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爱洛漪丝

新爱洛漪丝

(28)

她不惜金钱和麻烦,吩咐在全罗马寻求一个可以接近而又可靠的年轻美女;这样的人物虽然费了一番努力,但终于找到了.一天晚上经过一番温柔的谈话后,侯爵夫人把她介绍给爱多阿尔.她微笑着说道:”请您按自己的心意对待她好了,让她使用我的爱情的权利;不过我希望她是唯一的一个.假如您在她不在时偶尔想起您从那个手里接受了她的人,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侯爵夫人说了这番话以后便想走出房间.爱多阿尔高声喊道:”别走!如果您以为我是坏蛋,会接受这样的建议,而且还在您自己的房间里,……牺牲并不大:对于这样的坏蛋,连怜悯也是不值得的.”她回答道:”但既然您认为没有权利属于我,我希望您也不属于任何人;既然爱情已经必须失掉自己的权利,那么请至少允许它按自己的意思来处理自己.您为什么对我的关心会感到难受?您怕变得忘恩负义吗?”这时她劝他记下劳(年轻的美人的名字)的住址,并要他起誓答应不进行其他爱情联系.这应该使爱多阿尔感动,他也的确大受感动.要他经受感激的感情要比经受爱的感情更困难;侯爵夫人还从来不曾使他处于这样危险的局面中.
侯爵夫人也象自己的心上人一样喜欢对一切事情走极端,她邀请劳跟他们一块儿进晚餐,并亲切地接待她,仿佛想以特殊的隆重来表示爱情所能做到的最巨大的牺牲.这一举动使爱多阿尔感到吃惊并满心高兴;多情善感的心灵激动在他目光和举动里流露出来;他的每个词都表达了最炽烈的激情.劳很美,可是他难得向她看一眼.她并不模仿他那种淡漠,而是仔细地观看着,因为出现在她眼面前的真正爱情的情景对于她是新颖的.完全是新颖的事.
晚餐过后侯爵夫人送走了劳,单独地把心爱的人留下来.她认为现在单独会晤对于他将是危险的,对这一点她没有想错;可是她以为他会落进她的诱惑的圈套却没有成功;她全部机智只有使美德的胜利更辉煌,而使他们俩变得更尴尬.在《新爱洛漪丝》第四卷末尾圣.普栾对自己朋友的意志的力量所感到的赞美,就是指这个晚上的情形.
爱多阿尔是有美德的,但他是个男子;他以正直人的直爽出名,鄙视社会上以虚伪的礼节代替他重视的荣誉.他在侯爵夫人身边以同样兴高彩烈的喜悦心情度过了好几个晚上,感到危险在增大,他很快就要被战败,便决定与其违背德行,还不如违背礼节.于是他去拜访了劳.
她一见了他,全身颤抖起来.他注意到她很忧郁,便想使她快活.他觉得他的企图要不了费多大的劲就能成功.可是想做到这点却并不那么容易.他的殷勤被看成冷漠,他的一切建议都被拒绝,而且当假装的拒绝方式隐藏着接受时,那是想不到的.
如此奇特的接待并没有使爱多阿尔知难而退.难道他会象年轻小伙子似的恭恭敬敬地对待这一类姑娘吗?于是他决定无所顾虑地使用自己的权利.劳虽然连哭带喊进行抵抗,但还是处在他的威力之下,她感到自己失败了,拼命挣脱出来,跑到房间的另一头,用颤抖的声音喊道:
“如果您愿意,可以杀死我,但我决不活着屈服于您!永远不!”
她的动作.她的目光.她的声音对此没有任何怀疑.爱多阿尔惊奇到极点,这就帮助他清醒过来;他握住了劳的手,拉她坐到他身旁,默默地望着她,冷静地等待着这场戏的结局.
劳一言不发,她低垂眼睛坐着,呼吸得不均匀,她的心砰砰地跳着,她身上的一切暴露出不平常的激动.爱多阿尔终于打破了沉默,问她这奇怪的一幕是什么意思.
“难道您不是比萨的劳列塔吗?”他补充说.”也许我搞错了.”
“唉,您没搞错!”她用发抖的声音叫喊.
“这就对了!”他嘲笑地说.”您已经改变了自己的职业吗?”
“没有,”劳答道.”我还是原来的职业.我不可能摆脱原来的地位.”
劳的这些话和说话的表情是如此不寻常,使爱多阿尔认为她是否神志不清.但他继续问道:
“可爱的劳,那您为什么对我例外?请您说,我哪一点引起了您憎恶?”
“憎恶?”她用最活跃的激动喊了起来.”我一点儿也不爱我接待的那些人,我可以忍受任何人,只要不是您!”
“那为什么?劳,请您说清楚些,我不完全明白您.”
“啊,难道我自己能明白吗?我只知道您将永远不会碰我……不,”她热烈地重复说,”您永远不会碰我!我在您的怀里会产生您将把我看做荡妇的思想,我因此会发疯得死去……”
她这样说时精神昂扬;爱多阿尔发现她眼睛里有悲哀和绝望的表情,这使他感动.他的态度变得较少蔑视,声调比较客气.亲切.她转过身子,避开他的目光.他亲热地拿着她的手.劳感觉到这种接触,把他的手拿到自己唇边吻它,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这种语言相当明白,然而说得并不确切.爱多阿尔费了很大劲才获得感情的开诚的流露.与爱情一起,纯洁也回来了;劳在浪费她的抚爱时从来不懂得含羞,现在在承认自己的爱情时才体会到那种羞羞答答了.
爱情刚一产生,便以巨大的力量蓬勃发展起来.劳具有活泼而善感的天性,有足够的美丽来引起人家的激情,有足够的温柔来分享它;但她还在很年轻时就被卑劣的双亲卖掉,她的美质被淫荡所污染,便丧失了它的魅力.在可耻的寻欢作乐中爱情逃离了她:难道淫佚放荡的人能够感到或者引起爱情吗?容易发火的东西自己不会燃烧,但只要一个火星,就会冒出火焰.劳看到爱多阿尔和侯爵夫人的热恋,她的心便着了火.以前不懂爱情的语言在她心灵里引起了奇异的颤动;她留心倾听,用贪馋的目光注视,什么也没有漏过她.幸福的情人的发亮的眼睛直透进她心的深处;炙热的鲜血在她血管里急剧地流动;爱多阿尔婉转的声调激动着她,她觉得他的一举一动表明了温柔的感情;使他面貌生动起来的热情抓住了她的心.在她面前第一次升起了爱情的形象,于是她爱上了渗透着如此深刻的感情的人.如果他对别人无动于衷,那么劳可能对他也会是冷淡的.
感情的惊慌没有平静.产生爱情的激动对于我们总是甜蜜的.劳第一个企图是沉醉于在她看来是如此新鲜的魅力中,而第二个企图则是睁开眼睛去观察自己.这时她看到了自己的地位而胆战心寒了.情人们所抱的一切希冀和愿望在充满了绝望的心头汹涌.委身于心爱的人,她认为是不可能的,因为在这一点上她看到一个娼妓的丑恶而下流的职业的证明,她们以抚爱自慰,却为人所鄙弃;幸福的爱情的快乐将被淫荡所玷辱.这样,她成了自己激情的受难者.欲望越容易满足,她面前出现的命运就越可怕;没有荣誉.没有希望.没有生活支持的女人的体会爱情,只是为了怀念爱情的喜悦.她的长期的痛苦就这样开始,而她的转瞬即逝的幸福就这样结束了.
