,是為沒奈何而為之。是謂果而勿強,此云為我不得已而為,豈我強哉?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此再喻用兵若過,是謂老。早已,是謂既老必不久也。大概不可每每無故尚兵強也。

夫佳兵者不祥,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也。

謂用兵得勝而歸,常常誇之以為能用兵也。纔言能用,是謂不祥。物或惡之,言兵行處所,非損命則諸物不無被廢。物者何?錢糧兵甲旗仗舍宇津渡舟車及馬,無有不損者,故物或惡之。為此其上善度之,不處是也。

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

此言兵凶事也,左乃生氣之方,故君子居左,以其生氣也。右乃屬金,金主殺伐,故用兵居右是也。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

兵本是凶器,沒奈何而用之,是以君子不得已而用之,縱使大勝,不過處以尋常。所以尋常者,即恬淡也。是謂勝不美。

美之者,是樂殺人也。樂殺人者,不可以得志於天下矣。

若人誇善用兵者,是謂喜殺人也。如此等不可式天下也。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殺人眾多,以悲哀泣之,戰勝以喪禮主之。

古所以慎人命者,幽哉!蓋為不欲使凶事尚吉,重人命也。

右第二十六章。

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

道無名,言仁心大德是也。樸淳然於心似乎微,孰敢以為小?樸,真道理也,不敢臣,即不敢小也。若王主之,萬物將自賓。自賓是人物來臣貢也。侯庶能守,將名同天地,可賢也。子以侯王並稱,侯乃過矣。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

言道之功理之妙如是,言甘露降,人莫之令,即不知誰人使令如是均,乃和氣自然而然。

始制有名。

德之造化如許,名乃云甘露,是其名也。即前無洛有名之說,所以有名無名,道理未施則無名,既施著物,以物為名,是謂有名。

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謂其名因物而有之,乃當止之,何故?蓋謂令君子措事既成,勿再加巧,加巧則復敝,不加巧,是謂知止。既能知了足,可以不危,即不殆。

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與江海。

道在君子之胸中,能堅持不忘,則如長江大河之水一般。世間之雲雨興作,百川泛溢,本海為源,何以見之?海太陰所集,陰昇騰而雲雨作。如道之行,既行則溢江河,既溢江河,復朝宗於海,乃道之體用也。

右第二十七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能知人者,有智。能知自己何如,是為小善。能善勝人者,雖不用力,是謂有力。自勝者是為強。強然如此,此數事皆能知足為當。

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

吾有己物,守之而不貪,於我物甚堅,故得當富。又強行者,言君子終日慮道不息,是為有志,既有志,事將必成焉。

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

不失其所者久,謂此數事能常常守之行之,將名垂萬古而不朽,是謂死而不亡者。壽孰不知?釋氏云不生不滅,即此是也。然猶恐人愚迷,特言虛無,此云實行大道得如是。

右第二十八章。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言大道大也,其理鴻濛,安可左右?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而不居。

道之恩世間,萬物憑此而發生,既生萬物,道何言哉?言君子行道,務不誇為上,所以不誇,即不辭。所謂不辭,即事業成而不任己之能是也。

衣被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欲,可名於小矣。

道如厚纊之衣被,被者蓋覆人物也。若言可名,道之德不欲使人名之,故止小也,即可名於小矣。

萬物歸焉而不知主,可名於大矣。

大道既施,萬物各得其所,吾不言能,而後萬物歸於我者,可為大,即可名於大矣。

是以聖人能成其大也,以其不自大,故能成其大。

聖人善能利濟萬物,又不自誇其功,是謂能成其大。因本身不以為大,所以成大,乃不成而成者矣。

右第二十九章。

執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

執大象者,即道理本體也。又王者大位而大名,政事是也。又王位民之大寶,持之以常而不妄,則天下歸焉。歸者從也,即天下往。既眾庶之服歸,加撫以勞之,則天下安和,即安平泰。

樂與餌,過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可既。

君能撫養有方,雖有叛者,亦復歸也。過言去,止言復住。其謂道,無形無影,口說時無驗,亦無滋味,看又不見,耳聽之又無聲,愚人將謂無有,上善用之,終古不乏,是謂不可既。

右第三十章。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柔勝剛,弱勝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柔淺而機秘,智者能之。絕注。

右第三十一章。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道治天下,專其志而守之,所守在心,所為居衷,無形無影,乃道常存,即是無為無不為。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

大仁大德,常行而不改,久則天下順從,守常而行之。自化,言民必從是也。

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無名之樸,亦將不欲。

王道布宇內,民從而國風淳。久之民富,人將奢侈,是以鎮之。謂為王者,身先儉之,以使上行下效,不致縱欲是也。

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

王者身行之,餘者不待化而自化,必然。

右第三十二章。

大明太祖高皇帝御注道德真經卷上竟

大明太祖高皇帝御注道德真經卷下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為之,而有以為。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仍之。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也。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

