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学

政治学

(2)

虽然灵魂的优劣凭身体的优劣难于辨识,这个原则如果已适用于身体方面的差异,则根据灵魂方面的差异来确定人们主奴的区别就更加合法了。这样,非常明显,世上有些人天赋有自由的本性,另一些人则自然地成为奴隶,对于后者,奴役既属有益,而且也是正当的。
章六  但是,不难见到,反对上述理论的人也持有他们的
①以体格俊美和粗陋分别人类的等级为重视人体美的古希腊人所特有的观念。柏拉图:《政治家篇》301D-E、本书卷七都以体格和灵魂两者并论人类的高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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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71
正当理由。
“奴役”和“奴隶”两词都有两方面的含义。
[在上面所说明的自然奴隶之外,]还有一类法定奴隶和强迫奴役。这里所指的法律就是战争的一些常例——凡战败者都归战胜者所有。好多法家谴责这种常例所立奴役的原则而控诉它为非法:他们认为力弱者应该从属于强有力者这种专重强权的观念[不合法理,]是可憎的。
对于这种原则的或是或非,就是贤哲们也不免意见纷歧。这个争议的根源和足以混淆双方论据的地方是这样的:人们假定了足以制服他人的最大权能必须是具有[物质]装备①的[精神]品德,所以,在战斗中,胜利的人,应该是具有优良品德的。既然把权能联系到某些品德,使有力者同时也成了有德者,双方的争点由此转到了正义问题(是否合法?)。一方认为必须存在相互的善意,这才合乎正义(合法)
,[凭惯例而起的强迫奴役是不合法的;]另一方认为优胜劣败的规律一任强者为主、弱者为奴,就是正义[而奴役自属合法]。要是澄清双方持论的混淆点,可见争论双方都有谬误而并不完美,我们还是维持尚善的宗旨,认为主奴关系应该以善良和卑恶为准则②。
有些人一面坚持由战争成例所造成的奴役为合乎正义——因为法律或成例就是正义的一种衍生物——而另一方面
①“装备”
(卷七章一,译“配属”亦取装备之意)
,或译“手段”
、“方法”。
参看卷七。
②亚氏不承认强权为含有善德而合乎正义,他否定由战争造成的强迫奴役,认为这是不合自然的。但他认为人类德能天生有差异,像劣种从属于优种的奴役,就合乎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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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自相矛盾:首先,他们承认发生战争的原因也可能是不义的,其次,他们又知道凡是身心不应当被奴役的人实际上就不应该降为奴隶。如果依照他们所坚持的原则,虽是最优良的氏族,自己或其父母一旦身为战俘而被卖为奴,自身及其子孙,就应该永远沦为奴隶了①。
希腊人谁都不乐意称优良的希腊种人为奴隶,他们宁愿将奴隶这个名称局限于野蛮人(外邦人)
②,[而他们实际上却又承认战俘可用作奴隶。撇除他们思想上的矛盾,]大家真正这里亚氏行文应用着他惯常的方式:先列举两种敌对论点,然后寻取可以“疏通或消解双方的论点”的途径,以显示双方所持论点都是片面的。
的命意就落在我们前面所说“自然奴隶”上面了。在他们看来,世上有些人[野蛮族]到处都应该是奴隶,本性上就是奴隶,另一些人[希腊人]到处都应该自由,本性上就
①马其顿入侵希腊半岛各邦的前期,雅典反马其顿的民主党人莱喀古士(Lycurgus)
曾创制法令,禁止雅典人购买战俘中的自由人为奴隶。
亚里士多德那时年五十五岁,在雅典讲学。这一节维护自然奴役、反对强迫奴役的议论是违反马其顿制度而拥护莱喀古士主张的。
但亚氏当时又是被敌视为倾向马其顿而反对民主雅典的。
②希腊人称非希腊人为“吧尔吧”人,犹如犹太人称非犹太人为“外邦人”
(gentiles)。希罗多德:《希腊波斯战争史》(Herodotus,Historiae)卷二158说,埃及人称非埃及人为“异舌”
,即“异语之人”
,也好像中国古代黄河流域各族称吴楚为南蛮“鴃舌”
之人。
阿里斯多芳:《群鸟》(Aristophanes,Avibus)
19:戴胜以希腊语教“异邦鸟”
,各鸟既习希腊语,就自称为“希腊鸟”。随后,希腊人卑视外邦人,以“吧尔吧里哥”作为“野蛮的”形容词(约在公元前第五第四世纪间始流行)
,而视波斯、意大利、黑海两岸欧亚各民族都是“野蛮民族”。罗马兴起后也相承而称罗马和希腊以外各族为“野蛮人”
(barba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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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由人。由奴性所引起的观念,也适用于优种(贵族)的观念。希腊人以优种(贵族)自居,不仅在本国是优种,就是到世界任何地方,都应该是优种,他们认为外邦人只在本国内可以优种(贵族)自居,[到了别国,就显得并不优良]——这样,优种就得分成两类,一类是绝对的优良和自由,另一类就不是绝对的。西奥德克底剧本中海伦娜说①:“双亲皆出于神裔,谁得辱呼我为婢?”
