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四时代
(17)
许多,但是真正天才还没有在任何方面得到发挥。
谁会相信,所有这些优秀的散文作品如果没有诗歌作为先驱,可能永远
不会存在?然而,这就是各个国家的人们的思想的命运:诗歌在各个地方都
是天才的第一批产物,也是雄辩术最早的导师。
民族就体现在每个个别的人的身上。柏拉图和西塞罗都是从写诗开始
的。当人们还无法举出一段高贵卓越的法语散文的时候,就已经能背诵马雷
伯留下的很少几段优美的诗了。十分明显,如果没有皮埃尔·高乃依,散文
作家的才能不会有所发展。
高乃依在开始写悲剧的时候周围只有一些颇为拙劣的榜样,因此他就更
加令人钦佩。此外,还使他的道路被堵塞的是,这些坏作品竟然受到赞赏重
视。更加使人气馁的是,它们还受到黎世留红衣主教的赞助扶持。这位主教
是文人的保护者,而不是高雅的鉴赏力的促进者。他奖励那些不仅是卑鄙可
耻的,而且往往阿谀奉承的作家。他出于他那种在其他方面表现得十分得体
的高傲的性格,总想贬抑那些他气恼地感到具有真正天才,很少屈从他人的
人。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本身是个艺术家,而且又真心诚意保护优秀的艺术
家,这种情况是极其罕有的。
高乃依不得不同他那个时代,同他的竞争对手,同黎世留红衣主教进行
②
斗争。关于《熙德》的评述,这里不再重复。我指出:法兰西学院在对高乃
③
依和斯居代里 之间作出明智的评价时,过于讨好黎世留红衣主教,因而对希
①
梅妮 的爱情加以指责。既爱杀害父亲的凶手、又为父亲报仇雪恨,这是令人
钦佩的。克制自己的爱情,会成为悲剧艺术的主要缺点,因为悲剧主要是描
写内心斗争的。但除了《熙德》的作者以外,大家对这门艺术都毫无所知。
《熙德》并不是高乃依的作品中唯一黎世留想贬低的作品。奥比尼亚克
② ③
神父 告诉我们这位首相对《波利厄克特》一剧也大加非难。
④
《熙德》毕竟是部被人大加美化润饰的,对纪廉·德·卡斯特罗 的作品
⑤ ⑥
进行的模仿之作有好几处是译文 。继《熙德》之后写成的《西拿》是独一
无二的作品。我曾经和孔代家里的一个老仆人有过交往。他告诉我大孔代二
② 指贝尔的名著《历史与批判辞典》。——译者
① 《威尼斯密谋》,圣雷阿尔著,全名为《1618 年西班牙人针对威尼斯共和国的密谋》。此密谋由于德国
史学家兰克的研究才得以全部澄清。——译者
② 撒路斯特 (公元前86—35 ):拉丁历史学家,著有《卡提里那阴谋》、《优古尔塔战争》等。——译者
③ 圣雷阿尔神父 (Abbéde Saint-Réal,1639—1692):法国历史学家和文学家。——译者
① 《熙德》(Cid):高乃依所著的悲剧。剧中人熙德为报父仇,杀死未婚妻希梅妮的父亲。希梅妮虽然追
寻谋杀者报仇,但仍很爱他,任务的完成反而更增加了爱情。此剧演出后朝野人士十分欢迎,以致有人能
背诵其中一部分,甚至出现“BeaucommeleCid” (象《熙德》那样美)的成语。——译者
② 斯居代里 (1601—1667):法国剧作家、诗人和小说家,黎世留的宠儿,与高乃依为敌。——译者
③ 希梅妮:《熙德》一剧中的女主人公,熙德的未婚妻。——译者
④ 奥比尼亚克神父 (1604—1676):法国戏剧评论家,依附黎世留而与高乃依为敌。——译者
⑤ 《波利厄克特》(Polyeucte):高乃依所著的悲剧。——译者
⑥ 纪廉·德·卡斯特罗 (1569—1631):西班牙剧作家,著有悲剧《熙德的童年》。——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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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那年曾去观看《西拿》的首场演出。当演员念到奥古斯都下面这段话时,
孔代竟然流下泪来:
我能主宰乾坤,也能克制自己。
现在如此,但愿将来也如此。啊!时光和记忆,
请永远铭记我这新的胜利。
今天,我战胜了最正义的怒火,
这将永远传之后世,留传在人们的记忆里。
让我们成为朋友吧,西拿,是我在请求你。
这是英雄的泪水。伟大的高乃依使伟大的孔代钦佩得热泪纵横,是人类
文化史上著名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页。
高乃依后几年创作了许多与他的令誉并不相称的剧本。但是我国并没有
因此不把他看作伟人,正如荷马纵有不少错处,仍不失为一位卓越的人物。
犯大错而不受罚蒙损,是真正有天才的人,尤其是开辟某条道路的天才人物
享有的特权。
高乃依是靠自己的努力成长起来的,而拉辛的成长则由于路易十四、柯
⑦ ①
尔伯、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 的扶持。拉辛十八岁那年为国王的婚礼写
了一首颂歌,使他得到一份他没有料到的馈赠,并且从此决定了他创作诗歌
的生涯。他声誉日隆,而高乃依则名望略有下降。其原因是拉辛的全部作品,
从 《亚历山大》开始,始终文笔优美、语句正确、真实动人,而高乃依在这
些方面却往往远未做到。在体会感情方面,拉辛远远超过希腊人和高乃依。
他的诗歌和谐悦耳,他的语句优美动听,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地。上述作家
教本国人民如何思考、如何领会、如何表达思想。他们的门生受到他们教导
以后,到头来却成了自己的启发开导者的最苛严的鉴定人。
黎世留红衣主教执政时期,法国很少有人能看出《熙德》的缺点。1702
②
年,戏剧杰作《阿泰利》在勃艮第公爵夫人家中演出时,宫廷的内宠近幸都
自以为高明,对这部剧作横加责难。时间为作者报了仇。但是,这位伟人生
前未能享受他这部最令人赞赏的作品的成功。有一大批人以不给拉辛正确评
价而自鸣得意。塞维涅夫人当时在书信体方面是首屈一指的作家。她特别擅
长用优美的笔调叙述日常琐事。她以为“拉辛没有多大前途”。她象评价咖
啡那样评价拉辛说:“人们很快便会醒悟过来的”。声望成熟需要时间。
这个时代奇特的命运使莫里哀成了高乃依和拉辛的同代人。当然,并不
是说莫里哀出现时法国舞台根本没有好的喜剧。高乃依就曾经写过《说谎
者》。这是一部情节曲折的性格喜剧。这个剧本和《熙德》一样曾借鉴于西
班牙戏剧。当莫里哀还只发表了两部杰作的时候,观众已经观看了基诺的《卖
弄风情的母亲》。这既是一部性格喜剧,又是一部情节曲折的喜剧,甚至是
情节曲折的喜剧的典范。这部剧本于1664年写成,是第一部描写后来被称为
“侯爵”的那些人的喜剧。路易十四的宫廷的大部分显贵都想模仿他们的主
子的威严和庄重的气派。低一级的显贵则模仿前者的高傲。甚至有相当的人
⑦ 西班牙有两部描写这一主题的悲剧:一部是纪廉·德·卡斯特罗写的《熙德》,另一部是让·巴蒂斯特·迪
阿曼特所作的《el Honrador de su padre》。高乃依同时模仿了迪阿曼特和卡斯特罗的作品,取之于两者
的篇章不相上下。——伏尔泰注
① 《西拿》(Cinna):高乃依所著的悲剧。——译者
② 索福克勒斯 (公元前497 或495—405 ):希腊著名悲剧作家和诗人。——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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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命不凡的神气,把抬高自己的主导愿望发展到最可笑的地步。
这种缺点持续了很久。莫里哀常常予以抨击。他努力促进使民众摆脱那
些平庸的自命不凡之辈的神气,摆脱那些女才子的矫揉造作,摆脱那些女学
者的学究气味,以及那些医生们的长袍和拉丁文。我冒昧地讲,莫里哀就是
上流社会的礼仪的创造者。我在这里只谈他对他那个时代所作的这一贡献。
至于他的其他优点则是尽人皆知的。
这是一个值得后世重视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高乃依和拉辛笔下的英
③
雄、莫里哀的戏剧中的人物、吕利创作对全国说来完全新鲜的交响乐,还有
博絮埃和布尔达卢等人的滔滔不绝的演说 (既然这里只谈到艺术),都受到
①
下列人物的欣赏:路易十四、以精于鉴赏著称的亲王夫人 、孔代、蒂雷纳、
科尔伯,以及在生活各个领域中涌现出来的大批杰出人物。一位象《箴言录》
①
的作者拉罗什富科公爵那样的人物与帕斯卡或阿尔诺 那样的人物交谈后出
来,又去观看高乃依的悲剧,这样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
②
戴普雷奥 达到很多伟大人物的水平,这倒不是由于他早期写了讽刺作
③ ④
品,因为后代人的目光不会停留在《巴黎的困境》,以及象卡塞涅、科坦
这些名字上面。他以他的优美的“书简”,特别以他的《诗的艺术》使后代
得到教益,连高乃依也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拉封丹的文笔虽然远不如其他一些作家精练;他使用语言虽然不如其他
作家正确,但是朴素是他特有的风格。在这方面,他是独一无二的。他因具
有最简易的文体几乎跻入最优秀的作家之林。
⑤
基诺 ,以具有非常新颖,越显得自然就越难形成的那种风格置身于所有
这些杰出的同代作家而无愧。大家知道,布瓦洛想贬低他是多么不公平。布
瓦洛自己缺乏优美高雅的文笔,而他一生中枉费心机意欲贬低的这个人恰恰
是以文笔优美著称。对一个诗人真正的赞美就是有人牢记他的诗句。有人可
以整幕整幕背诵基诺的剧作。这是任何意大利歌剧无法取得的成功。法国音
乐依然停留在十分简单的阶段,这已经不合乎任何国家的口味了。但是,基
诺的歌剧纯朴优美的本质常常非常迷人地显露出来,以致在整个欧洲还得到
熟谙我国语言和比较有文化素养的人士的喜爱。在古代如果看到象《阿尔米
① ②
德》 和《阿蒂斯》那样的诗,人们定将象崇拜偶象那样崇拜它,但是基诺
是个现代作家。
所有这些伟大的人物除了拉封丹以外,都受到路易十四的赏识和保护。
拉封登生活极端简朴,甚至于到了不修边幅的地步,因而被排斥在宫廷之外,
他并不寻求这个宫廷的恩宠。但是,勃艮第公爵接待他。他老年时得到这位
③ 欧里庇得斯(公元前480—406 或405 ):希腊悲剧作家和诗人。——译者
① 《阿泰利》(Athalie ),拉辛的五幕悲剧。——译者
① 吕利(Lulli,1633—1681):法国路易十四时代的音乐家。——译者
② Madame :指路易十四的唯一兄弟(Monsieur )之妻。——译者
③ 阿尔诺(Arnauld,1612—1694):法国神学家,维护冉森派而反对耶稣会。先后写过论文法、逻辑和几
何学的书。——译者
④ 戴普雷奥 (即布瓦洛,1636—1711):法国诗人和批评家。——译者
⑤ 《巴黎的困境》:布瓦洛讽刺诗中的一首。——译者
① 科坦 (1604—1682):法国讲道师和作家,布瓦洛诗中讽刺的人物之一。——译者
② 基诺 (1635—1688):法国诗人,他写的歌剧由吕利谱曲。——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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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的恩惠。尽管他很有才华,但却和他寓言中的主人公一样单纯。奥拉托
③
利会 中一位叫普热的神父在接待这位品德高洁的人时,竟好象在和布兰维利
④ ①
埃 ,拉瓦赞那种人谈话似的。他还以此为荣。拉封丹的短篇小说取材自波
② ③ ④
热 、阿里奥斯特和纳瓦尔王后 的作品。如果说情欲是危险的,那么,煽起
情欲的并不是几句开玩笑的话。拉封丹那首令人赞美的寓言诗《得了瘟疫的
动物》倒可以运用到他自己身上。故事中讲到动物们都承认自己的错误。狮
子、狼、熊干过的一切都得到宽恕。一个无辜的动物因为吃了点草而当了献
祭品。
这些天才人物使后代人得到莫大的乐趣,并受到教育。在他们的熏陶下,
成长了一大批受人欢迎的才子。他们写出了无数精巧的小作品,供上流社会
中有教养的人消遣。同时我们还有很多画家。他们虽然不能和普桑、勒絮厄
尔、勒布伦、勒穆瓦纳和范洛等优秀画家相比,但是他们的作品也十分优美。
在路易十四的统治将结束的时期,有两个从才能平庸之辈超群突起,颇
