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通信-作者:伏尔泰

哲学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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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斯特丹,虽然它的海口有一些不便利,却成为世界的货栈。整个的荷 兰是经过许许多多的巨大工作而富庶和美化起来的。海水是由双重堤岸防护着。在 所有的城市里所挖掘的许多运河两岸都铺砌着石块;那一条条的街道变成两边用林阴 大树装点起来的宽广的码头。满载货物的商船就停泊于私人的门前,外国的旅客们绝 不肯放过机会去欣赏这种稀奇错综的景致,这种景致是由许多住宅的屋顶、树木的尖 梢,以及许多商船的旗帜所形成的。同时,这许多东西又在同一的地方表现着海洋、城 市和乡村的景色。
〔这种民主国〕是由于商业保留下来的,商业是它建立的基础,在欧洲没有任何一 种战果,只征服了马斯特利奇和一个仅是为着保卫边疆的很小而不好的国家;自从闵 斯德和约成立以后我们绝没有看到它有所扩展:在这方面很像由于商业而强盛起来的 都尔的古代民主国,不大像在非洲占有许多殖民地的迦太基民主国,也不大像极力向 大陆上发展着的威尼斯民主国。
*即今印度洋。
第十一封信



在基督教的欧洲,人们渐渐地谈起英国人是一些疯人和狂人:说他 们是疯人,因为他们给他们的孩子种痘,以免孩子出天花;说他:们是狂 人,因为他们甘心给这些孩子沾染上一种一定要发而且是可怕的疾病, 为的是防止一种不一定就发生的疾病。英国人在他们那一方面说:“别 的欧洲人都是些懦弱家伙和失去人性的东西:他们之所以懦弱是因为都 不敢给他们的孩子吃一点苦头,他们之所以失去人性是因为他们让孩子 冒着有一天要死于出天花这样的危险。”为了判断这场争论中谁有道 理,下面就是那些英国以外人们惊骇万状地谈论的出名的种痘故事。⑴ 锡尔戛西的妇女,很早以来就有给小孩种痘的习惯了,甚至在六个 月大的时候,就在孩子的胳膊上划上一道小伤口,在伤口里种上她们细 心地从别的儿童身上挑出来的一种痘浆。这种痘浆在胳膊上就起了像 酵母在一块面团里所发生的作用,它在那里发酵,并且在血液里散播着 那接种的痘浆的性能。给人种过这种人工痘的孩子胳膊上长的痘苗又 可用来供给别的孩子沾染这种同样的病症。这在锡尔戛西差不多是一 种连续不断的循环沾染作用;如果不幸在当地没有痘浆,人们就会像别 的地方的人遇到坏年成一样恐慌得手足失措。
使这种在其他民族看来是很怪异的习惯传人锡尔戛西的,却是一个 为全世界所共有的原因:母爱和利益。
锡尔戛西人都贫苦,他们的女孩子又都长得俊秀;所以父母在她们 身上最能赚钱。他们向大领主、波斯王和那些有钱购买并且经营这种
珍贵商品的人的藏娇金屋供应美女。他们全心全意教养这些女孩子, 教她们跳那种极其温柔而淫荡的舞蹈,教她们学着用种种最富于肉感的 技巧,准备挑逗她们的傲慢的未来的主人的乐趣: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天 天跟着她们的母亲温习这类课程,就像我们的小姑娘们背诵他们的教义 问答一样,根本莫名其妙。
但是,往往父母千辛万苦地教好了他们的女孩,却眼瞧着他们的希 望变成泡影。天花在他们家里蔓延起来;一个女儿出天花死了,另一 个又瞎了一只眼,第三个病愈后带着个大鼻子;可怜的父母从此破产再 也没有什么指望了。甚至常有这种情况:天花流行,贸易中断好几 年,弄得波斯和土耳其宫阙十室九空。
一个做生意的民族对于它的利润总是随时警惕着,不忽视任何有益于 贸易的知识。锡尔戛西人察觉到在一千人里几乎没有一人出过两次天花; 察觉到实际上有时候出三四次轻微的天花,但从来没有两次都是严重的和 危险的;总之察觉到人们在一生中没有真正染过两次这种病。他们还注意 到,当天花很轻微的时候,只要穿过一层细薄的皮肤让它发透后,它就不 会在脸上留下任何疤痕。从这些自然的观察中他们便得出结论,认为倘若 让一个六个月或一岁的小孩轻轻出一次天花,那就不会因天花而死,也不 会因它而变成了麻子,而以后一生也就永不再得这种病了。
所以为了保全他们孩子的生命和美貌,就只好让孩子们早点出天花; 他们就在孩子身上种上一种找到的、发得最透、同时又最容易发痘的痘 苗。百试百验。土耳其人,原是聪明人,不久以后就采取了这种习惯,现 今在君士坦丁堡没有哪一位“巴莎” *不给他的子女在断奶时种痘。
有些人以为锡尔戛西人的这种习惯是往昔从阿拉伯人那里学来的; fM是我们暂把这一历史问题留给本内弟格丁修会m的什么学者去弄清楚 吧,他必然会在这个问题上旁征博引地写出许多本十二开本的大著。
艮Bacha或Pacha ( “巴莎”),土耳其总督或其他髙级官吏。 ^天主教会的一种组织,528年由圣?本诺尔特所创立。
我在这个问题上所要说的,就是在乔治一世时代初年,有一位温特 莱_孟代居夫人,是一位智勇双全的英国妇女,跟着她的丈夫出使君 士坦丁傣,毫无疑虑地大胆地给她在这个国家所生的一个孩子种痘。 她的牧师枉费心机地跟她说这种经验不是基督教的,只能在非基督徒 身上有效果。温特莱夫人的儿子种了疸却很好。这位夫人回到伦敦 后就把她的经验告诉给现今做女王的加里斯公主了。应该承认除尊号 与王位之外,这位公主天生好鼓励一切技艺,好为人做好事,简直是 一位在王位上的可爱的哲学家;她从来没有放过一个学习的机会,放 过–个慷慨施惠的机会;是她听说弥尔顿?的一个女儿还活着,但处境 贫困,立刻便派人给她送去一份很厚的礼;是她保护了那位可怜的神父 古莱耶;是她愿意在克拉尔克博士跟莱布尼茨先生之间做调解人。她 刚一听说种痘的事,便令人在四个判处死刑的罪犯身上作试验,她给四 个死刑犯挽救了两次生命I因为她不只把他们从绞刑架上救了下来,并 且由于这种人工种痘的好处,使他们不致沾染天花,否则以后他们可能 沾染这种病而死去。
公主确信这次试验的效果,便命人给她的孩子们种痘:全英国都追 随了她的榜样。从这时候起,至少有一万万个家庭的儿童是由于女王 和温特莱_孟代居夫人而得救的,这些女孩也亏得女王和温特莱?孟代 居夫人而保持了她们的美貌。
