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爱洛漪丝

新爱洛漪丝

(25)

为了追随他为自己规定的准则,这个聪明的男子选择了什么性质的生活呢?他未必是有德行的人和基督教徒,更不像是哲学家,他无疑并不把他的骄傲当做自己的指导方针.他知道一个人比之于想战胜它,更易于回避,问题也不在抑制忿怒的激情,而是要防止它的产生.那么他想躲避危险的机会吗?他逃避可以激动他的目标吗?他用自己谦逊的不信任来对待他德行的保卫者吗?完全相反,他毫不犹豫地奋身作最勇猛的战斗.在三十岁时,他把自己关闭在跟与他同样年龄的姑娘们一起的幽居中,其中之一对他太亲昵了,使那么危险的回忆很难抹掉,另一个跟他生活在密切的亲热里,第三个是恩德对感激的心灵们(……对感激的心灵们……:于丽指的是方勋.阿奈…….俄译注)上校家里是它把他拉出来了?去年冬天梅耶利村的那一幕是它指示他的?这年冬天,它是否把他从另一个对象的魅力里救了出来?还有这个春天又把他从一个梦幻的恐怖中唤醒了他?依靠了这力量,他至少有一次战胜了自己,因此他就希望能不断地战胜自己?他知道当责任这样要求他时,他可以跟朋友的激情进行斗争;可是他自己的……唉!在他生命的最美好的一半的上面,他应该虚心地思考他的另一半生命!
人们可以忍受已经过去了的剧烈的情况:半年.一年,那不算回事;人们盼望有个尽头,所以可以鼓起勇气来.可是这种情况应当一直继续下去时,谁能忍受它?谁能知道战胜自己要一直到死?我的朋友呀!如果为了欢乐,生命是短促的;它为了德行却是长久的!应当不断地有所戒备.快乐的刹那过去了,它不再回来;做坏事的刹那过去了,它会不断地回来:人们一会儿忘记了自己,他就会完蛋.人们是否能在这可怕的情况下度过平静的日子?而那些时日虽然人们已从危险里逃脱了,是否就有理由可以把其他时日再置于危险境地呢?
跟您已经逃脱了的危险相同的情况有多少机会能再现,而且更坏的是,它们并非都是可以预见的!您相信可怕的纪念碑 (纪念碑(Monument):此词在这里有从拉丁语monumentum来的原始的意义,有”通知.提醒的物品”之义,亦即”回忆”…….原书编者注)并非只在梅耶利存在吗?它们在我们存在的所有地方,因为我们到处带着它们.唉!您知道得很清楚,一个深受激情感动的心灵在整个宇宙中看得到自己激情的反映,而且甚至在激情治愈以后,自然界的还以权利同他联系着.他眼看着就会引到一切可以唤醒他那不完全熄灭的激情中去;他就会投身到对他应该是最可怕的陷阱中去.在他所处的环境里,随时随地都应当有使他不信任自己的力量,如果他有一刻疏忽,就会永远地辱没他.那么他敢于如此自信的那心灵的巨大力量在哪里?那力量迄今为止做了些什么事可以保证他的将来呢?在巴黎的一个一切事物他们在看到时依然会回想到从前所感觉到的东西.然而我相信,是的,我敢于相信这点,这些危险不会再回来,我的心可以为您的心向我作证.可是为了要超乎卑怯以上,这要看这随和的心是否超出懦弱之上?我在这儿是不是他唯一可能值得尊敬的人?圣.普栾呀,您要想想,对于我都是可珍贵的一切,对于您都应当得到您对我同样的尊敬;您要想到您必须无恶意地不断承受一个可爱的女人无邪的游戏;您要想到假如您的心有一会儿敢于忘乎所以和亵渎有那么多理由应该尊敬的东西时,就应当甘心忍受永远的蔑视.
我希望义务.真诚.原来的友谊能使您停止,德行提出的障碍能打消徒然的空想,也希望您至少出于理性会抑制一些没有用的心愿:您会不会因此而摆脱官能的王国和幻想的陷阱呢?您不得不尊敬我们表姐妹两人并忘记我们俩是女性,您便注意那些侍候我们的女仆,您在降低自己的身份时,认为可以为自己辩解;但事实上您真能减轻罪责吗?等级的不同就能这样改变过错的性质吗?正好相反,取得成功的方法越不诚实,您就会越显得卑贱.什么方法!什么!您!……啊!让拿心灵作交易和使爱情成为出售的商品的那个坏蛋死掉吧!在地上传播了产生淫乱的罪恶的就是他.一个让人购买过一次的女人怎么不会常常再出卖自己呢?而当她跌进了耻辱的泥淖,谁是毁灭了她的罪人,……在妓院里虐待她的粗暴者呢,还是第一个靠金钱求得她欢爱而后把她拖进那里的勾引者?(卢梭是十八世纪指出娼妓是社会不平等的牺牲品的最初的作者之一,在他以后,霍尔巴赫在《社会体系》中(1773)要求法律惩罚教唆者…….俄译注)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可否增加一点和您有关的意见?您看到我多么细心地在这里建立规章和好的习俗;这儿统治着的是谦虚与和平,这儿一切都显示出幸福和纯净.我的朋友,请想想您.想想我.想想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现在以及我们应该成为的情形.我是否有一天会悔恨自己白费的劳动而说,”我家的混乱都是来自他?”
如果这样有必要,那么让我们把一切都说出来,并为了对德行的真正的热爱而牺牲谦逊本身.人并非为独身而生的,这样地违反自然的情况很难不引起一些公开的或隐蔽的混乱.人们不停地携带在身上的敌人有办法可以永远避开吗?请看其他国家里那些鲁莽的人,他们立志不做男人.上帝为了惩罚那些试验它的人们,它抛弃了他们;他们自称是圣者,却是些不道德者;他们虚假的禁欲不过是些脏东西;因为蔑视了人性,他们比脏东西还卑下.我知道他毫不在乎地表示自己遵守规章制度是很严格的,但实际上他只是表面上遵守(禁欲对于有些人并不感到什么困难,对另一些人则是以德行的名义来遵守,我毫不怀疑许多天主教教士是属于后面的一种;可是迫使如此众多的团体像罗马天主教教会的教士们独身,这与其表示禁止这些人娶妻,还不如说是促使他们满足于别人的妻子.我奇怪在善良的道德还受到尊重的任何国家中,法律和政府官员们居然能忍受如此令人忿慨的誓愿…….卢梭原注);但是真心希望成为有德行的人感到自己已负担相当重的义务,所以不再给自己增加新的义务.亲爱的圣.普栾,这是基督教信徒的真正的人性,即永远寻求超过他力量以上的任务,但并不是出于骄傲而使任务翻番.您如应用这项规律,便会感到有一种使另一个正直的人只会感到不安的情况,有一千种理由可以使您感到颤抖.您越不感到害怕时,您就越应当害怕;因而如果您对您的任务不觉得害怕,您就别希望能完成它们.