⑤
有声誉。一个是拉莫特·乌达尔 。他主要是聪慧明智,知识渊博,而不是才
智卓越。他在散文方面是个文笔精巧、条理清晰的作家。但他的诗歌却往往
缺乏生动的想象并且不够优美,甚至语言也不够精确。除非是为了使文笔雄
伟壮丽,语言的精确性是不容忽视的。最初他主要创作优美的诗 (如数节组
成),而不是创作优美的颂歌。他的才能不久便衰退。但是,至今留存的不
同体裁的作品的一些优秀片断永远使人不会把他列为无足轻重、可以略而不
提的作家。他证实了,身为二流作家,在写作技巧上也可以有所作为。
⑥
另外一个是卢梭 。论才智他虽然不如拉莫特卓越,论笔调也不如拉莫特
精巧流畅,但论创造诗歌的技巧,却比拉莫特有才能。他在拉莫特之后才写
颂歌,但他的颂歌更加优美多样,更加富于形象。他写的圣诗和拉辛的赞美
诗一样热情洋溢、和谐悦耳。他的短诗比罗马的短诗经过更多的推敲和润饰。
写歌剧需要敏感。写喜剧要求诙谐。写培养道德的书简要求诚实。这些他全
不具备。他写这类作品远远不如写颂歌成功,因为这类作品同他格格不入。
如果人们模仿他在这些严肃的作品中使用的马罗的笔调,这种笔调就必
然会破坏法国的语言。幸好我们纯洁的语言和两百年前人们所讲的畸形变态
的语言互相搀和混杂,这只不过是一种短暂的风尚而已。他的某些书简是布
瓦洛的作品的生硬勉强的仿作,不是建立于清晰的思想和公认的真理之上。
“只有真实的才是可爱的。”他在国外已大不如前。这或者是由于年龄和不
幸的遭遇减弱了他的才华,或者是正因为,虽然选字精确、措辞巧妙是他的
主要长处,亦即比人们想象更加必要和更加罕有的长处,但他再也得不到和
③ 《阿尔米德》(Armide ):基诺所写的五幕悲剧。——译者
④ 《阿蒂斯》(Atys):基诺所著五幕抒情悲剧。——译者
① 奥拉托利会 (Oratoire):1564 及1611 年分别在罗马及巴黎成立的天主教修会。——译者
② 布兰维利埃侯爵夫人 (La Brinvilliers):著名的用毒药谋害者,在格列夫广场被斩首并焚尸。——译者
③ 拉瓦赞 (LaVoisin):占卜者,作为布兰维利埃侯爵夫人的同谋而被焚。——译者
④ 波热 (Pogge ,1380—1459):意大利作家,写有讽刺和淫猥的故事等。——译者
⑤ 阿里奥斯特(Arioste,1474—1533):意大利诗人。——译者
⑥ 指MargeritedeValois (1492—1549):弗朗索瓦一世的姊姊,曾出过一个散文集(Heptaméron ),其文体
类似波热和薄伽丘。——译者
⑦ 拉莫特·乌达尔 (LaMotteHoudard,1672—1731):法国文学家和寓言作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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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同样的帮助。他远离祖国,客居异乡,他遭遇的不幸之一可说是不再受
到严厉的批评。
他长期遭遇的不幸的根源是他那难以抑制的、忌妒和仇恨搀杂得过多的
自尊心。他的例子对所有有才华的人士说来应该是个深刻的教训。不过这里
我只把他看作是一个对于为文学的争光不无贡献的作家。
这些杰出的作家的美好时代过去之后,很少再出现伟大的天才。将近路
易十四逝世时,大自然似乎休闲了。
在这个时代开始时,道路崎岖难行,因为没有前人走过。今天,道路仍
然坎坷不平,因为走过的人太多。过去这个时代的伟大人物已经教给我们怎
样思想,怎样讲话,他们已经讲了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后继的人几乎只能
重谈尽人皆知的事情。最后,由于杰作太多,反而产生一种类似厌恶的情绪。
因此,从各方面来看,路易十四时代都有着利奥十世、奥古斯都、亚历
山大等时代的命运。在这些光辉的时代中,结出累累的才华之果的土地曾经
经历过长期的平整和耕耘。为什么富饶丰产之年姗姗来迟,接着又是长期的
贫瘠荒歉,此种原因,大家曾经在精神和物质中去寻找,但是徒劳无功。真
正的原因在于,在培植文学艺术的国家中,必须经过多年才能使语言纯洁、
情趣高雅。当第一步迈出去之后,天才人物便茁壮成长。彼此之间的竞争以
及公众对这些新的努力的优遇厚爱,激励所有有才能的人。每一个艺术家在
自己的艺术领域中抓住这个领域自身所包含的自然美。谁要是对纯属天才的
艺术的理论深入研究,而自己也有点天才的话,就应该懂得,这些最早的美,
这些属于这些艺术的、并且适合人们为之劳动的那个民族的伟大而自然感人
的特征是为数不多的。主题以及适合这些主题的精心创作,其范围比人们想
象的要窄得多。修道院长迪博是位精于鉴赏的人。他在将近1714年时,写了
①
一篇关于诗歌与绘画的论文。他发现在整个法国历史上,除了伟人亨利消灭
天主教联盟这个主题之外,没有真正史诗的主题。但是,还应该指出:既然
适合希腊人、罗马人、十五、十六世纪的意大利人写史诗的修饰润色的手段
已经被法国人摈弃,既然寓言中的诸神、天启、刀枪不入的英雄、鬼怪、妖
术、变形奇遇等也已经不合时宜,那么,适合于史诗的美便缩小到一个很狭
窄的范围之内了。所以,如果有某个艺术家把唯一适合时代、适合主题的和
适合国家的装饰品据为己有,并且进行已有前人尝试过的工作,那么,在他
之后到来的人便会发现这个领域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悲剧艺术的情况也是如此。不要以为悲剧性的激情和崇高的感情能够以
动人的新形式千变万化。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限度。
高雅的喜剧也有它的限度。人类天性中真正喜剧性的和具有显著特点的
性格最多不过十二种。修道院长迪博,自己并没有甚么天才,却认为有天才
的人可以找出许许多多新的性格,殊不知性格必须由天性来形成。他以为存
在于人的性格之中的细小区别也象重大的主题的基本特点一样可以被人成功
地处理运用。细微的差别确实不可胜数,色彩鲜明的毕竟是少数。正是这些
原始的色彩,一位大艺术家必然会加以运用。
用于宣讲神道的,特别是用于致悼词的雄辩术就是如此。道德方面的真
理一旦被人雄辩地阐明,对人类的贫困与弱点,崇慕权势地位的虚荣心,死
① 让·巴蒂斯特·卢梭 (Jean-BaptisteRousseau,1671—1741):法国抒情诗人。这个卢梭不是《社会契约
论》的作者日内瓦的卢梭 (Jean-Jacques Rousseau.1712—1778 )。——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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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造成的灾害等等的描绘,一旦出自大师之手,便成了陈词滥调。人们只好
或者进行模仿,或者离题而言他。有那么一位拉封丹已经写了足够数量的寓
言诗,别人再写出来的也是同样的道德题材,几乎同样的奇遇。因此,天才
只能在一个世纪茁壮生长,以后就必然退化。
象历史、自然科学等题材不断更新,只要求写作者艰苦劳动、正确判断
和具有常识,因此还比较容易维持下去。在手工艺术方面,如绘画、雕刻、
只要统治者都以路易十四为榜样,注意只重用最好的艺术家,那么也不致退
化衰败,因为,在绘画和雕刻方面,人们可以一再处理使用同样那些主题。
例如,虽然拉斐尔在 《神圣家族》这一主题上施展了他最卓越的艺术才能,
但是这一主题现在依然有人在画。然而,象“西拿”、“昂德洛马克”、“诗
的艺术”、“伪君子”等题材,现在就不允许再采用了。
还必须看到,过去这个时代使目前这个时代得到教益,写出平庸的作品
毫不费力,以致毫无价值的书籍汗牛充栋,更糟糕的是其中还有一些严肃却
又无用的书。在人们生活富裕、游手好闲一部分人不断专为另一部分人提供
消遣的大城市中,大量平庸低劣的作品不幸已经成为必不可少的东西。在这
些作品中,有时也有优秀的著作,如历史著作、感想集,或者供各种人消遣
的轻松的文学作品。
在所有国家中,这类著作法兰西民族写得最多。法国的语言成了欧洲的
语言。各种因素都促成了这一点。路易十四时代的伟大作家,他们的后继人,
以及逃亡出走的加尔文教派牧师把雄辩术和逻辑学带往外国,尤其是在荷兰
①
从事写作的贝尔,他的作品在所有国家都有读者。拉潘·德·图瓦拉用法语
①
写了唯一的一部英国史佳作。又如圣埃弗雷蒙,整个伦敦宫廷都竞相与他交
往。还有马扎然公爵夫人,大家都渴望博得她的欢心。奥尔布勒兹夫人,后
来成为策尔公爵夫人,她把祖国一切优美雅致的东西带到德国。爱好交往是
法国人的禀性。这是一种优点,也是一种乐趣。其他国家也感到有这种需要。
法语在所有语言中最能流畅地、清晰地、细腻地表达上流社会交谈中的各种
内容,从而在整个欧洲对生活的最大乐趣之一作出了贡献。
① 见布瓦洛的“书简(Ⅸ)”。——译者
① 伟人亨利 (HenrileGrand),即法国国王亨利第四。他在阿尔克和伊弗里,战胜保守的天主教联盟
(1589—1590),并于1593 年放弃新教。次年开入巴黎,击败西班牙人。他签订了维尔凡和约,获得了外
部安宁,又颁布了南特敕令,获得了国内安宁,从此巩固了王权并开始建设。1610 年遇刺毙命。——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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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文学和艺术 (续)
至于那些并不仅仅取决于人的智力的艺术,音乐、绘画、雕刻、建筑等,
在我们称为路易十四时代的那个时期以前,在法国进步微小。音乐尚处于摇
篮时期。当时所有的全部歌曲就是几支萎靡颓废的歌、几首小提琴、吉他、
①
双颈诗琴 的曲子。而且其中大部分是西班牙人创作的。吕利以他的风格技巧
令人感到惊奇。他是法国第一个创立低音对位,中音部和音型的人。早先演
奏他的作品还有些困难。现在这些作品显得都很简易。今天懂得音乐的人和
路易十三在位时期懂得音乐的人为一千与一之比。在这个逐渐进步的过程
中,音乐这门艺术日臻完善。如今没有一个大城市不举办公开的音乐会,而
以前连巴黎也没有举办过。那时候,国王的二十四位提琴手便是法国的全部
音乐。
人们日益熟悉音乐以及与音乐有关的艺术。到了路易十四统治后期,创
立了与音乐相配合的舞步型,因此现在真的可以说一看乐谱就可以跳舞了。
在玛丽·德·美第奇摄政时期,法国已经拥有杰出的建筑家。她下令建
造了具有托斯卡纳柱风格的卢森堡宫,以光耀她的祖国,并把我国装扮得更
②
美。建造卢森堡宫和圣热尔韦正门的德·布罗斯 为王后造了一座宫殿,可是,
王后从未享用过。黎世留红衣主教虽然思想同样开阔,但和王后相比,他的
鉴赏能力差得很远。红衣主教府,即现在的罗亚尔宫 (Palais-Royal),足
以证明这一点。当我看到卢浮宫美丽的正面修建起来时,便怀着很大的希望。
这座正门使人极其盼望这座宫殿早日竣工。很多市民为自己建筑华丽的住
宅。住宅内部非常讲究,外表的式样倒不值得称道。这些住宅更多地是为了
满足个人奢侈的享受、而不是美化城市。
①
柯尔伯是各种艺术的梅塞纳 。他于1671年创立了建筑科学院。只有几
①
个维特吕弗 是不够的,还必须有奥古斯都那样的人来使用他们。
市政官员也必须对艺术热中积极,并能评价鉴赏。如果有两、三位象杜
②
哥 主席那样的人任巴黎市长(Prévot des Marchands),巴黎就不会受
到这些指责:市政厅建筑质量低劣,坐落位置不当,广场小而不规则,只因
场上有绞刑架和节日篝火才小有名气,闹市街道太窄等等。总之,在各种艺
术的高尚的气氛和怀抱中还留下了一些未开化的残余。
绘画是路易十三在位时期由普桑创始的。在他以前的平庸画家不应计算
在内。继普桑之后,法国不断产生伟大的画家,虽然不象意大利那样人才辈
③
出,成为国家的财富之一,但我国也并不是只有一个自学成功的勒絮厄尔,
① 拉潘·德·图瓦拉 (RapindeThoyras ,1671—1725):法国历史学家。此人曾长期在英国避难,曾任军
官。他撰写的英国史 (1721 年),在休谟的著作问世以前,一直是最佳的英国史。——译者
② 圣埃弗雷蒙 (Saint-Evremond,1610—1703),法国作家,因参加投石党之乱,逃亡英国。著有《院士的
喜剧》及其他文史论著,葬于英国威斯敏斯特寺。——译者