这些措辞所含蓄的意思就在以品德的善恶为奴隶和自由人以及劣种和优种的判别②。
照他们的想法,人生人,兽生兽,善人的后裔也应该是善人。这虽然确实是自然的本旨,但自然也不能常常如愿地维持这样的规律。
上述议论的纷歧显然是有根据的,现在所有的奴隶或自由人实际上并不完全是自然奴隶或自然自由人。同样,很明显,人类确实原来存在着自然奴隶和自然自由人的区别,前者为奴,后者为主,各随其天赋的本分而成为统治和从属,这就有益而合乎正义。谁要是滥用或误用主人的权威,那就必
①参看挪克编《西奥德克底残篇》(Theodectes,Fragm。)3。
②《斯特累波》66页:“埃拉托斯叙尼说,有人屡屡教导亚历山大要以希腊人为友,以外邦(野蛮民族)人为敌。人类毋宁以品德的善恶为别,不宜以希腊和外邦(国境或言语)为别。”这里好像埃拉托斯叙尼(公元前第三世纪下叶)正在批评亚里士多德的民族思想。但本书这一节,亚氏也确实抱有埃拉托斯叙尼的大同思想。这类大同思想也见于伊索格拉底:《腓力》(Isocrates,Philipus)
154节和柏拉图:《政治家篇》262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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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政 治 学
然损害主奴双方的利益。部分和全体,有如身体和灵魂,必然利害相同;奴隶和主人虽是两个不同的人身,但从主奴体系上说,奴隶就成为从属于主人的一个部分。在合乎自然的奴隶体系中,两者各尽自己的职分,这就存在着友爱①和共同利益。但凭借权力和法律所造成的强迫奴役,情况恰恰相反[那里将充塞着仇恨和利害的冲突]。
章七  从以上的一些分析,已经可以见到主人的权威异于政治家的权威,各种权威(统治制度)
,并不像有些思想家所说②,全都相同。政治家所治理的人是自由人:主人所管辖的则为奴隶。家务③管理由一个君主式的家长掌握,各家家长以君臣形式统率其附从的家属;至于政治家所执掌的则为平等的自由人之间所付托的权威。固然,家主之为家主由于他的本分,并不因为他具有家主学术④,奴隶和自由人也各凭本分而为奴隶和自由人,但是,这里仍然可以各自具有一门家主学术和一门奴隶学术。所谓奴隶学术大概就是那位叙拉古
①“主奴间的友谊”详见《尼伦》卷八章十一,其大意说:“奴隶作为奴隶,和主人异格,不讲友爱;但主奴既同为人类,自然存在着人间之爱。”照这个论点说,奴隶就不应单纯地被当作生产或行为的工具。
②参看上文注。
有些思想家是指柏拉图等。柏拉图认为政务和家务其道相通。这里亚氏分析希腊城邦的平民和共和各政体为自由人间的治理,异乎主奴体系。家主类似君王只合于君主之邦。
“野蛮”民族大都实行王制;希腊诸城邦到古典时代,王室已很少了。
③这里所说“家务”
,除主奴外兼及夫妇、父子,三进都由“家长人主治。
④参看柏拉图:《政治家篇》259C、29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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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12
人①所传授的本领,这位教师教导奴隶如何做好日常应做的工作,借以收取微薄的报酬。奴隶学术还可以从日常劳务扩充到专门技艺,例如烹饪②等家事科目。
在奴隶的职分中,有些工作[如给使杂役]虽属急需,却不如另一些[如专门技艺]受人重视;所以有句谚语说:“奴隶有先后,主人有高低。”
③当然,所有这些学术仍然是奴隶们的鄙事。
至于主人的学术就着重在怎样运用奴隶,主人并不是由于他占有多少奴隶而成为主人,能够运用奴隶,这才真正成为主人。所谓家主学术既在运用奴隶,那就只需知道如何指挥奴隶,使他们各尽所能,这样的学术实际上并不是怎么高深或博大的学术④。
因此,有些人需要摆脱家务的烦琐而从事于政治业务或哲学研究的,尽可把奴隶的管理委托给一个管家人(执事)。
说到如何依照合法手续获得奴隶,这就全然不同于为主为奴的学术;这应当归属为战争技术和狩猎技术中的一个部
①加梅拉留:《亚里士多德政治学与经济学译文和疏释》(Camerarius,Politicorumet
OeconomicorumAristotelis
Interpretationes
et
explica-tiones)
45页说,这位叙拉古教师当即讽刺剧诗人费勒克拉底(Pherecrates,盛年,公元前438)所作一个剧本的主角“奴隶教师”之类。
②马哈斐:《希腊社会生活》(Mahafy,Social
Life
in
Grece)
287页说,马其顿富室的厨师和医师都由奴隶担任,此风后来还盛行于希腊各邦。
③这句谚语并见菲利蒙(Philemon,和亚氏同时代作家)的喜剧《全能者》(Pancratiastes)
,迈恩纳克(Meineke)编《希腊喜剧残篇汇编》2。
④亚氏不重家主学术(家务管理)
,他的立论同色诺芬相异。色诺芬:《经济论》第十三、二十一等章说,治家犹治国,役使群奴,致其手足之勤,俾南亩丰稔,庭宇整秩,既是人生要务,亦为应予重视之一门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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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①。这里,对于主奴的定义及其分别已说得够多了。
章八 前面已经说明②,奴隶是财产的一个部分,照我们惯常应用的方法③,现在当进而研究财产的一般问题并通论致富方法④。这里应该首先考察获得财产的技术是否就是家务管理,或只是家务的一个部分,或只是附属于家务的一个支节⑤;如果是附属性质,则我们还须分别其在性质上为类于制梭技术的附属于织布技术;还是类于铸铜技术的附属于造像技术。这两种各自附属于其主艺的副艺,性质有别,其一为主艺的工具,另一则为主艺的材料。所谓“材料”
,我是指事物所由造成的原料:例如羊毛,织工用以制呢,青铜,雕塑家用以铸像。显然,家务管理的技术不同于获得财产的技术。后者的职务是供应[或供工具或给材料],前者的职务是运用,家务管理技术不正是运用家财所供应的事物么?
[如果说获得财产的技术的确不同于家务管理,]但这是否是家务管理的一个部分或是另一门独立技术,仍然是一个
①依照这句话,在战争中所得蛮族俘虏以及向蛮族地区猎取男女而用作奴隶,亚氏都视为“自然奴隶”。参看卷七章十四。
②本卷章四。
③亚氏所谓“惯常应用的方法”是指由部分而及于全体的“分析”方法和由胚胎追踪其形成的发生学的研究方法,即“溯源”方法。
④“致富方法”
,纽曼解释作“供应学术”
,以与“消费学术”(“使用学术”)
相对,而成为经济学中的两门基本技术。
本书中,这个名词的含义不甚明确:(一)有时把财富同于生活所需(财产)
,这就同于合乎自然的“获得财产技术”。
(二)常被用以指称不合乎自然的“获得金钱的方法”
(例如下章)。
(三)有时包含一切合乎或不合乎自然、正当或不正当的致富方法。