在世界上一百个人中至少有六十个人要出天花;这六十人当中,在 最顺利的年代,也要有二十人死在这种病上,还有二十人终生留下讨厌 的疤痕:因此看来,就有五分之一的人类一定是这种病害死或弄丑了 的。[2]在土耳其或在英国,所有种过痘的人,倘若另外没有痼疾或被处 死刑,没有一人死亡,没有人成为麻子:[3】倘若痘种得透,没有任何人 再沾染第二次天花。倘若有哪一位法国大使夫人从君士坦丁堡把这个
^弥尔顿(1608—〗674年),英国进步诗人,在他的作品中,反映了 17世纪英国资产 阶级革命的特性,反映了人民群众的愤慨心情和他们对统治阶级的痛恨。
秘密带回巴黎,一定会给全民族作了一件永久有益的事情;今天的道孟 公爵的父亲,维尔皆公爵原是体格最好、最强健的法国人,或许不会在 壮年就逝世。
苏必兹亲王,本来有最强壮的体质,或许不会在二十五岁就死去 了,路易十五的祖父——大太子——或许不会在中学第四年级时就被埋 葬了,1723年在巴黎死于天花的两万人或许还活着。怎么!难道法国 人一点都不爱惜生命吗?难道他们的女人一点也不担心她们的花容玉 貌吗?老实说,我们都是些怪人!倘若神父们和医生们许可的话,或 许在十个年头中我们就采用这种英国方法;或是再过三个月,倘若英国 人由于变幻无常而厌倦了这个方法,法国人也许由于好奇而种起痘来。
我听说一百年来中国人一直就有这种习惯;这是被认为全世界最聪 明、最讲礼貌的一个民族的伟大先例和榜样。中国人种痘的方法的确 是不大相同的t他们并不割破皮肤,他们从鼻孔把痘苗吸进去,就好像 闻鼻烟一样,这种方式比较好受,但是结果一样。这一点也可以证 实:倘若我们在法国曾经实行种痘,或许会挽救千千万万人的生命。[4]
注释:
[1]当1775年,伏尔泰自以为“在法国他是首先谈起的”,这似乎并未夸口》自然,关 于这个问题,十五年来,既有医生们的研究,也有不少争论,然而郎松已经证实了伏尔泰 道道地地是这个种痘法在法国的最早的普及者。拉■模特莱的《旅行记》和皇家学会的
[2]似乎在这百分之四”T (20 + 20) 这个五分之一两者之间有矛盾,所以人们常常 把20改印为10,这样加起来总数就只有百分之二十。郎松指出这些数字比较更符合英 国文献,可是也并不真正正确。然而可以把五分之一理解为因出天花而死亡的人数比 例,还要加上另外五分之一的人是麻子。英国文献只谈到第一类,矛盾的调和似乎也 就容易了。
[3]通行°本:“那就非死不可,却无一个麻子& ”
[4]通行本在这里增补三小段,第一段在1752年刊人,另外两段是在1756年加的,原文
如下:
几年前,一个居留在美洲某村的耶稣会传教士读到了这封信,恰巧那里天花流行, 就想到把他所施过洗礼的土著小孩都种上痘;他们靠了他保持了现世生命和获得了永 久生命:这对于那些土人是多么好的赠礼呀!
瓦尔彻斯特的一个主教最近在伦敦劝人种痘;他以公民的身份证明这种方法给国 家保存了很多庶民;他以慈悲的牧师身份推荐这一方法。在巴黎可能有人宣传反对这 一造福人群的发现,就像人们曾写了 二十年的文章反对牛顿的实验一样:一切都证明 英国人比我们更懂得哲学、更大胆。很需要些年月才能让某种理性和某种勇敢精神越 过英伦海峡。
然而也不要想象着从多维尔到奥克尼群岛尽都是些哲学家;不同意见的人总是占 大多数。种痘的事首先在伦敦也曾受到打击;在瓦尔彻斯特的主教宣布这个福音很久 以前,有一位神父竟然反对种痘;他说约伯曾经被魔鬼接种过痘苗。这个布道者只配 做方济各会的修士,却不配生在英国。所以,先登讲道台的是成见,随后登台的才是理 智:这是人类精神发展的通常的步骤。
这几段感想的精神近于《风俗论》和m易十四的时代》的最后几章。
伏尔泰屡次谈到种痘,但尤其是在1763年6月8日国会根据荷马.德?弗勒里的公诉 书下令禁用这种方法(参阅从6月18日起的若干通信)后。他先作了一篇游戏文章,题 目是:“荷马?德?弗勒里进来,他们就说”,其中我们可以读到:
诸位先生,既然在各个邻邦试种牛痘都获得成功?,既然这种方法挽救了许多开通 的外囯人,你们取缔这种方法是正当的,因为它没有记载;为了达到取缔的目的,你们 可以利用巴黎神学院的那些决议(这些决议告诉你们:圣*奥古斯丁根本不知道种痘 这回事)和巴黎大学的医科(它总是同意外国医生的意见)。
1765年,这个问题又重新在另一篇游戏文章“论读物的危险”里出现,伏尔泰在文中 讽刺一向反对种痘的那个范?瑞登医生。
!774年路易十五的逝世使争论再起。伏尔泰又写了一本小册子:《论路易十五的逝 世与宿命》,他在文中又重述1734年已经约略提过的沿革,他又给他那本m易十五时代 简史》添了一章(第四十一章),文中强调种痘的好处:“这种方法在法国很受打击:法 国民族老是屈服于旧的成见之下,几乎总是最后才接受来自别国的真理和有益的习惯。” 第十一封信成了开勒版《哲学辞典》中“种痘”条目。
第十二封信
谈掌玺大臣培根
不久以前,在一个著名的集会上,有人争论这样一个陈腐而烦琐的问 题:哪一个是最伟大的人物,是恺撒、亚历山大、帖木儿,还是克伦威尔。
有人回答说,这一定是伊萨克?牛顿。这个人说得有道理;因为 倘若伟大是指得天独厚、才智超群、明理诲人的话,像牛顿先生这样一 个十个世纪以来杰出的人,才真正是伟大人物;至于那些政治家和征服 者,哪个世纪也不短少,不过是些大名鼎鼎的坏蛋罢了。我们应当尊 敬的是凭真理的力量统治人心的人,而不是依靠暴力来奴役人的人,是 认识宇宙的人,而不是歪曲宇宙的人。
所以您既然要我跟您谈一谈英国所出的名人,我就从培根、洛克、 牛顿之类的人物谈起。也会谈到将军们和大臣们。⑴
应当从有名的维鲁拉姆男爵[2]谈起。他在欧洲以培根这个名字闻 名,培根是他的姓。他是英国掌玺大臣的儿子,在英王詹姆士一世陛 下任掌玺大臣多年。然而,在宫廷的阴谋诡计和他本身职务繁忙之 中,是需要占据一个人的全部精力的,他却能找出时间来成为一位大哲 学家、良好的史学家和出色的作家;还有更足使人惊奇的,就是他生在 一个没有人懂得写作艺术、更少有人懂良好哲学的时代。如同人们中 间通常的习惯那样,他死后比生前更受人尊重?.他的敌人都在伦敦的宫 廷里;他的崇拜者却布满全欧洲。
-当埃菲亚侯爵引领大亨利的女儿玛丽公主到英国来,准备跟加里斯 亲王4结婚的时候,这位大臣曾往访培根。培根正卧病在床,下了帐
子接见。埃菲亚便对他说:“您好像天使那样,人们总是听人讲说天 使,相信天使超过人类,而遗憾的是没有机会见到天使。”