刚产生的激情在劳拉自己眼睛里被贬低了,但在爱多阿尔的眼睛里却被提高了.他看到她能够爱,便不再鄙视她.可是除了不深刻的同情,除了一颗为别的感情所吞噬的高尚的心能够对一个不幸的生物(这生物只保存一点儿荣誉感,但这已足够使之为自己造成的耻辱感到痛苦,)的怜悯,她能从他那儿期待什么安慰吗?
爱多阿尔尽可能地安慰劳,并答应再去看她.他只字不提她的职业,甚至也不劝她丢掉那种营生.既然不提它就已使她心中充满了无穷的绝望,那为什么还要加深她对自己的厌恶?不应该接触这件事:一切不小心的话仿佛使他们之间接近,而接近是不可能的.耻辱的职业的最大的不幸……就是人抛掉它也是什么好处都得不到的.
在第二次访问之后,爱多阿尔没有忘记英国人通常的慷慨,送给她一只中国漆的小箱子和几件从英国运来的珠宝.劳把这一切都退还他,并附了如下的一张便条:
“我丧失了拒绝礼品的权利;但我仍然敢把您的礼物退还您,……也许您本来没有贬低我的意思.如果您重新送来,我就只得接受……但您的慷慨是多么残酷!”
这张便条使爱多阿尔吃惊,他看到它既谦逊又骄傲.劳即使在她可蔑视的情况下仍保持某种人类的尊严.她的自卑几乎洗刷掉了自己的耻辱.爱多阿尔已经不再鄙视她,他开始尊敬她.他继续看望劳,对她一字不提礼物的事,虽然不能骄傲地谈到她对他的爱情,却不由自主地为她而高兴.
他没有对侯爵夫人隐瞒自己的访问,……他没有隐瞒它们的理由,而且这样她会认为忘恩负义.她想知道一切详情.他发誓说没有碰过劳.
他的克制态度所产生的印象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什么!”侯爵夫人怒气冲冲地嚷道:”您上她那儿去而没跟她接近?那您为什么上她那儿去?”
这时她那凶狠的嫉妒心突然迸发了出来,不止一次地推动她想加害爱多阿尔和劳,对自己也怨恨得要命.
还有另外一些情况刺激着她疯狂的激情,也暴露了这女人真正的性格.我已经讲起爱多阿尔虽然非常正直廉洁,但待人十分温厚.他把劳退还他的那些礼品转送给了侯爵夫人.侯爵夫人接受了送来的东西……并非由于贪婪,而是因为他们很亲近,所以常常交换礼物,……侯爵夫人的确没有吃亏.她不幸地知道了这些礼物原来的目的和它们是怎么来的.用不着说她的心情了:一切都破坏掉.打碎和扔出窗外.请想想看,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妒忌的情人,而且是有名的贵妇人,会有什么感受.
而劳越感到自己地位的可耻,就越不想摆脱它;在绝望中她对一切都消极,还把对自己的鄙视也转移到引诱她的人们身上.她没有骄傲,……她有什么权利骄傲呢?深刻的悲哀.难忍的绝望.她如此玷污自己而不能逃避自己的屈辱的经常的想法.心中的愤懑……这颗心多少还保有一点儿廉耻并感到一辈子会受辱,……这一切折磨着她的灵魂,引起对被出卖的爱情所亵渎的欢乐的厌恶.即使在淫荡的人们低下的心灵里也会对他们的牺牲品出现不自觉的尊敬的念头,使他们忘记自己平时的样子,而突然的慌张会败坏他们一切作乐的兴致:他们被劳的命运所感动,在离开她时会为她的遭遇掉泪,也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脸红.
悲愁啃啮着她.逐渐对她抱着友好态度的爱多阿尔看到她完全沮丧的神情,认为不能让她垮掉而应当鼓励她.他去访问她,这就足够安慰她了.跟他谈话是很能安慰人的,能激厉她的精神;爱多阿尔的话常常是崇高和深刻的,使她枯萎的心灵恢复失去的力量.出自心爱的人的嘴巴而进入一个受到可耻的命运摆布.但自然创造来享受纯洁生活的正直的心中的话语,有什么会办不到呢!爱多阿尔的话在劳心里落进了肥沃的土壤中,于是美德的教导带来了果实.
他那高尚的关心终于使劳对自己抱有较高的看法.她对自己说道:”让人家给我堕落的心印上不道德的烙痕好了,但我感到自己有洗刷我的耻辱的力量.让他们照旧鄙视我,……今后的鄙视是不公正的,我已经不再蔑视自己了.当我从罪恶的恐怖中拯救出来时,人们的蔑视对我变得较少痛苦了.如果爱多阿尔会尊敬我,整个世界对我的判决又能算什么?让他瞧瞧他的手的成绩并欣赏自己的作品……这就是我的全部奖赏.假如荣誉对我不能因此增加,爱的力量却是会增加的.是的,是的,……我会给灼热燃烧着爱的心灵以更多纯洁的地方居住.爱的神奇的感情!我永远不会亵渎你的欣喜.我命中注定尝不到幸福.唉!我不配享受我心爱的人的爱抚.但我将永远不会忍受其他任何人的爱抚了.”
劳的处境非常困难,已不可能继续忍受;可是当她想摆脱掉它时,却遇到了不可克服的障碍.她确信一个女人如果放弃安排自己的权利,就不能自愿地重新获得这种权利,所以失去名誉的女人在人前没有公民法律上的保障.为了逃避迫害,劳只有一条出路:出其不意地逃进修道院,让自己的房子差不多听人抢劫一般,……须知她生活得很豪华,象在意大利跟她一样的人那样,当青春和美丽在她们身上值钱的时候.她把自己的计划完全不告诉蓬斯冬,认为在实行前提起它是卑鄙的.她躲进自己的隐蔽所里时才写张便条通知他,要求他保护不受那些从她放荡中寻欢作乐而不赞成她逃跑的达官贵人的侵扰.爱多阿尔及时赶到了她家,……他挽救了她的财产.他在罗马虽然是个外国人,但毕竟是个知名人士,受人尊敬,广有财产,并坚决维护正义事业,因此很快达到了使劳留在修道院里,而且甚至答应她享受她在少年时代她父母把她卖给他的那个红衣主教留给她的一笔养老金.
爱多阿尔去看望了劳.她人很漂亮而又爱着他,她对过去表示忏悔,并对自己将来的一切都要有赖于他.像他这样的人的心肠有多少根据能被触动呀!爱多阿尔来到她那里,心头充满了能给敏感的心灵以高尚的作用并把它们带上善良道路的一切感情:他只缺少一种感情,……正是能使劳幸福的感情,……但这一点他是不自由的;但即使他这样的关系也超过了她的一切想望.她已经满心喜悦,燃烧着那种难得治愈的狂热.她对自己说道:”我是正直的女人;行善的人同情地接待我.爱呀,我再也不怜惜你所需要的我的眼泪和叹息,你已经给我全部补偿!你是我的力量,是我的奖励,你教会了我重视责任的要求,而你自己则是我的第一责任.你单独为我准备了多少的幸福!爱情提高了我,爱情恢复了我的名誉,爱情把我从罪恶和耻辱中解救了出来;爱情在我心中只能跟善行一块儿消失.啊,爱多阿尔!只有等到我重新变为值得蔑视那时才不再爱你.”