① Téorbe,十六、十七世纪欧洲流行的一种乐器。——译者
① 洛蒙·德·布罗斯 (?—1626):法国建筑家。——译者
② 梅塞纳 (M écène ):古罗马骑士,他利用自己在奥古斯都身边享有的威望,鼓励文学和艺术的发展,从
此梅塞纳便成为“文学艺术的赞助者”的同义词了。——译者
③ 维特吕弗 (Vitruve ):公元一世纪时的罗马建筑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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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只有一个在画法和构图方面都可与意大利人媲美的勒布伦 。我们有三十多个
为后世留下了很值得研究的作品的画家。外国人开始从我们手中把这些作品
①
夺走。我在一位伟大的国王 的国家里看到,装饰一些画廊和住所的,只是我
们的画。对这些画的价值,也许我们过去不肯给予足够的重视。我曾在法国
② ③
见到过有人拒绝以一万二千利弗购买桑泰尔 的一幅画。勒穆瓦纳在凡尔赛
宫顶上画的那幅画,其规模之宏大在欧洲无与伦比。我不知道是否还有比这
④
幅更美的画。后来,我们另有一位名叫范洛 的画家。即使在国外他也被推崇
为他那个时代手屈一指的画家。
柯尔伯不但使美术专科学校具有今天这个模样,而且还于1667年促使路
易十四在罗马创办了另外一所。他们在这个大城市里购买了一座豪华宅邸,
学校校长就住在其中。在巴黎美术专科学校中得奖的学生被送往该校深造。
他们的学习和膳宿费用都由国王负担。他们在那里临摹古代作品,学习拉斐
尔和米开朗琪罗的画。模仿罗马的这个愿望本身就是对这座城市表示的崇高
敬意。甚至在国王和奥尔良公爵收集了大量意大利名画,法国产生了雕刻杰
作,我国因此能够不到国外寻求导师之后,也还始终向罗马表示这种敬意。
我国主要擅长雕刻和整件浇铸的巨型骑马像。
如果有一天,人们在废墟之中发现一些雕塑的残片,如凡尔赛小树林里
任凭日晒雨淋的阿波罗沐浴池,在索邦小教堂公众很少瞻仰过的黎世留红衣
主教墓,为装饰波尔多而在巴黎塑造的路易十四骑马像,路易十四送给普鲁
士王的墨丘利神像,以及能和上述艺术品比美的其他作品等,那么,这些现
代作品看来完全可以和古希腊最优秀的艺术品并驾齐驱。
⑤
在铸造纪念章方面,我们赶上古人。在路易十三统治晚期,瓦兰 第一个
使这种艺术摆脱平庸状态。在卢浮宫长廊陈列艺术品处按历史顺序安放的名
神冲模和压印机真是令人赞赏的物品,其价值达二百万,而且大部分都是杰
作。
宝石雕刻也同样获得成功。在这个时期之前,用铜版复制绘画使之永久
留存,使所有自然和人工的艺术品易于留传后代的这种技术在法国还很不成
熟。这是最令人喜爱和最有用的工艺中的一种,于十五世纪中叶由佛罗伦萨
人发明,后来在法国甚至比在它的诞生地发展更快,因为法国创作了大量这
类作品。国王的铜版画集往往是送给各国大使的最贵重的礼品之一。金银雕
镂术的质量取决于精美的设计和高雅的风格。这种手艺当时在法国,在人手
的技巧所能及范围内,已经达到登峰造极和十全十美的程度。
我们扫视了所有这些使人们得到乐趣,又能为国争光的艺术之后,不能
对所有技艺之中最有用的那一种闭口不谈,就这种艺术而论,法国超过世界
所有国家。我指的是医学外科技术。外科在这个时代里发展很快,名扬四海。
④ 杜哥 (Turgot ):此处的杜哥应为MichelEtienneTurgot ,曾任国务参赞、大枢密院主席,主持过巴黎的城
市规划和各项重大市政工程。他的儿子罗贝尔·雅克·杜哥则更为有名,任财政总监,主持过一些重大的
经济改革。——译者
① 勒絮厄尔 (1616—1655):法国画家。——译者
② 勒布伦 (1619—1690):法国画家。——译者
③ 这里指的是普鲁士国王腓德烈。伏尔泰1749—1753 年间曾应邀长住柏林。——译者
④ 桑泰尔 (1658—1717):法国画家,擅画肖像。——译者
⑤ 勒穆瓦纳 (1668—1739):法国历史画画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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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从欧洲各地到巴黎寻求所有需要卓越技巧的治疗和手术。不仅只在法国
才有优秀的外科医生,而且也只有法国能完美地生产必需的外科手术器械,
⑥
而且还供应各个邻国。我从伦敦最杰出的外科医生、有名的切斯尔登那里了
解到,他于1715年才开始在伦敦制作外科手术器械。有助于使外科技术臻于
①
完善的医生的水平,在法国并不比在英国和在拥有布尔哈弗 那样的名医的荷
兰更高。但是后来法国的医学正如它的哲学一样,不断借鉴邻国的知识而达
到了完美的程度。
以上是从黎世留红衣主教执政时期起到现在为止的这个时代中,人的智
慧在法国发展的真实概述。这一时代今后很难超过。如果它在某些方面被超
过,它仍然是它将产生的那些更加幸运的时代的榜样。
⑥ 范洛 (1705—1765):法国画家。——译者
① 瓦兰(Warin,1604—1672),法国雕刻家和纪念章制作家,原籍佛兰德尔。——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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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路易十四时期欧洲的艺术与科学
在叙述这段历史的过程中,我们已经逐渐向读者充分灌输了这种观点:
构成这段历史的几乎连绵不绝的共同灾难久而久之终于从史册中消失。政治
上种种详情细节,种种计谋手段都已被人遗忘。唯有良好的法律、各种研究
机构、科学和艺术的不朽成就才与世长存。
今天,有大批去罗马旅行的外国人,不是作为朝圣者,而是作为趣味高
① ②
雅的人士到那里去。他们很少了解有关格列高利七世 和卜尼法八世 的情
①
况,而是欣赏像布拉曼特 和米开朗琪罗那样的大师建筑的寺院、拉斐尔的
②
画、贝尼尼的雕刻。他们如果是有才智之士,就会喜欢读阿里奥斯特和塔索
③的作品,瞻仰伽里略的遗灰。在英国,人们只是偶尔谈论克伦威尔,也不再
提到白玫瑰战争,然而却长年累月研究牛顿的学说,人们看到他的墓志铭中
写道:《他是人类的光荣》时毫不感到奇怪。相反,如果有人发现这个国家
有任何一个政治家身后被授予这样的荣誉称号却会大为惊讶。
我希望能在这里对所有上个世纪像牛顿那样为祖国争光的伟人给予公正
的评价。我曾经称这个时代为路易十四时代,这不仅因为这位君王比所有与
他同时代的君王都对艺术更加鼓励扶持,而且还因为路易十四在位期间曾经
目睹欧洲各国三次更换君主。我把这个时代定在路易十四即位以前几年到去
位以后几年之间,因为正是在这个时期内,人类的思想取得最大的进步。
从1660年到现在,英国人几乎在各方面都比过去任何时期更快向完美之
境前进。在这里,我不再重复我已在别处谈过的关于弥尔顿的话。的确,好
几个评论家都指责他离奇的描绘、他那愚人的天堂、尘世的乐园的晶莹洁白
的围墙、他描写的为了能在用全金建成的阴曹地府的大厅里开会时少占点地
方而从巨人一变而为侏儒的魔鬼、在天空中射击的大炮、敌对双方相互扔到
对方头上的大山、骑马的、被砍成两段但是又忽然连接起来的天使等等。人
们抱怨他的作品冗长,重复,说他关于地球动物和人类如何形成的长篇描写
④
比不上奥维德和埃西奥德的诗句。人们批评他关于天文学的论述过于枯燥无
味,批评他的虚构想像,认为这些虚构想像与其说是神奇,毋宁说是荒诞,
与其说强而有力,毋宁说令人厌恶。作者描述的那条在一片混沌之上的道路
就是这样。罪孽和死神相互恋爱,他们在乱伦之爱中生下了孩子,而死神“抬
起鼻子透过那一大片混沌去嗅嗅地球上发生的变化,就象乌鸦嗅死尸一样”。
这个死神嗅到罪孽的味道,用打算使人发呆的大棒敲击寒冷与干燥。寒冷与
① 切斯尔登 (Cheselden,1688—1752):英国著名外科医生。——译者
② 布尔哈弗 (Bourhave,1688—1738):荷兰名医和化学家。——译者
① 格列高利七世(GrégoireⅦ,1020—1085):1703—1085 年的罗马教皇,宣扬教皇权力高于一切,甚至可
以废除君主。1706 年趁德意志政局不稳,宣布开除亨利四世皇帝出教。亨利被迫于次年赴罗马请罪。1804
年亨利四世强大,进军罗马,格列高利出走,死于萨勒诺城。——译者
② 卜尼法八世(BonifaceⅧ.,1235—1303):1294—1303 年的罗马教皇,为扩大教皇权力,先后在英、法、
西西里制造争端。1302 年禁止法王菲利浦四世向教会征税,未果。后在阿那尼被菲利浦四世的使者所辱,
回罗马后抑郁而死。——译者
③ 布拉曼特 (Bramante,1444—1514):意大利著名建筑家。——译者
④ 阿里奥斯特(Arioste,1474—1533):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优秀诗人,著有《愤怒的罗兰》。——译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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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燥,炎热和潮湿变成了四位勇将,在战斗中率领一批用轻武器装备起来的
微粒的胚胎。总之,对他的批评之词用光耗尽,而对他的赞扬之词却永不枯
竭。弥尔顿永远是英国的光荣和赞赏的对象。有人把他比作荷马。荷马的缺
点和他也不相上下。有人把他置于但丁之上。但丁的想象比他还要稀奇古怪。
⑤ ①
在人们喜爱的为查理二世装点粉饰的大批诗人,如沃勒 、多塞特伯爵、
① ② ③
罗切斯特伯爵、白金汉公爵等人中,以著名的德赖登最为突出。他写各类
诗歌都很出色。他的作品充满自然的细致的描写,才思横溢,生动活泼,雄
健有力,大胆热情。没有一个英国诗人可与伦比。古代诗人中也没有超过他
④
的。波普是他以后的诗人,如果不是后期写过《论人类》一书,也无法与他
相比。
没有别的国家像英国那样,以诗歌的形式,有力地、深刻地论述伦理道
德。在我看来,这就是英国诗人的最大功绩。
此外,还有另外一种不同的文学形式。它要求作者修养更高,知识更广。
⑤
这就是艾迪生精通的那种文学。他的 《加图》是英国独一无二、写得优美、
庄重的悲剧。他不但因此而被人永志不忘,而且他的其他关于伦理道德和评
论方面的著作也显示出他高雅的情趣。他的作品处处情理通达又饰以想象之
⑥
花。他的创作风格在任何国家都是杰出的典范。此外,还有斯威夫特教长作
品的好些片断也是优秀之作。即使在古代作品中也找不出写得这样好的例
①
子。这是臻于完善的拉伯雷 。
英国人对悼词不很了解熟悉。他们没有在教堂里颂赞英国国王和王后的
习惯。至于讲道的口才技巧,在查理二世以前十分低劣。后来一下子就培养
②
起来。伯内特 主教在他的回忆录中承认这是从法国人那里模仿来的。他们也
许已经超过他们的老师,因为英国人讲道不象法国人那样刻板、做作、夸张。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岛国居民虽然与世隔绝,并且很迟才有文化
知识,但是他们获得的关于古代的知识却至少和在长期以来成为世界中心的
③
罗马所能收集到的同样丰富。马香 曾揭穿了古埃及的奥秘。没有一个波斯人
④
像英国学者海德 那样了解琐罗亚斯德教。土耳其人对穆罕默德和他以前的历
史毫无所知,而英国人塞尔 (Sale)却到阿拉伯作了很有收获的旅行,对上
述历史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象英国那样,基督教一方面在那里遭到十分猛烈的
攻击,另一方面又被人非常巧妙地捍卫。从亨利八世即位起到克伦威尔统治
⑤ 塔索 (Tasse,1544—1595):意大利著名诗人,著有《阿略塔》和《被解放的耶路撒冷》。——译者
① 埃西奥德 (Hésiode):八世纪或九世纪的希腊诗人。——译者
① 沃勒 (Waller,1608—1687):英国宫廷诗人,他最有名诗《赞克伦威尔》。——译者
② 多塞特伯爵(1536—1608):即查尔斯·萨克维尔(charlesSackeville),英国政治家和诗人。——译者