您知道,先生,培根是怎样被人指控犯了一桩根本就不是一位哲学 家能犯的罪:说他受贿,您知道培根曾经怎样被贵族院判处一笔约合我 们的四十万立弗尔的罚款,并革除他的掌玺大臣和贵族院的职位。
现今英国人都敬仰培根,所以不愿承认他有罪。倘若您问我作何 感想,为了回答您,我要引用我从波令布鲁克爵士那儿听来的一句话。 有人在波令布鲁克面前谈起马尔巴罗公爵被人诽谤的吝啬情形,叙述了 一些有关的行迹,请求波令布鲁克爵士作证。波令布鲁克本是马尔巴 罗公爵公开的仇敌,[3]也许能够庄重地说出是怎么回事来。他却回答 说:“这是一个很伟大的人物,我简直忘记了他的那些缺点。”
所以我只跟您谈一谈这位掌玺大臣培根之所以能够受到欧洲敬重的 地方。
他的一部最奇异最精粹的著作也就是现今很少有人读而且也是最没 有用的书:我要说的就是他那本《新工具》,这是人们用以建立新哲学
的架子;等到这个建筑物至少建筑了一部分之后,架子也就没有任何用 处了。
掌玺大臣培根还不认识自然;但是他知道并且指出引向自然的道 路。他很早就轻视一般大学里所称的哲学;[4]他就他影响所及尽力使 这些为健全人类理性而设置的团体不再继续使用它们那些“本质”、 “害怕空虚”、“实体的形式”和一切不恰当的语词来糟蹋理性;这类 语词不仅被无知的人尊敬,而且可笑地跟宗教羼在一块儿,简直几乎成 为神圣的了。
他是实验哲学之父。在他以前,人们的确曾经发现了一些惊人的 秘密。人们曾经发明了指南针、印刷术、版画、油画、玻璃镜子、用人 们叫做眼镜的镜子在某种方式上使老人们恢复视力的技术、大炮用的火 药等等。人们曾经探索、发现和征服一个新世界。[5]谁不以为这些卓 越的发现必是一些最伟大的哲学家在一个比较我们时代更开明的时代所
完成的呢?全然不是:这些巨大的变化都是在世上最愚蠢野蛮的时代 做出来的:[6]这类发明几乎完全出之于偶然,连美洲的发现也很像是有 大部分所谓“偶然”的因素在内,至少有人总是以为哥伦布之所以决计 进行他的旅行,只是根据被一阵风峯刮到辽远的卡立俾群岛去的一只船 的船长的信念。
虽然如此,人们能够走遍全球,能够用一种比真雷还可怕的人造雷 来摧毁城市;但是他们却不懂得血液循环、空气重量、运动规律、光、 星球的数目等等,而如果有人提出关于亚里士多德的范畴、关于事物共 相或是其他此类糊涂问题的论文,他却会被人看成是非凡的人物。
最不可思议的和最有益的发明并非那些最能宣扬人类智慧的 发明。[7]
一切技艺都是由大部分人具有的一种机械本能而来的,绝非得之于 纯正的哲学。
火的发现、面包的制造、金属的冶炼、房屋的建筑、梭子的发明 等,都是由于跟印刷术和指南针全然不同的另一种需要;可是这些技艺 全是由于一些还处在野蛮状态的人发明的。
在那时代以后,希腊人和罗马人岂不用了很多的机械吗?可是在 他们那个时代,人们却以为天上是许多块水晶石,以为星星都是一盏盏 的明灯,有时候堕入海中;他们的一位大哲学家,做了很多研究以后, 曾经发现星星是从地球分出去的石卵。
总之,在掌玺大臣培根以前,没有人知道实验哲学;并且在他以 后,我们所做的种种物理实验几乎没有一件不是在他的书里已经指示过 的。他自己也做了许多实验;他做了各种小▲同的抽气机,从而他想到 了空气的弹性;他曾经对空气重量的发现作反复研究,他接触到它;但 这一真理却被托里拆利X获得了。不久以后,实验物理学差不多立即
“托里拆利(1608—1647年),意大利卓越的物理学家和数学家,伽利略的学生&以 发现(1643年)气压和存在真空可能性而闻名。
开始在欧洲各地同时研究起来。这本是培根推测到的一座隐藏着的宝 库,所有哲学家,被他的预言所鼓舞,都努力发掘这一地下宝藏。
但是最使我惊讶的,是在他的书里,早以明白的词句说明牛顿先生 所谓发现的新引力论。
培根说:“应该研究有没有一种磁力在地球与重物之间、月球与海 洋之间、各个星球之间发生作用。”
在另外一处,他又说:“或者有重量的物体必然地被引向地心,或 者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吸引,在后一场合,物体下坠时,离地越近,互相 吸引的力量显然就越大。”他又接着说:“应当试验一下:同一座挂钟 是在山顶上面走得快还是在一道矿井底下走得更快,倘若重力在山上减 轻,而在矿井底下加重,那么似乎地球有一种真正的吸引力。”
这位哲学先驱也是一位优秀作家、历史学家、才子。
他的m德论》很为世人所称道;这些文章与其说是为给人欣赏而作 不如说是为教育人而作;既没有像拉?罗涉浮高德-的〈胳言集》那样的讽 刺性,也没有蒙旦涅那样的怀疑论的学说,但读者却比后两种书来得少。
他那部《亨利七世史》曾经被人视为杰作;但是倘若它能跟我国名 家德?杜w的作品相比,我就大惑不解了。[8]
谈到那个原籍犹太的著名骗子手巴尔金,[9]曾经那样大胆地冒名英 王查理四世,受布尔勾涅公爵夫人所指使,跟亨利七世争夺王位,下面 是掌玺大臣培根自己的说法:
“大约在这个时期,亨利王被布尔勾涅公爵夫人的魔术用狡猾的精 灵缠绕着,她从地狱招致爱德华四世亡魂来苦恼着亨利国王。当布尔 勾涅公爵夫人指使巴尔金的时候,她便考虑准备在天上那一方使那颗彗 星出现,她决定使彗星先在爱尔兰的天边上闪耀。”
我觉得我们聪明的德‘杜丝毫不会沉溺于这种过甚其词的文笔里
*拉?罗涉浮髙德(1613 —1680年),生于巴黎,法国资产阶级道德学家,著有《格 言集》。
絲‘ ?杜U553—1617年),法国资产阶级历史学家、法官。
去S过去有人以为这种文笔是优美的,但是现今人们却名之为莫名其妙 的思想了。
注释:
[U我们看到即使在写《查理十二世史》的时候,伏尔泰已经很清晰地具有他的历史 观:把“有益人群的人物”放在第一位;这个观念,在他准备写《路易十四的时代》时又 加以发挥。
[2]通行本:“男爵”。
[3]通行本:“曾经属于一个反对党。”
[4]通行本:“那就是戴着学士帽的疯子们,在一些名为高等学校的疯人院里,假托哲 学的名义所讲授的东西。”
[5]这些细节已经显示出许多历史兴趣,以后《风俗论》中许多章节就是从这些兴趣来 的。自从〖730年起,伏尔泰就通过历史来注意文化的发展,以下的全部通信都是围绕着 这一观念的。
[6]通行本:“烦琐哲学的野蛮时代。”
[7]这儿在思想上有某种踌躇。伏尔泰常把“实用”放在人类表象的第一列,此地却移 到“纯正哲学”的后面去了,而“艺术”(此处所指尤其是手工业和工业)又向“纯粹科 学”让步。其实这是一个尺度问题,在伏尔泰的著述中,往往发生这个问题:正派人在 丁匠之上,正如工匠本身在狂热信徒之上那样。