这些便是这里等待着您的危险.请您想想,现在还不晚.我知道您从来不会存心做坏事,我害怕您唯一的坏事是您没有预先见到的坏事.所以我不对您说要根据我的道理来作决定而是要您考虑整个情况.您如能从中找到可以使您满意的答案,我也因而满意了;如果您敢于依靠您自己,我也就敢依靠您.您如果能对我说:”我是天使”,我就会伸开双臂欢迎您.
什么!永远的苦难和受罪!永远是艰难的义务要完成!永远要逃离我们亲切的人们!不,我可爱的朋友.生来为德行作贡献的人是幸福的!我看到一个高尚的人,他知道为德行作斗争和受苦.如果我对自己不作过高估计,我认为我代您指定的奖励会完全偿清我的心对于您所欠的账;而您所得到的东西会比老天爷为我们最初的爱慕祝福所获得的还要多.您既然自己不能成为天使,我愿意给您一个,她会守护您的灵魂,使它净化,使它复活,在她的保护下您可以同我们一块儿在天国的和平中生活.我相信您不用费很大的困难就能猜到我要说的是谁:这个目标已经预先在心头差不多建立起来了;它总有一天应该建立,如果我的计划实现的话.
我看得到这计划的一切困难而并不气馁,因为它是诚实的.我知道我对于我的女友的全部威力,所以完全不怕滥用它来有利于您.然而她的决心您都明白,在动摇它们之前我应当对您的心情能把握好,以便在劝说她答应您向她表明态度时,我可以代表您和您的感情说话;因为命运把不平等放在你们两人中间而使您没有权利自己提出请求,她在不知道您会把它怎样运用时更不能允许把这权利交给您.
我懂得整个你们的微妙关系;我知道您对于我的计划想反对的话,主要是为了她而不是为了您.您要抛开这些多余的顾虑.您是不是比我更珍惜我女友的荣誉?不,不管您对于我是多么宝贵,您不用害怕我对您的关切会更甚于对她的荣誉.然而我越重视和尊敬明智的人,我就越看不起大多数人轻率的见解;后者让虚伪的光荣所迷惑,看不见什么是正直的东西.等级的差别不管有百倍之大,才能和美德没有权力达不到;一个女人凭什么理由敢于藐视她有荣幸看做是朋友的男子作为丈夫?您知道我们两人在这方面的原则.虚伪的羞耻和害怕咒骂引起的坏行为要多于好的行为,美德只有对罪恶的东西才感到害臊.
现在说一下您,我有几次注意到您很傲慢,在这种情况下它特别不合适;您担心她再给您恩惠,这在您是一种忘恩负义.其次,无论您怎样感到不好受,您得同意,接受自己妻子的财产总要比接受朋友的财产更为快意和适当些,因为他对前者是保护人,对后者是被保护者;而且不管人家会怎样说,一个正直的人没有比自己的妻子更亲爱的朋友了.
如果您的心灵深处还留下对形成新的纽结一些厌恶时,为了您的荣誉和我的安宁,您只能赶快把它除掉:因为当您实际上成为您应当成为的和喜爱您应当履行的义务以前,我是永远不会对您和对自己感到满意的.啊!我的朋友,我应当较少害怕那种厌恶之心而更多地害怕跟您原来的倾向有关的急迫心情.为了还清欠您的债,我什么事情没有做过?我偿付的比我答应的还要多.我不是把于丽都给了您?您是否有了我自己的最美好的部分,您是否因此比别人对我更亲?那时我以怎样的魅力为了您毫无约束地投身于我整个爱情!是呀,您要把对我的全部诚心转交给她;让您的心灵跟她一起把它同我的爱情一起充满它们;假如有可能,让它把您欠我的一切都还给她.圣.普栾呀!我把原来欠的债转交给她.您要记住,她并不是容易偿付的.
我的朋友,这便是我设想的没有危险的关于我们联合的方法,同时在我们家庭里给予您以像您在我们心中所占据的同样的地位.在联系我们全体的亲密和神圣的纽结里,我们之间都是姐妹和兄弟;您不会再是自己的仇敌,也不是我们的仇敌;最亲爱的感情变为合法的,也不再是危险的;那时不再需要熄灭它们,人们也不再畏惧它们.对一些如此优美的感情,我们完全不需要抵制,我们将把它们变成我们的义务和我们的快乐:那时我们大家都相爱得更完美,于是我们便能真正品尝到友谊.爱情和纯洁的魅力的联合了.假如在您承担的职务中,您担任我们孩子的教育而老天爷奖赏您以做父亲的幸福,那时您由自己的经验认识到您为我们所做的事情的价值.充满了人类真正的福利,您会学会愉快地负担起对自己亲属有益的生活;您终于会认识到坏人虚假的智慧从来不能相信的话:这世界上有一种只有为美德的朋友们保留的幸福.
在您空闲时请想想我为您建议的办法,不是为了想知道它是否对您合适,这一点我不需要您的答复,而是想知道它是否对陶尔勃夫人合适,还想知道您能不能创造她的幸福像她应该创造您的幸福一样.您知道她是怎样完成她的责任的:她在一切方面都是个模范的主妇;凭她所具备的品德,您该认为她有权利要求于您.她像于丽一样能爱,她应该像她一样被爱.如果您觉得配得上她,您就说出来;我的友谊可担任其余的事并预期她的一切;可是假如我对您抱的希望太大,至少您是个诚实的人,所以您了解她的敏感:您不会希望一种损害她的幸福的幸福;但愿您的心对得起她的心,否则永远不向她求婚.
我再说一遍,您要好好考虑:在作出决定前衡量好您的答复.当涉及到生活的命运时,谨慎不允许轻易作决定;可是当关系到灵魂的命运和道德的选择时,一切轻率的商议都是罪过.我的好朋友呀,用智慧的一切帮助来加强您的灵魂.难道虚伪的羞耻心阻止我提醒您关于最可靠的支持吗?您并非没有宗教信仰,但我担心您不去吸取它在对生活的指导方面提供的全部利益,而您会从哲学的高度藐视基督教的单纯.在祈祷方面我曾看到您的一些格言,是我不能赞成的.按照您的意见,我们谦恭的祈祷对于我们完全没有用处,因为上帝在我们的良心里放进了一切可以引起我们向善的东西,后来又放任我们自己并令我们自由地行动.但您知道,这不是圣保罗.也不是我们教会教导我们的教义.我们是自由的,这确是这样,但我们愚昧.脆弱.易于做坏事.那么从哪儿来的光明和力量,如果不是从那作为源泉的那一个?如果我们不向它请求的话,我们怎样能得到它们?您要当心,我的朋友,要当心您对伟大的上帝的崇高思想不要被与人有关的低劣思想混入进去,这好像减轻我们弱点的方法适合于上帝的意志,它也像我们一样需要艺术来使事物一般化,以便更容易处理一样!如果听您的话,仿佛万能的上帝就要照顾每个人:您担心分散的和连续的关心会使它疲劳,所以您认为更好的方法是对一切定出一般的法律,这无疑会少费些关心.伟大的哲学家们啊!但愿上帝让你们提供它以那样方便的方法和减少它的工作!