⑤这个问题已在章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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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32
疑问。财富有许多种类,倘使有力求致富的人遍想各种财货的来源,他首先就会考虑①到农作是否为致富方法的一部分,或是另一种独立技术。实际上我们将由此遍询一切足以营生和积财的行业。问题又引到另一方面:维持生活的食料为类甚多,动物和人类都需要食料来维持生命,于是不同的食料使他们形成了不同的生活方式。在动物界中,我们见到有些群居,有些独处(散居)
,我们又见到它们的摄食,有些吃肉,有些吃草,有些则荤蔬全吃,其营生方式的为聚为散,就随他们摄食方式的相异而有区别②。自然任令动物各各按照觅食营生的便利而养成各自的生活习性,这种习性即使在同一类的动物中还大有差异,肉食性动物各品种中各选择不同的肉料,蔬食性动物各品种对草木和籽实的嗜好也各有偏爱。
人类生活方式也同各种动物相似,相互间具有很大的差异。人类中最懒散的要算是牧人(游牧民族)。
他们以驯养的动物为食,生活最容易,这就较为闲逸;他们的畜群因饲草的荣枯丰歉而转移牧场,他们也得跟着流徙,这仿佛是在耕种“一块生长活物的田园”
,另一些人靠狩猎营生,狩猎[捕捉野生动物]又有多种不同方式。有些人以劫掠为生;有些居住湖畔、河边、沼泽地区或海滨的人就宜于从事渔捞;另一些人则以捕禽逐兽为业。
可是,人类中的大多数是在耕种土地,栽
①“首先”承“遍想”
,增“考虑”字样。亚氏文偶有这类缺字,缺字隐含于上下文中,异于[]方括弧内所添补的原文未达辞意。汉文依纽曼注释补足这类缺字,以下不另注明。
②肉食性猛禽猛兽多独居,蔬食性动物多群居,参看《动物志》、等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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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植物,拿收获来作为给养。凡是靠自己的劳力,不凭交换和零售(经商)以取得生活资料的人们,依上所说,可以综括为五种不同方式:游牧、农作、劫掠①、渔捞和狩猎。有些兼营两种谋生的方式,以便长期保持丰稔,当一业不利或欠缺的时期,他们就应用另一方式来觅食:例如游牧民族常常干劫掠的勾当,而农夫也时常出外狩猎;跟着各处生活的不同需要和各种人们的不同兴趣,各各进行类似的兼业,以适应各别的生活方式。
这类赖以生养的财货(食料)
,一切动物从诞生(胚胎)
初期,迄于成型,原来是由自然预备好了的。蛆生动物[如昆虫]和卵生动物[如鱼、鸟、两栖、爬虫]在它们所产的蛆和卵中就配置着幼体发育,直至它们[成虫、小鱼、雏鸟等]能自己营生以前,所必需的全部养料;胎生动物,从分娩的时候起就自然地分泌所谓乳汁,在某一时期内,哺喂其婴儿②。
自然既为幼体做着这样周密的安排,我们可以推想它对于成形成年的各种动物也一定加以照顾。这样,自然就为动物生长着丰美的植物,为众人繁育许多动物,以分别供应他们的生计。经过驯养的动物,不仅供人口腹,还可供人使用;野生动物虽非全部,也多数可餐,而且[它们的皮毛]可
①地中海上,直至亚里士多德时代仍遗留着以海盗作为一种事业的习惯。
游牧民族不禁劫掠的风俗遗留得更久,例如阿拉伯半岛在穆罕默德以前,所称“蒙昧时期”
,尚有这样的记载。但这里以“劫掠”和农、牧、渔、猎四业并列,总觉突兀。
②蛆生、卵生、胎生各类发生概况,以及凭发生差异为动物分类依据,见《动物志》等章节及《生殖》卷二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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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52
以制作人们的衣履,[骨角]可以制作人们的工具,它们有助于人类的生活和安适实在不少。如果说“自然所作所为既不残缺,亦无虚废”
,那么天生一切动物应该都可以供给人类的服用。战争技术的某一意义本来可以说是在自然间获得生活资料(财产)
;[战争就导源于狩猎,]而狩猎随后则成为广义的战争的一部分;掠取野兽以维持人类的饱暖既为人类应该熟悉的技术,那么,对于原来应该服属于他人的卑下部落,倘使竟然不愿服属,人类向它进行战争(掠取自然奴隶的战争)
,也应该是合乎自然而正当的①。
于是,获得财产这一种自然方式[广义的狩猎方式]的确应该是家务技术的一个部分。作为一个家主,他就应该熟悉并运用这些手段以取得家庭所必需的各种物品,而且不仅要足够当时所需的数量,还得有适量的积储,以备日后的应用。这种致富方式和技术不但有益于家庭团体,也有益于城邦团体。真正的财富就是这些物品。虽然梭伦的诗句中曾经说过,人们的财富并未订定限额②,这类真正的财富就供应一家的人的良好生活而言,实际上该不是无限度的。
有如其它各业(技术)所需的手段(工具)各有限度,家务上一切所需(生活资料和用以获得生活资料的工具)也一定有其限度。这些工具在数目及大小方面既各有
①参看上文、下文。
②参看伯格(Bergk)编:《希腊抒情诗人集》(Lyrici。
Gr。)
,“梭伦诗”
13、71。希西沃图:《神谱》(Theognis)
,27,意思相似,文字稍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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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政 治 学
限定,财富就可解释为一个家庭或一个城邦所用的工具的总和①。于是,这里已很明显,家主和政治家应该各自熟悉获得财产的这种自然技术,而我们也可由此认识到这种技术[如家庭对于狩猎,邦国对于战争,]存在于现世的理由②。
章九  但获得财产的技术另外还有一类,即通常所谓“获得金钱(货币)的技术”
,这个流行的名词造得极为合适。世人对财富没有止境的观念是从这个第二类的致富方法引出来的。
很多人认为前后这两类方式相同。
实际上两者虽属相近,却不相同。前述那一类方式是自然的[人们凭借天赋的能力以觅取生活的必需品],后者是不合乎自然的,这毋宁是人们凭借某些经验和技巧以觅取某种[非必需品的]财富而已。
让我们由下述论点来考虑这种致富技术:我们所有的财
①约翰。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J。
S。
Mil,Principles
of
Political
Economy)
“前言”
,所论“财富”定义就是根据这一节“财富”的解释。穆勒(173—1836)所拟财富的两个条件:其一为可以“储藏”
,这见于本节。另一为要具有“交换价值”
,这个条件本节没有言明,另详《尼伦》卷四章一。财富的“可储藏性”所以使空气、火、光等和农、食、住等相分离;清风明月虽同样为人生必需品,但取之无竭,用之不尽,既不可储藏也无须储藏,这就不能成为真正的财富。