劳逃进修道院的事引起了许多议论.那些只用自己的尺度来衡量的人都不会相信爱多阿尔只是出于怜悯和高尚而保护她.劳是个极能吸引人的姑娘,因此,他们看来,对她关心的男人都是不怀好意的.有自己的密探的侯爵夫人最先知道这回事;她不能掩盖的愤怒终于暴露了她跟爱多阿尔的关系.这事的流言后来传到了她丈夫的耳里,他那时在维也纳,他第二年冬天来到罗马,他想用击剑来恢复自己的荣誉,然而他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这样就开始了这个双重的故事.在意大利这样的国家里,它自然使爱多阿尔陷入许多各式各样的危险……或者从军人的丈夫方面,或者从嫉妒和爱报复的女人方面,或者从因为失去了劳因而气得发疯的她的崇拜者方面.这样奇特的故事一般似乎不会再遇到的,然而爱多阿尔却为它而无目的地奔向危险,在两个都热烈地爱着他的女人之间折腾,一个也占有不到: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上流社会的交际花所拒绝,自己又拒绝一个所爱慕的名媛.当然,爱多阿尔始终是高尚的人;可是认为走理智的道路只能服从于自己的激情.
象爱多阿尔和侯爵夫人那样如此对立的性格怎么能彼此吸引呢?这很难说明,不过虽然他们在道德规范上的差别,却很难完全分手.但可以想象这个性如烈火般的女人,当她发现自己由于轻率的宽宏大量而找到一个情敌,而且还是怎样一个情敌时,她是何等的绝望!谴责.蔑视.侮辱.威胁.温柔的抚爱……这一切她一样一样都使用过,只要能使爱多阿尔摆脱这不体面的情谊,但怎么样也不能相信爱多阿尔的心竟不受触动.他依然不可克服地坚定,他对此许下了诺言.劳的整个希望,她的全部幸福只有一点:偶尔能看到爱多阿尔.她心头产生的美德需要支持;劳的心趋向于唤醒她善良的感情的人,而他认为支持她是自己的责任,……这是他对侯爵夫人和自己说的,但可能不是全部的话.哪儿能找到一个这样严肃的男子,他准备逃避姣美的.只渴望允许她能爱他的女人的目光呢?哪儿能找到他的心肠只有一点儿不被美丽的眼睛所感动的高尚的男子?哪儿能找到一个完成好事的思想不能满足自己的自尊心,而且也不愿享受它的果实的这样的人呢?劳靠了爱多阿尔才值得受人尊敬,他已经不能仅仅尊敬她了.
侯爵夫人不能达到使他不再去看望那个不幸的女人的目的,这不免使她恨得发狂.她没有跟爱多阿尔决裂的勇气,但他现在向她暗示某种恐惧.她一看到驶近台阶来的他的马车就浑身颤抖;她听到他走上楼梯的脚步声就害怕得战栗.她一望着他就几乎会丧失知觉.当他在她近旁时,她会喘不过气来;在告别时她责备他;分别以后她因疯狂的愤怒而哭泣;她脑筋里只有报复;这个女人的凶狠的报复心向她暗示些合适她的计划.侯爵夫人有好几次派遣杀手,当爱多阿尔从劳隐藏的修道院出来时杀害他;侯爵夫人还对劳本人设下圈套,想引诱她走出修道院而抢走她.这一切都不能对爱多阿尔发生影响.第二天他回到了上一天准备杀他的那女人身边;他并不放弃未曾实现的使她恢复理智的企图,自己却几乎丧失了理性,认为是为美德服务,而实际上只是屈服于自己的弱点.
几个月以后,侯爵夫人的丈夫因伤势医治不好,在德国死了:可能也是他妻子的放荡行为引起的痛苦送他进坟墓的.这件事看来应当使爱多阿尔和侯爵夫人接近,然而他们彼此却离开得更远了.爱多阿尔发现那寡妇太急于领略所得到的自由,于是以厌恶的战栗拒绝了她的爱抚.侯爵给他几乎致他死命的剑伤,只要想到这一点就使他的心冰冷并熄灭了他的欲念.他想道:”丈夫的权利跟他同时死亡,但对于他的凶手这权利应该没有破坏.如果即使人性.美德和法律在这方面都没有什么规定,难道理智没有对我们说,跟人类的延续有联系的享乐不应该用血的代价去换取吗?否则自然预定作生命的产生的方法将会是死亡的源泉,而且是引向人类的灭亡而不是它的保存了.”
这样过了好几年;爱多阿尔依然决定不下,从一个心爱者到另一个心爱者之间折腾不休,常常起着跟两者都决裂的念头,可是既不能跟劳又不能跟侯爵夫人分手;理性以上百种理由驱使他离开她们,而感情却以一千种声音叫他回头;想扯破情网的努力显得徒劳无功……他越来越厉害地纠缠在其中,一会儿为心头爱好让步,一会儿又为责任所屈服;他跑到伦敦,从那儿赶忙到罗马,从罗马又重新急着去伦敦,没有一处能住定下来;他是一个天性激烈.活泼.狂热,从来不是懦弱或腐化的人,他从崇高和优美的心灵里汲取自己的力量,虽然也认为应归功于理智;他每天产生一些极端的构想,但每次清醒时便抛弃它们,渴望粉碎不应有的激情的桎梏.在对侯爵夫人的厌恶中的一次最早的发作时,他几乎要向于丽.岱当惹奉献自己的眷恋之情,而且她的心如果不是有所属的话,很可能就这样发生了.
然而侯爵夫人由于自己的放纵行为而在他眼睛里日渐失去地位,劳则因自己的美德越来越吸引他.这两个女人的恒久性彼此都一样,可是她们的优点却不同.而且侯爵夫人一冲动就会道德堕落,甚至会达到犯罪的地步,她还因爱情的无望而追求寻欢作乐,这是劳不会干的.蓬斯冬阁下每次旅行到罗马,发现劳总有新的优美品德:她学会了说英语,能熟记爱多阿尔叫她读的一切,想办法学习他感兴趣的各门功课;她努力按他的模样改变自己的心灵,而劳性格中原来留存的东西他也并不厌恶.还应该说,她还处在美貌一年年增长的年华,而侯爵夫人却已经到了女性的美丽日趋凋谢的时期;虽然她把自己的感情装得迷人,调子使人感动,尽说些人道.忠贞.美德的美妙的话,……这些话对照她的行为就显得滑稽可笑,流传的关于她的丑名声完全和那些优美的言论发生矛盾.爱多阿尔知道她太清楚,对她已不存改正的任何希望.他跟侯爵夫人一天天疏远,可是不能跟她断绝关系,……他不能很快对她感情冷淡:心灵两次三番引他趋向侯爵夫人,脚也向她那儿迈去.多情善感的人不论怎样也决忘不了过去的亲密关系.侯爵夫人的阴谋诡计.奸诈欺骗.凶恶的罪行终于引起了他的鄙视,但他连在对这女人加以这种鄙视的同时,也仍然怜悯她,并从来不能忘记她为了他而受到的牺牲和过去自己的感情.