大德周給萬物不自矜,聽其自然,所以有德,即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謂德小而量薄,張其自己之能,反為無德,即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因其措事已定,別無可為,亦不尚巧,即是無以為。下德為之而有以為,以其尚巧也,即有以為,將為德壞也。其上仁上義上禮與夫四失,及處厚薄而居實華,此皆老子言世道盛衰,大道不立故也。何謂之大道?昔三皇五帝大道焉,如帝堯與舜,舜與禹,官制不更,禮樂有序,明君賢臣,天下安和,大道歟?盛歟?何謂衰?桀紂非君,以天下美身,政務消而邪事長,正聲去而淫聲生,是謂大道德行,仁義禮樂廢,此數事當三皇五帝在位,天下淳樸無顯也。此所以呼為大道。自桀紂靡其道,致成湯放,武王伐,此臣乎義乎?桀紂失唐虞之德,而有如是,此盛耶衰耶?然盛衰由此而見,仁義忠信自此而顯,安得不謂之衰
焉?非世之善美也,乃不美也,故本經前云絕仁棄義之說,不欲見此而已。但欲三皇五帝之仁義耳,豈老子之過歟?

右第三十三章。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其致之一也。

昔之得一者,即無極之初氣也。初氣者,大道理是也。以此氣而成天地,故天地得一以清寧。神乃乾坤之主宰,至精之氣,聚則為神,變則無形而有形,是謂得一以靈。谷者,兩間人世也,天地虛其中而為谷,和氣盈於兩間,萬物生以其多之故,是謂盈也。萬物各得合應之氣,至精者方萌,謂之得一以生。王臣乘此天地之精英而不偽,大道行焉,是謂天下貞。此云蓋謂教人務守大道不妄,乃君乃臣,乃士乃民,可為暢然。

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發,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為貞而貴高將恐蹶。

若天失此之氣理,將有裂壞。地失此,將有震動墜陷。神失此,將有不靈。谷失此,人世將無物。世間萬物失此,將不生而有滅。王臣失此,將無道而國亡。士君子失此,將傾覆尊貴也。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是以侯王自稱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耶,非乎?故至譽無譽,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為仁人君子者,務尚謙卑為吉,所以又云王稱孤寡不穀,此三字俗呼,皆微小無德之名,王臣乃稱之,言其不自高也。小人誇己,可乎?所以俗云言吾惡者是吾師,言吾善者是吾賊。故下至譽無譽,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此二說皆諂諛之稱。君子當守道而不改,尤有稱之何?小人好之甚,入惡地也。

右第三十四章。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道行則被萬物,物足用而道歸我。

反也其動字,既歸又將動也。王臣君子持身守道,未嘗時刻有忘。寧者,所以能成王臣君子者,為此道之用如是。世間萬物既有生,即有滅,理道自然,天地之綱紀也。所謂生於有,有生於無是也。所以古聖人終世而行道,日夕而持之,不敢有慢。中等之人或行或不行,或行者聞人稱之則又行之。或不行,謂道隱功遲之故,是云若存若亡。下等之人,不但不行,相與言道,早發笑焉。又有不審而不答焉。或有言不可行道者,君子與小人論道,小人若迷途者,與行道難甚。若退與之平道,由梭行纇緯不抽。又云谷、辱、不足、偷、渝、無隅、晚成、希聲、無形數事,即前云善行無轍迹是也。守謙亦然。

道隱無名,夫惟道善貸且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人之所惡,惟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故物或損之而益,益之而損。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於無間,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也。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嗚呼!老子聖哉!何明道之極也。且云道隱無名,誠然。道本先天地之氣,人何見而不見,如善貸且成,當哉!失道之理,無所不益,萬物賴此而生,豈不借資與人物焉?復云理道之幽微,又如是說。道乃先天地之一氣,以清升而為天,濁沉墜而為地,是為一生二。天地乃曰二儀,與先天地一氣並作是三。二儀既立,四象昭昭,曰日月星辰是也。因有風雨霜露,四時成序,萬物生焉。又負陰而抱陽,物盛而歸源,屬陰,歸源而復出,是為抱陽。陽本剛,以陰貫之,則陰陽和。此謂自一以生二,自二以生三,自三乃生萬物。以陰趨陽之道,皆以卑以就能成也。君子之習道如是乎。更逾以上古國王所稱孤寡不穀,此三字人人以為不貞之字,王者乃取名之,是謂謙也。又以盛衰以比損益,云常道也。以三教字言,前二教字言可教者,後一教字云不得其死者,此是謂不教之徒有此。老子云吾教父何?父,道理之本源,度之耳,非父親之父。言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於無間,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也。無有者何?言道體至柔。至堅無間者何?金石之類,惟陰陽能透,知無為之有益,為此是也。謂其柔軟不著形迹耳。道也,子教不言之教,尤甚精。不言者,道理不言而物化,教歟言歟?故所以無為之益。無為之益,是不作為而有益。非不作為,大理無時而不運,言君子欲措安,無時不務道,雖不言,意已成矣。發則中節,如四序之交,時至而應物也。此道非大人君子,雖多言不可教,故希及之。