③ 罗切斯特伯爵(1647—1680):英国诗人和廷臣。——译者
④ 白金汉公爵(1628—1687):即约翰·谢菲尔德(JohnSheffield),英国廷臣。——译者
⑤ 德赖登 (JohnDryden,1631—1700):英国诗人,著有讽刺诗,戏剧等。——译者
⑥ 波普 (Pope,1688—1744):英国诗人、哲学家。——译者
① 艾迪生 (Addison,1672—1719):英国政治家,名作家。——译者
② 斯威夫特 (1667—1745):英国作家,著有《格列佛游记》。——译者
③ 拉伯雷:法国作家,生于1483—1500 之间,死于1553,著有《巨人传》。——译者
④ 伯内特 (Burnet ,1643—1715):苏格兰作家、主教、著有《英国宗教改革史》等。——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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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止,人们进行争论和斗争就象古罗马的斗士那样,手持新月形大刀,眼
上蒙上布条,走下竞技场决一胜负。礼拜仪式或教义上的细微区别曾经引起
可怕的战争。从王朝复辟到现在,差不多每年都有人攻击整个基督教,但是,
在这个期间这些争论没有引起任何骚乱。现在是用知识学问答辩,而过去却
是用铁和火回驳。
尤其在哲学方面,英国人是其他民族的导师。问题已经不再是什么巧妙
的体系。希腊神话早已消声匿迹,而现代神话再也不会出现了。大法官培根
⑤
开始时说,应该使用新的方法探索自然,必须进行实验。波义耳 以毕生精力
从事实验。这里不是论述物理学的场所,只谈谈以下这一点就足够了:在人
类经过三千年徒劳无功的探索之后,是牛顿第一个发现并指出自然界非常重
要的规律,根据这条规律,物质的所有组成部分都相互吸引,所有星球都被
系留在自己的轨道上。他是第一个真正对光进行观察的人。在他以前没有人
了解光是什么。
在牛顿的数学原理中,有一种新的,真正的物理学占主导地位。这些原
理建立在他发现的一种被人不恰当地称为无穷大的运算方法的基础之上。这
种算法是数学上最新的努力,是牛顿二十四岁作出的。一位伟大的哲学家和
⑥
学者哈雷 因此说:“任何凡人都不可能比他更加接近上帝。”
许多优秀的数学家、物理学家都受到牛顿的发现的启发,并且得到他的
①
鼓励。布雷德莱终于发现了恒星光行差。这些恒星距离我们这个小小的地球
②
至少有一二万亿里 。
我刚才提到的哈雷虽然是个普通的天文学家,但是, 1698年却在国王
一艘大型舰只上担任指挥职务。就是在这艘船上,他确定了南极群星的位置,
①
并且标出已为人所知的地球的各部分的经差。相形之下,阿耳戈英雄们 的旅
程只不过是一只小船从河的此岸渡向彼岸而已。但是哈雷的旅行在欧洲几乎
没有人提及。
我们对当代已经过分为人熟悉的伟大成果态度冷漠,古希腊人却对微小
的成就却十分赞赏。这正是我们的时代对古代具有极大优越性的又一明证。
②
法国的布瓦洛和英国的坦普尔骑士执意不承认这种优越性。他们想贬低他们
所处的时代,是为了把自己凌驱于这个时代之上。这一古人和今人之争至少
在哲学领域里已经得到了解决。今天,在文明开化的国家里,没有人再用古
代哲学家的论述来教育青年了。
洛克一个人足以成为我们时代对于希腊极盛时期的优越性的重要例证。
从柏拉图到洛克,哲学毫无进展。在这段时期内,没有人把人类的精神活动
推进一步。一个人如果懂得整个柏拉图,并且也只懂得柏拉图,那实在是懂
得很少,而且并非真正懂得。
柏拉图确实是个能言善辩的希腊人。他写的 《苏格拉底辩》一书,对各
国贤哲很有用处。大家尊敬他是正确合理的。因为他使不幸的德行变得如此
⑤ 马香(Marsham,1602—1685),英国史学家,有埃及古代史著作。——译者
⑥ 海德 (Hyde,1609—1674),英国政治家和史学家。——译者
① 波义耳 (Boyle,1626—1691)英国物理学家和化学家。——译者
② 埃德蒙·哈雷 (Halley ,1656—1742):英国天文学家,曾发现彗星。——译者
① 布雷德莱 (1692—1762):英国天文学家。——译者
② lieue:法国古里,约等于四公里——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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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尊重,而迫害者却变得如此令人憎恨。长期以来,大家认为他那卓越的
伦理学不可能伴随着一种谬误的形而上学。由于他写了一部从来没有人读懂
的《泰尔内尔》(Ternaire),他几乎被推崇为教会之父。但是,今天,如
果有个哲学家对我们说:一种物质即另一种物质,地球是由十二个五边形组
成的图形,火是一个棱椎体,它和地球是用数学连接起来的,我们会对他作
何感想呢?说睡眠是清醒的产物;清醒又是睡眠的产物;或者说生来自死;
死来自生,以此来证明灵魂不灭,灵魂转生,这样说会被人接受吗?这些就
是很多世纪以来受人赞赏的论证。后来还有许多更为荒诞的思想被用来教育
人类。
只有洛克在他的一部著作中阐述了人类的理解力。这本书的内容全是真
理。这些真理明白易懂,使这本书成了完美无缺的著作。
如果我们想完全了解我们这个时代在哪些方面优于以前任何时代,我们
③
可以看看德国和北欧的几个国家。但泽的黑费留斯 是第一个深入了解月亮行
星的天文学家。在他以前没有比他更仔细地观察过宇宙。在这个时期产生的
许多伟大人物中,没有人比他能更好地表明这个时代堪称路易十四时代。黑
费留斯在一场火灾中丧失他那藏书丰富的图书馆。法国国王赠予这位但泽的
天文学一份厚礼,其价值远远超过他受的这次损失。
④ ①
荷尔斯泰因的麦卡托在几何学中是牛顿的先驱。瑞士的贝努利 兄弟就
是这位伟人的优秀弟子。莱布尼茨曾经一度被人认为是麦卡托的竞争者。
这位赫赫有名的莱布尼茨生于莱比锡、死于汉诺威,死时是位贤哲。他
象牛顿那样崇拜一个上帝而不求教于世人。他也许是欧洲最渊博的学者。他
是一个刻苦钻研的史学家和博大精深的法学家。他用哲学来阐明法律问题,
虽然表面上哲学与法律无关。他是一位玄学家,思想敏锐得把神学和玄学调
和起来。他是一位拉丁文诗人,最后他还是个相当优秀的数学家。他的数学
水平足以使他和牛顿争夺微积分的发明者的地位,使人们在一个时期内无法
肯定这门学科的创造者到底是谁。
当时正是几何学的黄金时代。数学家之间经常相互挑战,即互送题目给
对方解答,差不多同当年埃及和亚洲的君王一样。听说他们之间时常互送谜
语让对方猜。数学家相互出的数学题要比谜语难得多,但在德国、英国、意
大利和法国没有一道题目没有解出。各国哲学家之间的通讯联系从来没有象
当时那样广泛。莱布尼茨在其中起了推动作用。虽然战争此起彼伏,宗教信
仰互不相同,但已经在欧洲无形之中建立了一个文化知识的共和国。在各门
科学,各种艺术的领域中,各国之间因此得以互相帮助。各类科学院是这一
共和国的组成部分。意大利和俄国有文字之交。英国人、德国人、法国人都
到莱顿去学习。至于名医布尔哈弗,教皇和沙皇都请他诊病。他最优秀的学
生因而吸引很多外国人,并在一定程度上成为驰誉各国的医生。各种学科的
真正的学者加强了这一大规模的有才智的人物的连系交往。这种联系交往遍
及各地,没有在任何地方受到约束,并一直延续到现在。这是对饱尝野心和
政治在这世界上播下的种种痛苦的人的一种慰藉吧!
意大利在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再次产生象塔索和拉斐尔那样的人物,但是
③ 根据希腊神话,阿耳戈英雄们乘坐快艇“阿耳戈”号(Argo )去现今的黑海一带觅取金羊毛。——译者
④ 坦普尔 (1628—1699):英国政治家,散文家。——译者
① 黑费留斯(Hevelius,即Hovel,1611—1687);德国天文学家,由路易十四赡养。——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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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依然保持它过去的光荣。产生过一次这样的人物已经足够。基亚布雷拉 以及
② ①
后来的扎皮和菲利卡雅 等人的作品表明,细腻的文笔仍然是意大利民族的
② ③ ④
天赋。马费伊 的《梅罗普》一剧,以及梅塔斯塔齐奥 的戏剧作品是这一时
代宏伟的不朽之作。
伽里略创始的对真正的物理学的研究,虽然受到久已根深蒂固的旧哲学
⑤ ⑥ ⑦
的阻挠,仍然在继续进行。卡西尼·维维阿尼、曼弗雷迪、比安奇尼、扎
⑧
诺蒂 以及许多其他学者在意大利放射出已经照亮其他国家的光辉。虽然主要
的光芒来自英国,但是意大利的各个学派并没有把视线从那里移开而不予理
睬。
在这个艺术古老的祖国,和在别处一样,各种形式的知识学问都受到培
植,只是在某些方面例外,在这些方面,其他国家的思想自由使人的才智得
到更充分的发挥。这个时代比以前各个时代对古代文化更有研究。意大利产
生的不朽杰作比欧洲各国所产生的加在一起还多。人们越是深入挖掘这些杰
作,知识越是扩展。
这些进步的取得应该归功于散居欧洲某几个部分为数不多的智者和天
才。他们几乎都长期默默无闻,时遭迫害。世界遭受战争蹂躏时,他们光照
人世并给人间以安慰。我们还可以在别处找到那些为德国、英国和意大利争
光的人物的名单。一个外国人对所有这些杰出人物的功绩逐一评价似乎是很
不适宜的。这里只需指出,在过去这个时代里,从欧洲一端到另一端,人们
比以往任何时期获得的知识更多。
① 麦卡托 (Mercator,1512—1594):荷兰地理学家,曾发明一种投影法。——译者
② 贝努利:逃亡在瑞士的贝努利家族中的几位瑞士数学家,其中有名的有雅克·贝努利(1654—1705)和
让·贝努利 (1667—1748)。——译者
① 基亚布雷拉 (Chiabrera, 1522—1638 ):意大利抒情诗人。——译者
② 扎皮 (Zappi,1667—1719):意大利诗人。——译者
③ 菲和卡雅(Filicaia,1642—1707):意大利爱国诗人。——译者
④ 马费伊(Maffei,1675—1755):意大利作家和悲剧作家。——译者
⑤ 《梅罗普》(M érope):马费伊于1713 年写的一部悲剧。——译者
⑥ 梅塔斯塔齐奥 (Metastasio,1698—1782),意大利诗人。——译者
⑦ 维维阿尼 (Viviani,1662—1703):意大利几何学家。——译者
⑧ 曼弗雷迪 (Manfredi,1674—1739):十六世纪下半叶意大利抒情诗人、戏剧家、数学家,对天文学、
水力学和科学史也很有研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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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教会的纠纷 难忘的争论
国家的三个等级中,人数最少的是教会。只有在法兰西王国,僧侣才成
为国家的一个等级。这是千真万确而又令人惊讶的事。这一点,前面已经谈
过,而且再没有比这更能显示出习惯的力量了。因此,僧侣被承认为国家的
一个等级之后,君主领导这个等级,就需要极其灵活细致、谨慎小心。既要
保持与罗马教廷的团结,又要维护法国教会的自由——古代教会的权利;既
要改善于使主教俯首听命犹如臣仆,又要不触及其权利;既要主教在许多方
面受制于世俗的司法,又要让他们在其它方面居裁判者之尊;既要他们捐输
财物以供国家之需,又要不侵犯其特权。凡此种种,要求集机智灵活与坚定
果断于一身,而这正是路易十四几乎始终具备的。
法国的僧侣又逐渐恢复了内战和放纵的年代曾经使他们背离了的秩序和
礼仪。国王终于不再容忍俗人以受雇教士的名义占据有俸圣职,也不再容忍
不是神父的人拥有主教的职位,就象过去红衣主教马扎然甚至不是五品修
士,就掌管梅斯教区,而韦纳伊公爵不是教士却当上主教一样。
法兰西和所有被征服城市的僧侣,在平常年份,缴付给国王二百五十万
利弗,以后由于硬币价值数字上增长,教士以什一税、特别补助、无偿赠与
的名义,每年资助国家约四百万。无偿赠与这个词和这种特权,作为所有封