[8]通行本:“但是怎么会有什么人敢于拿这样小的著作来跟我们著名的德?杜先生的 历史著作相比呢? ”
[9]通行本:“一个改变信仰的犹太人的儿子。”
[10]伏尔泰在《牛顿哲学原理》(1738年版,参阅第三章第三部分)和《路易十四的时 代》(第三十四章)里都略略谈过培根6 1770年在《关于百科全书的问题》中的“论弗 兑西斯‘培根与引力”条目里又用更长的篇幅谈论培根t开勒版出版人把第十二封信跟这 条文章连在一起,作为第二部分。以下就是1770年的这条目的开端(后面部分与培根没 有直接关系):
培根对于哲学最伟大的贡献或许就是他曾经推测到引力。16世纪末叶,他在他那 本《认识的新方法》里说:这里引证了培根的两段话,我们在第十二封信里己经读到: “应该研究有没有一种磁力……”
文章接下去是:约百年以后,这种引力、这种重力、这种物质的普遍属性、这种把行 星维系在它们的轨道上、在日球中起作用和把一梗麦秆向地心吸引等等现象的原因, 曾经由伟大的牛顿发现、计算,并且证明出来了;但是在维鲁拉姆的培根心中又是何等 的聪明机智,使他在别人还没有想到的时候,却能推测出这种引力来呢?
这里的细小物质不是由许多立方形微尘粒的新月形部分(尽管它们之间毫无空隙, 但可自转)自转以后所产生的;这也不是这些微尘粒所构成的小球形物质;这也不是管柱 形物质。有些时期,这些滑稽的说法为好奇者所接受:这是很拙劣的空中楼阁;不但它像 西吕斯和法拉蒙那样获得成功,而且它也为那些努力思考的人所采用了。倘使您除去了 培根、伽利略、托里拆利以及一小部分人不算,那么,当时的物理界只有瞎子。
这些瞎子摆脱了希腊的幻想,又陷入漩涡说和管柱形物质的幻想中;等到最后有 人发现并证实了引力、重力及其规律,人们又以为是隐藏的性能。唉!自然界一切最 原始的原动力对于我们说来还不都是一些隐藏的性能么?运动、繁殖原力、种族不变、 感性、记忆、思想等的原因不都是很隐藏的么?
培根推测出直到那时还未为人所知的一种原理的存在,牛顿加以证实。人们只得 停留在这种地步,直到他们变成神明的时候。牛顿相当谨慎,在证明引力规律的时候, 申明不知道引力的原因。他补充说这或许是一种冲动,或许是一种弥漫在自然界中的 极富弹性的轻飘的物质。他显然是力图用这类“或许”的字眼来稳定那些为“引力”这 个字和一种在宇宙间起作用而又什么也不接触的物质属性所惊骇了的人的情绪。
第十三封信
谈洛克
或许从来没有一个人比洛克先生更聪明、更有方法,从来没有一位 逻辑学家比洛克先生更正确的了:然而他却不是一位大数学家。他从 来没有甘心忍受计算的疲劳和数学的真理的枯燥,这些数学的真理对我 们的心灵所呈现的,乍看起来,并不是可感知的事物;没有人再比他更 能证明没有几何学的帮助也能具有几何学的头脑了。在他以前,大哲 学家们曾经斩钉截铁地确定人的灵魂是什么;但是,既然他们一点也不 懂得灵魂,彼此都意见分歧,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在艺术和错误的摇篮一希腊,人类精神的伟大和愚蠢都被发展到 了极端,人们也像在我们这里一样地理解灵魂。
人们曾经给神圣的阿那克萨哥拉X设立祭坛,因为他曾经告诉人们 说太阳比伯罗奔尼撒更大,说雪是黑的,天是石头做的,这位阿那克萨 哥拉肯定灵魂是一种气体,但却是永生的。
第奥根X——不是那个做了伪币制造者之后成为犬儒学派的第奥 根——断言灵魂是神的实体本身的一部分,这个观念至少是了不起的。
伊壁鸠鲁认为灵魂像身体一样,是由部分组成的。亚里士多德的 著作曾经被人们百般解释过,因为他的著作是不易理解的;倘若我们相 信他的几个门徒的话,我们知道亚里士多德认为一切人的悟性都是惟一
“阿那克萨哥拉(约公元前500^前428年),古希腊哲学家,不彻底的唯物主义者, 进步的奴隶主民主派的思想家。
M此地的第奥根指公元前三坻纪希腊历史家拉埃尔德?第奥根,著有《著名哲学家们 的生平、学说和名言》,而不是昔尼克学派的第奥根(公元前413—前327年)。
的同一个实体。
不平凡的亚里士多德的老师,不平凡的柏拉图和不平凡的柏拉图的 老师,不平凡的苏格拉底都谈到具有形体的、永生的灵魂;苏格拉底的 同命神一定曾经告知过他灵魂是什么。的确,有人以为一个自己夸耀 有一位司命神的人一’定是一’个疯子或是一个骗子;⑴不过这些人也未免 挑剔过甚了。
至于我们的教父们,在最初几个世纪,有不少都相信人的灵魂、天 使和上帝都是有形体的。
世人总是精益求精。根据马比昂X神父的说法,圣?伯尔纳多M谈 到灵魂,说人死后的灵魂在天上是看不见上帝的,只同耶稣基督的人性 谈话;这一回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了0十字军的遭遇使他的那些预言稍 失威信。随后又来了成千的烦琐哲学家,像“不可反驳的圣师”、“巧 妙的圣师”、“一品天使的圣师”、“普智圣师”等等,他们都很自 信明确地认识灵魂,却不让人家去谈它,好像他们不要别人懂得似的。
我们的笛卡儿,生来就是揭发古代的谬误的,但是却又换上他自己 的谬误,并且又受那使最伟大的人也盲目的系统精神所迷惑,自以为证 明了灵魂和思想是一种东西,就如同物质——照他说来——跟广袤是一 种东西一样;他断言,人总是在思想,并且断言,灵魂入窍时是带有一 切形而上学概念的,认识了上帝、空间、无限,具有一切抽象观念,总 之是满腹经纶,只可惜灵魂一出娘胎就都忘光了。
神父修会的马勒伯朗士,在他卓越的幻想里,不但承认[2]天赋的观 念,而且并不怀疑我们通过上帝来看一切,好比上帝就是我们的灵魂。
多少理论家写了灵魂的故事,有位哲人出世了,他谨慎地写下了灵 魂的史实。洛克阐明人类的悟性,就好像一位最好的解剖学家解释人
*马比昂(1632—1707年),本内第格丁修会修士,法国作家。
^圣.伯尔纳多<109丨一 1153年),法国锡多地方的修士,克莱伏修道院的创建人。 著有《通信集》和《神学概论》等书。曾经为第二次十字军远征说教。
^这呰都是当时神父们的绰号,例如:“一品天使的圣师”、“普智圣师”等等。