右第三十五章。

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噫!深哉意奧,愚人將以為老子不貴天爵乎?非也。其戒禁貪婪之徒,特以甚多二字,承其上文,又以二知字收之,再以長久示之,吾故比云。且國之大職,王之下冢宰之官極位,若非天命,棄其此而愛王位,可乎?六卿非君命而讒居相位,可乎?以次序校之,諸職事皆然。言孰親孰多孰病?君子之親,日親於道,多多於道。小人之病,病不務學道,貪非理之名,多藏貨物。其非理之名易奪,貨藏多而必恃,故厚亡。君子守有命之名,藏合得之物,是謂知足不辱,知止不危,可以長久,云永不壞也。

右第三十六章。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

此云守道如守大器,謂吾有大瓊盃,常恐有失有壞,是故不壞即不敝。大盈言吾有諸物盛多,守之似乎少,必不過用,是謂其用不窮。其有直屈巧拙辯訥,皆謙憂是也。此謙本有三,吾止以一直比之,餘皆同焉。謂吾心地本平生直實,又常常檢點日行事務,及所躁用處,莫不又有非仁人君子乎,本經如此而已。謂君子持身守道堅如是。躁本奮動之貌,內帶蒸熱之勢,因此可以強寒,即躁勝寒。靜不動之貌,靜中含凉之勢,因此可以勝熱。此云無他,大概喻君子守道行道,當審而果决勿躁,而勿豫也。清靜為天下正,此言理道之守甚嚴,謂君天下者既措安之後,當堅守其定規,勿妄為。妄為,或改前人之理道是也。改則亂,不改則天下平,是謂正。

右第三十七章。

天下有道,却走馬以糞車。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罪莫大於可欲,咎莫大於欲得,禍莫大於不知足。故知足之足,常足。

明君賢臣在位立綱陳紀,夷來蠻貴貊賓,天下無争,是謂有道。慣戰之馬駕車以載糞,壯士化兵為農器,即却走馬以糞車。若君不守道而行邪道,雖牧放孳生之馬,不得生於孳生處所,必生於戰場敵國郊境。即是戎馬生於郊。此有之乎?有之,何以見?君好非仁之勇而尚強,及非理慕他人之寶,則戎馬生焉。於斯之時,罪之大禍之深,安能釋也哉?皆失守道不本仁也。因不足而致是,人君若能知足,則天下國家不乏用矣,何他求焉。

右第三十八章。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至,不見而名,不為而成。

不出戶知天下,以其運慮備,安不忘危。不窺戶牖見天道,以其以心行天心之事,不待倚窗而看也。其出彌遠,其知彌少,以其神不定而視聽亂也。又云聖人不行而至,不見而名,不為而成者,謂道慮備,恩及萬物,即至不見其物,能知其名,所以哲。所以能成者,恩既施而物自化也。《書》不云乎:元首明哉,股肱良哉。聖人之心,其為道也,異乎?

右第三十九章。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矣。取天下者,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聖人有志學道,道乃日積。日積日益也,久日道備,將欲作為其道,聖人慮恐道行未穩,以此宵衣吁食,苦心焦思,致使神疲心倦,即是損之又損。然後道布天下,被及萬物,民安物阜,天下貞。是以聖人無為,又無為而無不為矣,豈不先苦而後樂乎?昔聖人君天下,務繼前王之法以為式,不改而行之,不恃富而不恃勇,聖人不言暴取他人天下,言人君能安己平天下,即是善取天下是也。謂常以無事故也。如不能安天下者,諸事擅興,民疲乏用,盜賊烽起,豪傑生焉,時乃整兵欲平之,可乎?未必也。此所以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是也。

右第四十章。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得善矣。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得信矣。聖人之在天下,歙歙焉為天下渾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聖人皆孩之。

《書》云:鬼神無常享,享於克誠。當哉!孰不謂老子於斯道合?此云人能常善常德,天神常常加祐之。其不善之心方萌,則天神否矣。聖人之君天下,體此而教民,豈不法天者乎?即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是也。又孔子云,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於斯人可取。奈何老子反之,兩善皆善,兩信皆信,果孰是非耶?噫!老子之文奇且甚!善者吾善之,此美之矣。不善吾亦善之,此懲之矣。信不信亦然。故得善而得信矣。人不知其文,謂老子果類之而反之。又謂君天下者心志不定,慮生妄為,則民人效之。人皆亦然。又注其耳目,注謂著其意耳。謂聽其美污之聲,目乃觀其善惡所以,聖人觀其所以,不欲身民如是,務秉之以道,常以心似乎小兒之無知,特守無為之道,故天下安。