这样,爱多阿尔成了心灵倾向的俘虏,而且更进而成了习惯的俘虏,便无力解脱把他对罗马联结的纽带.关于夫妇幸福的快乐的梦想唤起了他在老年到来之前品尝它们的欲望.有的时候他责怪自己不公正和忘恩负义,并把侯爵夫人的一切恶劣的行为归之于对他的激情;有的时候他忘记劳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心不加任何考虑便搬掉站在他们中间的障碍来.不过他努力用理智来为自己对劳的爱慕辩护;而打算作的旅行将为他当作使自己的朋友经受考验的理由,而且他没有想到,如果没有他的朋友,连他自己也经受不了考验.
他的打算的成功和与之有关的事件的结局,已在第五卷第十二封信和第六卷第三封信里详细叙述过了,所以虽然在前头的一些信里,散乱的材料写到的不多,一切也变得明白了.被两个心爱的女人所热爱而不被这个和那个所占有的爱多阿尔仿佛显得处境很可笑,但美德带给他的快乐比之占有美女更为甜蜜,而且快乐是无穷的.放弃美色的乐趣,他比任何贪婪地追求它们的好色之徒更幸福.他只要能自由地待着,爱就会更长久,而且要比随便浪费自己生命的人能更好地享受生活.啊,我们这些瞎子!大家都追求着幻想.难道我们就永远不了解,从人类的一切疯狂中,只有高尚心灵的疯狂才能带来幸福吗?
说明:
卢梭在《忏悔录》中指出,决定不把这短篇列入长篇小说的本文里,因为它的笔调跟《新爱洛漪丝》的一般风格和它的情节的感人的简洁有矛盾(见《忏悔录》第10章.).《恋爱史》是为了卢梭的女崇拜者卢森堡公爵夫人写的,由作者亲手连同《新爱洛漪丝》原稿抄本一起送给了她.卢梭害怕侯爵夫人的形象可能会被看做与卢森堡公爵夫人有些相似,因而把《恋爱史》的原稿毁掉了.这个短篇只有在卢梭死后根据公爵夫人提供的手稿抄件在1780年于日内瓦出版的《新爱洛漪丝》中才初次公诸于世.巴尔扎克在他的《金眼姑娘》里高度赞扬了《恋爱史》,认为是卢梭小说的”欧洲式思想最精彩的体现之一.”
“激情和美德的小说”
激情和美德的小说
维尔茨曼作
地位应该由功绩.而心的结合由自愿来衡量,这才是真正的社会秩序;用出身或财产来衡量的人,乃是秩序的真正的扰乱者,应该加以申斥和惩罚的正是这些人.
$$$$第二卷
$$$$第二封信
《卢梭和小说的艺术》的作者说,这部作品对于它的创作者是个”宁馨儿”,他是不希望他出生的.(J.L.Lecercle,《卢梭和小说的艺术》,第69页.)出版家牟尔杜没有获得卢梭把这部小说列入他的文集的许可.这原因与其说是因为这部小说的发表会被看做同艺术有害的思想相矛盾,还不如说是在《新爱洛漪丝》中反映出了作者的精神危机,这危机作者当时是不想公开说明的.然而他在这个艺术品种的繁荣时代,对于大规模的文艺散文的爱好毕竟是无法抑制的.十八世纪许多哲学家和文学家,他们喜欢描写的不是帝王将相,不是以古代神话中的英雄美人为名的彬彬有礼的骑士和上流社会的美女,而是社会下层的人物:商人.仆役.流浪汉.女仆.弃儿.私生子.道德败坏的姑娘,明目张胆地用他们的名字作为自己作品的书名.如果卢梭也想采取象现实那样无穷尽的题材,那有什么可奇怪?有趣的是卢梭隐瞒了自己的两件小”罪过”……没有完成的小故事……《格兰尔和玛尔式林的爱情》和《克劳特.努阿埃的一生》.但它们的角色……朴实的农民,卢梭在道德观点上可以完全满意;《新爱洛漪丝》的人物却是另一回事,它们表达了卢梭本人思想追求上的苦难.
长篇小说《于丽,或新爱洛漪丝》1761年第一次在荷兰出版,有副标题:《阿尔卑斯山麓一小城中两个情人的书简》.扉页上还写着”让—雅克.卢梭编集和出版”.这种简单的故弄玄虚的目的在于使故事成为完全可以相信的假象.自己装作出版者而不是作者,卢梭提供了好些脚注(总共164个);用它们来跟自己的人物争论,说出他们由于热烈的爱情经历而产生的迷误,纠正他们对道德.艺术.诗歌等问题的观点.表面上有个非常客观的轻微的讽刺:仿佛作者对小说中人物毫无共同点,他只不过是旁观者,站在他们上面的法官.(卢梭在1763年的版本中作了一些修改,并删去了1761年版中一半的注释.)起初卢梭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有人问他,这些信真的是拾到的,写的是真事还是虚构的,虽然他自己用彼得拉克的诗作为小说的题词也暴露了自己.不过可能这题词是他从某封信里抽出来的.文艺的书信体,卢梭已经从1669年出版的《葡萄牙修女书简》(它的作者大家认为是法国的德.吉耶拉格)中从英国著名作家李却德逊的小说里知道.如果那时的长篇历史小说的主人公是从摇篮开始自己的道路和以结婚为结束的话,那末成年的主人公们则立刻揭示了复杂的精神世界,随之带来了内心坦率的气氛.这种叙述的方式具有很大的优越性.虽然在《新爱洛漪丝》的信里的自由随便的态度较少,而勒山克尔在他论卢梭的著作里引述他的自白:”书信体不是我的体裁”,(J.L.Lecercle,《卢梭和小说的艺术》,第77页.)但它毕竟符合于他内心流露的风格的.
这样,我们面前就出现了一部165封信并分成6卷的长篇小说.那里插曲相当少,相比之下,各种不同的题材的广泛的议论构成了巨大的上层建筑:关于决斗……自杀的”赞成”和”反对”,关于有钱的女人用金钱帮助心爱的男子是否合适,关于家庭经济和社会建设,关于宗教和对穷人的帮助,关于儿童教育,关于歌剧和舞蹈.卢梭的小说也充满了格言和教训的策言;把它们收集起来就成为一本书.除此以外,小说里有空前数量的眼泪和叹息.接吻和拥抱.诉苦和同情.为了把《新爱洛漪丝》从头到尾读完,需要很大的耐心,但如果有人不够忍耐时,让我来简单地叙述一下小说的内容,注意故事情节中一切缺乏.遗漏(如有些信件的遗失)和跟前面不接气而有些不易理解的插曲,……就是说解开线团并从中拉出一根线来.我不一定遵守情节的时间上的连续性,也顺便注释和分析自己的叙述.