建领主在国家需要时要给国王无偿赠与这一古老惯例的痕迹,保存了下来。
谁会相信,所有这些优秀的散文作品如果没有诗歌作为先驱,可能永远
不会存在?然而,这就是各个国家的人们的思想的命运:诗歌在各个地方都
是天才的第一批产物,也是雄辩术最早的导师。
民族就体现在每个个别的人的身上。柏拉图和西塞罗都是从写诗开始
的。当人们还无法举出一段高贵卓越的法语散文的时候,就已经能背诵马雷
伯留下的很少几段优美的诗了。十分明显,如果没有皮埃尔·高乃依,散文
作家的才能不会有所发展。
高乃依在开始写悲剧的时候周围只有一些颇为拙劣的榜样,因此他就更
加令人钦佩。此外,还使他的道路被堵塞的是,这些坏作品竟然受到赞赏重
视。更加使人气馁的是,它们还受到黎世留红衣主教的赞助扶持。这位主教
是文人的保护者,而不是高雅的鉴赏力的促进者。他奖励那些不仅是卑鄙可
耻的,而且往往阿谀奉承的作家。他出于他那种在其他方面表现得十分得体
的高傲的性格,总想贬抑那些他气恼地感到具有真正天才,很少屈从他人的
人。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本身是个艺术家,而且又真心诚意保护优秀的艺术
家,这种情况是极其罕有的。
高乃依不得不同他那个时代,同他的竞争对手,同黎世留红衣主教进行
②
斗争。关于《熙德》的评述,这里不再重复。我指出:法兰西学院在对高乃
③
依和斯居代里 之间作出明智的评价时,过于讨好黎世留红衣主教,因而对希
①
梅妮 的爱情加以指责。既爱杀害父亲的凶手、又为父亲报仇雪恨,这是令人
钦佩的。克制自己的爱情,会成为悲剧艺术的主要缺点,因为悲剧主要是描
写内心斗争的。但除了《熙德》的作者以外,大家对这门艺术都毫无所知。
《熙德》并不是高乃依的作品中唯一黎世留想贬低的作品。奥比尼亚克
② ③
神父 告诉我们这位首相对《波利厄克特》一剧也大加非难。
④
《熙德》毕竟是部被人大加美化润饰的,对纪廉·德·卡斯特罗 的作品
⑤ ⑥
进行的模仿之作有好几处是译文 。继《熙德》之后写成的《西拿》是独一
无二的作品。我曾经和孔代家里的一个老仆人有过交往。他告诉我大孔代二
② 指贝尔的名著《历史与批判辞典》。——译者
① 《威尼斯密谋》,圣雷阿尔著,全名为《1618 年西班牙人针对威尼斯共和国的密谋》。此密谋由于德国
史学家兰克的研究才得以全部澄清。——译者
② 撒路斯特 (公元前86—35 ):拉丁历史学家,著有《卡提里那阴谋》、《优古尔塔战争》等。——译者
③ 圣雷阿尔神父 (Abbéde Saint-Réal,1639—1692):法国历史学家和文学家。——译者
① 《熙德》(Cid):高乃依所著的悲剧。剧中人熙德为报父仇,杀死未婚妻希梅妮的父亲。希梅妮虽然追
寻谋杀者报仇,但仍很爱他,任务的完成反而更增加了爱情。此剧演出后朝野人士十分欢迎,以致有人能
背诵其中一部分,甚至出现“BeaucommeleCid” (象《熙德》那样美)的成语。——译者
② 斯居代里 (1601—1667):法国剧作家、诗人和小说家,黎世留的宠儿,与高乃依为敌。——译者
③ 希梅妮:《熙德》一剧中的女主人公,熙德的未婚妻。——译者
④ 奥比尼亚克神父 (1604—1676):法国戏剧评论家,依附黎世留而与高乃依为敌。——译者
⑤ 《波利厄克特》(Polyeucte):高乃依所著的悲剧。——译者
⑥ 纪廉·德·卡斯特罗 (1569—1631):西班牙剧作家,著有悲剧《熙德的童年》。——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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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那年曾去观看《西拿》的首场演出。当演员念到奥古斯都下面这段话时,
孔代竟然流下泪来:
我能主宰乾坤,也能克制自己。
现在如此,但愿将来也如此。啊!时光和记忆,
请永远铭记我这新的胜利。
今天,我战胜了最正义的怒火,
这将永远传之后世,留传在人们的记忆里。
让我们成为朋友吧,西拿,是我在请求你。
这是英雄的泪水。伟大的高乃依使伟大的孔代钦佩得热泪纵横,是人类
文化史上著名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页。
高乃依后几年创作了许多与他的令誉并不相称的剧本。但是我国并没有
因此不把他看作伟人,正如荷马纵有不少错处,仍不失为一位卓越的人物。
犯大错而不受罚蒙损,是真正有天才的人,尤其是开辟某条道路的天才人物
享有的特权。
高乃依是靠自己的努力成长起来的,而拉辛的成长则由于路易十四、柯
⑦ ①
尔伯、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 的扶持。拉辛十八岁那年为国王的婚礼写
了一首颂歌,使他得到一份他没有料到的馈赠,并且从此决定了他创作诗歌
的生涯。他声誉日隆,而高乃依则名望略有下降。其原因是拉辛的全部作品,
从 《亚历山大》开始,始终文笔优美、语句正确、真实动人,而高乃依在这
些方面却往往远未做到。在体会感情方面,拉辛远远超过希腊人和高乃依。
他的诗歌和谐悦耳,他的语句优美动听,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地。上述作家
教本国人民如何思考、如何领会、如何表达思想。他们的门生受到他们教导
以后,到头来却成了自己的启发开导者的最苛严的鉴定人。
黎世留红衣主教执政时期,法国很少有人能看出《熙德》的缺点。1702
②
年,戏剧杰作《阿泰利》在勃艮第公爵夫人家中演出时,宫廷的内宠近幸都
自以为高明,对这部剧作横加责难。时间为作者报了仇。但是,这位伟人生
前未能享受他这部最令人赞赏的作品的成功。有一大批人以不给拉辛正确评
价而自鸣得意。塞维涅夫人当时在书信体方面是首屈一指的作家。她特别擅
长用优美的笔调叙述日常琐事。她以为“拉辛没有多大前途”。她象评价咖
啡那样评价拉辛说:“人们很快便会醒悟过来的”。声望成熟需要时间。
这个时代奇特的命运使莫里哀成了高乃依和拉辛的同代人。当然,并不
是说莫里哀出现时法国舞台根本没有好的喜剧。高乃依就曾经写过《说谎
者》。这是一部情节曲折的性格喜剧。这个剧本和《熙德》一样曾借鉴于西
班牙戏剧。当莫里哀还只发表了两部杰作的时候,观众已经观看了基诺的《卖
弄风情的母亲》。这既是一部性格喜剧,又是一部情节曲折的喜剧,甚至是
情节曲折的喜剧的典范。这部剧本于1664年写成,是第一部描写后来被称为
“侯爵”的那些人的喜剧。路易十四的宫廷的大部分显贵都想模仿他们的主
子的威严和庄重的气派。低一级的显贵则模仿前者的高傲。甚至有相当的人
⑦ 西班牙有两部描写这一主题的悲剧:一部是纪廉·德·卡斯特罗写的《熙德》,另一部是让·巴蒂斯特·迪
阿曼特所作的《el Honrador de su padre》。高乃依同时模仿了迪阿曼特和卡斯特罗的作品,取之于两者
的篇章不相上下。——伏尔泰注
① 《西拿》(Cinna):高乃依所著的悲剧。——译者
② 索福克勒斯 (公元前497 或495—405 ):希腊著名悲剧作家和诗人。——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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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命不凡的神气,把抬高自己的主导愿望发展到最可笑的地步。
这种缺点持续了很久。莫里哀常常予以抨击。他努力促进使民众摆脱那
些平庸的自命不凡之辈的神气,摆脱那些女才子的矫揉造作,摆脱那些女学
者的学究气味,以及那些医生们的长袍和拉丁文。我冒昧地讲,莫里哀就是
上流社会的礼仪的创造者。我在这里只谈他对他那个时代所作的这一贡献。
至于他的其他优点则是尽人皆知的。
这是一个值得后世重视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高乃依和拉辛笔下的英
③
雄、莫里哀的戏剧中的人物、吕利创作对全国说来完全新鲜的交响乐,还有
博絮埃和布尔达卢等人的滔滔不绝的演说 (既然这里只谈到艺术),都受到
①
下列人物的欣赏:路易十四、以精于鉴赏著称的亲王夫人 、孔代、蒂雷纳、
科尔伯,以及在生活各个领域中涌现出来的大批杰出人物。一位象《箴言录》
①
的作者拉罗什富科公爵那样的人物与帕斯卡或阿尔诺 那样的人物交谈后出
来,又去观看高乃依的悲剧,这样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
②
戴普雷奥 达到很多伟大人物的水平,这倒不是由于他早期写了讽刺作
③ ④
品,因为后代人的目光不会停留在《巴黎的困境》,以及象卡塞涅、科坦
这些名字上面。他以他的优美的“书简”,特别以他的《诗的艺术》使后代
得到教益,连高乃依也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拉封丹的文笔虽然远不如其他一些作家精练;他使用语言虽然不如其他
作家正确,但是朴素是他特有的风格。在这方面,他是独一无二的。他因具
有最简易的文体几乎跻入最优秀的作家之林。
⑤
基诺 ,以具有非常新颖,越显得自然就越难形成的那种风格置身于所有
这些杰出的同代作家而无愧。大家知道,布瓦洛想贬低他是多么不公平。布
瓦洛自己缺乏优美高雅的文笔,而他一生中枉费心机意欲贬低的这个人恰恰
是以文笔优美著称。对一个诗人真正的赞美就是有人牢记他的诗句。有人可
以整幕整幕背诵基诺的剧作。这是任何意大利歌剧无法取得的成功。法国音
乐依然停留在十分简单的阶段,这已经不合乎任何国家的口味了。但是,基
诺的歌剧纯朴优美的本质常常非常迷人地显露出来,以致在整个欧洲还得到
熟谙我国语言和比较有文化素养的人士的喜爱。在古代如果看到象《阿尔米
① ②
德》 和《阿蒂斯》那样的诗,人们定将象崇拜偶象那样崇拜它,但是基诺
是个现代作家。
所有这些伟大的人物除了拉封丹以外,都受到路易十四的赏识和保护。
拉封登生活极端简朴,甚至于到了不修边幅的地步,因而被排斥在宫廷之外,
他并不寻求这个宫廷的恩宠。但是,勃艮第公爵接待他。他老年时得到这位
③ 欧里庇得斯(公元前480—406 或405 ):希腊悲剧作家和诗人。——译者
① 《阿泰利》(Athalie ),拉辛的五幕悲剧。——译者
① 吕利(Lulli,1633—1681):法国路易十四时代的音乐家。——译者
② Madame :指路易十四的唯一兄弟(Monsieur )之妻。——译者
③ 阿尔诺(Arnauld,1612—1694):法国神学家,维护冉森派而反对耶稣会。先后写过论文法、逻辑和几
何学的书。——译者
④ 戴普雷奥 (即布瓦洛,1636—1711):法国诗人和批评家。——译者
⑤ 《巴黎的困境》:布瓦洛讽刺诗中的一首。——译者
① 科坦 (1604—1682):法国讲道师和作家,布瓦洛诗中讽刺的人物之一。——译者
② 基诺 (1635—1688):法国诗人,他写的歌剧由吕利谱曲。——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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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的恩惠。尽管他很有才华,但却和他寓言中的主人公一样单纯。奥拉托
③
利会 中一位叫普热的神父在接待这位品德高洁的人时,竟好象在和布兰维利
④ ①
埃 ,拉瓦赞那种人谈话似的。他还以此为荣。拉封丹的短篇小说取材自波
② ③ ④
热 、阿里奥斯特和纳瓦尔王后 的作品。如果说情欲是危险的,那么,煽起
情欲的并不是几句开玩笑的话。拉封丹那首令人赞美的寓言诗《得了瘟疫的
动物》倒可以运用到他自己身上。故事中讲到动物们都承认自己的错误。狮
子、狼、熊干过的一切都得到宽恕。一个无辜的动物因为吃了点草而当了献
祭品。
这些天才人物使后代人得到莫大的乐趣,并受到教育。在他们的熏陶下,
成长了一大批受人欢迎的才子。他们写出了无数精巧的小作品,供上流社会
中有教养的人消遣。同时我们还有很多画家。他们虽然不能和普桑、勒絮厄
尔、勒布伦、勒穆瓦纳和范洛等优秀画家相比,但是他们的作品也十分优美。
在路易十四的统治将结束的时期,有两个从才能平庸之辈超群突起,颇
⑤
有声誉。一个是拉莫特·乌达尔 。他主要是聪慧明智,知识渊博,而不是才
智卓越。他在散文方面是个文笔精巧、条理清晰的作家。但他的诗歌却往往