右第四十一章。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避兕虎,入軍不避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天地大道生人,本以十分為率,因譬云或過三分,故號十有三生者。既言生,忽便云十有三死者,此死者即是前生之徒十有三。所以言者何?蓋為人生於世,謂貪取養生之物多,是致取非其道,用非其理,反為所傷是也。何以見之?曰酒色財氣,無病醫藥過劑,及有病不醫,飲食衣服不節,思欲過度,妄造妖言奸邪犯憲,冒險失身,不畏鬼神,不孝不悌,於此數事,人未嘗有能免者。或云除奸邪冒險、不畏鬼神及不孝不悌外,餘皆善終,何以見非理也?曰:以爾所云,此其所以往往多死非命者為此也。因不知大理何如,故被物欲之善殺也。即動之死地十有三,非此者何?又云善攝生者,有兩不避,人莫不以為真,如是乎?非也。言君子之為人,務多持道,動合天理,於心不作邪謀,陷身之罪,安有致身於兕虎兵刃中,以其無死地也。此云比君子之行藏,若此豈果然乎?又云天道好還,如小人務尚奸邪,動輒致人於死地,所以好還者,彼雖避兕虎而入兕虎中,彼雖遠兵甲,而由兵甲而死。其還也如是,其得也必然,此皆動之死地耳。

右第四十二章。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道之尊,德之貴,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畜之、長之、育之、成之、熟之、養之、覆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此生、畜、形、成四字,謂能君天下者多能保此四字,是謂善撫乾元之運。前四字所該者何?無他,生之者,萬物也。畜者,既能生萬物,又能養萬物,是謂畜。既畜之,分品類之,使各遂其生,乃形其貌,或不全者,因其勢而就體以成之。萬物既蒙恩之後,莫不欣哉。物既樂乎天命,則乾元之運為我所乘,則乃國祚永昌,若如此者,豈不貴德邪?若以道德言之,無形而有形,君天下者,能垂衣裳而坐命之,使此二物周旋而不息,則天下貞安,是謂常自然。其又云生之畜之長之育之成之熟之養之覆之,此言天經地式,即四時交泰之理道焉。以其細名之,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是也。君當使臣庶樂其樂而有其有,長其長而不自主,設官以理之,此玄德焉。

右第四十三章。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見小曰明,守柔曰強,用其光,復歸其明,無遺身殃,是謂襲常。

始乃本根也,初也。母乃生物之祖。經云天下始、天下母,夫何故?大哉,道理之機,其始其母,本虛又實,是以其萬物由此而出焉。云始母,人能知大道,能如是生生不絕,則常守其大道。大道果何?曰仁、曰義、曰禮、曰智、曰信,此五者,道之化而行也。君天下者,行此守此,則安天下。臣守此,而名賢天下,家乃昌。庶民守此,而鄰里睦,六親和,興家不犯刑憲,日貞郡里稱良。若天子臣庶,堅守其道,則終身不危。人人守之不妄為,存心靜慮,不言待用,是塞兌閉門,使應用中節,則終身不乏。不乏不動也,言開其兌濟其事,即是開口發放其事。終身不救,言守道既堅,發放中節,萬物遂其生,則終世無禍及身,亦無可救者,即終身不救是也。又云見小曰明,守柔曰強,蓋謂自己本有所見,猶恐不廣,却乃所見甚大,我所守持者甚軟,將久勝強。言至謙下當得上上,是謂見小曰明,守柔曰強是也。如此者,所守者暗,所用者有,大光其明,復為我有。於此謙下,其用甚貞,所以無失身之殃。因此能乘大道之常,是謂襲常。

右第四十四章。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大道甚夷,而民好徑。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服文釆,帶利劍,厭飲食,資財有餘,是謂盜夸,非道哉。

謂大道之幽微,以為比云。老子曰,如我者,使知大道真實處,但得一毫髮大,吾行道焉。然猶有畏之,所以畏之者何?慮恐不精故也。又如有路甚平且大,傍無荊棘,而人不由此而行,却乃直趨微徑。其微徑也,傍多荊棘,虎狼伏焉,而人不畏而往遊。凡過者或得身安,乃僥倖耳。愚哉!此即大道甚夷而民好徑是也。有等非君子者,不知務本,朝掃堂上塵甚動,其禾苗郊間盡荒。又一等非君子,倉庫甚無糧物,却乃遍身衣錦繡。又等非良民者,持刃以食羊羔,多積貨財。以上比云無他,皆言人不務大道,而務非理,惜哉!即徑、除、蕪、虛、釆、劍、食、餘、夸非道哉是也。

右第四十五章。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脫,子孫祭祀不輟。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家,其德乃餘。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修之於邦,其德乃豐。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此章不文,直述也。善建者,挺然立物之狀,雖有力之士不可拔,此云以德治天下。言吾有物,日夕堅持,終世而不脫,比云懷抱大道也。如是若能持此二事甚堅,天地敵享之事,雖子孫百世亦未絕焉。若修身、修家、修鄉、修邦、修天下,此五修備而天下安,則王乃吉,乘乾元之無休。復云五觀者,老子之教甚明,奈何意淺而機深,所以五觀者以取其驗,使洽天下之君,務行其道焉。更言: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蓋謂必然道可行,天下可治故也。老子云:噫!爾見否知否?前五修者未嘗不應乎道,修此而得此,修彼而得彼是也。五觀者,大概不欲君天下者以身為身,而國為國是也。當以身為國,以國為身,終子孫不壞也,所以云天下之然哉以此。