体各部的关键一样。他处处借镜于物理学;他有时敢肯定地说,但是 他也敢于怀疑;他并不给我们所不认识的东西轻易下定义,但逐渐地考 察我们所想要认识的。他从一个婴儿刚一出生就研究他;一步一步紧 随着婴儿悟性的进展,他看出婴儿跟其他动物共同之处和超越其他动物 之处;洛克特别考虑他自己的证明,考虑有关他自己的思想的意识。
他说:“我让那些比我知道得更清楚的人们讨论我们的灵魂是先于 我们的身体而存在还是有了身体之后才有灵魂;但是我承认我天生有一 个粗野的灵魂,它并不随时都在思考,我甚至不幸不理解灵魂总在思 想,比身体总在活动更为必然。”
对于我说来,在这一问题上能跟洛克一样愚蠢,我以为这是很荣幸 的。任何人永远也不能使我相信我永久在思想,我并不比洛克更倾向 于想象我在成胎几个星期以后,就是非常有学问的,通晓千万事物,一 生下来却都忘记了,想象我曾经在子宫里具有若干知识,毫无用处,等 到我需要的时候却又都不翼而飞了,并且从此再也没有能很好地重新 学会。
洛克在破坏了天赋观念以后,在抛弃了那种相信人永久在思想的空 洞想法以后,便证明我们的种种观念都来自感觉,考察我们的简单观念 和复合观念,逐一观察人类心灵的各种活动过程,指出人们所说的各种 语言是何等不完善和我们怎样随时滥用字眼。
最后,洛克研究人类知识的范围,或更不如说研究人类知识的空 洞。就是在这一章里他竟敢于先把以下的话说出:我们或许决不能够
许多神学家都以为这篇开明的论文是一篇主张灵魂是物质的和可死 的无耻的声明。
若干英国人,按照他们的方式来说是虔诚的,便敲起了警钟。社 会上的迷信之徒就跟军队里的儒弱之辈■一样:他们无端恐怖起来,还要 散布这种恐怖情绪。有人就大嚷大叫说洛克想要推翻宗教:然而这件 事跟宗教毫不相关:纯粹是一个哲学问题,与宗教信仰和启示完全风马
牛不相及;只有冷静地考虑一下像这样说法是否有矛盾:物质能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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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能不能把思想灌人物质里去。但是那些神学家,当有人跟他们意 见不同的时候,老是开口就说上帝被人侮辱了。这点酷似那些歪诗 人,他们大嚷大叫地说戴卜莱欧”说国王的坏话了,因为戴卜莱欧讽刺 了他们。
斯梯灵弗里特圣师获得了温和派神学家的命名,因为他没有断然咒 骂洛克。他向洛克挑战,但是他被击败了,因为他按照圣师的方式辩 论,而洛克却以洞悉人类智慧优缺点的哲学家的方式来辩论,并且洛克 是用他深知其锋锐的武器来作战的。[3]
倘若我敢追随洛克之后来谈一个这样微妙问题的话,我就要说:许 久以来,人们就争论着灵魂的本质和它的永生。关于灵魂的永生,无 法证明,因为人们在灵魂的本质上还争论未休,一定要彻底了解一个创 造物,才能决定它是不是永生的。人类的理性很少能靠它本身来证明 灵魂的不死,以致宗教不得不启示我们灵魂永生。一切人的共同福利 要求我们相信灵魂永生;宗教信仰也命令我们相信;不再需要什么了, 问题就已解决。灵魂的本质却又当别论;灵魂的实体是什么,对宗教 说来,关系不大,只要它品德端正就好了;灵魂就好像交给我们管理的 一座钟;但是造钟的工人没有跟我们说这座钟的发条是用什么质料做 成的。
我有身体,我思想:此外我就不知道了。难道我要把我可以很容 易地归之于我所认识的惟一的第二原因的事情归到一个不认识的原因上 去么?这儿,学院的哲学家们便打断我的话,说:“在身体里只能有 广袤和体积,只能有运动和形态。可是,运动和形态、广袤和体积都 不能产生思想;所以灵魂不能是物质的。”全部伟大理论,说来说去, 只不过是这样:“我丝毫不认识物质,我挂一漏万地猜测出它的若干属 性来;然而,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属性是否能与思想连得上;因为我根本
^戴卜莱欧是法国诗人06311711年>,即诗人布瓦洛。
不知道,所以我就断然确认物质不会思想。”这显然就是学院式的思想 方法。洛克可以简明地跟这些先生说:“至少要承认你们诸位跟我一 样无知;你们的想象也好,我的想象也好,都不能理解一个物体怎么能 思想;难道你们懂得更清楚,不管物质是怎样一种东西,它怎么会思想 呢?你们既不理解物质,也不理解心灵;你们怎敢作一定的断 言呢? ”
迷信者又说了,他说为了他们的灵魂的利益,应该把想象人们单靠 身体就能思想的人都烧死。但是倘若他们自己犯了反宗教罪,他们又 怎么说呢?实际上,什么人敢断言上帝不可能把思想感情赋予物质而 这人却没有荒谬的叛教思想呢?请看你们陷人多么困窘的境地,你们 这样地限制造物主的权能!禽兽跟我们有同样的器官,同样的感情, 同样的知觉;它们有记忆,它们也组成若干观念。倘若上帝没有能使 物质具有生命并赋予感情,那么或者禽兽纯粹是些机器,或者它们具有 —种心灵,二者必居其一。
我觉得差不多已经证实禽兽不能是简单的机器。以下就是我的论 证:上帝给它们创造的感官恰好跟我们的一样;所以,倘若它们一点不 感受,上帝便创造了一件废品。可是,你们也承认,上帝的创造不是 无的放矢的;所以他绝不会制造那么多感官而却没有一点感觉;所以禽 兽一点也不是单纯的机器。
依照你们的说法,禽兽不能有一个心灵;所以,不管你们愿意不愿 意,没有别的话可说,除非说上帝把感受和知觉的能力给了禽兽的器 官,这些器官都是物质的,而你们把这种能力叫做器官的本能。
哼!谁能阻拦上帝把那种感受、知觉和思想的能力——我们名之 为人类理性一赋予比我们更敏锐的器官呢?不论你们转向哪一边, 你们必须承认你们的无知和造物主的广大无边的权能。所以你们不必 再反对洛克的贤明和谦虚的哲学了; [4]他的哲学远非反宗教,倘若宗教 需要的话,它倒可以以之为根据;因为这种哲学只肯定它所清清楚楚理 解的东西,而又懂得承认它自己的弱点,它告诉你们说只要人们一研究
到最初的原理就应当求助于上帝,还有什么哲学比这个更有宗教性呢? 况且,永远也不必担心任何哲学思想会损伤一国的宗教。我们的 宗教奥秘虽然跟我们的证明相反,可是基督教哲学家照样对我们的证明 加以尊敬,他们都懂得理性的对象与信仰的对象性质两样。哲学家们 从来也没形成一个宗教的宗派。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们丝毫不是为 人民写作的,[5]他们也没有什么热忱。