克拉朗小镇上岱当惹男爵家中的家庭悲剧起初被看做是可敬的父母的女儿.无邪的姑娘被勾引的老生常谈的题目.这种题材基本上有益于世道人心:姑娘们,你们要留心,不要上外面罪恶诱惑的当;家长们,你们要随时注意自己孩子的行为!而现在卢梭把这个陈腐的题材翻了个个儿:姑娘的”堕落”变成她的德行,”诲淫者”是悲剧性的,宗法社会道德的标准显示出它的教条主义,甚至是无人性的.
这部小说的情节发生在十八世纪三十年代.岱当惹夫人把一个穷人和流浪汉.谦逊的24岁教师请到自己的女儿那里.家庭教师的名字……圣.普栾,意思是勇士.有德行和豪迈的英勇的人.圣.普栾在于丽身上发现使他神往的优点:敏感.聪明和有美学情趣,而且她很美丽.于是发生了在同样情况下常常发生的:圣.普栾爱上了于丽.圣.普栾天性是个幻想家,他理想化了自己的恋爱对象,发现于丽有”神的特征”.圣.普栾压抑的叹息在于丽看来是他的激动的证明.于丽矜持的音调使圣.普栾感到绝望而认真地想到自杀.眼睛受迷惑的圣.普栾看不见自己的幸福:须知于丽是以对等的感情回报他的,假如跟他单独相处,她以冰冷的态度对待他;而如果和众人相处……那就很顽皮,这是因为环境的为难:她给他自由越多,他就越必须离开.
于丽从前有个可爱的老女家庭教师夏依奥.她带着宫廷轻浮习性的残余,喜欢向于丽讲述自己年轻时候荒唐的经历.可是夏依奥甚至丝毫都不能减少于丽对美德的诚心.在使于丽认识到上流社会生活内幕方面,夏依奥的谈话是有益的.但不论于丽怎样深明事理,她的天性是多情的,所以不管她何等理智,还是不能”驯伏自己的激情”.于丽觉察到自己心灵的弱点,便请求自己的女友格兰尔表姐(早已是她的心腹密友)到她身边来.于丽从童年起受到严格的道德教育,开始感觉到美德在自己身上丧失了权威.她坠入情网了,如果她的恋人不是个平民知识分子,这就没有什么不好.他们相互的爱情却碰上了障碍,两个恋人的婚姻由于于丽父亲的阶级偏见.由于他的贵族荣誉的偶像而变得不可能.岱当惹男爵在长期服完军役回家时,抱着精明的盘算,要把于丽嫁给自己一个50岁的朋友.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的伏尔玛尔,他暂时了解到女儿在学术上的进步还会表示完全满意;如果没有立即注意到她今天对事物的理解:她……显然来自她的教师……沾染上对纹章学和一般对贵族傲气的蔑视.家庭教师拒绝接受授课的报酬,从而贵族应当感谢平民知识分子,男爵对此也感到愤慨.
于丽和圣.普栾都感到很惊慌.”请您驱逐我”,……他要求她.”你要保护我”,……她回答他.于是有一天当格兰尔不在时,于丽委身于心爱的圣.普栾了.后来她反复思量,认为这行动是自己道德的”堕落”.
现在该是向读者解释于丽第二个象征性的名字的时候……为什么它叫《新爱洛漪丝》?历史上的爱洛漪丝生活在十二世纪.对自己年龄来说她知识十分渊博……她只有17岁,而且还是那个时代的妇女……爱上了自己的教师阿贝拉尔,一个卓越的神学家和哲学家.阿贝拉尔和爱洛漪丝相互的激情,其热烈程度在中世纪是少有的现象.当爱洛漪丝的叔父斐尔贝知道这事后大为生气,他的仆役把阿贝拉尔变成残废,以致他既不能再成为爱洛漪丝的情人,也不能成为她的秘密的丈夫.在他创立的女修道院里,爱洛漪丝成了修女,从此他们互相通信,信件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就在爱洛漪丝写给阿贝拉尔的第一封信里我们知道,她”服从他命令残害自己”.爱洛漪丝经受过地上的幸福而不是女修士的苦行僧的命运,她坦白到吃惊的程度,向阿贝拉尔表白自己对他的爱情,以及关于”由最愉快的享受燃烧起来的青春的热情”;她进修道院不是为了上帝,因为她比爱上帝更爱他阿贝拉尔.
这个在无个性的中世纪突然发现的悲惨的历史,它那货真价实的个人主义震动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彼得拉克.写了关于爱洛漪丝的诗篇的英国诗人……启蒙思想家A.包普;在法国,阿贝拉尔和爱洛漪丝的通信集是十七世纪末为人所共知的,法国人甚至在1973年12月观看了以他们为题材的电视.
这便是于丽的第二个象征性名字对让—雅克.卢梭提示的情况.小说第一卷第二十四封信中圣.普栾对她说,他怜悯爱洛漪丝,因为她的心是生来为了爱,至于阿贝拉尔,他是个渺小的人,他离开爱情和美德都同样远.为什么圣.普栾会那么不满,我们不很明白.在小说第六卷第七封信的注释中,卢梭指出自己的主人公的轻率态度:”我们的钟情的哲学家模仿起阿贝拉尔的行为来了,仿佛也想借用他的学说.他们对祷告的观点在许多方面是相似的”(指的是祈祷者真能祈求上帝为他实现奇迹).
圣.普栾和于丽同等程度地没有”激情的经验”;爱情象自然力一样突然落到他们头上.而且不仅于丽是纯洁和羞涩的,……对于圣.普栾也可以这样说,虽然他在回忆起他们在灌木林里第一次亲吻时于丽昏迷的情况.她乳房圆圆的轮廓.亲切的接近的狂喜时,自己感情上的喜悦远为坦率.笛卡儿的哲学原则:”我思则我在”……圣.普栾在写给于丽的信里一字不错地套用了:”我还在爱你吗?是什么样的怀疑呀!难道我停止存在了吗?”完全不象妇女小客厅里的肉麻话.圣.普栾的爱情是深刻的痛苦的激情,对它进行自我克制,正好证明品质的卑微.若不是圣.普栾对于丽和她对他的爱情如此热烈,他们在结婚以前能如此亲近吗?男女间的婚姻纽带对于圣.普栾和于丽是跟贞洁和神圣分不开来的.他们对通奸这种思想本身是厌恶的.而在他们的关系已经丧失了天真无邪的性质之后,暂时变得更平静,”抑制激情的热度的”友谊补充了它的亲热.不过不能说激情”降低”了,既然圣.普栾象他们亲近以前一样,以最亲切的词语:情人.妻子.妹妹.女友.天使般的美.天上的精灵……来称呼于丽.可惜的是,圣.普栾为自己的幸福作斗争的准备,远不如他雄辩地表达他汹涌的感情的能力.
只限于概括富有的.有名人物阶层的龚古尔弟兄,在他们的《十八世纪的女性》一书里肯定地说,如果路易十四时代流行的是爱情崇拜和妇女是偶像的话,那么路易十五时代按加利阿尼神父的观察,妇女自己不是用心而是用脑袋来爱;至于男子,那么对女人说:”我爱您”时,他们意味着:”我需要您”.