右第四十六章。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毒蟲不螫,猛獸不據,攫鳥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 作,精之至也。終日號而嗌不嘎,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含德之厚,即養德也。比於赤子者,言初生小兒無知,天性未曾開之,故老子以此為首,發章之端。為何?不過教人持身行道如是而已。恐時人不信,故又以禽獸蜂蠆至猛擊毒者復驗之,故云蜂者能以尾梢刺人甚毒,虎狼能咬食物者,雕鷹善擊搏者,此四物使蜂子未出房,虎子方脫胎,雕鷹裸而未翎,其有知乎?不知也,以其天性未散不覺也。老子之意,欲人守道,心當以為比,方成大人君子,莫不又有不信者,又再比云此數物,當骨嫩筋軟之時,其持物也不能拏緊,固即緊也。道言握訣,先儒符道者,非仲尼之學也。因其不能握緊,即無知,是以不雌雄之交,乃言未知牝牡之合歧作是也。以其精淳,故又朝夕啼泣,咽喉不啞為何?亦是初生不知用力,所泣不過自然耳。此乃和氣也。喻君子能守自然之常道,則用事不乏無非,豈不若小兒之泣不啞然?特云知和曰常,知常曰明,此云守道知此將久,大理恍然而必通無疑。又益生曰祥,祥云非祥,益乃非自然而添力為之者,是為強為將不祥妖也。又比云以心使氣乃有力也,力出於氣,氣盡而力亡,驗乎?言諸事勿強為乃貞,若強為,即是壯,壯即是盡,又老,既老必衰,既衰必亡,言如此者非道也。云早已,早已,盡也。

右第四十七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為天下貴。

知者不言,謂君子能行道也,何哉?以其事物未至無可應者,雖知也不妄言。其不知大道之徒,平昔略不曾涉歷諸事,與人相處終日,喃喃云知,自以為辯,及其臨事,不能也。此小人學道未達是也。又塞、閉、挫、解、和、同,此六字,前三字言不張聲勢,後三字言謙下也。所以謂之玄同,言此幾事皆屬玄也。又六不字,蓋言前數事皆是大人君子幽微之大道,人欲親,不可見著。若欲疏,其形無。若欲得,其象不實。若欲害,則無體。若欲尊之,則無從。若欲賤之,則不得。微分之影可蹂,此所以天下貴。

右第四十八章。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夫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民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技巧,奇物滋起。法令滋章,盜賊多有。是以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好靜而民自正,我無為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邪?正復為奇,善復為談。民之迷,其日固已久矣。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此以正治國,老子著迹言之,下文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文奇矣。正謂端正,治國文實,奇非譎詐用兵,謂施仁德於外,及盈布於敵,使慕而效順來歸,則彼此不傷物命。善平禍亂,善安天下,即以奇用兵。奇,奇於布德也。以無事取天下,無事,無事於戰也。又不得已而以奇用兵者,奇於師出以律,彼屈而我直,王者之師,奇於不殺物命。經云:吾何以知其然哉?此言若依大道,事乃必興,故云其然哉。又云天下人民貧者多,民間鋒刃器械廣,盜賊多,此皆始亂之源。王昏多尚技巧,務虛不務國之正實,則獻奇物朝朝,刑政不明,法令彰彰,則冤屈有變。是以聖人絕奇用,務樸直,伸冤枉,誅讒佞,數事既行,黔黎咸寧,區宇清而風淳。故復云悶悶,言淳樸守無事,民俗實,君福也。亦言察察,謂苛政也。民多不足,此君之禍也。老子教君天下者,勿甚前奇,人將謂真用奇也。若言奇者,天下不巧者,安能常久?雖云奇,實正之妙也。謂世人不知久,謂妄說為奇,於斯之道,果奇耶正耶?此奇字,古今人名之錯矣。故聖人守正而不改,強不恃能。道行焉,道成焉,民安物阜。

右第四十九章。

治人事天莫如嗇。夫惟嗇,是謂早復。早復謂之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蒂,長生久視之道。

治人苛以法,事天祈乃福,苛則人變,祈疊禍生。若能治人省苛,事天祀以理,廣德以安民,則其德厚矣。雖不祈於天福,乃天福也。既感天如此,其福莫知其垠,則國穩矣。即有國早復。又云有國之母,其母即是君心大道,日夕勤練於丹衷,措國既固,可以久視,視者何?即社稷常存是也。所以常存者,即道之見用也。

右第五十章。

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者,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善治天下者,務不奢侈,以廢民財,而勞其力焉。若奢侈者,必宮室臺榭諸等徭役並興擅動,生民農業廢,而乏用國危,故設以烹小鮮之喻,為王者馭天下之式。內有四其字設喻,蓋謂鬼本不神,因時君無道,故依草附木,共興為怪,以兆將來,亦有戒焉。時君若知怪非常,能革非心,以正道心,則天意可招回焉。不然則天雖不叙,必假手於可命者,則社稷移而民有他從,不可留也。故云神不傷人,非神不傷人,為此也。若使神不降禍,君安民阜,則君之德達天,必天之恩下施,永無患矣。是有兩不相傷是也,故二德互歸焉。

右第五十一章。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交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兩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為下。