请把人类分为二十份:有十九份倒是由用手劳动的人组成的,他们 永远也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位洛克;在其余二十分之一那一部分里, 有多么少的人看书呀!在看书的人中,二十个人是看小说的,只有一 个人是研究哲学的,因之能思想的人数就更少了,而这极少数思想的人 也不敢扰乱世界。
并非蒙旦涅、洛克、培尔’ 斯宾诺莎霍布斯沙夫茨伯利 伯爵、科林斯、托兰德等人在他们的祖国引起了纠纷,[6]大部分倒是神 学家们,他们先就有做一个宗派领袖的野心,随后不久他们又想当政党 的党魁。这怎么说呢!把近代哲学家所有的著作都合在一块也永远不 会比从前的圣方济会修士们争论他们的衣袖和风帽时更显得喧嚣。[7]
注释:
[1]通行本:“有点儿疯或有点儿狡滑。”
[2]通行本:“根本不承认。”
[3]从175〗年起,第十三封到此为止,后边的几段在1756年被标题为“谈灵魂”和“论 信仰自由及哲学家从来无害”的两长篇文字所代替,这后者的最后三段恰恰就是第十三封 信的最后三段。这两篇,自从有开勒版以来,构成《哲学辞典》里“灵魂”条目的第九 节。文中完全忘记了洛克,伏尔泰只是用洛克的名义在谈论,“英国通信”便只是一个 框子,他把他自己的哲学要点装进去了。我们可以看到从1734年起,第十三封信末尾形
^培尔,比埃尔(1647—1706年),法国进步的政论家和哲学家。马克思指出,培尔 从理论上打破了对形而上学和神学经院哲学的信仰。他在利用怀疑论反对神学和思辨哲 学的斗争中,为法国启蒙思想和唯物主义思想的发展打下了基础。
?斯宾诺莎,巴鲁赫(1632—1677年),伟大的荷兰哲学家,唯物主义者和无神论 者*按其政治观点来说,是资产阶级民主阶层的思想家。他的哲学代表著作《伦理学》 曾被当局禁止发行。
m霍布斯,托马斯(1588—1679年),卓越的英国唯物主义哲学家0主要著作有《论 公民》(1642年)、《利维坦》(1651年
成一种说教,而事实上这封谈洛克的信被舆论当作最重要而又最危险的信。
伏尔泰常常借用洛克的名义来陈述他本人关于思维物质的理论。起先在1738年的一 篇以“第二十六封信,谈灵魂”为题而出现的残篇里就谈过。这个题目分明指出伏尔泰 要把这封信作为“英国通信”的扩充。郎松和阿斯格里先生都以为这段文字(从开勒版 以来就刊在《哲学辞典》中“灵魂”条目的第八节)是第十三封信的初稿,随后又缓和了 一下笔调,于1734年以一种比较不大刺激人的形式发表,这“第二十六封信”一定是从初 稿来的,但是鉴于一则洛克在文中所占篇幅很小(勉强有两处影射到他),二则伏尔泰打 定主意在一切“英国气氛”之外来讨论问题,我想这里宁可说是一篇也许和“英国通信” 同时代,但更经过个人修改的文章,因此它似乎不可能被我们当作一封真正的“英 国通信”
€尔“在 <胳易十四的时代》里写了一段简短而重要的推崇洛克的文章(第三十四章): 只有洛克才可以算是我们的时代胜似希腊最辉煌的时代的伟大榜样。从柏拉图 到洛克,其间什么也没有。〔……〕只有洛克在一部满篇真理的书中阐明了 “人类悟 性其中所有的道理都很明晰,因而使这部书完美无瑕。
在1756年,《咏自然规律》第三部分的一个长长的注解又重新提出相当接近于第十 三封信@主?:
谦虚^谨慎的洛克以阐明人类悟性的发展步骤并证明人类悟性能力的限度而著 名。他承认人类的弱点,深信造物主的无限权能。他说我们只能通过信仰才能认识我 们灵魂的本性;他又说人本身没有足够的聪明才智来保证上帝不能把思想赋予他愿意 赠送这份礼物的任何人,即物质本身。
还处在无知境地的人们便都起来反对他。他们执迷于那种跟亚里士多德学说完 全一样错误的笛卡儿的学说,相信物质不外是长宽厚的广延:他们不知道物质有一种 向心力、惰力和其他的属性;不知道物质的各组成分子是不可分的,而组成分子所组成 的组合体却可不断地分下去。他们局限了万能的主宰的权能;他们不思量一下,对于 物质,尽管有层出不穷的发现,我们还不认识这个“生物”究竟是什么。他们应当想到 人们对于人类悟性到底是一种能力还是一种实质这个问题曾经争论了很久;他们应当 自己思量一下,觉察到我们的知识太有限,不足以探测这个无底的深渊。
动物能活动的能力根本不是一种实质,不是什么另外一种生物;这似乎是造物主 的赐予。洛克说这位造物主能够这样把思想赋予他所愿意选择的某一生物。这个假 设比起其他的假设来,更使我们接受最高主宰的支配;在这个假设里,最高主宰所给予 某一物质要素的思想,并不比在其他假设中的思想来得不纯粹,来得不永恒。这个不 可分割的要素是永不毁灭的:当肉体分解的时候,思想必然还能和这要素永远存在。 以上便是洛克所提出的,却没有加以肯定。他只说上帝可能做的事情,却没有说上帝 做过的事情。他完全不懂什么是物质;他承认在物质和上帝之间,可能有无穷的、彼此 绝对不相同的创造实质。光,本来是火,实际上像我们在牛顿的《哲学原理》中所说过 的,似乎是一种介乎那名为“物质”的未知物跟另外一些更不为人所知的东西之间的实 质。光丝毫不像物质那样有向心的倾向,它也不像是不可滲透的;所以牛顿在他的《光 学》里屡次说:“我不考虑光线是不是物体。”
所以洛克说可能有无数的实质而上帝是把观念赋予这些实质的主宰。我们推测 不到是什么神术使不拘什么东西具有观念,我们的能力还差得远:我们永远也不会知 道一条蚯蚓怎么会蠕动。在这一切探讨中都必须依靠上帝,认识自己的空虚。这就是 这个人的哲学,越是简明越显得伟大:也就是这种对上帝的服从,竟有人说成是背教; 也就是这类坚信灵魂永生的信徒,人们却名之为唯物论者;也就是对洛克这样一个人, 有个某种物理学书的编者*居然称之为“可厌”。
即或是洛克也许在这一问题上弄错了(倘若人们什么也不肯定,也能弄错的话), 这也并不妨碍他值得人们在这里称颂他:照我看,他第一个证明了人们在未认识个别 真理以前是不能认识任何公理的;他第一个使人认识什么是等同,同一个人之所以为 同一个人,“自身”之所以为“自身”;他第一个证实了先天观念学说的谬误。在这一问 题上,我注意到有些学派在笛卡儿创立天赋观念的时候咒诅先天观念,当洛克摧毁了 天赋观念的说法的时候却又咒诅这些反对天赋观念的人。那些不是哲学家的人们就
来指泼鲁谦,《自然奇观》一书的著者。
是这样判断事物的。
伏尔泰在将近1759年时写的《回忆录》里指出洛克在他的思想形成中所起的重要 作用?