参看孔德(1798—1857)
:《社会静态学》(A。
Comte,Social
Statics)英译本131页。
②依照第一、二章所列研究社会团体程序,应该由家庭、村落而进于城邦。
自四至七章叙述家庭这个团体,讨论了主奴关系后,挨次应该及于夫妇父子关系。
但章四因涉及奴隶为工具和财产,遂泛论致富问题,致富问题不限于家庭,本章末节引了城邦政治和战争的事例:这在行文上是一个很长的迂回。直至第十二章才回到夫妇父子关系这论题,回到原来的研究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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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72
物,每一件都可从有两种用途。财物是同一财物,但应用的方式有别,其一就是按照每一种财物的本分而作正当的使用,另一则是不正当的使用。以鞋为例:同样是使用这双鞋,有的用来穿在脚上,有的则用来交易。那位把鞋交给正在需要穿鞋的人,以换取他的金钱或食物,固然也是在使用“鞋之所以为鞋”
,但这总不是鞋的正用,因为制鞋的原意[是为了自己要穿着,]不是为了交换。其它一切财物的情况相同,都可以兼作易货之用。从前的人们各自所有的各种物品,或者太少或者太多:因此以有余换不足,“交易”
[物物交换以适应相互的需要]原来是自然地发展起来的。我们随后看到的“贩卖”
[收购他人的财物,继而把它出售给另外一些人,以牟取利润]已是致富技术中不合乎自然的一个部分了。依照自然原则,人们两方如果已经满足了各自的需要,就应该停止交换[不进行无限制的牟利贩卖]。
在社会团体的初级形式中,即家庭中,全家的人共同使用一切财物,交易技术显然是不需要的。后来团体扩大[到成为村坊],交易行为就可能发生;一个村坊由各个部分(家庭)组合起来,每一部分(家庭)所有财物的种类和数量各不相同,这样,有时就需要进行交易——这样的物物交换,在野蛮部落(民族)中,迄今仍然流行着:他们用酒换麦或用麦换酒,或用其它类似的生活必需品换取另一些必需品,交易进行到相互满足生活要求为度,两方都直接从物易物[在交易之间,货币是没有的]。
这样的交易既然不是获得金钱的致富方法,那就不是违反自然的。这种简单的交易的继续发展,我们就可料想到它会演变而成比较繁复的另一种致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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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政 治 学
法(“获得钱币”
的方法)。
[人们逐渐需要作远距离的交易。
]一地的居民有所依赖于别处居民的货物,人们于是从别处输入本地所缺的货物,而抵偿这些输入,他们也得输出自己多余的产品:于是[作为中间媒介的]“钱币”就应运而生了。
[钱币制度的来历是这样的:]凡生活必需品往往是笨重而难于运输的,大家因此都希望有某种本身既属有用而又便于携带的货物作为交售余物及购取所缺货物的中介货物①。于是人们发现铁②、银以及类似的金属合乎这种要求。
起初这些金属就凭大小轻重来计值;最后,为了免除大家分别秤量的烦劳,每块既经秤量的金属就各各加上烙印,由这种烙印表明其价值③。
币制出现以后,跟着交易方法的变迁,就引致[以牟利
①《尼伦》卷五章五,说明货币的来历:“一切财货须用某一事物为之计量其价值,钱币就是这种计值单位,以钱币的数值表现每一货物为大家所需求的程度,各物就可依此相对照而互市了”。
“钱币的价值也可有高低,这不是永恒不变的;但比较其它货品的供求状况总是较为稳定,因此,一切货物都以钱币为之计价”。
②古希腊各邦如斯巴达(参看伪柏拉图对话《欧吕克雪亚》[Eryxias]40B)
、拜占庭和居叙可城(Cyzicus)等都曾经使用铁钱。
③“烙印”)
,常用字义为“性格”
,这里,用以表明币值,是指“烙印”。古希腊各邦钱币大都用图象作印文来识别:雅典小银币一奥布尔(obol)的印文为一头枭,两奥布尔则为一枭首而两身,四奥布尔的为两枭。
枭为雅典城的标记。
帖撒利亚以马为标记,其币,一奥布尔的为一马,双奥布尔的印文为一人骑马图(赫德:《钱币史》[Head,Hist。
Numorum],lvi页)。叙拉古大银币特拉赫马(drachma)
也以所烙印的马数计算币值(加特纳:《希腊古币的形式》[P。
Gardner,Types
of
Gr。
Coins],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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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92
为目的的]“贩卖”
,而贩卖就成为另一种方式获得财富(钱币)的技术。起初,贩卖还是不复杂的[钱币只用作计量单位,本业仍旧以交换物品为目的];这样进行了好久以后,贩卖商积累经验越多而操筹益精,他发现了在物品供求两方之间如何获取最大利润的方法。财富观念从物品转向钱币,人们因此想到致富的途径就是聚敛钱币,大家由此竟然认为以钱币作中介的贸易会产生钱币,而积储这些钱币正是财富了。
有时人们也曾经提出相反的观念。他们认为钱币只是一种虚拟的物品,其流行有赖于习俗的信用。附和这种思想的人竭力主张,币制依于一时的共信,是不合乎自然的;倘使惯用某种钱币的人们一旦改信另一种钱币,那么原来通行的钱币就失去其价值而买不到任何生活必需品了。富有余钱的人的确常常有乏食之虞;寓言中的米达斯,贪婪地祈求获得点金的本领,但在如愿以偿的时候,凡是他所触及的物品全都成了不堪食用的金质。以此为鉴,那么,重视这种“人们拥有许多而终于不免饿死”的金钱为财富,实际是荒唐的观念。
根据这些观念,鄙薄钱币的人们就企图对财富和致富方法觅取相异的解释。他们这种想法是正当的。自然财富和致富方法确实有异于上面的说法。获得财富的自然方法和家务管理相适应[以寻求一切生活资料为主];而另一种从事在货物交换之间,贩卖致富的方法则以寻求并积储金钱为主。后一种方法完全依靠金钱的权威;金钱是交易的要素,也是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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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政 治 学
易的目的①。
还有另一点差别:由这后一方式的方法所获得的财富是没有限度的②。医疗技术从求得健康来说是没有限度(止境)的,一般的技术在其所拟想的目的(效益)也都没有限度(止境)——各种行业都希望在其本业上获致最大的成果——但是每一种技术在它的本业上实际各有范围(限度)
,用以达到目的的手段也不是没有限度的。
获得财富的技术,在这里,情形也相似。企图由贩卖致富的人们就在求取上面所涉及的那种虚拟的财富,即钱币,那是没有限度的。另一方面③,致富技术要是纳入家务管理范围以内,就应该有限度;家务管理的功能[主要在必要数量的生活所需]不追求无限度的非必要财富。一切财富倘使从生活方面着想就显见得各有限度。然而世上竟反其道而行,从事发财的人们正在无止境地努力聚敛他们的钱币。