“向它请求东西有什么用?”您还要问:”它不知道我们所有的需要吗?它难道不是向我们提供这些东西的父亲?我们能比它更清楚知道我们所需要的?我们所需要的幸福难道比它自己所需要的更真实的幸福?亲爱的圣.普栾,多么徒劳的诡辩!我们最大的需要.我们唯一能够供给的需要是感到我们所需要的那一种,而为了走出我们的不幸的第一步是要认识它.为了变得聪明,我们要谦虚,要看到我们的弱点,于是我们就会有力量.正是这样,公正和仁厚相结合,正是这样,恩泽和自由一起进行统治.我们的脆弱使我们成为奴隶,我们由于祈祷而成为自由;我们能否获得我们自己没有和不可能有的力量,那要看我们:应该向上帝要求它,它就会给我们.
因此在困难的情况下不要总是单独向您自己请教,而要向联系着权力和明智的,并且知道选择我们所要挑选的部分中的最好的部分的那一位请教.人们,即使只以德行为目的的人们的大缺点,是使我们用现在判断未来和用一刹那来判断整个人生的过度的信心.一个人感到一时的坚强就认为永远不会动摇.人们充满了每天使他受挫折的傲慢的经验,认为一次避免了陷阱就用不着再怕它.勇者谦虚的话是:”我某一天曾是勇敢的”;可是那个说”我是勇敢的”的人却不知道他明天会怎样;因此把不属于自己的一种价值认定为自己的时,他在应用它时遭到失败,那蔇……L由自取的.
在上帝面前,我们的一切计划应当是可笑的,我们的一切推理应当是荒谬的,对它来说,时间和空间都是无限的!远离我们的东西我们认为不值一顾,我们只看到我们所接触的:等到我们变换了地方,我们的判断将完全相反,理由并不更充分.我们在今天对我们合适的基础上处理未来,并不知道明天是否对我们合适;我们判断自己仿佛始终是一样的,但我们每天在改变.谁能知道我们将会爱我们今天所爱的,我们是否会要我们所要的,我们是否会像我们现在的样子,外来的物体和我们身体内的变化是否会改变我们的灵魂,还有在我们为我们的幸福而作的安排里我们是否会发现我们的灾祸?请给我指出人类智慧的标准,我将用它作为指南.可是假如它最好的教导是教我们抗拒它,那我们就要求助于从不欺骗的它,并按照它给我们启示的去做.我要求它启发我的劝告,请您要求它启发您的决心.不管您采取什么决定,您只愿意选择好的和正直的,这一点我很明白;但这还不够:应该要求永远是如此,而判断这一点您和我都办不到.
$$$$第七封信
圣.普栾致德.伏尔玛尔夫人
于丽!一封您寄来的信!……在七年的沉默之后!……是的,那是她;我看到信,我感觉到它:我的眼睛是否认不出我的心不能忘记的那笔迹?什么!您还记得我的名字!您还知道写给它!……在组成这个名字(人们说圣.普栾是个捏造出来的名字,也许真正的名字写在封皮上面…….卢梭原注)时,您的手一点不觉得颤抖?……我胡涂了,而这是您的过错.那形式,那褶痕,那封印,那地址,在这封信上的一切都使我回想起的太不一样.心和手仿佛自相矛盾.啊!难道您用同样的字迹来表达其他的感情吗?
也许您会认为如此强烈地想到您从前的书信,这证明您在您最后一封信里所表明的危险,您这样想就错了.我对我自己很看得清.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或者说您已经不是过去的您;这便是给您的证明:除了迷人的魅力和善良以外,我从您过去的容貌里觉得一切对于我是全新的和令人那样的惊奇.我这样的观察可以使您事先免除恐惧.我毫不相信自己的力量,我却相信感觉,它解脱了我必须依靠这些力量.我深深地尊崇我已经不敢崇拜的事,我知道我对过去的崇拜应该提高到怎样的尊重程度.我对您充满了最温馨的感激之情,我的确像从前一样爱您,但已经恢复了的理智更深深地缠住了我,它使我仰慕您.它向我显示的是如今的您,它比爱情更好地为您效劳.是的,假如我仍保持着过去那种在今天说来已是有罪的爱情,您便不会对我如此珍贵了.
自从我停止欺骗自己并依靠聪慧的伏尔玛尔的帮助弄清楚了我真正的感情后,我较好地学会了认识自己,也较少地为自己的弱点惊慌.虽然这弱点还在吸引我的想象力,虽然过去的谬误对我还是甜蜜的,但只是知道它已不能屈辱您,我也就安心了;在梦想中引诱我的怪兽便从现实的危险中拯救了我.
于丽呀!有些永久的印象不论什么时间和努力都是无法抹拭掉的.伤口长好了,但疤痕还留着,而这疤痕是可纪念的印记,它防止心灵受到另一次伤害.易变性和爱情是不能共存的;改变的情人不是单纯地改变:他开始或者停止爱,至于我,我是停止;可是在停止属于您时,我仍在您的照管之下.我不再害怕您,但您阻止我害怕另一个女子.是的,于丽,是的,可尊敬的女人,我始终是您自己的朋友和您德行的情人;然而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初恋和唯一的爱情从来不会逸出我的心灵.我的年岁的鲜花完全不会在我的记忆中凋谢.我即使活上多少个世纪,我青春的温馨的岁月既不能对我再生,也不会在我的记忆里消灭.我们徒劳地想不再是同样的人,我不能忘却过去曾经是的那两个人.但现在我们来谈您的表姐.
亲爱的女友,必须承认,自从我不再敢注视您的妩媚,我变得对她的美丽更敏感了.什么眼睛能够从这样的美丽飘浮到另一种美丽而始终不能固定在一点上呢?我的目光也许太乐于看到她,从我离开后,她的容貌已经镌刻在我的心里,已形成了更深刻的印象,圣殿关闭了,然而她的形象已经留在教堂里.假如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您,我会对她不知不觉地成为将要成为的那样;只有您一人使我感到她使我引起的感情同爱情之间的区别.那与可怕的激情不同的感觉,同友谊温和的感情相结合,它因此会成为爱情吗?于丽呀!多么大的区别!热情在哪里?狂热的爱在哪里?理性的神奇的彷徨比理性本身更辉煌.更伟大.更有力.更优美百倍,它们又在哪里?短暂的激情袭击了我,一时的狂热抓住了我,使我激动,然后离开了我.我重新发现在她和我之间是两个朋友,互相亲热地相爱,也互相交心.可是两个情人彼此这样相爱吗!不;”您”和”我”在他们的语言里是被摈弃的字眼:他们已不再是两个人,他们是合而为一个人了.