缺乏生动的想象并且不够优美,甚至语言也不够精确。除非是为了使文笔雄
伟壮丽,语言的精确性是不容忽视的。最初他主要创作优美的诗 (如数节组
成),而不是创作优美的颂歌。他的才能不久便衰退。但是,至今留存的不
同体裁的作品的一些优秀片断永远使人不会把他列为无足轻重、可以略而不
提的作家。他证实了,身为二流作家,在写作技巧上也可以有所作为。
⑥
另外一个是卢梭 。论才智他虽然不如拉莫特卓越,论笔调也不如拉莫特
精巧流畅,但论创造诗歌的技巧,却比拉莫特有才能。他在拉莫特之后才写
颂歌,但他的颂歌更加优美多样,更加富于形象。他写的圣诗和拉辛的赞美
诗一样热情洋溢、和谐悦耳。他的短诗比罗马的短诗经过更多的推敲和润饰。
写歌剧需要敏感。写喜剧要求诙谐。写培养道德的书简要求诚实。这些他全
不具备。他写这类作品远远不如写颂歌成功,因为这类作品同他格格不入。
如果人们模仿他在这些严肃的作品中使用的马罗的笔调,这种笔调就必
然会破坏法国的语言。幸好我们纯洁的语言和两百年前人们所讲的畸形变态
的语言互相搀和混杂,这只不过是一种短暂的风尚而已。他的某些书简是布
瓦洛的作品的生硬勉强的仿作,不是建立于清晰的思想和公认的真理之上。
“只有真实的才是可爱的。”他在国外已大不如前。这或者是由于年龄和不
幸的遭遇减弱了他的才华,或者是正因为,虽然选字精确、措辞巧妙是他的
主要长处,亦即比人们想象更加必要和更加罕有的长处,但他再也得不到和
③ 《阿尔米德》(Armide ):基诺所写的五幕悲剧。——译者
④ 《阿蒂斯》(Atys):基诺所著五幕抒情悲剧。——译者
① 奥拉托利会 (Oratoire):1564 及1611 年分别在罗马及巴黎成立的天主教修会。——译者
② 布兰维利埃侯爵夫人 (La Brinvilliers):著名的用毒药谋害者,在格列夫广场被斩首并焚尸。——译者
③ 拉瓦赞 (LaVoisin):占卜者,作为布兰维利埃侯爵夫人的同谋而被焚。——译者
④ 波热 (Pogge ,1380—1459):意大利作家,写有讽刺和淫猥的故事等。——译者
⑤ 阿里奥斯特(Arioste,1474—1533):意大利诗人。——译者
⑥ 指MargeritedeValois (1492—1549):弗朗索瓦一世的姊姊,曾出过一个散文集(Heptaméron ),其文体
类似波热和薄伽丘。——译者
⑦ 拉莫特·乌达尔 (LaMotteHoudard,1672—1731):法国文学家和寓言作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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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同样的帮助。他远离祖国,客居异乡,他遭遇的不幸之一可说是不再受
到严厉的批评。
他长期遭遇的不幸的根源是他那难以抑制的、忌妒和仇恨搀杂得过多的
自尊心。他的例子对所有有才华的人士说来应该是个深刻的教训。不过这里
我只把他看作是一个对于为文学的争光不无贡献的作家。
这些杰出的作家的美好时代过去之后,很少再出现伟大的天才。将近路
易十四逝世时,大自然似乎休闲了。
在这个时代开始时,道路崎岖难行,因为没有前人走过。今天,道路仍
然坎坷不平,因为走过的人太多。过去这个时代的伟大人物已经教给我们怎
样思想,怎样讲话,他们已经讲了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后继的人几乎只能
重谈尽人皆知的事情。最后,由于杰作太多,反而产生一种类似厌恶的情绪。
因此,从各方面来看,路易十四时代都有着利奥十世、奥古斯都、亚历
山大等时代的命运。在这些光辉的时代中,结出累累的才华之果的土地曾经
经历过长期的平整和耕耘。为什么富饶丰产之年姗姗来迟,接着又是长期的
贫瘠荒歉,此种原因,大家曾经在精神和物质中去寻找,但是徒劳无功。真
正的原因在于,在培植文学艺术的国家中,必须经过多年才能使语言纯洁、
情趣高雅。当第一步迈出去之后,天才人物便茁壮成长。彼此之间的竞争以
及公众对这些新的努力的优遇厚爱,激励所有有才能的人。每一个艺术家在
自己的艺术领域中抓住这个领域自身所包含的自然美。谁要是对纯属天才的
艺术的理论深入研究,而自己也有点天才的话,就应该懂得,这些最早的美,
这些属于这些艺术的、并且适合人们为之劳动的那个民族的伟大而自然感人
的特征是为数不多的。主题以及适合这些主题的精心创作,其范围比人们想
象的要窄得多。修道院长迪博是位精于鉴赏的人。他在将近1714年时,写了
①
一篇关于诗歌与绘画的论文。他发现在整个法国历史上,除了伟人亨利消灭
天主教联盟这个主题之外,没有真正史诗的主题。但是,还应该指出:既然
适合希腊人、罗马人、十五、十六世纪的意大利人写史诗的修饰润色的手段
已经被法国人摈弃,既然寓言中的诸神、天启、刀枪不入的英雄、鬼怪、妖
术、变形奇遇等也已经不合时宜,那么,适合于史诗的美便缩小到一个很狭
窄的范围之内了。所以,如果有某个艺术家把唯一适合时代、适合主题的和
适合国家的装饰品据为己有,并且进行已有前人尝试过的工作,那么,在他
之后到来的人便会发现这个领域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悲剧艺术的情况也是如此。不要以为悲剧性的激情和崇高的感情能够以
动人的新形式千变万化。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限度。
高雅的喜剧也有它的限度。人类天性中真正喜剧性的和具有显著特点的
性格最多不过十二种。修道院长迪博,自己并没有甚么天才,却认为有天才
的人可以找出许许多多新的性格,殊不知性格必须由天性来形成。他以为存
在于人的性格之中的细小区别也象重大的主题的基本特点一样可以被人成功
地处理运用。细微的差别确实不可胜数,色彩鲜明的毕竟是少数。正是这些
原始的色彩,一位大艺术家必然会加以运用。
用于宣讲神道的,特别是用于致悼词的雄辩术就是如此。道德方面的真
理一旦被人雄辩地阐明,对人类的贫困与弱点,崇慕权势地位的虚荣心,死
① 让·巴蒂斯特·卢梭 (Jean-BaptisteRousseau,1671—1741):法国抒情诗人。这个卢梭不是《社会契约
论》的作者日内瓦的卢梭 (Jean-Jacques Rousseau.1712—1778 )。——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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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造成的灾害等等的描绘,一旦出自大师之手,便成了陈词滥调。人们只好
或者进行模仿,或者离题而言他。有那么一位拉封丹已经写了足够数量的寓
言诗,别人再写出来的也是同样的道德题材,几乎同样的奇遇。因此,天才
只能在一个世纪茁壮生长,以后就必然退化。
象历史、自然科学等题材不断更新,只要求写作者艰苦劳动、正确判断
和具有常识,因此还比较容易维持下去。在手工艺术方面,如绘画、雕刻、
只要统治者都以路易十四为榜样,注意只重用最好的艺术家,那么也不致退
化衰败,因为,在绘画和雕刻方面,人们可以一再处理使用同样那些主题。
例如,虽然拉斐尔在 《神圣家族》这一主题上施展了他最卓越的艺术才能,
但是这一主题现在依然有人在画。然而,象“西拿”、“昂德洛马克”、“诗
的艺术”、“伪君子”等题材,现在就不允许再采用了。
还必须看到,过去这个时代使目前这个时代得到教益,写出平庸的作品
毫不费力,以致毫无价值的书籍汗牛充栋,更糟糕的是其中还有一些严肃却
又无用的书。在人们生活富裕、游手好闲一部分人不断专为另一部分人提供
消遣的大城市中,大量平庸低劣的作品不幸已经成为必不可少的东西。在这
些作品中,有时也有优秀的著作,如历史著作、感想集,或者供各种人消遣
的轻松的文学作品。
在所有国家中,这类著作法兰西民族写得最多。法国的语言成了欧洲的
语言。各种因素都促成了这一点。路易十四时代的伟大作家,他们的后继人,
以及逃亡出走的加尔文教派牧师把雄辩术和逻辑学带往外国,尤其是在荷兰
①
从事写作的贝尔,他的作品在所有国家都有读者。拉潘·德·图瓦拉用法语
①
写了唯一的一部英国史佳作。又如圣埃弗雷蒙,整个伦敦宫廷都竞相与他交
往。还有马扎然公爵夫人,大家都渴望博得她的欢心。奥尔布勒兹夫人,后
来成为策尔公爵夫人,她把祖国一切优美雅致的东西带到德国。爱好交往是
法国人的禀性。这是一种优点,也是一种乐趣。其他国家也感到有这种需要。
法语在所有语言中最能流畅地、清晰地、细腻地表达上流社会交谈中的各种
内容,从而在整个欧洲对生活的最大乐趣之一作出了贡献。
① 见布瓦洛的“书简(Ⅸ)”。——译者
① 伟人亨利 (HenrileGrand),即法国国王亨利第四。他在阿尔克和伊弗里,战胜保守的天主教联盟
(1589—1590),并于1593 年放弃新教。次年开入巴黎,击败西班牙人。他签订了维尔凡和约,获得了外
部安宁,又颁布了南特敕令,获得了国内安宁,从此巩固了王权并开始建设。1610 年遇刺毙命。——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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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文学和艺术 (续)
至于那些并不仅仅取决于人的智力的艺术,音乐、绘画、雕刻、建筑等,
在我们称为路易十四时代的那个时期以前,在法国进步微小。音乐尚处于摇
篮时期。当时所有的全部歌曲就是几支萎靡颓废的歌、几首小提琴、吉他、
①
双颈诗琴 的曲子。而且其中大部分是西班牙人创作的。吕利以他的风格技巧
令人感到惊奇。他是法国第一个创立低音对位,中音部和音型的人。早先演
奏他的作品还有些困难。现在这些作品显得都很简易。今天懂得音乐的人和
路易十三在位时期懂得音乐的人为一千与一之比。在这个逐渐进步的过程
中,音乐这门艺术日臻完善。如今没有一个大城市不举办公开的音乐会,而
以前连巴黎也没有举办过。那时候,国王的二十四位提琴手便是法国的全部
音乐。
人们日益熟悉音乐以及与音乐有关的艺术。到了路易十四统治后期,创
立了与音乐相配合的舞步型,因此现在真的可以说一看乐谱就可以跳舞了。
在玛丽·德·美第奇摄政时期,法国已经拥有杰出的建筑家。她下令建
造了具有托斯卡纳柱风格的卢森堡宫,以光耀她的祖国,并把我国装扮得更
②
美。建造卢森堡宫和圣热尔韦正门的德·布罗斯 为王后造了一座宫殿,可是,
王后从未享用过。黎世留红衣主教虽然思想同样开阔,但和王后相比,他的
鉴赏能力差得很远。红衣主教府,即现在的罗亚尔宫 (Palais-Royal),足
以证明这一点。当我看到卢浮宫美丽的正面修建起来时,便怀着很大的希望。
这座正门使人极其盼望这座宫殿早日竣工。很多市民为自己建筑华丽的住
宅。住宅内部非常讲究,外表的式样倒不值得称道。这些住宅更多地是为了
满足个人奢侈的享受、而不是美化城市。
①
柯尔伯是各种艺术的梅塞纳 。他于1671年创立了建筑科学院。只有几
①
个维特吕弗 是不够的,还必须有奥古斯都那样的人来使用他们。
市政官员也必须对艺术热中积极,并能评价鉴赏。如果有两、三位象杜
②
哥 主席那样的人任巴黎市长(Prévot des Marchands),巴黎就不会受
到这些指责:市政厅建筑质量低劣,坐落位置不当,广场小而不规则,只因
场上有绞刑架和节日篝火才小有名气,闹市街道太窄等等。总之,在各种艺
术的高尚的气氛和怀抱中还留下了一些未开化的残余。
绘画是路易十三在位时期由普桑创始的。在他以前的平庸画家不应计算
在内。继普桑之后,法国不断产生伟大的画家,虽然不象意大利那样人才辈
③
出,成为国家的财富之一,但我国也并不是只有一个自学成功的勒絮厄尔,
① 拉潘·德·图瓦拉 (RapindeThoyras ,1671—1725):法国历史学家。此人曾长期在英国避难,曾任军
官。他撰写的英国史 (1721 年),在休谟的著作问世以前,一直是最佳的英国史。——译者
② 圣埃弗雷蒙 (Saint-Evremond,1610—1703),法国作家,因参加投石党之乱,逃亡英国。著有《院士的
喜剧》及其他文史论著,葬于英国威斯敏斯特寺。——译者
① Téorbe,十六、十七世纪欧洲流行的一种乐器。——译者
① 洛蒙·德·布罗斯 (?—1626):法国建筑家。——译者