因为致富的两个不同方式颇相接近,这就发生混淆。他们都致力于获得财富,所运用的手段也相同,但所求的目的不同,这就各趋不同的途径,其一便是专以聚敛财富(金
①(“要素”)和(“界限”)两字各有多个意义。依照周伊特(B。
Jowet)的英译本,解释为“单位”
(取义于“字母”)和“计量”
,这样的译文同句相符。依照巴克尔(E。
Barker)的英译本,解释为“起点”和“终点”。兹译“要素”和“目的”。
②参看上文。
③第30行原文内(“无”)字实误,应删,汉文依培尔奈:《政治学》卷一至卷三校译本改订为“另一方面”而译作致富应该“有”限度。依《纽曼校注本》(卷二,文义注释190页)
,不改原文,另增,则全句意思应为:“但获得钱币‘殊非’家务管理的本业,家务管理所求的不是钱币而是物资的供应,这是有限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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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13
钱)为能事,另一却为生活而从事于觅取有限的物资。在两个方式互混时,人们往往误认家务管理的目的就是聚敛;其执迷之尤者便信奉钱币就是真正的财富,而人生的要图在于保持其窖金,或无止境地增多其钱币。人们所以产生这种心理,实际上是由于他们只知重视生活而不知何者才是优良生活的缘故;生活的欲望既无穷尽,他们就想像一切满足生活欲望的事物也无穷尽。又有些人虽已有心向往“优良”(道德)生活,却仍旧不能忘情于物质快乐,知道物质快乐需要有财货为之供应,于是熟悉致富技术,而投身于赚钱的事业。
这就是致富的第二方式所以成为时尚的原由。因为人生的快乐有赖于充分的物质供应,人们就尽心竭力于取得这些物质供应的技术;倘使凭借一门致富技术还不能完全如愿地达到目的,他们就把一切才德(职能)
①反乎自然的正道而应用到致富这一个目的上。譬如勇敢,原来是用以激发人们的信心和坚毅,并不是为了赚钱而培养起来的品德。军事技术和医疗技术亦然,两者的职责都不是为了赚钱;军事技术在取得战阵的胜利,医疗技术在使人健康。但我们现在所提到的那些人却把一切才德完全应用于致富技术,似乎[培养勇德的本意就在教育人勇于赚钱,学习军事或医疗技术就在利用胜利或健康来取得财富]世间一切事业归根到底都无非在乎致富,而致富恰正是人生的终极。
这里,我们已经陈述了那个非必要的致富方式,阐明了
①原义“才能”
;依照下文,包括“品德”如勇敢,以及“才能”如军事和医疗技术,所以译为“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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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政 治 学
它的性质,并解释了为什么人们都向往于这种技术;我们也已经陈述了获得财产的那个必要方式,说明它同另一个方式[获得钱币]的差别,证明这是家务管理中一个合乎自然的部分,其功用就在为家庭觅取适量的生活资料,它不同于另一方式的漫无限度,这一种技术活动是有一定界限的。
章十  从以上的论断已足以解答我们前面的那个论题①:获得财富的技术是否属于家主(家务管理者)和政治家(城邦管理者)的范围,或者这种技术超出了他们的本业,他们的本业就只是应用财产[至于财产的如何获得就不需要由他们来操心],持有后一主张的人还可以有所申述,政治家虽然在经营人类团体的业务,却并不制造人类,自然创生人类并给他们设置了陆地、海洋及其它种种,以供应其生活资料。
家主只需在这个阶段上,就自然所供应的范围内运用一切现成的事物。
[以织工为喻,]织工的本分不在制造兽毛,而仅仅在应用兽毛,他应该辨识毛的质量,哪些适于纺织,哪些不适于纺织。
[家务管理技术也应该作类似的区分。
]倘使不加区别而混淆地坚持一切致富方法必须包括在家务管理之内,那么这里就可提出另一些问题,食料固然为人生所需要,健康也是人生所需要,医疗为什么没有一并包括在家务之内呢?
类似的其它事例也可提出同样的质询。合理的论断应该是这样:广义地泛说一位家主或政治家的业务,他是应该注意到
①章八首节,所拟论题为:获得财产的技术是否就是家务管理的一个部分。
该章末节,却从家务管理扩充到邦国。
这里所说“前面的论题”则仍旧指的原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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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33
家庭或城邦中每一分子的健康的;但严格地说各人的职责,这就应该是医师的本分,而不是家主或政治家的本分。关于财富问题也相类似,在一个意义上说,获得财富也是家主的业务;但在另一意义上说,这就不是他的本分,而是家务管理技术中的一个枝节。一般说来①,如前曾陈述,财富是在进行管理家务之先,早已预备好了的。自然对于每一诞生的动物安排了维持其生命的资料;对于动物初生的子息[在尚未能自行觅食的时期]配置着足够的营养资料,这就可见自然的意旨了。所以在致富的各种方法中获取籽实(农作)和狩集动物(渔猎、畜牧)的方式总是合乎自然的。
我们已经说明②,治产(致富)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同家务管理有关系的部分(农、牧、渔、猎)
,另一种是指有关贩卖的技术(经商)。就这两种方式说,前者顺乎自然地由植物和动物取得财富,事属必需,这是可以称道的;后者在交易中指害他人的财货以牟取自己的利益,这不合自然而是应该受到指责的。至于[由贩卖发展起来的致富的极端方式]“钱贷”则更加可憎,人们都厌恶放债是有理由的,这种行业不再从交易过程中牟利,而是从作为交易的中介的钱币身上取得私利。
[贩卖脱离了物物交换的原意,钱贷又脱离了贩卖
①《纽曼校注本》(卷二195页)解释这句所以要附加“一般说来”或“从大多数说来”这一短语,是因为世界各地并非全部可以营生,有些城邦例外地贫乏,自然没有赋予足够的食料,譬如爱琴那(Aegina)岛土质既瘠,近海又少鱼虾(参看《斯特累波》376页)
,农、牧、渔、猎都无法经营,这就只能另外采取非自然的致富方法,如经商了。
②章八章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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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政 治 学
(商业)的原意。
]为了交易的方便,人们引用了货币,而钱商竟然强使金钱[做父亲来]进行增殖。这里显示了希腊人惯用的“子息”
①一字的真意,“儿子必肖其亲”