凡治國家,其德宜厚,其用宜儉,其法宜平,其勢常下,使天下民心若水,務要流來,此謂民順從,賢者趨之,則京師交集,豈不天下壯觀?故所以用雌雄比焉。凡世間諸物,皆雄動雌靜,是以靜得動失,言治國體此道行之,則民富,非此則民貧國危。所以更言大國治小國,十分以撫懷之,則小國永臣而悅進焉。若大國失此道而他求,或欲取其國,則大國亦將不保焉,此謂大國生事於小國,欲兼併其地是也。若小國能守臣分,朝貢以時,務其理則永保分茅胙土於一方,則常親大國矣。不然忽起貪心,欲有大國,則小國亡焉。經云我見謀人之國必敗,執者失之,而况加兵者乎?吾見其不得已而為之,老子之云不過,豈非天命可乎?朕知老子之教人,務使大者小之,小者微之,則永無玼矣。

右第五十二章。

道者萬物之奧,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棄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也?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為天下貴。

奧者幽深巨室,囊括萬物之所,大道利濟萬物,君子以為至寶,惡人雖可暫得,不可常保。以其心不善也,即不善人之所保是也。譬如良言可鬻於市村,有之乎?有之。昔孔孟之書真美言也,至今儒士開學市村以訓蒙,為肇家之業,賣乎加乎?其不善之家,有子不為儒者所教,何棄書之有?即人之不善是也。古者立天子,爵三公,位已正矣,官已職矣,又以駟馬拱璧以招賢,比若是不如垂衣裳而坐行斯道,彼君臣不務大道,却乃要名以招賢,及其賢至,賢何所為?又云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以其不待求尋眼前,可得於心,疾守行之,則往日之非釋矣,此所以天下貴。

右第五十三章。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伴,其微易散。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大小多少,報怨以德,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慎終如始,則無敗事矣。為者敗之,執者失之,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為無為,事無事,謂當可為之事,先利時而為之已盡,免致後多繁為而不安也。又無事之時,常恐有非理之事及於身,故先若有事而備之,乃得安於無事也。凡食物不過食五味,用平常淡薄之味,則終世可為有味矣。若飲食盡其味,則他日家資不及,五味不全,則中平之味,是為無味也。若十分難事,以急輕圖,果難也。知其難措,所圖之德,務要萬全,一圖便得,即易也。凡作大事,若急成功,必多不固,務要精建於初,勿使急而不堅,方乃精細。其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是繳上文耳。又云其安易持,謂人欲久安者,必做久安之事,方乃易守。凡人無事之時,能先知備禦何事,恐及於身者,是謂易知未來者,此數事非大人君子持大道之誠,不能如是。此道於有志易學,無志小人似乎難親。故又比云其脆微二物,人皆以為小可,將以為不然。老子又比云:若如此者,雖脆雖微,其物事早有形矣,莫若治之於未有之先。恐人不信,復云滿抱之木,當初生之時,亦從苗芽毫髮之中,以至於斯。其寺中之塔甚高,由一磚自地而砌起。一千里之路,由當日腳下行將到彼。老子戒人不可欺小,不可恃大。又言人有求我者,我擅輕許之,及其將應,違之,謂吾有物,不絕儉而易用棄,將不久而又自難,所以戒人,務先子細艱難,然後獲吉。經云大小多少報怨,此六字皆道理之未當,故有此,若能無此六過不足之愆,惟德是應,方成君子,超乎世人之上。凡世人之為事,多有中途而罷其事而不為者,往往有之。又戒慎終如始,則無敗矣。甚不文。又老子居周將末,見諸侯互吞,不有王命,數有為者數敗之。又見執大位者又失之,故設此以喻世之不道者,使君子堅守其志,勿非天命而妄自為高也。又先有學而後無學,反過常人之志,因此若達,施及萬物,物得自然,無有不化者。

右第五十四章。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知此兩者,亦楷式。能知楷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迺至於大順。

上古聖君,道治天下,安民而已。豈有將貨財聲色奇巧以示天下,使民明知?若民明知貨財聲色奇巧,君好甚篤,則争浮利,尚奇巧之徒盈市朝朝,皆棄本以逐末矣。所以有德之君,絕奇巧,却異財,而遠聲色,則民不争浮華之利,奇巧無所施其工,皆罷虛務而敦實業,不數年淳風大作,此老子云愚民之本意也,非實癡民。老子言大道之理,務欲使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彝倫攸叙。實教民愚,罔知上下,果聖人歟?又言民難治,當哉?若小民知有可取者,彼有千方百計,雖法嚴冰霜,莫知可治。老子設喻,故以智治,又不以智治,文何奧哉?非也,蓋謂民多智巧,王若以巧以計治民,則為民禍,臣若以智匡君理政,則君之賊。是以樸民絕奇貴為式,呼為玄德,特以遠深二字艱之,惟務儉為主。

右第五十五章。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也,故能為百谷王。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後之。是以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江河湖海至處低,所以能納天下諸山川之小水,戒為君子為國家者,能容而且納,大事成矣。若不處卑而處高,物極則反,高者低,低者高,理勢之必然。是以昔聖人勞身心而安天下,所以民親之愛之不怨,無有謀者。若失此道而他為,將有咎焉,人或争之不解。