② 梅塞纳 (M écène ):古罗马骑士,他利用自己在奥古斯都身边享有的威望,鼓励文学和艺术的发展,从
此梅塞纳便成为“文学艺术的赞助者”的同义词了。——译者
③ 维特吕弗 (Vitruve ):公元一世纪时的罗马建筑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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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只有一个在画法和构图方面都可与意大利人媲美的勒布伦 。我们有三十多个
为后世留下了很值得研究的作品的画家。外国人开始从我们手中把这些作品
①
夺走。我在一位伟大的国王 的国家里看到,装饰一些画廊和住所的,只是我
们的画。对这些画的价值,也许我们过去不肯给予足够的重视。我曾在法国
② ③
见到过有人拒绝以一万二千利弗购买桑泰尔 的一幅画。勒穆瓦纳在凡尔赛
宫顶上画的那幅画,其规模之宏大在欧洲无与伦比。我不知道是否还有比这
④
幅更美的画。后来,我们另有一位名叫范洛 的画家。即使在国外他也被推崇
为他那个时代手屈一指的画家。
柯尔伯不但使美术专科学校具有今天这个模样,而且还于1667年促使路
易十四在罗马创办了另外一所。他们在这个大城市里购买了一座豪华宅邸,
学校校长就住在其中。在巴黎美术专科学校中得奖的学生被送往该校深造。
他们的学习和膳宿费用都由国王负担。他们在那里临摹古代作品,学习拉斐
尔和米开朗琪罗的画。模仿罗马的这个愿望本身就是对这座城市表示的崇高
敬意。甚至在国王和奥尔良公爵收集了大量意大利名画,法国产生了雕刻杰
作,我国因此能够不到国外寻求导师之后,也还始终向罗马表示这种敬意。
我国主要擅长雕刻和整件浇铸的巨型骑马像。
如果有一天,人们在废墟之中发现一些雕塑的残片,如凡尔赛小树林里
任凭日晒雨淋的阿波罗沐浴池,在索邦小教堂公众很少瞻仰过的黎世留红衣
主教墓,为装饰波尔多而在巴黎塑造的路易十四骑马像,路易十四送给普鲁
士王的墨丘利神像,以及能和上述艺术品比美的其他作品等,那么,这些现
代作品看来完全可以和古希腊最优秀的艺术品并驾齐驱。
⑤
在铸造纪念章方面,我们赶上古人。在路易十三统治晚期,瓦兰 第一个
使这种艺术摆脱平庸状态。在卢浮宫长廊陈列艺术品处按历史顺序安放的名
神冲模和压印机真是令人赞赏的物品,其价值达二百万,而且大部分都是杰
作。
宝石雕刻也同样获得成功。在这个时期之前,用铜版复制绘画使之永久
留存,使所有自然和人工的艺术品易于留传后代的这种技术在法国还很不成
熟。这是最令人喜爱和最有用的工艺中的一种,于十五世纪中叶由佛罗伦萨
人发明,后来在法国甚至比在它的诞生地发展更快,因为法国创作了大量这
类作品。国王的铜版画集往往是送给各国大使的最贵重的礼品之一。金银雕
镂术的质量取决于精美的设计和高雅的风格。这种手艺当时在法国,在人手
的技巧所能及范围内,已经达到登峰造极和十全十美的程度。
我们扫视了所有这些使人们得到乐趣,又能为国争光的艺术之后,不能
对所有技艺之中最有用的那一种闭口不谈,就这种艺术而论,法国超过世界
所有国家。我指的是医学外科技术。外科在这个时代里发展很快,名扬四海。
④ 杜哥 (Turgot ):此处的杜哥应为MichelEtienneTurgot ,曾任国务参赞、大枢密院主席,主持过巴黎的城
市规划和各项重大市政工程。他的儿子罗贝尔·雅克·杜哥则更为有名,任财政总监,主持过一些重大的
经济改革。——译者
① 勒絮厄尔 (1616—1655):法国画家。——译者
② 勒布伦 (1619—1690):法国画家。——译者
③ 这里指的是普鲁士国王腓德烈。伏尔泰1749—1753 年间曾应邀长住柏林。——译者
④ 桑泰尔 (1658—1717):法国画家,擅画肖像。——译者
⑤ 勒穆瓦纳 (1668—1739):法国历史画画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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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从欧洲各地到巴黎寻求所有需要卓越技巧的治疗和手术。不仅只在法国
才有优秀的外科医生,而且也只有法国能完美地生产必需的外科手术器械,
⑥
而且还供应各个邻国。我从伦敦最杰出的外科医生、有名的切斯尔登那里了
解到,他于1715年才开始在伦敦制作外科手术器械。有助于使外科技术臻于
①
完善的医生的水平,在法国并不比在英国和在拥有布尔哈弗 那样的名医的荷
兰更高。但是后来法国的医学正如它的哲学一样,不断借鉴邻国的知识而达
到了完美的程度。
以上是从黎世留红衣主教执政时期起到现在为止的这个时代中,人的智
慧在法国发展的真实概述。这一时代今后很难超过。如果它在某些方面被超
过,它仍然是它将产生的那些更加幸运的时代的榜样。
⑥ 范洛 (1705—1765):法国画家。——译者
① 瓦兰(Warin,1604—1672),法国雕刻家和纪念章制作家,原籍佛兰德尔。——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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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路易十四时期欧洲的艺术与科学
在叙述这段历史的过程中,我们已经逐渐向读者充分灌输了这种观点:
构成这段历史的几乎连绵不绝的共同灾难久而久之终于从史册中消失。政治
上种种详情细节,种种计谋手段都已被人遗忘。唯有良好的法律、各种研究
机构、科学和艺术的不朽成就才与世长存。
今天,有大批去罗马旅行的外国人,不是作为朝圣者,而是作为趣味高
① ②
雅的人士到那里去。他们很少了解有关格列高利七世 和卜尼法八世 的情
①
况,而是欣赏像布拉曼特 和米开朗琪罗那样的大师建筑的寺院、拉斐尔的
②
画、贝尼尼的雕刻。他们如果是有才智之士,就会喜欢读阿里奥斯特和塔索
③的作品,瞻仰伽里略的遗灰。在英国,人们只是偶尔谈论克伦威尔,也不再
提到白玫瑰战争,然而却长年累月研究牛顿的学说,人们看到他的墓志铭中
写道:《他是人类的光荣》时毫不感到奇怪。相反,如果有人发现这个国家
有任何一个政治家身后被授予这样的荣誉称号却会大为惊讶。
我希望能在这里对所有上个世纪像牛顿那样为祖国争光的伟人给予公正
的评价。我曾经称这个时代为路易十四时代,这不仅因为这位君王比所有与
他同时代的君王都对艺术更加鼓励扶持,而且还因为路易十四在位期间曾经
目睹欧洲各国三次更换君主。我把这个时代定在路易十四即位以前几年到去
位以后几年之间,因为正是在这个时期内,人类的思想取得最大的进步。
从1660年到现在,英国人几乎在各方面都比过去任何时期更快向完美之
境前进。在这里,我不再重复我已在别处谈过的关于弥尔顿的话。的确,好
几个评论家都指责他离奇的描绘、他那愚人的天堂、尘世的乐园的晶莹洁白
的围墙、他描写的为了能在用全金建成的阴曹地府的大厅里开会时少占点地
方而从巨人一变而为侏儒的魔鬼、在天空中射击的大炮、敌对双方相互扔到
对方头上的大山、骑马的、被砍成两段但是又忽然连接起来的天使等等。人
们抱怨他的作品冗长,重复,说他关于地球动物和人类如何形成的长篇描写
④
比不上奥维德和埃西奥德的诗句。人们批评他关于天文学的论述过于枯燥无
味,批评他的虚构想像,认为这些虚构想像与其说是神奇,毋宁说是荒诞,
与其说强而有力,毋宁说令人厌恶。作者描述的那条在一片混沌之上的道路
就是这样。罪孽和死神相互恋爱,他们在乱伦之爱中生下了孩子,而死神“抬
起鼻子透过那一大片混沌去嗅嗅地球上发生的变化,就象乌鸦嗅死尸一样”。
这个死神嗅到罪孽的味道,用打算使人发呆的大棒敲击寒冷与干燥。寒冷与
① 切斯尔登 (Cheselden,1688—1752):英国著名外科医生。——译者
② 布尔哈弗 (Bourhave,1688—1738):荷兰名医和化学家。——译者
① 格列高利七世(GrégoireⅦ,1020—1085):1703—1085 年的罗马教皇,宣扬教皇权力高于一切,甚至可
以废除君主。1706 年趁德意志政局不稳,宣布开除亨利四世皇帝出教。亨利被迫于次年赴罗马请罪。1804
年亨利四世强大,进军罗马,格列高利出走,死于萨勒诺城。——译者
② 卜尼法八世(BonifaceⅧ.,1235—1303):1294—1303 年的罗马教皇,为扩大教皇权力,先后在英、法、
西西里制造争端。1302 年禁止法王菲利浦四世向教会征税,未果。后在阿那尼被菲利浦四世的使者所辱,
回罗马后抑郁而死。——译者
③ 布拉曼特 (Bramante,1444—1514):意大利著名建筑家。——译者
④ 阿里奥斯特(Arioste,1474—1533):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优秀诗人,著有《愤怒的罗兰》。——译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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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燥,炎热和潮湿变成了四位勇将,在战斗中率领一批用轻武器装备起来的
微粒的胚胎。总之,对他的批评之词用光耗尽,而对他的赞扬之词却永不枯
竭。弥尔顿永远是英国的光荣和赞赏的对象。有人把他比作荷马。荷马的缺
点和他也不相上下。有人把他置于但丁之上。但丁的想象比他还要稀奇古怪。
⑤ ①
在人们喜爱的为查理二世装点粉饰的大批诗人,如沃勒 、多塞特伯爵、
① ② ③
罗切斯特伯爵、白金汉公爵等人中,以著名的德赖登最为突出。他写各类
诗歌都很出色。他的作品充满自然的细致的描写,才思横溢,生动活泼,雄
健有力,大胆热情。没有一个英国诗人可与伦比。古代诗人中也没有超过他
④
的。波普是他以后的诗人,如果不是后期写过《论人类》一书,也无法与他
相比。
没有别的国家像英国那样,以诗歌的形式,有力地、深刻地论述伦理道
德。在我看来,这就是英国诗人的最大功绩。
此外,还有另外一种不同的文学形式。它要求作者修养更高,知识更广。
⑤
这就是艾迪生精通的那种文学。他的 《加图》是英国独一无二、写得优美、
庄重的悲剧。他不但因此而被人永志不忘,而且他的其他关于伦理道德和评
论方面的著作也显示出他高雅的情趣。他的作品处处情理通达又饰以想象之
⑥
花。他的创作风格在任何国家都是杰出的典范。此外,还有斯威夫特教长作
品的好些片断也是优秀之作。即使在古代作品中也找不出写得这样好的例
①
子。这是臻于完善的拉伯雷 。
英国人对悼词不很了解熟悉。他们没有在教堂里颂赞英国国王和王后的
习惯。至于讲道的口才技巧,在查理二世以前十分低劣。后来一下子就培养
②
起来。伯内特 主教在他的回忆录中承认这是从法国人那里模仿来的。他们也
许已经超过他们的老师,因为英国人讲道不象法国人那样刻板、做作、夸张。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岛国居民虽然与世隔绝,并且很迟才有文化
知识,但是他们获得的关于古代的知识却至少和在长期以来成为世界中心的
③
罗马所能收集到的同样丰富。马香 曾揭穿了古埃及的奥秘。没有一个波斯人
④
像英国学者海德 那样了解琐罗亚斯德教。土耳其人对穆罕默德和他以前的历
史毫无所知,而英国人塞尔 (Sale)却到阿拉伯作了很有收获的旅行,对上
述历史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象英国那样,基督教一方面在那里遭到十分猛烈的
攻击,另一方面又被人非常巧妙地捍卫。从亨利八世即位起到克伦威尔统治
⑤ 塔索 (Tasse,1544—1595):意大利著名诗人,著有《阿略塔》和《被解放的耶路撒冷》。——译者
① 埃西奥德 (Hésiode):八世纪或九世纪的希腊诗人。——译者
① 沃勒 (Waller,1608—1687):英国宫廷诗人,他最有名诗《赞克伦威尔》。——译者
② 多塞特伯爵(1536—1608):即查尔斯·萨克维尔(charlesSackeville),英国政治家和诗人。——译者
③ 罗切斯特伯爵(1647—1680):英国诗人和廷臣。——译者
④ 白金汉公爵(1628—1687):即约翰·谢菲尔德(JohnSheffield),英国廷臣。——译者