,如今本钱诞生子钱,所谓“利息”正是“钱币所生的钱币”。我们可以由此认识到,在致富的各种方法中,钱贷确实是最不合乎自然的②。
章十一③  关于致富技术的原理,我们业已充分讨论过了;现在要叙述实际运用的情况。所有这类性质的问题,在理论上固然要有充分的研究,但在实践时,还需要适应环境的种种经验。现在实际上应用的各种致富方法是:(一)第一,畜牧的经验——我们要知道各种家畜,例如马或牛或羊或其它,哪些品种最为优良,在何处饲养才能获得最多的利益。只有经验才能积累有关畜牧的知识而辨别畜种的优劣,并给它们
①原义为“子嗣”
,兼用作“利息”
,同汉文“子息”一词,义属双关,恰恰相符。英国莎士比亚剧本:《威尼斯商人》(Shakespeare,The
Merchant
of
Venice)中也曾经称“利息”为“本不生育的金属作子嗣”。
②雅典在公元前第四世纪已经成为希腊各城邦间商贩和金融的中心,放债取利的风气开始盛行。
城中和港埠已有钱庄;航业和国际贸易常常向钱庄借款。
参看卷七章六。
③这一章若干论点同以上数章不符,例如“致富技术”的区分就不同于章八至十;有人怀疑此章非亚氏原著。纽曼(校本卷二196—8页)认为这一章仍然是亚氏的著作,同上面三章有些分歧是因为着笔先后、非一气呵成的关系。
《巴克尔英译本》注说全章中若干不符语句可能是亚氏在成篇以后另行添入的,也可能为后世编纂者增订的文字。从全章所举实例揣测,似乎是《经济学》中的一些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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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53
选择合适的牧场,某些品种在某些地方饲育就繁盛而获利,另一些品种则须在另一些地方饲育。还有农业,包括耕地(栽培谷物的田亩)和林园(栽培葡萄和油榄的坡地)
①的经验;还有养蜂的经验②;还有养鱼和养禽的事业也能有助于人们的生活。这些是致富技术中的正当方式,也是基本方式的若干[生产]部门。
(二)其次说到交易,首先应该提及商业,这是交易技术中最重要的部门,商业包括三项手续,船舶供应、购货及运载和商品的陈列及出售③——这些业务或是比较安全,或是利润较大,各各不同。交易的第二部门就是贷钱取利(放款生息)
,第三部门则是雇佣制度(人工交易)。
末一部门的交易包括制造业务方面的技工和仅仅提供劳力的非技工两项。
(三)
致富技术的第三方式是以上两种方式的中间体,包含自然方式和交易方式的各种要素。这些是从地层掘取有用的东西,例如矿冶,或从地面采集不是为了果实而经
①希腊“耕地”和“林园”两类农业经营,参看布荪旭茨:《希腊古代的产业和收益》(Büchsenscutz,Besitz
und
Erwerb
in
Gr。
Alterthume)
293—6页。
②右希腊人已知道制炼蔗糖,但产量甚微,仅供药用。饮食的甜味都用蜂蜜。
“养蜂”是一种重要的生产(同上228页)。
③商业三事:十八世纪艾利斯(W。
Elis)英译本解释为“海外贸易、陆上贸易和当地贸易”
;依《苏斯密尔(F。
Susmihl)校译本》,把第一、二项解释为“海外(国际)商业”和“内陆商业”
,也是就商业的种类索解的。但第二项,原义为货运,在希腊是指船载,作陆地贸易解,并不妥贴。兹照布荪旭茨(同上,456页)解释作商业方面的三项业务(参看《纽校》Ⅱ202)。|Qī|shū|ω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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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政 治 学
营的植物,例如木材采伐。由地层掘出的东西,经冶炼而得的金属有好多种类,所以矿冶又须区别为若干门类①。
现在我们已列举致富的各种方式的大概;条分缕析,俾能精通其每一小节,这在实际应用上是有益的;但在这里讲得太冗长了却是不相宜的。简括地说,在各行业中,凡是不靠时运(机会)
而着重于技术的②一定是最有本领的行业;凡是对人体最有损关于这些论题已经在一些著述中见到,例如帕洛斯岛人嘉里底特③和利姆诺岛人阿波罗杜罗④曾经编写了庄稼和果圃栽培的书籍,别的作家另有其它各门的专著;有
①本章“致富技术”的区分原则和所举内容都和前三章不同:钱贷在本章列于交易内的第二部分,第十章则说钱贷由钱生钱,脱离了交易之道。本章所举采林和采矿,属于自然方式和交易方式两者之间的第三方式,在前三章未经涉及。
林矿都取之自然。雅典当时木材从色雷基(Thracia)等地输入,金属或输出或输入,两业都已成为大规模的商业。所以亚氏称两业为自然作业和商业的中间体。
②《尼伦》卷六章四,录有亚伽松(Agathon)的名言:“技术爱时运,时运也爱技术。”
《欧伦》卷七章十四说,游惰的人遭逢时运,竟然飞黄腾达。而“战争和航海”两业的成败利钝则更有赖于时运。
害的一定是最鄙贱的行业;凡是使用体力最多的一定是最劳苦的行业;凡是最缺乏善德的一定是最可耻的行业。
③帕洛斯岛人嘉里底特,可能即色乌弗拉斯托:《植物志》(Theophrastus,Hist。
Plant。)卷二章七所涉及的农艺家嘉尔都特拉。迪坦贝格:《希腊碑志集》(Ditenberger,Syloge
Inseript。
Graec。)卷一,346页(240—5)
,有名为嘉里底特的人,但他是生于麦西尼亚(Mesania)的。
④利姆诺岛人阿波罗杜罗见拉丁著作柏利尼:《自然志》(Pliny,Hist。
Nat。)和梵罗:《农事全书》(Varo,de
R。
Rust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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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73
志于这些行业的人们可以查考他们的著述。
①关于各行各业种种致富的零星故事如果加以汇录,也是有助于重视财货的人们的②。
曾经有一个赚钱的故事讲到米利都人泰利斯;因为泰利斯以智慧有名于世,这个故事就归属到他的名下;这个特殊的赚钱方法是可以普遍应用的。世人曾经轻侮泰利斯以哲学见称而贫困得几乎难以自给,讥笑哲学并非救贫的学问。
某年冬,他凭星象学③预测[明年夏]油榄树将获丰收,于是把自己所有的一些资金,完全交给启沃岛和米利都城④的各油坊作为定金,租得了各油坊的榨油设备;这时谁都不去同他竞争,订定的租金很低。收获季节来临,需要榨油的人一时纷纷到各油坊,谁都愿意照他所要求的高额支付榨油设备的租金。他由此获得大量金钱,向世人证明哲学家不难致
①根据拉丁古典,例如哥吕梅拉:《农艺宝鉴》(Columela,de
Re
Rustica)Ⅰ1、7和梵罗:《农事全书》Ⅰ1、8都说亚氏和色乌弗拉斯托都有农艺著作。法国梅纳治(Menage)所录古代无名氏所编《亚里士多德著作目录》中第189号列有《农艺》一书;托勒密(Ptolemaeus)阿拉伯文《亚里士多德著作目录》第72号也有这个书名。
但亚氏现存各书中都没有提及他曾写过这本书。
蔡勒:《希腊哲学》(Zeler,Gr。