* 我是极端尊敬洛克的:我把他看成是惟一合理的形而上学者;我特别推崇他的那 种极新,同时又极明智、极大胆的严谨态度;他抱着这种态度说:我们凭着我们悟性的 光辉所能知道的,将永远不足以肯定上帝不能把感觉和思想赋予名为“物质”的生物。
在〗766年的“无知的哲学家” 一文里,他又躲到洛克那里去了(第二十九章):
我跑了许多很不幸的弯路,疲惫困顿,寻求了许多真理,所找到的却是许多空想, 深觉惭愧,我又回到洛克这里来了,就像一个浪子回到他父亲那里一样;我投入一个谦 虚的人的怀抱里,他从来不强不知以为知;他,认真说来,并没拥有渊博的知识,但是他 的基础巩固;他享有最坚实的知识而丝毫不夸耀。
接下去就列述洛克所认为确定不移的许多哲学原理。可是,再往下–点(第三十 四——三十五章),伏尔泰却又在食人的问题上反驳洛克,同样他在读到洛克说:“正义 观念,人人不同”时,他也进行了反驳(《哲学辞典》中“无神论者”条目第二节);固 然,在否定天赋观念上,在一般的相对论上,伏尔泰对于感觉论者是亦步亦趋的,但是一 旦涉及正义和道德,他就不好惹了 :在这类问题上,他毫不通融。
他在“致某亲王殿下的信” (1767年)里,专为洛克写了整个一段(第四封信),在 谈老生常谈的灵魂问题时,替洛克辩护
在《关于百科全书的问题》(1770年)里,“灵魂” 一条目第二节,题名为:“洛克 对于灵魂的怀疑”;伏尔泰在文中引用了一段洛克原著的译文。
我们看到洛克被伏尔泰放在苏西尼主义者里去了(见《关于百科全书的问题》“阿里 乌派”条目)^洛克也屡次被伏尔泰誉为加洛琳的立法家。参阅《风俗论》第一百五十 三章?
一 ‘ 这块殖民地的最大光荣就是曾经获得哲学家洛克为它立法。彻底的信仰自由和 各种宗教的信教自由是这些法律的基础。圣公会信徒与清教徒和平共处;在那儿.他 们允许他们的敌对宗派天主教的信仰和印第安人名为“偶像崇拜者”的信仰。
[4]虽然又回到这封信的英国主题上,我们却分明看出整个中心离题太远,这是伏尔泰 写作以来第一次所犯最严重的毛病。
[5]这一句的一部分在1748年时被删去了。一信尾全部对于伏尔泰的主导思想是很重 要的:人民的“热忱”与“纯正哲学”的对立,哲学家对宗教问题的不关心,哲学家为数 很少,他们宁静纯洁的生活:这些在1734年已经形成的伏尔泰主义中的诸要点,我们将 在伏尔泰定居于费恩的决定性的时期中重新见到。
[6]通行本:“什么人曾经在他们的祖国里举起了不睦的火炬呢?是不是蓬卜那斯、蒙 旦涅、勒?瓦耶、笛卡儿、伽桑狄、培尔、斯宾诺莎、霍布斯、沙夫茨伯利伯爵、布兰维 里埃伯爵、梅耶领事、托兰德、科林斯、弗吕德、伏勒斯登、贝凯、化名约克?马赛的作 家、《土耳其间谍》的作者、《波斯人信札》的作者、《犹太通信》、《哲学思想》的作 者等人呢? ”
[7]开&版的出版人曾经把第十三封信作为《哲学辞典》里“洛克”条目的第一节。该 文第二节是一篇刊在《关于百科全书的问题》中的一段文字,伏尔泰在文中又谈起灵魂与 物质问题;也偶然提到了洛克:
〔马勒伯朗士〕引人入胜,因为他有风趣,就像笛卡儿之引人入胜,因为他大胆。洛 克只是慎重;所以他在荷兰出版的他的《人类悟性》$的第一版,直到二十年后,才在巴 黎开始发行。直到现今,在我们当中,从来还没有像洛克这样,很少有人读他的著作, 也从来没有人比他更被人否定过。
*此书中译本已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书名《人类理解论》。
第十四封信
谈笛卡儿和牛顿
一个法国人到了伦敦,发觉在哲学上的东西与其他别的事物一样, 变化很大。他去的时候还觉得宇宙是充实的;而现在他发现宇宙空虚 ?了’在巴黎,我们认为宇宙是由细微物质的漩涡构成的;在伦敦,人 们却不是这样看法。在我们那儿,以为是月球的压力形成海水的涨 潮;在英国人那里,却以为是海水被月球吸引,以致当你们以为月球应 当给我们高潮的时候,这些先生们却相信该是低潮的时候了;可惜不能 证实,因为要弄清楚这一点,就得在开天辟地的最初一刹那研究月球和 海潮。
你们还可以注意到日球在法国丝毫不牵涉到这个问题上去,在这 儿,它在这个问题上却有四分之一的份儿。你们的那些笛卡儿派以为 一^切都是由一种冲动力造成的,人们一点也不了解这种冲动力;牛顿先 生却以为是由于一种引力所致,人们也并不更清楚了解这种引力的原 因。在巴黎,你们把地球想象成一个西瓜;在伦敦,却以为它是两边 扁圆形的。对于一位笛卡儿派学者来说,光是在空气中存在的,对于 一位牛顿派学者来说,它却是在六分半钟的时间内从日球上来的。你 们的化学用酸质、碱质和精细的物质作各种实验,在英国却一直是引力 支配着化学。
甚至于事物的本质也完全两样了。你们在灵魂的定义上和物质的
*这话是指牛顿的空间概念而言I牛顿认为宇宙空间是虚空的,就像一个大匣子一 样,里边可以放进许多东西。而在牛顿以前,欧洲的哲学家有“害怕空虚”的观念,认 为宇宙空间是充实的。
定义上都不能意见一致。笛卡儿断言灵魂同思想是一个东西,洛克所 给他的证明却恰恰相反。
笛卡儿还断言只有广袤构成物质;牛顿又加上体积。这就是恼人 的矛盾了。
解决你们中间那么多的争执并不是我们的事。[U
这位大名鼎鼎的牛顿,这位笛卡儿学说的破坏者,于去年1727年3 月逝世。他生前受到他的同胞们尊敬,被人像一位为民造福的国王一 样隆重安葬。
这儿的人们贪婪地阅读着德?封德耐勒先生在科学院发表的一篇歌 颂牛顿先生的演讲,并且有人把它译成英语。在英国,人们原来期待 着德?封德耐勒先生的颂文像一篇确认英国哲学的优越性的郑重声明; 但是,当人们看到[2]他把笛卡儿来比牛顿,这就使得伦敦整个英国皇家 学会群情激昂。他们很不同意这一判断,他们批判了这一个演说。甚 至有许多会员(他们并非最有哲学修养的人)不高兴这样比较,只是因 为笛卡儿是一个法国人。