于丽.岱当惹是那个世纪的文学里第一个正是用心灵.用整个自己身心来恋爱的妇女形象,而且就品性.博览群书.音乐来说,在上层社会里都不亚于男人.圣.普栾在当时的文艺界也不是常见的男子形象,完全跟追求妇女和享乐的冒险家不同.亚当.斯密在他的《道德感情理论》中的论点也不能适用于圣.普栾:”爱情除了体验它的人之外,整个世界显得同引起它的对象完全不相称.它那最富于表情的语言对于不相干的观察者显得是滑稽可笑的.情人只有爱着的人才是可爱的,而如果他注意到这一点,他便会以某种轻率的态度来谈论她.”但圣.普栾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圣.普栾把燃烧于丽和他心中的感情劈成两半:生理的.肉体的和心灵的.精神的,那是不可能的.当于丽,还有在她影响下的圣.普栾开始把这深刻的爱情的组成部分彼此互相对立时,……只不过是在议论中,只是欺骗自己,仿佛他们能够这样做,……他们相互的幸福就会完结.
在卢梭之前很久,在安多阿纳.普雷渥的小说《马侬.列斯柯》里,贵族男子格利郁钟情于一个远非他的阶层.而且还是脱出道德生活常轨的女人,显然,这对于作者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在《新爱洛漪丝》的作者看来,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圣.普栾仿佛闭起了眼睛,从禁止婚外恋的道德的高处一头跃入感情的爱的漩涡里,这样表现出了自然本身的”神圣的权利”,而于丽则委身于他,她升高到自己所属的阶层的道德偏见之上,所以很明显,对于他们俩”自然的声音比贞洁更有力量”,……这种贞洁当然是一定范围的人们的狭窄生活的贞洁.
《新爱洛漪丝》中的有些人物跟李却德逊的小说《克拉丽莎》相似:前者和后者都有软心肠的母亲和严厉的父亲,前者和后者都有强迫的婚姻,前者和后者都有情夫建议自己的所爱者跟他出逃.然而圣.普栾是”单纯的和温柔的男子”而不是象劳佛拉斯那样放荡的人;是民主阶层出身的人而不是”金色青年”的代表.克拉丽莎还在从父母的家庭中逃出来之前,心里就经历着对劳佛拉斯的不信任和对他产生的感情之间的斗争;于丽则只在不想反抗自己家庭方面发生动摇,但对圣.普栾的爱情却一点儿也不怀疑.如果劳佛拉斯用狡诈和暴力占有了克拉丽莎,那么于丽对于圣.普栾是比他的生命还要贵重.卢梭向李却德逊借用了小说的书信体裁,并不以创造一部教育性的小市民小说为目的,虽然他的主要角色……小市民,而眼泪和教训却是相当充分的.卢梭同意狭德罗的意见,认为李却德逊的小说以人物众多和卓越的描写为特征,也指出了它”思想的贫乏”.在《新爱洛漪丝》的一个注释里,卢梭指出,人物的众多,一般地说,与其说是优点,不如说是平庸的征兆,他显然认为这是李却德逊的缺点.卢梭在他的《新爱洛漪丝》中正是珍视”题材的单纯性,并集中在三个人物和在全部六卷中没有插曲.没有浪漫的离奇情节的始终不减弱的用心”.卢梭也说到李却德逊的理性的教条主义,否认基于某种精神的无法表达的类似而产生的强烈的爱情.李却德逊象当时一般流行的观点那样,把人分为坏的和好的.有害的和善良的.可是卢梭描绘的主人公之中没有一个是绝对完美的.于丽在写给圣.普栾的信里强调看到”他的一切缺点”,然而爱情使这些缺点对她变得可贵.于丽自己虽然有一切魅力,但也有她的”弱点”.
圣.普栾和于丽的爱情的复杂的波折不但受激情的逻辑所制约,他们的爱情还有一定的社会—历史背景.无论普雷沃的男主人公,无论李却德逊的女主人公,他们都没有考虑到社会制度.而圣.普栾在思想上却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而且恰恰依靠了于丽.他给于丽写道(第一卷第二十六封信):”没有你这个命定的美人,我决不会感觉到我心灵深处的崇高同我财产的低下那种难堪的强烈对比……”憎恨一个人只是因为他出身低微,同时一个有头衔的人,即便他甚至智力低下和不道德到无耻地步,却在社会的等级上占着很高的地位,这种世界难道不令人愤慨.如果平民知识分子圣.普栾的爱情更加深了平民对等级不平等的愤恨,那么爱情给贵族姑娘于丽揭开了父亲对她的关系的内幕的眼睛,要知道他事实上”出卖了她”,为了想拿她的生命来偿付自己得救的代价,把自己的女儿变成了奴隶.可是虽然于丽痛苦地知道这一切,但养育了她的家庭制度强迫她服从双亲的要求.
还在青年教师因于丽的什么事情而短期去新城堡之前,岱当惹夫人从旅行回来,而且不是一个人:跟她一起的有她的老朋友和圣.普栾的新相知……知名的英国人爱多阿尔.蓬斯冬.彼此的同情吸引着爱多阿尔和圣.普栾.然而他们之间发生的友谊几乎因为爱多阿尔喝潘趣酒喝醉后出言不慎,说于丽对圣.普栾抱有好感,由于这偶然的争吵而变得阴暗了.圣.普栾立刻把爱多阿尔的话看作是侮辱……谁敢暗示”天上的于丽”是地上的感情?火爆性子促使圣.普栾拔出了剑;决斗已不可避免.这次事变在于丽给圣.普栾和爱多阿尔的一些信里成了她从道德观点上对决斗问题作分析的借口.于丽当然把决斗谴责为中世纪”野蛮的风气”.
此外,于丽向爱多阿尔承认自己是圣.普栾的情人,并警告他说,如果圣.普栾在决斗时被杀,……这很有可能,因为他是拙劣的决斗者……那么她就要自杀.稍微晚些,圣.普栾怀疑爱多阿尔好象想”使他离开于丽”时第二次冒火.所有这类事件明显地表明爱多阿尔的性格:他的高尚.慷慨.思想自由.知识渊博.爱多阿尔对生活的豁达的观点,在他对圣.普栾和于丽的话里表明:”你们的心灵是如此与众不同,所以不能用一般的尺度来衡量.”知道圣.普栾对于丽热烈的爱情后,……这爱情爱多阿尔自己在有个时候也不是完全淡漠的,……他自愿担任无望的使命:说服她的父亲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圣.普栾.在格兰尔给于丽的信(第一卷第六十二封信)里引述了爱多阿尔和男爵的谈话.”假如于丽一旦成为无名的流浪汉.靠施舍为生的人”的妻子,岱当惹的”高贵的姓氏”便会”丧失它的光辉或蒙受耻辱”,这个可能的思想使男爵气得发疯.对这凶恶的言论,蓬斯冬用忿怒的话反驳道:”请您住口!这样的无名小卒要比全欧洲所有的贵族更可尊敬……”是的,圣.普栾”不去列举祖先的一长串名字”,但”贵族出身有什么光荣?它对于国家的荣誉或人类的幸福有什么用?”……”法律和自由的不共戴天的敌人,在它大放光彩的那些国家的大多数,除了专制的势力和对人民的压迫之外,还能产生什么呢?……以毁灭道德和人性的阶层,以夸耀奴隶制……”篷斯冬劝告岱当惹看看自己国家的年鉴,在瑞士的解放者中间有哪些是贵族?”难道费尔斯特.退尔.斯托法歇等人都是贵族?”虽然蓬斯冬按照他的爵位本来应该颂扬贵族,他的话却是对自己阶级无情控诉的文件.然而无论这位自由主义的勋爵怎样发表崇高的讲话,在冥顽不灵的男爵的眼里,圣.普栾依然是一个不出身于名门的平民,也是高贵的贵族小姐的勾引者.