那么,我的确是平静了吗?我怎么能平静呢?她是迷人的,她是您的女友也是我的女友:感激之情把我跟她联系起来;我对她怀着最甜蜜的回忆.对于一个敏感的心灵有多么大的权力!一种更温馨的感情怎样能回避欠下的那么多的感情?唉!命中注定我在她和您二者中间是永远不会有一会儿平静的.
女人!女人!亲爱而又致命的对象,大自然用来为我们的苦难作装饰,当人们冒犯你们时,你们就加以处罚,当人们恐惧你们时你们便折磨他们,你们的恨和爱都同样有害,人们既不能不受惩罚地追求,也不能不受惩罚地逃避你们!……美丽.娇媚.魅力.同情,不可思议的人或怪物,痛苦的深渊和快乐的顶点!对人们比使你从中出生的要素更可怕的美,那些投身于你那骗人的宁静的人真不幸呀!产生折磨人类的暴风雨的就是你.
于丽啊!格兰尔啊!你们对我吹嘘的令人痛苦的友谊使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生活在风暴里,这都是你们为我激起的.但你们使我的心经受了多少不同的激动!日内瓦湖的波动不同于辽阔的海洋中的浪涛,前者只有生动和短促的波浪,它们永远的浪头在晃动.激荡,有时还下沉,但从来不会形成长流.可是在海洋上,外表虽显得平静,人们却觉得自己被抬了起来,被缓慢和几乎不觉得的水流平稳地带到远处去;人们不觉得自己离开原地,却被带到世界的尽头.
这就是您的魅力和她的魅力对于我所产生的效果的不同之处.这前者,这作为我生活的命运的唯一的爱情,而且只有靠它才能战胜自我,是在我没有觉察时产生的;在我还不明究竟时裹挟着我,我不相信自己已在迷路中失足.在刮风时,我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儿在深渊;风平浪静到来时,我不再知道自己在哪儿.反之,在她旁边时,我看见,我感到我心烦意乱,而且想象得比实际的还要严重;我体验到暂时的和没有后继的激情;我振奋了一阵,一会儿之后就平静下来;波浪徒然地困扰了船只,风没有吹动船帆;我的心对她的妩媚感到快乐,没有给她以幻想;我看到她比我想象的还要美,我接近她时比从远处更怕她:这比我从您那里得来的结果几乎完全相反;我在克拉朗时始终有这两种印象.
自从我出发后,她的确有几次对我具有更大的威力.不幸的是,我在思想上难得只看到她单独一人.但我毕竟看到了她,这就很不错了;她没有给我留下爱情,而只留下激动.
这便是我对于这一个人和对于那一个人的忠实情况.你们其余的女性在我看来不再算什么,我长期的苦难使我把她们都忘怀了,
E fornito,l mio tempo a mezzo gli anni(我的生涯在我生命的中途结束了.(意大利语)).
不幸用意志的力量替我战胜自然和克服诱惑.当人痛苦时,他很少有欲望,您也教会我在抵抗它们时熄灭它们.一种巨大的不幸的热情是一种巨大的智慧的方法.我的心可以说变成了我一切需要的器官;当它平静时,我没有什么需要.让您和格兰尔都使它平静,它就会永远平静了.
在这种精神状况下,我为什么要害怕我自己,您由于什么严酷的谨慎小心而企图夺去我的幸福,以便不使我遭受丧失它的危险?驱使我战斗和取得胜利,为了在胜利后夺去奖金,这是什么样的任性!没有理由就投入危险中去因而挨骂的不是您吗?既然这是危险的事,您为什么叫我来,让我住在您旁边?当我已经认为值得留下来时为什么又要赶我走?您为什么让您的丈夫平白无故地花那么多力气?您为什么不使他放弃您决心使它变为无用的关心?您为什么不对他说:”让他留在天涯海角,因为反正我要重新打发他回到那儿去?”唉!您越为我担心,您就越需要急忙把我叫回来.不,我的危险不是处在您身边,而是在离开您时;而我的害怕您是在没有您的地方.当这个可怕的于丽追逐我时,我到德.伏尔玛尔夫人身边躲藏,于是我就感到平静;如果我这庇护所被剥夺了,我往哪儿躲藏?离开了德.伏尔玛尔夫人,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对我都是危险的,到处我都发现格兰尔或于丽.在过去,在现在,这一个人和那一个人轮流使我激动:我的始终激动的想象力就这样只有看到您时才会平静下来,也只有在您身边我才能对自己感到安全.怎么向您解释我在接近您时感到的变化呢?您始终发挥着同样的威力,但它的效果是完全相反的:在抑制从前您所引起的激情时,这威力还比从前更大更高;在激情之后继之而来的是和平和宁静;我的心总是仿效着您的心,像它一样地爱,也像它一样变得平静了.但这种休息不过是暂时的停止;我在您跟前徒然把自己提到和您一般高,但在离开您时又跌到我自己的地位.于丽,我认为实际上有两个灵魂,那好的一个存放在您的手里.啊!您愿意把我同它分离吗?
然而我感情上的错误使您不安;由烦恼而熄灭的青年时期的残余使您害怕;您为处在您保护下的年轻姑娘们担心;您为我担忧那为智者伏尔玛尔所不担忧的事!上帝啊!所有这些担忧使我多么屈辱呀!那么您对您的朋友比您对最下等的仆役更少尊敬吗?我可以原谅您对我想得很坏,但决不原谅您对您自己应有的尊敬.不,不;我燃烧过的激情已使我净化;我已经没有普通男人的弱点.如果在我过去的所作所为以后,我再有一会儿变坏时,就会逃到天涯海角躲藏起来,而且还唯恐离开您不够远呢!
什么!我扰乱了我那么快乐地赞赏过的可爱的秩序吗!玷辱了那纯洁和和平的.我那么尊敬地居住的地方吗!我难道真是那么下流……唉!即便是最堕落的人也会被如此优美的图景所感动!在这庇护所里他怎么不会重新恢复爱和善良呢?他远不会把恶劣的习俗带到那儿去,他要在那里洗心革面……谁?我,于丽,我吗?……那么晚……在您的眼皮底下?亲爱的女友,您不用害怕为我打开您的房屋;它对于我是德行的圣殿;我在那儿到处看到她庄严的形象,我只能在您旁边侍奉她.我的确不是天使,但我要住在她们的住所里,我要仿效她们的榜样:当人家不愿模仿她们时才会逃避它们.