Philosophy)卷二章二注一说,照此节而论,足见以上两书目中所列《农艺》一书实在不是亚氏作品。
②公元前第三世纪初罗得岛人希罗尼谟曾经著有《零星故事回忆录》,书中也述及泰利斯这个故事(参看狄欧根尼。拉尔修:《学者列传》卷一26)。
③狄奥多洛:《史丛》(Diodorus,Bibl。
Hist。)Ⅰ81、5:古埃及祭司能够观察星象,以预卜庄稼园果的丰歉。
④根据希罗多德《希腊波斯战争史》Ⅰ18等节,米利都和启沃岛同属伊昂联盟,也许两邦友好,所以米利都人可以租赁启沃油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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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政 治 学
富,只是他的志趋却不在金钱。这个故事的本意在显示泰利斯的智慧,恰好也因此说明了造成垄断的方法——这种原理可以普遍应用于致富的各个门径。例如[有些商人以及]有些城邦在财政困难时,就用这种方法垄断粮食或日用品市场以取专利①。
[但私人垄断和城邦专利有时是互相冲突的。
]在西西里,某人刚刚掌握到一笔存款,就用以购进铁厂②所有的存铁;随后,当各地的铁商来西西里买铁时,只有他一人能够供应现货。他不用过分抬高铁价,就由那五十泰伦的存款赚进了一百泰伦③。这种投机事业被当时的执政(僭主)狄欧尼修所听到,他认为这个人所采用的方法有损于政府的利益,限令他马上离开叙拉古城,只容许他带走自己的钱财。
这个商人的居奇策略只是泰利斯的垄断方法的变相,两者的原则就在造成某一事物的专有。不过这类知识对于政治家们也是有用的:邦国类似家庭而比家庭较为重大,也常有困于财货的时候,倘府库亏绌,他们就需要各种赚钱的方法;所以
①参看《经济学》卷二所举色令白里城(Selymbria)粮食专卖的实际利益;等节又列举拜占庭、朗伯萨可(Lamp-sacus)
、埃及、雅典的执政者都曾经采用专卖政策;并说这种理财术虽然为古时所未有,但颇盛行于近世。
②σιδηρω一字,或译“铁矿”
(如培尔奈)
,或译“铁厂”
(如苏斯密尔)。古K代神话中铁匠始祖(火神)的冶铸炉就设在西西里的爱脱那山(Mt。
Aetna)麓(参看魏尔吉尔:《农歌》[Virg。
,Georg。
]Ⅳ170等)
;至今在那里仍旧有铁矿石。
③泰伦古币名,一泰伦值六十米那。古典时代爱琴海商业上通用的银泰伦重量约合现在的八十二磅,雅典泰伦重五十七点七五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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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93
有些政治家的政绩就专以理财而成名①。
章十二  前面,我们已讲到家务管理技术须照顾到三项要素——其中,第一,业已讨论过的有关管理奴隶[作为家主]的技术②;第二,运用父权的技术;第三,运用夫权的技术。丈夫对于妻子,父亲对于子女的治理虽然同样为对于自由人的统治,但也有所不同,父子关系好像君王的统治,夫妇关系则好像共和政体。就天赋说来,夫倡妇随是合乎自然的,雌强雄弱只是偶尔见到的反常事例;犹如年长者指挥年幼者、成年人治理未成年儿童也较为相宜。但在一般共和政体中,公民们轮番执政,也就是轮番做统治者;在一个共和国内大家认为所有公民完全平等,没有任何差别③。虽然如此,那些当上了执政的人们,对于那些受统治的人们又往往在姿态④、言语、礼仪上摆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样子,这些使人
①《施奈得(T。
G。
Schneider)校注本》(卷二65页)认为这是泛指雅典的“财务官员”。《纽曼校注本》(卷二208页)认为可能专指雅典的欧昆卢(Eubulus)。
参看缪勒编:《希腊历史残篇》(Muler,Fr。
Hist。
Gr。)
卷一293《色奥庞波(Theo-pompus)残篇》96。
②章三至七。
③参看卷二,卷三。
④兰比诺(Lambinus)拉丁译文为vestitu(“服饰”)
,维多利(Victorius)译为vestibus(“衣服”)
;塞普尔维达(Sepulveda)和季芳尼(Gi-phanius)译为ornatu(“装饰”)。兹依纽曼解释,译作“姿态”。参看鲍尼兹:《索引》(Bonitz,Ind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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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政 治 学
想起阿马雪斯关于他那只脚盆的妙喻①。男女在家庭间地位虽属平等,可是类似民众对那轮流担任的执政的崇敬,丈夫就终身受到妻子的尊重。另一方面,父权对于子女就类似王权对于臣民的性质,父亲和他的子女之间不仅由于慈孝而有尊卑,也因年龄的长幼而分高下,于是他在家庭中不期而成为严君了。所以荷马称呼诸神和万民共戴的君王宙斯为“诸神和万民的父亲”
,是正当而且贴切的。作为一个君王,他应该和他的臣民同样出生于一个族类,而又自然地高出大众之上;这种情况同父子关系中长幼慈孝的体制完全相符。
章十三  凭以上的辨析,已经可以明白,家务重在人事,不重无生命的财物;重在人生的善德,不重家资的丰饶,即我们所谓“财富”
;重在自由人们(家族)的品行,不重在群奴的品行。关于奴隶,这里可先研讨一下这样一个问题。奴隶在作为劳役的工具之外,是否还具有其它较高的品质,例如节制(克己)
、勇毅、正义以及其它类似的德性②?或者他在供使劳役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好处呢?答复这个问题,在两
①埃及人阿马雪斯(Amasis)庶民出身,后立为王。他有一只金质的洗脚盆,熔铸为一尊神像,这金像受到埃及人虔诚的膜拜。阿马雪斯有感于此,曾经喟然对他的臣民说,“朕本贱器,一旦登王位而成偶像,遂受万民崇仰”
(《希罗多德》Ⅱ172)。
②克己、勇毅、正义、智慧或明哲为希腊人所崇尚的四德,这里亚氏明举其三,没有说到“智慧”
,意思似乎说奴隶虽然也有些理性,可能具备克己、勇毅、正义三德,终究不能有智慧。参看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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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14
方面都有疑难:如果说奴隶也有善德,那么他同自由人又有什么不同呢?反之,奴隶也是具有理性的人类,要是认为他完全没有善德,这又是荒谬的。
类似奴隶的这样一个问题,也可以考察一下妻儿;他们是否也具备各种善德?为人妻而称贤于世者是否由于她也能克己、勇毅而富于正义[犹如男人]呢?在批评一个小孩时,是否应用“放肆”或“谨慎”这类道德名词呢?我们应当作正面还是反面的答复?