尽管揭露贵族专制的爱多阿尔声明我,他不是指世袭的贵族而是指为自身捐取贵族爵位而言,尽管小说这一页的脚注里,作者作为”被发现的信件的出版者”为自己推卸蓬斯冬在他对男爵所作的反驳(例如:”伏州从来不属于瑞士”)的夸大.尖锐.历史性错误时的责任,然而读者不会怀疑格兰尔的信反映着卢梭的观点.
其后的情节变得模糊不清的转折.于丽的父亲……她认为是”父亲中的最好的”,在忿怒的时刻几乎痛打了自己的女儿.看到她脸上的血,他又立刻后悔,甚至还痛哭起来,但在这时父亲的感情也是可怀疑的.于丽对他的尊敬没有事实可以证明.后来格兰尔在给圣.普栾的信中揭露了男爵的伪君子行径……今天他折磨妻子和女儿,而当他在军中服务时生活放荡,不考虑到贵族的荣誉和对自己妻子的忠诚.
现在圣.普栾和于丽不得不分手了.在第二卷的一系列信中,他们表达了各自的爱情的力量和分离的痛苦.她因怕他对她可能变冷淡而焦虑,他答复她以同样的感情,这些都是为了对彼此热爱的激情显得陶醉.蓬斯冬建议于丽随着情人逃往英国和移居到自己的领地上,但熟知于丽性格的格兰尔劝止了她.给仁慈的母亲的心以残酷的打击并使凶暴的父亲感到痛苦……这不符合于丽的德行;用如此高贵的代价购买的幸福,她不愿意这样做.因此圣.普栾便永远失掉了于丽.
来到法国后,圣.普栾从第二卷第十四封信到第二十三封信中向于丽讲了巴黎上流社会的生活.他对这个城市的印象正象卢梭本人的一样,当他别了华伦夫人之家以后,初次来到”世界的沙漠”.”上流社会的混乱”中,那里虽然人烟稠密,人们却陷在孤独的寒冷里,那里”花哨的奢侈和绝望的穷困”对视觉的对比不可忍受.在这么短短的三星期里圣.普栾看清楚了巴黎人外表的善于交际和殷勤待客,骨子里却完全虚伪的假客气.圣.普栾在日常的通信中说,如果大家全都真诚的话,便没有谁会比这些可爱的先生更不热衷于财产,他们也会把自己的家财送给穷人了.圣.普栾在那些贵族寄生虫之外,还在这里遇到了满身铜臭的”冷酷的生意人”,在他们身上除了自私自利之外什么也没有.学者们的知识和智慧的光辉.文学家对现代题材的愉快的饶舌.谈话的优雅的机智在一定程度上使他高兴,但圣.普栾不久就确信这些只是教人”巧妙地为不义的事情辩护”.没有人说自己想些什么,而只说等级所要求的,因为这儿最重要的是假发.礼服或者是主教的十字架.人们虽常说”感情”这个词儿,但从自己的心里早已根除了活生生的人性.人们以同等的本领既为正义的法律.也为一贯地破坏法律,既为人权的尊重.也为专制主义辩护;他们可以轻松地装做深挚的信徒,也可以装做大胆的自由思想者,……须知主要的是表现得能感动人,而不是赢得对自己思想的拥护.用无原则的机智来装饰精神上的贫乏,把善和恶化作开玩笑的形式.轻浮的头脑.腐化的生活在讨论深刻的问题时很难是真正严肃的.
圣.普栾初次遇到的所谓”社会”便是这样.当然他知道这个小社会……完全不是真正意义的社会,知道假如达官贵人眼里”有马车.看门人.总管……表示象大家一样生活”,那么”象大家一样生活……意味着象很少人那样生活”.人民是由另一种人组成的,但他们才是真正的人们,”而这些……只不过是厚颜无耻之徒”.在那个世纪的哲理小说里,虚伪的野蛮人充当着批评家的角色.在《新爱洛漪丝》里,扮演腐朽和空虚的巴黎批评家的不是野蛮人,而是自身幸运地结合着感情率真同理智发达的有广泛知识的人.
圣.普栾也尖锐地批评了首都的戏剧.他的思想的理论意义远远超出表面观察和仓卒印象的范围.
在研究官方法国的面貌时,圣.普栾正确地指出,在世界所有首都中”民族性质都在消失”,所有王家宫院彼此都相似,巴黎文化的贵族跟罗马或伦敦的贵族差别不多.圣.普栾总结自己的研究说,研究民族只有到偏僻的外省去,那里人们保持着民族的和个人的特性.这样,圣.普栾笔下的巴黎并不令人神往.
他对于百科全书派也是毫不留情的.对于这样的问题:为了理解上流社会,最好自己属于这个社会,或者象哲学家一样站在离它相当远的地方.圣.普栾回答说:两者都不是……为了研究它,你要装样子参加进去;隐藏自己的观点,避免公开承认.但是跟哲学家不同,他的道德……纯粹是废话,某种抽象的东西,给人以”理论上严格,而不怕应用它”的可能,要会在上流社会的人群里”保持自己的道德基础”,自己的内心的”高尚品德的形象”,脑筋里要记住古时爱尔维修关于道德严厉的历史著作以及现代瑞士人的单纯.当然,这里圣.普栾同卢梭一样对哲学家十分不公正,当他在写《新爱洛漪丝》七.八年前写他最初两篇论文时一样.看来在小说的这部分的圣.普栾,是那时的卢梭而不是六十年代的卢梭.
圣.普栾满怀暴露的热情,他的信多少使于丽感到难堪.她提醒他关于法国人讨人喜欢的特点,关于他们不象英国人而是善意地接受对自己最尖锐的批评,最后关于法国妇女的优雅和富于同情心.圣.普栾对于最后一点表示某些让步,承认当农民来到知名的贵夫人那里乞求金钱或帮助以便摆脱租税.兵役时,那些平常从事闲聊和谈情说爱的夫人却表现出真正的同情.可是于丽要他谢绝无聊的拜访和专心致力于法国政治制度研究的劝告却没在什么结果……圣.普栾对法国社会上层道德的堕落感兴趣而不是对政治感兴趣,然而他对暴露贵族生活的这一方面却非常热心.