您看我多么困难地接触到了您的信中的主要之点,接触到了应当想到的首要的.假如我敢于认为向我提出的好处而我要思考的唯一之点.于丽呀!行善的灵魂呀!无可比拟的女友呀!在向我献出您本身可尊敬的一半和您以外的最珍贵的宝藏时,如果可能的话,您为我做了曾为我做的更为多的事.爱情.盲目的爱情可以迫使您献出自己;可是献出您的女友却是无可怀疑的尊重的证明.从这时起我真的相信是有价值的人,因为我受到了您的尊重.但这荣誉的证明对于我多么严厉呀!在接受它时我要说明它的真相,而为了对得起它,我就得放弃它.您是知道我的,请您评判我.您的值得爱慕的表姐光是被爱是不够的,她应该像您一样被爱,我知道这一点:她能这样吗?她可能成为这样吗?给予她以所应该得到的这一点,依靠我能够做得到吗?啊!如果您愿意把我同她联系起来,那您为什么不把我的整个的心留给我,使她能把新的感情注入它,接受它并把初期的爱情奉献给她?那个知道爱您的人的心对她是否较不值得?是否必须有好心和聪明的陶尔勃那样自由和平静的心灵,来用他唯一的范例爱护她;为了继承他,必须跟他相称;否则与之相比较时,他更使她无法忍受;于是第二个丈夫那虚弱和不专心的爱情不仅不能像第一个丈夫那样安慰她,反而使她更感到懊悔.她把一个温顺和感激的朋友变成一个粗俗的丈夫.她这样的交换能获得什么?她从那里只有受到双倍的损失.她那优美和敏感的心太感到这个损失;而我,怎么受得了那以我为原因.我又无法治愈她的连续不断的悲惨的情景呢?唉!为此我甚至会在她以前死去.不,于丽,以她为牺牲,我铸成不了我的幸福.我太爱她,所以不能娶她.
我的幸福吗?不.不能使她幸福时,我自己能幸福吗?在婚姻里,两方中的一方能只顾自己一方的命运?幸福.灾难,不管是什么,他们不是共同的吗?这个给予那个的烦恼难道不会回到引起它的一方吗?我将由于她的困难而感到不幸,却不会因她的善行而感到幸福.恩惠.美丽.功德.眷恋.财富,一切都促成我的幸福;我的心,只有我这颗心在败坏这一切并使我在幸福中间变得倒霉.
如果我现在的情况是在她身边充满了快乐,这快乐不仅不能由于更紧密的结合而增加,我从中享受到的最愉快的欢乐却反而会被剥夺掉.她的爱开玩笑的脾气能给她的友谊以可爱的刺激,但那是当她有大家在场的情形时.我在她身旁所以有些太过活泼的激动,那是因为您的出席免去我想您的缘故.每当她跟我面对面谈话时,是您使我们的谈话饶有趣味.我们的爱慕越增加,我们越要想到使我们形成的亲密关系的链子;我们友谊的亲密联系变得更为紧密,我们便喜欢互相谈到您.这样,对您女友的上千个亲密的回忆对您的男友也越亲密,这些回忆把我们联系起来;如果由其他的纽带联系,那就得把过去的抛掉.这些太可爱的回忆是否对于她越显得不忠诚呢?我有什么脸面对一个可敬的和亲爱的妻子看做心腹,诉说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对她所进行的侮辱?因此这颗心不敢再向她的心倾吐衷情,她一接近就紧闭心扉.既然再不敢谈到您,我很快就不再敢谈到我自己.荣誉.义务,我为她规定一种新的保留,我把我的妻子变为外人,我就不再有响导和劝告来照亮我的灵魂和改正我的错误.这是不是她应当期待的敬意?这是不是我要向她贡献的温情和感激的礼物?我要为她和自己的幸福所应当做的是否就是这样?
于丽,您是不是忘记了我和您的誓言?至于我,我一点儿也没有忘.我丧失了一切;只有我的誓言我还留着;我要把它带进坟墓.我已不能为您而生,那就让我自由地死去.如果需要为此作出约束,我今天就可以做:因为假如结婚是种义务,那么还有更必需的义务是不使任何人不幸;而对于一切其他亲密关系,我唯一感到的,那就是我对曾企求的亲密关系抱着永久的遗憾.我很可能把我过去曾有一次在这儿找到的思想带到这神圣的地方来;这思想将变成我和一个不幸女人的苦痛.我会向她要求我曾期待于您的幸福日子.我将做的是怎样的比较!世上有什么样的女人能忍受得了这样做?啊!我既不能属于您,又要属于另一个女人,我怎么能安慰自己?
亲爱的女友,您不要来动摇与我生活的安宁攸关的决心;不要想方设法把我从我掉进去的沮丧中拉出来,免得我以我存在的感情来重新采取我坏的感情,而剧烈的情况再来打开我整个的创口.自从我回来后,我对您的女友的兴趣更强烈起来,我并不因此惊慌,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心灵的状况不容许它走得太远;看到这新的趣味加上我一向对她怀有的那么温馨的感情,我便觉得可以帮助我欺骗自己的感情而庆幸,还可以使我较少困难地忍受您的形象.这种感情有几分爱情的美妙,却没有它的烦恼.想看见她的快乐并没有被想占有她的欲望所干扰;我为能像这个冬季那样度过我全部生活而感到高兴,我觉得处在你们俩之间的那种宁静(他说的确确实实是同几页以前相反的话.这个可怜的哲学家处在两个美丽的女人中间,我觉得是在愉快的困境里:人们会说,他既不想爱这一个,也不想爱那一个,以便两个都爱…….卢梭原注)和甜蜜的状况里,它减轻了德行的严峻,并使它的教训变得可爱.如果有什么虚妄的激情有时扰乱我一阵,一切都会抑制它并使它止息:我已战胜过最危险的激情,其他的就不用担心.我尊敬您的女友像我爱她一样,这就说明了一切.当我只想到我的利益时,在她身边时的温柔的友谊的一切权利对我太亲切了,以致我不敢想扩展它而冒丧失它的危险;我甚至用不着想到我应该尊敬她,就使我从来不敢在面对面谈话时对她说一个她需要解释或她装作没有听见的字眼.如果她有时也许发现我的作风上太过热情,她肯定没有看到在我心里想把它表现出来的意愿.我在她身边半年就是这样,我整个一生也将是这样.除您以外,我没有见过像她那样完善的女人,然而即便她比您更好,我觉得只有从来不曾成为您的情人的人才能成为她的情人.