⑤ 德赖登 (JohnDryden,1631—1700):英国诗人,著有讽刺诗,戏剧等。——译者
⑥ 波普 (Pope,1688—1744):英国诗人、哲学家。——译者
① 艾迪生 (Addison,1672—1719):英国政治家,名作家。——译者
② 斯威夫特 (1667—1745):英国作家,著有《格列佛游记》。——译者
③ 拉伯雷:法国作家,生于1483—1500 之间,死于1553,著有《巨人传》。——译者
④ 伯内特 (Burnet ,1643—1715):苏格兰作家、主教、著有《英国宗教改革史》等。——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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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止,人们进行争论和斗争就象古罗马的斗士那样,手持新月形大刀,眼
上蒙上布条,走下竞技场决一胜负。礼拜仪式或教义上的细微区别曾经引起
可怕的战争。从王朝复辟到现在,差不多每年都有人攻击整个基督教,但是,
在这个期间这些争论没有引起任何骚乱。现在是用知识学问答辩,而过去却
是用铁和火回驳。
尤其在哲学方面,英国人是其他民族的导师。问题已经不再是什么巧妙
的体系。希腊神话早已消声匿迹,而现代神话再也不会出现了。大法官培根
⑤
开始时说,应该使用新的方法探索自然,必须进行实验。波义耳 以毕生精力
从事实验。这里不是论述物理学的场所,只谈谈以下这一点就足够了:在人
类经过三千年徒劳无功的探索之后,是牛顿第一个发现并指出自然界非常重
要的规律,根据这条规律,物质的所有组成部分都相互吸引,所有星球都被
系留在自己的轨道上。他是第一个真正对光进行观察的人。在他以前没有人
了解光是什么。
在牛顿的数学原理中,有一种新的,真正的物理学占主导地位。这些原
理建立在他发现的一种被人不恰当地称为无穷大的运算方法的基础之上。这
种算法是数学上最新的努力,是牛顿二十四岁作出的。一位伟大的哲学家和
⑥
学者哈雷 因此说:“任何凡人都不可能比他更加接近上帝。”
许多优秀的数学家、物理学家都受到牛顿的发现的启发,并且得到他的
①
鼓励。布雷德莱终于发现了恒星光行差。这些恒星距离我们这个小小的地球
②
至少有一二万亿里 。
我刚才提到的哈雷虽然是个普通的天文学家,但是, 1698年却在国王
一艘大型舰只上担任指挥职务。就是在这艘船上,他确定了南极群星的位置,
①
并且标出已为人所知的地球的各部分的经差。相形之下,阿耳戈英雄们 的旅
程只不过是一只小船从河的此岸渡向彼岸而已。但是哈雷的旅行在欧洲几乎
没有人提及。
我们对当代已经过分为人熟悉的伟大成果态度冷漠,古希腊人却对微小
的成就却十分赞赏。这正是我们的时代对古代具有极大优越性的又一明证。
②
法国的布瓦洛和英国的坦普尔骑士执意不承认这种优越性。他们想贬低他们
所处的时代,是为了把自己凌驱于这个时代之上。这一古人和今人之争至少
在哲学领域里已经得到了解决。今天,在文明开化的国家里,没有人再用古
代哲学家的论述来教育青年了。
洛克一个人足以成为我们时代对于希腊极盛时期的优越性的重要例证。
从柏拉图到洛克,哲学毫无进展。在这段时期内,没有人把人类的精神活动
推进一步。一个人如果懂得整个柏拉图,并且也只懂得柏拉图,那实在是懂
得很少,而且并非真正懂得。
柏拉图确实是个能言善辩的希腊人。他写的 《苏格拉底辩》一书,对各
国贤哲很有用处。大家尊敬他是正确合理的。因为他使不幸的德行变得如此
⑤ 马香(Marsham,1602—1685),英国史学家,有埃及古代史著作。——译者
⑥ 海德 (Hyde,1609—1674),英国政治家和史学家。——译者
① 波义耳 (Boyle,1626—1691)英国物理学家和化学家。——译者
② 埃德蒙·哈雷 (Halley ,1656—1742):英国天文学家,曾发现彗星。——译者
① 布雷德莱 (1692—1762):英国天文学家。——译者
② lieue:法国古里,约等于四公里——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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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尊重,而迫害者却变得如此令人憎恨。长期以来,大家认为他那卓越的
伦理学不可能伴随着一种谬误的形而上学。由于他写了一部从来没有人读懂
的《泰尔内尔》(Ternaire),他几乎被推崇为教会之父。但是,今天,如
果有个哲学家对我们说:一种物质即另一种物质,地球是由十二个五边形组
成的图形,火是一个棱椎体,它和地球是用数学连接起来的,我们会对他作
何感想呢?说睡眠是清醒的产物;清醒又是睡眠的产物;或者说生来自死;
死来自生,以此来证明灵魂不灭,灵魂转生,这样说会被人接受吗?这些就
是很多世纪以来受人赞赏的论证。后来还有许多更为荒诞的思想被用来教育
人类。
只有洛克在他的一部著作中阐述了人类的理解力。这本书的内容全是真
理。这些真理明白易懂,使这本书成了完美无缺的著作。
如果我们想完全了解我们这个时代在哪些方面优于以前任何时代,我们
③
可以看看德国和北欧的几个国家。但泽的黑费留斯 是第一个深入了解月亮行
星的天文学家。在他以前没有比他更仔细地观察过宇宙。在这个时期产生的
许多伟大人物中,没有人比他能更好地表明这个时代堪称路易十四时代。黑
费留斯在一场火灾中丧失他那藏书丰富的图书馆。法国国王赠予这位但泽的
天文学一份厚礼,其价值远远超过他受的这次损失。
④ ①
荷尔斯泰因的麦卡托在几何学中是牛顿的先驱。瑞士的贝努利 兄弟就
是这位伟人的优秀弟子。莱布尼茨曾经一度被人认为是麦卡托的竞争者。
这位赫赫有名的莱布尼茨生于莱比锡、死于汉诺威,死时是位贤哲。他
象牛顿那样崇拜一个上帝而不求教于世人。他也许是欧洲最渊博的学者。他
是一个刻苦钻研的史学家和博大精深的法学家。他用哲学来阐明法律问题,
虽然表面上哲学与法律无关。他是一位玄学家,思想敏锐得把神学和玄学调
和起来。他是一位拉丁文诗人,最后他还是个相当优秀的数学家。他的数学
水平足以使他和牛顿争夺微积分的发明者的地位,使人们在一个时期内无法
肯定这门学科的创造者到底是谁。
当时正是几何学的黄金时代。数学家之间经常相互挑战,即互送题目给
对方解答,差不多同当年埃及和亚洲的君王一样。听说他们之间时常互送谜
语让对方猜。数学家相互出的数学题要比谜语难得多,但在德国、英国、意
大利和法国没有一道题目没有解出。各国哲学家之间的通讯联系从来没有象
当时那样广泛。莱布尼茨在其中起了推动作用。虽然战争此起彼伏,宗教信
仰互不相同,但已经在欧洲无形之中建立了一个文化知识的共和国。在各门
科学,各种艺术的领域中,各国之间因此得以互相帮助。各类科学院是这一
共和国的组成部分。意大利和俄国有文字之交。英国人、德国人、法国人都
到莱顿去学习。至于名医布尔哈弗,教皇和沙皇都请他诊病。他最优秀的学
生因而吸引很多外国人,并在一定程度上成为驰誉各国的医生。各种学科的
真正的学者加强了这一大规模的有才智的人物的连系交往。这种联系交往遍
及各地,没有在任何地方受到约束,并一直延续到现在。这是对饱尝野心和
政治在这世界上播下的种种痛苦的人的一种慰藉吧!
意大利在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再次产生象塔索和拉斐尔那样的人物,但是
③ 根据希腊神话,阿耳戈英雄们乘坐快艇“阿耳戈”号(Argo )去现今的黑海一带觅取金羊毛。——译者
④ 坦普尔 (1628—1699):英国政治家,散文家。——译者
① 黑费留斯(Hevelius,即Hovel,1611—1687);德国天文学家,由路易十四赡养。——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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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依然保持它过去的光荣。产生过一次这样的人物已经足够。基亚布雷拉 以及
② ①
后来的扎皮和菲利卡雅 等人的作品表明,细腻的文笔仍然是意大利民族的
② ③ ④
天赋。马费伊 的《梅罗普》一剧,以及梅塔斯塔齐奥 的戏剧作品是这一时
代宏伟的不朽之作。
伽里略创始的对真正的物理学的研究,虽然受到久已根深蒂固的旧哲学
⑤ ⑥ ⑦
的阻挠,仍然在继续进行。卡西尼·维维阿尼、曼弗雷迪、比安奇尼、扎
⑧
诺蒂 以及许多其他学者在意大利放射出已经照亮其他国家的光辉。虽然主要
的光芒来自英国,但是意大利的各个学派并没有把视线从那里移开而不予理
睬。
在这个艺术古老的祖国,和在别处一样,各种形式的知识学问都受到培
植,只是在某些方面例外,在这些方面,其他国家的思想自由使人的才智得
到更充分的发挥。这个时代比以前各个时代对古代文化更有研究。意大利产
生的不朽杰作比欧洲各国所产生的加在一起还多。人们越是深入挖掘这些杰
作,知识越是扩展。
这些进步的取得应该归功于散居欧洲某几个部分为数不多的智者和天
才。他们几乎都长期默默无闻,时遭迫害。世界遭受战争蹂躏时,他们光照
人世并给人间以安慰。我们还可以在别处找到那些为德国、英国和意大利争
光的人物的名单。一个外国人对所有这些杰出人物的功绩逐一评价似乎是很
不适宜的。这里只需指出,在过去这个时代里,从欧洲一端到另一端,人们
比以往任何时期获得的知识更多。
① 麦卡托 (Mercator,1512—1594):荷兰地理学家,曾发明一种投影法。——译者
② 贝努利:逃亡在瑞士的贝努利家族中的几位瑞士数学家,其中有名的有雅克·贝努利(1654—1705)和
让·贝努利 (1667—1748)。——译者
① 基亚布雷拉 (Chiabrera, 1522—1638 ):意大利抒情诗人。——译者
② 扎皮 (Zappi,1667—1719):意大利诗人。——译者
③ 菲和卡雅(Filicaia,1642—1707):意大利爱国诗人。——译者
④ 马费伊(Maffei,1675—1755):意大利作家和悲剧作家。——译者
⑤ 《梅罗普》(M érope):马费伊于1713 年写的一部悲剧。——译者
⑥ 梅塔斯塔齐奥 (Metastasio,1698—1782),意大利诗人。——译者
⑦ 维维阿尼 (Viviani,1662—1703):意大利几何学家。——译者
⑧ 曼弗雷迪 (Manfredi,1674—1739):十六世纪下半叶意大利抒情诗人、戏剧家、数学家,对天文学、
水力学和科学史也很有研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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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教会的纠纷 难忘的争论
国家的三个等级中,人数最少的是教会。只有在法兰西王国,僧侣才成
为国家的一个等级。这是千真万确而又令人惊讶的事。这一点,前面已经谈
过,而且再没有比这更能显示出习惯的力量了。因此,僧侣被承认为国家的
一个等级之后,君主领导这个等级,就需要极其灵活细致、谨慎小心。既要
保持与罗马教廷的团结,又要维护法国教会的自由——古代教会的权利;既
要改善于使主教俯首听命犹如臣仆,又要不触及其权利;既要主教在许多方
面受制于世俗的司法,又要让他们在其它方面居裁判者之尊;既要他们捐输
财物以供国家之需,又要不侵犯其特权。凡此种种,要求集机智灵活与坚定
果断于一身,而这正是路易十四几乎始终具备的。
法国的僧侣又逐渐恢复了内战和放纵的年代曾经使他们背离了的秩序和
礼仪。国王终于不再容忍俗人以受雇教士的名义占据有俸圣职,也不再容忍
不是神父的人拥有主教的职位,就象过去红衣主教马扎然甚至不是五品修
士,就掌管梅斯教区,而韦纳伊公爵不是教士却当上主教一样。
法兰西和所有被征服城市的僧侣,在平常年份,缴付给国王二百五十万
利弗,以后由于硬币价值数字上增长,教士以什一税、特别补助、无偿赠与
的名义,每年资助国家约四百万。无偿赠与这个词和这种特权,作为所有封
建领主在国家需要时要给国王无偿赠与这一古老惯例的痕迹,保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