右第五十六章。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惟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夫。我有三寶,寶而持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夫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後且先,死矣。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之。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是謂不争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用兵有言: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是謂行無行,攘無臂,執無兵,仍無敵。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大道若愚,似乎真愚,若言我真大道,吾道久矣。又云其細,務要守道堅,造化精。三寶之說,因慈勇於行道,利濟萬物,因儉倉庫實,不敢為天下先,言諸事物不肯先得先樂,乃成王基。器,神器也。若舍慈而勇,必貪必奢必狠。舍儉且廣,言廣用無時,舍後且先,志盡矣。復云慈者何?蓋謂與前慈異用,再喻之。若首將能以慈戰敵,野戰則必勝。夫慈戰,非慈而不戰,於心慈於眾士之命,不得已而戰,故守城必堅,縱被困圍,天必加護,何知加護?以其心有所不忍戰傷人命。故天鑒之外有四善,吾不審何?智者能之非凶善,盡此四善,篤同天地,此章皆言有道之兵,奉天討偽,將不妄為,存仁厚德,君將無憂,而禍平矣。

右第五十七章。

吾古。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惟無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則我貴矣,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甚易知,云文與字意,甚易行,此大道大德。善能知者,不過文內之意,莫能行,言文奧而愚不解者。言有宗,文有首也。事有君,借物為主也。經云夫惟無知,言人不知我。知我者希,老子方貴,戲云聖人,被布抱,懷抱美玉,以其外賤內貴也。

右第五十八章。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惟病病,是以不病。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君子所為惟務無轍迹,果然,使人不知,乃上。本不可教人知,使彼知道,是謂之病。如此者,人本不知我,將謂人知,把做知道備,乃無病矣。故聖人行道,終世而無病,為守道之堅,持身以律。

右第五十九章。

民不畏威,大威至矣。無狎其所居,無厭其所生。夫惟不狎,是以不厭。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故去彼取此。

謂王臣及士庶修身謹行,止務大道焉。經云民不畏威,大威至矣。言君天下者,以暴加天下,初則民若畏,既久不畏,既不畏方生,則國之大禍至矣,莫可釋。在士庶平日不可恣意慢法,眇人侮下,一日干犯刑憲,則身不可保。若言王,大禍即大威,士庶則刑憲乃大威矣。又無狎其所居,無厭其所生,王勿多花囿,勿多離宮,慎勿微行,勿近優伶,勿費民用,非理勿勞,動必以時,臣庶平日勿近愚頑凶暴,勿毀人技藝是也。又甚戒人云,古聖人凡事要先料其備者,備之則為自知其可備之凶,將不自見也。又云自愛不自貴,無他人之自身,豈不愛?以其愛身則先勞身,而後身安,是去彼而取此是也。

右第六十章。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是以聖人猶難之。天之道,不争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坦然而善謀。天網恢恢,疏而不失。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常有司殺者,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斲。夫代大匠斲,希有不傷手矣。

治天下務專常道,以利群生,勿尚苛暴。若苛暴,民為所殺者多矣。若果而行此,是謂勇。當法天地,施大道,如四時之常經,居動以時,順其事而賞罰焉。則民被恩,活者多矣。設問於治天下者,此二事果從何耶?從勇則害,從不敢勇則利。又戒曰,天道幽微,惡盈而好謙,惟上帝好生,善與不善,禍福之降,有不可測者。雖上古聖人,嚴恭寅畏,乃不敢自安,難之又難。天不與萬物争,天常健而不息,萬物順時而自安,四序之交,若赴召者,不期而然。若有謀乎?此天道之昭昭。為君者,敢侮天下而賤萬物,天憲不昏,雖不速而必報,其有畏乎?民不怕死,乃以極刑以禁之,是為不可。若使民果然怕死,國以此為奇。老子云:吾豈不執而殺之?噫!畏天道而孰敢。王者陳綱紀,各有所司,司之以道,民有可罪者,乃有司責之,官守法以治之,然如是猶有過誤者,故違者君有所不赦。天地以司君,君乃代天而理物,若或妄為,其有救乎?即人主不赦過誤,故違者是也。

右第六十一章。

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人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夫惟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也。

治國務欲民實,無得重斂而厚科,若重斂而厚科,則民乏用矣。民既乏用,則盜賊之心萌,盜賊之心既萌,將必持戈矛而互相戕,是謂難治。為天下君,勿過為。過為者何?五荒是也。若有為此者,民多失養,既多失養,無所不為,尤其難治。人皆輕死,所以輕死者,違法冒險以取食用,何故?舍死之甚,以其別無生路也。愚民無知,將以違法冒險,可以養生,孰不知亦喪身矣。即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也。

右第六十二章。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共。故堅強處下,柔弱處上。天下柔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先,以其無以易之也。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天下莫不知,而莫能行。是以聖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王。