在结束这封信之前,应当告诉您,我对于您的信的意见.我发现除了德行的审慎之外,还有一个惶恐的灵魂的不安,它自认为应当到处看到恐怖并相信一切都要害怕才能有自己的安全.这过度的胆怯正像过度的自信一样有它的危险.在不断给我们指出完全没有鬼怪的地方的鬼怪,它使我们同幻象作斗争耗尽气力,而且由于没有对象地吓唬我们,它使我们较不防范真正的危险,并使我们较少能加以区别.您有时可以重读爱多阿尔阁下去年关于您丈夫的问题写给您的信:您可以从中发现在不止一个方面对您有用的好意见.我并不指责您笃信宗教;它是感人的.可爱的和像您一样温柔;它应当甚至使您的丈夫高兴.然而要注意,由于使您变得胆怯和谨慎,它会由一条相反的道路引导您走上寂静主义(寂静主义(quiétisme):基督教中的一个神秘主义流派,反对积极生活,宣传同上帝的消极的统一.它应当给信教者的灵魂以拯救和安静(拉丁语quies).法国十八世纪初著名作家费奈隆(见本书第二卷304页注)倾向于寂静主义.卢梭很高地评论过他,但在这问题上同他的意见相左…….俄译注),并在给您指出到处可以碰上危险时,它终于会使您什么都不赞成.亲爱的女友,您怎么会不知道德行是一种战斗状态,人们生活其间总是常常要对自己进行战斗?我们还是少注意些危险,多注意些我们,使我们的灵魂准备应付一切情况.谁要去寻找诱惑的机会,他的失败是咎由自取,但如果太谨慎地逃避它们,那就常常使我们拒绝重大的义务;不断地想到诱惑,即便是为了避免它们,也并不是好办法.人们将不会看到我寻求危险的时刻和跟妇女单独谈话的机会;可是今后不论上帝把我摆在什么地位,我有在克拉朗度过的八个月作为我的保证,便不再害怕任何人会夺走您给我的名符其实的奖励.我并不比过去那样更软弱;我也不会再有重大的战斗要进行:我尝到了悔恨的苦涩;我体味到了胜利的甘甜.经过这样的比较之后,在选择方面我不再有犹豫;一切东西,连同我过去的错误,都是我未来的保证.
我不愿就宇宙的安排和组成事物的管理的问题同您进行新的争论,我将只限于对您说,在如此超乎人力的问题上要判断他看不见的东西,只能从他看得见的东西来归纳推理,而一切类比都是赞成那为您仿佛摒弃的一般的规律的.理性本身以及我们能对上帝形成的最健全的观念都非常有利于这个意见;因为上帝虽然全能,为了简化工作用不着什么方法,但是用最简单的途径毕竟是符合于它的智慧的,以便在方法上,同样也在效果上没有什么无用的地方.上帝在创造人时,赋于人以一切必需的才能以完成它要求他的;当我们向它要求做善事的能力时,我们只要求它已经给了我们的.它给了我们理智,以便叫我们认识什么是善,给了我们良心以便热爱善(圣.普栾认为良心是感情而不是判断的能力,这同哲学家们的定义相反,但我认为这一点他们的所谓同道是对的…….卢梭原注),给了我们自由意志以便选择善.这些最伟大的赠物组成了神明的恩泽;由于我们接受了它们,我们对之都负有义务.
我听到许多反对人的自由的推论,我蔑视所有这些诡辩,因为一个推理者徒然想对我证明我不是自由的,内心的感情比一切论据更有力,不断戳穿他们;在考虑什么事情时我不论采取什么决定,我都清楚地知道,采取相反的决定也只依靠我.这学派的一切诡辩都是白费力气,恰恰是因为它证明的太多,它既对真理也对谬误.对一切都攻击,而自由的存在与否,它一样都可以证明自由是不存在的.听信这些人的话,那么连上帝本身也不是自由的,自由这个词将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胜利了,不是因为解决了问题,而是在它的位置上放了个离奇怪物.他们开始时假定一切理智的存在都是纯粹被动的;他们然后从这假定演绎出结论说,存在并不是主动的.他们在这里发现了多方便的方法!如果他们指责他们的对手作出同样的推论,他们便错了.我们并不假定我们是主动的和自由的,我们感到我们是这样.让他们证明,不但这感情会欺骗我们,而且它的确欺骗了我们(问题完全不在这里,问题在于知道意志没有原因就能决定,或什么是决定意志的原因…….卢梭原注).克劳阿纳主教(克劳阿纳主教:即乔治.柏克莱(1685—1753),英国在爱尔兰的主教,英国著名的唯心主义哲学家.主要著作《论人类知识原理》…….俄译注)证明,如果我们的感觉没有什么改变,物质和躯体可能不会存在:这岂不是足够可以肯定它们不存在吗?无论如何,可见我们的感觉比现实更重要;我的主张是要更简单些.
因此我不相信,上帝在用一切方法供给人的一切需要后又给一个人比另一个人更多的特殊援助,那个滥用对一切人的共同援助的人是卑鄙的,那个好好应用援助的却并不需要.这种对人的偏袒是违背上帝的公正的.当这严峻和使人失望的说法是从圣经本身演绎出来时,我首先的责任不是荣耀上帝吗?虽然我应当尊敬圣圣的经文,但我更应尊敬宇宙的创造者,我较愿相信伪造的或不可理解的圣经,但不愿相信不义的或作恶的上帝.圣.保罗不愿陶罐对陶器制造者说:”你为什么把我造成这样?”如果陶器制造者只要求陶罐做他所要求的服务时,它问得很好;可是如果陶器制造者没有执行他不曾对它规定的服务而对它生气,陶罐对他说:”你为什么把我搞成这样”时,它难道是错了吗?
从这里是否应当说祈祷没有用处?上帝保佑我不要剥夺我反对我的软弱的才能!我们一切上升到上帝的智力的行为,都把我们提高到在自己之上;祈求上帝的帮助,我们学会找到它.不是它改变我们,我们的灵魂上升到它时,我们自己在改变(我们可爱的哲学家在仿效阿贝拉尔的行为时,似乎也想采取他的学说②,他们对祈祷的观点在许多方面是相似的.这种异端的许多崇信者认为与其陷入新的错误,还不如坚持走入迷途.这与我的想法不同.陷入错误并不算重大的不幸,操行不好,那就更坏得多.我认为这些话完全跟我上面关于道德的错误原则的危险的话不相矛盾.然而应当让读者自己去进行一些思考…….卢梭原注
② ……也想采取他的学说:这里卢梭在说到阿贝拉尔的学说时所指的是什么,我们不清楚.阿贝拉尔正好相反,是关于天赐援助的”祈祷-请求”的拥护者,而圣.普栾只主张”祈祷-赞颂”…….俄译注).人们好好地向它要求的一切,人们都自己给予,正像您已经说了的,人们在认识自己的弱点时却增加了力量.但如果人们滥用祈祷并变得神秘主义时,由于想上升而失败;在寻求恩惠时,人们放弃理智;为了得到上天的恩赐,人们把另一个踩在脚下;在固执地想它给我们以光明时,人们抛弃了它已经给我们的光明.为了强求上帝显示奇迹,我们变成了什么?