唉,巴黎气氛的道德腐朽也触及到了圣.普栾自身,这是于丽所预见到的,她担心”罪恶的诱惑和空虚的高谈阔论”会影响到他.仿佛谁也没有象他那样武装着对付”心灵哲学方面”的诱惑和恶习了,但甚至是圣.普栾也会脸上蒙垢.有一次有一批军官朋友说服了他,他们仿佛到一个团长的妻子家去作客,并且成功地蒙蔽了他的警惕性并诱他到一家淫窟里.虚伪的羞耻妨碍了圣.普栾立刻离开那家,虽然他模模糊糊地猜到自己落进了坏地方.简短地说,喝醉了酒的圣.普栾在淫荡的姑娘的怀抱里觉醒了……很难想象他的恐怖.圣.普栾的眼泪”沾湿了”他给于丽告诉这件事的”信纸”.于丽整个的温柔.善良.耐心都表现在读了圣.普栾的信后,她马上就原谅了他,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所犯的过失是在他的”我”……就是她如此热爱而她即使现在也没有失望的那个”我”……不在场的时候.
在小说第三卷才开头,格兰尔……现在是陶尔勃夫人……通知圣.普栾说,于丽的母亲因为偶然发现圣.普栾给她女儿的信后由于悲痛而生病了,于是圣.普栾采取了对他最困难的决定,他写信给岱当惹夫人,表明假如她这样要求的话,自己准备永远放弃于丽.她的仁慈的母亲懂得他的受难,本来想把事件转变到另一方向,然而想影响自己性情凶暴和固执的丈夫,她的性格却是太温柔了.早已患着水肿病的她很快就死了.岱当惹男爵在自己的妻子死后写了封侮辱的信给圣.普栾,后者克制地.有礼貌地答复了他,虽然由于于丽的决定而满腔绝望,因为于丽认为她良心上对母亲的死是负有责任的.当然圣.普栾可以诉诸她的感情,使她回归给自己,可是即使她成了他的妻子,她也已不是从前的于丽了.现在她确信:唯一能支持她在应有的道德高度上的,……那便是她奉献给父亲的牺牲的意识.这对她来说十分不容易.”责任啊,……不幸的于丽叫喊道,……你充当为什么的工具?”……”责任.荣誉.美德……这些东西对我的心灵什么也没有说……”不管心灵的这些呻吟,当她父亲……这个”空虚的爵位的热忱捍卫者”……跪着要求女儿出嫁给伏尔玛尔时,她便同意了.
于丽的不幸在于这个太听话的女儿和不够坚决的情人,她听了圣.普栾的话,成了”社会地位幻想的牺牲品”.于丽如果即使像她情人那样有一点儿自私,便不会造成致命的错误,以致践踏了自己和他的幸福.在某一瞬间,他曾感到他和于丽之间的关系要走出现在形成的情况,可以按家庭三角关系:丈夫……妻子……情人的模式来解决;要知道通奸在巴黎或英国的上层社会里是并不少见的.可是不……这种可悲事件的类似的出路会降低于丽和圣.普栾,把巨大的幸福变成盗窃的变种.象于丽和圣.普栾那种人只能希望不是完全有,便是一无所有.读者很难同意小说的作者,不在于他的主人公们拒绝鄙俗行为,而在于既然赋予他们以深挚的感情,却不给这感情以克服自身谬误的力量.一般地说,为利益打算或者强迫的婚姻,在生活里比因爱情或自由意志的婚姻要多得多,但为什么正是这些婚姻被看作是道德高尚的呢?事实上正好相反,男人跟女人没有爱情的亲近是没有道德的因素的.总而言之,于丽的决心和圣.普栾的顺从只能对他们引起怜悯.难怪于丽为了自我辩护,不得不使用千百种诡辩,而圣.普栾在倾听它们时丧失了心灵的一贯的严整性.
如果卢梭在于丽的形象上毕竟没有损害艺术的真实性,那末作者的干涉怎么会应用于现在的圣.普栾,他改变了自己的原则,使于丽相信”勇气的激发”使她变得”更像自己”,而且当她……拒绝他时还从来不曾更像是”他的”于丽.被环境的力量强迫分手的主人公们的命运的转变,在生活中常有的可能的转折,卢梭用最不幸的情人的口才的玫瑰花来装饰,这些话他至少以不去说为妙.
于丽不久患了天花重病.圣.普栾一知道这消息,便赶紧奔赴自己的情人那里,希望从她身上得到传染,至少跟她一同死去.当圣.普栾满心恐怖地站在于丽的床头时,她没有来得及认出他.她对此认为是梦幻,只有后来她从表姐那里才知道圣.普栾真的来了(第三卷第十三封和第十四封信).圣.普栾达到了目的……他病了,靠了蓬斯冬忘我的照顾他才获得痊愈.这插曲是小说最动人的描写之一.
感性不应对任何东西让步.
$$$$第三卷
$$$$第十八封信
圣.普栾认识于丽后已经过了六年.他所爱的女人现在已属于另一个人.现在,失掉了情人却得到了忠实朋友的她那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应该使他获得安慰.在于丽面前非此即彼的抉择:跟心爱的人结婚并跟贵族的环境决裂,或者强制自己并做不愿意的婚姻的奴隶,……她用完全不同的方式来表达:对家庭责任的诚实和忠贞或者”自由恋爱”的耻辱.原来是:对圣.普栾的爱情是”诱惑她的罪恶”,而同上了年纪的伏尔玛尔的婚姻唤醒了她的”贞洁的感情”,这对于她表示”回返到自己本身”,”向美德的复活”.原来是:对圣.普栾的爱情孕育着不固定的危险:事实上如果她在第一个情人面前不能坚定不移,又怎能抵抗另一个情人呢?于丽对自己暗示,不可能保证她只爱一个圣.普栾;感觉的爱情是短暂的,它也许在她面前揭开罪恶不可避免的道路……从情人走向堕落的女人的道路.于丽在完成这种非常奇特的结论的链子时,以修女的逻辑给自己带上悔罪的枷锁,声称自己对圣.普栾的爱情是种错误,是自己和他的罪恶,需要赎罪.后来于丽会用完全的《福音书》的语言说,人没有苦难的生活一般是不容许的,真正的幸福只能属于幻想和精神的天国.
于丽的”大彻大悟”要感谢自己的上帝……”最高存在”.”在地上她找不到可以满足她”,她那”总不能满足的精神便在另一个地方寻求充实;升高到感觉和生活的源泉,她失去了干枯和萎靡”.的确,于丽的宗教是自由的;当她想到和希望的时候,她就同上帝”谈话”.很容易猜到,小说的女主人公是”萨伏亚副主教的思想观点的一致者”.这样,于丽把十七世纪宗教思想非官方流派有关的特.拉.莫特-琪雍夫人的自传弄到了手.在这本书里,作者所讲到自己的一切都作为她论断关于诱惑夏娃偷吃苹果的魔鬼.神秘的预兆和奇迹.”内心的祈祷”和”沉默的祈祷”.受苦的必要和利益.通过它可以在自己心灵里发现上帝的狂热.梦幻和幽灵.精神妊娠和走向基督最短道路的儿童般天真,等等的根据.于丽看完了这本书,给它下了断语:”我不认为过分笃信上帝如此值得称赞……我不喜欢把它作为夸耀,把它作为一种工作来代替人们的一切其他工作.我认为假如琪雍夫人……完成自己家庭主妇的责任,并用基督教精神教育自己的孩子们,合理地处理自己的家务,这比编写笃信上帝的书,跟主教们争论,最后由于某些谁也看不懂的胡言乱语而被关进巴士底监狱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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