应当承认这两位伟人在他们的操行、机遇和哲学方面都很不相同。
笛卡儿天生有一种活跃而坚强的想象力,使他在私生活上跟在思想 方法上都成了一个奇异的人。这种想象力甚至在他的哲学著作里也流 露出来,在那里面我们随时看到巧妙而精彩的表现。由于天性,他几 乎成为一位诗人,而实际上他也曾为瑞典女王写了一部韵文的幕间余 兴,人们为了尊重他身后的荣誉没有把它出版。
他在某一时期曾经尝试过战争的职业,并且自从他完全成了哲学家 以来,他并没有以为他不应当恋爱。他跟他的情妇生了一个女儿名叫 弗郎西娜,夭折了,他很惋惜失去了她。所以他是历尽了人间甘 苦的。
他曾经长期以为必须远离人间,尤其是远离他的祖国去自由探究哲 理。他的想法是对的,他那时代的人不大懂得哲学,不能为他解释疑 难,⑶只能妨害他。
他离开法国,因为他寻求真理,真理在法国被贫乏的经院哲学所 迫害;他退隐在荷兰,但是他在荷兰的那些大学里也找不到更多的真 理。因为当人们在法国非难他哲学中仅有的真实命题时,他也被荷兰 的伪哲学家所迫害,这些伪哲学家并不更了解他,目睹他的光荣,更 恨他这个人。他被迫离开荷兰的乌得勒支;他遭受人诬告他是无神论 者,这也是诽谤者们最后一着了;他曾经用尽他的敏锐的才智来寻求 关于上帝存在的新证据,却被人怀疑他不承认有上帝。
既然有这么多次的迫害,必然是有丰功和盛誉:所以他二者俱全。 真理也稍稍透过经院的黑暗和民众偏见而得见天日。笛卡儿的名字终 于轰动一时,以致有人想用报酬引诱他回到法国。他们向他提出一千 埃居金币的年金I他抱着这个希望回来,交付了领取特许证的款项,当 时这种特许证是出售的,却没有获得年金,便又回到在北荷兰隐居的茅 庐中去探索哲理,这正是伟大的八十高龄的伽利略为了证实地球的运动 而在宗教裁判所里身陷囹圄的时代。他终于在斯德哥尔摩由于营养不 良,在几个与他敌对的学者当中和一个痛恨他的医生手里早年逝世。[4]
牛顿骑士的境遇就全然不同了。他活到八十五岁,安乐终身,在 祖国受到尊敬。
他最大的幸福不仅是生在一个自由的国度里,并且也是在经院哲学 的空谈已经被禁止、理性独受培养的一个时代里,世人只能做他的学生 而不能跟他比拟。
在牛顿和笛卡儿之间有一种奇异的对照,就是在那么长的一生中, 牛顿既没有情欲,也没有弱点;他从来没有接近过任何女人:这是那在 他临终时照护他的医生和外科手术医师对我证实的。在这一点上我们 可以赞叹牛顿,但是却不可谴责笛卡儿。
英国关于这两位哲学家的舆论认为笛卡儿是一位沉思家,而牛顿是 一位哲人。
在伦敦很少有人读笛卡儿的著作,他的作品实际上已成无用之物 了*阅读牛顿著作的人也很少,因为必须很博学才能懂.可是人人都谈
论他们两人;对于这位法国人,人们任什么也不嘉许,却把一切都 归功于这位英国人。有些人以为倘若人不再以空虚为可怕,倘若人 知道空气是有重量的,倘若人使用了望远镜,就应该感谢牛顿。牛 顿在这儿是神话里的赫丘利 >,无知的人是把其他英雄的一切事迹都 归功于赫丘利的。
在伦敦有人对德_封德耐勒先生的演说写了一篇批评的文章,在 这篇文章里竟敢说笛卡儿不是一位伟大的几何学家。这样说话的人可 以以“忘恩负义”自责了;笛卡儿从他发现几何学时起直到他推进了 几何学时止开辟了一条伟大的道路,并不亚于牛顿在他以后所开辟的 道路:他是首先发现制定曲线代数方程式的方法的人。他的几何学, 由于他,现今已成尽人皆知的了,在他那个时代却是很艰深难懂的, 以致任何教授都不敢试图讲解,而也只有荷兰的斯库登和法国的费尔 马能够懂。
笛卡儿把这种几何的精神和发明的精神带到折光学里去,折光学在 他手中便成为一种崭新的技艺;倘若他有所差误,那也是因为一个人发 现新陆地不能-下子就把新陆地的一切性质都弄清楚:在他以后的人, 使这些土地肥沃起来,至少也要感谢他的发现。我并不否认笛卡儿的 其他著作里也有很多的错误。
几何学是笛卡儿自己在某种方式上构成的一种指南,可能把他稳妥 地引到他的物理学上去;可是他却终于放弃了这一指南而宁愿受系统的 精神所支配。于是他的哲学便只不过是一部巧妙的小说,顶多对于无 知的人才像煞真有其事。[5]他把灵魂的性质、上帝存在的证据、物 质、运动规律、光的性质都弄错了;他承认一些天赋的观念,杜撰了 一些新的元素,创立了一个新世界,照他的方式来创造人,而人们都说 笛卡儿所说的人实际上只是笛卡儿式的那种人,与真人距离很远,说得 是有道理的。
^赫丘利,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力大无穷,做了许多难能的事,一译者
他把他在形而上学上的错误发展到这种程度,以为“二二得四”也 只是由于上帝要这样。但是说他甚至在他的迷误中还是令人称赞的这 话也不为过度。他弄错了,但是至少是有方法的,并且有一种前后一 贯的精神;他破除了两千年来迷惑青年的那些荒谬的幻想;[7]他教导了 他那个时代的人怎样进行辩论,怎样使用他那些武器来反对他本人。 倘若他没有什么积极的贡献,也是因为他过多地攻击了错误。
说真话,[8]我并不相信人们就敢把牛顿的哲学比笛卡儿的哲学,比 得半文不值:后者是一种尝试,前者却是一种杰作。但是把我们引上 真理道路的人或许也足以跟那个从那时起始终站在真理道路上的人媲 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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