您知道,没有什么善行可以不被指责流于过度,即使虔诚也会转变为狂热.您的虔诚太纯洁,所以永远不会达到这程度;但产生迷误的过度,在迷误之前就有,因此您应当对它们在萌芽状态时就要注意.我常常听到您谴责苦行主义的入迷状态:您知道那是怎样来的吗?那是把祈祷的时间继续到超过人的脆弱所能允许的缘故.于是精神枯竭,想象力着火便产生了幻觉;人就变得有灵感.能预言,就不再有防止狂热崇拜的感觉和天性.您经常把自己关闭在您的小房间里,您沉思冥想,您不间断地祈祷;您还没有见到过虔信派教徒(一种疯人,他们妄想成为基督教徒并从字面上遵照福音书的教导;大体上像今天英国的卫理公会的教徒.德国的摩拉维亚人.法国的冉森教派的教徒;但除了后面这些派别成为主要派别时,他们比他们的敌人更严格和更偏执…….卢梭原注),但您看他们的书.我从不曾谴责过您对卓越的费奈隆的著作的爱好;但您怎样对待他的门徒的著作的?您读过缪拉(缪拉:(见本书第二卷第275页注)是深信不渝的虔信主义者,因此初被逐出伯尔尼,其后被逐出日内瓦.可能卢梭因此不同意官方教会把缪拉推上异端的道路.但这里也可能有另一种解释,即暗示缪拉在生命结束时发了疯.《向人们介绍宗教的本能》这本作品缪拉写于1727年…….俄译注)的书:我也读过;但我选择他的书信,而您选择他的神圣的本能.请您看看他是怎么完结的,哀悼这聪明人的走入歧途,再想想您.虔诚的信仰基督教的女人,您只想成为伪善者吗?
亲爱的和可尊敬的女友,我以孩子的顺从接受您的意见,以父亲的热忱向您提出我的意见.自从远没有切断的我们联系的德行使它们变得不可分离时起,它的义务跟友谊的权利混合了起来.同样的教训对我们都合适,同样的利益引导着我们.我们的心灵只需彼此交谈,我们的目光只需彼此相接,使我们共同提高的那荣誉和光荣的目标始终会展现在我们俩之前;我们中的这一个的完善永远会带动另一个.可是如果问题的商量是共同的事,但问题的决定却不是这样:它只属于您一人.您永远是我的命运寄托之所,不要停止作为裁判员;请您衡量我的考虑并说出您的话来;不管您吩咐什么,我都服从;我至少将值得您不中断地引导我.即使我不再见到您,您将始终在我面前,您将永远支配我的行动;您即使剥夺了我教育您孩子们的荣誉,您剥夺不了您培养我的德行:这是您灵魂的孩子,我的灵魂收养了他们,谁也不能把他们从我这里夺走.
于丽,不要转弯抹角地对我说话.现在我已很清楚地对您说明了我感到的和所想的,请告诉我应该怎样做.您知道我的命运跟我著名的朋友的命运的联结达到了怎样的程度.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征询过他的意见;我既没有给他看过这封信,也没有给他看过您的信.如果他知道您不赞成他的计划,或不如说您丈夫的计划,他便自己也不赞成它了;我完全不准备从他那里得到反对您的恐惧的意见;只需在您最后决定以前他什么也不知.为了推迟我们的出发,我暂时会找到可叫他吃惊的借口,但他对此肯定会接受.至于我,宁愿不再见到您而不愿为了对您说一声新的再见而看见您.学习作为外人住在您家是一种我不应得到的屈辱.
$$$$第八封信
德.伏尔玛尔夫人致圣.普栾
嗳!没想到又是您受惊的想象力吗?请问根据什么呀?根据我有时给您的尊敬和友谊的最真实的证明;根据促使我关心您真正的幸福的平静的考虑;根据曾向您提出的最殷切.最有利.最体面的建议;根据想把您跟我的家庭用不可分离的(也许是冒失的)纽带连结的热情;根据想使一个相信或假装相信我不再要他做朋友的忘恩负义者成为我的盟友.我的亲属的愿望.为了使您摆脱您似乎身处的忧虑境地,只须按我信上最自然的意义理解.可是很久以来您喜欢钻牛角尖受苦.您的信就像您的生活一样,既高尚却又在地上爬行,既充满了力量却又很稚气.我亲爱的哲学家,您难道永远只是孩子吗?
您怎么会认为我硬要加给您一些规章,跟您断绝来往,用您的话说,想打发您去天涯海角?凭良心说,在我的信里您认为会有那种精神吗?恰好相反:在预先享受到跟您一同生活的快乐时,我担心可能干扰这种生活的麻烦;我便忙着设法用愉快和温和的办法来防止这些麻烦,以便造成跟您的优点和我对您的照顾相适应的状态.这就是我全部的罪过:我觉得这里没有什么可以使您如此惊慌的理由.
您弄错了,我的朋友,因为您并非不知道您对于我是多么珍贵;可是您喜欢人家对您反复说这话,而我爱重复不亚于您,因此您便容易得到您希望的没有抱怨和不满情绪的回答了.
因此您要十分明确地知道,您如果在这儿的生活是愉快的,那我也完全同您一样;也要知道德.伏尔玛尔先生为我所做的一切中我最敏感的是他请您到他家里来并使您能在这儿留下来的那种心意.我高兴地同意他的办法,这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与其由我们自己出主意,不如接受人家的好的主意,我们俩都需要有人指导.除了知道他很清楚的人而外,还有谁能更清楚地知道他?除了费尽全力才困难地回头的人以外,谁能更好地感到陷入迷途的危险?什么目标能更好地提醒我们这种危险?在谁面前我们会因如此降低那么巨大的牺牲而感到脸红?在割断了那样的纽带后,我们为了警惕前非,不是不应当再做不相称的事吗?是的,这是我愿意把我一生的一切行为永远拿您做证人的一片诚心,并在使我兴奋的每一感情时对您说:”这是我所以喜欢您的缘故”.啊!我的朋友,我可以问心无愧地保证实现我的心灵所作的誓言,我在全世界人面前可能是脆弱的,但在您面前我能为我保证.
正是在比真正的爱情更久的那种温情而不在德.伏尔玛尔先生的精致的优雅里,我们应当寻求彼此体会到和我同样像您一样感到的灵魂升华和内部力量的道理.这种解释至少比他的解释对我们的心更为自然,更讲得通,对于行善更值得鼓励,因此更值得采取.所以您应该相信,我完全不是像您设想那样处在奇怪的境况里,我的情况正好相反;假如必须放弃我们住在一起的计划,我认为这对于您.对于我.对于我的孩子们,而且甚至对于我的丈夫是个很大的不幸,您知道我的丈夫在我希望您留在这儿方面起过很大的作用.但现在只谈我特殊的倾向,您记得您来到的那时刻:我表现出在看到您时比您走近时,您的快乐会少些吗?您是否觉得您在克拉朗时我显得烦恼或难受?您是否认为我看到您出发时感到高兴?是否应当说到底,用我平常的坦率对您说话?我直截了当地对您明说,我们一块儿度过的最近六个月是我一生中最愉快的时光,在这短短的时期里我尝到了我的感觉提供的一切快乐.