柔弱、堅強、柔脆、枯槁,設喻也,所謂言生死者以其修救是也。能知柔弱柔脆而皆生,堅強枯槁而皆死,其知修救乎?若知修救,則柔弱柔脆之源何?此天地大道之氣,萬物無不稟受之,在乎養與不養,行與不行耳。若君及臣庶,君用此道天下治,臣用此道忠孝兩全,匡君不怠,庶人用此,家興焉。反此道者,豈不堅強枯槁?然人欲久調氣血以生之,木若久迎春和而植,以水灌之,此人木久矣。又云治家者以道律身,以禮役奴僕,則奴僕驅勞而治家者安。木枯根而深固,枝葉榮矣,則幹全而永年。豈不知諸事先理道而後成?故奴僕驅而主逸,枝葉繁而幹盛,皆撫綏乘氣之至也。故奴僕營而資給於家,枝葉繁而招雨露於幹,其理勢之必然!道哉,堅強下而柔弱上是也。譬水最柔弱,金石至堅,言攻堅者復云莫之能先,乃言無可易水者非也。石堅而不堅,水不能入,由氣先而水後,如此者雖堅無不透,雖剛無不柔,雖強無不弱,此即大化流行,不言而治矣。君天下者體,為臣下者效,士庶以此而律身,則世無惡矣。聖人量同天地,大德不吝,惠及生民,則天下衛社稷矣。君能寅畏上下,臣若時懼神明,士庶畏法奉祖,則君君臣臣,海內康寧,樂哉乎士庶,天下王。

右第六十三章。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以有餘奉天下,惟有道者。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其不欲見賢邪。

君天下者及臣庶,能行大道者,其大道之理,若張新弓乎?或勁弱而不均,則减勁而起弱,此譬云爾。亦天道惡盈而好謙,所以大化如常,無昂而中不下,其功安在?乃損有餘而補不足是也。凡治天下,國足用而無餘,若乃有餘,民窮矣。誠能以有餘給民之不足者,則天下平,王道昭明焉。其臣民無有稱頌者,天相邦家,國永而且昌,何在乎譽美耶?如此者,君身乎上,臣足乎下,長健期朝,豈不恒乎?士庶行此道者則家和鄰里睦,朋友終身而不惡,貧者給之而不利,乃貞。

右第六十四章。

正言若反。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有德司契,無德司徹。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仇讎不分,雖善與之解,亦不能釋屈者之冤,心尚不謂之善。君能釋天下之大怨,則坐朝堂而布大道,修明政刑,釋無事,刑有罪,賑貧乏,而中稅敵,欲使民餘而不盡其所有,則冤解而怨平,上帝可親矣。君臣誠能體此而昌乎?不然,若居朝堂而握乾符,虐民以豐其身,斂眾繁科,盡民之所有,豈不司徹乎?天道昭昭,將有咎焉!士庶能為善者,雖解人之奮争,終不能解人之餘怨,所以不謂之善。能貸物以濟人,匿約而不利,君子乎?善人乎?若貸人以物利,及本而倍之,盡貧者之所有,净約而期,來比馮驩,而孟嘗君乎?君子乎?小人乎?於斯之道,於貧者何苦甚?富者何毒堅?皇天無親,常佑善人,君當畏而臣民當善,福乃殷。

右第六十五章。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使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老子居周將末,諸侯奮争,以當時之勢,譬喻後人,言間有能治國者,絕奢去玩,務道恤民,天乃佑,四時序,風雨調,民遂耕營,倉庫實而衣被充,樂其樂而人善終,封疆雖無守而自堅,關鍵不閉而難入,雖有巨舟革乘,力士千鈞,皆無所施,而無所陳。彼此之民密邇,終是無棄此而往彼者,彼亦不來,非不來也,乃君之不貪爾。若果有貪,即納逋逃,致鄰邦有問,安得如是耶?如民人豪富者,彼此各有佃田之人,納粟以奉其主家,若富者能綏之以德,所取者微,所與者厚,則人人皆蒙恩而按堵,能安其生業。若富民取不以道,役不以時,則其人將挈家而逃於他鄰矣。雖大小不同,理勢皆然。噫!君道敷民,特聽上天,誠有驗乎!

右第六十六章。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辨,辨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聖人不積,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争。

忠信君子之於世,道行天下,不謂人所驟誇美者,是為上。若使人稱美者,即是自張聲勢。故美我者,我道不堅,即不美不信是也。識我者,道將巧矣,必欲實行,不致人浮誇,嘗云明四目,達四聰,此非察察而求之者,纔若廣訪多求,不但不知,將有禍焉。聖人之明四目,達四聰,觀其自然,聽於不察,在國君則人無橫禍,國無邪殃,即君不苛苛察察,身國自安。君子家身安矣,莫不因此而篤乎?不知是為諸事杜,勿博於小人,勿察於奸,知必知於君子,聽必聽於賢人,則家國安矣。所以古聖人德不自張,功不自任,以此上天下若己之所有為。無者濟之,因濟他人,自己有多矣。是故愈與彼則己甚多,所以上帝好生惡殺,聖人君子體而行之,遂得。雖終世而人不忘,以其德同天地。

右第六十七章。

大明太祖高皇帝御注道德真經卷下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