让我们把问题展开为一个普遍性的问题;根据自然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品德究竟相同还是相异?如果说两者都应该具备“既善且美的品德”
①,那么何以一方应该常常为统治者而另一方又常常为被统治者呢?这也不能说两者应该具有同样的品德而程度则各有高下,主从的分别应该不是同种类间程度的差别而是两个不同的种类。反之,我们如果从另一方面作答,说被统治者不必具备统治者的各种品德,这样的论断却又是怪诞的,统治者要是不能克己复礼,正义自持(守法奉公)固然无法治理,而被统治者要是缺乏这些品德,他又怎能循规蹈矩而服从统治?凡放纵而怯懦的人总不能好好克尽他的职分。揭开这些疑难,就显见根据自然而为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人们应该同样具备相通的道德品质,但如果被统治者可以由于使役不同而其善德有种类的差别,统治者
①“美善”
,希腊人常用这词来称颂具备众德的完人。色诺芬:《回忆录》卷三章五,用这词称骑士和甲兵的品德。
参看《尼伦》卷四章七;《道德广论》(Magn。
Mor。)卷二章九等。
亚氏在这里不再列举上已说及的三种品德,而另举这种非妇孺所可具有的品德,是在行文上加重本题的悖理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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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政 治 学
和被统治者的善德的确也可以因为两者所处地位的相异而有种类的差别①。
这里的论点一直引申到灵魂(人心)的性质②。灵魂在本质上含有两种要素,其一为主导,另一为附从,各各相应于不同的品德,理智要素符合统治者的品德,非理智要素则符合从属者的品德。像灵魂这样的组合性质也显见于其它事例[如家庭和邦国];这里,主从两要素的存在于各种人事组合中就可说是一个普遍条例[这种普遍条例,在各种不同场合发生作用时,各各表现为不同的形态]。
自由人对于奴隶的治理是主从组合的一种形态;丈夫对于妻子又是一种;成年人对于儿童又是一种。
所有这些人的确都具备灵魂的各个部分,但各人所有各个部分的程度并不相同。奴隶完全不具备思虑(审议)机能;妇女确实具有这一部分但并不充分;如果说儿童也会审议,这就只是些不成熟的思虑。这些人所具有的道德品质情况也相类似。他们都具有各种品德而程度不同。各人的品德应该达到符合于各人所司职务的程度。当然统治者的道德品质应该力求充分完善,他的职位既然寄托着最高的权威,他的机能就应该是一位大匠师,这样的大匠师就是
①这里由人事组合引到灵魂组合,回头又述及人事组合,所说主从通例的论证,逻辑上并不充分。灵魂语句只可算是一个文学譬喻。参看章五。
②灵魂各部分,参看卷七章十四。
本卷章五说,奴隶的灵魂缺乏理智部分,但异于禽兽,他能感应主人的理智而服从他,进行劳役。这一节说奴隶也具备灵魂的各个部分,包括理智部分,但在理智部分则缺乏判断机能;又说主人应该凭理智教导奴隶,前后不尽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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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34
“理智”
,至于其它被统治的人各各奉行其自然的职务,他所需的品德,在程度上就只要适应各人的职务而已。
由此可知,道德品质虽为上述各人所同备,每一德行,例如节制(克己)
,男女所持有的程度却并不相同,就勇毅和正义而说也是这样①,苏格拉底认为男女在这些品德方面并无区别②,是不切实际的。就勇毅说,男人以敢于领导为勇毅就不同于女子的以乐于顺从为勇毅;再就其它的品德说也是这样。
我们如果详细地研究其细节,在[人事关系的]各个部分进行各别的考察,这个问题就可以更为清楚。用普遍(通用)的词如“灵魂的善性”或“正直的行为”等语③来解释道德品质,只是自圆其说而已。照高尔吉亚的方式④简明地列举道德的各个项目,这比那些普遍界说较为妥切。这里我们当注意到诗人⑤所说妇女的品德:“娴静就是妇女的服饰”
,“娴静”这样的品德就不能用来赞美一位男人。
[这可见男女有不同的品德,而儿童也应该具有专属于儿童的品德。
]一个儿童既然尚未成熟,就不必在他儿时的独立人格上考究他的品德,我们所留意的应该是他有关[日后的]成就以及[当
①参看卷三章四以下。又《尼伦》卷八章十四的说法也相同。
②见柏拉图对话《曼诺篇》(Meno)71—73。
③释“道德”为“灵魂的善性”见柏拉图:《理想国》4D。释“道德”为“正直的行为”
,参看柏拉图:《查密第斯篇》(Charmides)172A、《曼诺篇》97。
④《曼诺篇》71E、72A。
⑤诗人当指索福克里(Scphocles)
;引语见他的剧本《阿耶克斯》(Ajax)
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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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政 治 学
前]在父亲师长的教育中所表现的品德。同样地,奴隶的品德也就应该注意于他和主人间的关系方面。
在论及奴隶时,我们曾经说明奴隶是为人们日常生活供应劳役。就劳役而论,并不需要多少善德,但求他们不太粗率以致坏事、不太怯懦以致怠忽而已。如果这里所说奴隶的情况是确实的,则人们有鉴于工艺常常因粗率而坏事,一定会进一步询问,工匠是否也不需要多少善德?但奴隶和工匠不是有很大的区别么?奴隶是终生跟从主人的。就工匠对于雇主的关系来说,他所从事的职务和服劳的时间都是有限度的;那么工匠所需的那种不致坏事的勤谨服从的品德也就是有限度的了。又,奴隶是本于自然而成为奴隶的,至于一个鞋匠或其它工匠则本身并非奴隶。
[他还得另有自由人格的品德。
]于是,这里已经可以明白,作为家庭的一位主人,他的责任就不仅在于役使群奴从事各种劳务①,他还得教导群奴,培养他们应有的品德。所以,有些人认为管理奴隶就应当专心用力于工作的支配,不必同他们空谈理智;我们的意见恰恰相异,奴隶比之儿童,更是需要加以教导。
对于这个论题已经说得这么多了。关于夫妇关系和父子关系,夫妇父子之间各人应有的品德,怎样使一家相处日趋敦厚,怎样又会一天天流于乖戾,以及怎样才能使一家吉祥如意,除恶去殃,这些尚未叙述的题旨,将在涉及“政体各
①参看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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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治 学54
类型“
(《政治学》)时再行申述①。每一家庭是城邦的一个部分,而夫妇和父子的组合则为家庭的各个部分。各个部分的善德必须同整体的善德相符。所以我们应该先研究整个城邦的治理,然后考虑儿童和妇女的教练②——我们如果懂得必须有优良的妇孺,才会造成优良的城邦,就会认识到这样的研究程序是必要的。
妇孺的善良与否的确有关城邦的优劣:妇女占居全邦人口的半数;而儿童则不久就要成长为公民③。
关于这些问题,已说得这么多了,未尽的意思让我们在他日另行讨论;这里,我们的研究就此结束,转而开始另一研究。让我们考察若干思想家所怀抱的最完善的城邦的理想④。
①照本章起初的计划,这些问题应该在本章内申述。本卷各章议论的范围显然为一“家政(经济)”专篇(参看本卷章六)
,夫妇父子的伦常关系应该包括在本卷以内。这里说要留待《政治学》中叙述是很可疑的;而且,现行这本《政治学》,只在卷七章十六、十七中因教育问题而说到夫妇父子两伦,此外再没有专卷专章讨论这些问题。又,章二讲到的“村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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