我永远忘不了这个冬季的一天,在共同朗诵了您的游记和您朋友的冒险史之后,我们在阿波隆厅吃晚饭,那时想到上帝给我送来这世界的幸福,我在我周围看到我的父亲.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们.我的表姐.爱多阿尔阁下.您.还不算方勋,她并不搞坏场面,这一切都是为幸福的于丽聚集的.我心里想:”这小小的房间包含着对于我的心的亲切的一切,也许是地上所有最优美的一切;我是被使我感兴趣的一切东西包围着;整个世界在这里都为了我;我同时享受我给予我朋友们的爱,又享受他们还给我的爱,也享受他们彼此间交流的爱;他们彼此间的好感或者来自我,或者与之有关;我看不出有什么不是从我自己扩展出来的,也看不出有什么能把它分开;它是在围绕我的一切之中,它没有什么部分是远离我的;我的想象力不再有什么事可做,我没有什么可以希望的;感觉和享受对于我是同一件事;我同时生活在我所爱的一切之中,我已满足于幸福和生活.死神呀,你什么时候高兴就什么时候来临,我不再怕你,我已生活过,我通知你;我已不再有新的感情需要认识,你不再有什么可剥夺我了.”
我越感到同您一起生活的快乐,我作这样打算时就越感到愉快,而那足以干扰这快乐的一切也就越使我忧虑.我们姑且把这种胆怯的伦理观念和您申斥我的所谓的虔诚放在一边;您至少可以同意我们之间存在的集体的整个魅力是敞开心扉,使一切感情.一切思想成为共同的,并使每人感到他应该这样时,便对我们表现出他确是这样.您假定有人有什么秘密的坏心意.什么私情需要隐藏,有什么保留和秘密的理由:他想见面的全部快乐会立刻消失,他在别人面前会感到拘束,便想设法躲避.当人们集合起来时他想逃避:谨慎.礼仪引起他怀疑和厌恶.人们害怕的人能长久使人们爱他吗!人们会变得彼此感到厌烦!……于丽令人感到厌烦!对自己的朋友会感到厌烦!不,不,不会是这样;只有那些可以忍受的不幸才是可怕的不幸.
我只是朴实地向您申述自己的恐惧,并不想改变您的决定,只不过要说明一下,以免您采取决定时没有预见到全部后果,您可能会后悔,但那时您却不敢否定前言.您说德.伏尔玛尔先生没有您的那种担忧,这不是他有这种担忧而是您应当有:谁也没有您自己那样能判断来自您的危险.您好好地回想一下,然后告诉我说它不存在.我也就不去想它了:因为我知道您生性爽直,我不是怀疑您的意图.假如您的心能看清未预料到的错误,预想的祸害肯定不会来临.这便可以区分软弱的人和坏人.
此外,如果我的反对意见有比我设想的更多的根据,那么为什么先把事情想得像您想的那样坏?我没有想到像您那样严厉的措施.是否必须立刻打破您的所有计划和永远逃避我们?不,亲爱的朋友,这样凄惨的办法完全没有必要.您的头脑像孩子,您的心却已经老了.衰退了的巨大的激情对其他的东西都失去了兴趣;继之而来的灵魂的和平是唯一的感情,它靠快乐来增长.一颗敏感的心害怕它不知道的休息;只要它尝到一次,就不想失掉它了.在比较两个如此相反的情况时,人们要学习选择最好的;但为了要比较它们,先得认识它们.至于我,我看到您的安全的时刻可能比您自己看到的更为接近.您的感情太炽烈了,所以不能持久维持;您爱得太强烈,所以应该变得冷漠些:炉灰离开了炉子就不能再燃烧,然而应当等待着一切都烧尽.您对您自己再要有几年等待,然后您就没有什么可以害怕了.
我想为您安排的生活可以排除这种危险;但不管这种考虑,这样的生活也是相当愉快,所以本身也应受到人家羡慕;如果您的爱面子阻止您这样要求,我不需要您对我说这样的克制您要费多少劲;但我担心在您的一些理由里会混杂着好听而说不通的托辞;我担心您在煞有介事地表示要履行什么诺言(这种诺言大家已经免除您履行,也没有人对它感兴趣)时,您会做出什么该申斥多于该奖励.而且今后是完全不合适的虚假的德行来.
我从前曾对您说过,履行一项罪恶的誓言,这是第二次犯罪;如果您的誓言过去不是罪行,现在成了罪行,这就足以拒绝它.应当始终忠诚于自己的诺言,做完成自己义务的正直和坚强的人;但当义务本身有了改变时就改变自己的决心,这不是轻率而是坚定.从前您许下诺言时,也许您做得对,但今天执行诺言您就做错了.要时时刻刻做德行所要求的一切,您就永远不会陷入自相矛盾之中.
如果在您的疑惑里有什么确实的反对意见,我们在空闲时可加以研究,现在我对您不免相当生气,因为您并没有像我一样认真地抓住我的思想,使我的鲁莽(假如我有些鲁莽的话,)对于您较少严酷些.我思索这个计划是在我表姐不在的时候;自从她回来和我的信发出后,对于第二次结婚的问题我跟她作过几次一般的交谈,她在这个问题上对我距离得如此遥远,虽然我知道她对您的全心爱慕,但我担心要使用我合适的威信以便战胜她的反感,即使为了您的利益:因为有这么一个界限,那里友谊的威力应当尊重癖性和原则的威力,这是每人根据自身任意的.但跟为自己规定它们的心灵的情况有关的义务造成的癖性和原则.
然而我向您承认,我仍然坚持我的计划:它对我们全体都合适,它将把您如此体面地从您在社会上生活的不可靠的状况中拉出来,它会把我们的利益完全混合起来,它会使我们把那对我们如此温馨的友谊变成那么自然的义务,以致我简直不能放弃它了.是的,我的朋友,您将属于我最亲近的人:这将不仅使您成为我的表弟兄;啊!我要您成为我的亲弟兄.
不管所有这些思想怎么样,您对于我对您的感情应当看得更公正些;您要无保留地享受我的友谊.我的信任.我的尊重;您要记住我已不再有什么可向您描写,而且我相信没有这种需要.不要剥夺我向您进行劝告的权利,可是决不要设想成我在作什么命令.假如您认为可以没有危险地在克拉朗居住,请您前来,请来住,我将为此感到很快乐.假如您认为应当再给几年假期作为了却狂热的青年时期一些诡秘的余事之用,那么请经常给我写信,当您愿意时来看望我们,我们之间进行最亲密的通信.有这样的慰藉,什么困难不能化解?抱着共同来结束分离的希望,什么离别不能忍受?我还要更进一步:我要把我的一个孩子交托给您;我相信他在您的手中会比在我的手中更好;当您以后回来把他交给我时,我不知你们俩之中谁更使我感动.假如您变得完全讲理,终于排除您的幻想并想配得上我的表姐的话,您就来,爱她,为她服务,终于使她喜欢您;实际上我相信您已经开始做到这一点了;要争取到她的心和战胜反对您的一切障碍,我要尽我的力量帮助您;最后达到你们相互的幸福,于是我的幸福也不再缺少什么了.然而无论您采取什么决定,在经过严肃的考虑后要坚决地去做,不要对不起您的女友并说她不信任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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